心跳極快,慌亂不安充斥全身,撤艾夫大口連番喘氣,靠在索果羅下區一處陰暗通道裡。
他看著自己濕漉漉的全身,衣褲上破損不少地方,祼露肌膚青紫遍遍,傷口還在裂開出血,臉上更是每呼吸一次都覺得劇痛。
頹喪、害怕、無奈情緒緊緊揪住他的心,死亡壓力讓撒艾夫終於忍不住低聲哭出,涰泣聲中夾雜斷斷續續的話語道:「可惡……我一定要成為上城人,這個身體……這個身體……絕對不再回去當燃料,絕不!」
上方、四周永遠是狹小的灰暗鐵色層壁,無情昏涼白光照映,活在索果羅下區的人類,永遠只有抱頭低嗚命運,他也只是其中一個。
數個時辰之前,冷冽空氣中佈滿水線,通道往來的視線模糊不清,每隔一段時間,為了保持清潔避免大量疾病產生,索果羅下區會直接灑落殺毒效果藥水,甚至對人體造成傷害。
在開始之前,都市管理局會用舊式擴音器進行廣播,若有閃避不及或進行工作者,也只能算下區人自己倒楣。
運送各式資源的窄行交錯鐵道上,古老鐵軌車閃爍著無法忽視的事故黃燈,車門已經打開,在旁邊還有個高大男人,不顧有毒雨水正兇狠的毆打倒在地上青年,嘴上念念有詞怒罵。
「操!叫你沖出來,再沖出來呀!我的貨和工作再有問題,就要被送回去當『燃料』了,你知道嗎!知道嗎!」
高大男人入魔似的狂吼,長年生活在索果羅下區,被極端情緒淹沒心志的人,粗脖青筋浮起、面色急躁氣紅,不斷使勁踢噸倒在地上青年,有毒大雨不禁沒有澆熄怒火,反倒使他心中更有股怨恨炙燃。
被打青年只能雙手抱頭,顫抖的捲曲縮倒在地,雨水、汙水浸染全身,他不停細喊求饒的說著對不起。
現在的撒艾夫,早已不再是遊離於夾層地帶一份子,當離開那個血腥混亂的地方後,他僅僅是個身體機能不佳的人類,除了向力量更加強大的下區人卑微乞求原諒外,只剩逃跑一除了。
似是打的不過癮,高大男人在大雨中走來走去,試圖找個順手武器,本就暴烈不饒人個性,加上生活壓力逼迫和剛剛被驚嚇的情緒暴沖,他已經徹底打瘋了,像座活動的火山不吐不快!
「好了!別再打,貨物也確認過沒事了。你趕快上車,我們還要繼續送貨到S區。」鐵軌車上傳來另一陣不悅男聲。
剛剛趁隙檢查過了,貨物雖然有點問題但總算還好,反而是倒在地上的青年,再打下去就會死人,雖然在下區死個人沒什麼大不了,不過為了這份不容易掙來的好工作,他並不打算節外生枝。
對同伴呼喚視若無睹,高大男人終於在通道不遠處,找到一個廢棄鏽色鐵條,回來看到仍是卷縮在地的青年,那雙眼睛裡充滿恐懼、驚怕,就好像以往被上城人注視的自己,這使他心裡升起莫名爽快滿足感,甚至開始有點高興碰到對方了。
廢棄鐵條高高舉起,同時鐵軌車內傳來阻止驚聲喝道:「別打了!」
但廢棄鐵條已在大雨中劃開一道弧線用力擊落,「喀!」的骨折斷裂和尖聲喊叫同時發出,青年身體機能並不好,橫擋抱頭的手臂已呈扭曲彎開模樣。
心中悶氣發洩,感到爽快無比的高大男子,看了看手中廢棄鐵條,鏽蝕地方有些缺口,受到適才力量沖擊已是快要斷掉模樣,他沒想到這麼的不經用,打算重新再找把更稱手武器。
突然,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年,猛然站起身撞開了他,直接沖入一旁冷漠圍觀的人群,瞬間消失不見在個狹小通道處內。
這讓高大男人見狀,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大聲對著那背影怒吼道:「沒用的編號者!下次不要再讓我見到,我一定會打死你!」
冰冷的有毒大雨中,不斷傳來對不知去向青年的狂吼,路過人群如飄蕩幽靈,個個各自孤單站立,無彩冷漠雙眼看著一切,對生命早已放棄者更倒臥通道旁邊,連是生是死都不明白。
這裡是H區,整個索果羅下區的一部份,但已足夠代表下區人的生活,蕭索冰涼。
事情從頭到尾人群看的很清楚,那名青年面色難看的垂頭喃念公主,分神之下沒注意鐵軌車靠近,而在駕駛輔助系統控制下,鐵軌車自動急剎打滑,連帶後方巨大鐵櫃也跟著傳出碰撞響聲。
整件事是青年的問題,雖然高大男人來後方行為明顯失控了,不過這都與他們無關,不過是在千篇一律的死氣沈沈生活中,發生些意外調劑,而且有毒大雨還在灑落,正冷著!
見青年逃掉,圍觀人群也開始散去,高大男人又咧咧罵了幾聲,便快速回到鐵軌車上重新駕駛,這些各區的重要貨物必須準時送到,他不想可點數變為負的,被強制送去當燃料!
鋼鐵「喀!咚!」的運作聲音響起,成串的巨大鐵軌車快速消失在軌道另一端。
僅僅轉眼間,由灰暗沈色鐵壁組成的區域通道,再度變回冷冷清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有依然下著的有悔大雨,正不斷沖刷快要散去血跡,展現過去曾有的暴力發生……
現在已是新的紀元,當大破壞過後,地球再也無力支撐下去,環境不斷劣化,人類已經失去在野外生存能力,紛紛築建起超巨大穹型都市,將最後希望放在這違反自然的建築上,盡力汲取每一分、每一點的最後資源,好讓自己活下去。
過多的生命和過少的資源,讓社會已變得冷酷現實,道德倫理也不再適用,在每個超巨大穹型都市的政策控管下,人類雖然活著,卻出現了明顯的分層,十分不堪卑微與十分滿足享受。
而除了人類以外,幾乎再無他物的超巨大穹型都市賽,是惡念、惡念與惡念不斷碰撞循環的地方,蘭道爾上城、夾層地帶、索果羅下區,甚至是野外人都在掙扎求生。
進化,即是人類為求生存最後的努力……
破損老舊的壁燈發出了微弱光芒,陰暗狹小,不到五坪大的方型房間內,還滲有鏽蝕廢水在角落滴答堆積,不明蟲型生物正聚集在那發出金鐵啃食聲音,比人類更適應大破壞後環境的牠們,已經當起回收者角色。
「嗡」的尖聲電子音,房內唯一大型物品,盛滿綠色液體的束管打開,撤艾夫神色痛苦的自裡頭半擡身坐起後,頭一件事就是狂嘔吐出體內生命液,七孔和身體其餘地方也不斷潺潺流著。
瘦弱蒼白面容大口喘氣,撤艾夫檢查下被打斷手臂和受傷地方,已是回復成一片光滑肉色,但不知為何,當他摸上原先傷口處時,心臟傳來陣陣劇烈刺痛的陰影。
生命液能治好目前所有的疾病重症,卻唯獨治不好人心恐懼。
顫抖著移開手,撤艾夫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了,身為下區人,更是其中的弱勢族群,他連恐懼害怕時間都少的可憐。
忍著修補完身體的不適虛弱走出束管,在這鐵牢房間內他找到了衣服穿上,撒艾夫低著頭走出房間,外面是一望無際相同灰暗的長廊,這裡可以通往外頭活動廣場。
冷不防,旁邊一陣聲音響起道:「H39027,今天出門時間晚了呀,『綠色的惡魔誘惑』可沒這麼便宜,你負擔的起嗎?還是又要回去當燃料?」
草木皆兵的撤艾夫被嚇得不輕,讓本已虛弱面色更加蒼白,他轉頭一看下,這才發現是隔壁房間的王石。
已至中年的王石看起來雙頰凹陷、眼皮半掩,一副病入膏肓模樣,頹廢無比的坐在自己房間門口,指間夾著捲曲煙草,正不斷釋放出黑色氣體,看起來就是有問題東西,但他依然神色興奮的吸食每一口。
「這不關你的事!H9872,有時間觀察我,倒不如趕快去勞動賺取點數,夾層地帶的天堂藥品只會害死你。恐怕,你會比我更早回去當燃料!」
雖然兩人年紀差距頗大,但對方只用編號稱呼,撤艾夫也不客氣的罵回去,更何況在這個大破壞時代、在這個穹型都市、在這個索果羅下區,人類所需要的只有求生,其它什麼都不需要了。
痛罵一陣之後,撤艾夫頓時覺得心裡舒服多了,也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再浪費,今天是他一年裡頭,為數不多可以去蘭道爾上城就學的時間,必須要把握這個攀升機會!
「踏踏」快步聲自長長灰暗廊道響起,王石看著撤艾夫離去背影,對於被自己小許多編號者怒罵,他沒有任何不爽模樣,只是消極的一口又一口抽著天堂藥品,陰暗沒有希望的下區人,除了被流放到野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好在意。
從人類自我毀滅的大破壞以來,地球環境劇變,因果報應終於體現,各地存殘人們紛紛建立起超巨大穹型都市,以防止外界的病菌和獵獸入侵。
失去了豐富資源的現在,人類生存空間也受到壓縮,糧食、清水、能源嚴重不足。
殘存下來的超巨大穹型都市中,曾有個地方發揮慈悲大愛,強烈主張人皆生而平等,要求均權分配一切,卻導致了無能者隨意浪費、有能者無法發揮,結局是一同挨餓等死,最後更發生場大暴動。
慘絕人寰的傷人、殺人、吃人,上百萬生命的消失,以及進化異形的出現,更震憾了其餘都市的管理局,在這巨大鐵牢之內,人類將會是無處可逃。
從此以後,各地超巨大穹型都市,不約而同採取高壓分能統治政策,務求將人類生存能力壓迫發揮到極致境界,試圖未來有一天,能夠從這不斷循環減絕的迴圈中走出去,甚至重新回歸自然。
撤艾夫所在地方,是最先進、最大型之一的太平洋穹型都市,這裡的都市管理局,將其區域分為蘭道爾上城、夾層地帶、索果羅下區、通道迷宮。
擁有模擬太陽照耀的蘭道爾上城,是能力出眾者居住地方,他們擁有任何與上個紀元人類同樣權力。
而在索果羅下區居住者,都是於人造子宮室出生後被淘汰者,沒有任何權力,這是被檢驗出身體缺陷或機能不佳的命運。
下區人生存最大的作用就是成為燃料,好緩解超巨大穹型都市能源壓力,若想脫離這種死循環只有靠努力,不斷努力讓自己對社會有所貢獻,才有可能被納入蘭道爾上城,這也是撒艾夫的目標。
經過連接活動廣場通道,撒艾夫快步跑到了H區的『天階』電梯,這裡是通往上層專用移動電梯,有著數十名智慧警衛正持槍巡邏,還有數名穿上『颶風1號』機甲的士兵,不斷來回檢視狀況。
見終於能趕上這班天階電梯,撤艾夫盡力的撫平喘氣胸口,看起來十分虛弱、軟弱無力模樣,其他等待的下區人見狀,也不由得面露幾分厭惡。
無能者,已是社會底層標籤。
大破壞後,各都市的科學家為了增強求生能力,不斷試圖催快進化過程,好重新適應地球環境,如今身體機能較舊紀元的人類,已是普遍有所提升,但還無法完全在外頭生存,再加上人類進化分岐之一的異形出現,讓這方面研究開始陷入瓶頸。
而也因此,撤艾夫如今身體機能之差模樣,可以說是少之又少的特例,感受到身旁不善目光,他習慣性的躲至不起眼角落,但極速的心跳喘氣仍然止不住,腦中頓時充滿了疑問。
「奇怪,以往症狀並沒有這麼嚴重,明明用生命液修補過身體了,怎麼還會難受成這樣?已經積欠下不小的點數,難道真的要回去當燃料?不!不!我絕對不要像凱爾一樣……還是要拜託她,只有公主才能幫助我!」
撒艾夫重新擡起頭,目光望向上方長遠無盡的天階電梯,在那目的地頂端,有個能夠掌握、操縱、改變他命運的人存在。
「咻!」的磨擦快聲,巨大天階電梯終於降落在H區,不少人對這長方型體,如同牢籠一般的鐵盒子,露出了渴望激動神色,氣氛也漸漸熱燥起來。
穿著颶風1號機甲的巡邏隊員各各面無表情,他們讓智慧警衛站兩排成鋼鐵之壁,只有中央走道打開了可供一個人過去的缺口。
感受到對方不像在看生命的冷漠眼神,下區人心裡都很清楚,知道自己只要稍有妄動,結果就是被巡邏隊員身上長型兵刀,一斬兩斷。
騷亂情緒開始冷卻下來,以生命作為代價的規則,讓人群懂得自發排成長龍,每一個通行者都乖乖舉起手臂,在他們手背上鑲有個黑色圓亮的傳感器,智慧警衛能夠藉此連線,判別對方身份和到蘭道爾上城許可。
傳感器是生活在太平洋穹型都市者不可或缺物品,每個人在出生時都會被裝置上,裡頭有勞動貢獻獲得的點數、身份資料、健康狀況等等,也將過往舊紀元便利功能都整合起來。
除了在夾層地帶以外,失去傳感器將會寸步難行,甚至會被智慧警衛當成外來潛入的病毒帶原者所擊殺。
而上城人的傳感器,能夠無時無刻與都市管理局保持連線狀態,擁有達到完美無意外零事故的生活,只要疾病或意外發生,都能夠立刻得到治療,最重要的是可以隨時偵測是否有人進化成異形。
但索果羅下區的人什麼都沒有,傳感器對他們來說,更像是奴隸的拘束器,僅僅是個身份象徵,除此以外再無他用,甚至有種說法流傳,都市管理局有意任由異形在他們之中進化,好方便捕捉研究。
如同安排好的木偶行進,人群穩定迅速通過,很快就輪到最後的撤艾夫,當他瘦弱手臂舉起時,智慧警衛紅光掃過傳感器,發出了「嗶」的尖銳長聲!
人群立刻驚恐起來,卻只是低聲嗚叫不敢放聲大喊,慌忙的全都沖入天階電梯,穿著颶風3號的隊長見狀,在機甲能量光幕形成的透明頭盔下,露出滿是不屑神色,撇撇嘴不耐的走到了撤艾夫身前。
這虛弱的年青人面色極為難看,面容恐懼的幾乎要縮在一起,想不通自己為什麼不能像往常般通過檢查,正當他還在思考時,閃耀綠色流線光芒的機甲已立在身前,散發冷硬無情氣息。
「隊……隊長先生,我很正常,沒……沒問題……」
反駁檢查的話還沒說完,隊長被覆蓋機甲的大手,猛地一把抓住撒艾夫脖子,毫不客氣的將人舉起,能量光幕上不斷閃過眼前下區人資料。
「H39027,22歲,呿!真看不出來,長得比女人瘦弱還想要翻身……兼了四份工作倒很正常……宮本學院的替補生?!因為身體機能不佳,所以想靠知識爬上去嗎……目前積欠大量點數,全用在生命液修補……哼!這麼爛的身體,難怪智慧警衛發出警告,我要是你,就乖乖回去當燃料了!」
個人隱私資料一條一條被念出來,所有願意不願意事情都讓在場人聽見,對於天生身體差的羞愧,讓撒艾夫極度難堪痛苦,頓時生起隊長所說念頭,鑽回去束管之內,當個不聞不問沒知覺等死的人體燃料算了。
但一想起凱爾死時慘狀,在束管外求救模樣,他還是硬生生壓下這個想法。
終於,「碰!」的一聲,隊長感覺玩夠了,確定這個下區人沒問題,就將他隨手丟往天階電梯。
「聽好了!H39027還有你們這些下區人,蘭道爾上城不是你們可以褻瀆地方,就是要死,也要回到這裡才能死!聽到了沒有!」
「是!是!」
上百人群立刻發出整齊低嗚,他們連一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身體機能本來就不如上城人,對方更擁有能夠大幅增強力量、反應、速度的各式機甲,旁邊還有冷硬無情的智慧警衛,誰也不敢隨便造次。
被摔得頭昏眼花,心跳喘氣頓時更加嚴重,當撒艾夫聽到小隊長喝聲問話時,下意識的想站起來應聲,卻被嫌棄他的H區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甚至不少人趁機踐踏踢踹,想要讓這個令自己擔心受怕的年青人直接死去。
「好了!關門!把這些骯髒難看的東西送上去,上城那邊還等著這些傢夥的勞動呢!」
隊長一聲令下,沈重閉門聲音碰的作響,天階電梯瞬間又「咻!」的消失不見蹤影,只留下微微殘電藍光閃爍。
見早上任務已經結束,隊長召來一名與其他人不同,身穿颶風2號機甲者,露出期待已久笑容道:「小副,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我去趟夾層地帶,有什麼好東西會帶一份回來,好好盡忠職守呀!」
天階電梯攀升速度極快,裡面還沒站穩擠好的人群,頓時呈東倒西歪,原本就被壓在最下面的撒艾夫,頓時感到身上重量又多了幾分。
隨著身體被壓迫的不適,撒艾夫感覺到自己心跳越來越快,激烈到甚至要喘不過氣來,「撲通」脹縮心音彷彿就快從嘴中跳出,死亡好似已在眼前。
他伸起手,試圖發出聲音求救,卻是連個字都喊不了,緊靠人群、壓身重量、密閉空間讓撤艾夫眼前瞬間一陣黑,居然直接就在天階電梯裡昏死過去。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撒艾夫感覺到似乎有人在叫他,一聲又一聲的怒吼喊叫傳來了。
「喂!喂!快起來,糞蟲連想死在這裡的資格也沒有!他媽的,要不是智慧警衛偵測到還有生命跡象,真想丟入回收站裡,直接當作養份再利用給那些下區人吃一吃算了。」
天階電梯打開的門口處,已圍觀著許多竊笑私語人們,紛紛用傳感器記錄起眼前好玩趣事,但卻不是H區的人,他們上來後就不敢多作停留,早作鳥獸散跑開,去執行自己該做勞動。
在身著紅色『烈火2號』機甲的巡邏隊員反覆喊聲下,撒艾夫終於幽幽轉醒,當他擡起頭、睜開眼,入目即是渴望已久的刺眼金色陽光,溫熱暖暖入心,確實的透過光芒傳遞給他,但還來不及仔細感受,眼前又被一陣黑暗籠罩。
「媽的!醒了就起來呀!躺在地上裝死,是想要等上城的人,還是自然世界信徒發揮善心,拯救你們這些沒用又沒貢獻的糞蟲嗎?!告訴你,下區人就該回去好好當燃料!」
已經忘記先前疼痛感覺,撒艾夫趴在地上,被言語打壓的站不起身來,巡邏隊員無情喝罵聲外,四周還有不分男女老幼的恥笑。
給予人無限希望,卻又充滿殘酷現實,只能低頭喘氣求生的世界,撒艾夫心裡明白,這裡不是傳說中的天堂或地獄,自己只是來到了目的地,蘭道爾上城!
圍觀的好事者一一離去後,撒艾夫在巡邏隊員越顯不耐喝罵中起身,下區人來蘭道爾上城,除了求得躍升機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伺候好他們,若讓對方不快很可能會被取消資格。
身體有些虛弱,被混亂人群踐踏後的地方還隱隱作痛,撒艾夫強忍下不敢張揚,誠惶誠恐的頻頻向巡邏隊員低頭致歉,最後還是在對方一腳踹出後,才結束這煩人對話。
離開了天階電梯,一路上撒艾夫略垂著頭擡視,望向半空各式光彩投射的廣告和宣導影幕,低調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懸浮光運站』。
當他伸手給門口的智慧警衛掃描傳感器時,尖銳「嗶!」聲再次響起,好在此處上城人並不多,也只是略為投注目光,見機器人沒有動作,於是便各自專心在自己事情上。
旁人一見就明白撒艾夫是索果羅下區的人,蘭道爾上城的人並不需要出示傳感器,他們直接走進來即可,於是紛紛移了腳步離對方遠點,甚至有的較不客氣,直接比了個角落,連話都懶得說要他去那邊站著。
這是來到蘭道爾上城每次都有的待遇,撒艾夫早就習慣了,比起這些微不足道小事,生存比什麼都來的重要,承受不住歧視和不平等生命,如今早就在束管內好好待著,作為一輩子無知覺的燃料了。
隨著時間過去,排隊者一一離開,先前雖然有幾個推開撒艾夫插隊的上城人,但總算也輪到了他,眼見閃著奇異灰黑光芒的方型金屬板在自己身前,那蒼白慘淡臉上也露出極少見的開心笑容,滿滿是掩不住激動神情。
當撤艾夫一腳踏上方型金屬板,鋼鐵立刻在其上變化、排列、重組成個舒適座椅,同時在四周形成薄薄的能量防護層。
他將身子完全放鬆,重重倒在舒適座椅上,發出低低爽快呼聲,盡情享受一會兒,才意猶未盡的道:「到宮本學院,放慢速度,走環景路線。」
機器不會分辨人種,只要支付點數都會奉上最好服務,即使對方已經積欠大量點數,但這並沒有關係,付不出來時候,太平洋都市就會強制欠債者去當燃料,直到對方完全死去為止。
得到命令,方型金屬板快速浮升至高空,遵照指示緩慢的以弧線繞著整座都市,比起週遭有的快到一閃即逝搭乘者,撒艾夫好似顯得悠然許多,但其實在外頭看不清的能量防護層內,他人早已離開舒適座椅,激動不已的看著眼前一切。
穹型都市頂端投影出的金黃色光芒、湛藍無際天空、飄渺悠蕩白雲,讓整個蘭道爾上城美麗耀眼無比,這讓撒艾夫心情激動的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他甚至能感受到光線透入的陣陣溫暖。
比起索果羅下區永遠的陰暗、潮溼、腐惡,為數不多搭乘懸浮光運時間,對他來說才是真正最接近天堂一刻,即使有過好幾次體驗了,撒艾夫依然無法習慣這種感動,可惜一年之中,只有極少數的就學時間能夠上來。
雖然憑他在夾層地帶的關係,能夠找到管道偷偷上來,但是一名未經許可至蘭道爾上城的下區人,將會被發現的智慧警衛直接擊殺,不需要任何理由!
欣賞完天空,撒艾夫往下望去,巨大無法一眼窺盡的都市光景佔滿視野,除了各式奇異夢幻巨大建築外,還有著數百年前傳說中的森林、河川、原野、沙漠,遠方更有座高山,甚至都化成了滿滿銀白之色。
在過去就學期間,撒艾夫曾經從書中讀過,那叫做下雪。
附近也有些乘坐懸浮光運觀景的老人,他們見到能量防護層中人影,紛紛善意的揮手熱情打著招呼,撒艾夫見狀,也連忙興奮不已的揮手回覆。
這一刻,快樂、幸福、溫暖溢滿於心,更加堅定他要成為蘭道爾上城人的想法。
比起往日從束管內當完燃料起來,總是過著行屍走肉般無所目標的生活,心內空虛蕭索時,到夾層地帶購買天堂藥品來麻醉放縱自己。
「人,能踏實活著真的很好。」撒艾夫打從心裡這麼覺得。
與和善老人們揮手道別後,他腳下光板同時也經過一座極巨大似蛋的建築物,撒艾夫聽到裡面傳來了巨大聲響,即使是在高空之處,都可以感受到震耳欲聾的數萬人吶喊之音!
撒艾夫聽公主說過,那是宣導、表演和競賽的場地,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裡的人為何熱情興奮,但光是想像處在數萬人的齊聲大喊之中,他就能感到心中乃至靈魂深處,傳來了陣陣的顫慄震動。
「也許……也許將來成為上城人,有機會可以來參加看看。」撒艾夫默默想著,但現實就像是他乘坐的懸浮光運,離巨蛋建築是遠來越遠,直至看不見為止。
再怎麼不願意,總有到站時候,宮本學院已經近在眼前了。
佔地極大,建築物群群坐落五角,形成古老陣式般的對峙方位,後方還有片不小的山林景色,中間則是平廣寬闊場地,許多穿著各式機甲的學生正在訓練,激烈處甚至閃現光芒和碰撞聲響。
撒艾夫只是名替補生,沒有直接進入權力,懸浮光運載他到了門口,不少步行上學的人見狀,露出唯恐閃避不及神色,這一、二年來他也算相當出名,是宮本學院唯一的下區人學生。
重新回復垂頭低調模樣,瘦弱蒼白的撒艾夫一走出來,即和旁邊學生呈現強烈對比。
蘭道爾上城人不僅擁有挑選過的出色身體機能,因接受日曬加上養份充足,身型個個高挑健美,大部份的人肌膚都閃耀古銅色光澤,亮眼非常。
與他們一相比,撒艾夫像是名誤闖高等學院的未成年孩子,只能顫顫巍巍靠邊走著,雖然大部份的人選擇了無視或繞開,但也有些人投去惡意眼光,出口謾罵下甚至動起手捉弄他來。
短短路程,才走進宮本學院不久,撒艾夫短短頭髮就被弄得雜亂不堪,臉上有些唾沬汁液,衣服上也有不少腳印,但他不能反抗,依然垂頭雙手緊抱自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的前進。
「各位,請不要再捉弄撒艾夫同學了。『自然世界』的罪責錄中曾言,不論什麼出身都是人類的一份子不是嗎?他也是靠著努力獲得好成績,學院才會破格錄取,將來更可能晉升為上城人,大家一起溫柔的對待同學,好嗎?」
有禮輕巧聲音響起,附近不少人聽到了,立刻停止捉弄動作,連忙換上一副點頭微笑模樣,這是個能者為上的時代,有本事者,不論對錯都代表了最終答案。
「撒艾夫同學,真是對不起,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來晚了,讓你又受到這種待遇。來,這是手帕,不介意的話請拿去使用吧。」
知道久違的上學過了第一個難關,撒艾夫垂著的頭,聽到來人聲音後終於擡起。
只見耀眼光芒照射下,一張素淨富有朝氣俏麗的面容正和善笑著,雙眼青瞳深邃靈動,一頭紫藍色短髮齊肩,褐銅澤亮肌膚光滑耀眼無比,身型高挑合宜、峰挺谷深,以及那展現出活力四射滿滿的穿著,讓人習慣將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幾秒。
白布環繞過胸僅僅輕裹上身,裸露出完美流線腰臍,外罩紅色無袖小背心,雙臂肌肉結實美麗,下身是開叉至大腿根部兩片式的紅色裙擺,脖頸間掛顆湛藍水色寶石項鍊,一看便與旁人顯得十分不同,極具個人特色。
感受到四周傳來注視目光,加上眼前公主的輕柔倩笑,撤艾夫緩緩接過手帕,上頭還散發股微微女子體香和溫熱。
終於,他說出了上學後的第一句話。
「娜汀亞公主,真是太謝謝您,您真是我遇過最善良、最富有愛心的人了。」
邊說著,撒艾夫邊輕輕擦拭身上髒汙,也悄悄擦去因緊張流下的汗水。
「嘻嘻,撒艾夫同學每次都這麼客氣,說了多少次,我並不是什麼公主呀。來吧,我們該上課了,第一堂的進化概論,這是你拿分最擅長科目,可不能錯過呀。」
開朗聲音配上愛笑面容,娜汀亞歡樂的蹦蹦跳跳著,就是往其中一個建築群走去,不時還回頭招手,似在催促盡快跟上。
勉強自己展露一絲不自然笑容,撒艾夫垂下頭跟上娜汀亞腳步,他知道,今天的第二個難關才要開始而已。
「……異形是人類未來進化的分岐之一。根據戴爾博士『亂線進化』理論,當以非自然力介入強行推動進化,將會產生不可知的變數結果,而異形就是如此產物,關於這一點目前還無可逆方式。也就是說,一但開始異形化,就再無可能變回人類,若是各位發現身旁有可疑人物,務必透過傳感器通報。而研究所方面傳出的『新形』……」
潔白亮眼寬廣教室內,投射出的光幕影像漂浮於學生面前,恆溫涼爽環境令人能專心課程,但當前方教師說到可疑人物四字時,每個人都往同個方向瞄了一眼,只有傳感器無法連線的索果倫下區人,才會在出現異狀時無法即時控制。
而且,根據研究所統計,異形的進化有九成九九以上機率,出現在低等的索果倫下區人身上,暗地裡傳聞是都市管理局故意為之,好藉此取得研究資料,不過蘭道爾上城人更相信這是尊貴和卑賤的差別。
比起似乎還算遙遠,人類自取滅亡的資源問題,都市管理局刻意強調了異形的嚴重性,蘭道爾上城各地漂浮的光幕廣告、廣播傳送等等,無時不刻在深化這種印象,同時也加重彼此間的對立。
當人類生活中有了發洩出口,也就能大大降低反抗可能性,這是都市管理局的想法。
早上課程很快就結束,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撒艾夫在眾人目光下,很自覺的低頭矮身走出教室,他沒有資格與上城人一起待在這裡。
走在五角建築中心廣場上,人群三三兩兩往來,蒼白瘦小的外型,為撒艾夫帶來許多目光注視,即使是從沒見過他的人,也可以在第一眼就認出來,這種膚色除了索果倫下區人以外,宮本學院裡擁有者不多。
「喂!撒艾夫,過來!」遙遙喝聲從廣場一端傳來,立刻引起不少人注意。
「是!是!」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叫他,但撒艾夫下意識的連聲回喊,快步朝聲音方向過去。
小跑步好一會兒,撒艾夫都有些出汗了,他才看清這裡有四個人並立,正手臂環胸好整以暇的在等著自己。
其中一名黑髮黑瞳的人率先笑道:「湯姆,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下區人?上一年沒注意,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呢!皮膚白的不像話,而且長得這麼瘦小,只是個還沒發育完全的孩子吧,哈哈!」
金髮碧眼的湯姆聞言,指著撒艾夫大聲回道:「趙龍!沒騙你吧!都是上學院的年紀了,身體居然這麼不正常。聽說他們還會變化成異形,簡直就是個有殘缺的畸形兒,遠看覺得噁心,近看都快吐了!」
說完他直接裝作狂嘔模樣,路過的學生聞言,有的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有禮貌一點的就捂嘴淺笑,個性直接的甚至跟著比劃嘲弄起來。
面對指指點點,撒艾夫僵硬的讓嘴邊揚起弧線,心中坎坷不安擔憂,目前為止還算好的了,只是他不知道接下來這些人會有什麼動作。
第三個同樣黑髮黑瞳之人,見同伴歡樂的抑止不住模樣,他走出仔細打量這個傳聞中的下區人,邊看邊點頭道:「轉身!蹲下!跳起來……去那邊跑一圈再回來,讓我看看特別的替補生有多厲害。」
撒艾夫簡直是令出隨行,迅速聽話的出乎人意料之外,當他真的跑出去再跑回來時,三人簡直笑得快癱在地上了。
冒著熱汗,捂住狂跳不已心臟,撒艾夫氣喘籲籲的討好笑道:「各……各位,這樣……這樣可以嗎?不夠好的話,我還可以再做一次。」
「好了好了,你快離開吧,他們沒有惡意,只是令人討厭的個性又發作了。不過不得不說,你還真是有趣,讓我對下區人印象改觀不少。今天就算了,改天有好玩的事情再叫上你。」
最後一名擁有棕紅頭髮,皮膚比一般古銅色更加黝黑的男子,先是低嘆口氣後才說話,揮揮手示意他趕快離開。
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撒艾夫有些掩不住喜悅神色,充滿感激之情連忙彎腰點頭道:「好……好的!非常、非常謝謝各位,如果……如果有需要我的話,一定隨傳隨到,不會讓各位失望!」
話才說完,三人又感覺這個下區人實在太好玩,正要不理會安第爾繼續捉弄他時,有禮輕巧聲音再度傳來,這讓撒艾夫身子出現微不可覺顫抖,但他掩飾的很好,在場沒有任何一個學生發現。
「你們!請停止這樣的行為,不要再捉弄撒艾夫同學了好嗎?他也是通過考核,才到宮本學院來進修的優秀精英,這樣貶低嘲笑他人,只會使你們顯得更加不符合上城人的身份而已。」
趙龍和湯姆對看一眼,身為『天使』一派,兩人只是撇撇嘴頗為不屑模樣,再拍了拍旁邊安第爾肩膀,示意『公主』派的人自行解決。
「娜汀亞小姐,真是抱歉,讓妳看到了他們惡趣味的一面。不過大家真的沒有惡意,也並沒有要傷害撒艾夫同學,只是單純覺得好玩。妳看!整個人都好好的沒事,剛剛還說請我們下次再找他呢!」
娜汀亞青色眼瞳仔細觀視,剛剛遠遠沒有看清楚,現在才發覺撒艾夫身上完好無缺,再三確認沒有其它問題後,她輕輕低哼一聲,紫藍色短髮甩動,轉身面向了四人。
「趙龍、湯姆,我明白自己不受到你們歡迎,對德斯蒂妮和我之間關係有些誤會,所以也不勉強兩位。但三澤徹和安第爾,你們是我的朋友,撒艾夫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朋友間發生不愉快事情,好嗎?」
對著娜汀亞微怒又有些懇求的眼神,安第爾不好意思的微笑點頭,三澤徹則是認真神情的道:「娜汀亞小姐,符合資格者才可以在上城生活,這是規定。我們不過是確認一下而已,如果撒艾夫同學真的有實力,自然很歡迎他加入。」
輕輕呼了一口氣,彷彿將心中不滿吐光,娜汀亞這才重新恢復笑容開口。
「我明白的,大家都不是壞人,不過撒艾夫同學身體機能上確實有些問題,或許更擅長的是其它方面,以後還請多幫忙他。就如同『自然世界』罪責錄所說,在這個大破壞後的時代,只有人類可以幫助人類了。」
趙龍和湯姆早就摸頭抱胸的站到一旁,下巴擡高兩眼看著天空,理也不理『公主』的諄諄教誨,三澤徹撇撇嘴微笑以對,安第爾則不斷對撒艾夫示好抱歉,四人看起來倒也不是真的存心欺淩,只是一時好玩所致。
旁邊人群見沒好戲看了,也都紛紛離開,只有一些公主的支持者留下觀視。
在好一番交流之後,被另外三名好友拉著,安第爾總算不情願的離開,而娜汀亞開朗燦笑的向他們揮手,為自己能成功開導同學感到開心無比模樣。
待支持者也在一一點頭示意離開後,廣場上,又重新恢復成往來的四方流動人群。
此時,娜汀亞才轉頭,挨在撒艾夫耳旁小聲的道:「笑得開心一點!跟我來。」
撒艾夫聽了連忙點頭跟上,兩人走向建築物群之中,那看似規劃有序的廊道因過於精細,反而更顯得繁雜迷亂,若是沒有傳感器指引,只怕迷路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男一女身影,漸漸消失在所有人目光之中。
走在七彎八拐、錯亂迷蹤的建築物群內,娜汀亞腳步未曾遲疑,顯得非常熟練,甚至不需要藉助傳感器導引,帶著身後的撒艾夫,兩名男女單獨來到一處隱閉空間。
此地巧妙的被四周建築物包圍,高牆林立下幾乎無光透入,只有微弱白芒從長廊遠方照進,能見到裡面男女模糊不清的半身陰影。
灰暗空間內氣氛沈默詭異,與索果羅下區頗為相似。
「撒艾夫,那四個人和你是怎麼回事?他們並沒有真的欺淩你呀,只是些言語上的動作,這樣子也把我叫出來?」
黑暗籠罩了娜汀亞面容,隱藏身形彷若夜中惡物,原本輕巧有禮聲音也低沈了幾分,提問中的尖聲略顯嚴厲,完全不復廣場時開朗熱情。
蒼白臉上頻頻冒汗,撒艾夫有些膽怯的低頭搓了搓手,他盡力壓抑心跳,顫聲的道:「娜……娜汀亞,我……」
「叫我公主!下區糞蟲也配喊我的名字嗎!」話還沒說完就被清聲厲喝打斷。
「是!是!公主,真的非常抱歉。被那四個人叫住後,原本以為他們會像別人一樣動手欺負我,所以才使用傳感器的通知功能,讓妳有機會塑造善良形象。沒想到……沒想到……」
黑暗中,一隻手高高擡起,用盡全力劃空揮下,「啪」的清聲響起!
撒艾夫被打的整個人跌倒在地,頭昏眼花站不起身來,若是有足夠光源,必然可以發現他已經面頰紅腫、嘴角濺血,下區人和上城人的身體機能難以相比。
「沒想到什麼!他們不動手,你不會挑釁逼他們動手嗎?為了這樣小事把我叫出來,讓支持者以為我是個整天跟在你身後,喜歡說教、自以為是的女人怎麼辦?!」
黑暗中娜汀亞越說越生氣,她走到倒下的撒艾夫身前,健彈有力右腳猛然就是用力一記踢掃!
身為蘭道爾上城的年輕有能者,娜汀亞的身體機能遠比一般人更加強大。
這一記掃踢,讓撒艾夫整個人像顆球一樣被踢飛,撞到身後高牆發出「碰!」的沈重聲音,掉落倒地的他忍不住噴出幾口鮮血,咳喘不止。
「對……對不起,公主……公主請再給……再給我一次機會。」趴在地上痛苦的喊著,撒艾夫聲音如同被擠壓過,哽咽沙啞變音難聽。
「給你機會?!我給你機會,『天使』那個賤人會給我機會嗎!你這個沒用的糞蟲、糞蟲、糞蟲呀!」
在陰暗的一角,尖銳嘶喊顛狂聲音迴盪,如同被隔絕開來惡鬼地獄,回應的只有痛苦求饒哭喊聲和持續不斷虐打痛擊聲。
過了許久,連娜汀亞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全身香汗淋漓,心裡壓力也因為奮力狂吼和傷害對方,得到充份的發洩,整個人頓時感覺好多了,這才滿意的放過撒艾夫。
對這難得的發洩對象,她可是當作珍貴寶貝『呵護』,畢竟要等一個能通過測試,成為學院替補生的下區人,這機會可是十分稀少。
「起來!」
冷冷喝聲如同鞭子打在撒艾夫身上,驚得他立刻就想跳起,但身體多處已是腫脤紫黑,甚至有地方骨裂彎折,不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完成命令,跌跌站站的模樣蠢笨而可憐。
「沒用的糞蟲,這樣就支持不住,還妄想晉升上城跟隨我?再有知識又如何,你能達到像戴爾博士的成就嗎?倒不如花時間好好鍛練身體吧!」
黑暗中伸來一隻流線纖細的手,十分有力的將撒艾夫整個人提起,直接重重壓在牆壁,上城人和下區人的差距清楚在此體現。
「我問你,安第爾說下次還會找你是什麼意思?除了我還想另外找人討好?你難道忘了,是誰在你入學後,一直支持、保護你不被學院開除的嗎?因為自然世界的與論壓力,所以特別招個替補生進來,學院那些老傢夥早就後悔了!你是想回到索果羅下區作一輩子沒用的糞蟲嗎?」
全身傷痛濺血,胸口更是因為對方猛力擠壓快喘不過氣,聽到公主撂下狠話,這唯一晉入上城機會很可能就要破滅,撒艾夫面露驚恐,掙扎著求饒。
「沒有!沒有!絕對沒這回事,他們只是覺得好玩才想叫上我,可、可能是為了下次的欺負在準備……對!就是這樣,到時候公主可以再現身救我,這是為妳創造下次機會……」
沒有直接回答,但藉由微小動作,撒艾夫感受到對方另一隻手又再度舉高,他害怕的顫抖想要縮起保護自己,卻連控制身體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黑暗中的陰影,越來越接近。
「啪」的微微響聲,這次不再是一個耳光,而是陣溫柔輕拍,娜汀亞光滑結實的指間在他臉上緩緩撫摸。
彎身傾前下,俏麗面容、靈動雙眼也跟著靠近,近到撒艾夫都可以聞到公主身上清爽體香,其中夾雜微微女性的汗水異味,更有撩動心神效果。
這令他頓時感覺心跳猛然加速,身體燥癢難當,似乎要起了什麼變化!
「你當我跟那些下區人一樣蠢笨嗎?聽好了,乖乖聽話為我辦事,該給你的報酬點數一點也不會少。而且,傳感器連線後告訴我,你積欠的點數似乎越來越多了,如果我在這時撒手……」
冰冷現實立刻澆醒撒艾夫,體內奇異的燥動在那雙青瞳注視下瞬間退去,他驚慌的連連大喊。
「公、公主,求求妳……求求妳,我不會背叛妳,一定會好好聽妳的話,幫助妳在學院勝過『天使』和『英雄』。再……請再給我些點數,不然我就會被強制送去當燃料,到時候就沒有下區人可以當妳的傀儡了。」
現階段,娜汀亞也不想失去這個好用棋子,再等到下次有招收替補生都不知道是何時,也許自己早就畢業離開宮本學院了,她不想輸、也不喜歡輸,高高在上站在第一名的頂端,享受群眾崇拜驚訝目光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手掌一鬆開,撒艾夫立刻如軟綿無骨之物滑下倒地,娜汀亞卻是轉身直接離開,清脆腳步聲在長廊末端輕輕響起。
看著離去的倩麗背影,絕望一點一滴塞滿撒艾夫心中,正當他要作最後求情呼喊時,兩道金屬鋼鐵身影擋住了目光,智慧警衛不知何時已來到,紅眼中透出的掃瞄光線冰冷而無情。
終於,恢復輕巧有禮的聲音遠遠傳來道:「智慧警衛是我叫來的,它們會帶你去接受高級生命液治療,點數和負債也幫你結清,另外還會有多剩餘的一些,就當作預支獎勵好了。你要好好記住這份恩情,用卑微的生命償還,不要再讓我失望,讓我看到決心。」
建築物群內的陰影角落,鮮紅被黑暗掩蓋,痛苦和不平被扭曲變形,在一切混亂不正常的地方,只有聽從命令的智慧警衛在忠實執行工作,以及微弱不斷的感謝聲音……
人的故事,在時間推進下不斷上演,超巨大穹型都市的天罩外,太陽過了正中漸漸在傾斜落下,億萬年未曾改變。
但被人類變得陰暗漆黑,外表如被烏雲黑龍纏繞啃蝕的地球,已經無法再接受太陽的照耀,這顆星球的生靈,正在慢慢步向毀滅……
宮本學院內,五角建築群中的廣場上,金屬碰撞、色芒四散,學生激烈興奮吼叫聲音不斷,這是他們最期待課程之一,就算當不成有能者進入冒險隊或遠征隊,將來至少也要當個巡邏或資源隊員,好對太平洋都市有所貢獻。
而即使是蘭道爾上城的居民,能夠擁有一套私人機甲也是奢侈事情,因此就算只是穿著,由武裝所提供的訓練用老舊淘汰樣式機甲,學生們心裡依然十分雀躍。
隨著時代和環境變遷,為了應付人類突變成異形,以及在超巨大穹型都市範圍外探查的需要,貼身機甲應勢而生,它擁有強大的輔助和保護功能,且根據不同應用發展出許多系列型號,各自受到愛好者追捧。
「哇嗚!帥呀林天!比在『希望之巢』舉辦機甲格鬥賽的那些職業者都強多了。你這傢夥身體機能越來越厲害,難怪被其他人叫作『英雄』,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傳說中的『新形』了。」
高聲樂呼引人注目,發話者與其他學生不同,並未開始訓練,只是一臉興奮的站在廣場上,擡頭望向天空中反覆折躍衝刺的人影,雙手還不時向上方投射石塊。
比起眾多人潮練習的地面,上方半空獨有一人,沖、折、返、躍的動作變幻無常,速度快得幾乎只留下一道清綠殘影,連真實樣貌都看不清,畫下滿天瑰麗圖案。
人類依然無法突破重力束縛,但林天與好友合作無間,在失力墮落一刻以飛石為站點,僅消耗少少能量就能持續滯留空中,這需要非常強大的體能和計算能力,即使是專以機甲格鬥維生和遠征隊的人,也不一定能成功實現,更不用說他穿的還是原始機甲颶風零號。
附近看向高空的學生,同樣是滿臉欽佩崇敬神情,不管在什麼時代,能夠突破極限者一樣受人仰慕,更不用說這名英雄,已經達到不可思議的高度了!
半空林天發現廣場人群的仰天注視,甚至影響到導師教學過程,他思緒快速轉動,對準好友投射出的下一塊飛石站點,反重力式的頭下腳上彈踏,積蓄力量猛然向地面噴發,速度快的帶起破風嘯聲!
這讓眾人看得驚呼連連,認為林天就要失控要撞到地面!
突然,他一個急速空中轉體翻身,以雙腳沈重「碰!」的巨響半跪著地,帶起一片灰沙飛揚的同時,也揚起了一片浪潮般的歡呼吼叫聲。
「林天,你這傢夥下來就下來,還搞個這麼大排場,真是天生當英雄的命呀,注定受人景仰。」
最早發話者,不知何時來到了林天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開心的笑著,當灰沙漸漸散盡,兩人模樣終於能夠看清。
發話者個頭較高、身材碩長,頭髮隨風淩散極有個性,瓜子尖臉、濃眉大眼頗為俊俏,臉上一副愛笑神情顯得開朗熱情洋溢,令人心生親近好感,當他回頭揮手示意時,得到的女性支援聲,甚至比『英雄』來的都還要多。
林天則是略矮一頭,背影寬厚健壯,體格比例完美無贅,帶有小山沈穩之感,但面容五官卻是溫柔逸氣,截然不同感覺更添幾分耐看吸引,自有股平和氣息,令男女都難以討厭此人。
他低笑一聲,感情極好的回手拍了下對方,道:「有這回事嗎?在上面辛苦表演的是我,但下來之後,聽到淺草真守的名字還比較多。而且……大部份都是女性,小心變成學院公敵呀。」
淺草真守邊揮手跟大家打招呼,邊快速的對林天擠眉弄眼,表情變化的怪異和快速程度,令人不由得見了會心一笑。
「放心放心!我很純情,從不拈花惹草,還在等待命運中的另一半出現。反倒是你,早就成為不少人的敵人了吧!例如……你看那邊,不就正有個對手走來了嗎?」
林天耳朵聽著淺草真守碎碎念,實則低頭專注的檢查身上機甲,這些老舊裝備雖然都經過一定維修保養,不過在剛剛高強度運作後,已經出現了點小問題,這讓他心裡有著遺憾和不滿足,因為無法用盡全力。
還沈浸在未來會有副好機甲,能夠讓自己盡情發揮幻想的林天,耳邊聽到人群的聲音,漸漸變作抽氣和別的名字歡呼聲,當一雙褐銅健美雙腿出現在眼前時,他就知道自己又有得忙了。
「兩位好。林天同學剛剛的表現真精彩,不愧是宮本學院身體機能第一的有能者,就連其它學院都在流傳你的名字,只怕職業者都不如呢。聽說,之前還引起都市管理局底下的研究所關注,被請去協助做『新形』的相關研究是嗎?」
活潑輕巧的有禮聲音,娜汀亞雙手十指交負身後,歡快的蹦跳來到林天和淺草真守面前,紫藍秀髮輕甩搖擺,俏麗臉龐上一對青瞳大眼閃亮望著,顯得相當無邪真誠可愛。
林天聞言抓了抓頭,轉頭看向淺草真守,原本想要向這位女性殺手求救,結果對方一臉燦爛笑容拍拍他的背,手上還暗中使了勁力,示意他自己趕快解決這個大麻煩。
無奈下,林天只好露出勉強笑容,和氣的道:「娜汀亞同學太客氣了,我並沒有實戰經驗,真的碰上危險和異形了,相信還是機甲專業人員比較可靠。而研究所雖然有做過些簡單測驗,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我並不是什麼傳言的『新形』。這方面……也許德斯蒂妮同學還更有可能。」
從英雄口中聽到對天使的稱讚,讓不少好奇的圍觀學員,甚至是導師都深表同意的點頭,在這能力至上的新紀元,許多過往的道德、階級都已混亂失落,導師對天才學員的崇拜,早已經不是什麼新奇事情。
一直以來,作為人氣、聲望、能力都在三人中墊底的公主,娜汀亞可以清楚感受到,週遭目光正漸漸從自己身上離散,不服輸心理激起她的狠毒怨怒,但表面上,仍是同樣嬉聲倩笑著。
只有一旁低調站立的撒艾夫,看出了公主臉皮下的真實心情,他心裡開始哀嚎,正想辦法讓自己遠離這場無妄之災。
但以往好用的腦袋還沒想到時,輕巧有禮的聲音已經先答道:「不不不,這樣太謙虛可不行。林天同學作為宮本學院的身體機能代表者,就該展現應有氣勢!如果說你不是『新形』,那我們就更不可能了。」
「不,我……」
不給林天說完話的機會,娜汀亞又接著搶先大聲道:「至於實戰經驗嘛……正好我最近從父親那裡得到「重水3號」機甲,不如我們來對練吧?這樣你也不用老是擔心會傷到其他同學,可以放開手盡量出力喔。」
覺得有些不對勁,淺草真守眉頭微皺,終於開口道:「娜汀亞,這樣不太好吧?機甲對練要得到導師同意,而且在有人監督下才能開始。尤其是妳和林天,兩個有能者的對練,搞不好導師都無法阻止,更是……」
同樣是被截斷對話,娜汀亞理也不理說話者,直接轉向面對廣場學員,雙手放在頰邊托圓成形,奮力嬌聲大喊著。
「各位!想看林天和我的機甲對戰嗎?這在別的地方可看不到喔,娜汀亞一直以來都想體驗看看極限戰鬥的刺激,可以佔用大家一點時間嗎?拜託了,各位導師們也請同意好嗎?」
抱持看熱鬧心態,眾人是一呼百應,響動聲音迅速覆蓋過整個廣場,甚至延伸到五角建築物群內,不少師生都跑出來觀視,更不用說在現場的導師。
有能者之間對決,可是比什麼都還精彩,平常若想看到,還得去『希望之巢』等大型場地才有機會得見,而且所需點數耗費不小。
面對這樣情況,淺草真守雙手一攤,對好友聳聳肩表示沒辦法,倒是林天無奈的點點頭,對他低聲道:「沒辦法了,我會小心一點,盡量……不傷害到她。」
廣場上,人群已自覺的分散出一塊極大空地,只餘下娜汀亞和林天兩人,連撒艾夫和淺草真守也開始後退,五角建築群中則不少人探出頭來,好奇觀看學院中有名的兩個有能者對決。
雙方機甲已是著裝完畢狀態,娜汀亞身上的新型重水3號是兩截式藍色片甲,只包覆住胸、背、臀、大腿等要害地方,露出大片褐色桐亮肌膚,光澤健美誘人,與她平常穿著頗為相似,顯是有所改良。
反觀林天方面,一身颶風零號機甲老舊暗綠,即使以靈敏行動著稱,每塊覆蓋身上的裝備都比重水3號厚重許多,對比之下慘不忍睹,但他臉上未顯露過多情緒波動,只是客氣的開口說著。
「娜汀亞小姐,請開始吧。」話才方落,湛藍身影已是快速沖出!
強烈突破風壓帶起場中一陣氣勁波動,而風快人更快,嬌喝聲中娜汀亞已小跳半空,猛然回身就是戰斧式的高擡腿下壓,對準林天強力當頭重重一擊,若是被打實了不死也重傷!
對公主和天使這兩名學院的競爭者也算有些了解,林天早知對方實際狠辣性情,他腳下發力迅捷後退,快速閃開這無情又強力攻擊。
而在娜汀亞下壓一腳還未落地之時,林天後腳猛然踏地反向發力,整個人爆發前沖,襲向已勢弱落下的公主,僅僅是一進一退的時機變換,雙方攻守立場交換,危機出現在另一方。
心中暗驚,原本娜汀亞就預想過與林天戰鬥的情形,但她發覺真到動手之時,自己還是低估對方的反應速度,以為憑藉新型機甲能夠強勢打壓一段時間,沒想到這反擊快的出乎預料!
她銀牙一咬,戰斧式單腳去勢不減,反倒更加用力向地表擊去,廣場大地立即「碰!」的碎裂聲作響,噴飛沙石高揚模糊了視線,但也阻斷林天攻勢。
煙塵之中,娜汀亞看不見對方身影,才落地重整好態勢,右方突來勁風尖嘯。
越過障礙轉向折衝的林天攻勢再至,轉眼已在她身前出現,破開大量煙塵的綠色身影,迎面而來就是一記擊向肩頸的斜劈手刀。
閃來不及閃、躲來不及躲,就要被擊中之際,娜汀亞看著眼中越來越巨大的手刀,一想到落敗時的丟臉羞愧情景,心底燃起滿滿不服輸鬥志。
隨著主人心思轉變,重水3號立刻有所感應,肩頸處覆蓋了一層水波光芒護罩,同時娜汀亞不退反進,猛然一個轉身,腳跟破空橫掃林天腰部,儼然就是兩敗俱傷打法,要用先進機甲優勢跟對方硬拼!
雙方開戰以來,動作、反應、速度都超越常人,圍觀群眾還在讚嘆之間,已又是一次驚險對決,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是目不轉睛的注視場中。
手刀與腳跟各自劃破半空,藍綠光芒軌跡燦爛,結果揭曉一刻,依然是林天快了一步!
手刀強勢砍劈在水波光芒上,力量擊的重水3號護罩閃起一陣波動,娜汀亞肩頸立時疼痛不止,身子也跟著一滯。
林天捉準這瞬間機會身體微微轉向,險之又險的與橫掃腳跟擦身而過,但繞是如此,颶風機甲上也出現明顯擦擊痕跡,可見娜汀亞結合重水3號後力量之強。
受到攻擊又掃空的娜汀亞連退數步,抱持換傷心態的拼命打法,依然是被對方順利破解,這還是在雙方機甲差異不小的情況下,不敢置信結果,更加激深潛藏憤恨心情。
「到此為止吧,我們……」
一陣尖聲長喝打斷了停戰請求,不甘心的娜汀亞再次迅猛出擊。
這次她學乖了,不再強硬的用一擊必殺方式,而是確實的一點一點靠近對方,以重水系列機甲優勢,靈巧多變不斷纏擊,不給對方有發揮速度機會。
重水、颶風機甲的能量碰撞聲音,短促激烈響起,近身格鬥讓林天一時脫不了身,對方的死纏爛打,讓他心內也揚起微微憤怒了。
一直以來,公主總是暗中挑釁、攻擊自己和天使,這次機甲對戰看來同樣是早有預謀,重水3號明顯就是為了專門對付他而買來。
正思索如何擺脫困境,林天突聞身上颶風機甲,傳來輕輕碎裂聲響,白霧煙氣自其中冒出,顯是這老舊裝備已經受不了如此高強度對練,但對面娜汀亞恍若未曾見到,綿如滔水的拳腳攻勢仍不停止,輔助功能漸失之下,他開始落入頹勢了!
「喂!林天的機甲有問題,妳還不停手!」
眼尖發現問題,淺草真守連忙要喊停,卻見那瘋女人依然不肯罷手,身上烈火機甲立時作響,紅色光線條條流動,打算要強勢介入其中。
卻聽公主一方也傳來個聲音喊道:「請……請不要打斷對戰練習!二對一,這樣對娜汀亞小姐不公平。」
聽聞喊叫的淺草真守,轉頭一看是旁邊的替補生,身上大地機甲也正亮起黃色線條光流,但行走間操作頗不協調,臉上也是虛汗連連,顯然他的身體機能,根本無法負荷機甲操控所需。
眼見林天狀況更加危險,瘋女人的拳腳開始確實擊在他身上了,颶風機甲已完全失去作用變成沈重累贅,淺草真守不打算理會開口的跳樑小醜,打算直接介入,但他腳步才剛邁出便已動彈不得。
卻是撒艾夫見對方要破壞決鬥,先前公主那句『讓我看到你決心』,還有自己身體所需的沈重龐大點數,全部立時浮現腦中。
被驚醒的瞬間,他像是發狂了一般,激出生平最大力量,一個跑躍就是直接撲在地上,抱住淺草真守的腳怎麼樣都不肯放開。
除了關心淺草真守的女性學員外,大部份的人沒有理會旁邊鬧劇,因為廣場中雙方對戰已經來到最激烈關頭,連導師都忘了該盡職責,在為各自支持的雙方大聲應援。
徹底發揮重水3號性能的娜汀亞,身形如同一片藍色水幕,拳腳毫不留情朝敵人傾洩潑下,失去機甲輔助徹底陷入挨打狀況,林天盡力格擋每次攻擊,狼狽神色下雙眼依然有神,沒有放棄任何機會。
終於,在一記右拳腹部強勾擊下,颶風零號機甲大片碎裂散開,林天也口溢一絲鮮紅退後數步,娜汀亞知道勝利就在眼前,俏麗臉上揚起了得意笑容,下手沒有絲毫停緩,反而加快要給對方最後一擊!
快步踏前追上,娜汀亞左手迅猛如毒蠍針尾,狠狠刺向討厭的英雄臉龐。
就在此時,林天雙眼大睜開來、頹敗神色盡散,專注公主出拳軌跡,在失去機甲輔助之下,他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猛然散開一身沈重機甲保護,以純粹肉體的力量,林天在這一瞬間,追上了公主速度!
長聲大喝中,他右拳猛然攻出,交叉劃過的兩條手臂,就如同先前一擊結果,林天依然快了一步!
拳肉交擊「碰!」聲作響,不亞於機甲輔助時的強大力量,擊透能量護罩,打的娜汀亞吃痛驚叫頭昏眼花,腳下一個不穩就是跌在地上。
好不容易回過神後,她連忙觀察對方情形,卻見被重水3號勁風掃到的林天,在失去保護下同樣被震倒,往後飛出落地不起。
此時,淺草真守終於也拉開煩人的撒艾夫,若不是不想傷人,他早就能擺脫了。
走到林天身旁將人扶起,淺草真守故意大聲道:「娜汀亞,林天的颶風零號壞了!機甲對戰無法繼續下去,這次就算平手吧,妳覺得如何?」
話聲才落,四周被結果震懾的人群,突然爆出歡天震地的驚呼聲,最後肉體硬撼機甲的不可思議光景實在太過神奇,他們紛紛連忙用著傳感器散播影像和結果了。
而娜汀亞,紫藍秀髮掩蓋下的神色萬變,靜靜注視著眼前林天,這一戰讓她明白一件事,自己和對方的身體機能差距很大,非常之大!
緩緩站起身,娜汀亞面容不似以往的歡快活潑,沈凝嚴肅下說出了驚人話語,直道:「不!」
將受傷的林天護在身後,淺草真守的俊俏面容已是黑雲籠罩,身上烈火零式紅光流動,做好了隨時應戰準備,連撒艾夫都是一臉愕然看著公主,這情況下強要擊敗對方,只會增加群眾反感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傳感器開啟即時播送功能,將這一切散播到蘭道爾上城各地時,娜汀亞俏麗面容卻如遇春風化雪,突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開心的輕笑連連。
「當然不能算平手啦,我用的是新型3號機甲,林天只是訓練用的零號機甲,而且呀……在最後機甲壞掉時候,他還能以純粹的肉體力量將我擊退,他就是勝利者!是宮本學院實至名歸的『英雄』呀!」
說到最後,語氣越顯激動興奮,娜汀亞甚至轉向群眾,用力揮舞雙手大聲喊道:「林天就是英雄對不對!」
「對!英雄!」
「太平洋都市的希望,他就是『新形』!」
「他是宮本學院的驕傲!」
或許身體機能不如另外兩人,公主對群眾的控制和煽動能力,絕對是三人之中最為出色,在娜汀亞不斷鼓舞吹動下,林天也只能拖著傷疲身體,勉為其難的揮手謝意,即使他自己並不想要。
「這瘋女人,真的是很麻煩呀,即使不想理她,也會像條躲在陰暗處的蟲子,一點一點的蠶食想要吃掉你。」
邊扶好友慢步離開,淺草真守邊低頭小聲說著,看似樂天開朗的人,實際上有顆纖細敏銳的心,對於公主總是想找林天和德斯蒂妮的麻煩,他看的非常明白。
林天無語搖了搖頭,表示對這名公主也是毫無辦法,不說她父母是有權有勢的人,就算自己使用全力強勢服人,那終究也不過是暴力而已,他並不想這樣。
兩人轉頭看向後方,那正在人群中高亢引導,並接受著熱烈歡呼的娜汀亞,真的猶如位高高在上公主,落魄離去的他們反倒像是戰敗者,不過淺草真守和林天並不羨慕,只是真心為她感到疲累。
大破壞後的時代,人們生活在這以都市為名,實際上被圍困的超巨大穹型牢籠內,面對不知何時會到頭的未來,許多人只是無所適從、沒有目標的活著。
就在這種環境之下,時代進化創造出的有能者紛紛異軍突起,在這些人的身上,群眾看到了名為未來希望的光芒。
從此,第一不再僅僅是個頭銜名稱,更吸引了無數盲目崇拜信徒,奇蹟最甚者,更創造了能影響各穹型都市的『自然世界』教派,數百年來成為如同神話的傳說。
因此當有了榮耀光環加持,學生從學院畢業後,就能正式融入整個社會生活體系,甚至有可能被管理局看上,加入成為掌控超巨大穹型都市資源的實權人士,所以許多人對頂尖頭銜趨之若鶩。
滅絕二字,在無形但有限的時間內,以各種方式不斷悄悄鞭策人類。
廣場的熱鬧歡慶不止,騷動持續了一整個下午,甚至到課程結束仍然持續,餘波不斷藉由傳感器擴散出去,轉瞬間已經是今日太平洋都市內最熱門話題,其轟動聲勢,甚至連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都有所耳聞。
娜汀亞為自己的機智應變感到非常滿意,在身體機能比試上她輸了,卻為自己贏來更多支持者,很小時候開始她就明白,智慧、心計、手段也是生存根本,對都市管理局而言,比起力量他們更加重視這些統治才能。
看著即使到放學時刻,仍是一臉活潑倩笑的娜汀亞,撒艾夫並不像其他人盲目崇拜,不過這次他也能夠確定,公主是真的很開心。
低調的示意離去後,他立刻頭也不回的搭上懸浮光運離開,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笑臉的公主會不會又變了樣。
娜汀亞隨時可以致他於死的暴力陰影,和待在束管中成為燃料直到死的駭人場景,兩者如同幽暗中陰蛇,緊緊交纏卷繞撒艾夫心靈,生活重壓讓他深深恐懼煩惱著,負債點數既然付清了,那能逃多遠就是多遠。
而且,這一天對撒艾夫而言還沒結束,準備數年賺取點數的計畫,現在才正要開始,接下來他還得去趟久違的夾層地帶,只靠公主點數援助的風險太高,他想要更多種可以活命的方式。
宮本學院門口,娜汀亞揮手道別了熱情支持者,歡笑有禮的搭上了懸浮光運離開。
當光板位置來到高空時,她伸手朝下方大地輕輕一握,彷彿已將所有都掌控在手上,那俯瞰整個穹型都市一覽無遺的巨大廣闊感,滿滿充實了她饑渴虛榮心靈!
先是嘿然低聲淺笑,隨後漸漸趨向高亢,之後是無法抑止的放聲尖喊,扭曲變形的吼叫中,已經完全聽不出是開心笑聲,她甚至四肢不受控制的使勁捶打一切。
天空中,封閉不清的光板內,隱藏一名徹頭徹尾的瘋狂女子。
載運娜汀亞的光板很快來到終點,停在了一處略大山丘上,這裡的青野綠地帶有幾分自然氣息,與四周金屬機械感明顯不同,上頭唯一的古式莊園有別於擎天大廈,卻又因地處高勢不覺平凡,反倒散發股典雅尊貴之感,可見居住者身份不同一般。
從光板中踏出,重新恢復正常的娜汀亞不復先前狂亂模樣,已是整齊有禮公主姿態,門口巡邏的智慧警衛,辨識出小主人回來,依照設定好的程序開門恭迎。
當莊園大門關上那一刻,娜汀亞臉上神情再變,不是活潑有禮、不是狂亂顛怒,而是天真無邪的撒嬌笑臉,迎向她最愛的父母。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你們聽我說呀。今天在學院裡決鬥雖然輸了,但是支持我的人反而增加,傳感器也不斷收到傳來的稱讚和好感。這樣下去,我的支持度遲早可以超越天使那個賤人……」
放聲呼喊迴盪在空曠莊園內,當娜汀亞打開主樓大門時,只見兩名中年男女悠然安坐藤椅上,手中各自拿個雕紋精緻的茶杯,正悠然的輕嘗熱飲,對於女兒大呼小叫未有半分反應。
就在娜汀亞要報告喜訊時,中年女子的手緩緩舉起,優雅尊榮臉上頗有不耐的示意坐下,她立刻噤聲安靜入席。
此時,中年男子也放下茶杯,方正面容上神色嚴謹剛硬的道:「現在,妳可以說了。」
蘭道爾上城內,金色光芒隨著時間漸漸黯淡下去,代表一天日子就要過去大半,撒艾夫擡頭看著天空,依依不捨感受最後的溫暖。
在宮本學院求學時他曾聽說過,這是仿照舊紀元太陽所裝置的光明設備,超巨大穹型都市外頭,如今天空已盡皆漆黑,大地也被『獵獸』給盤據,即使野外人也只能苟活,那裡是永遠的一片死寂和黑暗,撒艾夫很想見見,那傳說中的太陽。
當最後一絲金色光芒也被收起,取而代之是陣柔和白光,自天穹頂傾灑瀉落,據說這也是舊紀元的運行天體之一,但撒艾夫並不喜歡。
白光會讓他想起冰冷無情的束管,還有鏽蝕腐爛髒亂的索果羅下區,那裡只有一片如死水的絕望。
此時,已過了天階電梯作業時間,索果羅下區人沒有資格留在蘭道爾上城,若是一經發現,就會被全城智慧警衛及巡邏隊通緝,遇到了格殺勿論,每個人都有處決權力。
雖然搭乘天梯時有掃描登記,但在回程的控管上,都市管理局卻是十分鬆散。
有弱小、可憐的下區人在蘭道爾上城裡流竄,這對上城人而言,可也是非常趣味的夜晚節目,平常想看到的話,還必須去夾層地帶才有機會,反而恨不得他們留下。
對死亡恐懼無比的撒艾夫,是金色光芒吸引他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一切消失的現在,也該是啟程時候了。
熟門熟路穿梭在蘭道爾上城街巷內,夜晚的上方,是無數絢麗光板運行軌跡,上城人開始享受奢侈熱鬧生活,歡呼慶典聲音處處傳來,半空投射的大型光幕影像耀眼無比,尤其是那巨大蛋型建築處,他甚至能感受到裡頭傳來萬人的震動和吼叫聲。
另一方面,智慧警衛巡邏路線也更加緊密,甚至裝備最精銳的全能型機器人也都出現,小心的躲過最後一波感應掃描後,撒艾夫來到距離都市中心有段距離地方,這裡是被時間淘汰後的廢棄區域。
站在一座高聳的棄置老舊大樓前,這裡是連光線都照不進的隱蔽陰影角落。
撒艾夫小心翼翼的「吱呀」一聲推開傾倒門板,裡頭立刻飄出汙穢噁心臭味,還有滿天塵灰撲面而來,內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每走一步都有倒亂物品的碰撞聲音。
憑藉著印象,撒艾夫推開東西在地上摸索,好一會兒後摸到個結實拉環,他使盡自己所有力量發出聲聲低嚎,全身筋條都浮起了,好不容易才傳來「喀啦喀啦」的轉動聲音,大門總算打開。
甩掉手上結實拉環,撒艾夫還來不及喘口氣,因為舊紀元的簡易機械設計,在失去力量支持下,已經慢慢傳來大門重新關起聲響,他連忙矮身一滾,就這麼直接掉入漆絕黑暗的洞中。
「碰碰碰」的不大不小聲音連環響起,撒艾夫跌在鐵面懸空階梯上,就這麼一路直接滾落,直撞到平地才停下。
這個地方散發淡淡低迷光芒,籠罩入目盡是模糊煙氣,前方也是個老式鏽黃鐵門,但在接縫處地方,映射出了陣陣不同顏色,似是在展現後面世界的混亂與無法。
「哇喔!聽到這久違的熟悉聲音響起,就知道是撒艾夫你來了,上城裡可沒有連門都打不開的傢夥,會這樣進入墮落者地盤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嘻笑奚落聲音響起,踏著高尖根腳的鞋子,一名濃裝女子走到撒艾夫身邊,好心的將人扶起,不過在仔細打量他的樣子後,又爆出陣陣尖銳笑聲。
「看看你!看看你!過去整天宣揚『辛苦一世不如享受一時』的人,現在已經是宮本學院的高材生啦!但是結果呢?依然跟以前一樣,狼狽、沒用,像個玩具被上城人給玩弄,哈哈哈哈!」
近身濃郁香氣傳來,嗆的撒艾夫就是一陣不舒服,他推開女子好心攙扶,不悅的道:「哈娜,凱爾從束管出來時,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場景,妳忘記了嗎?當他被智慧警衛強塞回去,直到死了!成為人乾了!才能被拖出來!從那時候起,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脫離這種生活了。」
食指伸出,用力戳著撒艾夫的頭,力量的差距點到他甚至有點站不住腳,哈娜譏笑聲音這才傳來。
「所以呢?脫離了當燃料日子,就去當上城人玩具?傳感器影像已經在夾層地帶傳開了,你那副趴在地上抱著對方大腿模樣,只讓我想起舊紀元的一個生物名稱,那就是『狗』!」
用力將點到頭都痛的手指揮開,撒艾夫虛弱面容上,少見的露出堅定神色道:「就是當條狗活著,也比當燃料死去的好!我不想冰冷冷的一個人死在束管,最後還被融合成營養液讓你們吃下去!」
「哼」的輕聲,似在嘲弄又似在嘆笑,哈娜改伸手摸摸他的頭,朦朧中看不清這名女子神色,只聽聞她的聲音轉向低沈傳來。
「透過都市循環系統,吃著上城人排泄物和垃圾長大的我們,就如他們所說不過是寄生的『糞蟲』罷了。身體機能、知識能力都跟不上新紀元的進化,還能活著已經是種幸運了,不是嗎?」
不再是尖高武裝音量,幽幽盪盪低語徘徊不散,哈娜很早就看開了,索果羅下區人是除去活著以外,再沒有任何權力的族群。
都市管理局特意剝奪至此,就是要讓他們認命,乖乖成為人類未來希望的踏板。
而夾層地帶也不外如是,不論世界如何繁華美好,總會有藏汙納垢的地方,這裡不過是都市管理局總結人類歷史所得結論,所以特意留下一方混亂天地,以更便利於掌控太平洋都市。
緩緩將兩人距離拉開,撒艾夫雙手用力抓著哈娜肩膀,雙眼認真嚴肅的道:「我不同意!即使下跪、磕頭、求饒,被踐踏一切,拋棄身為『人』的尊嚴,我也要脫離索果羅下區!脫離這個該死的、會讓人腐爛的地方!」
沒有表達意見,哈娜只是搖搖頭,她低聲笑著讓開了路,撒艾夫見狀,也是不發一語的就向破爛鐵門走去。
「喂!撒艾夫,如果……我是說如果,當有一天你成功的話,會回來帶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嗎?」
接受此地特殊型號的智慧警衛掃描,通過檢查登記後,鐵門「喀啦喀啦」的緩緩打開,裡頭傳來五光十色的閃爍和震耳欲聾的聲響,應該沒聽見的撒艾夫,身影卻是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在對面。
鐵門重新關上了,恢復往日平靜迷濛的暗地,只餘哈娜一人孤單的與智慧警衛並立,等待下一個想要進入的上城人,幸運的話,也許還可以用身體賺點外快,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宿命。
拿出價格不菲的天堂藥品,她點燃後放在紅豔雙唇中,神情享受的吞吐煙霧,彷彿想將自己融入這片寧靜朦朧世界。
在門關起前的最後一刻,她聽到了,那微弱聲音掙扎著道:「不會,我要脫離這一切,要跟索果羅下區斷絕關係,我一定要晉升為上城人!然後再見面時,絕對會狠狠的欺負你們!」
輕輕倒靠在鏽蝕冰冷的鐵牆上,哈娜,吐出了一口煙。
「咚!」的一聲背後鐵門關上,撒艾夫已經身處不同世界。
迷茫視線中色彩繽紛光線,交構相疊成虛幻景象,光影投射技術的延伸運用,建築出如若身歷其境感受,有別於索果羅下區的腐壞和蘭道爾上城的先進,這裡是充滿無盡混亂的夾層地帶。
曾是記憶中流連忘返、恣意揮霍的地方,但當被驚醒那一天起,撒艾夫就看透這裡不過是張開大口的魔鬼,正一點一點吞噬所有到來夾層地帶生命。
整個夾層就如其名,是在蘭道爾上城和索果羅下區間的緩衝地帶。
原本是設計作為超巨大穹型都市維修、緊急、避難用空間,但隨著數百年時間過去,不斷翻新變更之下,許多廢棄區域不知何時起,逐漸被人改造成了如今模樣。
將整個超巨大穹型都市包圍起來的迷宮通道,每個區塊間連接錯綜複雜,其難辨詭異程度,僅次於埋布無數管線抽取資源的底部。
就是在這裡生活數十年的老人,也不敢說完全了解夾層地帶,而擁有整個完整地圖者,只有都市管理局。
這一帶是名為墮落者組織的帶盤,H區的人常來,也是撒艾夫過去比較熟悉地方,特別挑哈娜看守的入口進來就是為此,若是進錯到了其它區域,以他虛弱身體能不能回來實在難說。
跟蘭道爾上城的人不同,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時常會有人莫名消失,這些地方的人,心裡早已無法用常態來判斷。
捂著胸口小心在混亂人群中走著,剛剛和哈娜的爭執,讓撒艾夫心臟跳動又加快許多,隨著年紀增長身體機能卻是越來越下降,最近還出現這個詭異症狀,這更加深他要成為上城人的決心,那裡可以得到完善醫療照顧。
「小弟弟,要不要來跟姐姐放鬆一下?比天堂藥品還開心快樂,而且不會傷身體喔。」
「騷貨,滾遠點!來這裡誰不買天堂藥品,不要妨礙我們做生意!小弟,看你的臉色相當難看呀,如何?進去束管前來享受一下吧。」
「喂喂!要開始啦,第三十七屆『機甲鬥獸』要開打啦!這是最後一次接受下注,要的人快來這裡,用傳感器支付點數或東西抵押都可以呀!」
雜亂音聲交混在密閉空間,重重疊疊的吼響衝擊每個人心神。
尤其是當機甲鬥獸名字一出,整個地區的亂射光線,都齊聚成同個巨大投射光幕,上頭出現許多類型的機甲、獵獸、智慧警衛等介紹影像,現場立時爆發出震耳欲聾歡呼叫聲。
不去理會陷入瘋狂人群,在拒絕不知道第幾個推銷的男人女人後,撒艾夫終於離開這塊熟悉的熱鬧又混亂區域,轉入外頭連結陰暗的迷宮通道內。
後方,悄悄觀察撒艾夫這頭虛弱獵物已久的數人,見狀也偷偷跟上了。
走在已不再使用的廢棄管道裡,空氣中自有股不知多少年前,用來輸送油漬金石等地下資源的刺鼻氣息,讓漆黑空間內更添了幾分詭譎。
前路漆黑不明,只有墮落者為了客人設置的微弱引導光火,但撒艾夫卻越走越快,這裡的複雜轉折對他來說彷若直線,一點也沒有猶豫感覺。
「喂!黑豬,那小子是不是不見了,怎麼看不到人?你剛剛不是說沒問題嗎?」
「別吵死矮子!我正在專心跟著他。記得……是往左邊,沒錯!就是左邊!」
「黑豬,你不是騙人的吧?我看左邊就什麼也沒有呀,那小子明明就是往第三條通道去了。」
「閉嘴!老病鬼,不相信的話就回去抽你的天堂藥品,等我抓到那小子,點數一點也不會分給你!」
嘮嘮叨叨三人爭執不休,為了獵物去向在原地就吵起來。
就在這時,撒艾夫聲音自黑暗深處中傳來道:「喂!三個白癡,我在這裡!是不是想要我身上的點數?來呀,多到你們可以享樂至死喔!」
極為明顯的挑釁驚醒三人,他們不是真的白癡,知道對方早就察覺自己存在,敢這樣大聲放話一定有所準備,互相看了一眼後,機警的轉頭就是往原路要逃跑。
但才剛起腳,黑豬尖聲慘叫已經傳遍整條通道,肥胖的身影後面,不知何時出現了個高瘦女子,手上閃映冷光的兵式長刀,正一點一滴貫穿心口。
矮子、老病鬼理也不理黑豬的垂死求救,見到這名女人都露出極為驚恐神情,瘋狂拔腿是就跑起來。
但在通道盡頭地方,一個巨人般的龐大黑影堵住了去路,有些結巴的傻笑聲正迴盪不停。
「媽的!讓開!讓開呀!小心老子捅死……」
矮子掏出了隨身利刃,邊朝巨大黑影揮舞邊喊叫沖去,希望能用拼死氣勢逼開對方。
沒想到,冷不防一陣勁風襲來,他只覺得那裡似乎扭曲變形,耳中才聽到「喀喀」斷裂聲響,整個人就被股大力轟至通道壁上,掉下來時,身體已成畸形角度癱軟成兩半。
「敏……敏敏姐,不要、不要殺我,我……我可以把點數都給你們,求求……」
老病鬼原本也拿出武器,但見到矮子下場,他知道以自己身體機能,做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敏敏姐,剩下這個老傢夥怎麼辦?一樣殺了他把點數搶過來嗎?再不快點決定,大壯一直在說對方欺負撒艾夫,想要拍扁他。」
幾個青年男女聲音接連響起,在撒艾夫徹底吸引三人注意力時,他們早就埋伏起來了。
高瘦女子將兵式長刀從黑豬身上抽出,那心臟口已被她攪爛,人死得不能再死,才淡淡回道:「不要殺他,點數轉過來後,等下當作物品拿去跟野外人交易。」
原本知道不用死欣喜若狂,但在聽到野外人三字後,老病鬼臉色瞬間蒼白,驚叫道:「不要、不要呀!求求你們,不要把我交給那群傢夥,我的身體差,承受不了外面世界,交易了也沒用呀!」
黑暗通道中寂靜無聲,所有青年男女包含大壯,全都安靜下來,只有老病鬼還在不斷求饒吼叫。
滿臉冷肅神色,敏敏走到了老病鬼身前,還淌血的長刀架在他脖子上,輕聲道:「沒關係,野外人要的是可以方便帶走糧食,活的、死的完全不要緊。敢在墮落者地盤動我的人,你就該有心理準備。」
老病鬼驚懼的瞳孔大睜,卻再也沒發話機會,後方青年男女已直接將他打昏,連同另外兩人屍體帶走,「沙沙」的拖拉聲音,重新消失在通道陰影之中。
見事情搞定,又有一筆點數外快收入,敏敏不算笑的嘴角拉了下,用力一揮將兵式長刀上的鮮紅甩乾淨,好好保養這重要武器後,這才對隱藏在轉角的人開口。
「還是回來了呀,撒艾夫。現在回來,是上城的美夢破滅了嗎?不如回來幫忙吧。如你所見,自從你脫離後,墮落者對這塊區域的控制力有點減弱,你所欠缺的身體、膽量我們都有,再加上你那份小聰明,在這裡,足夠活的不比上城差了。
夾層帶地裡活得再好,終究也只是見不得光的生活,愛上太陽的撒艾夫,即使是死,也想要死在金色暖和光芒的沐浴之下。
而且他很明白自己的短處,剛剛在誘人深入時也非常緊張,直至收到以前夥伴發來的暗號才放心不少,像三人就這麼在迷宮通道中無聲死去,這種事情絕對不要。
「敏敏姐,很久不見了。」從陰影中走出,對於問話,撒艾夫只是隨便回了一聲。
明白強逼沒用,敏敏並未多問,宮本學院的戰鬥影像她也看過,既然撒艾夫做到如此地步,也想要晉升蘭道爾上城,那就任由對方去好了,如果有命活著回來,再將他吸收未遲。
「是很久了,讓我想想……一年?二年?待在這個不見天日地方,連時間都搞不清楚了。進來的時候,有好好跟哈娜打招呼了嗎?」
曲折長型的通道很快就收拾完畢,只留下淡淡血鏽融合深土之味飄盪,敏敏擺了擺手示意撒艾夫跟上,但他才剛動作,一個巨大黑影已是撲面而來。
「大壯停下、停下!你這樣的歡迎我受不了。拍手、拍手就好了……」
巨大黑影與瘦小的撒艾夫相比,雙方體形整整差了四、五倍之多。
他記憶非常深刻,有次就是被大壯熱情的『擁抱』,結果進去束管裡住好一陣子,連帶點數也消耗不少,逼得要去走私天堂藥品才能還清。
「嗚……嗚……」的極低吼音迴盪,似怪物獵獸低鳴不已,感覺的出大壯非常傷心,好久不見的夥伴不肯跟自己擁抱,他只好伸出手,在撒艾夫引導中輕輕的拍了幾下。
幾下驚痛抽氣聲傳來,撒艾夫終於結束跟大壯的打招呼,他看了看雙手,漸漸有些紅色浮腫,正考慮過幾天自己恢復就好,還是要用公主的點數治療時,前方敏敏姐聲音已經傳來。
「說吧,就算帶上三個『禮物』,已經不是墮落者一份子的你,找我們辦事還是要付出代價。這次回到夾層地帶來想做什麼?為你的上城主人找些樂趣?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安排最受歡迎的『獵人』系列遊戲,就像今天一樣……」
腳步聲在通道內不斷「嗒嗒」作響,人類生命在新紀元裡,是最廉價也最不需要的東西,想要活著,只能踩在他人的屍骨之上。
撒艾夫聞言,頓時想到趙龍等四人,他們可能會是好客戶,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道:「不,敏敏姐,將來公主和其他上城人也許會有興趣,到時候再麻煩你們。今天,我是為自己來的。」
「喔?你想要什麼?如果要對上城人報復就去找別的集團吧,那些傢夥的傳感器都有連線,不論在夾層地帶還是索果倫下區都收的到,雖然不是沒有辦法,但死了會非常麻煩,智慧警衛可不像巡邏隊員一樣有得商量。」
不斷沿著迷亂錯綜通道走,他們來到一處足有數層樓高且寬闊的牆壁盡頭,只見敏敏雙手輕拍兩下,光影能量閃動撒去假象偽裝,角落不明顯一處有鐵門顯現,三人熟練的魚貫進入。
裡頭是不亞於墮落者地盤大小的場地,雖然設備上簡陋許多,但光影效果、糧食享受、天堂藥品也都應有盡有。
這裡才是集團的根據地,多年前敏敏意外發現此地,在不斷努力發展下,成員已有將近百人之多,也算是個中小型勢力了。
甫一通過入口,撒艾夫就見到各式冷兵器對著自己,還有幾把難以取得的槍枝武器。
心中暗暗吃驚敏敏姐勢力發展之快,並不像先前所說的控制力下降,顯是他不在期間,搭上了上城的某個有力部門,也更加確定回頭找墮落者是正確選擇。
「呼,嚇到我了。敏敏姐,可以讓他們把武器收起來嗎?」
其實不用等下令,後面進入的大壯,見到久未碰面夥伴被武器指著,已經不滿的吼叫起來,而且越來顯越暴躁模樣。
此地光線充足,撒艾夫才能轉頭好好打量數年不見的大壯,他身型已經長到不可思議地步,也許有近三百公分,高大體格極為健壯,每處都是浮起的塊狀結實筋肉,渾身充滿了爆炸性力量,予人無法抗衡的恐怖巨人感。
撒艾夫心中暗暗估算,就算是林天等有能者,在沒有機甲輔助之下,相信也沒辦法接住大壯全力一擊。
這種體格已經不在正常人類範圍內,如果不是大壯的智商和情緒有先天缺陷,也不會淪落到索果倫下區來。
「大壯,安靜點。再不聽話,今天就出去外面守大門。」
敏敏只是頭也不回的淡淡說著,但已經足夠令大壯忌憚,只見他乖乖走到一旁,找個地方不情願的抱頭坐下。
與驚人無比的大壯相較,敏敏身形高廋、骨骼勁長,略比撒艾夫要高點,沒有穿著索果羅下區人的公發連身制式服裝,兩截式的上衣下褲顯示出地位不同,腰間斜掛把軍用長型兵刀,長年的上位者冷冽氣勢,為她平凡面容增加不少光彩。
見威勢作足,敏敏揮揮手,示意新來不認識撒艾夫的人收起武器,雙眼專注的審視對方道:「不是為上城人牽線,也並不想報復,你這次來找我們,難道就單純只想要見見老朋友嗎?」
撒艾夫笑了,露出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只有在他心中十成把握,將要享受一切辛勞成果時,才會擁有這種笑容。
「敏敏姐,希望妳能帶我去見野外人,我相信妳有辦法連絡上的。聽說他們對上城『很有興趣』,我這裡準備了一些東西想要交易。」
敏敏不語打量著有些年未見的撒艾夫,瘦弱身體似乎已經定型不會再變,也注定他在索果羅下區底層的命運。
不過,腦袋這種東西,倒是長得越來越快了。
「哼……原來如此,在宮本學院的日子看來你也沒白費,當年脫離之後,努力考上替補生資格時就有這個打算了吧?想要用上城的資料還有影像跟野外人交易,那我們墮落者能有什麼好處呢?」
野外人的組成極為複雜,有自各超巨大穹型都市逃出者、原本就出生在外面者、甚至也有其它都市派出的間諜混雜其中,更有一些舊紀元宗教狂熱勢力存在。
那裡不少人都極為嚮往蘭道爾上城生活,甚至外頭有了傳言,這裡就是極樂世界。
但各都市的掌權機構,基本上除了己方在外頭的活動人手以外,向來不會接受野外人的進入。
長年在外頭生活的人類,身體已有所異變,雖然能適應汙染、酷寒的嚴苛環境,但也會為都市內帶來病菌,長時間接觸下更會引起傳染問題。
而在太平洋都市裡,能夠進到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已經是管理局暗中放水,不然早在出現之時,就被智慧警衛和巡邏隊員消滅了。
「野外人帶來的糧食、礦產、活體都要經過特殊消毒處理,要有管道才能進行交易,這些都必須麻煩墮落者,當然不會讓敏敏姐吃虧的。換成點數後,我只要一半就好,剩下就全給你們了,妳看如何,敏敏姐?」
聞言,敏敏也露出笑容,右手擡起,手掌指節彎曲,緩緩比了個『8』的手勢。
跟敏敏姐好一番『商量』後,雙方終於以三七分成交,撒艾夫知道這是極限了,不管蘭道爾上城還是索果羅下區的人,一般來說根本沒有機會與野外人進行交易,他只是正好擁有貫穿關係的管道而已。
達成交易後,今天也有場與野外人的交易,敏敏便帶上撒艾夫一同出發。
看著眼前幾乎已是墮落者三分之二的成員,每個人神色上都帶些緊張嚴肅,武器不敢隨便離身,聽別人說明之後撒艾夫才知道,跟野外人交易要冒很大風險。
不同勢力的野外人有不同忌諱,若是不知情下觸到底線,雙方很可能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即使只是被他們傷到,都很有可能受病菌感染。
情況嚴重的話,甚至連束管的生命液都治不好,如果觸動警報還會被都市管理局盯上,總結來說是件非常麻煩事情,但相對這巨大風險來說,收益也高的多就是。
重新踏入曲折的迷宮通道,一群非法交易者,默默的走在陰影之下。
索果羅下區人手上的傳感器,只有點數交易和身份辨別作用,因此享受不到無微不至照顧的同時,都市管理局也無法掌握他們行蹤,而想要更多的功能,就必須額外用點數購買。
撒艾夫這一、二年來的勞動點數,全都拿去押在記錄這次交易資料之上,這也是為什麼他會突然負債,必須得向公主乞求原因。
心中估算下時間,大概已是半夜了,此時上城人該是安享樂眠,而他卻必須冒著風險進行非法交易,隨著越是深入黑暗,緊張情緒讓撒艾夫心跳更快,人也更加不舒服,他真的很想在蘭道爾上城裡,安心又快樂的生活著。
「喂!舔上城人屁眼的傢夥,敏敏姐在叫你,快要到都市邊緣了,常跟我們往來的野外人就在那,做好準備!」
粗老男聲於通道內低沈響起,墮落者集團的成員來自下區各個地方,男女老少都有。
在這無視倫理的新紀元裡,尤其是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的人,毫不在意稱呼年紀小的人為長,只要有足夠能力帶領他們活下去就行。
被喝罵聲唸的心中頗有怒氣,撒艾夫是標準懼上欺下的人,可以讓比自己強大、高貴者踩踏,但不代表人人都有這個權力。
就像同區的王石,在他眼中只是攤邁向死亡的爛泥,如果有必要也會去踩上一踩。
「比烈夫,你到現在還沒死,真是令我驚奇,該好管管自己的臭嘴了!敏敏姐願意為我出動這麼多人手,代表她很重視這次交易,不要讓我一個不開心,願意用一些點數來換你的生命,我相信敏敏姐不會在乎少個沒用老頭。」
留下冷冷威脅話語,撒艾夫走向隊伍前頭,他當然不可能為了一時之快,就犧牲好不容易得來利益,不過在夾層地帶裡,一些適當震懾動作還是需要。
這一點,當年還在這裡醉生夢死時,他就非常明白了。
「哈哈!比烈夫,你看看你,總是自以為活得久了不起。怎麼樣?被嗆的說不出話來了吧!」
「老頭就該去束管內好好當個燃料,這樣管理局補貼的點數對我們還有些貢獻,不然每次出事還得照料你,實在是麻煩呀。是不是下次直接放你去死就好了?這樣還能跟野外人多交易點呢……」
「對呀,天堂藥品吸到連腦子都不管用了,我看敏敏姐也差不多是時候拋棄你。你覺得當糧食送出去好?還是當燃料幫我們賺點數好?不然去當機甲鬥獸的玩具也不錯呀,哈哈哈!」
此起彼落的叫囂戲弄聲音,其中混雜老人的憤怒大吼,常年待在這種地方,沒有一個人心智會是正常,撒艾夫其實非常佩服敏敏姐,能夠將這些不同的人統合起來,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這一點絕對辦不到。
所以,他該走的路是通往蘭道爾上城,而非留在這裡。
「撒艾夫,過來。」
越是走向隊伍前端,撒艾夫越能聽見極其尖銳的風嘯聲,如同鬼物幽喊令人驚懼,同時一股強烈低寒冷氣,不斷自通道轉折地方灌入,撲面打來讓他的瘦弱身子非常難受。
但敏敏姐命令在耳,為了交易撒艾夫不能不前進。
「這位是野外人的代表,雷。我已經跟他說過你的提案了,他願意用大量獵獸、礦產或其它資源來交易,只要你將在上城得到的影像和資料交出。而且……他希望可以長期合作。」
走過迷宮通道的最後一個轉折時,撒艾夫瞬間愣住了,雙腿差點一軟,心中震撼下猛然湧起跪落念頭,他見到這一生在太平洋都市之內,都從未見過的天地景色。
圓型巨大通口之外,那裡是一望無際世界,漫天盡是漆暗陰絕雲層,籠罩著似乎永遠散之不去灰霾,廣闊大地則已完全被片銀白雪色覆蓋。
本該只有黑白兩色的單調,卻被超乎想像的巨大景緻填塞,讓人心中只有無比驚訝和讚嘆,就是他曾坐上懸浮光運時所見記憶,也絲毫無法比擬。
「喔……看撒艾夫小弟的反應,是第一次見到外頭的真正世界吧。哈哈哈!沒關係慢慢欣賞,雷大叔也是這樣,當年剛從歐洲都市逃出來時,我可是整整好幾天都沒辦法回過神來,最後還是被自己餓聲驚醒。」
蓋過強烈冷風的大笑聲音傳來,這才令撒艾夫想到有名重要交易對象還在眼前,連忙收回心神,打量傳聞中的野外人。
只見對方長式風衣罩身,戴著護目大鏡看不清面容,雙腳上是沒見過的粗製硬鞋,一頭雜亂散髮被風吹動,體型顯得高壯結實,正雙手抱胸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環身腰帶上還掛有兩把長型槍枝武器,身後背把劍型巨大武器,甚至都比人還要高大了。
撒艾夫這才發覺野外人形象,並不完全如都市管理局所宣傳的野蠻無知。
強壓下心中好奇和疑問,出於天性對強大者的畏懼,他恭敬的道:「不好意思雷先生,讓你久等了。這的確是我第一次見到外面世界,感覺……感覺上不太一樣呀。」
「正常的、正常的,每個地方都市管理局都這麼做,這座太平洋都市也不例外,這樣才方便他們控制嘛。撒艾夫小弟心理素質還算不錯,雷大叔曾見過有接受能力差的人,還因此崩潰自殘死掉的呢,哈哈哈!」
看著外頭如此寬廣世界,一股從未有過大膽念頭湧起,撒艾夫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道:「那……那就是說都市管理局在騙人囉?我們也可以到外頭去生活?」
此話一出,雷先是停頓笑聲,敏敏也怪異的斜睨他一眼,隨後兩人哄然大笑出聲,搞得撒艾夫一頭霧水,但他明白自己問錯了問題。
「撒艾夫,這就是你的缺點,小聰明總會被慾望所矇騙。你怎麼不想想,能夠出去的話,今天你還會在夾層地帶找到我嗎?」
敏敏話才落下,一旁雷跟著補充說著。
「是呀,撒艾夫小弟。要去外頭,首先你得有副夠強壯身體,這樣才不會被病菌侵蝕,你們墮落者裡面……我看只有大壯完全沒問題。其它還有承受極端氣溫,人類、獵獸和異形襲擊等等,食、住也是很大問題,而且最近地表上的環境,是越來越惡劣了。」
希望轉眼又被破碎,但撒艾夫從不輕易死心,他對生存欲望的堅持,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
指著外頭惡劣天候,撒艾夫再問道:「那雷先生完全沒問題嗎?即使你的身體機能很強大,也不可能一個人生存下來吧。夥伴呢?也都是跟你一樣強大的人嗎?」
護目大鏡下,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那饒有興緻眼神越發濃厚。
雷原本只是想取得這座最先進的太平洋都市資料,沒想到還碰上個有趣的小夥子,對方觀察相當敏銳,思緒也很靈活,一點都不像被奴役許久的都市人。
「夥伴嗎?當然有了,不過今天大概……又死去十幾個吧。不好意思,雷大叔沒仔細記著,也許等下次你再來交易時,我們又會換人了。在外頭的世界裡,人類,可是非常渺小的喔。」
指著外頭的風雪漫天,雷只是輕鬆的笑笑說著,在野外能活下來的正常人少有,也少有正常人,而他,幾乎快不是人了。
與野外人的交易非常順利,甚至好商量到超出撒艾夫預期,對方顯然非常想要各式蘭道爾上城的資料,即使只是片段不多影像都好,這讓他心裡揚起不少疑問。
「難道敏敏姐找來的野外人,是其它穹型都市派來的間諜?」但他沒機會想太多,接下來雷的同伴便一一出現。
每個體型俱是高大勁瘦結實,看起來普通外表,卻能扛起各式奇形異樣的獵獸屍體。.
他們藉由連接地表的極粗管路攀爬跳躍,直接運上廢棄物排放口,腰胸處還各掛背著幾大袋礦石、草木等野外資源,改與墮落者等人交易。
雖然獵獸經過處理也可以當作食物,不過跟各大穹型都市交換的話,可以取得更多美味和保存期限較久糧食,但這也只有較強大的野外人辦的到,一般來說連求生都是相當困難,顯見雷盤據在太平洋都市外的勢力不小。
初次見識到野外人的厲害,撒艾夫越看心跳越是加快,這廢棄物通道口離大地非常之高,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高度,不過絕對比乘坐懸浮光運時還高上許多。
即使一路上有交錯複雜的極粗管路可供攀爬,但這毫不猶豫的心理和強大的身體機能,也實在太恐怖了!
就撒艾夫知道的人裡面,也只有大壯、英雄、公主、天使等寥寥無幾數人在他們之上,他非常可以肯定,即使是蘭道爾上城的居民,平均來說身體機能也絕對比不上這群野外人。
「如果……如果他們有意攻擊太平洋都市的話……不對!我們還有武裝所的巡邏隊和智慧警衛,甚至是冒險隊和遠征隊。沒事的、沒事的,不要自己嚇自己,只要取得足夠點數,能順利晉升上城就好……」
腦海中思緒流轉快速,臉色鐵青蒼白間數度變換,喜歡思考的撒艾夫,開始懷疑對方想要蘭道爾上城資料用意,但這麼龐大利益擺在眼前,要他犧牲自己的生命、未來,去消滅眼前微小而不可見的威脅,這不可能!
「而且……就算我不做,相信還有其他人會搶著跟野外人交易。先前敏敏姐是還不清楚,上城資料能夠換取到這麼龐大利益,現在就算自己不做,以後她也會試著派人潛入。所以沒關係的,拿夠想要的點數就好了……」
安撫心音在腦海裡無聲迴盪,為了生存下去,撒艾夫什麼也會做。
交易過程相當漫長,時間大都花在墮落者搬運貨物上,當終於告一段落時,雷還非常熱情的與撒艾夫約好下次再見,承諾只要有更多蘭道爾上城資料,要多少野外資源都沒有問題。
送走這批恐怖強大的野外人,敏敏留下大批人手處理交易物,帶著撒艾夫和大壯先行離開,後續處理上,有些東西不適合給已經脫離的人知道,尤其是接下來墮落者轉手貨物的交易對象。
「如何,第一次見到野外人的感覺,是不是跟想像中不太一樣。你嚮往的上城就是個虛幻充滿謊言地方。野外,始終才是真正世界!」
講到野外兩字,敏敏雙眼顯得特別明亮,這不是個甘於被奴役至死的人。
如果不是當接觸到真正世界時,墮落者勢力早已經成形,許多手下的生死存亡已與她掛鈎,她絕對會用生命一搏,賭上那微小機會自由的生存下去。
「嗯……嗯嗯……」
低低怪異應聲,撒艾夫被雷等人的顛覆形象震懾後,面對強大生物的壓迫感,讓心臟又開始不適起來,血液開始炙熱急湧流竄,好像什麼東西就要從體內脫出爆發!
「撒艾夫,你……是身體不舒服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黑暗無光的迷宮通道內,從小在此生長的人並不需要特別照明。
而在撒艾夫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語氣雖然仍是平穩,但敏敏平凡的臉上已布滿驚愕神色,一隻手悄悄按上了腰間長型兵刀,竟是在猶豫著,要不要直接下手結束對方生命。
沒注意到敏敏態度轉變,渾身不舒服的撒艾夫,一手扶在通道的冰冷壁管上道:「不好意思敏敏姐,自從上次又挨打受傷後,身體就一直出狀況,連束管內的生命液都修補不好。這可能需要上城的專業醫療技術,所以我才想要大量點數。」
「喔……」冷靜下來回應同時,敏敏的長型兵刀在不發聲下,一點一點的拔了出來。
長年在夾層地帶和索果倫下區各處打滾,不同於消息封閉和醉生夢死的燃料,她曾見過許多難以忘記的恐怖景象,當有人要進化成異形之前,就是撒艾夫如今模樣!
縱使不能十分肯定,但危險要防範於未然,就在敏敏將長型兵刀抽到最後一點時,黑暗中的後方,突來大手輕輕一推,「鏘!」的清脆聲音突兀響徹通道。
「敏……敏敏姐?怎麼了,突然……突然用上妳的兵刀,是有發現其它地區勢力的侵入者嗎?」
被兵刀入鞘聲音震醒,心臟不適感如潮水退湧般再次消逝,撒艾夫的注意力這才回復過來,緊張下連忙出聲詢問,而腳步也漸漸朝敏敏的反方向挪移。
「沒事,只是覺得前方有些怪異,反射動作下才拔出兵刀,大壯也說沒問題了。」
語氣平靜說著,敏敏的手也離開長型兵刀,不等撒艾夫回答,她就率先朝前方走去,而大壯也緊跟在後,深怕自己舉動讓對方生氣。
一切事情發生的莫名奇妙,撒艾夫雖然不明就裡,但有件事他心中很清楚,剛剛敏敏姐絕對是想動手殺了自己!
迷宮通道裡無聲,倚靠的牆壁上傳來冰冷觸感,死裡逃生後,慢慢想通的驚愕汗水自額上流下,害怕與恐懼這時才漸漸浮現。
「為什麼?是想要獨佔跟野外人交易的好處嗎?不……不對,敏敏姐不是這麼短視近利的人,而且她心胸沒有這麼狹隘。她……她是在聽到我不舒服後才想動手?!」
跟在最後方,撒艾夫刻意與兩人保持距離,心中各種猜想電轉。
曾迷戀在腐爛的燃料生活循環中,對於被都市管理局刻意封鎖的異形資料,他知道的並不多,但身為被宮本學院破格錄取的替補生,還是聽過一些傳聞,很快連想到近來的身體狀況。
「一但開始異形化,就再無可能變回人類……」
曾經課堂上的一句話無聲浮現心中,這是最無力的結果,驚懼的絕望緊抓住他了!
被阻止動手後,敏敏腦海中也是各種想法紛呈,她知道大壯相當死心眼,強硬要殺是沒機會了,如今也只能讓撒艾夫祈禱自己不是異形,畢竟他身體本來就不好,有這種狀況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再小的機會依然是機會。
漆黑的迷宮通道裡,三人沈默無聲走著,走向通往截然不同的未來路途。
分得了應有利益,撒艾夫莫名心虛下,逃命似的離開墮落者所在夾層地帶,臨走之前,敏敏姐那像是看著死人的眼神,讓他心裡越發寒冷害怕,傳說中的異形,不該是自己才對!
保持一貫低調,穿過各個熟悉的曲彎管線通道,撒艾夫順利回到了索果羅下區,當他搬開鐵蓋從巨大通風口出來,已是淩晨時分。
本該是朝氣活力十足光景,這裡還是一樣的漆黑灰暗,只有頭上懸掛的微弱燈光在狹隘空間閃爍。
倒躺橫臥在各處的居民,見到有人詭異的自巨大通風口鑽出來,臉上未露半分異色,依然沈醉在步向死亡的迷幻世界裡。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我不會跟你們一樣、不會跟凱爾一樣,無助又絕望的死在這種地方!對,絕對不會……」
回到H區的路上,不少撒艾夫也叫不出名字的編號人,似是感受到生命活力,紛紛發出低嗚怪叫,要抓住這名不肯服輸低頭的年輕人,但得到的無一例外是拳腳相向,被他狠狠的踩踏毆打回去。
一整天下來,受到的委屈、害怕、痛苦,還有對異形化擔心,全化作怒氣發洩在這些比他還低階的生命之上。
不管蘭道爾上城、夾層地帶、索果倫下區甚至是野外人,都擁有一致性的認同,放棄求生意志的人,就不再是生命了,只是個燃料而已。
「滾!」終於在發洩足夠後,撒艾夫發出了一天中最響亮大吼。
加快腳步擺脫人群,回到自己的鋼鐵牢房內,那裡積著一如早上出門時的灘灘汙水,看起來髒亂、狹小、黑暗。
進門後的撒艾夫臉色相當難看,因為剛剛情緒的激動,使心臟跳動速度又加快了,從敏敏姐反應中,知道自己可能是在朝異形進化,他頹然的靠坐在牆角,靜下心來仔細感受著那不適症狀。
幽幽暗冥的鋼鐵牢房內相當寂靜,只有不知名蟲子低低啃咬聲音傳來。
撒艾夫可以感受到體內心臟的強力快速震動,震得他連呼吸都跟著紊亂,甚至有種就要破體而出錯覺,專注投入的神智,漸漸在這奇妙玄異的節奏中混亂迷失。
不知何時起,腦子已經無法再思考,身體各處傳來癢、麻、酸、痛等微弱反應,撒艾夫感覺自己似乎起了莫名變化,當奮力睜開雙眼時,朦朧視線裡傳來的恐怖景像,這才徹底驚醒了他!
他見到自己的身體,變成漆黑光亮以純粹肌肉組成的型態,沒有了皮膚、毛髮,胸腹地方黑骨透身環繞似甲、手腳多節長型曲折如鞭,完全不再是人類模樣,就連發出的聲音,都變成怪物的嘶吼低嗚!
不再是人,而是異形!
無法抗拒的驚恐認知,頓如潮水洶湧掩蓋撒艾夫,僅存的微弱神智被股突來狂暴嗜血衝動淹沒,很快就將要隨之消失。
這樣下去,他將會是頭完全不再有人類意識的異形,最終結果就是躺在蘭道爾上城的研究所裡,成為一個進化研究的良好素材。
「……你要好好記住這份恩情,用卑微的生命償還,不要再讓我失望,讓我看到決心……」
突然間,聽過的一句話在腦海裡迴盪響起,將近消失的神智中,撒艾夫彷彿看到了那雙扭曲顛狂的青瞳,正閃爍著微不可見的極淡光芒,一股無形精神力量,慢慢將他從異形的毀滅天性裡拉出。
「噗哇!」的大吐一口氣,撒艾夫虛弱跪趴在冰冷鐵板地面上,汗水、口液、鼻涕齊流,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身體……身體變……變回來了?!一切都只是幻覺?」
顧不得身體痛苦難受,撒艾夫看向自己手腳,依然是一如往常的瘦弱蒼白,剛剛見到的漆黑肌肉和曲折長型模樣都不見,讓他感覺猶若場大夢般,只是剛睡醒罷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都是真的,我的確開始異形化了。進化不可逆,到底是怎麼能夠變回來的?最後……最後我似乎聽到公主的聲音,還有那雙青色眼睛……」
當撒艾夫以前還過著燃料生活時,他會對眼前之事視而不見,即使掩耳盜鈴也要當個稱職的駝鳥,就如同外面的編號人、就如同王石。
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忽略任何事實,要緊緊抓住任何一個可以活下去機會。
掙扎的站起身來,撒艾夫這才發現,雖然渾身虛脫無力,但身體各處明顯比以往結實有勁多了,原本的制式連身衣服也已完全破損,像是塊被撕裂的爛布掉落,證明剛才的異形化事實。
「這就是力量……力量!」
試著握緊拳頭,遠比以往強勁有力感覺自手上傳來,突然之間,撒艾夫回身就是一記重拳奮力打在鐵牆上!
「碰!」的震響下,鐵牆居然有個淺淺凹陷印記,指骨間也傳來了疼痛感。
但撒艾夫卻是被痛得心喜若狂,這樣的身體機能,雖然還比不得蘭道爾上城的居民,但已經超越索果羅下區人的標準了。
「難道真如自然世界所宣示,異形終有一天能與人共生?就要發生在我身上?只要有這種能力,甚至不斷再進化下去,我……呀!呀!」
得意興奮之情將撒艾夫推向雲端,但就在登上最高點時,貪婪欲望的失控情緒猛然爆發,讓他的心臟又開始狂震跳動起來!
「不……不,怎麼又開始了?!我不要變成失去理智的異形,不要……」
開心不過一陣子,絕望的恐懼重新席捲,適才記憶中的癢、麻、酸、痛感覺再度傳來,這次,他清楚的見到了完整變化。
手、腳、身體每塊每處都在不斷換色扭曲,突起、破壞、轉化重新組合為新的型態,噁心蠕動的完全變化,最後統一成漆黑光亮又極為結實緊繃的肌肉群。
後腳粗壯支撐、前肢曲長有勁,微傾撲前的姿態,簡直就像是為了隨時獵殺一切生命的進化,這是天授的怪物!
「嗚嗚……嗚…」鋼鐵牢房內,求救聲音終也變成了低嗚吼叫。
被小人得意心情牽引,撒艾夫這次不再好運的能夠逆轉進化,被狂暴嗜血掩沒的神智裡,最後只剩下那段話和青色眼瞳,但求生天性已足夠讓他深深明白,只有公主,才有辦法讓自己作為一個人活下去。
而在那之前,這個漸漸明亮的淩晨,索果羅下區,將要染滿紅血……
天階電梯等待區域,已是將要清晨時間,再過不久就會有申請到上城的下區人出現。
智慧警衛正忠實的來回巡邏,以各式金屬構成的鋼鐵身軀從不怠惰,而守了大半夜的巡邏隊員們,則已經明顯露出疲態。
「小副,隊長人呢?這裡過的太鬆懈了!一去夾層地帶就是整天,到現在都沒回來,是被吸乾了爬不動嗎?!」
倚靠在冰涼鐵壁上之人,老氣粗邁聲音毫不客氣的大聲質問。
作為擁有資深戰鬥經驗的機甲士兵,更曾經參與過冒險隊的野外任務,只是年紀增長了才被分派至此,雖然職位不高,但此人說話還是有些份量。
被點名的副隊長神情戰戰兢兢,這是名身體機能評等優秀的蘭道爾上城人,才畢業不久便被派到這裡擔任管理職。
但顯然在學院裡學到的人際關係處理,並不適用於真正世界,面對前輩的打、罵、教導他無力反抗,只能盡心做好一切工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鬼前輩,隊長他……他有時候會晚點回來,可能要等天階電梯啟動時間才會看到人了。請放心!這段期間,我會把所有工作做好,不如接下來的例行巡邏就先放著,反正在下區裡也不怕會出什麼事情,老鬼前輩先去休息好了,剩下交給我就可以。」
不同於一般的巡邏隊員,擁有自野外退下作為獎勵的颶風2號機甲,但老鬼並未啟動能量面罩,滿是滄桑皺紋的面容上,有數條令人驚顫的大小扭曲疤痕,彷若長蟲爬行恐怖,在聽到副隊長這般答話後,那些噁心生物好似活了過來,隱隱有些跳動。
「不用!該做的事情就該由自己完成。你也是,做好『應該負責』的工作就好。」
特別加重語氣提醒副隊長後,老鬼帶著十來名小隊成員和智慧警衛,逕自朝隱晦陰暗的索果羅下區出發。
留下在原地打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年輕人,還有一群喜歡看戲正在嘻笑的資深隊員。
索果羅下區的人並未建立傳感器連線,不像蘭道爾上城幾乎不需要任何守衛機制,若有事情發生了,通常都是直接派遣巡邏隊員和智慧警衛解決,所以這裡還是用最原始的人力巡視。
踏步在沈實迴響的鐵鏽區域內,巡邏隊員們身上舊式的沈重1號機甲,發出了「喀啦」金屬敲撞聲音,入鼻也盡是腐臭積水氣味,讓人厭惡這死氣沈沈的地方。
老鬼看著一路或倒或臥,如爛泥般的索果羅下區人,覺得他們真心沒救了,自己寧可冒著生命危險去野外作戰,也好過面對這些整天呻吟絕望的糞蟲。
「打!用力的打!這麼喜歡上傳說中的天堂,現在就給我送他們去見那些狗屁神明!」
才將一個吸食過多天堂藥品的瘋子打癱,第二個、第三個……很快的又湧上來圍住,即使不會對他們造成實質傷害,但那些猶如地獄餓鬼永不滿足的餓渴表情,已經給巡邏隊足夠的精神壓力了。
好不容易在智慧警衛開道下,巡邏隊終於步出F區,搭上了區間往來的巨大鐵軌車,就在通往隔壁H區路途時,遠遠人群驚慌恐懼的尖叫吼聲傳來,一下子震醒了老鬼的警戒心。
這種聲音他曾聽過,是當年在野外被獵獸圍殺時,眾人面對殘酷虐殺的無力哭喊!
「H區出事了!所有人注意,立刻通知小副,要他帶隊隨時準備支援。還有,那個該死的偷懶傢夥在的話,也馬上把他給我叫過來!」
不同於遇到突發狀況就愣住的巡邏隊員,都市內的人便是如此,他們已經習慣於每天執行無聊的重覆任務,而有野外經驗多年的老鬼,立刻展現出老練處理方式。
一連串命令之下,所有巡邏隊員終於動作起來,心中也泛起陣陣了緊張感。
加速的巨大鐵軌車穿梭在通道上,帶起陣陣強烈冷風,十來名巡邏隊員在簌簌風聲中顯得有點不安,與面無表情智慧警衛成了反比,只有鬼哭怪嚎的陰暗空間內,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抱怨。
「老鬼,你不要嚇人呀,這些下區的糞蟲會出什麼事,也不過就是天堂藥品吸多了,像個白癡在作亂。再不然,可能夾層地帶那邊正抓人上去玩『獵人遊戲』,何必緊張成這樣,讓大家白忙一場。」
老鬼並未回話,只是專注觀視通道遠方,越往H區接近,那錐耳刺心的臨死吼叫就越響亮,到最後如同妖魅在耳邊尖喊刺心,即使是從未遇過這種情形的巡邏隊員們,也開始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
「停!你們聽!聲音……都消失了!」
巨大鐵軌車眼看就要穿過通道來到H區,老鬼急忙揮手喝停,最後一絲的求救尖喊,也在此時突然消逝。
看著前方陰暗未知區域,即使有機甲的輔助照明,巡邏隊員們也難以看遠,他們第一次在心裡咒罵,為什麼不在索果羅下區配備更好的光源。
詭異、陰涼氣氛悄悄漫延,直滲入體!
颶風2號機甲下,老鬼粗磨的皮膚上已經盡是大小疙瘩,這久未有過站立在獵獸血口前的顫慄感,滿滿貫穿了全身。
他示意眾人噤聲,發出指令讓智慧警衛跳下巨大鐵軌車,率先走在前方打頭陣,隨後才叫巡邏隊員們小心翼翼跟上。
昏黃黯淡光線下,二十來名人類與機器人的巡邏小隊踏入H區,原本藥品混和腐鏽的臭味幾乎不再,有股更加強烈氣息蓋過一切,那是種極為濃厚腥味,只有大量血液才有可能發出的濃厚腥味!
不少巡邏隊員難忍氣味、作嘔欲吐,但都在老鬼繃緊情緒的雙眼警告下,好不容易吞了回去。
就在隊伍小心行進時,最外圍一人腳下走沒踏實,踩到個圓滾東西差點跌倒,待用機甲上的自帶照明看清後,才發現是個扭曲變形肢體!
白骨斷折突起、肌肉筋線破裂、鮮紅濺灑滿地,形狀勉強看出原本是條人類手臂。
「哈啊……啊……」
差點喊出的驚叫,在最後一刻被老鬼粗糙大手壓回,他臉上同樣也是冷汗滿布,不過害怕的不是滿地破碎屍體,而是差點被自己的愚蠢隊員害死。
在這超巨大穹型都市內,不像外頭會有獵獸和野外人,能造成這般恐怖景象者,老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索果羅下區,有人突變進化成異形了!
正當他要將這結果回報給武裝所,一處「咚嚨」的鐵板聲音輕響。
一名緊張到極點的巡邏隊員聽見,瞬間拔出身上近戰用的兵刀,在能量貫滿下發出明亮光芒,立刻成了黑暗中最顯眼存在。
「白癡!快收……」
老鬼的低聲驚吼還沒說完,眾人便聽到個「碰」的沈重發力聲響,一陣強烈噁臭腥風立即吹過,原本舉著能量兵刀的隊員,發出了「啊!」的短聲尖叫,但隨即戛然而止,之後只剩下陣陣啃咬吞噬聲音。
「快!還發什麼呆呀!趁現在出現了,丟出光照球!」原本是怕敵暗我明,所以老鬼沒有在進來時就下令照亮,但現在敵人現身了,他連忙大聲喝道。
緊張害怕的巡邏隊員得命,每個人連忙拔下機甲上的一顆圓形小球,按下開關朝聲音來源處奮力丟出。
一顆小小的光照球已足以照明大半H區,更何況是數顆連丟,刺目耀眼的巨大白光霎時充斥整個廣場,久未有的明亮再臨地此,卻是顯出令人驚恐一幕。
巡邏隊的眼中,見到了一頭正常人數倍大小的黑色怪物。
它渾身呈現亮黑流線型態,外表似殼似肉,結實精厚表面上可見明顯筋線運動,手腳多節長型扭曲,身後還有條不斷甩動粗壯尾巴。
頭部呈寬大長條怪樣,看不見雙眼,只有張血盆大口正吞噬著被擄走的隊員,那屍體的頭、手都已不見,只剩下半身還在不斷抖動。
過於驚恐下無語,一時間,眾人只是看著怪物進食。
良久,不知道是誰,從喉嚨中擠壓出了顫抖的尖叫聲,道:「異……異形!是異形呀!」
「不要慌!」
老鬼適時大吼一聲,總算喚回沒見識過自然淘汰恐怖的巡邏隊員心神,但他同樣額冒冷汗,雙眼緊盯進食中的異形,視線一點也不敢偏移,嘴中連下數道命令。
「通知小副,讓他從另一個方向帶隊圍捕。還有,叫那個該死的隊長趕快回來!你們以扇形方式散開,等待命令開火壓制,正前方交給我和智慧警衛就好!」
巡邏隊員都渾渾噩噩點了頭,平常他們也就是欺負索果羅下區的人,偶爾追捕夾層地帶一些違法份子,從未遇過這種危險情形。
聽到老鬼自願上前,他們連忙後退,手上機警的換成掛置於機甲的自動步槍。
先驅使智慧警衛前行,老鬼自己則是緩步矮身在後,他知道尋常槍隻無法完全擊透異形的肌肉鎧甲,手上能量兵刀出力已開至最大,還特地將劍柄朝下,好讓光芒不引起異形注意。
包圍過程中,時間如若層層重壓,一點一滴的打在所有人心頭上,他們從未覺得每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難受沈滯,有的隊員更是緊張到連呼吸都快喘不過去,每個人都在等,等老鬼的訊號。
就在智慧警衛好不容易完成包圍,異形也將要吃完下半身時,老鬼已經無聲靠近牠後方,悄然的將能量兵刀舉起,對準了漆黑肌肉背胸交結隙處,意識銳利專注、全身繃緊待發!
這一刻,老鬼彷彿回到年輕還在野外作戰之時,感覺自己精、氣、神皆到達了顛峰,他的能量兵刀將要對異形發出必殺一擊!
就在命令將要吐出第一個字,僅差不到一秒的瞬間,那顆漆黑寬形大頭轉了過來,看似無眼的臉部,肌肉外殼下閃爍兩點濃厚鮮紅光芒,散發極度危險嗜血氣息。
「動手!」
老鬼下意識大吼出聲,智慧警衛也立刻跳上制壓,十來把步槍聲音同時自四面八方響起,震聲不絕!
進食受到打擾,異形仰天怒嚎,試圖甩掉身上煩人的沈重金屬機械,巨大身體暴露地方成了最好攻擊標靶,即使不是先進的聚能武器,子彈集火效果依然十分顯著,如同鎧甲的黑色肌肉處爆出陣陣燦爛血花。
早在攻擊瞬間,老鬼就避開集火路線,他快速閃身到側邊,見異形注意力被分散了,知道這是個大好機會。
颶風2號機甲開啟最大功率,綠色流光清亮暴閃下,整個人速度陡然倍增沖刺,他一個墊步就是小躍跳起。
重力加速度之下,老鬼身形如高空墜物勢不可擋,覷準智慧警衛覆蓋的異形胸腹空隙,能量兵刀猛力刺入,直透深處!
「呀吼!」的一陣長聲驚痛尖叫。
老鬼正感得手瞬間,人都還掛在異形身上,腰腹突傳劇烈重擊!
那粗厚尾巴的強大力量,已自機甲處貫穿透散發,將他整個人遠遠甩飛,直撞上一旁鐵牆發出金屬碰然巨響,這才頹然跌落,鮮血也自口鼻不住潺潺流下。
「噗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身體各處都傳來痛楚,老鬼硬咬牙快速擡起頭,在頗為模糊視線中,卻見異形已經甩開了身上智慧警衛。
「集……集中火力打頭!逼退異形,不要讓牠有機會攻擊!」
眾人連忙照指示去做,但異形體態雖大,可動作十分敏捷快速,他們根本就來不及瞄準,黑影在不大空間之內,反沖折跳的上下方位難定,幾個快速閃躍已衝至數個巡邏隊員面前。
「怪物!我跟你拼了!」
能量兵刀掣出,幾名較勇敢的巡邏隊員藉由怒吼鼓舞自己,學著老鬼就是一湧而上。
轉瞬間他們就在堅硬肌肉上留下多道創傷,逼得異形尖叫連連後退,其餘人見狀,也開始丟下手上自動步槍,放棄壓制直接加入戰局,
才站起身回復過來的老鬼看見,神色驚慌的大吼道:「一群白癡!快拉開距離!近身戰你們沒有優勢呀!」
被熱血情緒沖腦的巡邏隊員聽不見,他們腦中只有砍倒這頭異形想法,老鬼焦急又無奈下,連忙也取出機甲上的自動步槍,並試圖再與倒下的智慧警衛連線。
就在此時,圍攻人群中傳來第一聲慘嚎!
一名隊員被尾巴纏在半空,緊勒力量讓颶風1號機甲連同他的身體,發出陣陣「喀啦」斷裂聲音,而求救叫聲還沒結束,他已經被異形張大血口,「咔」的一聲咬斷頭顱,吃掉了。
突來慘狀讓其餘巡邏隊員圍攻一滯,他們呆愣眼神中,只見到這頭異形隨著吃人,傷口開始快速癒合,連先前老鬼重創牠的那柄能量兵刀,都被復原的漆黑強健肌肉擠出不少。
受到包圍威脅,這次異形進食很快,但當牠要重新消滅這群頑強反抗的糧食時,十幾台煩人的金屬機械又重新壓上,讓它身體一沈難以動作。
「趁現在,所有人退後、退後!把步槍都給我拿起來,鎖定好位置,不要讓它跑了!等小副和隊長帶人趕來,這頭異形不是你們能打贏的!」
在老鬼指揮下,殘存不到十人的巡邏隊員,重新撿起自動步槍,以交叉射擊方式限制異形行動,每當牠掙脫時就再度各自散開,等待智慧警衛的重新捕抓。
雙方一來一往攻防間,戰鬥局面頓時僵持住,但隨著時間過去,等人類方面的支援到來,就將會是完全不同結果,勝利天平開始漸漸傾倒了。
而此時,在蘭道爾上城一處,有間寬廣簡單的潔白會議室內,透過傳感器的即時連線,異形與巡邏隊員交戰畫面已傳至研究所。
這裡聚集了全太平洋都市最優秀的科學家,他們目不轉睛看著久未出現的異形,這會是研究人類進化和改善生活等各方面的最好素材。
其中一名較年輕助手站在畫面前,對巡邏隊員死傷毫無反應,正色解說著道:「各位,請注意看這裡,這頭異形被傷害地方,在進食後已經完全恢復了。可以大膽肯定,它擁有再生的特性,極可能屬於『求生型』或『天敵型』。」
「不對,照現場情況來看,H區死傷規模頗大。如果是『求生型』,剛進化時不會需要這麼大的進食量,我判斷是從未出現過的『天敵型』可能性比較大。」
一名科學家聞言跟著提出意見,其餘人士也開始紛紛討論起來,同樣的熱火朝天場景,影像內外卻是截然不同世界。
「黃瑋,看法呢?你身為進化室的負責人,對於戴爾博士的亂線進化研究也是最深,今天還把成功的原始新形帶來,發表一下意見吧。」
雜亂討論之中,突傳一陣強硬女聲,眾科學家聞言立刻安靜下來,全都轉頭看向會議室另一方,那裡正坐著一男一女。
「嘿……嘿嘿……」發出幾聲令人不愉快低笑,被點名男子立刻站起身來。
有些駝背使他顯得身型不高,肩背部份左高右低的傾斜嚴重,頭上髮線稀疏皺禿,小腹微腫變形,雙眼因上皮眼簾長年擠壓,只露出了細細微縫,斜斜裂嘴的笑容讓人容易生厭。
在基因淘汰優劣的新紀元裡,這樣的外型,實在是非常特殊。
強硬女聲的命令,對黃瑋來說如同尊貴聖旨,他發出了長串怪笑,低頭道:「大沛因博士,妳是我最尊敬的人,不用這麼客氣,不需要像在座其它的低等生命一樣,請盡管吩咐就好。」
「黃瑋!你不要太過份了!」其中一位憤怒的科學家才反喝出聲,隨即便發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高,高到必須低頭俯瞰眾人。
脖子後方傳來陣冰涼舒軟觸感,但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只是隻纖細的手。
心內震驚不已,全部人張口驚愕的看著,那女子明明上一秒還在陰暗角落,卻瞬間就移動到那名科學家後方,如此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就算是太平洋都市最為精銳的遠征隊成員,也得穿上颶風3號機甲才辦的到。
「讓你來,是為了難得一見的異形出現,不是為了對其它科學家動手,還不放下!」
無視轉瞬間就能扭斷自己脖子的新形存在,大沛因雙眼緊盯醜陋猥褻的黃瑋,大喝聲音中依然是毫不客氣的命令。
其它科學家聞言,心裡頓時驚慌不已,這裡可沒有人能夠阻止黃瑋和他的新形。
就在眾人擔心這瘋狂傢夥再有驚人之舉,暗中通知智慧警衛和巡邏隊前來時,黃瑋卻在被大沛因喝斥後,蠟黃臉頰出現明顯潮紅,雙眼半開呼吸混亂,反而神色興奮無比的說著。
「當然、當然,大沛因博士的命令,黃瑋絕對忠實執行。」
他邊說邊緩步走到女子身邊,大手舉起,一巴掌就直接用力扇在臉上,清脆響聲打得對方頭都歪過一邊,嘴角隱有絲絲鮮紅流下,但她依然無甚表情,手仍是高高舉著。
「77號,大沛因博士的話妳難道聽不清楚?還不把人放下,想回去培養槽裡,躺一輩子做個實驗品嗎!」
聽到培養槽三字,77號臉上終於有微微懼怕波動。
被高舉的科學家跌落回原位,女子身形也如微風吹過般,再度消失在眾人眼前,回到會議室的角落低調站著,但現在卻是沒有人敢再小看她。
「大沛因博士,妳看如何?這個最成功的新形,是我畢生研究之一,總算能夠完成妳交待的任務。接下來呢……只要在再做些簡單實驗,就可以完成進化催熟方式。到時候,『許多』人類都能夠變得跟她一樣,這是跨時代發……」
「閉嘴!我說過,叫你來是為了這頭異形,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覆第三遍。」
擁有一頭金色波浪大卷,連眉目都燦亮無比,精緻巧合五官、玲瓏流線身材,白色長衣外袍隨意披在身上,露出了部份誘人鎖骨和白晰肌膚,挑起人們想要探索深處慾望,大沛因雖已年近四十,歲月只為她更添幾分成熟媚惑氣息。
低著頭的黃瑋心中,徹底享受被眼前美景和言語鞭喝的快感,他感覺到精神情緒激動無比,彷彿有什麼快要爆發,只能盡力壓抑著顫抖衝動。
「是、是……我這就為妳解說。」
他走到影像前,那裡激戰正巧要迎來新的變化,巡邏隊的援軍,已經從H區另一邊通道搭乘巨大鐵軌車趕來了。
「這頭異形是『天敵』的可能性不大,從攻擊方式可以看出,它還停留在舊時代的抓、咬、尾巴揮舞等方式。若是擁有『肉食』和『求生』雙重特性的『天敵』,這個巡邏小隊早就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字字沈重有力、從容不迫解說,顯示出黃瑋在這方面的自信,這一刻的他,看起來高大許多。
「那H區大規模的死傷和進補如何解釋?求生異形一般都只需要少量食物,隱匿天性讓它們不會冒生命風險,去做額外不必要的事情。這個結論,我記得可是你綜合過去素材所提出的報告。」
話才方落,提出質問科學家就感受到,黃瑋投來了隱含狂怒的鄙視眼神,這讓他額冒冷汗,微微有些退縮,感覺頸項間也冷涼不少,不由得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
「低等生命就該去下區當條糞蟲,是那個白癡把你放上來!」低喝一句,黃瑋好不容易才壓下將近失控情緒,不喜歡跟低等生命往來,就是因為這些人如此愚蠢!
在他眼中,只有大沛因博士能夠並肩齊行,甚至在自己之上。
衝動化作怪異嘿笑幾聲,重新看向大沛因博士,黃瑋只專注的為她解釋道:「人類進化的可能性無限,自然可能有大食量的求生異形。不過詳細情形,還是要等到巡邏隊將它抓回來,經過反覆實驗才能明白。」
看完黃瑋和其他科學家演的猴戲,大沛因才開口道:「你的意思,是希望這頭還不清楚類型的異形,捕抓到後先送給你研究?」
「這怎麼行!難得出現的一頭異形就送給進化室的人?」
「大沛因博士,科技室這裡沒辦法接受,我們才是真正需要異形試驗的地方。機甲、武器和能源各方面都必須進一步發展,外頭的野外人和獵獸是越來越強大了。」
「是呀,大沛因博士。就像黃瑋……博士所說,這可能是相當難得的求生型異形,對環境室的研究來說,是能夠進一步觀察生命與現今地球環境共處的最佳對象,我們不能放棄。」
身為研究所的所長,跨部會主持著多項極機密計畫的大沛因博士,擁有對任何到手的資源、素材分配權力,這是都市管理局賦予她的職責。
沈思的美麗面容,雙眼只是看著激烈戰鬥影像,那裡面又有幾個巡邏隊員死去,智慧警衛也所剩無幾了。
「先前從夾層地帶收購來的野外資源就給科技室,這頭異形抓到的話就歸黃瑋博士了。而環境室的人……想要觀察如何在野外生存,改天我會立個專案,讓你們自己去外頭住幾天就明白了。」
當影像中的巡邏小隊匯合,終於完成圍捕之勢時,大沛因命令也慢慢說出,會議室中包括黃瑋都沒有人再多作言語。
在這裡,她的決定就是一切。
而無人注意的角落裡,77號幾無表情的僵硬面容上,那雙眼睛默默注視大沛因,裡頭有著渴望的光芒,這種能主宰一切的權力她也想要有。
至少,要擁有能主宰自己未來的權力!
激戰的H區廣場,老鬼和殘存的巡邏隊員以自動步槍集火抑制異形動作,金屬彈殼擊發聲音不斷,負責牽制的智慧警衛已幾乎被破壞殆盡,散落各地的金屬電線花火還在「啪啦」作響。
就在將要彈近糧絕之時,另一台巨大鐵軌車駛入H區的反向入口,副隊長總算及時帶隊趕到。
「小副,隊長人呢?不是叫他回來了嗎?!」發現重要人物不在,老鬼簡直快氣炸了,這邊跟異形搏鬥生死一瞬,結果那傢夥還在漫不經心。
剛趕到的副隊長驚見異形實體,心中也是被嚇了好一大跳,見老鬼等人用自動步槍能夠壓制住對方,他連忙下令自己隊員照做,但沒想到才匯合就是迎來一陣臭罵。
「老鬼前輩,已經連絡到隊長了,他正在趕回來路上。不過這裡異形只有一頭,我們有約五十名巡邏隊員,再加上三十架智慧警衛,應該夠捕抓了吧?」
每頭異形都是珍貴材料,不用都市管理局下令,他們也明白要活抓。
沈著臉的老鬼沒有答話,手上自動步槍彈藥宣洩更加快速,受傷後頗顯虛白面容看來陰晴不定,就在副隊長以為又要挨罵時,他聽到粗啞老氣的聲音開口了。
「那就交給你吧,巡邏小隊交戰後不少人負傷,我們到後方支援。」
「喔嗯……好的,老鬼前輩這邊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完成任務!」
有些吃驚老鬼的反常,不過年輕的副隊長沒想太多,異形雖然外型恐怖,但看來也不過如此,自動步槍雖然無法打透漆黑結實的肌肉鎧甲,但集火衝擊威力已將它完全逼近角落,就等最後擒捕而已。
年輕的副隊長相信自己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務,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所有人聽令!兩排交換集火,掩護智慧警衛壓制,第一小隊做好近身戰鬥準備!」
除去第一小隊十人外,四十把自動步槍統一開火,破壞力強大的彈頭在黑色肌膚上炸揚了陣陣濃稠血液,雖然在肌肉蠕動下不斷重組、復原,但衝擊力量已將異形壓制得幾乎無法動彈。
被掩行前進的十來架智慧警衛,到達了攻擊範圍便立刻一湧而上,沈重的金屬機械再次壓得異形無力嚎叫,「碰!」的一聲大響,四肢直接癱下倒地。
年輕的副隊長見狀,雙眼都快發亮了,捕捉異形的功勞就要到手,連忙喝道:「所有人停火,散開警戒!第一小隊隨我上前!」
他掣出了能量兵刀,劇烈熾芒劍身之外,還纏繞條條的光波跳動,雖然消耗能量較快,但能在短時間內出力達到一般的數倍以上!
身為副隊長,颶風2號機甲上的配備武器,明顯比一般巡邏隊員好上許多。
小心翼翼靠近倒地的巨大異形,看著這不曾謀面的未知生物,讓副隊長忍不住好奇心的專注打量起來。
頭呈寬長型,體態巨大與人類是完全不同概念,骨骼和肌肉裸露於外,構成的形狀和紋理顯得一清二楚,全身黝黑至發亮,頭部覆蓋在肌肉外殼下,只見到一對閃亮紅點,仔細看過去,才發覺正是眼睛被保護其下。
那一片完全血紅之中沒有瞳孔,只看一眼就令人有深陷狂暴慾望漩渦之感,十分詭異而恐怖。
「副隊長小心!」
旁邊隊員突來驚喊震醒了他,只見被壓倒的異形,椎脊處一條粗厚尾巴倏然橫掃!
副隊長是被挑選出來的上城有能者,反應機敏快速,颶風2號動力全開下,機甲周身青綠光芒流轉,他雙手高舉能量全開的兵刀,以上段高舉姿勢,踏步向前奮力迎敵,劃空強劈。
黑影鞭擊與光芒刀身強力交擊,這把先進武器居然抵擋不住怪物的憤怒揮掃,被震散的能量發出爆響,粗厚尾巴穿透了燦爛刀身,直接掃往副隊長!
危急時刻,副隊長果決的棄劍雙手護身,腳下立時順應尾巴方向後躍。
當「啪!」的掃擊臨身,他整個人立時被劇烈衝撞擊的飛退,在半空以屈膝翻轉卸去力量,但落地後還是連踏了好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異形力量驚人非常,副隊長低頭一看,發現颶風2號護手處上,已出現深深長型凹痕,兩臂疼痛酸麻感同時傳來,再想到剛剛的驚險場景,如果自己反應慢上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此刻,年輕的副隊長內心,才湧起了害怕和緊張感。
「還愣著做什麼!快把異形的手、腳、尾巴全都砍下!它只要是活的就可以了!」後方老鬼及時大喊出聲。
異形尾巴雖然震散猛烈的能量兵刀,但也被砍出個巨大傷口,幾乎已是半垂欲斷,剛剛只是尾勁掃到副隊長,它被壓制的身體在不住痛嚎掙扎,狂暴力量就快要撞開智慧警衛壓制了。
第一小隊士兵得令,揮動能量兵刀砍向不住揮舞的多節前肢,不過異形肌肉厚實難斷再加上復原極快,除了尾巴已順勢砍斷之外,手腳則改成直接貫穿釘死。
眾人七手八腳下,一時間,異形終於無法再動彈,只能不住發出哀嗚。
「呼……呼,老鬼前輩謝謝了。剛剛……剛剛還真是危險,這異形實在恐怖,難以想像原本跟我們一樣都是人類。」
先拾回重要的武器,副隊長見情況重新壓制,他連忙跟後方老鬼致謝。
「哼!那是反應夠快,再加上你命大。這頭異形是求生型,所以攻擊性較弱,原本我還以為會再死上幾個人。不過這樣也好,上頭命令下來了,快點把它送到研究所,之後你就等著獎勵和升遷吧。」
全部人見威脅除盡,開始收隊向前,不過老鬼仍是習慣性的跟異形保持一定距離,手上自動步槍也未收起,雙眼始終緊盯它的一舉一動,嘴上是對副隊長的滿滿諷刺。
不過副隊長沒有回嘴,只是不斷連連點頭說謝。
知道老鬼沒有要攬功意思,劫後餘生是反差的無比興奮,他走到異形身邊,指揮著巡邏隊員捆綁,並要人將巨大鐵軌車駛入,準備將這頭怪物搬運回去。
「老鬼前輩,等獎勵發下來之後,我們再一起參加『聚會』吧。這次真的很謝謝你……」
巨大鐵軌車上,站在被綁實的異形身旁,副隊長終於能夠安心的朝巡邏小隊揮手道別,他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不忘再向老鬼說謝。
「小心!」同樣的大吼聲揚起,這次開心的副隊長卻是來不及反應。
還沒轉頭,一股黑暗就將他完全包覆,整個人半身都陷入了異形大嘴之中。
再次的超出想像之舉,證明這已是不同於人類物種,雖然手腳、尾巴都被壓制,但異形脖子卻違反常理的陡然伸長,猶如長蛇轉動,瞬間就咬住副隊長上半身。
「該死的,不要射擊!所有人用能量兵刀!」
「嗚呀」的驚恐鳴叫求救聲傳出,副隊長雙腳在空中激烈踢動,異形似乎明白到巡邏隊員的顧忌,不斷甩動他去攻擊近身者,一時間眾人也無計可施。
就在此時,H區的入口處再次傳來「喀啦」聲音作響,第三台快速駛來的巨大鐵軌車上,一道清亮身影如風沖來,劃過的空間只留下道綠色炫麗線條。
來人以快的不及掩耳速度,雙手持著散跳暴烈能量的兵刀,對準那長伸脖子,貫注全身力量,以一記強力直刺狠狠穿釘在車板上,發出巨大「碰」的震響!
猛烈的能量兵刀貫穿傷口,噴出了大量墨黑深色血液,頑強的異形終於頹然鬆口!
而副隊長也渾身軟爛的滑落掉出,身上保護的機甲已被咬壞貫穿,四周布滿了巨大牙印血洞,頭盔護罩在失去能量下消散,也使得他年輕臉龐被酸液融成一片腐蝕爛肉,看起來慘不忍睹。
「真是,手下淨是一群廢物!連頭求生型異形都沒辦法搞定,這要是肉食型和天敵型,你們早就全死光了!」
取代年輕的副隊長,站在異形身上顯得跋扈不耐之人,正是終於趕回來的隊長,他身上颶風3號機甲,正閃著耀眼光芒。
流線綠光在新型的輕巧機甲上更顯清亮絢麗,隊長一腳高踩異形,手也順勢靠在膝上,半彎腰的望向下方老鬼和巡邏隊員,能量面罩還特地解除,讓他們看清楚自己滿臉的嘲諷鄙視。
「老鬼,你看看你,總是說外頭有多危險、多恐怖,都市裡的人不過是在玩扮家家酒。現在……嘖嘖!可真是狼狽模樣呀!連我得力的副隊長都在你的指揮下廢掉了,這就是冒險隊成員的實力?」
看著倒地昏死過去的副隊長,老鬼臉色更加陰沈,手上自動步槍始終沒有放下,只是回道:「少說廢話,上頭有命令,快點將異形送去研究所!小心再出意外,生命面對死亡的爆發力,不是都市內的人能夠想像!」
「喔……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好奇了。」
颶風3號機甲動力悄悄全開,隊長嘴中說著挑釁話語,實際上也有萬全準備,他可不會像那個倒在地上的年輕人般愚蠢。
繞著地上的異形走動,聽到低聲哀鳴傳來似在哭喊,隊長不住指指點點的笑罵道:「只是個塊頭一般的傢夥嘛,也沒有肉食型強烈多變的攻擊性。求生……呸!當初是那個白癡取的名字?照我看,改名叫求饒還差不多,哈哈哈哈!」
見到隊長刺激異形的行為,老鬼瞪大眼睛像是看著死人,腳下開始慢慢往後退,自動步槍也握得更緊了,經歷過先前戰鬥洗禮的巡邏隊員們,不少聰明人察覺到他的舉動,也跟著一同悄悄後退。
繞了一圈,最後重新站回異形身上,享受將怪物踩在腳下感覺,隊長邊踹著那伸長脖子,邊得意道:「好了,上城的大人物相信也在不耐煩,讓智慧警衛出發吧。早點完成這個突發任務,從夾層地帶被緊急叫回來,我連機甲鬥獸場贏的賭注都還沒收呢。」
「是!隊長!」
巡邏隊員們得令,見真的沒事情了,那異形手、腳、脖子都被釘穿,尾巴更被斬斷,怎麼看也不可能再出問題,他們慢慢靠近過去,將它重新在巨大鐵軌車上固定好,準備運送至研究所。
「好了老鬼,別像個小女孩一樣鬧脾氣,人老就該服輸嘛,不然你怎麼會被踢出冒險隊呢?一起去研究所吧,獎賞還是可以分你一點。」
見老鬼依然獨自一人在遠方保持警戒,隊長頓覺好笑,心中暗想:「這些外頭回來的傢夥就是如此,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你們什麼都不明白樣子,好像沒出去都市過就是低人一等,趁這個機會,打壓一下氣焰也好。」
念頭方落,隊長才轉身,就見到不可思議光景。
手、腳、尾巴和脖子都被釘死,整個巨大身體趴在地上的異形,那微弓起的黑亮健壯背脊,猛地從中裂開!
龍骨拆開豎起如若兩排大大尖牙,裂縫快速左右張開延伸至脖子處,隊長見狀機甲更是流光急轉,連忙要躍起閃開。
但是,晚了一步。
腳下異形身體背部弓成了恐怖巨口,肌肉不可思議的瞬間一個收放彈咬,將他整個人都吞入背中!
異形身體之內,激烈能量碰撞使得它巨大身子猛然爆震,即使是完全漆黑膚色也掩不住裡頭清綠光芒的強烈透出,低鳴的爆炸聲響在連環響起,是隊長正在做求生的最後掙扎!
「開槍!開槍!所有人都集中火力,不要讓它有機會逃脫了!」突變再起,一直警戒的老鬼馬上反應過來,連忙大聲下令。
「老鬼!隊長還在裡面呀!」有巡邏隊員慌忙回應道,這命令跟剛剛截然不同。
「操!新型的3號機甲有能量護罩保護全身,他出不來才真的死定了,盡量開槍!」嘴上話雖然這麼說,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事。
不過老鬼才懶的管這麼多,那個白癡隊長死了就死了,只要現在壓制的住異形就好,若讓它恢復過來,那全部人才真的死定了。
但事與願違,異形逐漸消化背腹中的隊長和機甲,迅速補充的生命能量讓它身形又大了一圈,原本滿滿釘在手腳上的能量兵刀,也在肌肉快速強力蠕動下開始彈出。
老鬼見狀,知道智慧警衛很快就會壓制不住,巡邏隊員在前面兩個例子下,一時之間也沒人敢再上前攻擊,只靠自動步槍集火,根本就無法控制得了這頭異形!
「該死的!連在都市裡都必須拼命了嗎!」
不滿的低咒一聲,老鬼再度掣出能量兵刀,避開集火路線重新慢慢靠近,只見異形身體同樣漸漸在站起,馬上就要掙脫禁錮了。
心中猛然一緊,知道再不動手就要來不及,老鬼颶風2號機甲能量全開!
他如道鬼魂幽靈,無聲無息帶著綠色光芒高躍至頂點,雙手反握能量兵刀,在重心引力的加持下,這把舊型武器使用得當,同樣狠狠貫穿了異形胸口!
「吼呀!」的痛聲長嚎中,再次受到重創的異形,嘴裡吐出大量墨黑血液,身體重新萎靡下去。
「好機會!」
抽出能量兵刀帶起一陣腐蝕液體,濺得老鬼自己滿身都是,但他沒有在意這些微小痛楚,左手正握、右手掌推,能量兵刀以強力衝刺之姿,快步刺向那寬形頭顱,這次務求真正一擊必殺!
就在此時,傳感器裡響起一陣威嚴女聲道:「我要活的。」
身為經驗豐富的前冒險隊成員,老鬼知道這是生死關頭,怎麼可能去理睬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女聲,就算是蘭道爾上城來的命令,他一往無前之勢,也只是有增無減!
眼看就要一劍刺死這頭異形!
突然間,颶風2號機甲上的流光暗去,兵刀也失去能量來源,慣性作用之下,老鬼依然向前攻擊,但刺上那漆黑長型寬大頭顱的,卻只剩下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劍柄。
「我操!」
瞪大了眼睛,老鬼才來的及發出這聲怒吼,異形新生的粗厚尾巴已若電閃鞕擊,狠狠將他整個人掃飛,舊型機甲不堪二次攻擊,在空中甚至直接解體四散,人也跟著撞上鐵壁昏了過去。
巡邏隊員們驚見最後依靠的老鬼也不行了,上頭又強制關掉機甲和武器動力,手中自動步槍雖然仍在集火,但人已經害怕的退至更遠。
異形似乎也明白到,自己解決了最後一個有威脅的敵人,它怒嚎長聲下硬是站起,扯動釘在身上的能量兵刀開出多個大洞,令全身墨黑血液淋漓,不住腐蝕自身冒出淡淡白煙。
那對肌肉外殼下護住的血紅雙瞳,掃過在場所有人之後,已飽食的它,快速轉身就朝迷宮通道黑暗處逃去。
見這頭恐怖怪物終於離去,緊張感的抽離、劫後餘生的放鬆,令巡邏隊員們一陣軟腿就是跪坐在地上,面容上滿是汗水、淚水、鼻水,他們望向四周,如今整個H區內已是一片血紅狼藉。
死人,遠遠比活人多的多,這就是異形。
投射光幕形成的實境影像中,只留下異形逃向黑暗的最後背影,還有癱坐一地的巡邏隊員和屍體,但研究所眾人並未在意他們,事不關己的結束了影像傳輸。
「各位對這頭異形有什麼想法。」
問話的方式、命令的語氣,大沛因雙手交疊胸前環視,眼幕低垂、無甚表情的看著會議室裡的每個人。
「科技室沒有意見,黃瑋……博士不是想要這頭異形?讓進化室自己處理就好。」
「環境室同樣意見。」這部門負責人更是有氣無力的回答。
分配向來就是各室重點,有了足夠資源才能有研究成果,從而更加提高自己地位,顯然眾科學家對大沛因的傾斜有所不滿,尤其是最不受重視的環境室。
輕點頭表示明白,不甚在意會議室內下屬瀰漫的反抗情緒,大沛因轉頭對黃瑋道:「我會連絡都市管理局,讓武裝所成立特別搜查隊捕抓目標,有了結果就送到進化室給你。」
「真是太感謝了,大沛因博士。黃瑋絕對不會讓妳失望,不過……我還有另一項要求。」
誇張式的彎腰鞠躬,這是舊紀元紳士禮法,在駝背之人身上顯得是詭異難看,更不要說最後揚起的奇怪笑容。
原本就要結束這場會議,必須忙的事情實在太多,突然聽聞提出要求,大沛因也皺了下眉頭,頗有些不耐的道:「還有什麼要求,說。」
見所有人都用著惡、不滿、憤恨目光看著自己,黃瑋心中卻湧起無法言喻的滿足感,更不要說大沛因那微怒神情,他簡直快受不了了!
「哈……哈嘿……大沛因博士,剛剛妳也見到了,巡邏隊裡淨是些沒用廢物!活捉看來對他們是太苛刻要求了。求生型的異形越是面對死亡困境,越容易爆發進化濳力,在這個時刻,它的危險程度絕對不下於肉食型和天敵型。」
情緒無法控制,變態低喘的呼氣聲響徹會議室,黃瑋毫不在乎的將內心情慾在人前展露出來,眾科學家甚至可以看到他下體硬起,詭異潮紅布滿整個臉上,雙眼只是死死盯著眼前憧憬的女人。
「然後呢?」面對黃瑋的侵略目光和噁心舉動,大沛因並未有過多反應,只是坦然回視。
即使對方利用暴力手段強逼她交配,這對大沛因來說,也不過是如呼吸一出一進般自然簡單事情,絲毫沒放在心上。
而這一點,黃瑋心內也很清楚,所以更加著迷,簡直奉為心中神明般的存在。
對這個女人來說,她心中在意的事情遠比這些重要多了,那是甚至能影響到全太平洋都市的偉大計畫!
不論思想、高度、所在世界,這些人和她是完全不同,就算最有才華的黃瑋也一樣,都不過是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從根本上的出發點就無法相提並論。
她,大沛因,是將要解放太平洋都市僅存人類的人類。
「請大沛因博士讓實驗的77號加入行動,在發現異形時,特別搜查隊只要負責通知和不讓它逃走就行了。捕捉異形這種事情,新形一個人就辦的到,這樣我也可以方便收集雙方資料,作更進一步研究。」
抽氣、質疑聲音不絕,特別是科技室的人,他們最清楚自己研發出來的機甲和武器,剛剛影像中很明白看的出,即使是數十名全副武裝士兵,雖然可以殺的了,卻難以捕抓住異形。
眾人再次看向會議室角落那名不顯眼女子,低頭不語、掩面神態讓人看不出她心內真實想法,縱使先前展現過不可思議能力,但對那衝擊性的異形姿態感覺來說,還是有些薄弱。
「黃瑋,你確定她能夠完成任務?我看不出來有任何過半成功的可能性。」
研究範圍涉獵極廣的大沛因,一下子在心內就有了初步比較,也問出會議以來第一個真正的問題。
轉頭看向角落自己的傑出作品,黃瑋揚起異樣神情,怪笑道:「可以、當然可以!即使失敗了也沒關係,我能做出第一個,就有辦法再做出第二個,下一個號碼,隨時能夠取代她!當然,若是科技室方面能再多點支援會更好……」
表情看起來毫無反應,彷若真的只是個擁有編號的實驗室產品,但在眾人看不到地方,77號細緻光潔背部,正微不可見的抽動顫抖起來。
而此刻,在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間的迷宮通道內,這裡是一如往常的陰暗漆黑,原該只有不知名蟲類鳴叫迴響,卻夾雜了份人類的急遽呼吸聲音。
「變……變回來了?剛剛……剛剛死了好多人,我好像……好像也吃了好多……」
渾身冒著大汗,撒艾夫跪趴在地上大口喘氣,記憶一幕幕清晰的在腦海內回放,當他變為異形時,殺戮、暴虐、嗜血強烈念頭淹沒,心中只想著吃盡一切眼前活體,直到飽食為止!
意識就在這場狂亂潮流中浮沈,雖然看清一切,卻只能隨波逐流的受身體本能控制,好若看了場最精美真實的影像。
「肉……人肉真的很好吃呀,每一塊、每一點都這麼鮮嫩可口,有勁筋肉被層層嘶咬斷開,血液濺出噴灑在口中,這到底……到底是該怎麼形容的美味呀……」
失去了道德倫理,用著最低限度的律法控制,這個只依靠結果導向的新紀元,社會不再有任何規範,受到異形的天性影響,撒艾夫逐漸偏離正常人類思考方式,更未發覺自己吃食同類有絲毫不對!
索果羅下區,每天本就只能吃食蘭道爾上城回收的『營養液』,對可口血肉滋味難以抵擋,就在撒艾夫神智慢慢迷失之際,身體再度出現異形化徵兆,漆黑精亮肌肉將要重新覆蓋全身,想要去尋覓那不可思議的美味。
此時,青色眼瞳浮現撒艾夫腦中,有股無形的精神力量,如尖針銳錐瞬間刺痛他。
「……你要好好記住這份恩情,用卑微的生命償還,不要再讓我失望,讓我看到決心……」
那天令他害怕求饒的面容,娜汀亞狠厲模樣再度出現腦海,也讓撒艾夫徹底從血肉沈迷中驚醒過來,重新看清楚自己處境。
「我……我到底怎麼了?!剛剛又差點異形化,讓慾望控制自己,這就是捕殺天性?!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沒有思考能力的怪物,不……不行!好不容易有了更強壯的身體、更好的生存機會,絕對不能就這麼放棄!」
撒艾夫眼中的慾望,逐漸從血肉轉化成幻想,在蘭道爾上城看到的那些美好生活、無憂無慮的世界、不用擔心生死掙扎的地方,還有溫暖美好的金色光芒,相比起異形時的捕食美味,他更想作為一個人類,好好享受一切!
「現在,都市管理局想必在追捕我了。就算變成異形,也絕不是大量部隊的對手,該怎麼辦呢……」
披著人類外皮,史上第一頭成功擁有自我意識的異形,將潛伏在這複雜的通道迷宮內,他或著是它,正在不斷努力思索,即使可能會顛覆整個人類世界,也想要活下去!
蘭道爾上城內,大清早許多興奮雀躍的高低女聲圍繞,雖然不算吵雜煩鬧,長時間下來也足以令人心生不快,但淺草真守不會,他就像道耀眼陽光,總能夠溫暖照亮每個人,用笑容給予大家快樂。
當然,還是有少數人例外,就像眼前正在學院門口,同樣頻頻笑著像朵盛麗綻放鮮花,對每個路過同學歡快打招呼的娜汀亞。
「怎麼了真守?一大早就佇立在門外,旁邊也沒看到平常那些女孩,是特地在等我嗎?這樣……感覺有點奇怪呢,我們還是保持距離點好了。」
冷不防,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淺草真守沒回頭看也知道,只有林天才會用這種口氣跟他開玩笑。
回身長臂一個勾搭上對方肩膀,淺草真守給了林天肚子一拳,打笑道:「放心,目前還沒有這種興趣,有的話將來會第一個通知你候補。我是在看公主那傢夥,你自己看看。」
順著淺草真守指點方向看過去,林天果然見到娜汀亞正站在門口,活力四射的健康元氣模樣,看起來確實令人賞心悅目,真正感受到了一天的開始,好似這也會是個充滿歡樂能量日子。
「喔……我都不知道你的喜好轉變,考慮在天使和公主兩人中挑選一位了嗎?」
「當然不是!林天你可別亂說呀。她們……嗯……總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這是我對於女性的直覺,實在沒辦法喜歡上這兩個人。」
強力反駁的淺草真守,想起今天早上,那表情冷漠的德斯蒂妮經過自己身邊時,雖有著淡淡聲招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因此當時藉故脫離聊天的圈子。
而當來到學院門口時,又見到娜汀亞在燦爛笑著,總感覺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敗壞了,所以乾脆留下來等林天出現。
「是嗎?直覺這種東西,實在是沒什麼道理呀,又沒有半點科學根據,不過我相信你就是了。至少,公主常找我們麻煩是事實。」
發覺第一堂課快要開始,林天推著不情願的淺草真守,通過門口時向娜汀亞慣例的問聲早,等走遠了才好奇問道。
「真守說說看,依照你那奇怪的直覺,你認為公主今天在學院門口當招財貓笑著,不進來上課是為了什麼?」
看了眼被拋在後方的娜汀亞,淺草真守雙手環胸,煞有其事的沈思起來。
過一會兒他才道:「嗯……感覺上跟那名常在她身後的替補生有關。昨天深夜,聽說索果倫下區又有人進化成異形,這正是自然世界的信徒最好發揮機會。我想……公主是在等替補生出現吧,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足夠運氣,從異形口中逃出就是了。」
屬於研究所的新形計畫協力者之一,或者說是給人當參考素材的林天,昨晚也收到了通知,還另外附上戰鬥影像畫面的第一手消息。
黃瑋博士要他做好心理準備,最近可能還會請去做比較測試,不過這都是需要保密部份,也不好跟淺草真守說明太多。
「異形嗎?總感覺有些遙遠呢。就像課堂上學到的野外人和獵獸一樣,只有武裝所的幾個部隊才會接觸到,希望將來也能順利進入遠征隊或冒險隊。實在很想看看呀,外面未知的世界……」
拍了拍林天肩膀,淺草真守鼓勵的笑道:「放心吧,以你的身體機能,沒被選中就奇怪了,至少也會有個小隊長之類的吧。倒是我,想參加和其它都市往來的連絡隊,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朋友兩人邊說邊笑的逐漸走遠,既互相打擊又互相加油,對於複雜事情沒有太多看法,也沒有過度奢侈的慾望,他們只想擁有夢想、熱情、快樂,這樣已經十分足夠了,可惜彼此認知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另一邊,仍在門口保持流暢微笑的娜汀亞,終於見到要找的人出現,她的記憶力很好,知道撒艾夫就是異形出現的H區居民。
還擔心對方是不是死在昨夜混亂之中,為此特地等在了學院門口。
「撒艾夫同學,太好了!見到你沒事,這真是再美好不過喜訊,昨天你沒來學院,都市管理局又通報異形出現,我們的傳感器也無法與下區通訊,連絡不上實在是令人非常擔心你的安危呀。」
高聲興奮的喜悅喊叫,立刻引起了眾人注目。
他們看見活潑可愛的公主,正一如往常關心著下區替補生,細心檢查對方有沒有問題,溫言婉語詢問情況,良心善舉立刻獲得許多人的贊同點頭。
與撒艾夫相繼走入學院,當來到陰影區域身邊沒有人時,娜汀亞立即低聲問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傳感器我已經花費點數開啟連絡功能,應該能夠與我通訊才對,為什麼完全沒有回覆?」
傳感器的聯絡網路遍布整座太平洋都市,就連距離不遠的野外也可以通話,當天老鬼的機甲和武器,被強制下達命令關閉也是同樣道理。
因此會顯示失去連線,這實在是非常詭異不可思議事情,也更加激起她的好奇心。
一如往常低著頭,撒艾夫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害怕的道:「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異形出現,都市管理局怕引起上城恐慌,就切斷那邊連線了。所……所以傳感器完全沒用,真……真的很恐怖呀!」
用力的往撒艾夫後腦就是一記重拍,娜汀亞不悅的道:「廢話!我當然明白恐怖,我要知道的是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H區的住民嗎?應該有看到不少東西吧。」
「有……有的,不過都是很血腥、很恐怖畫面,好像……好像還有不少人,包括巡邏隊的隊員都被吃掉了……」
強勢逼問讓回憶在腦中漸漸復原,撒艾夫嘗試找出片段來敷衍娜汀亞,不過就在想著同時,前夜的鮮紅世界也慢慢擴散開來,讓他連雙眼都變成血色一片。
「啪!」的清脆響聲亮起,這次臉上只是微微刺痛,撒艾夫被突如其來巴掌驚醒。
他又見到那雙青色眼瞳,近在咫尺的道:「蠢貨,那些下區人和沒用的隊員,死光了也跟我沒關係!重點是異形、異形呢?藉由它的力量和恐怖,這是宣揚自然世界和提升名聲的好機會呀!」
明明該憤怒、明明該反抗,但即使有了能力後的現在,撒艾夫心中對娜汀亞仍是充滿恐懼和聽從,那對青色眼瞳裡彷彿有著奇妙力量,正無聲無息驅使迷惑,過往暴力陰影也如惡鬼環繞,讓他不敢起輕漬之心。
這突來認知在腦海擴散開來,立刻讓撒艾夫察覺不對勁。
他並不是什麼善良人士,更不是永遠想當個奴隸的人,欺善怕惡、懼上淩下的小聰明,正是撒艾夫還在夾層地帶時,最有名的招牌本事,也是敏敏想招攬原因。
「為什麼自己這麼畏懼聽從娜汀亞呢?」撒艾夫猛然驚醒這個重要問題。
對於娜汀亞,撒艾夫有性的興趣,但絕對沒有私人感情在,她和那對青色眼瞳一定有著什麼秘密存在,也許就是能夠操控自己,甚至讓他能從異形變回人類的秘密!
下定決心的撒艾夫,打算要深入了解,確實掌握活下去的方法!
他突然擡起頭,笑得不比以往,彷彿回到了還在夾層地帶的時期,燦爛又諂媚的道:「公主,用說的妳可能很難理解,不如跟我去H區看看吧?途中,也會經過妳期待已久的夾層地帶喔!」
娜汀亞聰明而工於心計,對人防衛心也相當重,但她忽略這頭習慣踩在腳下的糞蟲了,沒有想到從來都不敢反抗的撒艾夫,居然會有對自己設陷阱的一天。
事實上,在蘭道爾上城居民的認知中,傳感器在整個太平洋都市都能夠保持連線,即使是夾層地帶甚至索果倫下區,只要出事都會有記錄,智慧警衛和巡邏隊也會第一時間趕來,鮮少有人敢對他們動手,大都當成貴賓好好對待。
更何況,身體虛弱的撒艾夫,還需要大量點數治療,異形變回人類這種事更如天方夜譚,再加上對夾層地帶心動已久,她想都沒想到這會是個設好的陷阱。
數天後,天穹頂金色光源傾灑的下午,兩人為了避嫌,已從宮本學院先後離開。
新紀元的社會裡沒人關心上課問題,有能者早已不在任何限制範圍,而無能者自然就被打落索果羅下區,所謂就學地方,也不過是個跳板而已,讓人類自行選擇晉升或墮落。
走在通往夾層地帶路上,娜汀亞小聲問道:「撒艾夫,我從爸爸媽媽那裡聽說了,H區已經全面封鎖,連帶附近幾個往來通道,還有居住區域也是戒備森嚴,你真的有辦法帶我下去?」
經過好幾天反覆思考,娜汀亞覺得萬無一失,在瞞著所有人的情況下,她與撒艾夫一同出發,面對首次前往陌生的未知之地,心裡還是有些緊張不安。
對外雖然宣稱自己是自然世界信徒,但實際上,娜汀亞不過是想藉由宗教之力累積名聲,要為了這個有所付出和犧牲,她還真辦不到。
自然世界強調一切回歸原點,讓人類與環境磨合淘汰出不適合個體,最後才能找到與地球正確的相處之道,而中途的犧牲和苦難,正是為了彌補過往舊紀元所遺留罪責。
這理念符合部份都市管理局宗旨,但在一些強制規範上雙方頗有抵觸,因此只在初期被當作宣揚工具,當情況穩定下來後,陸續被各超巨大穹型都市棄用。
不過數百年下來,各處還是有著大量信徒存在,不少人就像娜汀亞一樣,想藉此沖高自己聲望,爬上有能者的頂端。
對於索果倫下區不斷出現異形,這殘殺捕食人類現象,在自然世界的認知裡,代表環境或著說是地球,向各超巨大穹型都市所發出的反擊,要讓人類自我毀滅,因此他們必須盡力消除人與人、人與環境之間隔閡。
而娜汀亞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到索果倫下區,親自捕捉到都市管理局不敢讓大眾知道的真實畫面,藉以宣揚自然世界的正確性,然後作為掀起新一波革命風向的人,讓自己成為下個世代的主導者!
「當然、當然!公主請不要擔心,我從小在H區長大,那裡的迷宮通道線路複雜,有許多廢棄不用的巨大暗管通路,總會有武裝所忽略的地方。到時候下去,公主就可以親身體驗『異形的恐怖』,回來後也可以作為經歷宣傳。」
以娜汀亞父母能源管理室正副室長的身份,就算私自偷渡到索果羅下區,被都市管理局發現了也沒有問題。
不如說,這樣違反律法的冒險,更能顯示為自然世界宣揚信仰決心,但她唯一沒想到的是,真正遇上異形時該怎麼辦。
「好!撒艾夫你好好表現,到時候自然世界的理念如果成真,你也能夠受惠,晉升上城人的機會就更大。這段期間表現好的話,我還會給你額外點數,和那些糞蟲一起感謝我吧,賜予你們這個希望!」
撒艾夫不斷點頭呵笑答是,在有心的謙卑導引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很快就來到廢棄區域的大廈前。
搬動裡頭的厚重大門時,撒艾夫又費了不少力氣,雖然異形化在漸漸重塑強健身體,但距離上城人的水平還有一大段差距,旁邊不時傳來了娜汀亞的諷刺,最後還是她出手才能順利打開。
就在他們躍入黑暗如同深淵的大口後,廢棄區域的陰影處,兩個熟悉聲音也浮現。
「你還要繼續跟下去嗎?夾層地帶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我沒有在那遊玩嗜好。而且,被都市管理局發現了很麻煩,你和我都只是一般的上城人,父母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可是不存在的喔。」
即使是蘭道爾上城的人,大部份也是由人造子宮室生產出來,只有極少數成功的有能者,能夠要求以自己的基因製造孩子,因為他們是已成功的保證和範例,不過就算如此,也有名額上限制。
這個時代,自然生育已經是天方夜譚一樣故事。
聽到林天帶有質疑的抗拒,淺草真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都跟到這裡,現在放棄太可惜了吧?公主算計我們這麼多回,現在她和替補生兩人行動鬼鬼祟祟,還進入傳說中非常、非常邪惡的夾層地帶,這可是了解真面目的好機會呀!有了把柄,也省得以後她再來煩人。」
林天聞言滿臉無奈,知道無法打消對方意念,腳下邊往前移動邊道:「其實你只是想去夾層地帶看看吧?以往沒有管道就算了,現在發現那還能忍得住,算我倒黴,認識你這個朋友。但是先說好呀,天堂藥品想都不要去想!」
乾笑幾聲,淺草真守在背後推著不甘願的林天,兩人走向鑲崁在地面的厚重大門,為了不讓前方的娜汀亞和撒艾夫發現,他們還在原地佇足停下,足足等了好一會兒才準備出發。
「放心吧,不該碰的絕不會去碰,就看看而已、看看而已。你不是也對機甲鬥獸場很有興趣?這次就順便見識一下吧!」
經過數分鐘,覺得前人該是走遠,兩人這才輕鬆拉起大門,雙雙瀟灑一躍而入。
而此時,在墮落者區域門口處,撒艾夫、娜汀亞正與哈娜對峙著,充滿霧氣、視線模糊的破舊大門前,三人間氣氛詭異不明。
「喔,這位不是尊貴高等的上城人嗎?撒艾夫,你還真有辦法,騙了一個嬌滴滴的女孩來,是想用天堂藥品控制她嗎?還是玩玩她再拍下影像?小心被武裝所通緝呀,最近下面可是查得很嚴,這方面我倒是可以幫……」
不理會臉色難看的撒艾夫,哈娜開口就是一連串譏諷嘲笑。
但話才說到一半,娜汀亞動作快的讓哈娜來不及反應,一個閃身已是衝到面前,那纖細單手抓住她的脖子,輕鬆將整個人高高舉起。
強大的力量擠壓讓哈娜說不出話來,滿臉脹紅程度,甚至蓋過上頭的劣質腮紅,痛苦難受的無法呼吸。
「下區糞蟲,憑什麼妄想算計我?妳這個滿嘴噁心的賤女人,看門的就該好好看著門!」
無法反抗的力量,猛然就將哈娜的頭,用力按向一旁鐵壁通道,「碰!」的撞擊大聲中,還夾雜了些清脆裂響。
鮮血,自人體與牆壁中緩緩流下。
「公……公主?!我們快點進去吧,還、還有事情要辦,如果因為懲罰這個下區人而耽擱或失敗,那不是太可惜了嗎?」一旁的撒艾夫見哈娜受傷了,連忙大聲急喊。
今天娜汀亞不若往常是裸露大片褐銅肌膚的裝扮,外頭還加有件罩身長袍。
在剛剛大動作之中,撒艾夫這才發現低調的服裝下,閃耀著重水3號專有的青藍冷冽色芒,顯然也是有準備才來。
「哼!糞蟲就是糞蟲,居然想挑釁上城人。撒艾夫,你若是想晉升蘭道爾上城,就少跟這種垃圾往來。不然……連累到我的話,你的下場只會比她更慘!」
將人隨手甩出,像垃圾一樣拋在地上,娜汀亞自己走向智慧警衛,傳感器象徵身份的高貴,門在沒有哈娜指揮之下,自己就慢慢打開了。
撒艾夫見娜汀亞已是一臉掩不住興奮的走進去,他回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昔日夥伴,正掙扎的難以起身,吐出鮮血中還混著幾顆碎牙。
前進、後退,他頓時難以抉擇起來。
「妳這個笨蛋!為什麼要去激怒上城人?!我不是跟妳說過嗎?再見面時,絕對會狠狠的欺負你們!」
丟下憤恨、無奈、痛苦,各式複雜心情難以言明話語,撒艾夫還是朝要關起的大門邁出步伐,生命是向前走的,他沒辦法回頭看。
「咚!」的一聲大門重新關上,獨留哈娜一人趴在地上,嘴中還正涎著血。
捂著腫痛欲裂臉部,看向那個再度丟下自己的背影,她不會也沒有喊叫,只是努力的慢慢拖行身子靠向鐵壁。
空蕩蕩昏暗空間內再度剩下自己,沒有無助的哭泣,哈娜只是嘴角輕輕拉起弧度,聲音尖揚不屑的自嘲道:「對呀,我還真是個笨蛋,連生意算盤都不會打了,居然愚蠢的去挑釁上城人?可是,要聰明的活下去,還真難呀……」
手指微動,才想拿出懷中的天堂藥品舒解、逃避,但不知為何,哈娜還是輕輕放下了。
「公主、公主……妳走得太快了,等等我呀!」努力跟在後面的撒艾夫大喊著。
被眼前從未見過的混亂鼓噪氣息所迷惑,娜汀亞難掩興奮的遊走在各個地方,這裡骯髒、汙穢、噁心,還充斥無數說不清的低俗索果羅下區人,只有部份明顯是蘭道爾上城居民。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五光十色、絢爛迷目的無法混亂,讓娜汀亞打從心裡有種莫名狂熱情緒跳動,使她非常融入、享受這個日常生活邊緣的灰色地帶。
忘形後果最是容易發生意外,在這狹窄、熱鬧地方,娜汀亞才轉個身,就撞上了一堵肉牆。
「女孩!注意點,後面可是等會要參加機甲鬥獸的衛冕者,頂頂大名的徒手屠夫!想要陪睡的人,脫光去旁邊先讓大夥試試,爽完後還能醒著的話,就有機會……讓妳舔他的腳,哈哈哈哈!」
瘋狂扭曲的笑聲高揚,連響帶起旁邊大片哄勢,這些習慣了無法度日的人,活在恣意妄為的世界裡,毫無忌諱。
但是,說話者很快就後悔,因為他的頭被一雙纖細手掌,真的扭曲了!
早在門口遇到哈娜時,娜汀亞就憋了一股怒氣,進來後受到強烈光影、音樂衝擊挑動,變得更加心浮難耐,再聽到索果羅下區人,膽敢對高高在上的自己,說出這般下賤話語,令她身體反應遠比考慮意識還要快上許多。
看著眼前死人,手掌心處傳來無力傾倒的頭顱重量,這是娜汀亞第一次殺人,但她心內沒有任何不適,只有爽快,無法言喻的爽快,絲毫不下於過往成功打敗對手的爽快!
此時,撒艾夫注意到了,那雙青色瞳孔中,正散發微不可見的精亮光芒。
「操!是來搗亂的傢夥,一定是別區派來打擊我們,大家一起上!把人拿下之後,再好好拷問她!」
後方徒手屠夫也是反應極快的人,看到女孩不尋常力量,馬上拉著所有人一起上。
本來就混亂不明地方,更有不少服食天堂藥品意識不清的人,猶如牽線遊魂般跟隨群眾,全都在一聲令下,撲向中心的娜汀亞。
一時之間,墮落者區域傳出大片慘叫哀嚎聲音!
人越聚越多,在自己手下逝去的生命不斷增加,像是心裡某道鎖被打開,娜汀亞瘋狂笑聲越漸高亢,恣意揉捏撕殺生命是難以想像的美好,以往她在蘭道爾上城時總是盡力壓抑,但是在這裡,死傷再多都無所謂,沒人會在乎糞蟲的生命!
索果羅下區人身體機能本就偏差,再加上有重水3號機甲護身,根本就沒人擋的住娜汀亞嗜血殺戮,當敏敏接到消息趕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糟糕至極景象。
她看的出那名女子身份不同,這是個麻煩的蘭道爾上城人,尤其身上新型機甲更彰顯了特殊地位,雖然死多少人敏敏並不在意,但破壞已有的默契和規矩,會為生意帶來困擾。
這塊墮落者區域,是她的地盤。
「大壯,去把那女的抓起來。小心點,可以弄傷,但不要打死了。」
高大魁梧身影從敏敏後方走出,就要執行命令時,撒艾夫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一臉緊張的喊道:「大壯等一下!敏敏姐對不起,給妳添麻煩了,人是我帶來交給我負責吧,之後也會讓她賠償的。這裡……麻煩就先讓她開心一下吧。」
冷皺眉頭,敏敏不悅全寫在臉上。
這幾天在為異形事情煩惱,那種專門獵殺生命的肉食怪物,可不是沒有大量機甲裝備,這些夾層地帶中小團體應付的了,而原先還在猜想會不會是撒艾夫,沒想到現在就見到人了。
「撒艾夫,要帶上城人來玩『獵人』遊戲可以,但應該照我們的規矩。只要開口了,場地、時間和人選,墮落者都會幫你準備好,你這是在屠殺我的客人,這是破壞夾層地帶的秩序,明白嗎!」
聽到怒聲質喝,撒艾夫反倒安心點,過去跟隨了敏敏姐很長的日子,他知道這代表事情還有商量空間,帶公主下來本就是想製造問題,好觀察她的奇特之處和青瞳秘密,但沒想到她會引起如此大騷動。
這個女人,真的有病!
「另外,哈娜傳來了消息,跟在你們後面,還有兩個陌生的上城人進來,其中一個似乎是宮本學院流出的影像內,那個跟女孩決鬥的人。這些自以為是的麻煩傢夥,如果不是好客人墮落者不歡迎,你讓他們到別區去。」
聽聞林天也跟著來,撒艾夫可以猜到另一個人應該是淺草真守,只是不知道他們跟來用意,但無論如何這會影響到自己的計畫,而且異形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是沒有人能夠知道!
「敏敏姐,再拜託妳一件事情,那兩個人跟公主是死對頭,可能別有企圖,幫我拖住他們好嗎?我會付出合適報酬,可以用與野外人下次的交易交換。」
野外人的交易可是個大餌,帶來東西通常都能夠讓研究所滿意,也會更樂於換給墮落者裝備和武器,對他們在夾層地帶的統治很有幫助。
雖然撒艾夫不清楚其中關節,不過這倒是值得敏敏好好考慮。
「你對她倒是挺用心,是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嗎?算了,不管如何都不關我的事,記好承諾,既然不願意回來,墮落者就會算清和你的每一筆帳。另外,那女的也發夠瘋了,該是時候把人帶走,剩下我會處理。」
「謝謝、謝謝敏敏姐!這裡就拜託妳了。」
得到承諾的撒艾夫,知道這裡事情已經解決,死去的人墮落者會『回收』處理,他連忙鑽入混亂圍攻的人群中,找機會要喚醒拉開娜汀亞。
敏敏站在原地,看著瘦小人影在群眾裡帶走女子,兩人直往外頭的通道迷宮跑去,後面陷入瘋狂情緒的人,部份在徒手屠夫吶喊中洶湧追上,只留下滿地亂鬥過後的鮮紅殘屍。
血腥味,開始濃濃的飄散。
「哼!公主……真是令人發笑的稱號。撒艾夫,你以為自己是騎士嗎?上城人腦子越來越糟糕了,一群活在封閉世界裡的人。就不知道,當有天跌落至地獄時,又會是怎樣的有趣反應?」
結束思考,揮了揮手,敏敏對著後方其餘人員道:「路遠你來收拾殘局,不要影響到其它地方玩樂的人。」
一旁比烈夫聞言沒自己事情,老臉垂笑的上前提醒道:「敏敏姐,今天的重頭戲,是那個機甲鬥獸的選手,他好像也去追撒艾夫和那個公主了。您看是要取消嗎?還是……」
平凡笑容逸出冷冽殘酷氣息,敏敏是個活在黑暗世界的人,而且是很久的人。
她搖搖頭回道:「蠢貨,那邊不是還有兩個上城人嗎?正好,讓他們進去開心開心一下,足夠代替那個回不來的死人了。」
撒艾夫很弱,真的非常之弱,但是他有一項連敏敏都非常重視的才能,那就是求生的意念和機智。
她相信最後回來的人,不會是有稱號的徒手屠夫!
人群洶湧、騷亂雜生,前方遠處明顯發生異常大亂,兩名從蘭道爾上城第一次下來的年輕人,好奇心讓他們試圖從一堆人當中擠向事發處。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足可令人心生畏怖的身形籠罩了他們。
「兩位,看起來很面生呀,第一次從上城來玩嗎?如果是的話,你們會需要個好嚮導,墮落者區域,向來很歡迎好客人。」
兩人還沒看明白眼前龐然大物形貌,一道清冷女聲已自黑影旁發出。
林天和淺草真守尋聲望去,在昏暗混色光線下,他們看到名面容普通、略微高瘦女子,高束單馬尾加上兩截式勁裝,舉手投足間散發俐落乾淨氣息,腰側明顯掛著一把非法持有長型兵刀,為本該平凡的她增添些冷肅之感。
陌生地方、不明女子,更重要的是巨大身影所帶來的驚人壓力,連林天心裡都有幾分沈重,兩人下意識的對望一眼,多年默契交流間,淺草真守率先開口了。
「是的,我們來自上城,跟著一位朋友來到……墮落者區域?這位是林天,我是淺草真守,不知道小姐怎麼稱呼?還有妳旁邊這位保鑣?」
輕手拍了拍巨大黑影腰腿間,高瘦女子道:「他叫大壯,不是保鑣,是我的夥伴。兩位叫我敏敏就可以了,我是這塊墮落者區域的負責人。」
略感驚訝敏敏的身份,明明看起來年紀與他們相差無幾,卻已經是這種龍蛇混雜的黑暗地方主事者。
雖然兩人在學院裡也是頂尖的有能者,林天更獲得了英雄稱號,不過無論各方面來說都缺少實績。
或許將來成就會遠大於這名女子,而敏敏索果羅下區人的身份,也注定一輩子只能仰望,但在這一刻,淺草真守聽了還是很有幾分佩服,林天柔和五官則是微微輕凝。
「敏敏小姐,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有位朋友似乎在混亂人群之中,可以的話,幫我們找找她好嗎?」縱使是個討厭的傢夥,淺草真守沒有惡劣到可以默視同學被欺負。
甚至之前在經過夾層地帶門口時,雖然不知道看門女子為何受傷,淺草真守還是轉了一筆點數給毫不認識的哈娜,希望能夠讓她好好接受治療,即使這換來的結果,只是幾聲不屑冷笑。
「你們……說的是那位公主吧?這只是場『獵人遊戲』,她現在可是玩的非常開心。請放心吧,有撒艾夫在,會讓她快樂又滿足的回到上城。倒是兩位既然來了,不如讓我為你們找些有趣事情來做如何?」
聽到『獵人遊戲』,淺草真守不由得露出嫌惡、皺眉等複雜神色,他想不到公主居然是這樣的人,連帶望向敏敏的目光也多了分厭畏。
關於夾層地帶,這個遊走在都市管理局許可邊緣的灰色區域,林天和淺草真守雖然身為蘭道爾上城人,但多多少少聽過一些傳聞,『獵人遊戲』內容縱使不是十分明白,也大概知道一些殘忍內容。
這次換成林天開口,跳過先前幾個話題,直接拒絕道:「既然公主玩得開心,那我們就不多問了,相信連線的傳感器可以保證她平安。至於我們,自己參觀墮落者區域就可以,非常感謝妳。」
提到傳感器當作提醒,對夾層地帶林天抱持十分警戒心,尤其是對天堂藥品的反感。
一路上,林天看到許多沈浸幻境、無法自拔的行屍走肉群,讓他並不願意跟管理這地方的女子多作接觸,抓著淺草真守轉身就想要離開。
但兩人方動作,巨大黑影卻是倏然出現在後方,輕巧迅捷的速度,完全不似這個體型該有的靈敏,讓林天心內不禁揚起驚訝和疑問,如果在沒有機甲輔助狀態下,他是否也能做到這種地步。
「敏敏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妳應該很明白,對上城人動手的話,只要我們訊息一傳出,傳感器會立刻通知智慧警衛和巡邏隊,到時候妳的墮落者區域可是會跟著完蛋。」
再度轉身,淺草真守不悅的喝聲質問女子,他與林天兩人悄悄背對背靠著,那個巨大黑影他是沒辦法應付,不過幫林天守護後方還是做的到。
氣氛間微妙變化,週遭墮落者的手下也漸漸圍上,將兩個蘭道爾上城人與外頭混亂群眾隔開。
他們看著眼前的天之驕子,心內是各種情緒無比洶湧翻騰,就等待敏敏姐下達命令。
無論怎麼看都不起眼的平凡女子,敏敏單手擡起,引得所有人心神一陣緊張、興奮,卻只是微微揮了下,輕輕冷笑道:「都離開吧,不要嚇到客人了。大壯,你也過來。」
命令一下,人如高山泉水分流八方,瞬間就消散在混亂群眾中,繼續維持這塊區域的工作。
大壯則是對林天露出狂熱饞食目光,神情有些不情願的回到敏敏身邊,單純的他,單純感覺到對方很強大。
「真是抱歉,大壯每次在看到優秀有能者的時候,總是會這麼興奮,相信你們一定是相當出色的上城人。還希望不要誤會了,這塊墮落者區域在我的經營下,絕對是個非常友善地方。」
威脅退去,令淺草真守暗暗呼出口氣,以兩人的能力,在這群索果羅下區人圍攻中,支撐至救援到來雖不是問題,但那巨大黑影給予的壓力實在太過沈重,很難說不會有意外發生。
「以大壯如此優秀的身體素質,怎麼會被流放到這裡?」淺草真守有些想不通。
「對了,既然兩位是出色的有能者,正好今天有場機甲鬥獸比賽,不知道是否能夠考慮參加,相信能為墮落者帶來更多熱鬧。」
冷不防,看似要就此結束交談離開的敏敏,突然回頭問了這麼一句,混色光芒下看不清的面容,揚起莫名趣味的笑容。
「當然,如果優勝了,也能夠得到一定的點數作為報酬。以你們優秀的身體機能來說,一定也很想要擁有自己的機甲吧?這對上城人的未來也有很大幫助,可是個通往成功的捷徑喔……」
彷彿靈光一閃想起的不經意提問,在幽暗不明空間內,猶如來自黑暗深處的惡魔誘惑,擁有強大力量的蘭道爾上城人,在不斷努力追求生存的敏敏面前,也只是顆可以操控的棋子。
頓時,一直抗拒夾層地帶的林天心動了,蘭道爾上城人之間也有分等級,他並不像娜汀亞是有家族的頂層人士,和大部份的人都一樣,僅僅是個被人造子宮室製造出來的新生兒。
但幸運的是,他擁有得天獨厚的優秀身體機能。
「林天,別理她,走!」淺草真守心中有些不安,俊臉凝重的在他耳邊低喊。
淺草真守也是名普通的新生兒,身體機能雖強,但沒有林天如此強大,不過對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這個敏敏或許力量上無法相比,不過給予他危險感覺的程度,甚至還在公主和天使之上!
「別這麼焦急,真的不考慮一下?已經很難得找到優秀的上城人願意參加,我們可以提高優勝報酬喔。而且……今天對手,是幾頭來自野外的獵獸,在蘭道爾上城長大的兩位,難道不想看看真正的外界生命?當然,牠們經過特殊消菌處理了,請不用擔心。」
炫目七彩和黯淡空氣混雜的奇特景象中,敏敏一雙眼睛散發冷冽氣息,其中微不可見的黑色波動,似在嘲笑的看著兩人。
能在諸多勢力複雜的夾層地帶裡,開拓出屬於自己地盤,她靠的就是捕殺每一頭獵物,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呼……呼……這裡、這裡就沒有問題了。公主,妳沒……」短時間內高速逃跑,拉著娜汀亞的撒艾夫是汗流夾背、氣喘籲籲.
但話都還沒說完全,迷宮通道內就揚起一陣熟悉涼風,隨即「啪」聲清脆響起,臉上也傳來久違的赤腫陣痛。
「撒艾夫,什麼時候允許你碰觸我了?!而且為什麼要跑,那些和你一樣的糞蟲,簡直就是群廢物!我每一拳、每一腳,都能讓他們永遠閉上賤嘴,這些對太平洋都市沒用的垃圾,就該好好清除!」
看不清的微光黑暗空間內,迴響著蘭道爾上城人真實的高傲心聲。
沈浸在見血、斷骨、奪命興奮中,肢離破碎的觸感、慘死痛苦的哀嚎,在在都讓娜汀亞無法自拔,她現在才明白,世界上還有很多自己未曾嘗試過的事情。
捂著腫脤側臉,撒艾夫人形狀態下的身體機能,仍然差有能者許多。
假裝著驚惶受怕的低頭聽話,他從指縫間隙小心觀察娜汀亞的變化,卻未見到任何跟自己異形化同樣徵兆,有的只是一個變態瘋子在狂吼。
不過這種人在太平洋都市有不少,大部份下區人早就麻木,只是見怪不怪而已。
撒艾夫思緒再轉,壓下對先前青瞳的滿腹疑問,開口勸道:「公主,那些人當然該清除、該清除!不過,我們下來目的是為了調查異形,好讓妳能為自然世界發聲,現在還是先趕到H區,下次有機會再來教訓他們,妳覺得如何?」
狂躁氣氛漸漸冷卻下來,聽到撒艾夫的提醒,娜汀亞也想起了本來目的,從小便擅長變化多種情緒面貌的她,很快就恢復原本理智。
「就這樣吧,那些卑賤低俗的糞蟲,下次再……」
話才說到一半,娜汀亞聽到背後近處,傳來了「叮」的一個電子低聲,她下意識反應快速回身,面對直擊而來的偷襲勁風,想也不想就是雙手交舉格擋。
「喀啦」機甲撞擊的鋼鐵聲響,娜汀亞被偷襲者大力打的連退數步,差點就要站不穩,雙臂也傳來疼痛麻木感覺,她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神情,本該發揮防護作用的重水3號,能量光芒在漸漸消失!
「嘿嘿……公主?上城人真是愛搞些奇怪噱頭,到了這個夾層地帶,妳也不過就是個女人。不過呢……公主的滋味還真沒試過,等會爽的時候,你們記得幫我錄下來呀!」
下流話語突現同時,黑暗中也光明大放,強烈光芒刺得兩人睜不開眼,一顆光照球不知何時已在通道內滾動。
身著改裝大地機甲的徒手屠夫正在得意笑著,後方還跟了一眾手下。
他們先前一直隱藏在混亂人群中,有些事情在墮落者的地盤上不好做,而這無人的迷宮通道內,正是最好地點。
「你!你這頭糞蟲,對我的重水3號作了什麼?為什麼完全沒有反應?!」
俏麗面容少見的浮起驚慌神色,失去能量支持,雖說是最新型的輕量化機甲,也為娜汀亞帶來了不少重量,壓得她心頭一陣沈重。
純以身體機能而言,娜汀亞當然穩勝索果倫下區人,但那名擁有改裝大地機甲的男人,顯然也不是簡單之輩,臉上、身體的傷痕,在在展示了他作為機甲鬥士的戰績。
「哈哈哈哈!害怕了、害怕了!上城人的公主真是可愛呀。不過,也不能怪你們這些高貴的小姐,這可是在夾層地帶才流傳,特別用來阻絕能量傳輸的技術。短時間內,妳那重水3號可是都沒用了。當然,等我們回收後,會幫妳好好使用的……」
聲音從高亢漸漸低重,背光看不清的人群身影慢慢靠近,不管娜汀亞如何嘗試重新啟動,重水3號卻是完全沒有反應。
生平頭一次,她感受到無力、無助、無援帶來的驚慌恐懼。
娜汀亞轉頭看向撒艾夫,下意識的要尋求幫助,但那個帶她來到這裡的索果羅下區人,不知何時已被對方壓制在地上,瘦弱身軀正不停掙扎,嘴上還在不斷叫著。
「公主快逃!離開這裡再用傳感器通知智慧警衛和巡邏隊!他們馬上就會來救妳!」
徒手屠夫等人聞言,心中都略感怪異,這阻絕技術已經流傳多時,在夾層地帶走動的人都知道,一但啟動了就連傳感器也會失效,瘦小傢夥的反應頗為詭異。
而不知情的娜汀亞聞言,這才想起連忙試著操作傳感器,在發現同樣沒反應後,面容雖然還是強自鎮靜,但額上顆顆滴落大汗已顯示她真實心情,當下連撒艾夫也顧不上,轉身就想逃跑。
但十數個人影,也已緩緩出現在另一邊的黑暗中。
「嘿嘿,公主想去那呀?這個迷宮通道名稱可不是叫假的,幾百年下來,除了已經探索過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另一端盡頭在那。要是亂跑……小心碰上恐怖的異形喔!」
徒手屠夫早安排人手從另一邊包圍,讓獵物在迷宮通道裡亂跑,最後雙方盡皆迷失,這可是最要不得的基本錯誤。
而且,傳感器雖說失效,但一直保持連線的蘭道爾上城人,突然之間消失了訊號,相信不久後也會有人過來查看,他必須快點下手了!
改裝大地機甲上黃光流轉,徒手屠夫重腳踏地,發出「碰!」的沈聲,整個人加速沖向娜汀亞,雙手大張如黑夜惡鬼,準備強勢擒抱,好好享受眼前這名來自蘭道爾上城的珍貴女人。
見到對方動手了,大地機甲系列的厚實沈重外觀,給娜汀亞心裡帶來劇烈壓迫感。
情急之下,她連平常實力都發揮不出來,腳踩快步才想要閃開,反而差點絆倒自己,待身形站穩,那穿戴粗壯機甲的雙臂已近在眼前!
心慌之下,娜汀亞沒考慮到雙方如今差距,急亂的用左手揮舞側擋,反射性的踏身向前,右手以肘為弓頂,想用力撞向徒手屠夫腹部。
肢體、機甲交觸輕輕「咚」的一聲,撞在金屬護具上的強烈酸麻痛楚,立即自娜汀亞肘頂處綿延傳開,擁有綜合優秀攻擊和防禦的機甲系列,大地就是其名。
近在咫尺的男性嘲笑聲,在娜汀亞耳邊陰沈響起道:「公主這是在幫我按摩嗎?讓妳費心了。等下……我們多的是時間可以好好玩。」
失去重水3號之後,讓她更加明白了自己和林天之間的差距。
娜汀亞神色慌張的想要拉開距離,但冷不防下,徒手屠夫已是一陣猛力熊抱。
被改裝大地機甲賦予的力量高高圈抱住,失去能量保護的身體,讓她清楚聽到體內一陣「喀啦」清音傳來,那是往常在撒艾夫身上聽到的聲響。
「哇啊啊啊!好痛、好痛呀!放開我!放開我呀!只是群下區的糞蟲,你們竟敢這樣對我,等爸爸和媽媽知道你們就死定了!一定要讓你們死得很慘、很慘……呀!」
「啪!」的再次清脆響亮,不再是低低沈音,而是足以迴盪通道,壓過眾人嘻笑的斷裂聲音,這讓娜汀亞發出生平未有過的尖聲慘嚎,她的雙手和部份肋骨,被不斷收縮的改裝大地機甲壓斷了!
「嗯……上城人抱起來的感覺果然不一樣,軟軟綿綿又有彈性,身上味道也跟那些劣等貨不一樣,連叫的聲音都這麼好聽,真是好貨色、好貨色呀!哈哈哈哈!」
將頭埋在懷中女人胸前,兩側雙峰飽滿渾圓,驚人彈性擠壓的徒手屠夫一陣舒爽,體汗乳香融合成的奇妙味道更是醉人。
他已經忍不住伸出腥紅舌頭,在裸露出的褐銅肌膚上肆意舔撫,下體被侵犯蘭道爾上城公主的劇烈想法刺激,堅硬至前所未有高度。
威脅盡除,眼見這名上城女人已經沒有反抗能力,前後方的數十人也越來越趨近,無數骯髒汙穢的手,開始撫摸享受這難得一見貨色。
而陰暗一角,在沒人注意地方,撒艾夫雙眼正緊緊盯視一切,盡力壓抑體內嗜血衝動並未變身,只是趴著低頭觀察娜汀亞的表情和身體,每一處、每一寸變化都沒放過。
他要明白,這個不像異形、不是新形的公主,到底有什麼秘密!
「滾……滾開,不要碰我!你們這些……很痛呀!我的手!」
似乎擁有特別癖好,其中一人將斷折的手牽起,帶著撫摸自己身上每一處,甚至將那褐銅光嫩的指頭,放入了嘴中輕輕啃咬.
享受快感的神情、怒恨怨痛的娜汀亞,兩者呈現最強烈反比。
重水3號機甲雖然失去動力,但在沒有娜汀亞配合下,眾人也無法輕易脫落,徒手屠夫擔心強行拆除會傷到這先進機甲,反正阻絕裝置還在作用,他也不怕斷了雙手的女人有什麼舉動,便恣意享受其餘裸露出來肌膚。
活生生的野獸分食情慾行為持續上演,猥褻的男人們,將娜汀亞機甲外衣物粗暴撕毀,貪婪的舔、吸、啃、咬、摸那光滑彈手的美妙觸感。
從俏麗臉龐、飽滿雙峰、嫩盈腰肢、修長美腿,再到隱密的黑色森林芳地,無不經受口手荼毒肆虐。
娜汀亞的聲音也從怒喊尖吼,漸漸變為隱抑哼音,最後只剩下有一聲沒一聲的低泣。
她無力看著上頭鏽蝕黃褐的鐵製牆壁,心內終於明白到,在這迷宮通道裡不會有人來救自己,以往所驕傲自持的頭腦、機甲、身體機能,在有心人的算計面前,是多麼脆弱不堪一擊。
「好了……也讓你們嘗夠甜頭,該是辦『正』事時候。滾遠一點,都擠在一起老子是要怎麼玩!」
無神渙散、雙眼空滯,娜汀亞感到自己被人隨手拋在地上,突然的撞地衝擊,讓雙手斷折處傳來劇烈痛楚,喚醒了些剩餘理智,但卻見到更讓她覺得不堪、痛恨的畫面。
身穿改裝大地機甲的男人,拉開了連身裝褲檔處的縫隙,一條髒臭汙色長蛇,已猙獰迫不及待的吐出。
五官敏銳的娜汀亞,頭一次怨恨自己身體機能好,在這被光照球打亮的通道內,甚至能看到粗狀長物上的暴起血管和突粒疙瘩,索果羅下區人積垢已久的腥臭汙味,陣陣傳入她嗅覺中。
噁心醜陋之程度,驚起了娜汀亞自尊裡最後的逃脫意志。
肋骨脆碎使她無法順暢呼吸、雙手斷掉使她無法掙扎起身,娜汀亞只能轉動身子,以跪趴的姿勢挪動肢體,試圖遠離這個令自己想吐的垃圾。
但在這腐爛骯髒、偏遠無人的迷宮通道內,高高在上的俏麗美女正跪地弓身,燈光打在機甲裸露出來的白潔美背肌膚之上,殘餘破布遮掩不住的豐滿身體,高聳挺起的純白臀部,反構成了充滿情惑色欲的絕佳景象!
這讓旁邊不少人已經忍不住,體內血液熱氣狂湧,口中呼著沈重氣息,手上連忙掏出硬結暴沖的分身不斷上下搓弄,他們充斥絲絲血紅的眼中,只有這個令人把持不住的高貴蘭道爾上城女人。
「嘿嘿,這還是第一次可以玩到上城的女人,你們都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話聲方落,娜汀亞即感到一雙黏膩大手緊緊抓住腰臀兩旁,溫熱的長條狀物體在臀部肌膚處,不斷傳來了陣陣戲虐輕碰,全是令她痛惡、害怕欲絕的感觸。
用力過度雙手,甚至在光彈白嫩的皮膚留下清楚紅痕,可見其主人情緒之高昂,徒手屠夫臉上是抑不住的笑容,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激動,比當年抓到一個編號者來破處時還要興奮!
「不……絕不!你們這些噁心傢夥,我是上城的公主,誰也別想碰我!」
突地,回頭的那雙青色眼瞳裡,亮起了道微弱精芒色彩,被逼到極限的娜汀亞,在抽象無法言喻的意識空間內,精神似突破了道無法言明障礙,腦海中一陣能量湧入,令她感覺清涼舒爽無比。
猛然發出的怒揚聲音帶著神秘力量,化作四面八方亂流,讓強音於封閉長型通道內迴盪,重重衝擊了所有人耳膜。
距離最近的徒手屠夫更是首當其沖,眼看就要可以享受那粉色雙瓣軟肉,不想意外衝擊音波突來,將他整個人震飛退後,即使改裝大地機甲的能量護罩也難以抵禦,神秘力量震得他頭痛欲裂,雙耳還流出了潺潺紅血。
「快制止她!不要再讓她鬼叫!給我狠狠的打,把手腳和那張嘴都打爛了,看這個上城女人還有什麼花樣!」
發出聲音衝擊波後,娜汀亞頓如洩了氣的皮球軟癱在地,突破後的精神虛弱,再加上先前受傷的劇痛夾擊下,已然是昏死過去。
其他手下見狀,連忙上前,掄起武器就是對準關節猛擊!
「喀啦」的清楚碎聲中,娜汀亞才痛醒慘叫,旋即又昏了過去,頭一次感受到體內神秘力量,還沒有能夠駕馭能耐,如今她已經到達極限。
「屠夫大哥……你、你沒事吧?這女人……」
「我沒事!都讓開!居然還留有一手,這些上城人花樣真多。他媽的!我今天一定要玩死這個女人!」
鮮血還在耳邊不停滴落,徒手屠夫連傷勢都不治療,痛楚更加激起他內心深處暴虐性子,下體比原本明顯猙獰粗大一圈,他對著娜汀亞脖子就是直接高抓舉起,那美麗身子頓如風中破絮無力搖擺。
胯下長蛇對準幽幽洞口,就要直接進入時,後方卻突傳手下驚愕喊叫,打斷了他的享樂,害怕著喊道:「屠……屠夫大哥,那個瘦弱的小子,他……他……」
「叫什麼叫!你沒看到老子正要爽嗎!」重要時刻一再被阻止,就算佛也會有火,何況是有徒手屠夫稱號的狂暴機甲鬥士。
但手下聲音卻是更加緊張害怕,連說的話都開始顫抖不已,抓著他搖動的手也越發大力,搖的都無法進行正戲了。
「操!真是養了一群廢物,不過就是個瘦弱小子,你們不會自己解決嗎?!」
終於受不了手下喊叫,徒手屠夫丟下娜汀亞,決定先轉頭解決那個瘦弱小子,原本是想留著賣給其它區的孌童變態,不過現在他改變主意了,賣給那些對屍體有興趣的傢夥也不錯。
但,才這麼想著,他轉身卻是看到一輩子沒見過的畫面,同時也是人生最後畫面。
原本趴在地上的瘦弱傢夥,正激烈顫抖的滾動身子,渾身爆發出的強大力量,甩開了好幾個試圖壓制他的手下。
光照球的明亮光芒中,那顆人類頭顱正在不可思議的畸形扭曲,原本白皙透出隱隱蒼色肌膚,漸漸被漆黑深色渲佈遍染,強壯筋肉流線取代皮膚條條覆蓋表面,各處骨骼關節不斷增長突出,整個身體漸漸拉高變形。
後方,還有一條強壯粗厚尾巴正破體高舉,肌肉外殼覆蓋之下,那已經變得赤紅無白的雙眼,散發出嗜血恐怖氣息,正無情看著眼前所有人類。
「異……異形,這小子是異形、異形呀!快跑!」不知道誰發出了第一道驚聲尖叫,但立即被怪物的怒吼長音蓋過。
很快的,迷宮通道內只剩下聲聲慘死哭嚎!
夾層地帶的墮落者區域內,最受歡迎、氣氛熱烈的莫屬機甲鬥獸場,而今天歡叫大吼聲音更是特別響亮。
以通體烏金黑亮物質打造的堅硬圍牆隔絕,上方及入口處甚至奢侈的用能量護罩作為防護,這是個只準二方進一方出的巨大場地,而在幕後操縱者敏敏點頭前,誰也出不來!
「……呼……呼,林天,我們是不是被那女人騙了呀?」
淺草真守不敢回頭,只是趁空檔對背後好友低聲說著,前方有頭體型遠超想像的野生獵獸,正瞪大嗜血渴肉雙眼在看著他。
如同他們往日在宮本學院內學習過的動物古鑑般,這頭獵獸與光成影像內的圖案沒有太大區別,擁有四腿柱地、寬背朝天,看起來就像頭大破壞前的全身雪白貓科動物。
但,牠雙眼盡墨漆黑如夜,粗壯大腿旁伸展出銳利骨刃,因感受到獵物存在,前端硬甲指爪也漸漸伸長,嘴中利牙更顯尖銳,體型整整是動物古鑑上的兩、三倍之大,還沒動作已經是股沈重壓力氣息襲來。
作為一個愛思考的人,淺草真守不禁在想,那個叫敏敏的女人,到底是如何弄到這些獵獸,心中暗道:「難道她有辦法到野外捕捉獵獸?」
「你對女人的第六感,不是早就知道她在騙人了?為了能就近觀察野外獵獸,就算連機甲都沒給,你還不是乖乖進來。」
同樣額上冒汗,林天一改臉上柔和神情,謹慎專注的面對眼前對手,同樣種類的獵獸在他這一方,足足有三頭之多!
「別只說我,你不也一樣,聽到有獎金點數可以賺,還不是扺擋不住新型機甲的誘惑。這裡跟上城會限制年紀、身份的機甲鬥獸場不同,只要有本事誰也可以參加,最適合你這傢夥了!」
淺笑一聲,林天頭也不回的道:「是呀,如果單就這點來說,夾層地帶真是個好地方。不過……」
兩人話才說到一半,四頭虎形獵獸似商量好,齊吼怒聲震響整個機甲鬥獸場地,掀起外頭觀眾人潮更大聲的興奮回應。
龐大身型迅速撲出,健壯有力四肢踩踏之下,特別鋪製過的堅硬金屬場地,也出現了微微刮痕!
僅僅一次奔行動作,虎形獵獸已衝至兩人身前,初次面對如此強大敏捷的對手,讓他們心中都是一驚。
腥風利爪在前,淺草真守想也不想,與林天默契的分作左右兩邊,矮身翻滾出去,但動作稍慢的他,立即感到背上傳來銳刃劃過的溫熱痛感。
不敢起身,讓衝刺力道帶著自己持續滾動滑行一陣,直撞到烏黑圍牆邊緣才翻身穩立,淺草真守沒有轉頭細查,但俊俏瓜子臉上已是痛的呲牙咧嘴。
他在心內暗暗喝罵,平常在宮本學院和蘭道爾上城,就算機甲對練可也沒這麼危險,但淺草真守好冒險刺激的心內,卻也隱隱感覺十分興奮。
沒來的及理會林天那邊如何,盯上自己的獵獸已再度衝來,淺草真守知道一味閃避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加上已經將戰圈拉開,不用擔心身後受襲,正是該反擊時候!
收起嬉笑表情,淺草真守聚精會神以對,雙手虛張、身向前傾、下盤蓄勢保持彈性。
就在虎形獵獸利爪對準腦袋揮落時,他以微乎其微極小空隙,猛然矮身低頭閃開,同時順勢斜向彈滾,自那龐大身軀旁閃出。
抓準虎形獵獸體型巨大,回身不及自己快的絕佳空隙,淺草真守大喝一聲奮力彈跳,半空手腿大張就是直接撲騎在牠身上!
被食物爬上背部,虎形獵獸更顯暴躁的彈跳吼聲不斷,場外也因這驚人之舉,發出不斷喊叫好聲音。
但騎在上頭的淺草真守卻是感到非常苦痛,那背骨處是嶙峋突出,加上瘋狂搖晃之力,震刺得他渾身難受不已。
見始終甩不掉身上食物,虎形獵獸心下一發狠,巨大身體就是往烏亮牆壁直接撞去!
眼看就要當塊夾肉餅,淺草真守心中驚慌下也咬牙拼命了!
他一手牢牢扯住背上皮毛,逆勢半身傾斜滑向側方,變成整個人半掛一邊怪樣,空出的另一手曲鈎成銳爪狀,猛地發力抓向柔軟光滑腹部!
「波!」的一聲,好似東西破掉爆出輕音。
同時虎形獵獸已猛力撞上烏黑牆壁,震得整個場地一陣微微晃搖,還在頭昏腦脤之中,腹部傳來劇烈痛楚已讓牠忍不住嘶吼出聲。
見攻擊意外有效,知道自己找到這頭虎形獵獸弱點,淺草真守弓緊背脊,全身健壯肌肉鼓動,有能者的強大力量傳導至手上,入肉已深指爪,再度猛然發力!
穿體貫腹怪異感受,讓淺草真守再次聽到破裂輕響,隨即整條手臂破入獵獸體內,浸沾在溫熱血液之中,入手處盡是滑嫩觸覺,頭一次確實感受到生命的活體內臟,這讓他有些發愣呆了一下。
受傷吃痛已極的虎形獵獸,怎麼會放過食物分神大好機會,巨大身體猛然一個用力回轉,就是二度再撞向烏黑圍牆!
戰鬥中分神的淺草真守,立刻嘗受到大意代價,在堅硬金屬和強壯獸軀中間,承受一切狂暴力量擠壓的,只是個區區人類身體!
恐怖衝擊力瞬間穿透五臟六腑,淺草真守一股鮮血猛然就是大口噴出,將眼前雪白皮毛染的整片豔紅,令他斜掛半邊的身子立刻下滑幾分,一副搖搖欲墜模樣。
這還是因為身為蘭道爾上城的有能者,身體機能較好,若換做一般上城人或下區人來,只怕早已身裂斷截,死的不能再死了。
場邊老練群眾見狀,知道高潮生死時刻就要來臨,暴起一片迴響道:「殺死他!殺死他!」
同樣受到重創,虎形獵獸明顯重新起身較快,不去理會肚腹劇痛,牠擺動身子準備要再次撞死身上煩人食物。
此時,意識模糊的淺草真守也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和烏黑牆壁在逐漸拉開距離,他知道只要再一次撞擊,自己絕對必死無疑。
臟器破裂,體內血液亂竄溫熱陣陣,無法再保有多餘理智思考,淺草真守俊俏面容滿是痛苦猙獰,猛然長吼一聲下,他單手成爪,對準先前貫破血洞,再度狠狠穿透入腹!
這次他幾乎將整條手臂連同肩膀埋入,淺草真守對著感受到的所有跳動物體,全部就是一陣瘋狂抓、扯、拉、擊!
頓時,如瀑布般的鮮紅,瘋狂猛烈自虎形獵獸體下傾洩爆出,轉眼整個場地一角就積滿了大灘血水。
龐大獸軀搖搖晃晃,失去剩餘衝向烏黑牆壁之力,虎形獵獸發出了痛苦低嗚,漆黑雙瞳看著上空遠方,似在回想過往大自然的自由生活。
牠勉強走出了生命中最後幾步,終究「碰!」的一聲,不支倒地。
從戰敗者屍身上爬起,逆轉戰局的淺草真守,得到了場外最瘋狂歡呼應援,但他還沒來的及高興,因為另外一邊,獨自面對三頭虎形獵獸的林天,正陷入最危急狀況!
三虎同嘯,溫臭腥風迎面撲來,林天腳下用力蹬彈躍向一邊閃開,但身子還沒站穩,其中一頭已摸清食物閃避模式的獵獸,龐大身子半甩,粗壯尾巴已如影隨形揮來。
巨大鞭影近在眼前,破風之聲尖銳,林天雙手才來的及交叉豎起,便立刻感受到火辣辣痛感在雙臂上爆發,強大抽擊力量將他整個人帶得倒退滑飛數步。
這讓林天深深明白,野外生命的強度果然跟都市內人類不一樣。
曾在研究所做過不少試驗,這種程度痛覺對林天來說以習已為常,輕輕低喘氣,他甩甩手試圖揮去麻木痛感,三頭虎形獵獸已再度慢慢圍繞轉了起來。
陷入危急情況中,總是平靜和氣的臉龐上,也多了絲憤怒的血性怒意。
身體機能的比拼,他一直以來都是贏家,不會、更不可能在這裡輸了,潛藏在柔和五官之下的內心深處,是遠勝常人的自尊和高傲,這份心情頓時爆發!
「……進去前最後一次跟你們說明,傳感器在我的機甲鬥獸場會被遮蔽,而這會持續到你們或敵人其中一方倒下,否則大門不會打開。如何?兩位上城人,你們的勇氣準備好了嗎?」
那個叫敏敏的女人,她的告誡還迴盪在耳邊,看向手上傳感器,林天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拼死橫氣。
看似謙虛什麼都不在意的人,其實是早已習慣自己的勝利,當受到足以動搖的挑釁時,也是最快失去往日理智的人。
林天只要勝利、點數、機甲!
他還要讓那個自以為掌握一切的索果羅下區女人,以及在機甲鬥獸場外瘋狂嘶吼的人們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厲害,可以被稱為英雄的有能者,這是他們永遠觸摸不到的境界高度。
不再後退逃避,奮勇之氣消去心靈恐懼,身子低弓的林天依然顫抖,但已是肌肉高速運動緊繃徵兆,他雙手隱隱握拳收勢,眼神也為之一變!
野性直覺,令三頭虎形獵獸感受到,場中氣氛在悄悄改變。
牠們也聽到角落處的夥伴,傳來了悲嗚痛苦叫聲,但這一切只是更激發獸性的嗜血渴望,漆黑盡墨雙眼兇狠狂怒反瞪回去,圍繞走動的圈子開始越趨越小了。
就在圓圈縮小到雙方警戒的臨界點時,兩道沈重又猛烈踏步聲,迅速從林天後方傳來!
發揮生平前所未有的專注,臉上是無比凝重表情,肌肉、力量、身體調整達到最佳平衡狀態,林天猛一轉身,便見到兩頭虎形獵獸,一左一右向他交叉撲擊而來。
大步踏前沒有閃避,林天直接挑中了一方,毫不猶豫的起步快速衝刺!
人與獸的相對加速,讓雙方距離瞬間消失,到要衝撞的最後一步時,林天和虎形獵獸不約而同躍起,龐大獸軀在半空揮動利爪,厚實力道的破空聲勢駭人恐怖。
致命壓力緊抓林天內心,沈重到幾乎喘不過氣,他猛然大喝出聲振奮自己,半空中,強行扭腰改變了相撞之勢!
他身子向下微傾以左手護體,讓利爪劃過前臂帶起美麗血花,但另一手旋即用不可思議角度,以右拳由下往上劃出道完美弧線,準確猛烈的擊中虎形獵獸太陽穴處!
「碰!」的清楚碎音雖不大聲,卻足可令觀戰的所有人聽見。
僅僅一拳之力還是在半空強行攻擊,這頭擁有龐大身體的虎形獵獸,居然如陀螺般被打的翻轉倒在地上,眼、耳、鼻、口處流出稠稠紅白相間液體。
在研究所的長時間協助實驗,讓林天很明白自己全力一擊是多麼恐怖,心內並未因此吃驚動搖,反倒是終於能全力施為的瞬間,那拳頭擊肉的實在感覺,讓他頓時感到無比暢快!
半空翻轉落地,手臂上深深的數道血痕,在肌肉強力緊縮下漸漸止血,甚至隱隱有癒合跡象,但林天來不及細察,因為最後一頭虎形獵獸已經撲上。
陰影突然罩身,半空落下後正是力竭之時,這次就算林天也來不及閃開。
虎爪挾威勢橫掃,痛擊在他腹部上穿出數道血洞,整個人像是被打飛球體,以驚人速度撞上烏黑牆壁,半身甚至微陷其中。
觀眾的注意力,此時已從淺草真守處被轉移至此,以人類原始之力,一拳打死了巨大獵獸,這不可能的一幕令全場氣氛沸騰,英雄之名毫不虛傳!
但快速交擊的瞬間後,又是陷入瀕死邊緣,場外已經有人開始為林天大聲加油,這是屬於他的個人魅力。
野外獵獸攻勢向來連環扣連環,感覺全身都要散掉的林天,還沒摸清自己身上骨頭斷了幾根,才正掙扎的要站起來,第三道虎形獵獸身影已夾帶恐怖聲勢沖來。
隱伏已久、最後殺招,那巨大獸軀的重量在不斷加速,帶起了可怕陣陣風嘯聲音,林天粉身碎骨就在下一秒!
此時,機甲鬥獸場一角,終於解決對手的淺草真守,擡頭就是見到眼前一幕,他俊臉扭曲瘋狂的全力奔行,爆發出不下於虎形獵獸速度!
兩線快速交錯瞬間,他飛躍撲至虎形獵獸身上,體驗過非牠死即我亡感受,加上林天性命危在旦夕,這次淺草真守不再猶豫,單手高舉,對著頭顱旁的寬大耳洞就是全力貫入!
受到突來重襲,被人類之手殘忍翻攪,虎形獵獸頓感腦中劇痛無比,眼前一黑就是失速轉頭撞向旁邊的烏黑牆壁。
「喀啦!」的頭頸碎裂之音爆聲響起,龐大獸軀連聲哀嗚機會都沒有,頹然倒落。
慣性作用下,騎在虎背的淺草真守,也被甩飛撞上能量護罩,一陣劇烈光芒電閃下,刺炎燒痛感傳遍他全身,整個人也無力的從半空掉落,先是撞到死去的虎形獵獸再彈落地上,幸運的免去二度傷害結果。
喘氣間,淺草真守咳出幾口鮮血,自地上艱困起身,頭腦意識還有些不清楚。
恍恍惚惚之中,只聽見場外傳來觀眾的聲嘶力竭吼聲,熱血沸騰氣氛,居然達到了有史以來最高點!
他轉頭一看,雖已習慣好友不可思議的能力,但仍然免不了為眼前一幕震驚愣住。
在淺草真守好不容易又解決一頭虎形獵獸時,林天與最後的敵人在場中重新較勁起來,而且是真正字意上的較勁。
人與獸,一大一小身形,那虎爪自高空劃下,卻被人類一雙肉掌給硬生生頂住!
傾斜半搭空中的虎形獵獸怒吼連連,超越圍觀者想像重量壓在林天身上,令他全身脹的潮紅粗大,肌肉高速運作抖動,手臂、脖頸處處青筋暴起,前腿半弓正顫抖的快要屈膝跪下。
沒有機甲,純以自身之力對抗野外生命,林天徹徹底底展現人類新的可能!
「真、真守,你……你他媽的還在看……看什麼,快來……快來幫忙呀!」勉力低吼出一句,情況危急下,林天還少見的爆粗口,他快要支撐不住了。
醒悟過來的淺草真守,連忙拖著傷勢要上前幫忙,但在兩人沒注意到的時候,入口處大門早就重新開啟,令人顫寒的另一道巨大身影無聲走了進來。
就在淺草真守要對被擡起的虎形獵獸,那柔軟下腹動手時,身後斷斷續續的憨厚聲音傳來道:「可……可以了,算你們……你們贏!敏敏姐有交代,獵……獵獸很珍貴。」
兩人才驚愕間,一股絲毫不下虎形獵獸奔行的猛烈風勢響起,那個龐大獸軀被來人直接踢腿橫掃一擊,居然浮空的滑飛翻滾出去,直撞到圍牆才停下!
遭受突來重擊,虎形獵獸口中也濺出紅血,趴在地上顫顫魏魏難以起身,在失去行動力瞬間,立刻被隨後進入的工作人員制服。
淺草真守和林天還沒反應過來,巨大陰影又籠罩了他們,印象中只見到個靦腆微笑道:「好……好棒!恭喜,大……大壯也覺得你們……你們很厲害喔。」
一個雙手朝天撐著、一個緊握成爪待發,兩個驚愕的人還保持先前姿勢,他們不由得對望一眼,連身上傷疲都被嚇得忘記,心中不約而同想著:「操!厲害個屁呀!」
被舔摸全身噁心觸感,索果羅下區人特有體汗臭味,充滿淫欲的垂涎臉孔,四面八方隨形而來的可怕笑聲!
發自心靈的恐懼、排斥、痛恨等情緒極端劇烈,甚至壓過了斷手受傷痛楚。
娜汀亞感到非常難受,一片漆黑暗野裡,即使努力試著逃離那些回憶,但就如同散不去的惡鬼幽魂,大笑、嘲弄、腥羶話語不斷迴盪在耳邊,任她如何怒吼喊叫,終究一點一滴被無數隻從黑暗伸出的手淹沒身影。
又回到了當初無力受俘景象,娜汀亞看見昏過去的自己被舉起,徒手屠夫的蛇形下體醜陋猙獰,血筋突起通紅似個怪物,慢慢的在一步一步逐漸靠近。
無力改變過去事實,越是看著內心越是痛苦掙扎,令她只能歇斯底里的瘋狂哭喊!
就在見到那髒東西終於要碰到自己身體時,娜汀亞雙眼瞳孔亮起一片青色波動,發出了不似人類頻率的怨恨怒吼。
眼前一切影像,述然瞬間破滅!
「噗哇!呸!咳……這是什麼東西?低級的生命液?這是那裡?回答我,撒艾夫!」
鏽腐陳蝕的鐵牢房間內,僅有昏暗光線照著一男一女。
縮在牆角躲避神秘力量衝擊的撒艾夫,見把自己住所幾乎破壞殆盡的始作俑者醒來,心裡也終於鬆了口氣,不然再任由她下去,外頭巡邏隊早晚會發現這裡異狀。
「公主……不!娜汀亞,這裡是H區,我的居住地,妳已經昏迷兩天了。」
從綠黃相交的黏膩液體中走出,渾身赤裸的娜汀亞還來不及找到衣服,便聽見了來自過往順從僕人的不可思議回答。
被回憶折磨的身心俱痛,讓她就像是頭被激怒癲狂的獅子,纖足一動已來到撒艾夫面前,雙手搯住他的脖子,毫不留情使出全力,指節處甚至隱透紅潮,發狂的要致眼前人於死地。
「對我不敬!不過是頭來自下區低賤的糞蟲,居然這樣對我!你們都不該活在世界上,都應該要去死!去死!」
將眼前人與記憶中嘴臉重合,失去理智的娜汀亞,感覺到雙手緊搯下,傳來陣陣筋斷、骨碎、溢血的美妙觸動,撒艾夫嘴裡不住吐出大量的溫熱鮮紅,沾染的同時,也暖和了她的手和心。
沈浸在逐漸癒合心靈的舒服中,突然,娜汀亞腰間毫無預兆的被股巨大力量擊中,將她整個人橫掃飛出,狹小鐵牢房間內頓時被撞的天翻地覆,就連堅硬束管都被撞出列列碎痕。
受到重擊,娜汀亞下意識的捂著受傷地方,見到那裡已是血肉破開,雖然對她這種程度的有能者來說不會致命,但強烈痛楚已足以驚醒神智,看清眼前一切。
「咳……下手……下手可真是不輕呀,認清楚現實了嗎?娜汀亞,我已經不再是無力反抗的下區人,也不是妳能隨意動手的對象了!」
一條粗壯布滿漆黑筋肉的尾巴,自撒艾夫身後活靈活現甩動,娜汀亞瞪大雙眼,驚愕無比的道:「你……你是那頭在H區的異形?!為什麼……為什麼你能恢復成人類?!當初……當初勸我下來這裡……這是你的陷阱!」
反應快速的娜汀亞,立刻聯想到早先撒艾夫的建議。
當一切的一切細細回憶起來,她終於明白,會有那種噁心、痛恨的遭遇,全部都是因為眼前人,這個被自己大意忽略的索果羅下區人傑作!
「果然是聰明的有能者,不用說明就能夠理解許多事情,可以省去我大量的解釋時間。」
當水珠逐漸滑落,線與線流落展現出了娜汀亞裸露身形,因為低頭蹲身著,優美背頸弧線在點點亮光點綴下,更是充滿無比誘惑,屬於她的獨特幽香,也陣陣充溢在這小小鐵牢房間內。
撒艾夫看著眼前不再高高擡頭的女人,有了強大力量和變身作靠山後,原本膽怯害怕的弱小心靈,頓時充滿前所未有自信。
「妳一定很疑惑,為什麼不殺了妳,還要將人帶到這裡治療,甚至透露出我是異形身份。如何?想要明白嗎?哈哈哈哈!」
撒艾夫開始喜歡上這種感覺,這種站在頂端、勝卷在握的感覺,可以肆意操弄、踐踏生命,唯我獨尊放縱去做一切事情,這就是蘭道爾上城人的世界!
所以他要繼續這樣下去,絕對不做回束管裡的燃料!
見娜汀亞始終低頭不語,撒艾夫難忍得意,盡情享受這份快感,蒼白瘦弱面容激動扭曲,得意的自己解釋說著。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我能變回人類似乎與妳有關。妳在迷宮通道內被玩弄時,確實發出了能讓我回復理智的神秘力量,甚至可以進一步操控部份變化。說起來,真該感謝那些機甲鬥士呀,死前還能跟上城的公主玩得這麼開心,想必……死的很值得吧!」
不再是屈躬卑膝,二十多年來的壓抑低頭,都在放縱狂肆笑聲中盡皆發洩。
上天曾對自己不公平,給了一副虛弱身體,但現在擁有異形能力的他,一切都將不再同於以往,只要好好掌握住娜汀亞,未來晉升蘭道爾上城絕對不是問題!
「……」似低嗚般,不清楚的微微聲音自娜汀亞口中發出。
「妳說什麼?大聲點,尊貴的公主被嚇傻了,難道連說話禮儀都不知道了嗎?!」
走到娜汀亞身前,撒艾夫彎下腰,一把抓起仍是濕漉漉的紫藍色短髮,這次終於輪到自己,將那總是高高在上的俏麗容顏拉起。
但入目的,是一對閃著強烈光芒的青色雙瞳!
「去死!」
終於聽清楚的怒吼聲中,爆發出了強大的神秘力量,突來衝擊波將撒艾夫整個人猛烈炸飛,甚至接連撞破兩道堅固鐵門,直沖入對面索果羅下區人的鐵牢房間。
編號H9872的王石,今天依然是在門口吞雲吐霧,即使H區有異形出沒,大多數人已私下轉投其它地區求生,使這裡變得荒廢不已,他也依然懶得去理會外界事情,仍是自我的過著生活。
但今天突來的碰撞巨響驚醒了他,看向兩邊同樣深黑不明的房間門口,即使如何逃避,不可避免的現實終於來臨。
知道有事情就要在眼前發生,王石吸食天堂藥品的手,在不停微微顫抖著。
慢慢的,被撞開房間其中一側,傳出野獸般低聲嘶吼,王石立刻知道自己撞大運了,已至中年的他明白,一成不變如死水的索果羅下區,每當迎來變化之時,都必然會以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只是,誰也不想成為代價之一。
他拔腿欲逃,想要將這裡的異變告知巡邏隊,但方起身動作,長年糜爛的墮落身體就已先行垮掉,整個人狼狽摔倒在地,被天堂藥品掏空的王石,甚至連逃命本錢都沒有了。
絕望擡頭,王石看著以鋼鐵鑄成的狹小房間,居然被某種強大力量一點一點撐開變形,從裡頭走出個巨大恐怖的生命體,他很確定,這絕對不會是人類!
赤紅無白的雙眼,首先發現了糧食存在,那粗壯尾巴擺動高起,尖銳末端對準王石,變身後的進食天性,讓牠打算將這個討人厭的鄰居先吃掉,做為進補修復。
生命就要迎來最後一刻,但王石沒有掙扎,非常快就宣布放棄生存,他不是個有勇氣反抗的人,只能害怕的劇烈顫抖,看著死亡步步逼近。
就在此時,一道肉眼可不見的波紋光芒,如水漣漪般在半空震動開來,爆發力量將異形再度炸回鐵牢房間!
通道上霎時灑滿了酸性血液,「滋滋」聲在不斷作響,就連王石身上也沾染不少,正一點一滴消蝕身上皮肉。
但他對腐蝕痛楚恍若未覺,因為另一道漆黑房間內,已經走出名渾身赤祼的公主。
昏暗燈光下,一頭紫藍色齊肩短髮溼潤伏貼,俏麗面容因憤怒更顯生氣靈動,雙眼青瞳深邃閃亮,點點水珠流瀉過褐銅澤色光滑肌膚,帶出完美起伏身形弧線,這是個不應該出現在索果羅下區的漂亮女人。
這一刻,王石內心深處揚起前所未有的慾望衝動,他好想活命,然後細細體會這心臟跳躍的活著感受!
「吼!」聲尖銳長音,怪物怒嚎再次迴盪在H區。
接二連三受到突來攻擊創傷,對方與想像中的乖乖伏首稱臣不同,變身後的撒艾夫,逐漸被嗜血進食天性佔據大半神智,心中揚起前所未有憤怒。
它決定了,要把這個不知自身處境的瘋女人吃掉!
被反覆撞壞的鐵牢門房後方,巨大身影如黑色狂風再次沖出,有力踏步聲音強猛密集,無堅不摧聲勢,就如頭將要肆意毀滅的破壞神。
怪物帶來的沈重壓力,迫的王石只能張口乾吶,心中頓時絕望無比。
重量與速度相乘帶起恐怖衝擊,異形巨大身體如天幕罩下,欲撲往站在門口的娜汀亞,卻是傳出「碰!」聲巨響,它的腳步被停下了!
神秘力量在娜汀亞身前形成一道溢著淡光屏護,猶如新型機甲系統的能量護罩,受到異形攻擊震散出肉眼可見的波紋浮動,浮溢餘力若強擊震凹四周鐵牆,王石也同時被沖飛得吐血翻倒。
已經無法述說人語的異形,只會發出憤怒吱呀叫聲,牠揮動多節上肢不斷猛烈攻擊護罩,見久攻依然無效,整個身體就是直接後退,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強猛衝撞。
H區,頓時響起令人心顫的連續沈重擊聲。
僅僅憑藉內心激動狂烈情緒,娜汀亞操控著還不熟練的神秘力量,竭力抵擋眼前異形的憤怒。
但每受到一次攻擊,那護罩光芒便會黯淡一些,同時她也感覺到,腦內好似被絲絲抽髓後的詭異驚涼痛感,讓俏麗面容顯的越來越顯蒼白。
終於護罩漸漸消失,在最後一次衝擊中,異形龐大身軀猛然穿破光芒,將發出痛苦高聲哀叫的娜汀亞,狠狠撞入原先的鐵牢房間。
「噗哇!」一壁,衝擊力道在體內震散四方,大量溫熱洶湧上喉,讓才剛復原的娜汀亞,又吐出了不少鮮血。
獲得神秘力量的她,身體機能並沒有太大改變,仍然只是蘭道爾上城的有能者程度,若不是護罩有減去傷害效果,只怕早已重傷不起。
還沒緩過氣來,異形尾巴又迅猛突襲,銳尖一端強勢貫穿透破她的肩膀,將娜汀亞整個人帶飛硬生生釘在後方鐵牆上,令小小房間內發出迴盪「咚!」的響音。
「哈啊……呀!痛……好痛……」
神秘力量消耗、身體受到衝擊、肩膀無情刺穿,三種不同劇烈痛楚交混,讓娜汀亞連高聲哭喊的體力都沒有,青瞳泛起珠珠淚水,只能無力喘息著。
還擁有部份撒艾夫理智的異形,似是覺得這樣懲罰還不夠,寬形頭顱靠近,伸出了恐怖紅舌恣意舔擦。
特別是在肩膀處,那帶有溶蝕酸性的涎液,滴滴滲入傷口,讓本已無聲的娜汀亞,發出了人類會感到膽顫的嘶聲哭喊。
聽見痛苦叫聲,異形醜惡大嘴微微張開,露出了像是微笑孤度。
牠收回了腥紅長舌,與巡邏隊作戰時不同,那大嘴述地分作四瓣呈十字張開,內中的尖銳齒牙,已對準眼前覬覦許久的美味糧食。
被吊掛在半空痛苦無比的娜汀亞,紫藍色秀髮蓋過臉龐,被血水淩亂黏貼,她從髮間隙中望出,眼前是張擁有無窮黑暗的恐怖大嘴。
連日來的痛苦經歷,情緒間大起大落,讓這位蘭道爾上城的公主,終於忍不住將聲音哭了出來。
「我不要……」低聲哭喊對異形一點影響力也沒有,那十字大嘴依然在靠近。
突然,娜汀亞猛地擡起頭,神色充滿憤慨的看著眼前異形,發出破聲大喝道:「我說了不要呀!」
聲音,不再像先前般具有神秘力量波動,這單單只是人類憤怒意志的吼叫,但是令奇蹟發生了。
將要吞噬的四分嘴口漸漸復合,高大佈滿黑色筋肉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縮小變形,多節四肢、寬形頭顱、還有釘死她的尾巴,一切的一切,全都慢慢變回了人類形態。
最後,只餘剩個虛弱、赤裸的索果羅下區人,呆愕驚然的站在鐵牢房間內,那是撒艾夫的本來面貌。
「不……不可能,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可以自己控制變形了,這種受到操縱的命運……這種命運我應該擺脫了呀!我……」
話還沒說完,一道勁風襲來,這次不再是五指張開的巴掌,而是握的非常緊實重拳,豁盡全力的往他臉上打去!
充滿憤怒的重拳,將撒艾夫臉骨擊破發出碎裂清聲,整個人也如陀螺在半空猛打轉,衝撞直滑到鐵牆邊才停下來。
這力量之大,若不是他經過異形進食改造,若還停留在原本下區人的身體機能程度,只怕早已死去。
娜汀亞喘著大口氣,臉龐兩頰痛苦汗水如雨落下,一手捂著血洞般的肩膀傷口,腳步虛浮的慢慢走向眼前索果羅下區人。
即使對不斷遮掩自身光芒的天使和英雄,也未曾有這般怨怒,她生平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也從未對一個人記憶如此深刻,已經是牢牢印在心中了!
「變身!變身!快變呀!為什麼……為什麼……」
意識到自己無法再變成異形,撒艾夫終於明白,這份奇蹟就算不是娜汀亞所給予,也絕對受到對方身上神秘力量所制約。
他擡頭看著近在眼前的娜汀亞,背著昏暗燈光下,那是分不清喜怒哀樂的表情,立場再度顛倒了,依然是對方上自己下。
失去力量的速度和充滿絕望的心情成正比,撒艾夫很清楚,自己不會是娜汀亞對手。
求生意志強烈催促,他猛然前傾,抱住了那光滑彈性的修長雙腳,大聲求饒道:「對……對不起公主,剛剛……剛剛只是一時被異形的意識控制。對!我被控制了!請原諒我,我……我對妳是絕對忠誠!」
話方說完,一隻腳無情重重踹上他的臉,將牙齒都踢飛了幾顆,但撒艾夫仍是不敢鬆手,這是他最後活命機會。
「說!繼續說呀!你不是很會說,讓我聽聽你還有什麼可以說!」
「公、公主,我……我可以變身異形,身體機能也慢慢增強了,這是人類史上從來沒見過的!一定……一定會對妳有幫助,這也是自然世界的共存旨意呀。」
重拳再度自上方強力加壓,猛然就是擊在天靈蓋上!
衝擊性力道貫穿撒艾夫腦內,他立時感到眼前一陣昏蕩,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連娜汀亞說的話都聽不太清楚,只有握住腳的手不敢放開。
他擡起沈重的頭,迷茫畫面中,只見到娜汀亞赤裸著彎下腰,飽滿渾圓胸形的低垂姿態魅惑無比,上頭兩點嫣紅輕綴,其下腰間流線完美、平坦無贅,漆黑茂密之地更顯神秘誘人。
在這非常時刻,撒艾夫心內卻有種奇妙的本能感受。
眼前女子汗水、鮮紅混著天然體味散發的幽香,是多麼令人陶醉享受、多麼令人臣服拜倒,慾望被挑起同時,體內血液加速流動,他感到異形變化徵兆再起。
「……那麼,你就去死吧!」
死字傳來,終於驚醒了昏沈沈的撒艾夫,強忍著暈眩不適感,他連忙道:「不、不行!公主現在……現在不能殺了我,不然妳會有很大麻煩!」
「這裡是索果倫下區,如果沒有我,妳要如何回到蘭道爾上城?!更不要說面對特別搜查隊的盤問!妳身上發生這麼多變化,肯定會被研究所當作素材實驗,剛剛戰鬥發出動靜太大,他們一定很快就來了。現在,只有我可以帶妳離開這裡!」
「快點!動作再快點!」索果羅下區通道,機甲裝備製成的踏步重音急響不斷。
為了捕捉異形,一察覺到H區再度傳出異狀,武裝所派出早已調集人手組成的特別搜查隊,而且附近負責接收傳感器訊息的感應裝置,還發現股未知神秘力量波動!
這項消息連都市管理局都驚動,而進化室的負責人黃瑋,也在大沛因陪同下去報告。
除去出任務的遠征隊,這些由武裝所冒險隊抽調出來的精英,大都配備著2型或3型系列機甲,擁有各式能量武器,可以說每個人都有與求生型異形周旋之力,是太平洋都市裡頂尖戰力。
但這足以讓人類自豪的隊伍裡,還有個身影明顯與眾不同,她的機甲灰黑交雜,隱晦暗光如同主人一樣低調,幾近貼在身體如同尋常衣物,相比重水3號來說還要輕薄,其上不見任何武器。
「喂!那個不是研發中的『幻影系列』嗎?怎麼會在這個女人身上?」
巨大鐵軌車正急速的「喀啦喀啦」運動中,不時有人在後方小小聲議論著,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陌生面孔,十分令人好奇。
「女人是進化室那邊搞出來的實驗品,似乎就是傳說中的新形人類。聽說不得了呀!這次加入捕捉異形行動,大概兩邊都要順便測試一下性能吧。」
「就憑她?沒實戰經驗的女人,等下看到異形沒被嚇出尿來就偷笑了。來!來!下個注,賭她第一聲什麼時候叫出來。」
巨大鐵軌上,前方正大聲說明戰況,賭圈卻悄悄在後方擴散。
彼此都是熟識已久的作戰夥伴,隊長雖然明白但沒有喝止,這些長年殺伐浴血,見識過世界真實面貌的強大戰士,總要一些調劑才能平衡心理,尤其以戲弄他人為樂。
但這次,他們挑錯人了。
「要到了,所有人注意!這裡就是H……這……這是?!」巨大鐵軌車終於順利駛進目的地。
通道連接的H區,廣場仍是佈滿上次戰鬥後的激烈痕跡,但是通往居住區鐵牢房間的入口處,居然被層層扭曲變形的鋼鐵群塊封住。
照那樣子看來,是被某種巨大力量給硬生生弄成!
「什麼時候異形懂得設下障礙了?!」這是所有特別搜查隊員見到後的第一反應。
「配備烈火系列機甲的人,啟動最大出力,用能量兵刀對入口……等、等一下!77號,妳要做什麼?」
帶頭的隊長才在發佈命令,特殊份子已經獨自越眾而出,對背後傳來的大喝聲恍若未聞,她獨自走到交纏成結的扭曲鋼鐵群塊前,伸手輕輕摸了摸,還試著推動幾下,似在做著測試。
「呦喝!加油啊美女,進化室有什麼厲害的研究,都拿出來看看,不要讓我們武裝所失望了呀!」
「這女人要發力了、要發力了!快、快,我可是用一個月的點數,賭妳會讓這些傢夥吃驚。」
「……你們,閉上嘴!」
特別搜查隊中,女性戰士為首者身穿大地3號機甲,她雙手環胸、臉色不悅,被其他人吵得煩躁發出喝聲,目光則冷冷看著那名傳說中的新形人類。
隊長一臉無奈神情看著手下,他最討厭這些麻煩事情,突然被指名當領導者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過隊員至少還會聽從命令,對於更不給面子的新形,他也想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本事。
喧鬧聲音漸消,特別搜查隊將注意力都放在前方女人身上,現場氣氛開始緩緩改變。
新形沒有理會後方傳來言語,她退後了幾步,身體改側向面對正前方,右手握拳後拉,雙腳微曲伸張,幻影機甲上也亮出道道暗沈紅芒,流形光線逐筆劃過身體曲線,看起來詭異的美麗。
「喂喂喂!不用能量武器,真的是要靠拳頭嗎?這是在開玩笑吧,那些鋼鐵加起來,至少有手臂長的厚度吧?!」
「閉嘴!」不客氣的給廢話者一拳,女性戰士為首者見到77號動作,神色是更加陰沈了。
突然,幻影機甲紅光迸射大作,這些精銳的戰士眼中,看到令人震驚無比一幕!
77號身影赫然分為數道,對著鋼鐵牆壁四周猛然揮拳,「碰!碰!」的連環巨大聲音作響,不絕迴盪於整個H區。
快速移動留下的攻擊幻影,明顯將鋼鐵牆壁四周連接處破碎、削弱,越來越見薄於中心點,而此時77號的身影也一個接一個,如疊合般慢慢回到正前方。
率先回到的第一個身影動作了,她踏地重拳猛擊,整座鋼鐵牆壁頓時發出不堪負荷巨響,甚至明顯後移了一些!
當第二個、第三個……重重分化身影不斷匯聚,響音已如擂鼓撼天、聲聲震心,特別搜查隊的隊員們,甚至感到地面都在晃動了!
最後,77號驚人動作終於停了下來,原本如天塹難越的厚重鋼鐵牆壁,已成被流星火雨轟炸過的大地,四處殘爛凹陷不堪,但始終沒有被破開。
「呼……這就是新形人類嗎?以後我們也有機會變的如此?真是令人恐懼又羨慕的身體機能呀。不過,也就如此了,這終究不是單獨人力可以完成的工作,烈火機甲的人,上去支援!」
冷汗悄悄自額間流落,隊長轉頭就是下令,但話才剛說出,便看到隊員們指著前方,神色驚愕大聲叫道:「隊長,快看!」
原本退開的77號,慢慢走到那座鋼鐵牆壁面前,幻影機甲上暗紅光芒再度亮起,她突地蹬地小躍,腰身半空發力,迅猛回轉身體就是一記迅雷踢擊!
連接處發出清脆崩壞聲音,斷裂痕跡如蛛網延伸,巨大的鋼鐵牆壁終於承受不了這連環攻擊,轟然「磅!」的一聲不支倒下,驚人巨音響徹整個H區,也震懾了特別搜查隊的每個人。
無法置信眼前事實,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著:「這就是新形人類?這就是我們的未來?這……真的還是人類嗎?不論力量還是速度,簡直都不輸給異形和獵獸!」
倒發散落的塵埃中,此時那位人類的奇蹟,77斲緩緩回過頭了,無甚表情的面容冷漠嚴肅,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只道:「動作快,不要讓異形逃跑。」
說才話完,人已經消失在漆黑通道盡頭。
經過戰鬥破壞,裡頭的燈光照明已殘落不堪,居住地通道遠比廣場狹小,這裡鋼鐵牆壁盡有被腐蝕跡象,爛形、扭曲組成的黑暗牆幕,恐怖壓迫如排山倒海湧來,似乎每個角落都潛伏著欲噬人怪物。
幻影機甲全力運行,新形人如道暗夜紅雷,劃出殘光流線,快速穿梭在通道道內。
她很快就見到了撒艾夫與娜汀亞戰鬥地點,那裡的兩側鐵牢房間,如被巨大鐵軌車全力撞過般,入目盡是凹陷扭曲的破壞景象。
77號小心翼翼的先探入一邊鐵牢房間,機甲紅光彷彿在積蓄力量,更加暗沈濃郁似化不開的血水流動,一步、兩步……當確定了這裡沒有問題,她才解除戒備搜索起來。
「已經……跑掉了嗎……」
鐵牢房間內,破碎的束管流出生命液滿地,地上還混著大量鮮紅血水,除了不明蟲型生物仍在啃食出聲,這裡已經被破壞的分不清原貌。
仔細謹慎的重覆搜索幾次,依然是毫無所獲,就在77號打算去另一邊察看時,牆角邊的不明蟲型生物終於引起她的興趣,這是在蘭道爾上城和研究所裡看不到的生物。
她以機甲上自帶的燈光照明,這才看清楚角落,有一群全身佈滿細碎齒狀的怪異蟲體,整個身體軟若無骨像是張紙片,有曲卷成形、有張開若口、有圓滿如球,變化成萬千姿態,十分奇特也十分噁心。
疑問這樣不明蟲型生物所進食物品,77號不覺畏懼厭惡,直接伸手翻弄開來,發現了個被啃食破損的湛藍水色寶石項鍊。
這個象徵尊貴的東西,她的腦海裡有印象,記得曾在宮本學院裡見到過,是在一個被稱為公主的女人身上!
就在思索時,77號突感手臂傳來噬咬麻感,心中頓覺訝異,她現在可是穿著科技室最新型的幻影機甲。
驚愕之下一望,這才發現不明的蟲型生物,似乎對糧食被奪感到不悅,紛紛爬上了她拿著湛藍水色寶石項鍊的手。
不論最新科技還是製成材料,居然都抵擋不住這不明蟲型生物啃咬,雖然只是一點點,但確實在『吃掉』她的幻影機甲和能量護罩了。
與此同時,特別搜查隊的聲音也漸漸傳來,77號本欲出去說明自己發現,但才踏出第一步便停了下來,她悄悄將湛藍水色寶石項鍊收入機甲,只帶著不明蟲型生物離開。
「77號,妳有什麼發現了嗎?這……這個是?」
看著自昏暗房間內走出,與幻影機甲一樣新穎神祕的女子,隊長有些吃驚的問著,武裝所上頭只有給他這名女子代號,連名字都沒有交代。
「不清楚,未知生物,需要送到環境室分析。另外,調查這兩個被破壞的下區人住所,我要知道是誰住在這裡。」理所當然的下達命令,77號冷硬語氣如若毫無感情。
「下區的感應裝置本來就少,這裡經過戰鬥後,也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暫時還沒辦法跟都市管理局連上線,妳說的事情,等回去再自己查吧。現在,我要明白現場狀況,雖然妳是破例加入,但要搞清楚我才是隊長,這個特別搜查隊的指揮者!」
一直示弱也不是辦法,隊長難得強硬了一回,雖然心內仍是覺得麻煩,令表情看起來氣勢減弱幾分,但已換來後方不少隊員湊熱鬧的呼聲叫好。
像是生氣、像是疑問、又像是不知所措,77號面容只是冷冷凝住,雙手輕垂站在原地不發一語,也不知道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與隊長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不相讓。
但時間不會隨著他們停下不動,老練的隊員們早已開始自行搜索現場,不一會就有人傳來聲音大叫道:「隊長,有發現,這裡有個沒跑成的可憐傢夥。」
表情雖然嚴肅,但隊長已暗暗鬆了口氣,內心激動的感謝隊員適時呼喊,與一個明顯強大於自己的人對峙,這可不是什麼舒服事情,即使她是名美麗女子也一樣。
他故作冷哼聲,經過新形時特意道:「77號,都市管理局有下令,在捕捉到異形之前,特別搜查隊都不會解散,接下來還有一段合作時間,希望妳能明白自己的定位。僅僅一頭異形,對我們來說還不需要用上妳,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申請將妳踢除!」
舊式機甲特有的金屬撞疊踏步聲遠離,全隊都在執行工作,只餘下77號一人孤單佇立通道。
隊長離開後她沒有過多言語,只是默默加入搜索行列,看不出情緒波動的臉上,仍是沒有絲毫變化。
「嘿!比達奇,什麼時候這麼有種?你不怕她一腳把你踹爆?我不認為你全身上下再加機甲,會比那塊鋼鐵牆壁硬多少。」
「廢話少說,我也是逼不得已,放著顆無法指揮的大爆彈,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炸到自己人,不然隊長換你來當?」
兩名男子蹲在遠遠地方低聲交談,提問的年輕隊員嘿然笑了幾聲,連忙轉移話題,指著自己的發現道:「親愛的隊長,你快看這裡!」
已經被清理過的現場,斷牆殘垣下露出一具屍體,死相頗為奇特,背朝天的分為上下兩截,另外整個頭顱都不見,難以辨明真實身份。
還沒等比達奇問話,年輕隊員已經先解釋道:「隊長,根據過往經驗,異形都會將人類吃的一乾二淨,除非有不得已狀況,像是在逃命時候。之前,讓我們看的與巡邏隊戰鬥影像也是如此,所以你不覺得……這個下區人死法很奇特嗎?」
蹲身對著屍體,比達奇支頭沈吟片刻,方道:「的確,而且夾層和下區雖然地形複雜,但會隱藏自己的異形還是頭次碰到,更不要說懂得在入口處設下障礙,好像知道我們會來,連交戰都放棄直接躲了起來。難道……」
「難道異形有了智慧?!」
年輕隊員一句無心喊聲,雖是輕輕淡淡,卻徹底驚醒所有在通道搜查的人,強大的異形還擁有了智慧,有什麼比這還能更令人類恐懼。
斜睨手下一眼,比達奇暗暗嘆口氣,一副被他打敗模樣,只好故意大聲道:「有沒有智慧,等抓到就明白了,這不是我們要操心的事,就讓管理局的大人們去傷腦筋吧!」
觀察到特別搜查隊氣氛漸漸平靜下來,也不理會猛拍頭一臉不好意思的年輕隊員,比達奇重新專注在眼前屍體上,他還發現一些奇怪地方。
「這個是……天堂藥品,大概生前也只是個沒用的燃料。攔腰而斷一擊,像受到股強大力量衝撞,應該是那條尾巴造成。不過……頭的消失,照這血跡噴散和四周殘留痕跡來看,像是有股力量從將腦袋瞬間擠開,這不像求生型異形的攻擊手段,真是奇怪呀……」
「會不會跟先前感應接收裝置傳來的神秘力量波動有關?」
比達奇與年輕隊員仔細的討論問題,其他人也盡心做著搜查工作。
唯有透過幻影機甲聽見耳語的77號,她想到了那個湛藍水色寶石項鍊,不變的臉上,終於露出若有所思表情。
蘭道爾上城的廢棄區域,一棟破舊大樓內傳來陣陣「喀啦喀啦」的開啟聲音,隨之兩個人影從鑽出,受到固定裝置推動,大門再度緩緩自行關上。
「公……公主,我們回到蘭道爾上城了。」撒艾夫顫顫巍巍的小心討好著。
一路上經過反覆測試,雖然還能感受到先前心跳震動感覺,但最後總有道不明障礙,阻止著異形變化難以突破,令他非常確定,關鍵就掌握在對方手裡。
走出廢棄大樓門口,來自天穹頂端的人造暖光灑落,娜汀亞頭一次真正感受到蘭道爾上城的美好,同時也更加明白和支持,都市管理局所制訂的,將蘭道爾上城和索果羅下區分隔的政策。
自然世界說的就是最荒謬言論,若不是現階段還要靠它提高聲望,她會是第一個舉起反對旗幟,然後消滅它的人。
「回去時,告訴那個女人,傳感器編號我記下了,受到的損失我會賠給她,讓她下次擺個笑臉給我看看!」
經過夾層地帶回來時,敏敏見到兩人先是驚訝,原先無消無息加上異形又在H區出沒,連她都以為這次撒艾夫難逃一死,沒想到還是好運的躲過劫難。
但驚訝過後,隨之而來的是無比震怒。
因為娜汀亞的傳感器失效,而最後發出的訊號,正是在墮落者區域附近的通道迷宮,令她的父母尋線追到了敏敏地盤。
那兩位掌控能源管理室的大人物,來的時候,足足帶了數百名智慧警衛和巡邏隊員!
縱使敏敏聲明事情與自己無關,但人是消失在附近的通道迷宮,蘭道爾上城的居民可沒這麼客氣,直接完全封鎖墮落者區域,導致原本熱鬧地方瞬間變的蕭索無比。
「當然、當然,敏敏姐最喜歡公主這樣的優秀客人,下次一定會用最燦爛笑容迎接。另外,公主……關於我的限制……」
當人從長久的徬徨無依,一夕間變得胸有成足時,那種安心、自信的感覺就會難以忘懷,失去了能夠操縱他人生死的力量,現在撒艾夫變得比之前還要膽小擔心。
娜汀亞聞言,露出喜怒難辨表情,恢復動能的重水3號藍光閃動,她快步移動到撒艾夫身前,臂膀弧線甩動,反手手背重重打上正在諂笑臉龐!
無法抵擋也不敢抵擋的攻擊,令那瘦小身子跌入一地倒亂物品中,撞起滿地塵埃。
啟動能量面罩避開灰塵,水藍色光幕下,忽高忽低的情緒詭異聲音透出道:「喔……你想變回異形,要做什麼?殺了我嗎?還是再次折磨我呢?想要擺脫眼前控制你的女人是嗎?」
淩亂一地物品中,撒艾夫顧不得腫大一邊的紅臉,連忙爬出來回道:「誤會!公主這是誤會呀!我……我只是想多一份力量,可以多幫上公主的忙。妳想想,夾層和下區如此危險,有了變身能力才能保存這條小命,好為公主多做點事。」
完全不復黑色怪物時的嗜殺威風,真正的撒艾夫,從他爬出束管決定不再回去當燃料那一刻起,就只是個為了生存,能夠出賣所有的人類。
尊嚴、原則、自由這一切的東西,都必須在有保有生命的前提下才能追求,這是撒艾夫內心最純粹想法。
緩緩走近,似乎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姿勢,娜汀亞再度彎下了腰,令兩人面容靠的極近,近到幾乎都能感覺對方呼出氣息,那紫藍色秀髮甚至撫貼在撒艾夫臉上,帶起陣陣搔癢至內心的奇異感覺。
極輕、極輕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了,道:「在上城,要遇到一個可用的下區僕人很難,若不是有利用價值,我早就殺了你。自己想辦法好好活下去,然後在未來的日子裡,每一天都等待著我的折磨吧……」
「我……我……」吶吶的張喊,看著那雙近在眼前的青瞳,撒艾夫心神好似又陷入漩渦,一時間無法控制自己。
還沒完全熟悉覺醒能力的娜汀亞,見撒艾夫呆愕的無法回答,她伸手拍了拍他臉頰,道:「異形不是改善你的體質了?加上你的『頭腦』,相信要在夾層和下區存活,這不是什麼難事,對……吧!」
輕柔語氣在話尾時急劇拉高音量,小小拍撫化作怒氣重擊,將撒艾夫整個人一巴掌打趴在地上,原本另一邊的完好臉頰,頓時腫得更加嚴重,也讓他神智重新清醒過來。
公主的喜怒越來越無常了。
不打算再理會這名索果羅下區人,雖然在迷宮通道時就重新連絡上父母,但她還是必須趕快回去,娜汀亞轉身步出大樓門口,留下一身倩然背影。
「既然你是異形,那下去也就失去意義,我另外有了新的想法。在那之前,你最好『正常』點過日子,不要讓任何人發現真實身份。」
娜汀亞和撒艾夫兩人,都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事情極不正常,不論是誰,若讓都市管理局知道這樣情況,研究所那些瘋子的解剖台上,一定會有他們位置!
一個只求生存下去、一個擁有美好未來,誰都不想莫名成為人類進化的墊腳石,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已成了共乘一舟的命運共同體。
看著離去的娜汀亞背影,撒艾夫諂笑忍痛的臉漸漸沈垮下來,他依然無法擺脫這個結局,做了二十幾年忍氣吞聲的索果羅下區人,就如哈娜所說,始終只是蘭道爾上城人的一條狗。
「到底什麼時候,我才能安心、快樂、無憂的過日子?」
不僅是變身能力被限制在對方手上,事實上,當初幾近要殺死娜汀亞時,在異形體內的撒艾夫,也感到自己理智隨之更加模糊、消逝。
若不是憑藉極端的虐玩情緒,在最後拖延吃食時間讓她有辦法反擊,恐怕現在有可能已是頭完全的怪物了。
這等於除非他一輩子不會受到刺激變身,否則若想保持理智恢復人形,一定要依靠娜汀亞的神秘力量控制,雖然沒讓對方知道實情,但這項自我認知已足夠沈重了。
不想放棄、也從未放棄,撒艾夫長嘆口氣倒成大字型,毫無忌諱的躺在髒亂廢棄大樓裡,他腦海中不斷思索任何一種可能,只要是可以幫助自己,再小的可能都不放過。
無法擺脫控制也無所謂,最起碼,也要找出能令自己變化異形方法,要將最低限度的保命王牌控制在手裡。
「都市管理局和研究所同樣會被控制,自然世界的教主和歌姬?但是認識不足風險太大,可能又是跟娜汀亞一樣的人,還有誰呢……對了!雷!那個野外人記得是從別的都市來,也許知道的事情更多……」
一頭雜亂散髮被風吹動,體型高壯結實,臉上戴著護目大鏡,那看不清面容的形像在撒艾夫腦裡瞬間浮現。
就像曾被敏敏下過的評語般,小聰明總會被慾望矇騙,循著求生希望而行的撒艾夫,完全不記得之前對方的怪異行為,曾有過的些許猜測也被拋諸腦後,他現在想的只有自由、強大、力量。
人類僅存的9座超巨大穹型建築,屬於最優秀先進之一的太平洋都市,就從這個誰也沒注意到的小地方開始,一點一滴的將要被啃食殆盡。
乘著懸浮光運,娜汀亞很快回到山丘上的古式莊園,依循往常方式打開主樓大門,果然見到父母兩人安坐其中,他們正用審視、疑問、不悅的目光看著她,但神情中沒有任何擔心成份存在。
「妳回來了。」中年男子低嗅茶香,頭也沒擡淡淡說著。
「說說看原因,為什麼瞞著我們到夾層地帶,甚至是索果倫下區!跟那個燃料玩上癮了嗎?」
直視眼神銳利的令人無法迴避,當中年女子注意到娜汀亞穿著下區連身服時,雙頰更是微微抽動,少有的將喜怒形露於外。
身為控制整座太平洋都市能源的管理室副室長,糞蟲對於人類可以產生多少貢獻,她最是清楚不過,那是個看了會令人感到可憐的數字。
蘭道爾上城人之中,身體優秀者,能夠加入巡邏隊保衛都市,更勝者進入冒險隊和遠征隊,到野外為人類的未來探索;頭腦傑出者,能夠晉身研究所,不論是人類新形促進,或是裝備、能源、糧食上的開發,也都能增加太平洋都市的生存機會。
就算皆為次級者,依然能夠在蘭道爾上城,找到可為人類做出貢獻的工作,再不濟就算去當個燃料,產生能量也足以抵過數名索果羅下區人!
而那些沒有自知之明的糞蟲,卻如同蝕骨之蛆,無恥吸附在他們蘭道爾上城人身上,要將太平洋都市的生存希望,一點一點啃食乾淨。
沒有貢獻卻又希冀有更高享受,當認識到現實差距後,更只會用天堂藥品麻醉自己,徹頭徹尾變成廢人一個!
可惜負責生產的人造子宮室無法決定基因好壞,她曾多次建議都市管理局,直接採用高壓手段,將所有索果羅下區人強制配入束管,一輩子作為燃料為太平洋都市服務,可惜皆被不知名理由強硬回絕。
所以當知道自家女兒,想要用自然世界理念作為擡高聲望手段時,中年女子曾猶豫許久,最後還是被丈夫一句話給打消阻止念頭。
「失敗了,就向都市管理局申請,委託人造子宮室再給我們一個孩子就好。」
因此,當娜汀亞消失在夾層地帶和索果倫下區兩、三天之久時,中年女子內心已經有了新的打算,如果這個女兒不能再度說服她的話。
感受不到雙親冷酷想法,娜汀亞順著心中極度的依賴和敬愛,認為這是母親的擔心表現,不同於面對外人的有禮、活潑、瘋狂、陰暗,她的神色之中只有焦急,連忙解釋著。
「媽媽,到夾層和下區是因為之前有異形出沒,只要用些悲慘宣傳手法,再配上異形造成的恐怖後果,這足以令大家重視上城和下區的關係。到時,我就可以一躍成為領導者,而且這次下去,我……」
正要說到在索果羅下區發現的異常能力秘密,中年女子已一反常態,面容極為激動扭曲,尖銳喝罵出聲。
「蠢貨!若是真的成功了,難道接下來妳還要和都市管理局作對嗎?!一直以來就是怕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只允許妳假裝信仰,而不是真的加入,沒想到妳既然蠢的如此!」
被母親從未見過的兇厲模樣嚇到,娜汀亞慌張的道:「不、不會的,那些都是只懂得追隨信仰,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的無知蠢貨,現在這樣的人類太多了,非常好操縱。我……我會努力控制情勢,媽媽,請相信我!」
「妳!」中年女子激動的都站了起來,沒想到女兒會一再反抗,她為對方狹小的視野和思考感到憤怒。
總以為是神能夠控制一切的人,終究會敗在自己認為最不可能地方,這也是中年女子要求都市管理局,強制管束下區人原因,要將所有風險都扼殺在零!
正當她打算再次怒斥時,一旁的丈夫已放下茶杯,緩緩發話道:「今天到此為止,娜汀亞妳也累了,去換下那不合宜的衣服,好好休息吧。」
古式莊園內一時靜默無聲,只有智慧警衛來回走動清掃,好一會兒,娜汀亞見母親沒有反應,才乖巧的點頭道:「嗯,爸爸,我先進去休息了。」
女兒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中年女子也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身旁仍是滿臉嚴肅不苟表情的丈夫,她無法理解對方的縱容。
「妳認為我這樣做不好?」
「對,這是往錯誤方向發展。總有一天,她會發現擺脫不了賴以成名基礎,最後被自己的過去絆倒。」
再次拿起荼杯,中年男子嗅了嗅,依然沒有喝入喉,頭也沒擡的道:「還記得先前說過的話嗎?向都市管理局的申請已經送出,人造子宮室正在用我們的基因,重新製造一個新的孩子了。」
心中情緒極度震動,讓她差點忍不住再次站了起來,被丈夫突來消息的驚愕住,中年女子皺眉疑惑的道:「這麼快就要放棄娜汀亞?這是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呀。」
持著茶杯的手懸在半空,緩緩搖晃如人心波動,中年男子道:「不是放棄,新的孩子也沒打算這麼快領出來,這都只是準備而已,一切要看娜汀亞的表現。」
「那也不需要這麼急促,甚至都沒有通知我,就直接去跟都市管理局申請了!即使是我們,那製造孩子名額也是有限的……」
輕放茶杯,「鏘」的玻璃脆響聲停下了妻子叨唸,中年男子雙手交腹,眼神始終看著窗戶外頭,自高而下一望無際的俯視視野,足以令他將大部份蘭道爾上城的生活景觀盡收眼底。
中年男子開口了,卻是另起話題道:「妳還記得之前三所聯合會議時,研究所那邊的大沛因博士,提到過正在進行的新形計畫嗎?」
「嗯,我記得,依據潛力可以增進人類體能,會有數倍到十數倍不等增幅,同時食物攝取和能量消耗所需會大幅減少,能更好更快的適應各種環境。不過,聽說實驗失敗的死亡率也相當高,這項計畫完成了嗎?」
交腹的手,指節彎曲輕扣作響,方正嚴肅的臉上是思索表情,中年男子沈聲道:「對,完成了,而且沒有死亡等任何副作用風險。不得不說,研究所的大沛因博士和負責計畫的黃瑋博士,這兩人真的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這樣不是很好嗎?依我們身為上城人有能者的身體機能,加上娜汀亞這方面表現也非常出色,想必轉換成新形後,一定也是領先的佼佼者。」
順勢仰躺下去,稍作用力,智慧藤椅背部已調整成最舒適的斜躺姿態,中年男子閉上眼睛,淡淡說著。
「有捨就有得,雖然沒了副作用,但視每個人的情形不同,很有可能新形進化不會發生作用。也就是說,如果不幸運的話,妳和我……很可能要成為次世代的索果羅下區人了。」
「匡啷!」的茶杯墜地碎落聲音,中年女子急劇蒼白,雙眼瞪大滿是不可置信神色,她沒有辦法想像,若是有一天,自己必須居住在索果倫下區的樣子。
「如……如果的話,那……那我們……我們該怎麼辦?研究所怎麼會研發出這種進化方式!為什麼不等完全成功了再推出?!」
像是快沈沈睡去,中年男子聲音越來越小,飄忽的道:「對用腦的人來說,不論結果如何,他們依然會受到該有的保障。而妳自己也清楚,太平洋都市面臨的環境越來越糟糕,只有加快速度推出新形計畫,才能完全解決能源和糧食的困境。」
頓了頓,他才又道:「而且……聽說這只是計畫上半段,後續太平洋都市會變的如何,恐怕只有掌控一切的大沛因博士明白了……」
試著冷靜下來,不去為不可知的未來煩惱,中年女子這才驚醒丈夫扯開話題用意,恍然大悟的道:「所以……所以你才急著用最大權限再申請個孩子,如果我們三人都失敗的話,還有個孩子是希望,對嗎?」
環境幽雅、自然芬芳,古式庭園裡一派悠然之意,不期然,中年男子打呼睡聲響起了。
將娜汀亞送回蘭道爾上城過了好幾天,被強力封鎖的H區暫時不便回去。
雖然撒艾夫覺得沒人會懷疑自己,畢竟打破進化定律,從異形變回人類這種事情,就算說出來了正常人也只會笑話他,不過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這陣子,撒艾夫都在其它下區和夾層地帶遊蕩,墮落者最近都沒接到野外人的連絡,因此他試圖透過不同管道跟雷搭上線,但始終沒有好的消息傳來。
這名野外人就像他給人的形象一般,強大而神秘。
逼不得已下,撒艾夫只好先放棄,宮本學院那邊已經好一陣子沒去了,不說娜汀亞傳感器送來許多『關心』訊息,就是再自由的學院,也不能容忍完全不出席學生,況且他還只是個名義上的替補生。
重新踏足蘭道爾上城後,撒艾夫開始如同先前的規律生活,但心情有了大大的不同。
雷和娜汀亞提供的資源和點數,讓撒艾夫足以像個蘭道爾上城人般生活,即使每天乘坐最愛的懸浮光運也不用擔心。
但現在的他,反而不想乘坐了。
漸漸喜歡上漫步在這座蘭道爾上城裡,緩緩的、好好的感受平日生活景色,看著人群穿梭在市區街道,欣賞沿路炫目光影和浮動看板,熱鬧、歡樂的聲音,就是最好配樂。
今天撒艾夫,便是一步一步走至宮本學院。
而原本來自行人冷漠、鄙視目光,隨口脫出的謾罵言語,對他所能造成的傷害已微乎其微,體內的異形力量讓撒艾夫明白,自己超越這些普通人類許多。
當完全脫出禁錮時刻來臨時,他將成為一頭隱藏在太平洋都市裡的強大兇獸,再沒有人可以欺負自己!
「喔!這不是撒艾夫同學嗎,先前聽說索果羅的……那一區?好像出現頭異形,還以為你已經被吃掉了呢,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才走進宮本學院不久,好一陣子未聽到的奔放笑聲傳來,曾經嘲笑捉弄撒艾夫的四人組,正從廣場另一端走來,先頭湯姆還不斷用手指著他,並大聲叫呼喊夥伴。
身形高大的湯姆走近撒艾夫,大手就是用力的連拍他瘦弱肩膀,笑道:「嗯……幾天不見,撒艾夫同學好像結實了點。很好、很好,就算天生身體機能不好,只要去做還是辦的到嘛!老是窩在陰暗的下區不努力,這樣可不好喔。」
手掌拍下會隱隱作痛,意外著自己的發現,對這原先歧視不滿的瘦弱傢夥,湯姆印象頓時有點改觀,他的世界和想法相當簡單,有能者和努力的人才值得尊重。
摸摸頭,不好意思的假聲笑著,撒艾夫朝四人低頭輕點道:「出事地方在H區,正好是我的居往區,可能最近忙著逃命,所以鍛練的結實些了吧。」
四人組聞言大笑不止,他們覺得替補生是越來越有趣了。
原本對索果羅下區人的印象陌生,既有認知全來自都市管理局的日常宣導,那份因為未知產生的厭惡感覺,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轉變。
趙龍率先停下笑聲,仍是樂不可支的道:「也真夠倒楣的了,二十幾個下區偏偏就挑中你居住地方,難怪最近都看不到人,這讓我們可是少了許多樂趣。」
聞言,安第爾黝黑臉上露出閃亮眼神,他是自然世界的忠誠信奉者,好奇問道:「對了,異形既然出現在H區,你有親眼看到嗎?是不是真的很恐怖?罪責錄說過,他們專以活體為食,是地球對人類派遣的制裁者。」
「喂喂!不要再被自然世界和你的公主洗腦了,異形就是個進化失敗東西,對人類只有危害,還什麼制裁者?不要笑死我了,那種東西就該消失在太平洋都市才對。」
對安第爾的信仰無法認同,湯姆馬上跳出來反駁,他實在不能明白,對一頭吃人怪物為什麼還要去崇拜和相信,兩個見解不同的朋友,立刻為此爭論起來。
三澤徹見狀,趕上前拉開要搯起來的兩人,連忙道:「好了,別吵了。不管是自然平衡使者也好,還是吃人的怪物也好,反正都是要來消滅人類,我們努力鍛練,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不是更好?」
但同樣是天使派的趙龍,對於這個打擊公主派和英雄派的機會不會放過,站在湯姆一邊跟著見縫插針挑起爭端,四人在五角大樓前的廣場上就這麼爭執起來。
這類討論在蘭道爾上城盛行已久,因為最近異形出現更被重新炒熱。
人類、異形、地球的複雜關係,成了茶餘飯後最好話題,但大部份路過的師生,多是聽一聽、笑一笑便離開,只要不是迫在眼前的危機,他們是不會有感覺的。
站在四人組旁不起眼的撒艾夫,若還是以往時候,一定是趁機溜走,但今天卻選擇留了下來,很認真的要將話題聽完。
身為索果羅下區人又是異形,他在不知不覺間聽的入神,在這座太平洋都市裡,沒人比他對這類話題感受更深刻。
眼見辯論越來越激烈,安第爾都快要和湯姆、趙龍打了起來,試著調停的三澤徹是滿臉無奈,正好看到若有所思的撒艾夫,他連忙轉移話題大聲叫著。
「撒艾夫,你看起來也很有興趣的樣子呀!如何?下區人的身份,還是住在異形出現的災區,應該比我們有更確實的見解吧?你們三個也不妨聽聽看。」
三澤徹成功轉移爭吵注意力,身為蘭道爾上城人有著驕傲和歧視,但不代表沒有腦子不會思考,他們也隱隱約約清楚,為什麼異形只會出現在索果羅下區原因,那裡的居民確實會有更加說服力。
見四人看著自己,每張都是略顯激動潮紅的面容,正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撒艾夫沈思了片刻,回想起成為異形以來經歷,對血肉能量的餓渴、無法控制的破壞欲望、越發強大的力量與自信,最後再到被娜汀亞束縛控制的無奈。
最後,撒艾夫依然是低著頭,不讓人看清真實面目,緩緩說出他的結論,道:「異形,對人類來說……就只是一頭怪物而已。」
安第爾聽了,面容頓時垮下幾分,湯姆和趙龍則哈哈大笑,雙雙拍著撒艾夫肩膀道:「說的好!說的好!老是說什麼地球憤怒、降下譴責,聽都聽膩了!安第爾怎麼樣?撒艾夫可是異形的見證人,他說的話你沒得反駁了吧?」
看向中立的三澤徹,只見他兩手一攤表示沒有意見,安第爾黑臉激動的都要轉紅了。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神色變得興奮,開心叫道:「對了!撒艾夫身為下區人,一定是沒聽過教主和歌姬為自然世界做的宣揚。正好,最近在『希望之巢』就有場盛會,你跟我們一起去吧!當然,點數方面我……我們一起幫你出。」
這下可連三澤徹都瞪大雙眼,忙道:「安第爾!那個票價點數可不便宜呀,要出你自己出,不要把我也拖下水。」
原本只是想去聽歌姬的演唱,所謂教主的演說不過是順便,湯姆和趙龍當然也跟著感到不爽,三人開始聯合圍攻安第爾,局勢再度一面倒。
只見他一張黑黑臉龐,是被說的越發紅脤。
終於,安第爾受不了的大叫一聲,兩隻長臂一伸圈住三人,一副惡狠狠神情豁出去的道:「是不是朋友,是的話點數就一起出!你們之前也欺負過撒艾夫好幾次,正好就當作給他的賠償!」
湯姆、趙龍、三澤徹聞言面面相覷,無聲溝通在眼神裡交會,最後他們整齊的轉向,朝著安第爾伸直拳頭,比出中指大喊道:「去你的!」
四人像孩子一樣爭吵執論不休,完全忘了一旁話題主角。
但撒艾夫也未想加入,只是心裡默默盤算,點數方面其實他並不吃緊,研究人類、異形、地球間關係許久的自然世界,或許真的能有自己想找答案。
而且,過去的他,也很嚮往那巨大的蛋型建築。
「自然世界的教主和歌姬嗎……」
宮本學院的五角建築高樓一處,娜汀亞靠在窗邊單手支頭,看著廣場上四人嘻笑打鬧,站在一旁的撒艾夫似乎正漸漸融入,呈現一派索果羅下區人與蘭道爾上城人的和諧景象。
在眾人面前,她嘴角拉起大大的開心弧度,但滿意和諧的笑容下,娜汀亞心裡漸感沈重,她想起媽媽的警告,前幾天惡夢般屈辱經歷仍記憶猶新。
每日夜晚裡,那被觸摸的感覺和噁心笑聲都徘徊不去,在自己看不到地方,撒艾夫依然是別有所圖,這個索果羅下區的棋子越來越重要同時,也越來越有算計心思。
若不是神秘力量和異形的制衡存在,娜汀亞早就殺了撒艾夫,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控制好這顆棋子,然後一步步照下個計畫去執行,她還需要對方為自己,架起與夾層帶地、索果羅下區的溝通橋樑,爭取成為新時代的最優秀者!
天穹頂端傳來熱光照耀,金黃色微暖溫度遍佈,但娜汀亞的心靈仍是冰冰涼涼,當她沈浸於思緒時,後方傳來個冷冷的疏漠聲音。
「不好意思,娜汀亞同學,不忙的話請撥空與我去個地方,有件事想要與妳確認。」
這個不帶有感情起伏的死人般音調,好一陣子沒聽到了,驚醒的娜汀亞立時轉頭一看,對方正是自己一直以來心中最大的敵人,天使!
黑亮長髮如急瀑流瀉、精緻無暇的美麗容貌、不高身型但比例完美,渾身上下透露出股冷淡氣息,一身與自己不同的洋裝蕾絲長裙,更顯示是獨立於世的特殊存在。
天使無甚表情面容讓人感覺,眼前生命好似雛鳥被囚禁牢籠之中,失去展翅高飛能力的同時,也憐憫她的存在。
「……最近很少見到妳呢。德斯蒂妮同學,找我有什麼事嗎?」
天使美麗也神秘,大部份時間都缺席課程,鑑於表現出色,再加上都市管理局發下特別許可,所以宮本學院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也讓許多人好奇她的身份。
只是那渾身生人勿近的氛圍,讓不少男性打退堂鼓,即使偶有勇士也都是慘淡收場。
搖頭輕甩,秀髮隨之擺動,黑髮散發出獨特清香,德斯蒂妮雙手交覆於小腹前,拘謹有禮的道:「這裡不方便說,是很重要事情,可以跟我走一趟嗎?」
四周不少師生都注意到了,宮本學院三大有能者的天使與公主正在交談,嘈嘈雜雜聲音不斷傳來,娜汀亞回頭瞥了眼廣場上的五人,這才發現他們都已經消失。
她思索一會兒,展露出開朗活潑笑容,走上前主動牽起對方的手,道:「好,很久沒跟德斯蒂妮同學聊聊了,妳沒來學院的這陣子,我感覺無趣許多呢。而且,妳知道嗎?最近索果倫下區聽說有異形出沒喔……」
天使與公主肩並肩走著,牽起手的背影,像是交情非常好的朋友,兩人漸漸消失在群眾好奇目光中。
「她們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看著正好從自己面前經過的兩人,隨意打了聲招呼後,淺草真守的俊俏面容充滿疑惑,他拍了拍身旁好友不解詢問。
「不知道,你不是直覺很準,非常了解女人心思?」斜瞥這煩人的傢夥一眼,林天根本就沒有看向兩女。
現在他正忙著增加訓練菜單,從夾層地帶的機甲鬥獸場回來後不久,傳感器上就收到一筆不菲點數,離擁有個人機甲又更進一步,這讓林天更加努力鍛練自己。
而大壯最後表現出來的力量,林天自問全力以赴也不見得能贏,這對一直以來自認為站在有能者顛峰的他,是個非常沈重打擊,也燃起了好勝戰意。
下次,林天將會指名挑戰大壯,任誰也不能阻擋他的第一!
不過最近敏敏用傳感器發來消息,墮落者地盤正在『整修』,所以近期沒辦法參加,這讓林天心情頗有些不耐煩。
知道好友在心急什麼,淺草真守搖頭嘆道:「老是一頭熱的栽進去,敏敏不都說會再安排了嗎?還是先好好關注你的同學,別忘記上次下去,是為了看雙面公主特地到下面做什麼。」
前次娜汀亞足足失蹤數天之久,雖然回來後裝作沒事模樣,但淺草真守可以感覺得出來,那個女人,是更加瘋狂了!
「在那之後的幾天,她都沒有來學院,而且武裝所最近又在下區發現異形,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呀!這次又表現的跟天使友好模樣,處處透露不尋常氣息,我看這個公主有很大的問題!」
知道不讓好奇寶寶心服,對方不會放過他,林天柔和五官無奈的皺在一起,只好先放下手上事情,回覆他說著。
「將來你不該選擇連絡隊,倒是很適合參加冒險隊。怎麼?又要去偷偷跟著?現在可不是晚上,而且從來沒有人成功跟蹤過天使,你確定要試試看?失敗了,我是應付不來那兩個人喔。」
雖然沒和天使正式較量過,但光是看平時表現也知道取勝不易,更不用說最近的娜汀亞,不知為何到那裡都穿上重水3號,感覺似乎在懼怕什麼。
就憑他們,到時候跟蹤讓盛怒的兩人發現,被反教訓機率還比較高。
雙手環胸,腦中快速思考,淺草真守看著就要離開視線的兩人,不斷發出「唔」、「嗯」猶豫聲音,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天使與公主之間有著什麼秘密,而且是不簡單的事情,如果不跟上將很可惜。
「還是算了,上次跟下去,結果搞得一身都是傷。好久沒用生命液治療,那液體充滿身體內的感覺還是一樣噁心,高級設備又用不起,我們還是好好準備下次的機甲鬥獸比賽吧。」
話雖如此,淺草真守依然念念不忘看著遠方,還有個放棄原因他沒跟林天說。
現在的娜汀亞加上德斯蒂妮,雖然只是直覺,但這兩個女人總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危險,是比當日面對虎形獵獸還要大的危險!
被眾人關注觀察的她們,如同尋常友好女子,不急不徐漫步在學院,漸漸穿過複雜走廊,來到了後方小片荒丘山林中。
未完全照入陽光的地方陰影叢生,明暗交錯的光線掩射在兩人身上,更顯幾分詭異。
微涼的風吹起,娜汀亞依然保持燦爛笑容,問道:「這裡不是學院未開發的後山嗎?德斯蒂妮同學帶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呢?除了告白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帶來這裡,難道妳有這方面想法?」
沒有理會無聊的玩笑,德斯蒂妮美麗面容依然淡漠,她從洋裝口袋中,拿出了一條閃閃發亮的湛藍水色寶石,上頭數個地方還有著被啃食痕跡,為珍貴價值咬缺幾分遺憾,但仍不損它的貴重,這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東西。
看著臉色大變的娜汀亞,德斯蒂妮眼神也更冷了,如寒冰般滲人的聲音響起道:「這是妳的東西,對吧?」
就像湛藍水色寶石光澤般,重水3號閃耀起了同樣光芒,無人荒丘山林裡,述然爆發出激烈的第一擊聲響!
水藍色身影如毒蛇遊走,快速挪移奔躍下,娜汀亞已沖至德斯蒂妮身前,既然要做她就會全力出擊!
右腳積蓄渾身衝擊力道,猛然就是止步踏落,以大地為柱,迴旋左腿在空中劃出月鈎弧線,夾帶破風暴音,狠狠踢向那皎白光潔頸項,只求一擊致命!
「碰!」的肢體交接、氣音炸響,餘力讓兩人腳下產生迸裂亂痕,強烈風勢吹動了一襲黑色長髮,德斯蒂妮冰冷表情未變,左手輕擡,絲毫無損的接下對方全力一擊。
娜汀亞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就算林天在這裡,不閃不避下也是非死即傷,心中頓時大感吃驚,無法相信賤人居然強到這種地步!
她迅速回勢收腿拉開距離,正在考慮用上神祕力量時,卻見到更令人震驚一幕。
穿著優雅長裙洋裝的瘦弱身體,突然間能量光影交錯閃爍,一套黑灰色機甲漸漸現形,在透明與實體間顯得飄忽不定,上頭暗紅線條似血液流動,完全不同於現今流行的地、水、風、火四大系列機甲。
「這……這是什麼型號機甲?德斯蒂妮,妳到底是什麼人?!」
過往的德斯蒂妮低調,向來不與人交往,致使週遭產生天使出身普通錯覺,就連娜汀亞也認為可以順利拿下對方,事後再用父母權力彈壓即可。
但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可能招惹一個大麻煩了。
沒有理會娜汀亞的問話,德斯蒂妮檢查了下幻影機甲,這個跟她一樣的測試用原始機型,之前尚未有正式戰鬥經驗,現在受到過強力量衝擊下,隱匿功能立刻失去作用,顯然還有不少缺點要克服。
確定戰鬥功能還正常,她再度看向娜汀亞,無波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面對無法戰勝的敵人,最佳方案就是選擇逃跑,但對方卻在初始慌亂之後,立刻鎮定下來,未有驚恐模樣。
「難道還有什麼自己預測不到的殺手鐧?」
暫時壓下想法,德斯蒂妮重新舉起湛藍水色寶石,執著的續問道:「沒記錯的話,這顆深藍璀璨,是多年前的遠征隊和連絡隊,從大西洋的海底都市帶回來唯一一顆。娜汀亞同學,可以告訴我妳是怎麼遺失的嗎?」
機甲輸對方,身體機能八成也不是對手,唯一能出奇制勝的就是神秘力量,但娜汀亞還不能熟練控制,如果動手了卻沒擊敗這個賤人,她相信隔天的自己,一定會躺在研究所實驗臺上!
必須小心再小心,有十足把握才出手!
「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忘記放在那裡,也可能是被偷走了,問這個做什麼!」
感受到猶如刺蝟對敵的滿滿抗拒態度,德斯蒂妮越發覺得其中有大問題,甚至可能超過自己想像。
想起回來之後所調查到的資料,她緩緩道:「前一陣子,妳的傳感器曾在夾層地帶失去作用,之後整整失聯兩天以上。妳的父母也動用特別權力,大規模搜索夾層地帶依然無果,但在第三天,妳卻自己回到了上城。」
趁德斯蒂妮說話同時,仔細感受身上神秘力量,那如飄渺虛幻又似存在實體,當全心去感受控制時,娜汀亞感覺自己好像多出了個肢體,在操縱著手腳以外部份,是種奇異難言感受。
再等一會兒,積蓄的力量,就足以發出雷霆萬鈞一擊了!
「沒錯,我曾經去過夾層地帶,身為自然世界信仰者,我認為有必要了解不同階級,這樣才能更好的改善人類生活。那裡是個充滿暴力、色欲、貪婪的糜爛世界,或許深藍璀璨就是在那裡不小心掉落。」
對個人下去意圖完全沒興趣,德斯蒂妮搖了搖頭,冷道:「我是這次對異形的特別搜查隊一員,這顆深藍璀璨是在索果羅的H區發現,而且還是異形曾出沒地方,並不是夾層地帶!」
一席話如冰水澆頭,讓娜汀亞漸亮青色雙瞳瞬間黯去,神秘力量也隨之消散,都市管理局調集的特別搜查隊,如果真的動手,就算成功在這裡殺死德斯蒂妮,這件事也不可能壓的下去,必須再好好計畫準備。
「我已經被懷疑了嗎?撒艾夫和我的秘密會不會曝露了?有爸爸媽媽在,是不是老實說出來比較好?」
混亂的各種猜想在腦海中紛呈,娜汀亞面色忽青忽白,好一會才道:「所以呢?可能是竊盜者居住在那裡,跟我有什麼關係?就算曾去過索果倫下區好了,也不過是違反異形出沒時期的禁令,這沒什麼大不了。」
將湛藍水色寶石收入幻影機甲,德斯蒂妮越來越覺得娜汀亞古怪了。
她原意是透過當事人,明白當天在H區到底發生什麼事,想要藉機脫離特殊搜查隊,獨自追捕這行跡奇特的異形,驗證自己作為新形價值,好爭取脫離未來實驗命運。
但事情,顯然沒這麼單純。
「妳的說法很有道理,所以我又特別調查過了,找到深藍璀璨地方,正巧是我們同學撒艾夫的居住地。異形出沒、妳詭異失蹤、深藍璀璨掉落,三者都在同個時間、地點發生,而且……那裡的束管,當時還有殘留治療痕跡,這不是很巧嗎?」
沈默對峙,無人學院的後方山林,於兩女間刮起了冷冽荒風,安定下來的幻影機甲,恢復功能之後漸漸隱匿,德斯蒂妮身上,只剩一席普通裙裝被緩緩吹動,讓黑色長髮隨風擺揚。
他人眼中瘦弱如天使般的美麗女子,如今在娜汀亞心中,已是個張口大嘴的惡魔,準備將自己吞吃入腹!
被接二連三的述說打擊,思緒心情沈至谷底,將最壞狀況設想過後,有了破釜沈舟打算,那俏麗面容不再陽光燦爛,已是一臉陰沈無比。
娜汀亞終於開口,略帶啞聲的道:「妳到底想要什麼?點數?打擊我來獲得支持?覺得我跟異形有關係,讓特別搜查隊來動手就可以了。」
上述東西都不是德斯蒂妮想要,她要的只是份自由,搖了搖頭再道:「看來妳是誤會了。請放心,這件事還是私下調查,其他特別搜查隊成員並不清楚,我只想明白,妳是如何存活下來。還有……那頭異形到底去了那裡?」
一句話重新燃起娜汀亞希望,青色雙瞳再度閃亮起來,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頓時有所不同,德斯蒂妮微微皺眉,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事情上。
不待娜汀亞動作,她邁開步伐走向旁邊一處丘壁,德斯蒂妮毫無徵兆就是隨手一擊!
「碰!」的劇烈聲響,完全不亞於先前兩人交鋒,大量塵土承受不住力道炸裂爆散,連地面受到震動都晃了晃。
才驚訝對方的力量和舉動間,滿天灰土裡一道人影快若幻象,娜汀亞眼睛明明清楚印出了對方身形,但身體卻絲毫跟不上那恐怖速度。
攻擊丘壁、快速移動,前後不過秒針轉動一次時間。
當娜汀亞追隨德斯蒂妮影子,將頭轉至身後時,一隻潔白的手,其指節已輕輕扣在脖頸上,正按著血脈流動地方,皮膚上的冷熱溫差讓她明白,生命就在對方掌握下。
美麗的天使面容在眼前放大,致命氣息卻是層層襲來,娜汀亞耳中傳來了對方的好聽聲音,依然是冷冷道:「舊形人類不可能贏過我。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緊張汗水,不斷自娜汀亞額邊滴下。
這前所未有的沈重壓力感覺,與在迷宮通道重水3號失去動力不同,那時至少還有掙扎能力,但眼前德斯蒂妮和其機甲相加,強大的實在太過詭異,完全不在以往對人類的認知範圍內。
「……當時,聽說下區有異形出沒,撒艾夫為了討好我,便帶我下去觀察。結果……結果在到達目的地前,我們就受到一批夾層地帶的機甲鬥士襲擊,重水3號和傳感器也是在那時失效。」
嚥了嚥口水,娜汀亞小心的挑著事實來說,無論如何,撒艾夫和她的秘密都不能被發現,只能盡力瞞過去。
「我被打傷後,兩個人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後來只好在他的束管治療,深藍璀璨應該也是那時落下。至於妳說的異形……我沒見到。」
脖子上指尖的壓迫,並未隨著說完有所減少,娜汀亞屏住氣,整理好思緒避重就輕回答著,暗地裡控制神秘力量,打算一言不合就先下手為強。
聽著敘述的德斯蒂妮仔細分析,發現娜汀亞的頑強抗拒讓她難以突破,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這種地方,什麼蛛絲馬跡隔天都會消失無蹤,沒有確實證據的話,難以證明對方是在說謊。
就算把事情上呈都市管理局,以對方父母的職位,最後可能也是不了了之,反倒是她會惹上不小麻煩,光是脫隊私下行動,大概就可以讓那名隊長有藉口踢開自己。
雖然身為黃瑋博士的新形成果,德斯蒂妮的處境和地位,並不比索果羅下區人好到那裡。
除了無時無刻承受實驗的風險和痛苦,四肢與心臟更被埋下連動微型子母炸彈,只有研究所的精密手術能夠拆除,她不過是個受到制約的人偶。
但若是能獨力成功捕捉到那頭特殊異形,或許可以讓大沛因或都市管理局另眼相看,申請脫離黃瑋博士的進化室,這個難得機會,現在沒有好好把握,她不知何時才能再等到!
思緒正猶豫間,她見到微不可見光芒閃過,令德斯蒂妮略感有異,冷凝外表雖是不動聲色,但已仔細觀察娜汀亞的瞳孔,在那微微餘角之內,居然有著絲絲似雷電波動的青光,若不是如此近距離接觸,實在難以發現。
結合先前種種跡象,她非常確信,這個女人有問題,也許是比異形還大的問題!
緩緩將手收回,德斯蒂妮退後了幾步,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平靜的道:「好吧,或許事情就如妳所說。但我會在特別搜查隊裡備案,之後若有任何問題發生,都要配合『我的』調查。現在,妳可以走了。」
從私下藏起湛藍水色寶石開始,德斯蒂妮就不打算讓特別搜查隊知道這件事,備案之說,只是為了嚇唬這個愛惜名聲的女人。
拉開距離,心內仍在衡量是否要動手對付德斯蒂妮,但想起適才遠超正常人類的速度和力量,還有那不明功能的新型機甲,娜汀亞最終還是放棄使用神祕力量打算,未知的風險太大了。
德斯蒂妮在觀察娜汀亞,但她同樣也在試探對方。
「妳剛才說『舊形人類不可能贏過我』,這是什麼意思?聽說研究所有個針對『新形人類』的項目,加上這件沒看過的奇怪機甲,還是特別搜查隊的人。德斯蒂妮,妳實在不像是名普通學生,妳……到底是什麼身份?」
太平洋都市為了解決糧食消耗和生存適應問題,命令研究所著手促使人類進化項目已經多年,這是全蘭道爾上城人都明白事情。
不過向來只聞樓梯響並未有確定性發表,如今被視為最有可能代表者是林天,但現在德斯蒂妮的出現讓娜汀亞猜測,新形計畫看來是成功在即了。
「……妳只要明白,我是特別搜查隊一員,身為嫌疑者的妳,必須無條件配合就可以了,其它跟妳無關。」
荒風再度吹起,烏亮黑髮如長瀑流動,展現跳動飛揚旺盛的生命力,但德斯蒂妮容貌依然是肅漠無色,這反差讓人疑惑、不解,同時也被深深吸引,希望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好讓她開心一笑。
美麗一幕在前,但沒有軟化娜汀亞包裹在俏麗外表下,那顆尖銳異常的心,只是更加痛恨著德斯蒂妮。
比誰都更早成為新形,擁有更加高科技的機甲,卻還要一再的妨礙自己,讓自己無法得到第一,令爸爸媽媽開心!
得不到答案,不發一語的腳步開始緩緩移動,娜汀亞再次牢牢記住眼前賤人模樣,背對德斯蒂妮的俏麗面容上,充斥了滿滿挫敗怨恨。
她在心中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會將天使打落地獄,讓對方感受到如今這份屈辱!
見娜汀亞走遠,荒丘山林中只剩下自己,德斯蒂妮啟動了幻影機甲匿形功能,暗紅光波湧起罩向全身,轉眼她就消失在原地,無聲又無息。
突然,一陣激烈能量震動,匿形光影卻是層層褪色,甚至連幻影機甲本身也都現形,讓打算起步跟蹤娜汀亞的德斯蒂妮見狀,也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
輕輕撫摸這極合適有如衣物的貼身機甲,德斯蒂妮並沒有抱怨,也不打算送回科技室要求改善,只是喃喃道:「跟我一樣,只是個試驗性產品而已。沒關係,我們會努力逃出這個命運……」
氣沖沖的回到了五角建築內,娜汀亞扯著極為僵硬笑容,在四人組那找到撒艾夫,連支持者安第爾的問好都沒聽見,只是簡單打聲招呼就把人拖走,帶到了往常沒人去的複雜長廊。
陰影籠罩大半的光明死角,娜汀亞一句話也未說,直接將人摔到牆邊,右拳重重一擊就是打在撒艾夫臉上,讓他鼻血直流、頭昏眼花,痛的都叫出聲來。
還來不及求饒和詢問,公主已經是又一記左拳擊在腹骨處,即使體能有所強化,撒艾夫仍是忍不住大口乾嘔,痛的全身無力倒在地上。
見娜汀亞還打算繼續,撒艾夫連忙忍痛伸手制止,嘶啞的道:「等……等一下公主,發生了什麼事?我……我已經照妳的吩咐好好來上課,剛剛跟安第爾他們在一起,只是……只是在宣揚妳平時對下區人的好而已,我……」
話還沒說完,一隻腳狠狠踩在他臉上,壓得撒艾夫頭撞到地板,話都說不出來,上頭傳來激動的暴怒聲音道:「白癡,收起你無謂的小心思!已經大難臨頭了還不知道,你的秘密要被人發現了!」
下意識將兩人劃分開來,娜汀亞並未將神秘力量也算在內,不過她很明白,一頭能夠返回人類狀態的異形,這是多麼重大發現,到時候一定也會牽連到自己。
最不能讓人發現的秘密,將要面臨追捕和做為實驗品的下場,恐慌瞬間抓緊了撒艾夫的心。
他連疼痛都忘記,連忙問道:「被發現了?!怎麼會……怎麼會……王石也已經被我們『清理』乾淨,而且……而且應該不會有人,能夠想到異形會變回人類才對!」
被德斯蒂妮氣到快要瘋了的娜汀亞,一把扯住撒艾夫頭髮拉起,將他用力壓在牆壁上,痛恨的大吼著。
「是天使那個賤人!她是特別搜查隊的人,而且還可能是研究所的新形人類,再加上最新型機甲,就算你變成異形也不會是對手!蠢貨,把我騙到夾層和下區搞出一堆事情,她現在循線追上來了。最壞情況下,我會親自把你送到研究所去!」
瞬間的大量訊息湧入,讓撒艾夫一下子思考不過來,但他聽清楚了一件事,如果不好好解決這個問題,自己真的會被娜汀亞送到研究所,這個狠毒的瘋女人說到做到。
在手臂和牆壁的壓力夾縫間,撒艾夫口齒不清勉強道:「公……公主,妳先別急,到底發生什麼事先說清楚,只要不是被都市管理局直接發現,也許……也許我們都還有辦法解決……」
數天後,一處懸浮光運站人潮往來,這座開放性的井字建築,安第爾四人正等在門口,臉上頗有些不耐煩,他們沒想到第一次邀約索果羅下區人,居然還需要等待對方。
就在以為撒艾夫爽約,四人組準備放棄等待時,對方終於出現了,而且還帶著個意外人物。
「各位好,真是對不起,因為……因為天梯出了點問題,所以來晚,我……」
這幾天為了處理德斯蒂妮事情,兩人私下做了些準備,撒艾夫還去與野外人交易一次,不過雷依然沒現身,原本想好要問的事情,在見到交易對象的殺伐少言表情後,也退縮回去。
現在他們就等天使自己上鈎,不過也因為種種準備,擔誤到了今天的約定時間,正當隨便找個理由想要混過去時,撒艾夫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娜汀亞同學!妳好,妳……妳怎麼會跟撒艾夫一起來?妳也要一起參加自然世界的大會嗎?」
激動的安第爾直接拉開撒艾夫,連解釋都不聽了,原先的氣憤不滿,在見到崇拜的公主出現後也消失無蹤,他沒想到,有一天能夠和學院傑出的有能者,一起聆聽自然世界的教義。
湯姆、趙龍兩人一臉可有可無感覺,三澤徹則是笑了笑。
各自身為學院三大有能者的支持派系,他們對關於娜汀亞某些傳聞頗為抗拒,雖然英雄和天使都沒發表過言論,但就是難以喜歡這位『善良博愛』的公主。
觀賞場合並不適合機甲,今天的娜汀亞僅穿著白色束胸上衣、輕巧紅色背心,再加上及至膝的兩片式開衩裙擺,露出健康活力褐銅色肌膚,紫藍色短髮以白色飾品輕輕夾住,顯得俏麗可人又不失穩重。
看起來一如往常裝扮,只是外頭還多罩了件大衣式外套,有意無意的遮住自己身體,出了宮本學院,雖然認識她的人並不多,但獨特風格還是招來不少注目。
走到那裡都要受到關注、尊敬、喜愛,好久沒沈浸在這樣視線裡的娜汀亞,近日連續遭逢惡運的心情,總算好轉一些。
雙手低放交握,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娜汀亞面色微紅,輕聲有禮的道:「是的,真是抱歉。我一直以來都對自然世界有著嚮往,從撒艾夫那裡聽說了,希望之巢將要舉辦宣揚大會,所以臨時起意想參加,方便嗎?」
其實她早就知道消息,不過絲毫沒有興趣,在媽媽強力禁制下更不想參加,那裡都是一群被洗腦蠢貨,就像眼前對自己的支持者一樣。
不過,為了表現活動熱絡釣上天使,好實行撒艾夫所說計畫,只好也跟去看看,反正還可以為印象加分。
興奮不能自己的安第爾,當然連連點頭道好,有些慌張的招呼心中公主,兩人一熱情、一配合的相談甚歡,開始往懸浮光運排隊處前進。
後方湯姆撇撇嘴,大手不客氣拍上撒艾夫背部,有點不是滋味的道:「真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好在那裡?看起來厭惡、虛假。德斯蒂妮就完全不同了,她的美麗和強大不需要任何語言,身上冷漠的哀傷氣息,正是普通人和天使之間差距。撒艾夫,你說對嗎!」
不等撒艾夫回答,三澤守也一掌拍在他身上,興緻高昂的搶著道:「不不不!有能者應該要像林天一樣,雖然身體機能好,但不會擺架子,更不會虛偽做人。為了完成參加遠征隊夢想,他每天都在努力,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呀!」
撒艾夫被打的連連咳聲,人形時的瘦弱身體還未完全改善,對這些蘭道爾上城人說法,他只能應付式的小心乾笑回答,希望可以讓對方高興點。
「如果不是自己變得強大、美麗、有人氣,終究會被踩在腳下,受到對方一輩子控制。實在是不能理解,這些蘭道爾上城的人,為什麼不努力變成心中所嚮往模樣,而只是崇拜他人呢?」
這是撒艾夫心中的真實想法,不管對那一方支持,都是件奇怪事情。
如同墮落者的首領敏敏,不止是手下,連其它區的人都很尊敬、佩服她,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將自己的心神和目標完全寄託在他人身上,對索果羅下區人來說,就像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或許,這是身為上城人才能體會到,何等奢侈的想法吧……」撒艾夫忍不住揚起這種想法,暗暗嘲諷著。
懸浮光運站的工作十分具有效率,很快就輪到他們六人,當撒艾夫通過時,傳感器不免又尖銳響起嗶聲,這引來不少人觀看,讓四人組頓時覺得頗為丟臉,但想到大家近來的和樂相處,也就尷尬的笑一笑算了。
確定人數,六塊光板迅速聚合拼成兩排座椅,當他們踏上安坐後,圓形光芒護罩立時張開,很快的升入茫茫天際中。
此時,就在懸浮光運站外,有名黑髮女子正默默看著六人離開,無甚表情的面容上,滿是沈重凝思神色。
希望之巢與宮本學院是在不同方面,以往撒艾夫搭乘時,是因為採用環景路線才得以見到,而這次他們選擇的又是條不同路線。
當越過通往夾層地帶的廢棄區域後,印入眼簾的是一片澄黃浩瀚世界,漫天風沙吹刮之中,各具沙漠大荒特色的城鎮散落各處,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築,正是六人要去的希望之巢。
那裡有座如同鏡面反射,光波流動的巨大清藍水湖,在荒野景色中更顯稀奇,四周生長著怪異黃色短草,奇狀植物林立別於平常地方,其上有顆半圓蛋型的建築,足足橫跨了大半綠洲,當光板越是靠近時,越能感覺出其超群體積。
如同從其它地方來的光板一般,六人降落在希望之巢附近,當圓形光幕消失後,迎面而來是極炎的酷熱高溫。
自天穹頂降下之光芒,在這裡似乎更加強烈了,讓第一次來的撒艾夫頓時不舒服起來。
趙龍見撒艾夫臉色虛弱不適,伸手拉住他,笑著問道:「喂喂!還好吧?都市管理局為了重現舊紀元的沙漠模樣,這裡環境經過特別設定,你不會連舊人類都不如,還沒進去希望之巢就昏過去吧?」
其他五人也是額上見汗、面頰潮紅,但明顯能夠克服,也未見任何口乾不適之狀,蘭道爾上城人精挑細選過的身體機能之強,可見一斑。
光芒帶來了點點強烈炙燒,如火熾能量刺燃身體每一處,令撒艾夫感覺頭暈喉乾有些喘不過氣,體內血液受到影響漸漸沸騰起來,兇猛衝撞各處血管臟器,要變身為異形的熟悉感覺瞬間一湧而上!
「沒事吧?這傢夥不會真的受不了沙漠環境……」
「……還是先把人帶到希望之巢裡休息吧……」
「演說和表演快要開始了,到時候怎麼辦?……」
眼前越來越昏暗,安第爾等四人交談聲音在耳邊響起。
模糊不清神志中,一對青瞳再度浮現,如陣清涼冰水澆熄了他體內燥熱烈火,血液中能量被迫四散而去,身體受到異形強化影響,撒艾夫瞬間感覺舒服許多,對酷熱環境漸漸能夠適應。
此時,一隻熟悉的手,輕輕搭上他肩膀,將人溫柔的扶了起來,娜汀亞關心的聲音也響起,道:「撒艾夫同學沒事吧?你這樣看起來真是令人擔心,需不需找個地方先休息?讓我陪你去吧。」
輕聲言語比被天空降雷還要令人恐懼,瞬間好多了的撒艾夫連忙站起身,蒼白瘦弱面容一片慌張,急著搖手道:「謝……謝謝,我已經好多,不……不用了!」
先前被奇特地形和建築景觀吸引,下來之後又是身體不適,待走得更近一點,撒艾夫這才發現四周全是人,數量多得甚至覆蓋過澄黃沙地,滿滿人影已將整座希望之巢包圍起來。
這裡每個人手上,幾乎都拿著一本精美小冊子,在這習慣以光幕投影時代,實在是件非常稀奇的事情,而撒艾夫甚至連紙本都沒見過,那也是種高價物品。
看到此景,安第爾也拿出個同樣的小冊子,得意笑道:「這本實體的罪責錄可是非常稀少,每次演說後會免費發放,不過也因為價值貴重,所以數量有著限制,能不能拿到就看你們運氣啦。」
湯姆三人聞言撇撇嘴,並不是很關心的齊聲回道:「謝謝,不用了!」
安第爾本就黝黑的臉,聽見這麼整齊的回答,頓時更沈色三分,好在娜汀亞立刻興奮的接著道:「真的嗎?!我也可以擁有一本罪責錄?裡面可是記載歷代教主的贈言,就連用傳感器也無法全部查到的!」
終於遇到知音,而且還是心中的公主,安第爾頓時一掃不悅之感。
其他三人只是為了看歌姬表演才來,雖然覺得好友們會受到報應,不過對沒信仰者說也是白說,決定放棄的他,轉向和娜汀亞聊了起來。
而由始至終表現沈默的撒艾夫,五人以為是身體還在不適應,其實他正在仔細觀察這名為自然世界的宗教。
拿著書的人大都神情沈醉、無我,心中彷若再無它物;沒拿書的人則是略帶迷失、徬徨,似在尋求救難浮木。
這裡只有少部份的人和趙龍他們相同,雙手環胸,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
人群之中,撒艾還夫敏銳的發現了名黑髮女子,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面無表情模樣鶴立雞群,散發氣息也明顯不同於所有人,天使實在是太好認了。
不過他沒有立刻動作,只是暗暗記在心裡,知道這幾天來過於熱絡的活動,終於引起對方注意。
「喂!開放進場了,你們幾個不要再聊天,快點跟上!不然會找不到人喔!」前方傳來安第爾大喊聲音,他和娜汀亞兩人,已經快消失在人潮湧進的隊伍裡了。
聊天三人聞言要跟上,這時三澤徹突然發覺不對,驚叫道:「等一下!撒艾夫那傢夥呢?該不會被人群沖散了吧?」
湯姆和趙龍連忙四處望了望,但入目是滿滿人群,要尋找個瘦小的撒艾夫談何容易,而身在移動隊伍中的他們,也無法再多作停留。
「該死的!看不到人了,沒有撒艾夫的傳感器連絡方式,等結束後再想辦法找他吧,雖然是個下區人,不過在這裡應該不會出事。」找不到人的湯姆大吼回應。
進場開始後,人群湧動就像停不下的潮流,連他們這樣身體機能較好的人都抵抗不了,只能讓撒艾夫自求多福,不過信奉自然世界者,大都對索果羅下區人較為友善,所以倒也沒有太擔心。
三人很快就到前方與另外兩人匯合,娜汀亞知道撒艾夫失散後,俏麗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安第爾以為是在擔心同學,還頻頻好言安慰。
實際上,先前被設計的陰影籠罩了她心裡,正揚起濃濃的不信任危機感,不斷私下嘗試用傳感器發出訊息後,得到的回應卻是……零!
「即使禁制異形能力,還是無法讓他乖乖聽話嗎?但是殺掉撒艾夫,不僅少了個對下區管道,自己對那股力量也未完全摸透,說不定會因此受到影響……不過,他確實越來越危險,天使這個賤人成功消失的話,也許就該輪到他了……」
懷抱沈重心思,不情願的跟著四人入場,娜汀亞再次感受到索果羅下區人的不受控制,媽媽先前警戒的話在心裡揚起。
「上一次是差點讓我消失在通道迷宮內。這一次,撒艾夫又想做什麼呢?」
另一邊,故意混入人群中的撒艾夫,正感受到人潮擠壓的恐怖感覺,瘦小的他在這之中更加不起眼,幾乎是被帶著移動,當來到希望之巢內後,總算好不容易才擺脫興奮的隊伍。
他仔細望去,這整個建築物內分為六層,人群正分別朝位子移動。
所有席位呈現半圓環形狀對準前方,中心懸浮舞台飄動在透明清澈湖水上,後方巨大牆壁完全打開,改以能量護罩隔絕風塵,讓入目背景展現出大漠一望無際的闊野風情,是十分特殊的景色感受。
甩甩頭,從視野震撼中回神,撒艾夫選擇了與隊伍相反方向,沿著環形通道走向後方舞台,野外人這邊暫時連絡不上雷,他要在別的地方,先試著尋找進化答案。
當撒艾夫走遠後,整個通道也早已空空蕩蕩,德斯蒂妮這才自其中一段樓梯走下。
她看了看對方離去方向,又轉頭望向會場內,猶豫一會兒後,最終還是選擇走上樓梯,對於索果羅下區的人,德斯蒂妮想不出有什麼特殊地方,需要加以追蹤。
而希望之巢內,此刻所有人群都已入座,騷動也漸漸平息下來。
不知何時開始,整個會場漸漸瀰漫股沈重、莊嚴、靜肅氣氛,每個人臉上不再嘻笑,專注誠信的望向空無一物舞台,就連毫無信仰的湯姆三人也被感染,不敢再大聲造次。
突然,四周完全陷入黑暗,就連能量護罩都被染得一片漆闇無光,伸手不見五指世界裡,全場只是屏息以待不見慌亂。
毫無預警,第一道光芒出現了,自頂端打下照亮整個舞台,一個看不清的人影已站在其上,後方黑暗光幕漸轉透明,呈現大片無際荒漠風情,四周跟著投射數個巨大懸浮光幕,將教主面容清楚轉呈數萬人眼前。
面容老皺顯得慈祥,頭頂銀白虛髮稀少,一身清藍簡單長袍裝扮,身前飄浮個以光投影形成的巨大書藉,老人臉上正掛著和藹笑容,一一看向眾人。
「自舊紀元的大破壞戰爭起,為了人與人、人與地球間的相處,於是自然世界應運而生,但至今已過去數百年,僅存的人類仍在殘害同族、違抗世界。我,第二十九代教主,斐濟文,將在此繼續宣揚教義,為各位帶來末日希望。」
老人清朗唱讀後,是數萬人回應的吶喊震天吼聲!
約莫數百年前,妄圖用最頂尖科技重新馴服地球的北美洲都市、慈善普愛只講究人權卻忽略地球的亞洲都市,最後雙雙換來全民異形化的大屠殺結局。
當恐怖的異種生命,首次透過懸浮光幕呈現於世人眼裡起,過往的信仰、認知、道德全面崩潰,人類僅殘餘的九座超巨大穹型都市,不約而同聯手採用了高壓統治,並轉而試圖適應現今的地球,不敢再冒然反抗。
而自然世界聲勢,也從那時起漲到最高點,主張人類負罪、犧牲、卑微的教義,大幅改變了普遍思想,在各穹型都市的權力機關有心利用下,更造成現今統治制度,但很大程度上也延長了這個種族的存續。
只是自然世界並不滿意結果,認為各權力機關將人分類、區格化,是完全誤解了教義,因此試圖再次改變,其勢力經過數百年努力,已深植各處。
而在這座太平洋都市裡頭,就連都市管理局也無法完全彈壓,甚至其中也有不少信徒,除去野外人和獵獸外,這是令他們最頭痛的勢力。
慈祥老人單手虛揮,巨大光影書籍跟著憑空翻動一頁,他戴起了舊紀元的實體鏡片,專注而緩慢的朗讀道:「今天,就讓我們來了解,人類、異形、地球之間的關係,如何才能取得其中生存的平衡。」
「……初代教主達培爾曾說過,地球為一切起源,本身就是個最原始的生命體,人類和許多物種即由祂所創造。但自數百年前開始,人類為了私慾不斷傷害地球,最後爆發的大破壞戰爭,這更重重激怒了祂。因此藉由環境變遷,在進化的道路上,衪促使了許多與人類敵對的生命誕生,例如異形、獵獸……」
全場靜默聆聽,長時間演說讓老人斐濟文頗顯疲憊,聲音開始沙啞,巨大書影再次翻過一頁,他頓了頓才接著開口。
「……了解彼此關係,很清楚讓我們明白,尊重善待地球、平等慈愛世人,這樣人類的未來才能被救贖。而在光明一刻來臨之前,我們還必須不斷以卑微的心、負罪的身、來為整個世界做出犧牲,償還先代遺留下過錯,這才是現今人類該努力方向。」
巨大書影隨著演說結束輕輕合起,化成無數光點消散空中,拿下眼鏡的斐濟文,老邁身體不堪負荷體力消耗,已經需要扶著演講台才能站好,但臉上仍是慈藹微笑,絲毫未有不耐。
「好了各位,今天講演就到這裡告一段落。接下來,不論舊有還是新來的信徒,只要感到疑問都可以提出,或是對自然世界不滿,有所質疑者也可以盡情暢言。在這裡,不論是我或那一位,都會虛心聆聽意見。」
與四周信徒們同樣,娜汀亞俏麗面容上是虔誠信服模樣,不過內心深處滿滿批判:「這種沒有根據,只憑各代教主臆測的教義,若是讓自然世界掌權,人類還真的就沒有未來!親身體驗之後,媽媽說的果然沒有錯,難怪管理局要打壓他們。」。
而老人話才方落,在寬廣樓層一角已有人站起,飄浮的聲音接收器也穩穩落在他身前,道:「教主,你剛剛說要償還以前的過錯,那需要多久時間?要做到什麼樣程度,地球才會原諒我們?照自然世界的做法,會不會在此之前人類早已滅絕了?」
這番話聽的三澤徹等人連連點頭,前面冗長空洞理論聽得無趣,若不是安第爾一直怒視,再加上老人實在賣力演講,他們大概早就呼呼大睡去了。
角落處那人講的非常現實,人類滅絕和美好未來之間,這該如何取捨平衡,正是自然世界最大問題,也是許多人的疑惑,數萬人屏息以待教主答案。
斐濟文老臉微笑,神情肯定的道:「人類生命力極為堅韌,不可能會滅絕。只是,贖罪的最終結果……可能會只剩下極少數人而已。」
全場聞言嘩然,不少抽氣、驚愕聲傳出,眾人議論紛紛,就連安第爾也掩不住慌張神情,但並未質疑可能性,而是道:「怎麼會、怎麼會……所以很多人真的都會消失嗎?那我呢?我也會是贖罪的一員嗎?」
湯姆聽了,覺得這個宗教根本在看衰人類,心裡頗為有氣,一臉怒容的對安第爾吼道:「你傻了呀!知道會有問題還去信,不要理這個老頭,讓那些不努力的下區人和燃料,盡好他們本份就好!」
被吼醒的安第爾仍是滿臉不安,吶吶的道:「可……可是我……」
還沒等他們小團體討論出結果,角落提出問題的人又道開口了。
「教主,照這種說法,今天在希望之巢大部份的人,甚至連同你和歌姬在內,都可能會在追求自然世界的美好目標時捐軀。搞不好,連人類最後堡壘,這個超巨大穹型都市也將不復存在,這樣還有什麼意義嗎?」
喧嘩人群立時靜滯下來,他們看向黑暗會場裡唯一擁有光芒地方,那個正以荒野無際為背景的當代偉大教主。
不慌不忙,和藹老人視線看過台下,輕聲回道:「現今,人類的超巨大穹型都市,仍然在用冰冷的鋼鐵管子,無情抽取地球各式資源以滿足自己,始終不肯與環境和其它生命妥協,將整個種族都封鎖在所謂最後堡壘內。而不足之處,甚至連同伴都拿來壓榨了,這樣下去,我們的結局,又會與數百年前的大破壞戰爭有什麼不同呢?」
不等台下群眾反應過來,斐濟文又道:「初代教主達培爾,他正是看見這循環惡果,所以提出了卑微、負罪、犧牲的教義,如果不從我們自身開始改變,那人類……才真的可能滅絕。請記住,只有人類可以毀滅人類,異形的出現,正是最好警訊!」
角落之人沈默半響,隨後才道:「……所以,教主的意思是,想要讓眾人隨你,用生命去賭那不可知的未來嗎?而且還不是在全人類同意的情形下,我們甚至連其它穹型都市的想法都不明白!」
連番演講、問答,老人體力似乎快支撐不住,他吐出口濁重氣息,稍喘一會兒,才回道:「我不能勉強你,人類不該勉強人類,各位就照自己喜歡方式去做吧。我只是會堅定走在這條路上,願意跟隨者,自然世界非常歡迎。」
方說完,斐濟文腳下不穩便滑了一下,幸好雙手有牢牢抓住演講台,才不致於跌倒,這讓數萬人看得是大驚,旁邊工作的信徒連忙上前將他扶下,同時代為宣佈回答到此結束,接下來就是歌姬表演時間。
趙龍見狀,忍不住吹個興奮的口哨道:「媽的,老頭總算下去了,講的什麼鬼東西,要人放棄好好生活陪他去死,腦袋絕對有病!真要這麼偉大,他乾脆搬到穹型都市外去……喂!安第爾,你要做什麼?!」
聽不下詆毀言語,一反平日溫和態度,安第爾越過座位沖到趙龍身前,雙手抓上他衣領就是奮力高提,滿臉怒容的看著對方,對自己好友氣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斷呼著氣息。
不止這裡,其它地方或多或少也發生些小混亂,這次提問的人話語相當尖銳,娜汀亞趁亂看向之前發言角落,那裡卻已是幢幢黑影看不清,也不知道發話者究竟是誰。
就在趙龍和安第爾兩人要大打出手時,一名身穿連帽長袍的信徒走近,他將手各自放在兩人肩上,平靜的說著。
「無需怨懟、無需衝突。相信自然世界者可留下、喜歡歌姬者也可留下,若兩者皆厭惡,其實還有後方大門可以離開。讓我們用各自為人類著想的方式努力,而不是爭吵,好嗎?」
安第爾先是愕然,隨後像是想通什麼,一臉頹喪回到自己位置上,趙龍見工作人員都跑出來制止,想想也就算了,畢竟他來這裡是看歌姬表演,若是就這樣放棄離開,那先前支付的點數就虧大了。
自然世界成立以久,對這樣的突發狀況,自有一套安撫方式,在信徒努力斡旋中,雖然還是有少數人憤而離席,但大部份依然留下。
就在群情方平之際,昏暗穹頂再度照射了數道淡色光芒,交錯匯聚在空蕩蕩的舞台中央處,後方巨大光幕能量波紋變幻,頓如銀河天星流瀉絢麗,藍色水光也穿透明亮地板映射,而激動人心的前奏,終於震撼響起!
眾所注目中,一名年輕女子,緩緩走上了舞台。
數萬人齊喊的嘶吼聲,響動了整座希望之巢,心神激烈興奮無比,這是足以令人瘋狂的演唱會,但即使觀眾再不捨的呼喊,終也會迎來結束時刻。
漫天迴響的讚美崇拜裡,神樂坂緣熱氣滿溢、汗流不止,閃耀熱情光芒的面容上,揚起藏匿不住的開心笑容,她朝著每個方向觀眾揮舞雙手,希望能讓大家感受到自己快樂心情。
在一片高昂送別聲中,她緩緩走下了絢麗舞台,由工作信徒幫忙照明指引,走向後方的休息室。
「神樂坂小姐,教主已經在休息室等妳。」
自然世界信徒,向來秉持三原則之一的卑微,除去作為代表的教主和歌姬兩人外,大部份時間都以罩頭長袍掩面,他們就像埋頭工作的螞蟻,毫無地位和怨言。
「好的,謝謝你!」還沈浸在與數萬人同樂的熱烈氣氛中,眉開眼笑的神樂坂緣,不自覺興奮大聲回著。
就在要進入前方走廊轉折時,神樂坂緣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轉回頭,叫住準備離開進行下一個工作的信徒。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我今天的表現好嗎?」
預料之外的問題,讓習慣了按部就班工作的信徒,不由得微微一愣。
走廊的明亮燈光下,他擡頭看著歌姬,圓潤如小動物般可愛臉龐,漆黑大眼正一眨一閃,在努力揮灑的汗水照耀中,散發出遠勝任何人的美麗璀璨光華。
拉拉帽沿,頭垂得更加低,不自覺的露出原本粗啞聲音,這名信徒道:「非常好,跟以往一樣,都是最完美的演唱會。」
露出大大笑容,神樂坂緣開心的轉著圈歡呼,大聲道:「哇嗚!真的很謝謝你,大家都辛苦了!」
帶著無比歡樂心情,歌姬進入了休息室,走廊上頓時只剩工作信徒一人,長袍掩面陰影下,同樣都是笑容,他卻是自嘲的撇了撇嘴。
「媽的,老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以前冒險隊的傢夥知道自己這副蠢樣,肯定會笑爛嘴巴。」搖搖頭,信徒也要離開繼續下一個工作。
這些信徒們來自四面八方,擁有各式身份,但在自然世界裡都是同樣地位,即便教主和歌姬也是如此,沒有上下之分的和樂共處,大同無別正是他們追求夢想。
進入休息室,神樂坂緣便見到斐濟文教主,正坐在懸空浮椅上休息,年紀已經大的老人正在閉目養神,即使經過幾個小時的休息,面容仍舊虛弱蒼白,看的出略顯疲憊不堪樣子。
「教主,您還好嗎?今天演說比以往都來的長了些,最後那位信徒的提問,實在是不好回答,辛苦您了。」收斂還在浮動心情,神樂坂緣走到老人身邊恭敬的道。
聽聞喚聲,斐濟文睜開昏濁雙眼,看向勁歌熱舞之後,全身大汗淋漓的神樂坂緣,她正站在身旁,可愛面容在開心笑著。
見到此景,他立刻就明白,演唱會遠比自己的演說成功多了。
「我很好、很好,信徒有不明白地方,就應該盡力為他們解答,即使不被認同也無妨,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選擇。小緣演唱會辛苦了,找個浮椅也坐下吧。」
看著年事漸高教主,神樂坂緣頓時忘卻了演唱會的歡樂、興奮,眼眶微微泛紅,心裡是十分不捨。
當年神樂坂緣還小的時候,因為身體機能發育不如人造子宮室預期,就要被打落索果羅下區,是這名老人伸手救了她,才會有現今太平洋都市人氣第一的歌姬存在,但自己卻幫不上對方什麼忙。
搖搖頭揮去無助想法,正當神樂坂緣打算開口,勸誡教主多放下減少負擔時,休息室外傳來先前信徒的沙啞聲音,大喊道:「不行!這裡禁止進入,信徒請克制自己行為。你的舉動,會造成教主和歌姬困擾!」
見老人奮力要起身查看,神樂坂緣連忙讓他坐下,急道:「教主,我去看看就好,您先休息。」
知道身體已大不如前,斐濟文坐回懸空浮椅上,點點頭道:「那就拜託妳了。小緣,信徒都是徬徨無依、尋求解惑的人,盡量做到不要讓他們失望了。」
表示明白後,神樂坂緣走到門口打開一看,就見到讓她有些驚訝一幕,原先帶領自己來到休息室的信徒,正將個瘦小人影壓制在地上,兩人還在不斷激烈爭鬥著。
「別打了!別打了!兩位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都是自然世界的一員,應該互相尊重愛護才對,你們都快起來。」
聽到歌姬的緊張呼喚聲,信徒再不情願也只好起身,卻沒想到來訪者抓住這個空檔,突然猛力衝刺,向前直接一個小躍進,撲抱住神樂坂緣光滑幼細的小腿!
信徒大怒下,罩身長袍裡的颶風2號就要全力起動,準備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傢夥痛揍一頓。
沒想反是受到驚嚇的神樂坂緣,輕輕搖起了頭,伸手示意不可,讓他只好將滿腹怨氣吞下,站在一旁警戒。
絲毫沒想到可能會遭遇的危險,神樂坂緣蹲身半跪,握起緊抓自己小腿的手,與歌唱時的活力四射不同,溫柔暖聲道:「這位朋友怎麼了?你會如此不顧一切也要來見教主和我,是不是遇到困難了?有什麼地方我可以幫上忙嗎?」
來訪者緊緊抓住對方小手,這才驚覺,眼前歌姬的掌心指節,有著不下於自己的粗糙磨繭。
不過他沒忘記本意,一抽一泣的哭喊道:「請……請幫幫我,我……我……我是來自索果羅下區的人,那裡……那裡出現了異形。」
聞言有些驚訝,神樂坂緣現在才注意到,對方身形瘦小,的確不似一般蘭道爾上城的人,不過正常情況來說,索果羅下區人是不被允許到上面,更別說來參加自然世界的大會,若被巡邏的智慧警衛發現了,只有當場處死這個結果,沒有任何理由。
腦中思索好一會兒,神樂坂緣將來訪者扶起,點頭道:「我明白了,你不要緊張,教主和我會盡力幫助你,先跟我進來吧。」
經過一旁信徒身邊時,神樂坂緣朝對方露出信賴的拜託眼神,她雖然不在意自己安危,但教主是自然世界裡絕對不可缺少的人,小心是為了老人。
三人魚貫進入休息室,神樂坂緣先是向教主解釋對方身份,在還算寬闊地方,安排來訪者坐在老人對面的懸空浮椅上,她和信徒則一左一右站在後方。
「辛苦了,來自下區的勇敢信徒。不懼危險,也要到蘭道爾上城參加自然世界大會,可以告訴我們名字和來意嗎?」
來訪者似乎相當緊張,眼神浮飄、慌亂不安的斷斷續續答道:「下……下區出現了異形,好恐怖!我……我……不、不是,教……教主謝謝你們願意接見我,我……我的名字是……是……撒艾夫!」
將名字好好記在心裡,並不是每個索果羅下區人,都有辦法穿越夾層地帶來到蘭道爾上城,這位信徒的勇氣和努力,令斐濟文印象深刻。
「放輕鬆,信徒撒艾夫,這裡是蘭道爾上城,不會有異形出現。關於這近幾年來出現的第一頭異形,都市管理局已經宣導過了,你希望我們能為下區做什麼呢?」
感受到來自老人的親切關懷,原本顫抖害怕的身子也漸漸平靜下來,只是餘悸猶存臉上仍是蒼白無比,他道:「我……我就住在異形出沒的H區,好多……好多朋友和認識的人,每天一個一個消失不見,我怕接下來……接下來就會輪到我!」
點了點頭,老人表示能夠明白,這種等待死亡,不知道何時生命就會被收割帶走,的確是足以令人瘋狂的恐懼,年輕時曾參加過遠征隊的他,每當想起外頭無盡的黑暗冰雪世界時,依然有著深深敬畏。
輕嘆了口氣,斐濟文老皺面容上滿是遺憾神情,道:「孩子,我也希望能夠幫助你,但上城人若是未得到都市管理局允許,同樣無法到索果羅下區去,我……」
「不行嗎?!我……我以為蘭道爾上城人做什麼都是被允許,又聽說自然世界的人很善良,還對異形非常了解,想說……想說可以幫助到下區的大家,才拼命通過夾層地帶上來……」
痛苦話語夾帶抖動尾音,撒艾夫無助的以雙手掩面,像個孩子為了希望破滅在哭泣。
神樂坂緣見狀,上前溫柔撫拍著他的背,可愛面容上是同樣難過神情。
她耐心安撫道:「真的很對不起,來自下區的信徒撒艾夫。我們曾多次向都市管理局申請,希望能到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為各位盡一份心力,爭取彼此的認同和平等,減少異形誕生機會。但是,都被拒絕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回去!」突如其來吼聲嚇了另外三人一跳。
沈滯凝重氣氛立時打破,撒艾夫更是緊緊抓住神樂坂緣的手,臉上神情多變陰沈,像是個隨時陷入瘋狂的人。
一旁護持信徒原本要上前,拉開這個索果羅下區人與歌姬距離,但這次卻是被教主伸手擋下,他搖搖頭示意不可。
總是被阻擋,無可奈何之下,信徒也只好自己提高警覺,颶風2號的能量已經開始緩緩運轉起來。
「不行嗎?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幫我嗎?自然世界傳教數百年了,又對異形和人類關係這麼有研究,難道真的就要這樣棄下區人不顧?!」
夾雜在都市管理局和下區人之間,自然世界一直希望能做雙方橋梁,但總事與願違。
被問到痛處的神樂坂緣,想起曾經差點被丟到索果羅下區的命運,一直以來,她都感覺是自己背叛了他們,內心深處有著滿滿的自責和難過,總想為對方做點什麼。
思索再三下定決心,神樂坂緣反過來緊握對方雙手,用力之堅決,甚至令撒艾夫一度以為歌姬不耐煩,準備要動手驅離。
但當頭擡起來,看到對方泛紅目眶和倔起雙唇的神情後,在這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教主,可以將罪責錄的真跡拿出來嗎?我記得裡頭有些關於異形內容的記載,應該能夠幫上這位下區的信徒。」
「嗯,妳去吧。」
見到這個由自然世界和自己培育多年的孩子,露出了堅持的熟悉神情,老人知道即使拒絕,神樂坂緣也會另外想辦法幫助對方,如果任由她去橫衝直撞,只怕到時候會有更多麻煩。
而且,他也十分想為這位下區的信徒盡一些心力。
「教……教主?!那是數百年累積流傳下來的真跡,這樣拿出來好嗎?連都市管理局來文要求借閱我們都拒絕了,為了這個下……」信徒不敢置信的說著。
揮手示意神樂坂緣去拿,斐濟文一邊耐心的對信徒解釋道:「都市管理局想要借閱,是為了更好的控制下區人和異形,妄圖藉由科學掌握進化之力,想要重覆舊紀元人類的錯誤。所以,我們才會這麼多年來,都拒絕了對方要求。」
五指朝上攤平比向撒艾夫,斐濟文再道:「但這位信徒不同,撒艾夫是真正有所需要的人,既然自然世界和我們,無法親自為他做些什麼,那麼給予僅有的東西,也是理應當為事情。」
「可是這個下區人來路不明,也有可能是都市管理局派來間諜,我們保護這麼久的秘密資料,如果真洩露到對方手上……」
在高壓統治的太平洋都市裡,都市管理局會任由自然世界,發展到具有如此影響力的今天,並在諸多地方讓步,除了鎮壓初期藉用過對方力量,因此被滲透極深外,數百年間的累積知識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試著不要去害怕、試著不要去恐懼。面對不可知、不可測的事情,即使前方是厄運在等待,也要堅強執行自然世界交負的任務。』罪責錄上,第十六代教主盧翰,他曾這麼說過。」
聞言,信徒沈默下來,曾是冒險隊的一員,老了退出後又轉任巡邏隊,他很明白這些索果羅下區人的真正脾性,幾乎都是群腐爛到靈魂深處,即使真有神明也無法挽救的垃圾!
但面對教主和歌姬的堅持,信徒無法多說些什麼。
感受到信徒的擔憂和無法認同,曾也是武裝所部隊一員的老人,知道他心內所想,安坐在懸空浮椅上並未不滿,只是欣慰笑著。
「先前,你曾帶個年輕人來過,做為巡邏隊一員,他非常英勇的和異形作戰。但即使在這醫療發達又有生命液的時代,留在心靈的傷痕和恐懼,依然是科學無法抹去烙印。我們該做的事情,不就是讓這些孩子們,不再經歷恐怖的夢魘嗎?」
信徒依然低頭沈默,他的心神隨著教主話語,已經回到先前與異形激烈搏殺的回憶中,就算是經驗豐富的他,也差點死在那場戰鬥裡。
而正假裝緊張又期待的撒艾夫,偷隙往對自己一直很不客氣的信徒身上看,那歷經滄桑堅毅的臉上,還有著條明顯疤痕,他似乎對這個人有些印象了。
休息室內,三個男人靜默各有所思,但沈悶不語氣氛並未持續太久,門扉打開聲音再次響起。
神樂坂緣滿臉慎重專注,雙手緊張的捧住本古老破舊書籍,體積之大幾乎可以將她嬌小的上半身都遮掩住,後方還跟著數名護衛信徒,顯得小心非常。
她走到教主身前遞上,這才轉身對撒艾夫露出燦爛笑容,道:「這本就是罪責錄的真跡,它匯聚了數百年來,歷代教主們的智慧與觀察,一定可以幫上你的忙!」
不去管傳感器裡娜汀亞傳來的連環追問訊息,辛苦演戲演了這麼久,撒艾夫終於看到想要東西。
這一瞬間,甚至都有殺人奪書衝動!
但被限制住異形變身能力,教主和歌姬也一直誠懇對待自己,像這樣單純的人,在不影響範圍內,對他們抱有相當好感的撒艾夫,非必要不想隨便動手。
一直以來,活在陰霾腐爛見不到未來的索果羅下區,養成了撒艾夫捨棄一切追求生存的心靈,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在確保生存無慮時,也更加深對善良、光明的渴望。
如果可以,誰不想做正義受到敬仰的英雄,因此他要先晉升到上城。
「撒艾夫信徒,請稍等一會,讓我找找有關於異形的篇章……」
將巨大書籍放在自己腿上,這跟光影投射虛象不同,可是個相當沈重的實物,斐濟文吃力的翻開皮製破舊封面,依照記憶中印象,一頁一頁的仔細找了起來。
老人記憶力算好,很快就找到有關異形記載,他開始慢慢宣讀起來,道:「最早考據來自第七代教主謝宮嚴,他長年關心人類在穹型都市的生活,從而發現進化成異形的可能誘因。還曾參加過遠征隊,近距離觀察過已被異形佔領的亞洲都市……」
明白索果羅下區居民知識缺乏,所以斐濟文想完完整整的傳授給對方異形訊息,卻不知撒艾夫早已明白,心內只是著急對方還不說重點。
希望之巢散場好一陣子,隨著時間過去,他能搪塞娜汀亞的理由就越少,那個不論從那方面來說,都是確實掌握住自己生命和未來的女人,可不會像眼前善良的人,沒有這麼好胡混過去。
「那……那個!教主,我很感激您這麼詳細解說。不過……不過上來的時間有限,原因和歷史就不用了,可不可以快點告訴我重點!」
聞言的斐濟文恍然大悟,老人臉上露出誠摰歉意,並不介意雙方身分差別,不好意思的道:「真是對不起了,一時間沒考慮到,我盡快再為你查查資料。」
這一幕看的旁邊信徒是滿肚子火,對於這些擅長巧言亂語的腐爛傢夥,他相信對方絕不是像來意說的這麼簡單!
不管經由何種管道,能突破夾層地帶來到蘭道爾上城的人,怎麼可能在廣大複雜的索果羅下區沒有生存能力,他們有心要躲,只怕就是異形想追蹤也未必能找到人。
「喔!有了……亂線進化成異形原因,推測受到環境、心靈長時間擠壓逼迫下,面對未知和死亡,發揮最強大求生意志,即使放棄人類形態也在所不惜。因此喪失了理智與思考能力,並轉而將人類作為狩獵對象,五官能力相當敏銳……」
接連翻過數頁的長串解說,令人驚訝自然世界對異形觀察研究的仔細,有些甚至連撒艾夫本身都沒有注意到,而且還是在很早時代就開始了。
但這裡面,並沒有提到他想要的關鍵情報。
「……依照上述所說,可以最大程度避開異形。撒艾夫信徒,你必須適度調整自己心態,同時為眾人開導,讓下區人們也信仰自然世界,這樣才可以減少異形出沒機會。我們也會盡力向都市管理局爭取到索果羅……」
「謝謝您!真的很感謝您,教主真是個救苦救難的大好人。」
老人話還沒說完,撒艾夫已重重跪倒在地上,向對方拜了又拜,雖說是演戲成份居多,但對於一個如此幫忙的上城人,他心中倒是真的相當感謝。
如果將這份異形訊息在索果羅下區傳播出去,除開像王石這種已經醉生夢死者,相信可以幫到不少人,而且對自己也不會產生影響,他是擁有智慧的異形。
原本斐濟文想親自扶對方起來,不過適才又耗去不少體力,而身旁信徒早已快一步,臉色不好看的將撒艾夫扶起。
「無需感謝、無需言禮,你我都是人類,我們應該……」
開解的話還沒聽完,撒艾夫又搶著道:「教主,請問自然世界觀察異形這麼久了,有發現什麼不尋常地方嗎?例如……亂線進化成異形後,還有機會再恢復成人類嗎?」
此話一出,斐濟文老臉微皺,有些為難猶豫的沈吟起來。
神樂坂緣見狀激動不已,罪責錄真跡所記載的資訊量相當龐大,她目前也尚未研讀完畢,如果異形真有辦法變回人類,可以免去許多生命消逝。
撒艾夫看了老人神情也知道有異,連忙再高聲哀哭求問,一副得不到答案不離開模樣,氣得旁邊信徒想直接將人丟出去,聲聲嗚泣之音,終究還是打動這位自然世界的教主。
斐濟文輕嘆口氣,將書翻到了某一頁停下,並道:「還記得先前所說過,第七代教主謝宮嚴,他曾到亞洲都市觀察過異形的事情嗎?那個時候,遠征隊其實早就被異形發現了。」
「發現了?!那……那謝宮嚴教主和遠征隊是怎麼存活下來?而且還能記載這麼多異形訊息?」這次倒是神樂坂緣忍不住發問。
「當時,謝宮嚴教主身為當代最強大的有能者王牌,親自留下斷後,讓大部份人員趁隙逃出,只餘他一人獨自面對數頭異形包圍。」
「呀!那謝宮嚴教主不就……」
想到那樣情景,神樂坂緣忍不住吸口涼氣,異形的殘忍,即使只是透過影像了解,但也已知道十分恐怖。
不過斐濟文搖了搖頭,他道:「小緣,妳想錯了,謝宮嚴教主雖然身受重傷,但最終成功逃出與遠征隊匯合,也才能將這段令人無法相信的經歷,記載在罪責錄上。」
這段歷史算是自然世界的秘辛,但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秘密,只是說出來太不可思議,以致於存在許多爭議。
「不過逃出後的謝宮嚴教主,不知為何已神智混亂,所以說的話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實在難以確定,歷代教主也只是當作逸聞軼事來看待。」
撒艾夫聽了卻是心中焦急,嘴上也開始連道:「沒關係,逸聞軼事也好,只要是有關於異形事情,我都想多了解一點!我……我們……那異形實在太恐怖了,請教主幫幫下區人!」
斐濟文和神樂坂緣不疑有他,只是更為索果羅下區人的命運悲嘆,倒是一旁信徒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既然想了解,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過,這並不是個可靠的傳聞,千萬不要妄圖嘗試,遇到異形絕對要馬上離開,明白嗎!」
聽了告誡的撒艾夫,是不斷點著頭,只差沒把頭搖斷證明自己誠意。
老人低頭看著罪責錄真跡,每代教主都會將畢生心得記載、黏貼其上,而這一張染血的破舊頁面,即使經過特殊保存方法,仍顯得隨時會支離破碎模樣,可見當時遠征隊情況之兇險。
「根據遠征隊隊員的代為記載,獨自面對數頭異形,謝宮嚴教主再強大也不是對手,很快就陷入危機。但在為了自然世界和人類的堅強決心下,終於產生奇蹟!那一刻,他發覺可以感應到異形心靈,甚至是馴化控制!許多頭異形,也漸漸在他面前變回人類……」
聽到這裡,就連滿心憤怒盯視撒艾夫的信徒都愣住,心內直訝道:「異形居然能夠變回人類,這真的有可能嗎?!」
「但就在謝宮嚴教主為奇蹟感動之際,一頭天敵型異形突破了精神控制,雙方在黑暗的冰雪天地中展開最後決鬥。謝宮嚴教主在神秘力量輔助下,終於擺脫對方逃出,但自己也身受重傷,找到藏匿的遠征隊不久後,便逝去了。」
「這……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是真的嗎?」神樂坂緣瞪大圓潤雙眼,無法相信的呆呆問著。
老人和譪笑著回道:「就是因為太難以令人置信,即使說出來,也只會被人們認為是自然世界美化自己,所以歷代教主都只當作參考。」
相較於三人的驚訝和談笑,撒艾夫心裡是完全不同反應,第七代教主謝宮嚴的傳聞真假,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和娜汀亞,就是活生生的最好例子!
「那……謝宮嚴教主有沒有說,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什麼?最後的天敵型異形,又是怎麼脫離控制?」
這兩個問題對撒艾夫至關緊要,能不能擺脫娜汀亞控制,甚至反過來利用她晉升成為蘭道爾上城人,就靠這個答案了。
善良的老人不疑有他,只覺得這名下區信徒過於害怕,所以相當關心異形問題,回道:「罪責錄真跡上記載,謝宮嚴教主死前言語過於淩亂,因此接下來的後續,都只是當時隊員推測得來,他們一致認為,神秘力量來自於亂線進化的其中一種結果。」
「亂線進化嗎?」神樂坂緣在自然世界培養下,知識相當豐富,一點便明白其中意思.也更能理解,為何歷代教主只是當做逸聞參考。
「嗯,就是亂線進化。如同從自然演化誕生的異形、太平洋都市正在研究的新形,謝宮嚴教主身上體現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結果,這是種純粹精神性上的進化。也因此,他才能與異形的心靈溝通,甚至讓對方褪回人身,只可惜……」
撒艾夫聽到這裡,忍不住打斷道:「精神力量?所以最後那頭天敵型異形,能夠突破謝宮嚴教主的控制,是因為精神比他強大關係嗎?」
輕輕闔上貴重真跡,斐濟文曾經對這傳說也頗有興趣,他仔細思索了會才回答。
「精神力量只是一種推測性說法,實際上到底如何,恐怕只有謝宮嚴教主和那頭天敵型異形明白。或許這股能量就跟體能同樣,經過訓練可以增強,也或許是意志、情緒、感情等等幻化的能量,又或許……這是上述綜合結果。」
笑容慈愛,絲毫不因撒艾夫的追問,打擾到自己休息有任何不滿,斐濟文最後還好心的再次告誡著。
「有鑑於相關資料實在太少,而從那之後,自然世界也再沒聽過這類消息,終究只是個傳說罷了。信徒撒艾夫,你千萬不要去嚐試,若是發現異形,務必記住保命要緊,盡快通知都市管理局或巡邏隊處理。」
沈默了會,就在自然世界三人以為撒艾夫還有問題時,他猛地站地來,鄭重的向教主和歌姬低頭致謝,這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感謝。
凱爾死去之後,他很久沒遇到這種真誠為人的溫暖,如果將來有天能夠晉升為上城人,他會想辦法回報自然世界,尤其是眼前的斐濟文和神樂坂緣。
婉拒了其它方面的幫忙,撒艾夫在信徒帶領下離開希望之巢。
事實上,撒艾夫也不需要幫忙,雖然有全能型智慧警衛,即使是變化為異形後也相當忌憚,但他擁有短暫停留許可,只要在時限之內,經由天梯或夾層地帶回到索果羅下區就好。
不過今天的事情,還沒這麼快完結。
「娜汀亞消息213通,這女人真是個瘋子……」
剛檢查傳感器,通知訊息已如雪花片片吹來,重覆麻痺性的傳言,千篇一律都是『你在那裡』,令撒艾夫看了不寒而慄。
透過希望之巢內的交談,撒艾夫大致了解娜汀亞為何能控制自己,甚至很大程度上來說,如果不是有她在,自己這輩子只會是頭異形,最終下場就是被太平洋都市抓去作為研究素材,但這不代表他會感激對方的控制和壓迫。
當務之急,還是要想辦法對抗娜汀亞的精神力量,照那名老人的說法,這種第三進化出的力量還可能越來越強大,現在做不到,以後自己只會更難擺脫對方,最起碼得保有自由變身的能力。
不過讓他一個沒訊息、沒資源的索果羅下區人,去思考如何破解這傳說一樣東西,撒艾夫還真想不到辦法,感受到體內那對青瞳如緊箍難解,他知道還不是反抗時候。
「還是問看看那群野外人吧!就算雷不在,或許其他人也可以幫助我,這些常年生活在都市外的人,對進化應該有更深刻認識!」
就在撒艾夫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時,傳感器也跳出娜汀亞第214通訊息,上頭依舊是『你在那裡』,這四個帶著莫名沈重壓力大字。
厭煩感覺令撒艾夫揪心,恨不得立刻發訊息回去狂吼對方,但還是冷靜了下來。
他能夠在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生存,靠的不只是頭腦,還有柔軟的身段,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敏敏姐這般厲害,能夠對抗一切命運。
獨自站在希望之巢外,廣闊荒漠延伸天際,只有一旁水湖藍波閃動,大會結束已經許久,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撒艾夫閉上眼,細細感受著這有別於都市,已絕跡在地球上的景色。
當赤熱砂風再次刮起,對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構成困擾,異形正逐步賦予撒艾夫驚人身體機能,只要持續改造下去,他相信將來即使處在人形狀態,也能夠擁有強大的戰鬥力。
沈靜思考許久,就在第218通訊息傳來時,撒艾夫睜開了雙眼,他迅速用傳感器簡單回道:「廢區大樓見。」
不再理會之後娜汀亞傳來的憤怒訊息,心中已經有定案的撒艾夫封鎖通訊功能,走向懸浮光板載運地點,他必須快點趕到夾層地帶門口,今天的時限也快到了。
隨著時間過去,天穹金色光源漸漸暗下。
從希望之巢出來後,娜汀亞便與四人組藉口分開,為了執行計畫,這幾天兩人頻頻往夾層地帶跑,因此當撒艾夫終於回訊息時,她早就已經在這等待。
站在漆黑荒廢大樓內,面對通往厭惡記憶的老式門口,獨身一人的娜汀亞佇足不前,突然很希望那個任她欺淩的下區人快點出現,手上傳感器像是停不下來,繼續發送焦急憤怒的心情。
一直到第254封訊息傳出,娜汀亞才見到對方,那小心穿梭在廢區建築裡的身影。
「對不起公主,懸泛光運沒有通往廢區,一路上閃避智慧警……」
流著熱汗喘氣解釋,才說到一半,臉上就傳來熟悉痛感,清脆「啪」的一聲響起,不過撒艾夫心內不怒反喜,第一下這麼輕鬆,代表之後應該沒什麼事了。
雙手抓著撒艾夫衣領,個頭較高的娜汀亞,將他整個人緊揪提起到自己面前,怒聲質問道:「希望之巢大會時,你跑去那裡了!為什麼不回復我的訊息!你知道那個賤……」
極近距離的怒聲質罵下,撒艾夫感受到娜汀亞吐出的溫熱氣息,唇口異樣香味傳入鼻中,當唾沫星子噴到臉上時,相比之前的拳打腳踢,他甚至覺得這樣舒服多了。
不過聽完娜汀亞怒罵後,撒艾夫心中也開始警惕起來,如今最重要的是執行計畫不能中斷,不然兩人異常狀況被舉發後,再美好未來都是泡影,誰也逃不了。
「公主,妳是說……天使也來了?」
為了掩人耳目,撒艾夫特地靠在娜汀亞耳邊小聲說著,兩人此時就像是緊緊相擁姿態,若讓人在不經意間見到,肯定認為關係親密。
道德倫理不再被奉為人類底線的新紀元,男女之間界線並不是這麼明顯,娜汀亞也曾跟幾個傑出的有能者往來過,但對撒艾夫的突然舉動還是頗感異樣。
尤其是惡夢的那一天過後,她對男性的近距離接觸開始有些抗拒,只是撒艾夫一直以來的軟弱膽小形象作用,讓娜汀亞心裡排斥上小了許多。
擔心新形和那套機甲不知道有什麼特殊能力,考慮到保密重要性,她也配合的在對方耳邊輕道:「對,從希望之巢出來時我就發現了。她今天跟的很緊,應該是等不及了,我們可以實施計畫。」
雖然過往也有跟娜汀亞親密接觸,但這般平和溫柔感覺還是第一次,她跟德斯蒂妮都是宮本學院裡出名的美麗女孩,這讓撒艾夫頓覺體內熱氣蠢動、血液激流,頓時浮現異形變身前的麻癢怪感。
藉由精神力量控制對方的娜汀亞,立刻察覺他情緒有異,要再確認時,便聽見撒艾夫的聲音在耳邊傳來道:「可以,就執行上次跟妳說過的計畫,從野外人那交易來的武器也準備好了!」
太平洋都市暗下的天色裡,走向來往步伐漸漸減少,荒廢區域更是幾無人煙,只有盡職的智慧警衛還在巡邏,鋼鐵支架外表、暗紅閃光雙眼,在此時顯得更加猙獰冰冷。
就在一處廢棄大樓前,啟動了幻影機甲濳伏在娜汀亞兩人附近,德斯蒂妮正靜靜觀察著他們。
異形再次詭譎的消聲匿跡,任特殊搜查隊如何尋找都沒有線索,這更加大了都市管理局的重視,擁有智慧、懂得隱藏、控制吃食慾望的異形,這可是從未聽說過,也讓德斯蒂妮感覺兩人越發神祕。
之前她趁著特殊搜查隊的空檔時間,曾跟蹤過他們一陣子,兩人在蘭道爾上城表現相當正常,只是時常會來到荒廢區域,經由這棟廢棄大樓到夾層地帶,解釋了如何往來蘭道爾上城和索果羅下區,但也僅是如此而已。
這並沒有什麼特別,在都市管理局默許下,蘭道爾上城人進入夾層地帶雖然違反法令,但算不了大事情,傳出去也只是對娜汀亞的公主形象有所損傷而已。
德斯蒂妮並不想出名、不想成為有能者、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大作文章,她要的只是抓到異形,改變自己進化室產物的命運。
作為被研究對象,她最清楚不過黃瑋博士的新形實驗已經完成了,正與大沛因博士聯手,準備要在這太平洋都市裡實施某項計畫。
等到全面取得成功結果那一刻,德斯蒂妮心裡明白,自己連最後價值都會消失,之後更殘酷的實驗將等著她,直至生命終結。
「……77號呀,人類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完成這樣大差異的物種進化,單單只因為想活下去的念頭,如此貪婪深執的心靈,實在是可怕、可怕呀!那頭行跡奇怪的異形身上,一定也發生了特殊事情,或許……之後可以讓你們好好『交流』一番,創造出新的生命奇蹟也不一定……」
腦海裡迴盪起黃瑋博士的怪異笑聲,德斯蒂妮不能理解這番話有什麼含意,但可以肯定的是,所謂『交流』,對她來說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甩甩頭、低喘氣,德斯蒂妮試圖將深攫心靈的無聲恐懼揮去,當顫抖的身子重新平靜下來,她也正好看到『親熱』完的兩人,雙雙進入了那棟大樓裡。
過去因為時間不足,加上不想讓特殊搜查隊的人知道,所以她都在這裡止步。
不過這次德斯蒂妮下定了決心,如果跟蹤還是沒有發現,就會把所有線索上報給都市管理局,至少要爭取將體內炸彈拆除。
從毀塌的建築陰影處邁步走出,巡邏紅光閃到她身上,空中的全能型智慧警衛只是略作遲疑就離開,進入廢棄大樓後,德斯蒂妮單手輕易拉開地面大門,心中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進入黑暗世界。
沒有光線、沒有人影,只有自己腳下踏地聲音,德斯蒂妮獨自走在懸空的鐵樓梯上,美麗面容冰冷無波,像是她一直以來的命運,孤獨、黑暗、淒涼。
而在墮落者大門處,這又是個同樣夜晚,濃裝豔抹的哈娜輕輕靠在冷涼牆上,她習慣性的想拿些什麼東西出來點燃,最終還是強忍住了。
長時間戒煙使她心裡有些煩躁,尤其是在剛剛看到令人作嘔的上城女人經過之後。
一拳用力敲在鐵壁上,只有輕輕「波」的回聲,這讓哈娜感到更加的疼痛和無力,將頭重新靠回牆上,想起撒艾夫現在連經過都不敢看她一眼,嘴上狠毒碎念詛咒著兩人名字。
「妳認識那兩個人?」
冷不防,一陣無甚起伏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哈娜被嚇了好大一跳,她連忙轉身察看,只見鐵樓梯盡頭處,不知何時來了位蘭道爾上城的客人。
與黑暗同色的頭髮遮面,令人看不清全部容貌,偏瘦身型穿件洋裝長裙,看起來顯得柔弱嬌貴,但是渾身隱隱透露不尋常的冷冷氣息,讓見多識廣的哈娜心中七上八下,想不通來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上城的客人嗎?如果要進入夾層地帶,為了妳的安全起見,讓門口智慧警衛掃視一下傳感器,然後就可以進去了。」
不是男人,哈娜知道自己表現再妖嬈也沒用處,冷靜下來後,只是照往常慣例說著。
卻沒想到眼前人影一陣晃動,下一刻突然出現在眼前,此時高速移動帶來的涼風才冷冷劃過身體,也帶起哈娜皮膚一陣驚恐疙瘩,那鐵樓梯的盡頭處,離她所站地方可是足足有五十公尺以上!
「妳……妳是誰?!要做什麼?這裡是敏敏姐的地盤,墮落者跟上城的人也有交情。」眼前女人不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自己,讓她揚起許久未有的害怕情緒。
哈娜不怕痛、不怕苦,就連死亡都能夠正視,但面對意圖不明的蘭道爾上城人,誰知道這些扭曲變態的傢夥會有什麼想法,她只是個無法反抗的索果羅下區人而已。
慢慢移動著身子後退,哈娜暗中用傳感器想觸發警報,卻沒想到門口的老式智慧警衛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愣愣站在原地閃爍紅芒。
哈娜心中才驚訝之際,那冷冷聲音終於再度開口,道:「妳認識娜汀亞和撒艾夫這兩個人?」
年輕女子聲音喚回哈娜注意力,近看時她才發覺,對方有一張絕對稱得上美女面容,只是皮膚白皙程度,與一般蘭道爾上城人明顯不同,倒像是索果羅下區人特有的蒼白。
「是……是,認識。請問客人有什麼問題嗎?」雖然知道沒有用,哈娜還是悄悄挪動腳步,想盡量與來人保持距離,心裡才能安心下來。
濃厚裝扮的面容在顫抖著,劣質紫紅粧線被汗水糊去,發現眼前的女人在害怕,德斯蒂妮無聲配合對方拉開距離,見她狀況好了點,這才繼續開口問話。
「把妳知道事情都告訴我,尤其是他們最近進出夾層地帶的行蹤,任何大小事情都可以,一件也不要遺漏了。」
「但那女人也是上城人,妳們……妳們兩位的事情……我只是個下區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
見濃妝女子唇口緊閉不語,雙手環抱身子抖的更厲害,一副準備挨打、受虐模樣,德斯蒂妮心中也湧起股蒼涼悲哀。
頓時,她想起過往在進化室長大的日子了。
走上前,雙手輕放在濃妝女子肩上,盡量放緩自己冷淡聲音,她柔和的道:「別害怕,我是德斯蒂妮,都市管理局直轄的特殊搜查隊隊員,我懷疑那兩人有問題,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放心,妳不會受到懲罰,相反的……可能還會有獎勵。」
聽到對方身份,這是難得可以跟蘭道爾上城搭建關係的機會,而且還是都市管理局!
從懼怕籠罩到幸運臨降,強烈反差讓哈娜興奮的忘我,正打算要說出口時,突地腦海之中,浮現以往一直走在前方的瘦小身影,想起了他曾說過的話。
「就是當條狗活著也比當燃料的好,我不想冰冷冷的一個人死在束管裡,最後還被融合成營養液讓你們吃下去!」
「我不要!即使下跪、磕頭、求饒,被踐踏著一切,拋棄身為『人』的尊嚴,我也要脫離索果羅下區!脫離這個該死的、會讓人腐爛的地方!」
「喂!撒艾夫,如果……我是說如果,當有一天你成功的話,會回來帶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嗎?」
「不會,我要脫離這一切,要跟索果羅下區斷絕關係,我一定要當上城人,然後再見面時,絕對會狠狠的欺負你們。」
德斯蒂妮見濃妝女子神色複雜,呆愣愣的沒有反應,想來還是害怕不敢報訊,她並不想勉強,只是輕輕放開對方,自己轉身向老舊大門走去。
「等一下!妳想知道的事情,我說!我什麼都會說!」
夾層地帶門口,迷濛黑霧瀰漫,濃妝豔抹的面容,同樣有著不輸任何人的堅定絕決。
夾層地帶離開各區勢力經營範圍後,就是死寂一片的迷宮通道,無數管路縱深、大小各異、交錯亂結,如走不盡的陰暗洞穴。
這裡除了墮落、享樂、腐敗的人們外,最近更有傳言,失蹤的異形就藏在其中。
漆黑視野裡,突兀的出現名身穿洋裝長裙女子,獨自步行的輕踏迴響令人聽了心顫,但她卻毫無所覺,仍是沈默的尋找目標,期間不停確認傳感器投射的光影地圖。
擺脫夾層地帶和此地一些不長眼的傢夥後,德斯蒂妮追著兩人蹤跡進入迷宮通道。
這裡特殊搜查隊曾經來過,但老舊、不知名通道過多,僅憑他們的人手數量,即使擁有都市管理局發給地圖也探索不完,最後只能加強警戒和巡邏,等待異形再度出現。
「已經遠遠脫離夾層和下區了,這裡幾乎是太平洋都市的邊壁處,他們到底在做什麼?難道兩人跟其它都市的間諜有勾結?」
人類殘存的9座超巨大穹型都市,因長時間各自管理而漸漸獨立,彼此間開始抱持著警戒心態,對其它地方的資源、技術皆有覬覦之心。
最近百年以來,太平洋都市的冒險隊和遠征隊,幾乎都是折損在人類手裡,而不再是獵獸、異形和環境了。
重重迷團越發引起德斯蒂妮注意,即使不能捕捉到異形,她相信這兩個人也能帶給自己足夠成績,來解除身上的炸彈危機。
使用特殊搜查隊權限,德斯蒂妮鎖定了娜汀亞連線的傳感器,幻影機甲在光影地圖中投射出方位,標示了對方所在位置,反倒是撒艾夫這個無法連線的下區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一起。
持續移動的光點終於停下,這裡已是都市邊壁一處較大廣場,早已脫離現今夾層地帶或索果羅下區的活動範圍。
附近鮮少人跡,通道連接處的腐鏽蝕積程度,也顯示出相當早期的都市使用地歷史。
德斯蒂妮行走越來越輕盈,到最後即使踏入深垢汙水也不顯聲響,身上幻影機甲漸漸將她與周遭環境同化,這次匿形相當順利的成功。
走過距離光點的最後一個通道轉折,德斯蒂妮終於看到娜汀亞的身影,不過她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那個女人手裡正拿著天堂藥品,在盡情放縱享樂的吸食,俏麗面容恍神忘我的笑著,嘴角處還有串晶瑩水滴,全身鬆軟倒靠在積滿汙水的地面。
「只是這樣嗎?上城人躲在這裡吸食天堂藥品……」心中抱持強烈懷疑,匿形的德斯蒂妮,無聲無息靠近了對方。
才走近幾步,一股甜甜帶著清爽感的煙味傳入鼻中,德斯蒂妮很確定這是真的天堂藥品,黃瑋博士也曾用這個在她身上做過實驗,後果便是四肢無力、思考緩慢、大小便失禁。
曾經一度因此淪為失敗品的德斯蒂妮,是僥倖成為新形人類之後,才能夠逐漸從那煙霧地獄中爬出,她相當清楚這東西的危險性。
明白真相後,德斯蒂妮心內充斥濃濃的失望和厭惡,她抱持一絲希望而來,所見著卻是厭惡的回憶情景。
來時輕盈、去時鬼魅,面無表情的德斯蒂妮就要無聲離開,她對同學的墮落絲毫沒有興趣,之前查覺到的異狀或許是自己多想了,也只能回去後把資料上報,讓都市管理局做決定。
就在這時,娜汀亞茫然無焦眼神一亮,青色光芒閃過瞳仁,她悄悄起身後,突然一陣大吼道:「撒艾夫!就是現在!」
異變突起,大吼聲讓德斯蒂妮心中一沈,正要準備先發制人,匿形光罩陡然消失,身上幻影機甲也失去動力!
還在驚訝之時,一股強大力量爆發猛然炸在了背上,將她整個人撞入鏽蝕鐵壁中。
突襲使德斯蒂妮受創,唇角也溢出滴滴血珠,即使是新形人類,在失去能量護罩保護下,也不可能受到傷害無恙。
知道不能就這樣躺下去,德斯蒂妮才起身,便聽到後方傳來「咚!」的連續聲響,正是娜汀亞重水3號能量全開,如道藍色鬼影,藉由廣場彈跳反撞之力極速沖來。
千鈞一髮之際,德斯蒂妮雙手用力猛撐,才自撞入坑壁閃開,「碰!」的巨響已自身旁傳來。
她不敢停下,身體繼續順勢轉動,但追擊連環碰撞聲音也跟著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眼見到了牆壁盡頭就要避無可避,德斯蒂妮面容一凝,反身一腳柱地、一腳撐壁,腰身轉動逆向迴旋發力,雙眼捕捉到黑暗之中,那藍色身影劃過的軌跡,猛然就是正拳擊出!
沈悶響聲在廣場內低嗚炸起,受到對峙力量反沖,身後鐵牆支撐不住陷落,德斯蒂妮再次遭受同樣命運,口嘔鮮紅跌入坑壁之中,但對面也傳來了更加痛苦叫聲。
「哇啊啊!」的女子痛聲尖銳長嗚,黑暗迷宮通道中,閃爍著絲絲機甲損壞的電光。
連忙脫離損壞的右臂機甲,只見裡頭已是骨裂濺血,右手垂軟無力,劇烈痛楚陣陣襲來,娜汀亞不可置信的喊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妳的機甲應該失去動力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強大力量!」
沒有回答娜汀亞問題,德斯蒂妮輕輕拭去唇口血色,自坑壁中再次站起,她冷冷道:「果然有問題,一再的想殺人滅口。說!到底隱藏了什麼事情,異形消失是不是真的跟妳有關!」
話才說完,身為新形人類的德斯蒂妮,敏銳感受到股莫名力量在近距離突現,饒是她反應神速,也在驚覺瞬間就被重重擊飛,整個人在空中翻轉,於廢棄積水上猛然撞出數陣浪花,狼狽倒落地面。
但新形人類抗擊能力和癒合速度相當驚人,轉眼間,德斯蒂妮已再試著站起,只是身子明顯出現顫抖,顯然真的受到傷害了。
「這是什麼力量?!機械生化人?基因改造人?妳是其它穹型都市派來的間諜?!」向來平靜無波的美麗面容,難得出現一絲詫異驚愕表情。
根據研究所的預測,新形大致等於舊人類加上機甲,而德斯蒂妮更是屬於王牌級的有能者,只要不顧受傷風險,拿下娜汀亞絕對無慮。
但是,剛剛那股無形力量,確確實實讓她感受到生命威脅了。
同樣的驚訝問話、同樣的沈默以對,兩個各自代表人類進化新方向的女子,只是在漆黑的廢棄水道廣場內,暗暗防備著對方強大力量,一冷凝、一怒怨的互相瞪視。
對峙氣氛沒有持續太久,娜汀亞再次發怒大吼道:「撒艾夫!還不動手!」
只是個索果羅下區人的名字,德斯蒂妮沒有因此分神,更需要注意的是娜汀亞身上無形力量,但當後方傳來陌生的槍械擊出聲響時,她立刻知道自己錯了。
憑藉對聲音來源的準確判斷,德斯蒂妮急速扭身側頭閃開,同一瞬間,她也見到一道帶著電閃的金黃光芒劃過眼前,隨即在對面鐵壁上,炸出個轟然大洞!
這時她才發覺,暗沈漆黑的遠方,有道閃亮黃色電網隔絕去路,在那之後是名瘦弱男子,正手忙腳亂用著一柄造型奇特的能量槍枝。
德斯蒂妮很確定,這絕對不是太平洋都市的科技產物。
「你們……果然是其它都市間諜,不管跟異形有沒有關,把人抓回去都是一件功勞!」
前有無形力量、後有奇特武器,身陷重圍之中,德斯蒂妮反而露出了少見笑容,這只在一瞬綻放的美麗,令人印象深刻。
同時,髒汙洋裝長裙上,幻影機甲特有的紅色能量流線,再度亮起!
記憶中的暗紅流光亮起一刻,娜汀亞心裡就知道不妙,立刻操控精神力量,在身前佈下一道無形障壁。
但娜汀亞方動作,通道廣場上已是空無一人。
感到輕微冷風撲面同時,德斯蒂妮的聲音已在身後響起:「真是特殊的力量,連幻影機甲都受到創傷,如果不是身為新形人類,死在那一擊下也不奇怪。」
一股顫慄冷感直上背脊,娜汀亞想要轉身,但衝擊痛楚已摧枯拉朽的自背心傳來!
重水3號好似道薄紙被貫透胸腹,強大力量如水波散紋震動全身,這僅僅是在一瞬間的感受,下一刻她就如先前的德斯蒂妮被重擊出去,成了狼狽撞擊汙水的飄石。
撞地橫飛中,娜汀亞用盡最一分力氣抱頭護身,硬是跌入積水中停下滑行,雖然全身受創倒在地上痛喘,但總算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她和新形人類的身體機能還是差太遠了。
「為……為什麼,妳的機甲應該被切斷能量,無法運作才對?!」
想要像德斯蒂妮一般重新站起,但同樣顫抖的身子,娜汀亞卻是跪趴在地吐出大口鮮血,體內漸漸燒熱起來感覺,讓她知道自己受傷不輕。
「雖然不知道妳是從那裡,取得了大沛因博士發明的『阻絕器』,不過這在研究所之內並不是稀奇東西,幻影機甲早已搭載防禦裝置。剛剛是為了明白意圖才假意中計,沒想到,真的引出一些奇怪東西……」
話雖如此,若不是有先前守門女人的報信,讓德斯蒂妮能先一步啟動防護,意外之下,幻影機甲或許真會受到影響也不一定。
不過,關於偷襲的聚能武器倒是沒提到,就不知道對方是真不清楚,還是有意隱瞞。
「撒艾夫!開槍,快開……」
喊叫同時,如風速行的德斯蒂妮,快絕身影幾乎無法掌握,在積水上爆起重重瀑濂!
經過娜汀亞身邊時,順勢起腳橫掃重擊將她整個人踢飛,直撞入老舊鐵壁發出「碰!」的大聲,慘淡掉落廣場地面,衝擊力道讓她腦中一陣暈昡,連後續的話都說不出來。
黃色電網後的撒艾夫見狀,蒼白臉上也是布滿驚恐冷汗,雖然早有預想,但實際看到才明白,新形人類配上神秘機甲居然如此強大!
正面對決之中,身為有能者的娜汀亞,居然一擊都抵擋不下,連隔絕器也失效了!
而從野外人那裡交易來的武器,又與太平洋都市科技明顯不同,雖附有簡短說明,但撒艾夫使用起來仍是一陣慌亂。
當他好不容易重新讓槍枝聚能時,天使的陰影,已穿透電網籠罩在他身上。
「德斯蒂妮妳是過不來的!這道光網上附有強烈爆炸力量,如果妳隨……妳、妳要做什麼?!喂,快止手!」
抱不起巨大聚量槍枝,只好跟著躺在地上的撒艾夫,見到眼前德斯蒂妮的神秘機甲突然光芒大綻,將整個昏暗通道照的精亮閃動,在她整個人四周,形成了實質的暗紅能量護罩。
下一刻,她雙手毫不猶豫的推入電網內,暗紅亮黃光芒交錯瞬間,衝突、排斥的兩股強大力量交互作用,立時引發劇烈爆炸,將連接廣場的老舊通道炸成兩截!
斷裂破碎聲響不斷,太平洋都市一角的老舊通道開始分崩離體,這個原先為了貫入地底抽取資源的管路,底座十分穩固沒有完全倒落,但受到衝擊已是半立於外,與穹型都市脫節了。
自煙塵與風雪混合的模糊景色中走出,德斯蒂妮判斷極為精準,在完全爆炸前一刻抽身急退,追逐的能量令身上幻影機甲有些損傷,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
新形人類配合幻影機甲的強大,足以做到人類無法想像事情。
來到破裂的通道邊緣,與都市內截然不同的冷風冰雪拍打在身上,德斯蒂妮並沒有特別啟動能量護罩,好抵擋細菌病毒的入侵,她只是小嘴微張,呆呆發愣的看著眼前一切。
無邊無際的陰暗天空,時不時透出巨雷電閃,入目大地是一片銀輝,森林、河川、原野、山陵皆由冰雪傾蓋,整個天地盡被黑白兩色佔據,看起來是重覆而單調的景色。
但不知為何,對這廣闊的真實世界,她心中有些莫名觸動。
漫天冰冷風雪貫入了通道斷裂處,激烈遠超平日戰鬥的動靜,終於令太平洋都市響起久未有的刺耳警報。
德斯蒂妮被驚醒後,壓抑住內心情緒,恢復沒有表情模樣,她看向斷裂的另一邊通道,口中喃喃自語道:「原本答應看門人不傷害你,還是食言了……只能怪你手上的武器太過危險。」
如此強烈爆炸力量,就是她加上幻影機甲,正面承受也有重傷身亡可能,德斯蒂妮相信那個瘦弱的索果羅下區人,絕對不可能有生存機會。
廣場上的娜汀亞,忍住痛苦強撐傷重身體,扶著通道牆壁走來,見到就是眼前一幕。
被精神力量限制住的撒艾夫,身體機能頂多跟一般上城人持平,絕無在大爆炸下生還可能,這項突來認知,讓她心中揚起沒來由的失落和憤怒。
「天使妳……妳這賤人,我……噗哇!」話還沒說完,激動情緒引起傷勢加重,大量鮮血卡住喉頭,令娜汀亞忍不住吐了出來。
沒有再下重手,德斯蒂妮只是轉過身,對著娜汀亞冷冷道:「不用再掙扎了,妳的奇特力量確實很強,但無法擊中就是白費。這裡雖然是都市邊壁處,不過不用太久,特殊搜查隊和智慧警衛就會趕到,妳準備接受審判,以及……實驗品的命運吧!」
「哼!」的憤怒氣音響起,精神力量在德斯蒂妮身前聚集,第二次感受到不尋常波動,早有警戒的她側身一閃就輕鬆避開,讓餘波衝擊炸的通道和廣場又是一陣搖晃。
娜汀亞的精神力量確實厲害,從聚集再到爆發,能夠反應的時間短短不到一秒,只可惜對手是王牌級有能者的德斯蒂妮,加上速度特長和幻影機甲,正好足以將她全面克制!
在偷襲的第一下沒有徹底得手,是娜汀亞最大失誤。
面對犯人一再的垂死反抗,德斯蒂妮也有些不耐煩,正當她想給對方最後一擊,令其完全失去行動能力時,通道背處的冰雪天地裡,傳來一陣驚人嘶叫吼聲。
轉身瞬間,德斯蒂妮便見到廣闊無垠天空中,出現了一道龐大陰影,正向自己沖來!
「這是……異形?!」心中有著無數疑問,不過現在不是解惑時機,德斯蒂妮當機立斷的避開,要閃躲對方強勢撲擊。
但才退後第一步,空蕩蕩四周傳來股凝實逾牆的厚重感,根本無法再退半步,無形的精神力量已將她牢牢緊縛住。
德斯蒂妮餘光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娜汀亞,那滿是血汙的臉上得意不已,正露出從未見過的殘酷笑容。
短短一瞬誤判、僅僅一刻遲疑,異形多節前肢的利爪劃破風銳嗚,挾帶自天空降下的重力和速度,全數重重拍擊在德斯蒂妮身上!
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道衝擊,連幻影機甲的能量護罩都承受不住散裂,德斯蒂妮終於受到真正重創,鮮血自口鼻長長濺灑半空。
還沒詳細感受完痛楚,後方的無形牆壁,瞬間轉化為第二道攻擊猛然爆發,再度將她整個人轟炸向異形。
迎面冷風述吹,隨之是強烈尖銳的痛楚自腰腹傳來,令德斯蒂妮發出痛苦慘叫!
她勉力睜眼,發現前方有著一道背光的巨大身影,扭曲怪異的不再似人模樣,而那根粗壯尾巴已擊穿幻影機甲,貫透了自己腹部!
「噗哇!」受到衝擊碎裂的五臟六腑,紛紛化作鮮血熱流,德斯蒂妮猛地一口吐在異形尾巴上。
眼前視線模糊,劇痛自貫穿處傳來,德斯蒂妮強撐意志舉起右手,幻影機甲殘存部份立時紅光湧動,匯流成暗紅色焰火型能量單刀,一刀斬斷了異形的粗壯尾巴!
從德斯蒂妮受創到恢復意志攻擊,不過短短幾秒時間,一般人受到這種嚴重傷勢,早已無行動能力等待死亡,但新形強大的身體機能令她還能作出反應,不過即使如此,腹部貫穿仍是足以致命傷勢。
被切斷尾巴的異形痛怒嚎叫,短促尖銳聲音刺耳,還保有部份撒艾夫理智的牠,知道眼前敵人要迅速解決,等不及再生完成,立刻猛力揮動多節前肢抓向敵人。
腹部傷口大量出血,白色洋裝被染成鮮豔一片,若是仔細觀視,甚至可以見到身體穿透後方景象,生命正在其中不斷流失,是足夠令人類恐懼害怕的傷勢。
受到重創的德斯蒂妮,無法再快速移動,只能單手捂著傷口,面對異形前爪刮起的腥風,她挨地就是狼狽一滾。
「碰!」的一聲,多節前肢與地面接觸的撞擊餘波,將她整個人都吹飛遠處,落地碰撞時的疼痛,差點就讓德斯蒂妮昏了過去。
異形追擊的巨大身體,在積水上踏出「啪」的連續音響,德斯蒂妮知道還不能閉上眼睛,不然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背靠鐵牆半撐住身子,看著已被擊破大半的幻影機甲,德斯蒂妮露出一抹慘淡笑容,自嘲道:「我們才不是實驗品,絕對……絕對不會死在這裡!」
啟動了幻影機甲所有能量,她要作殊死最後一擊!
德斯蒂妮手臂處機甲述然變形,搭疊累聚至左肩上形成小型炮管,暗紅色光芒如實質水河流動起來,匯聚凝實於炮口成顆光球,恐怖能量波動溢出炸裂,似乎隨時會控制不住。
求生本能令異形對眼前景象,瞬間感受到來自死亡的壓力,但人類的理智也讓它明白,這個女人一定得死在這裡!
尖銳長聲嘶吼迴盪廣場,異形加快速度猛力踏步至目標身前,多節前肢在甩動作用下,強力大量像是長鞕揮舞於空氣中,發出了陣陣破風爆音。
已無力閃避的德斯蒂妮,側身右手橫舉格擋,一股猛烈腥風劃過如鐮刀收割,強大衝擊力量將她再度撞滾出遠方。
同時,一條穿裹著洋裝的纖細手臂,應聲斷裂飛出!
倒在地上,劇痛、昏暗、無力襲來,已分不清被鮮血還是積水包圍,異形陰影如天幕覆蓋而來,死亡就近在眼前。
卻在這時,德斯蒂妮露出了有生以來最美麗的笑容,輕聲道:「異形,去死吧。」
捨棄右手換來了機會,準備完成的恐怖暗紅色光球收到指令,瞬間暴漲噴發出巨大沖天能量光柱,將來不及逃離的異形身體吞沒!
廣場上方,頓時被轟出個大洞,暗紅光柱直至天際,在白雪淹沒的半空才漸漸消散。
承受了能量肩炮恐怖的後座力道,德斯蒂妮同樣被吹飛遠方,過重傷勢即使是新形人類也終於支撐不住,她倔強的肩頸鬆懈、雙眼輕閉,被血染豔紅的整個人倒下,再無聲息。
激烈戰鬥過後,廣場上一時靜默無聲,代表人類進化不同路線的三人倒地,巨大通道斷毀處破損殘亂不堪,自黑暗天空飄下的雪風,還在不住呼呼灌入。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沙沙動靜聲響起,率先站起的卻是異形,巨大身體還在不住散冒融蝕白煙,幻影機甲的能量肩炮威力實在太過恐怖。
黑色粗壯筋肉交結的表殼,出現了融解蝕爛跡象,而且還在一點一點擴大無法癒合。
異形剛站起的身體一軟,又是跪趴下來,連痛苦吼叫聲都發不出,寬長頭顱只能低低嗚音顫抖著,顯見十分痛苦難受模樣。
但太平洋都市的警報聲刺耳繚繞,撒艾夫清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沒想到聯合娜汀亞之力,再加上預先設下的埋伏,居然還被德斯蒂妮傷成這樣,這跟原本計畫的結果不同,驚動了都市管理局,問題只會更糟而已。
不過他也從中得到好處,剛才生命受到威脅之際,求生本能終於讓撒艾夫成功突破精神控制,但更險些因此暴走,反而要多虧被德斯蒂妮重傷,這才能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看了眼倒在遠方的德斯蒂妮,原本撒艾夫還想過去補上最後一擊,但能量肩炮的威力,即使是異形也承受不住,連移動都十分吃力,若不是臨身一刻全力後退閃避,只怕他早已消散在暗紅色光芒裡。
洞穿的身體、斷裂的肩膀,大量鮮血還浮繞在洋裝身影周圍,德斯蒂妮怎麼看都是個死去之人。
刺耳警報聲還在催促,已經沒時間的撒艾夫不再多想,沈重傷疲身體開始移動,即使擁有超絕癒合力,如今的他也無法行動自如。
經過了精神力竭、不醒人事的娜汀亞身旁時,他用尾巴順勢將人圈起,一拖一走身影,狼狽消失在另一個通道的轉角處。
當兩人離開不久後,特殊搜查隊的腳步聲這才響起,全隊閃耀著不同顏色光芒,正加緊急速趕來。
屹立經過數百年的超巨大穹型都市,廢棄不用區域實在太過廣大,年久失修加上部份通路被索果羅下區人改動,即使有地圖導引,依然需要段時間才能找到正確方向。
而當他們終於趕到現場時,也為眼前從未見過的戰鬥景象而震驚!
巨大通道被炸成兩截,廣場上方還開了個大洞,久未見的黑空白雪景象入目,實在難以想像這是人類所能造成破壞。
「隊長!這裡還躺個傢夥,是研究所派來的新形女人,好像……好像死了!」
「什麼?!」
那女人最近都沒參加行動,因為是外來特殊編制,所以比達奇也沒太在意,沒想到居然出現在意外現場,而且還就這麼死了!
剛要過去查看,另一邊又有個冷硬女聲響起道:「隊長,炸裂的通道口附近,發現一些沒見過的武器組件,這些應該不是太平洋都市產品。」
「這邊還發現個奇怪活體……應該是異形身體的一部份,初步推測是尾巴。」
才要行動的比達奇,頓時被諸多突來消息震住。
太平洋都市響起許久未有的警報,上次已經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獵獸入侵,原本就因為異形事件被集結,武裝所的所長便順勢派他們先行調查,後方大批的部隊和智慧警衛還在路上。
但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特殊搜查隊卻是發現新形女人、謎之武器組件和消失一陣子的異形蹤跡,令這名討厭麻煩的隊長,也不由得先靜下心來好好思考。
「這些東西背後代表了什麼?難道其它都市正密謀攻擊太平洋都市?不受控制的異形,又是如何跟他們牽扯上關係?」
懷抱沈重想法,心中有著不好預感,腦中不斷猜測各種可能,比達奇走到看起來不再威風凜凜的新形女人身前,他蹲了下來,親自測量血脈跳動。
入手,是一片冰涼無感。
「擅自行動的傢夥,可別這麼隨便就死了呀,還有很多謎團等妳解開呢!」
H區的居住地內,自異形現身消息傳出以來,這裡幾乎沒有人再留下來,就連像王石那樣醉生夢死的人,在聽聞他的慘訊之後,也悄悄轉移到其它地區。
入侵警報聲無遠弗屆,徹響在都市每一處,而在H區昏暗無人的環境內,那刺耳聲音更顯錐心緊張。
寬闊的活動廣場之上,除了過往戰鬥留下的痕跡和暗紅血漬,更有濃郁腥臭的噁爛氣味,如今正是兩人的最好掩護。
相扶人影在廣場上一跛一跛走著,不論撒艾夫還是娜汀亞,身上傷勢都很沈重。
尤其是撒艾夫,過重傷勢讓他在異形狀態下,又漸漸的無法維持理智,腦內不斷響起求生意志,催促著要將身旁女人吃掉療傷,不得已之下只好變回人類。
但代價就是皮膚和身體蝕爛加快,能量肩炮殘存的威力就足以致命。
「那個賤人死了嗎?」
輕巧女聲揚起,粉唇小口中毫不忌諱的說著他人生死,新形人類的強大遠超預期,這次搞出這麼大動靜,娜汀亞知道不是她死就是自己得死!
沒有立刻回答,撒艾夫忍著侵蝕痛苦,苦張臉思考一會,這才點點頭道:「死了,應該是死透了。」
聽到模稜兩可答案,讓她不悅情緒直沖,加上被德斯蒂妮打傷後,受創臟腑更不斷傳來炙燒痛感,使娜汀亞就是滿腹怒火上來。
用力推了撒艾夫一把的結果,就是兩個傷重的人雙雙倒地哀叫。
「沒用的東西!說有完美計畫,我也已經照你所說,從爸爸那裡偷來能源管理室和綜合所的資料,結果你連換來的武器都不會用!害我差點就要被賤人殺死了,你……」
激動情勢讓體內熱氣更加翻滾,娜汀亞說到一半腦內頓感昏眩,精神力量在最後禁錮德斯蒂妮的時候幾近耗盡,現在連要平復不適感覺都做不到。
行動能力還在的撒艾夫,看著倒在另一邊狼狽的娜汀亞,蒼白面容上神情複雜的道:「公主,新形人類能力誰也沒見過,出些意外總是難免,而且她腹部被我的尾巴刺穿大洞,應該是活不了了。」
說到這裡就頓住,撒艾夫腦中在不斷思考,知道自己可能很長時間,都找不到擺脫依賴的娜汀亞方法,這種畸形合作關係必須改變,不然對誰都沒有好錯。
他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才決定開誠佈公的開口。
「我們現在是背負同樣罪名的夥伴,不論誰被抓到,對另一人來說都沒好處。相信妳和我都很樂意供出對方秘密,管理局絕對會將我們一起送上實驗台,而當被徹底利用完後,下場就是唯一死罪。」
躺在地上,冰涼地板讓體內灼熱稍減,感覺上舒服許多,但娜汀亞聽見這些話後,臉色直沈下來,她就知道這個索果羅下區人,永遠都在想著脫離控制。
在都市邊壁處時,因為地方棄用過久加上有所改建,許多感應裝置都已經被毀壞,連管理局也無法確實掌握該地狀況,但為了保險起見,娜汀亞的傳感器還是早已用阻絕器遮蔽。
德斯蒂妮是因為距離不遠,加上用特殊權限鎖定,這才沒有失去蹤跡,事實上兩人為了引誘她,也特意放慢移動速度。
而現在必要之時,娜汀亞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將傳感器連上線!
進入宮本學院被娜汀亞盯上以來,撒艾夫『服侍』她將近一、兩年時間,清楚這個女人的心理變化,只看臉色就明白,絕對是在想著要如何保命,然後再次將自己壓榨殆盡,甚至是取走性命。
看著眼前如同荒廢鬼域地方,不再是過去熟悉的居住地,撒艾夫不期然想起,最初自己只是想忘掉凱爾的慘死,然後晉升為蘭道爾上城人好好生活。
脫離燃料之苦、盡情享受生命,但自從異形進化臨降在他身上後,一切事情反倒都走了樣。
原本做好戰鬥準備的娜汀亞,勉強積存起體力,正蓄勢待發準備逃走,這次不比先前,她的精神力量還沒恢復,硬拼絕對是不智之舉。
但等了許久,她卻只看到撒艾夫面色茫然,倒坐在鐵牆邊不發一語。
「公主,妳想要取得被認可的有能者稱號,受到歡迎好讓父母開心,而我只是想成為上城人,不再為那天不明不白死去煩惱。其實我們可以各取所需,兩人好好合作,這樣在各自成功之前,誰也不用擔心對方的小動作。」
世代觀念、既成習慣、文化風俗,太平洋都市多年來皆是上下區分嚴格,雖然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但與低等、無能、腐爛的下區人平等往來這件事,娜汀亞內心就是沒辦法接受。
而且,為了迎合父母,長期抑制的壓力也需要找個發洩出口,在蘭道爾上城裡,撒艾夫是唯一也是最好選擇。
「喔?上次變身異形想強行殺了我,發現被控制行不通,這次改採用柔情攻勢嗎?就一個下區人而言,你的腦子確實不錯,但也只是能活在夾層地帶的命運!」
那天在迷宮通道遭受的屈辱和夢魘,她到現在都沒辦法忘記,時常在夢中被驚醒,每當夜深人靜獨自害怕時,娜汀亞就更痛恨撒艾夫一點。
「沒有你,我同樣可以用出色的有能者身份畢業,現在最的大阻礙天使也死了,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平等!」
能量侵蝕越來越嚴重,撒艾夫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一點一滴在消融,他知道再不去束管用生命液治療,除非自己下定決心撕破臉,變身異形把娜汀亞吃掉,不然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不過考慮到成功的可能性和後果,自己大概在娜汀亞死亡那一刻,失去精神力量影響後,理智也會全然消失無蹤,從此就真的變成一頭野獸,他是注定要被對方制約了。
雙唇緊抿,徹底感受到命運作弄,撒艾夫無可奈何的說著。
「不管上城人還是下區人,妳和我現在都只是罪犯和實驗品的身份。德斯蒂妮死後,管理局絕對會更加關注這件事情,特殊搜查隊聽說都是有能者的精英,妳確定能夠獨力面對一切?」
緩緩扶著鐵牆站起來,就在娜汀亞繃緊神經小心戒備時,撒艾夫卻是轉向在H區的居住地,準備去進行治療,不然因為聊天死在這裡,他覺得死去的凱爾知道了,大概會高興又怨恨的哭笑不得。
娜汀亞疑惑的看著撒艾夫不設防背影,搖搖晃晃之中,他的聲音再度傳來。
「公主,妳的臟器破裂,身體也撐不了多久,早點去找個束管治療吧。上去之後,我還是會跟以前一樣配合妳,對了……妳的能力秘密,我已經打聽到。就如妳所見,對異形約束力也不是絕對,想明白詳情的話,就早點跟我合作吧。」
自己身體當然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要防備偷襲,娜汀亞早就去找束管治療,雖然想到低等生命液會充滿身體,甦醒後的噁心感受就是一陣不舒服,不過這也是沒辦法下的選擇了。
掙扎著站起身,比起還能正常走路的撒艾夫,娜汀亞狀況確實糟糕許多,一些小動作體內就充滿火熱痛感,沒人攙扶後更是顯得狼狽,但扭曲的心靈個性,讓她更加執著不服輸。
堅忍強耐同時,一絲精神力量終於自腦海內產生,隨著心裡所想,不僅抑制住身體的焚燒刺痛,更降生清涼爽快感覺,也推動她勉強能夠行走。
如果說異形是因應環境改變,能夠將週遭一切食物、能量轉化為所需的生存者,而新形是身體機能全方面大幅提升,沒有失去任何心智風險的完美者。
娜汀亞則是人類最原始路線的進化,擁有無限的可能性,但她目前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只是專注在心中小小目標上。
「能力秘密……撒艾夫又在打什麼主意?確實,以野外人武器爆炸的程度來說,身為一般人類早就該死了,但他不僅沒事,還成功突破精神控制變成異形……」
走向通往漆黑鋼鐵牢房的通道裡,娜汀亞自言自語思考著,思考該如何面對這未來的唯一夥伴。
作為最先進的超巨大穹型都市之一,不論運輸和交通方便的懸浮科技、減低能量和糧食消耗的循環系統、治療各種病症的生命液、各式系列輔助人類的機甲、又或者是取得重大突破的新形進化,太平洋都市擁有許多獨步之處。
而這一切使人垂涎的技術,全由最高機構都市管理局所催生出來。
座落於整個太平洋都市最中心處,猶如城中之城,四周環繞高聳巨大白牆,與一般居住地接壤處劃出明顯空地,令人無法窺視其中分毫。
略傾斜向外角度,使來人容易心生壓迫懼感,其上空處除全能型智慧警衛外,禁行任何飛行物體,懸浮光板也只能停在門前,在接受檢查之後,才能用最原始的雙腳走進去。
被下令前來的大沛因和黃瑋,身為都市管理局轄下三所之一的研究所所長,以及新形計畫主持人,他們同樣沒有例外。
經過繁瑣檢查後,兩人露出少見肅容,進入了神秘的都市管理局內。
不同於在外頭感受到的一望無際寬大,都市管理局內雖然潔白亮麗,卻只有條筆直長長通道,彷彿通往無盡處看不到尾端,而這個地方,一個人也沒有。
「哼!這次又是要去見誰,讓我想想……是大聖堂那群死不去的屍體?還是自以為能控制一切的鬼魂?嘿嘿嘿……」
黃瑋腳有些彎曲,腰和背也是微駝,整個向下垂地身體,只有脖子是不同角度的上擡,肩膀左高右低的踏出奇怪步伐,令人生厭的醜臉正不屑嘲笑說著。
頭髮輕甩,如金色稻穗耀溢光芒的波浪大卷搖晃,大沛因美麗成熟的面容沒有太多情緒外放,專注無它神情,讓人覺得似乎有思考不盡的問題纏繞著她。
「你該想的事情,只有新形擅自行動以及那頭奇特異形,關於這些問題,我也想聽到一個好的解釋。至於外面的人……看來只透過中間人聯絡是不夠的,得另外想辦法接觸了。」
同樣是冷冷話語吐出,相比起德斯蒂妮,大沛因更了多些人的情味,但卻是嚴厲、苛刻味道,在她眼中只有最終目標,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像是接收到帝皇旨令的奴才,黃瑋一反先前高擡頭姿態,向身旁之人點頭,連忙道:「是!是!大沛因博士,77號正在培養槽中療養,等她甦醒後就能明白發生什麼事。不過,這次傷的『稍微』重了一些,時間上難以確定……」
白色無盡長廊內,響徹黃瑋細心解說的聲音。
隨著兩人步伐前進,通道前方牆壁怪異的緩緩變形轉動,方向有高有低、似左還右,無間迷向的指引,令人無法分辨自己到底通往何方。
「……至於那頭奇特異形,真是有趣、真是有趣,讓我大開眼界呀!穿透77號腹部的尾巴,經過儀器分析檢測,比起往常素材樣本,它的細胞擁有更多不確定性。感覺上……感覺上就像個還沒安定下來的完成體,隨時有可能再進化!」
耳中聽著報告,事情接踵而來,連大沛因都難得皺起眉頭。
她身為研究所的所長,掌握資訊遠比黃瑋來得更多,都市邊壁處的戰鬥,科技室發現了歐洲都市的聚能武器痕跡,在沒能完全掌握外面的人心思下,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自己計畫產生影響。
「這個進化,包括智慧上的成長嗎?你懂我的意思,就像人類一樣……懂得思考!」
搖搖頭,黃瑋細瞇的眼縫中,透露出貪婪、渴望光芒,他下意識的伸出猩紅舌頭舔了舔嘴唇,道:「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從行動模式來看,無法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但也有可能,其它都市發明某種可以控制異形的裝置也不一定。」
大沛因雖然是全能天才,但在進化專門科目上缺少實際鑽研經驗,太平洋都市或者說是人類僅餘的9座穹型都市內,黃瑋在這方面說第二,絕對沒有人能稱第一。
正思考可能擁有智慧的異形,以及外面的人之間關連性時,冷不防,一道潔白光滑牆面在兩人中間升起,徹底將他們隔絕開來,不要說是看到人,連聲音都無法透過半分。
對眼前天塹撇了撇嘴,重新擡起頭的黃瑋恢復輕藐神色,喃喃怪笑道:「無趣的人、無趣的手段,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撐多久?」
話才說完,本是光滑看不出任何接縫線條的牆面,猛地就是散開變化,露出一時間多到難以數清的烏黑深漆槍口,槍口前方隱隱光點能量匯聚,看起來與德斯蒂妮能量肩炮十分相似。
「哈哈哈哈!」
瘋狂的放聲長笑中,黃瑋原本佝僂身體述然拉直,甚至激動到倒彎過去,他手臂長伸,細瞇雙眼瞪得極大,一副狀如無人、得意恣傲的囂張姿態,指點著整座白色長廊大罵出聲。
「來!殺了我呀!除了我以外,地球上再也沒有人可以讓你們完美進化,還是你們要把自己變成跟機械生化人或基因改造人,像那群失敗的傢夥一樣,然後永遠失去進化的機會!」
「說呀!」
面對指罵,漆黑槍口沈默下來,能量漸漸散去恢復原先的白牆,一陣變形的扭曲電子聲音也響起道:「黃瑋,我們在『大聖堂』等著,該是彙報你的新形計畫時候了。」
隨著指令下達,白色長廊方向再度交錯重組,這次通往的盡頭不再虛無,入目可見個閃爍奇異能量光芒的大門,像是要準備吞噬黃瑋般,在不斷緩緩波動著。
「呸!屍體還會怕死,這才真是笑死人的事情。你們難道真的以為新形計畫可以挽救一切?就算可以,那也絕對不會是你們,而是我們才對!」
毫不忌諱的大肆咒罵,每當實驗多成功一步、對進化多了解一分,黃瑋就越是清楚人類無法違背自然,他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催化促熟,某方面來說,他相當認同自然世界的想法。
可惜,他天生就是個瘋狂的人,越是無法、不能、限制的事就越喜歡去做,甚至愛上操縱禁忌、翻弄生命的感覺,除了對一個人之外,那個人就是大沛因博士。
來到能量大門前,黃瑋收起指罵嘴臉,將雙手插在大衣口袋內,腰背重新彎曲佝僂下去,只有那不屑自負笑容仍在。
他大步一踏,整個人很快就消失在門後,白色空間也恢復成一片虛無寧靜。
而另一邊,被隔絕的大沛因,同樣是雙手插在大衣口袋姿態,正不急不徐的漫步在無盡長廊上。
她心裡很清楚,對方要見自己時,即使不走一樣到的了目的地,反過來說也是相同,所以一點都不焦躁,反而利用時間在好好思考自己的計畫。
這像是一場考驗耐力的比賽,黃瑋進去大聖堂都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大沛因仍然在白色長廊上走著,很長時間裡都只有她自己「答答」的腳步聲響起。
終於,白色遠方變化突起,像是被潑染融噬,黑暗一點一點的快速擴散,直到將她眼中所有一切變成無法視物的世界。
這時,大沛因也停下腳步了,取而代之是她清脆亮麗聲音揚起,道:「父親,找我有什麼事?」
黑暗世界內,電子合成的沈悶聲音迴盪響起,道:「研究進行的如何。」
反正也看不到東西,大沛因索性閉上眼讓自己放鬆一下,才淡淡回道:「機甲研究落後不少,短期內還沒辦法量產幻影系列。環境室的人跟廢物一樣,沒有任何進展。依然只有新形進化如同預期,正順利的完成。」
無語沈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壓力、不滿氣息漫延,詭異的父女兩人彼此各懷心思。
良久,沈悶聲音才道:「當初利用人造子宮室將妳製造出來,是為了代替我幫人類開創新的未來。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妳就失去存在意義了。」
頭輕垂,金色波浪大卷流瀉,聽著近似威脅字句,大沛因嘴角微動,嗤笑幾聲道:「你放心,至少有新形進化如期完成,足夠讓你將太平洋都市推動至下一階段了。」
沈悶聲音還未回答,她又提高音量,接連嘲諷道:「哼,何必擔心呢?你這種生存方式,可以說擁有無盡壽命。我不行的話,再製造出下一個孩子不就好了?總有一天你會看見這座穹型都市的結果。」
「對了,這樣說起來,我連自己有幾個哥哥姐姐都不清楚呢。除去我和絲佩蒂兒,他們……全死了吧!」
沒有受到挑釁影響,沈悶聲音依然平靜的道:「這不是妳該關心事情,不想面對死亡命運,那就早日完成研究任務。這座太平洋都市也到極限了,再怎麼壓榨人類自身,五十年內必定迎來滅亡結果。只有走出去,重新佔據地球才是生路。」
對於這會引起居民極大恐慌斷言,大沛因反倒無甚反應,恢復平常模樣淡淡說著。
「既然如此,那就配合我實施全面性的新形進化,根據黃瑋計算,連同下區人在內,轉化成功率約有百分之七十。這樣太平洋都市按照現今模式,至少可以將生存年限拉長至百年左右。」
「需要再考慮。」
沈悶聲音猶豫起來,活了極長久時間的他可以預見,到時成功者和失敗者之間所產生的混亂,不是接受不了損失,而是需要詳細計畫引導、安排、利用。
但大沛因沒打算給父親思考空間,她對新形進化勢在必行,而且要馬上、立刻實施!
「再怎麼考慮結果也是一樣,新形進化終究要實施,拖延時間只是增加資源的浪費而已。百分之七十……這已經是最好的數字了,進化,總是有著風險。」
「這真的是你們盡全力後,拿出來的最好數字嗎?」突然,沈悶聲音尖銳質問。
低笑了幾聲,大沛因沒有被問倒,鮮豔紅唇微微揚起了角度,輕聲道:「當然,如果父親不相信,可以派人接管研究所,我可是非常樂意交出這份『重擔』。」
「……那就這樣吧,將實行方式做成三份報告,送到大聖堂、機械中心和我這裡,如果可行,妳將會得到批準。」
「我明白了。」
大沛因開心的笑了,燦爛笑容與精緻面貌相輔相成,是十分吸引心神的美麗,但不知為何卻令人感到,這是以鮮紅豔麗為襯托的景色。
即使在絕對黑暗裡,藉由感應裝置,沈悶聲音也能掌握女兒身體的每一點變化,他知道大沛因另外有著想法,不過並未放在心上。
在這座太平洋都市裡,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違抗他,因為他就是創造這座超巨大穹型都市的人!
「還有一件事情,都市邊壁的警報,綜合所方面跟歐洲都市確認過了,聚能武器部份是他們先前叛逃的人私下所為。你們培養出來的新形人類,再加上幻影機甲都被擊敗,對於那頭奇特異形,黃瑋有沒有更進一步研究?」
本來就是他刻意規劃,讓索果羅下區成為培養異形溫床,幾百年來遇到過的種類太多,甚至連最強大的天敵型都見過,這種事情沈悶聲音已經很少注意了。
但可能擁有智慧的異形,連他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也代表人類未來的另一條道路。
「哼!叛逃的人……是派出來臥底的野外人吧,你打算就這麼放任歐洲都市的人在下區隨意活動?」
對於女兒質問,沈悶聲音說出同樣的話,強硬回道:「這是管理局的事情,與研究所無關,妳該思考的只有異形問題。」
「想知道異形的秘密,那就讓武裝所和你的機器人努力點,只憑影像和少許資料,你認為能夠有什麼答案?」大沛因同樣不客氣回答。
一再的言語反抗,令沈悶聲音也開始有些不耐,身為太平洋都市的創始者,他眼中只有種族的全面復甦,想要讓人類再次回到縱橫大地時代。
數百年來,沈悶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它想法,卻始終被種種原因禁錮在此,而底下的人還在不斷與他作對!
「大沛因,那頭異形只要還活著,捕獲就是早晚問題,這點時間我還等的起。而不論異形還是歐洲都市,我都可以容忍他們存在,是因為對人類總體有利,妳忘了研究所的素材從那來的嗎?反過來說,任何打算違背、顛覆這個原則的人、事、物,絕對會從都市裡消失,妳好好聽明白了。」
金色波浪卷髮蓋過整張臉,大沛因沒有多說話,彷彿感受到父親的威嚴,這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回應。
「很好,妳可以離開了。大聖堂那裡應該也結束問話,希望下次再見到你們時,會為太平洋都市帶來好消息。」
隨著沈悶聲音消失,黑暗也如潮退般迅速散去,完全的潔白天地重新佔據視線,
一時間有些受不了光明刺眼,大沛因仍是低著頭,雙手插在長衣口袋裡不斷輕輕翻攪,感受到指頭傳來的噬咬微痛感,她卻是無聲笑了出來。
「為人類努力支撐數百年也辛苦了,該是身為子女的我,為你好好盡點孝道時候。希望你會喜歡呀,父親……」
太平洋都市最聰明的人、被特別栽培製造出來的人、也是將要顛覆一切的人,就是她,大沛因!
時間不停前進,墮落者地盤原經過公主失蹤事件,已經受到不小打擊,再加上都市邊壁警報作響,武裝所更是加大力道,控制住了夾層地帶每塊區域。
這逼得敏敏幾乎無法生存下去,只好命令眾人暫時回到各自居住地,找臨時工作賺取點數渡日,她則是與大壯等少數人留在基地等待。
經過一、二個月後,武裝所漸漸放鬆盤查和巡邏,夾層地帶開始恢復生氣,但不少區域已經重新洗牌,許多小型勢力趁機崛起,敏敏也是靠著大壯,好不容易才重新奪回了墮落者的控制權。
僅僅是蘭道爾上城來的幾道無關命令,已足夠令夾層地帶掀起腥風血雨的汰換,但這些從來不會有人在乎,就連他們自己也不在乎,要做的唯有殺而已!
鋒利長型兵刀慢慢抽回,帶出一滴一滴的溫熱鮮紅流動,敏敏隨手一甩,揮去刀上沾染血液,這是同伴的熱血,也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結果。
往日眾人喧囂歡笑的基地,如今變成血紅一片,到處可見扭曲變形及斬劈過的屍體。
大壯正憤怒又悲傷的狂吼殺戮,就像台停不下的殺人機器,冷兵器和槍械都無法傷及他分毫,每一拳一腳都代表曾經同伴的死亡。
「敏敏姐!這裡、這裡,還有路遠這個傢夥!就是他們,想趁武裝所封鎖夾層地帶時背叛妳!我……我都聽到了,快點殺了他們吧!」
角落處,被指名的青年捂著腹部,蒼白臉上是放棄一切後的坦然笑容,那裡被敏敏姐埋伏的手下,用珍貴槍械打出好幾個大洞,他的手能感受到鮮血不停往外流動,知道自己生命在漸漸消失。
但一聽到比烈夫聲音,令路遠好不容易又回過神來,對著漸漸逼近的敏敏姐身影,他斷斷續續笑道:「哼!比烈夫,原來是……是忽略了你。原本看你老又沒用,拒絕你的……的加入,沒想到被……反過來出賣,真是大……大意了呀。」
臭嘴老人聽到事情暴露,慌張害怕的連連大吼道:「沒這回事、沒這回事!敏敏姐,妳別聽他亂說,他……他只是記恨我揭發反叛秘密而已。我對妳絕對忠心,是真的,敏敏姐!」
單手持著反射銀冽冷光的長型兵刀,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的敏敏,對雙方喊話毫無所動,臉上表情是一貫冷肅,只有緊咬的齒牙顴骨顫抖,顯示出內心有多激動憤怒。
刀尖指向已站不起來的路遠,在對方死前,敏敏只想明白一件事情,冷冷問道:「為什麼背叛?我給你們的東西,比起其它地盤都還要多,就算想跟上城人一樣揮霍都不是問題,說出理由!」
四面八方傳來喊殺和求饒聲音,知道許多生命在一個個消失,路遠擡起頭,失血過多造成視線模糊,已經看不清楚眼前敏敏姐的樣子。
但綁著的高束馬尾,平凡卻無法讓人忽略的面容,還有那颯爽冷肅身姿,路遠早已牢牢記在了心中,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感覺身體變得有些冷,路遠露出少見的情緒,慨然一笑道:「敏敏姐,抱歉啦。在這個夾層地帶,背叛從來不需要理由,這一點,妳也很清楚不是嗎?」
看著眼前叛徒,敏敏抿住唇不發一語,路遠跟撒艾夫同樣,是從她還沒有固定地盤時起,就已經跟隨自己的人,除了大壯以外,他們就是最早的夥伴。
現在,卻都因為各種理由,遠離自己而去了。
「你不該、也不需要做這種事。」
終於,敏敏還是開口斥罵了,但很多人包括路遠在內,都清楚她要殺人時,從來不會廢話。
聽到回應,路遠雙眼突地有神起來,笑聲漸大的道:「唉呀唉呀,這地方實在是太小了,我也想往上爬,看看真正世界到底有多大,造成敏敏姐麻煩真是抱歉。不過……也順便清理了些不安份子,算是小小功勞一件吧,嘿!」
「白癡!」盡力抑止的嗚咽低哼聲傳來,哈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敏敏身後,雙眼流落和武器上不同顏色的水滴。
但這次,不再有任何回應,路遠越過敏敏看向上方的眼神,已失去了往日的靈動活力,只有一片死寂木然,捂著腹部傷口的手,也悄悄無力滑落。
轉過身看向殘餘的其他叛徒,敏敏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更顯冷酷堅硬的道:「哈娜,路遠屍體給妳處置,要賣還是要丟都隨妳。剩下的人,全殺了!墮落者區域不需要有叛徒!」
走向混戰地方的步伐堅定,敏敏就像她手上長型兵刀一樣,尖銳、鋒利、無情!
一旁比烈夫見路遠終於死透了,連忙跑過來,老臉垂笑討好道:「嘿嘿!哈娜,打打殺殺的事我老了不太行,不如屍體就留給我當作外快吧,妳也好早點去幫助敏敏姐,如何?」
別過頭狠狠怒視,哈娜手上小刀猛地指向比烈夫,雙眼透露出極度的憤恨悲傷!
撒艾夫的離去、路遠的死、還有不知名女人的承諾,一切的美好她總是得不到,但至少還有件事情做的到,那就是把眼前老人徹底大卸八塊!
「喂!喂!哈娜妳想做什麼,這可不好玩,我是站在敏敏姐這一邊,而且我還為敏敏姐通風報訊了,敏敏姐是不會允許妳這樣做……」
像是發瘋般,哈娜不斷喃喃低語逼近,比烈夫開始故作聲勢的胡亂大吼,希望能拖延時間讓大家發現異狀,但當看到前方敏敏姐,只是投來個嗜殺殘暴的眼神,臭嘴老人瞬間就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可惡呀!我為墮落者做牛做馬,還冒著生命危險洩密,妳們居然這樣對我!」
比烈夫已經是老人了,所以更加怕死,他撿起腳邊東西,朝哈娜就是用力猛丟,隨即轉身要朝迷宮通道跑去。
但他才起步,後方即是一陣「碰」的東西撞擊聲,比烈夫還沒來的及跑出去,一個女人身體已像八爪章魚般纏抱上來,肩背傳來連續數道強烈刀刃貫體劇痛!
額角流著鮮血,無視對方投擲物品,哈娜直接用頭撞開沖過來。
她不想讓對方死的這麼快,每一刀都只是在臂膀處刺、切、割、挖,沒有使比烈夫立即致命,要令他在死前嘗受到最大的痛苦!
「放開我!放開我呀!妳這個瘋女人!」
雙方不斷纏抱掙扎,在激烈拉扯中,比烈夫奮死的用臂肘往後猛力一撞,不偏不倚扎實擊在哈娜太陽穴上。
感到哈娜開始無力鬆手,他抓準機會甩下背上女人,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逃向迷宮通道,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暈眩好一陣子才恢復過來,受到攻擊的哈娜怒氣更盛,重新抄起了掉落的小刀,打算繼續追擊,她要讓那老人屍體被做成肉乾,給野外人一口一口吃下,才能消去心中怨恨!
「好了!哈娜,剛剛有機會妳沒殺掉他,這是妳的大意。先把基地裡剩下的叛徒處理完,比烈夫事情以後再說。」
冷冷喝斥聲音傳來,讓哈娜停下了腳步,她知道是自己太不小心,只能強壓下憤恨情緒,忍往追擊衝動,轉向投入打掃剩下戰場。
自入侵警報響起後,蘭道爾上城瀰漫詭異氣氛、夾層地帶腥風血雨不斷、索果羅下區異形也尚未抓到,整個太平洋都市陷入奇特狀態,每個居民心裡或多或少感覺的出來,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
走在廢棄大樓地底的鐵樓梯,「咚咚」懸空作響聲音規律揚起,等待許久,終於重新收到敏敏發來訊息,淺草真守和林天兩人再度前往墮落者區域。
「林天,聽說武裝所封鎖期間,夾層地帶發生不少事情,現在狀況變得有些混亂,你確定還要去機甲鬥獸場?雖然敏敏還算可靠,但畢竟是那邊的人,還是小心點好吧。」
自第一次機甲鬥獸以來,三人不時有著連絡,在撒艾夫、娜汀亞與德斯蒂妮一戰之前,兩人已常常到墮落者區域報到,現在算是那邊有名的上城人,專門作為壓軸的表演節目出賽。
淺草真守原本對敏敏的危險感覺,相處熟稔後漸漸轉變成安心感,作為敵人令人憂懼、作為己方令人信賴,她就是個有這樣魅力的人,因此才能獨力支撐起這不大不小的地盤。
林天沈默不語,夾層地帶的狀況,最近在研究所時也聽到不少,但傳感器上點數的快速累積,離擁有個人機甲的目標又近一點,遠征隊的夢想更是越來越清晰,這在在令他捨不得放棄。
加上研究所方面,新形計畫似乎要準備啟動,雖然他有參與協助,但成功機率是平等的,就是林天自己也沒有必定成功把握,或許將來得在下區生存的人就是自己了,早點適應沒什麼不好。
看向一旁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好友,那迷倒許多女子的英俊面容,上頭愛笑神情略減,取而代之是微微皺起的好看雙眉。
林天能感受到好友的真誠心意,以淺草真守能力,想要加入連絡隊絕對沒問題,實在不需要陪著自己,一直冒風險到夾層地帶。
「放心吧,沒問題。倒是你,最近常跟其它科系的女同學出去,連我幫你排好的特別鍛鍊課程都落下了,到時候進場開打,不會還要我幫你吧?」
聞言知道林天心意已決,淺草真守也不再勸說,對於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能幫的上的忙盡量幫忙,這是他內心想法。
「喂喂喂!不要太得意呀,別忘記好幾次都是我救了你,沒有我搭擋,你早不知道被那群獵獸和機甲鬥士打敗多少次,更別說還想挑戰大壯……嗯,那傢夥還是算了的好,實在很恐怖。」
「還真敢說呀,你能幫上忙,還不是我先攬下敵人的注意力,製造出了空檔和機會,不然我們早就輸了。大壯的話……你倒是說的沒錯,再等等好了,等有五成以上把握再挑戰,但是遲早我會擊敗他!」
一如往常,兩人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吵吵鬧鬧聲音遠遠傳出,直到墮落者區域的破舊大門前,但在今天的迷茫光霧間,迎來的人已經不是熟悉的哈娜了。
「兩位尊貴的上城客人好!我是新來的伊丹,以後請多多指教!今天來墮落者區域需要什麼嗎?喜歡機甲鬥獸、獵人遊戲、天堂藥品還是美麗的大姐姐,我們這裡應有盡有!當然,如果看的起的話,也可以讓伊丹為你們特別服務喔!」
透過氣體形成濃霧,兩人見到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頭髮半長垂肩略微分叉淩亂,可愛有活力的小臉上,一雙水汪汪大眼,正不停眨著看向來人。
穿的是件破舊寬鬆服飾,他們記得曾見哈娜穿過,頗為大膽裝扮在她嬌小身體上更顯暴露,幾乎要將整個上半身都裸現出來。
林天表情無甚變化,只是感到略微訝異,他對下區人和上城人間分的很清楚,這就是不同世界,但一旁淺草真守在初始驚愕之後,隨後心內揚起的是濃濃怒氣。
很清楚站在門口『招待』的工作性質,連所謂的『外快』,也在曾與哈娜聊天時明白,若說哈娜是個成年人能夠接受,但這麼小的孩子也來當招待,這令淺草真守對敏敏的好感瞬間消失。
「妳……妳好,伊丹,以前在這裡當招待的大姐姐呢?妳知道她去那裡了嗎?」
試圖禮貌打招呼,不過淺草真守的帥氣顯然老少通殺,小小年紀已懂得分辨誰會對自己好,在見到這位年輕好看客人時,伊丹開心的上前挽著他的手臂。
「知道!最近很多人『離開』去更好的地方了,墮落者裡面少了好多人,哈娜姐現在在幫敏敏大姐頭的忙。」
不知道該怎麼接受伊丹的熱情才好,淺草真守有些手忙腳亂,想要推開過分的接觸,又在看到對方天真無邪表情後心軟,怕小女孩會感覺受到傷害,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默默站在一旁的林天,知道下區人又要利用淺草真守的好心,就像先前將點數分給受傷的哈娜一樣。
但如同好友無法阻止他來機甲鬥獸場賺取點數,自己也無法阻止對方給予下區人施捨,於是使了個眼色,特意用溫和口氣說著。
「伊丹,這樣子好了,這位大哥哥很喜歡妳,妳今天當他的嚮導好不好?招待工作先讓其他人來暫代可以嗎?」
馬上反應過來,淺草真守也連忙附和道:「對!對!今天就先跟著我吧,等下還要參加機甲鬥獸,妳……妳就在旁邊負責加油,我的獎金點數可是很多喔!這個招待的工作就先不要做了。」
聽到這麼好事情,就像天上掉下的美好禮物,伊丹稚嫩小臉滿是興奮表情,將好客人的手抱的更緊,開心叫道:「哇嗚!太好了,伊丹就知道自己最適合做招待,馬上招來兩位好客人。你們等一下喔,我去跟敏敏大姐頭連絡一下!」
索果羅下區人的傳感器無法即時通訊,小女孩蹦蹦跳跳到了特殊型智慧警衛旁,用上頭儀器跟裡面聯絡。
但談話聲音是越來越大,像在爭吵一樣,她面紅耳赤的溝通好一會,讓旁邊擔心的淺草真守想要上前了解,好在很快就結束了。
像是打贏一場勝戰,伊丹的大眼睛更加閃亮,粉嫩小唇也笑得更甜,來到淺草真守身邊,激動的道:「可以了!雖然人手有些不足,不過哈娜姐答應來暫代一下工作,畢竟客人的要求至上嘛!」
莫名的,聽到『客人的要求至上』這段話,淺草真守心中有些酸澀。
從人造子宮室誕生出的新生命,過沒幾年就會視發育情況被貼上分類標籤,身為蘭道爾上城人,他們時常接受來自學院、社會、環境的各種制度必要說明,就連擡頭都能見到投射光影、懸空看板在作宣導。
可以說每天都被洗腦,塑造著對索果羅下區的惡劣印象。
但當實際接觸後,雖然還是很多真相迷迷糊糊不甚明了,但有件事情淺草真守相當清楚,那就是對方也是人,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很多不該發生在人類身上的事,卻每天都在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上演。
而如今,甚至要在他的眼前發生了。
莫名奮勇激昂之氣充滿心頭,沒有理會小女孩充滿疑問的好奇眼神,淺草真守牽起伊丹的一隻手,沈聲喝道:「走!帶我去見敏敏!」
後方林天見淺草真守義憤填膺模樣,柔和五官凝住,露出截然不同神色,他不覺得插手破壞規矩是件好事,不論蘭道爾上城還是索果羅下區,甚至是夾層地帶,這一點都是一樣。
在伊丹溫言軟語陪笑中,淺草真守這才壓下怒氣,在大門前等待接替的哈娜到來,過不一會兒,人很快就出現了。
脫下『招待』用的豔俗衣物,洗去往日濃厚粧容的哈娜,穿著一身公發連身服,看起來清秀許多,與普通的年輕女孩無異,讓淺草真守都差點認不出來。
才正要打招呼時,他就看到對方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
「你喜歡這個年紀的孩子呀……」
哈娜過去誘惑幾次都被拒絕,兩人身為蘭道爾上城居民,又是如今機甲鬥獸場的人氣選手,下來夾層地帶常收到暗示性邀請,卻聽說總是閃避,有人還猜測他們之間關係不尋常,沒想到真正的嗜好是小女孩!
像是被電到一般,淺草真守快速收回牽著伊丹的手,消失的速度快到幾乎都要留下殘影了。
突來舉動弄得小女孩滿臉是疑惑神情,她吶吶的道:「大哥哥喜歡的不是我嗎?剛剛不是說要包下我一整天?還是要找哈娜姐?」
總是灰暗的迷濛空間,在老舊的墮落者大門前,過去來往總是充滿了情色、暴力、慾望,如今因為一個年輕男子的好心,霧氣似也染上幾乎沒有過的誤會潮紅,讓他焦急尷尬著。
說喜歡也不是、說不喜歡也不是,更不可能真的去找哈娜,想要辯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淺草真守手舞足蹈的張口欲言,臉都漲紅的看起來像快爆炸,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哈娜見狀,再次露出我了解的神情,寬慰道:「放心吧,這也算是交易服務一部份,我會替你保密。不過,伊丹還小,盡量別傷害到她呀……」
對淺草真守來說,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的人並沒有任何區別,熱情開朗的人想法簡單了些,認為對方是可以往來朋友,就從未用異樣眼光看待過,不過很顯然對方沒有同樣想法,某些上城人的癖好,被牢牢套用在自己身上了。
進退兩難下,反倒是林天清了清喉嚨,率先發出聲音替他解釋道:「不是,真守不是這樣的人,哈娜妳別誤會了。他只是看伊丹還小,覺得她不應該在門口做招待,所以才說包……請她當嚮導一天,之後還要和敏敏商量這個問題。」
不過哈娜異樣長長「喔」了一聲,與兩人往來時日尚短,她沒有將人心想得太美好習慣,頻頻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還是快點進去吧,不然被後來的上城人看到就不好了,敏敏姐在老地方等你們。」
像是經歷一場艱困戰鬥後的輸家,知道不能改變哈娜想法,淺草真守面容充滿落敗神色,他乾脆豁了出去,重新牽起伊丹小手直接走進去,林天無可奈何下,也只好快步隨後跟上。
其實或多或少,哈娜還是感覺的出來,淺草真守這名年輕的有能者,與一般來找樂子的上城人不同,不過也就如此罷了。
不同地帶的人依然有所隔閡,從各方面來說都是,這點在始終保持距離的林天身上就能看出。
當大門「咚!」的一聲重新關上,哈娜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低聲驚喊一下訝道:「啊!忘記先通知,裡面有認識他們的人……算了,既然開得起玩笑,他們應該不會介意……應該吧?」
再度進入歡樂饗宴的天堂,『整修』後的墮落者區域,跟以往熱鬧氣氛比起還是有些落差,更加冷清上一些,巡邏的熟面孔也替換不少。
結合先前伊丹所說人手不足,淺草真守和林天知道,那血腥傳聞不是空穴來風了。
不過當眾人重新注意到他們時,為人氣選手歡呼嚎叫的聲音依舊狂熱,機甲鬥獸場的氣氛一下就被炒熱起來,與以往相比倒是絲毫沒有差異。
「哇!大哥哥,你們真的很有名呢!大家好像都很喜歡你們。以前墮落者還用不上伊丹時候,伊丹都在下區撿垃圾、做回收或者幫大家跑跑腿,沒想到一上來就這麼幸運,可以遇到有名的人!」
小女孩的崇拜是純粹又簡單,圓圓亮亮大眼閃爍光芒,一眨一眨看著兩人,給淺草真守握著的手也悄悄反握更緊。
「當……當然囉,我們可是這裡的機甲鬥獸場,連戰連勝記錄保持人呢!」
對女性應付自如、遊刃有餘的淺草真守,面對小女孩卻是難得的囂張虛言一回,感受到小小身軀投來的仰慕視線,心情是前所未有滿足,對於好友的反常,林天只是在一旁搖頭不斷嘆笑。
兩人談笑間,冷不防敏敏聲音從一旁傳來,道:「真守太客氣了,何止是連戰連勝保持人,你們還分別是團體和個人的王者,連續接受獵獸、機甲鬥士挑戰未嘗敗績。現在其它區的人都搶著來報名,可以說是整個夾層地帶最熱門的選手了!」
也因此,當夾層地帶被武裝所突如其來命令封鎖時,引發『整修』後生意蕭條的現在,她立刻就想到了兩人,只要將淺草真守和林天的名字放出去,墮落者區域馬上又有許多客戶回流。
無心插柳下,如今,他們可是墮落者最大的搖錢樹了。
「敏敏大姐頭!」看到來人後,伊丹想也不想,馬上放掉淺草真守的手,乖乖跑到敏敏面前問好,原本略為高揚童稚聲音也低了許多,像是個有禮守規矩的孩子。
「我們可沒妳說的這麼厲害,至少……在能挑戰大壯之前,我都不覺得自己算是什麼王者。」
巨大足可籠罩任何人的陰影,今天依然站在敏敏身後,正憨厚傻笑對他們示好。
雖然不討厭對方,但在身體機能方面從未嘗敗的林天,心中未放棄過要打敗大壯念頭,站在身體機能最尖鋒的頂端,正是他永不放棄的堅持之一。
「大壯只是長得高大一點,當作嚇嚇人招牌還可以,跟上城人的體能可無法相比,還是與其他符合能力的選手比賽如何?」
林天的反問,敏敏只是淺笑幾聲帶過,她對大壯有信心,也因為太有信心了,所以認為即使這兩個上城的有能者連手,也同樣是必敗無疑,她是絕對不會蠢到砸壞自己的搖錢樹。
不過大壯本人倒是低嗚了幾聲,似是在表示不滿,他也希望與強大的人戰鬥。
見林天似乎還有話要說,敏敏快速轉換話題,揚起別有含意的異樣笑容,道:「對了,聽伊丹說……你們今天想要包下她,為此我還得特別派哈娜重新去門口當接待。原來,年紀小的孩子才符合上城人喜好呀……」
五光十色的炫麗迷幻空間內,一時間,唯有淺草真守面容脹紅完全變色。
「真守,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真是令我失望呀……」
還沒來的及說清楚,昏暗擁擠人群之中,已經鑽出四個熟悉身影,其中當先之人,正是在不斷搖頭嘆息的三澤徹,看他一副惋惜碎念的神色,可見也是驚訝無比。
上下區隔離制度,使得蘭道爾上城人視索果羅下區人如草芥不值,但自然世界強大的宣揚影響力,還是在太平洋都市起了一定作用,有如娜汀亞表面假作之人、也有如淺草真守溫柔善良之人。
而帶起的社會共識和風氣,決定了他們對特定事物的無法接受,不止三澤徹失望,後方自然世界的虔誠信徒,安第爾臉上已是頗有怒容,只有湯姆和趙龍正無所謂的揶揄笑著,想不到發現了有趣事情。
「徹、安第爾、湯姆、趙龍?!你們……你們怎麼來墮落者區域?」
私自來到夾層地帶是違法行為,雖然對蘭道爾上城人來說不重,但也是種罪責表現,更何況兩人還參加地下世界的機甲鬥獸比賽,被同學發現讓他們心中有些緊張。
敏敏在一旁雙手環胸旁觀,微笑的解釋道:「他們跟你們一樣,也是由撒艾夫『介紹』來。雖然我不太明白學院是個什麼樣地方,但既然都是熟人,相信你們可以相處的很好,對吧?」
最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中,還帶著些許命令意味,經過警戒管制、血腥維護,好不容易重開的墮落者區域,她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發生。
「來!伊丹小妹妹過來,這裡有上城的零食很好吃,只要跟安第爾大哥哥走,就有吃不完的零食喔……」沒辦法接受這種事實在眼前發生,他正試圖哄著可愛小女孩脫離魔掌。
但在迷茫昏亂光線中的安第爾,皮膚黝黑只餘眼、牙可見,嘴角在氣憤和愛心間拉扯出僵硬角度,還不時說著聽起來更像犯罪的話,不止林天和淺草真守,連敏敏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重新評估這個人的危險性。
趙龍和湯姆則是直接走到林天和淺草真守面前,伸手輕拍他們肩膀幾下,看著伊丹圓潤無邪模樣,兩人低聲的『嗯』了數響,我能理解的神色一目了然。
被半途殺出的四人組這一攪和下,原本的緊張罪惡感都沒了,淺草真守額上更是青筋暴起,對身旁林天道:「我可以揍他們一頓嗎?先打再說看來比較適合他們。」
「加油,我會幫你攔住大壯。」柔和臉上幾分笑意,林天少見的相當贊同暴力行為。
才剛說完,巨大陰影已籠罩眾人,興奮難掩的憨厚聲音也傳來道:「打……打架,大壯最……最喜歡了,你們……你們要打誰,大壯幫你……你們!」
機警的三澤徹眼見勢頭不對,連忙伸手制止,打哈哈的笑道:「等、等一下!大家都是朋友,開個玩笑而已、玩笑而已。別這麼緊張嘛,我可是英雄的支持者,怎麼可能會懷疑兩位呢?」
「疑?真的嗎?你剛剛不是跟我說,真守原來是戀童……」
還在試圖誘惑小女孩的安第爾聞言,擡起頭好奇耿直提問,但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人捂住嘴巴,三澤徹還不時自己哈哈笑著掩飾尷尬。
看著眼前耍寶搞笑的兩人,一股悶氣都洩了七、八分,林天和淺草真守在宮本學院裡人緣極好,除了公主和天使以外,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們,與四人組彼此間也時常往來,算是頗為熟稔。
趙龍見好玩的事情沒了,吹聲口哨摟摟淺草真守的肩,無賴似的幾個微笑就算帶過剛才事情,也不理對方反應,他走向旁邊一直觀戰的敏敏,樂笑道:「開心的節目沒了,現在……該是妳這道主菜上場了吧。」
腰間長型兵刀冷冽銳利,但敏敏並沒有將手按上,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道:「喔……過去我在夾層地帶的價格,最多也只值飽食一餐,這麼低廉商品,尊貴的上城人確定要買?墮落者有更多美麗漂亮的女孩,就算伊丹這個年紀也可以……」
「喂!敏敏夠了!成年者有自己選擇的權力,但伊丹還只是個孩子吧,不要把她叫得像商品一樣。趙龍、湯姆,警告你們,別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原本就是為了這個問題才找上敏敏,現在一聽到這種說法,淺草真守更加怒不可抑的吼著,現在他是真的生氣了。
感受到原本玩鬧似氣氛轉變,三澤徹和安第爾也收起笑容,兩人頗有進退為難感覺,一邊是自己多年好友、一邊又覺得淺草真守說的話沒錯,一時間也不知道站在那方好,只能在原地傻傻看著。
趙龍和湯姆本來就是不輸淺草真守的有能者,派系支持上更是傾向天使,對他的吼聲視若無睹,而且目標也不是那個孩子。
兩人默契的圍向敏敏,給足她十分壓力,這是過去在學院裡常用來欺負人的手法。
嘿聲笑著,湯姆越靠越近,幾乎都要碰到敏敏,溫熱氣息在她面前吞吐的道:「美麗又愚蠢的女人上城太多了,只要利用對有能者的崇拜盲目,多花點心思就能騙到手。倒是妳……年紀輕輕能掌控墮落者,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就讓我們好好試一下吧……」
「喂!你們!」
雖然不喜敏敏讓伊丹做招待的作法,但對於湯姆和趙龍行為也看不太下去,不過淺草真守才剛喝聲制止,就已被一旁林天拉住。
見不得女性在眼前受辱,壓抑不住怒氣,淺草真守有些氣急敗壞的回頭道:「林天你拉著我做什麼!沒看到他們在……」
話才說到一半,他就見到林天臉色沈肅的伸手指了指前方。
黑暗中,一股陰影悄悄籠罩了趙龍與湯姆,原本還能感受到的龐大生命氣息述然消失,像是淺眠火山將壓力凝聚在同一點,當怒火爆發時,將是驚天動地駭人結果!
四周湧動人群裡,同樣不時閃動起武器冷光。
就像當初無法放著上城同伴有危險不管,林天也不能讓趙龍和湯姆在眼前出事,感受到大壯隱伏在無聲下的恐怖力量,他微微甩動了自己身體,肌肉、神經在極度危險下繃緊至前所未有高度。
就在各方緊張局勢瀕臨崩壞之際,清冷低笑聲音突兀響起,敏敏伸手推開了過於靠近的湯姆,平凡面容悄悄染上了血腥氣息,深黑瞳仁裡波動不止,閃爍著上城人永遠無法想像的冷酷殺伐。
她輕輕聲音揚起,道:「你們上城人……還真是有趣呀。」
對趙龍和湯姆的威迫逼人不以為意,敏敏反而雙手向後交負,輕輕擺送示意墮落者的人散開,只有大壯一反常態,靜靜無聲呆著。
「飽食、享樂、美女、力量、權勢、點數,相比下區人來說,上城人什麼都有了,所以到夾層地帶之後,這些反倒不要了嗎?這在我們眼中,可是種無比浪費的愚蠢行為呀。」
湯姆撇了撇嘴,和趙龍兩人不約而同笑出聲來,除了哈娜以外,對這個奇特的索果羅下區女人,他也是興緻頗為高昂。
「人嘛,活著不就是要找些刺激有趣的事情來做?尤其是不可以做的事情!就像天堂藥品,明知道吸了會上癮,甚至不斷侵蝕腐敗身體和意志,到最後連蘭道爾上城人都有可能被打落索果羅下區,但……還是有一堆人在吸食,不是嗎?」
墮落者區域內,他隨手指一個方向,都能看到不少神智恍惚、狀態異常的人,除了機甲鬥獸場和野外人交易以外,天堂藥品也是這裡重要的點數來源之一。
輕呵一聲,敏敏笑意中充滿嘲諷,對於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的蘭道爾上城人,她覺得有趣也可笑,索果羅下區人會吸食天堂藥品,不是為了追求刺激有趣之類的原因,只是在逃避、麻痺自己的命運。
「所以,你也要嘗試天堂藥品嗎?看在你說了些有趣的話份上,我可以贈送一次免費機會喔。可是,後果會如何……就不要怨我了。」
「喂!」
「趙龍!」
制止聲音來自三澤守和淺草真守等人,來夾層地帶時間一久,他們看得最多就是像行屍走肉爛泥般的重度上癮者,無意識的呻吟、饑食渴望的吼叫、不再有任何光芒的雙眼,那個樣子,幾乎已經不能再被稱作是人類了。
最了解趙龍的湯姆,接過話頭大聲道:「那是糞蟲意志薄弱,身為上城的有能者,天堂藥品怎麼可能會使我們上癮!不過,現在最吸引我們的不是天堂藥品,而是妳呀!嘿嘿……」
如果是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的人,在墮落者地盤上這樣跟敏敏說話,那個人早就已經消失了。
可惜對方是蘭道爾上城的居民,還跟現在機甲鬥獸場的搖錢樹認識,這讓她必須多花些心力去處理麻煩。
「每個為天堂藥品上癮前的人,都是這麼跟我說。不過你們不願意嘗試也好,醒著的上城人,對墮落者來說更有利益可言。只是……想要我的話,可沒這麼容易。」
趙龍知道在對方地盤上,他們是沒機會用強的逼女人就範,但現在對方開口了,就代表還有機會!
全身是抑不住的興奮狂熱,他已經迫不及待喊道:「什麼條件,說吧!點數?上城物品?你們這些下區人想要的東西,沒有我們辦不到!」
聽見要求的淺草真守,面色相當難看,更加緊緊牽住伊丹的手。
比起四人組來說,他來到墮落者區域時間更早,一直抱持著平等、和善、不為難態度往來,就算說不上已經是朋友,但聽到趙龍等人這樣赤裸裸慾望要求,心裡還是憤怒又無奈。
林天則是無言沈默,他遵守每個地方的規矩,眼前混亂即為夾層地帶的秩序,並不在意這些人的遭遇,只要同為上城人的湯姆等人無事就好。
敏敏搖了搖頭,連帶的高束馬尾也跟著順勢擺動,晃得趙龍心裡一陣麻癢後,這才聽到聲音道:「什麼都不用,墮落者是我的地盤,我就代表墮落者,你們想要得到人,只要能打敗墮落者就行了。」
湯姆聞言,立時一陣譏笑反諷道:「哼!說來說去,還不是用這破地方的勢力來嚇唬人。」
清脆如鈴般的發笑聲音,敏敏少見的開心道:「別誤會了,墮落者這裡只會派出一個人,而你們在場的上城人可以全上,甚至……穿著機甲都沒問題。」
自信、無懼、必勝的氣勢,在霸道言語間展露無遺,敏敏後退隱去的身子前方,已經多了道令人無法一目全覽的巨大陰影。
在整個夾層地帶裡頭,這個人才是各種意義上,真正的未嘗一敗!
淺草真守見狀,對於結果也已經明瞭,便率先道:「趙龍,我和林天對你們事情沒興趣,自己處理吧,不要玩得太過火了。敏敏,關於伊丹的事,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三澤徹和安第爾對看一眼,他們其實並不喜歡趙龍和湯姆這樣做事,撒艾夫要介紹四人進來夾層地帶時,兩人曾極力反對,還是因為聽說公主和英雄都來過了,這才勉為其難答應。
而進來後,見到這裡有如地獄亂舞、人間瘋狂的景象,雖然在敏敏強力治理下沒有死傷出現,但交媾、暴力、拐騙、生殺、死奪、吸食天堂藥品卻是處處發生,這個地方是名符其實的墮落者區域!
「我們……我們就不參加了。抱歉,趙龍你們小心點。」夾雜在友情和是非間,三澤徹代替猶豫不決的安第爾說出答案。
四人認識已久,趙龍和湯姆對這答案心裡也早有底,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好友當眾不支持自己,讓他們臉色多少沈了點。
「如何,人選確定好了嗎?想要機甲的話,我也可以無償借給你們。」
敏敏聲音再度自陰影後方傳來,她很明白如何讓這些被都市管理局洗腦,不將索果羅下區和夾層地帶放在眼裡的蘭道爾上城人遵守規矩。
只要狠狠的打過一頓,就會清楚自己同樣不過是個人類罷了。
「哼!只是個長的高大的下區人,機甲就留著自己穿吧,我們兩個人足夠了。」
趙龍和湯姆眼睛沒有瞎,當然看得見大壯身上,那極度發達的完美肌肉群,彷彿就像是會呼吸般,無時無刻不一吐一吞著輕輕震動,令人無法想像,當高速運動起來之時,會產生如何龐大的驚人力量。
不過兩人仍舊堅信,蘭道爾上城的居民最是優秀,身為有能者的他們,更是優秀中的最優秀!
聯手絕對能打敗這怪異的巨大傢夥,然後再次證明都市管理局正確性,索果羅下區人就是人類當中的糞蟲,就該任由他們擺生弄死!
人群中隱匿的墮落者成員,悄悄為場中三人隔開了場地,在血腥清洗過後,剩下的都是最為忠誠手下。
在還是孩子時期開始,敏敏就帶著他們在夾層地帶裡四處求生,從卑微、低賤、失敗最後才到現在的成功。
沒有敏敏姐就不會有他們,儘管對大壯有絕對信心,不少人還是暗藏武器,只要狀況不對,立刻沖上去將四個蘭道爾上城人分屍,就像是深伏於荒野黑暗中的狼群,忽暗忽明的閃爍鋒利獠牙。
敏敏走到大壯身邊,輕輕拍了他腰間,低聲道:「不要弄得太嚴重,他們身上還有利益可以挖掘。」
話說完她就離開,絲毫沒把結果放在心上,轉身對林天和淺草真守道:「可以了,不是想跟我好好談談?你們今天的比賽要開始了,動作加快吧。」
那天對虎形獵獸恐怖的腿鞭一擊,兩人至今記憶猶新,就是林天自己,如果排除掉傷害到同學的因素,也有把握在趙龍和湯姆聯手下不敗,拼命的話更能獲勝無疑,所以四人組下場會如何,他們實在有些擔心。
像是看穿兩個人正在想什麼,敏敏已經走遠的身影,突然飄來一句道:「他們不會有事,在墮落者區域內,只要是好客人都會受到良好招待。」
兩人還在考慮間,聽到對話的三澤徹也走了過來,靠上道:「你們來這裡還有重要事情吧?放心,趙龍和湯姆是我們朋友,會看著不讓他們兩人出事。實在不行,我們也有道歉的心理準備了。」
另一張看不清楚的黑臉,對伊丹和善笑了笑,跟過來的安第爾也振奮大聲說著。
「上城人對下區人低頭,聽起來雖然很彆扭,但斐濟文教主說過,我們要以卑微的心、負罪的身,為整個世界做出犧牲。來到夾層地帶,實際看過後我才明白,這裡的人跟上城有多麼不同,這樣是很奇怪、是不對的!改變,就要從我們自己做起!」
這話一出,不止敏敏、伊丹等人,就連三澤徹也在用怪異眼神看著安第爾。
淺草真守雖然對自然世界信徒的熱情不太能理解,不過既然敏敏都保證了,加上又有兩人看住他們,也就放心的帶伊丹前往機甲鬥獸場,在那裡還有著事情,要跟對方好好『商量』一番。
「喂!大個子,像傻子一樣站在那裡做什麼!打過來呀!還是你見到上城人後,已經怕的都不敢動了。」
敏敏三人離去同時,被隔開場中已經開始叫囂,趙龍和湯姆不斷刺激怒罵對方,倒不是不想動手,而是實在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
越接近恐怖完美身型同時,那沈重似山、奔猛若雷的氣勢,已經在一點一滴瓦解他們的驕傲和勇氣。
卻見巨大陰影,似是很為難的揮了揮手,認真的對那些怒罵回答道:「不……不行,敏敏姐有……有交代,不要……不要把你們打的太……太慘。」
說完,大壯還很傷腦筋的搔起頭,整個人愣在原地,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完成敏敏姐命令的傻樣。
見大壯這麼傷腦筋樣子,人群傳來了高低不一的怪笑聲,但這讓以身為蘭道爾上城人為榮的趙龍和湯姆,頓時感到憤怒無比!
一股強烈悶氣充塞心中,驅散了所有恐懼,現在他們只覺得熱血怒火難擋!
「趙龍!」湯姆率先大喝。
強勢勁氣在他健壯身體上發揮的淋漓盡致,整個人像台充滿動能的鐵軌車猛然沖出,隨著長聲狂吼逼近,對著巨大陰影就是揮出全力一擊!
蘭道爾上城人的身體機能本就優於索果羅下區人,有能者根據程度不同,差異同樣非常的大,在整個宮本學院之內,不算上公主、天使和英雄三人,能贏過湯姆者也是屈指可數。
這載滿怒火和力量的一拳,劃過空間推開了層層氣流,破風之聲就連旁邊人群都能感受一陣嘯音震抖!
「碰!」的低沈結實聲音,代表肉與肉之間毫無花甲的碰撞,這台名為湯姆的衝鋒火車頭,在一個張開的大大手掌之前,徹底停下!
「你……你也很厲害,大壯很……很久沒退後了喔。」
根本沒時間,也沒辦法去理會大壯說了什麼,湯姆正強忍整條手臂的劇烈酸軟和陣痛!
適才一擊就像是打在個厚實鐵塊上,湯姆現在只能用拳頭勉力抵著,眼前可以一把抓住自己頭顱的巨大手掌,從那後面傳來了源源不絕恐怖力量,讓他簡直無法相信!
「巨大怪物,還有我呢!」
跟湯姆合作已經習慣,趙龍在他衝刺時回繞到大壯旁邊,拳頭握的緊實,毫不客氣往側面軟肋處重重揮去,受傷的短促抑叫聲響起,卻是趙龍一臉痛苦,捧住收回的手在低低慘哼!
原本精實粗大的指節赫然扭曲變形,他感覺就像是擊中什麼金屬物質,堅硬程度甚至在那之上,而這僅僅是塊用力收縮的肌肉群,居然如此恐怖,還是在脅側軟肋處!
「你這個怪……」疼痛不已的趙龍話還沒說完,本就昏暗視線之中,瞬間被股陰影籠罩,他只來的及聽到一聲怒吼,道:「大壯不是怪物!」
封閉狹隘的空間裡強風突起,氣流被股狂猛力量捲動,能夠一次將他拍成肉泥的巨大手掌,從天而降!
「不!」
「停下來!」
「趙龍!」
被視作無物給掠在一旁的湯姆,原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但當他見到趙龍激怒這大塊頭後立感不妙,也不顧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奮力沖入兩人之間,雙手就是全力往上架起,想要頂住!
「喀啦!」清脆聲音響起,支撐不住的湯姆慘叫一聲,單腳立刻跪下去,甚至重重跪陷了鋼鐵構成的地面。
三澤徹和安第爾也緊張的沖入場中,兩人結合只剩下單手能動的趙龍,五隻手用盡力量試圖擡起那巨大手臂,卻沒料到反而被越壓越深,帶得其餘三人也都快跪倒在地。
大壯的恐怖實力,絕對在公主、天使、英雄任一人之上,這是此刻他們心中唯一想法!
「認輸,我們認輸!」三澤徹連忙大喊。
緊張的熱汗直流,奮力撐住的安第爾也跟著忙道:「對不起,是我們錯了,請……請放過趙龍和湯姆。還……還有你……你不是怪物!」
最後一句話,終於讓烏雲陰影輕移,倉促生死之間走了一回,眼前還是同樣的昏暗視線、還是同樣的巨大身影,但對四人來說,頓時感到霧盡雲清不少。
大壯與四人組戰鬥的激烈同時,另一邊機甲鬥獸場也燃起最高漲吼叫氣氛,眾多人群都在注目上方光影投幕的對戰介紹,今天會是由H區衛冕組合,對決L區的五人機甲隊伍!
但在上場前的準備室裡,主角之一正不滿的瞪視主辦人,只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雙方間不斷跑腿倒水,忙得不亦樂乎。
「坐吧,等下就是你們的比賽,不好好休息準備一下嗎?這次不只關係到冠軍和點數,也是時候該給L區的人一些教訓了。」
背靠在光滑素白牆壁上,高瘦身材藉由斜傾角度展露出修長線條,高束單馬尾令敏敏頭略略微低,像是正在沈思的人閉目養神。
她一手自然垂擺、一手抵在腰間長型兵刀上,連鞘不斷輕輕敲打著牆壁,發出帶有節奏的「搭搭」聲響。
「在那之前,我們希望妳能夠有個解釋,為什麼讓伊丹這麼小的孩子,去作『招待』這份工作!如果不能滿意的話,接下來的比賽,林天和我都不會再參加了!」
對於淺草真守的擅自決定,林天在他看不到地方微微皺起眉頭,機甲鬥獸場贏得的點數,對他能否擁有機甲至關緊要,也是進入遠征隊前的磨練之一。
唇口幾度微微開合,但最後林天還是閉了起來,這一幕,只有伊丹一個人看見而已。
像是聽見了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敏敏連頭都沒有擡,隨意回答著淺草真守。
「喔……是為了這件事呀。你們也有聽到一些傳聞了吧,『整修』期間墮落者發生不少事情,最近人手不夠,只好由伊丹當招待。果然還是太年輕嗎?只有可愛的面容,看來是沒辦法令客人滿意,最近客訴也的確不少呢……」
「閉嘴!敏敏妳真是令人失望!」突來的怒吼出聲,連林天都被嚇一跳,總是對女性和氣的淺草真守終於忍不住了。
眼前的敏敏根本就不明白他真正意思,甚至還大方跟自己談論起小女孩作為商品的不足處,淺草真守真的很疑惑,索果羅下區的人,到底扭曲到什麼樣的程度了!
最後「搭」的一聲戛然而止,刀鞘停靠在牆壁上,敏敏輕甩開額前瀏海,擡起頭來時,已回復初見面時的冷冷模樣。
「又為了這種無聊事情嗎?上城人總是喜歡說一套做一套,什麼好處也都想拿,還要拿得名正言順,明明是個婊子還想立座貞潔牌坊?都差不多嘛。」
緊張快步伸手,按住即將暴走的淺草真守,林天見到敏敏腰間的長型兵刀,已經正微微拔出了。
雖然不認為這女人是他們對手,但這整個墮落者區域可都是她的地盤,更不用說外頭還在收拾四人組的大壯了!
稍微吸口氣,平緩心中被索果羅下區人威脅的怒火,林天眼神轉變銳利,喝聲回道:「敏敏,淺草真守現在是很認真的在問妳,讓伊丹這樣的小女孩去當招待,是為什麼?」
「鏘!」的清聲響亮,半出長型兵刀收回鞘中,敏敏冷著臉站直了身子,將旁邊仍然笑著,絲毫不為眾人動氣感到懼怕的伊丹招來身前。
指著這名從始至終都洋溢笑容的孩子,敏敏道:「聽到你們要包養的消息,這孩子一直在笑;見到四人組來搗亂威逼,這孩子還是在笑;甚至是剛剛聽到吵架聲音,這孩子笑容也都沒變過。淺草真守……你真的有注意過這孩子嗎?」
淺草真守聞言驚愕下,這才發覺不太尋常,伊丹始終保持著在門口見到的燦爛笑容,回想一路走來情景,心裡頓時有股強烈違和的怪異感覺。
拍了拍伊丹的背,敏敏輕聲道:「去,告訴他們妳的故事,讓他們明白下區人是如何長大。」
「是!敏敏大姐頭!」得到命令,知道自己派得上用場,伊丹高興的蹦蹦跳跳走到兩人面前。
「伊丹,嗯……好像是六、七歲有記憶時開始,就見到隔壁有位瘋叔叔,因為吸食過多天堂藥品,不僅對朵露姐施暴,還把伊丹打的好痛!不過,最後瘋叔叔被朵露姐殺了,屍體被賣去某個地方,而那一天賺到的點數,讓伊丹吃了有始以來最飽的一餐呢!」
只是開頭,從未聽聞如此事情的年輕蘭道爾上城人,臉色已經沈下一半。
「不過點數很快就花光了,後來朵露姐即使想賣自己,大家也因為她殺過人,怕那天死的莫名其妙不敢接受,只好去又黑又深,大大的能源抽管底部做清理保養,只是點數少又不好賺。」
底部,那是個被都市管理局判刑、丟棄罪人的地方,連索果羅下區人都敬而遠之。
「這個期間沒有足夠點數,沙薩、劉晉、本間透、印歷安德,還有……還有伊丹不太記得,反正好多跟伊丹一樣的瘦小孩子,都在束管之內被抽乾,當作燃料死掉了喔。」
聽到這裡,淺草真守面容徹底垮下來,臉色十分鐵青,但這些故事顯然還沒說完,伊丹又開始源源不絕的講了起來。
「還好伊丹那時候很聰明!伊丹知道有些叔叔、阿姨喜歡小孩子,所以瞞著朵露姐偷偷去找客人,賺到了不少點數給大家生活。不然好多同伴,每天都只有一管上城給的營養液可以吃,大家餓得受不了的話,就會進去束管當燃料了。」
「現在呀,朵露姐每天都還是在能源抽管底部努力工作,雖然賺回來的點數都分給大家,但是來伸手要飯吃的孩子也越來越多了,再這樣下去,大家很快又要進去束管當燃料。」
原本聽到一半的淺草真守,還想著是不是用多餘的點數貼補對方,就算被騙、被當作傻子也無所謂。
但聽到伸手要飯吃的孩子越來越多時,他立刻就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自己根本就無法負擔龐大的下層孩子生活所需,如果他們不靠自己,別人再怎麼傾出所有援助,早晚也難脫離燃料命運。
「幸好!這時候聽說墮落者缺人,所以伊丹就自己跑來應徵了,敏敏大姐頭人很好,不嫌棄伊丹年紀小,還願意給伊丹工作,而且是當『招待』的重要工作呢!這工作賺的點數好多好多喔!足夠大家吃的飽飽!」
熱情洋溢的孩子,用最幸福的口吻述說最無情的事實,末了還不忘回到敏敏身前,加上最後一句,乖巧的道:「敏敏大姐頭,伊丹說完了。」
向來冷肅平凡的臉上,露出少見溫柔神情,她摸了摸伊丹的頭道:「伊丹故事說的很好,敏敏大姐頭會多給妳一些點數,晚點去找哈娜領,明白嗎?」
「哇!」聽到有獎賞,伊丹開心的歡呼聲,頓時響徹這個小小準備室。
恢復到冷酷帶笑表情,敏敏先是看了無甚表情的林天一眼,才對還在震驚、不解、失落的淺草真守說著。
「上城和下區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你們可曾設想過,如果有一天成為了索果羅居民,眼前會是怎樣景色?嘴巴說的愛心沒有用,真的有本事者,就去改變整座太平洋都市,將這個狗屁世界給打破!哈,不過到時候秩序崩毀,這裡的人也會死光吧。」
為什麼太平洋都市會實行這種高壓政策,歸根究底是大破壞後的環境,已經無法再供養過多人類。
就算淺草真守和林天再有能,當人類賴以存活的循環打破那一天,立刻就要面對能源、食物不足困境,所以總要有人來『犧牲』,這些道理敏敏早就明白,現在他們也明白了。
準備室的氣氛十分沈默,除了還在歡天喜地的小女孩外,林天不想插手未語,而淺草真守則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應該為這伊丹感到驕傲、光榮。」敏敏突然開口說著。
皺起眉頭,開口的聲音沙啞乾澀,淺草真守問道:「什……什麼意思?」
「在現今的生活裡,大部份下區人都成為像撒艾夫、哈娜……甚至是我這樣子的人。但伊丹不同,她和朵露歷經你們無法想像的人生,卻依然用熱情、開心、歡笑在面對每一天,她們比任何人類都還要配作為人類,也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堅強。」
末了,敏敏還加一句道:「你們應該稱讚她做得很好,就像我剛剛一樣。」
還在蹦蹦跳跳的伊丹聽見,連忙跑到淺草真守面前,拉著他的雙手,可愛小臉興奮問道:「大哥哥,伊丹乖不乖,招待做的好不好?」
沒有被拉到的另一隻手,淺草真守緊緊握住顫抖拳頭,指肉深陷處甚至滴下紅血,臉上拉出僵硬的弧度,艱難笑道:「好……伊丹做的非常好!」
準備室內,響起了太平洋都市裡最苦澀的讚美聲。
就在淺草真守感受到最真實的下層世界時,蘭道爾上城內一處,被稱為研究所的神秘地方,有三人正應召而來。
「隊長!這次被叫去研究所是什麼事呀?不會又是要挨罵吧?雖然一直抓不到那頭奇特異形是事實沒錯,但牠真的很會躲呀!而且那個女人有了線索也不通報,自顧自的行動,現在還躺在培養槽裡醒不來,這也是她自己活該……」
從武裝所接到集合命令後,貝努一路上就說個不停,顯然對上頭命令和新形行動相當不滿,比達奇雖然陰沈張臉沒說話,其實心中也是滿腹無奈。
小隊聯合作戰不怕強大的敵人,就怕無法捉摸的對手、還有不受控制的同伴。
只要一個意外,常常會使隊伍覆滅,偏偏自己又身為隊長,連想躲避責任都沒辦法,比達奇還不想潛逃到太平洋都市外頭當個野外人。
他偏頭望了下後方的劄木里,這個從別隻冒險隊被調來的一臉剛毅女人,入隊之後就相當沈默,鮮少發表意見,但身上散發著濃濃血腥氣息,那是殺戮的味道,加上穿戴最難操縱的大地3號機甲,更給人股強烈迫力威壓感。
「為什麼當初不讓她來當隊長就好,現在也省事多……」邊想著,比達奇忍不住低聲喃喃自語起來。
耳語傳來,聽到有人終於回自己的話,貝努興致高昂的道:「啊?隊長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好嗎?我剛剛沒聽清楚,是在說77號不服從隊伍命令嗎?」
「……我是在叫你閉嘴,吵得我都煩死了。」聽見隊長一副沒好氣回道,貝努果然乖乖安靜下來。
但走沒幾步路,他又忍不住故態復萌嘮叨起來,這名在巡邏隊裡表現優秀的年輕有能者,對於初次接到抓捕異形重大任務,總是顯得能量飽滿、精神奕奕。
研究所位置十分特殊,位於蘭道爾上城邊緣處,且因為所長大沛因的命令,所以懸浮光板都無法直接到達,只能在不遠處以步行方式前進,與都市管理局頗為相似,但距離限制上卻是更加苛刻。
「唔哇!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研究所呢,原來這麼……這麼酷呀!」貝努雙眼發亮,讚美的響聲大大揚起。
進入他們眼前,是座依山傍地的廣大湛藍光彩湖泊,三座半圓被能量護罩籠罩的巨大建築漂浮於水上,中間僅以浮橋連接串通,不時還有全能型智慧警衛飛空巡視,具有十分科技感。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者,還是第四座建築,整座巨大建築彷彿鑲崁於高空半山之中,順勢而建、氣勢磅礡、自然天成,鬼斧神工之技令人驚嘆!
唯一一條延伸而下的數百階長廊,顯示了主人高高在上姿態,那裡是大沛因獨佔的住所和實驗室,沒有她的許可,恣意靠近者將被門口的全能型智慧警衛射殺。
貝努走上連結浮橋,忍不住想要上山去看看,但才踏出就被比達奇猛地拉住。
只見他臉色鐵青的道:「小子,打算去送死是嗎!召集命令是進化室發出的,不要隨便靠近那裡,大沛因是個很麻煩的傢夥。」
比達奇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但麻煩總是會找到他身上,警告部下的話才說完,一個成熟好聽聲音自半空傳來,輕輕道:「喔,原來我這個人難相處、很麻煩呀。」
像是受到驚嚇的貓,比達奇整個人差點都跳了起來,汗毛炸豎、心跳加速,他只能硬著頭皮看向上方。
在那半空,巨大澄清藍湖受到穹頂光芒照耀,反射出水色亮彩片片,一名美麗女子正雙手交負立於懸浮光板上,她身穿開敞長白大衣,金色波浪卷髮輕垂流瀉,背光雖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比達奇可以肯定,絕對是不懷好意表情。
「誤會了!沒……沒這回事,貝努還是第一次來研究所,怕他會給大沛因博士添麻煩,所以才特別盯囑要多注意點。」
機警的比達奇邊乾笑解釋,邊壓著不甘願的貝努低頭示好。
他曾經見過很多夥伴來研究所參與實驗,歸隊的人身體機能或有顯著提升,或是收到先進機甲當作報酬,聽起來很令人羨慕。
但是,十個人當中都不見得有一個能回來。
『死神』大沛因的惡名,在武裝所裡是人人畏懼,比達奇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終於要輪到自己了。
大沛因聽了回答,對眼前兩人輕笑一聲,這才意味深長的道:「跟我來吧,管理局想要看看這次黃瑋的試驗成果,才能決定推動接下來的計畫,你們……好好表現呀。」
不明所以,比達奇只能哈哈乾笑的點頭說是,見到研究所內唯一的懸浮光板走遠,這才拉著興奮的貝努快步跟上。
期間他還不忘回頭問道:「劄木里,妳剛剛是不是早就發現那傢夥出現了?」
「對。」簡短的中性沈聲回應,劄木里臉色由始自終都沒變過。
「……以後可以提醒一下嗎?怎麼說我也是你們名義上隊長,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讓異形知道了都會笑死。」
過去長時間在外執行冒險任務,需要用能量光罩保護,劄木里膚色比起蘭道爾上城居民的褐銅顯得白皙許多,但剛硬面容線條分明,讓她看來起絲毫沒有女性嫵媚之感,就如其人冷硬梆梆。
只聽她道:「好!隊長命令絕對服從。」
這回答聽得比達奇心中頓時大慰,特殊搜查隊裡有不合群的77號、傻愣直衝的貝努、摸不清的劄木里,還有一群臨時湊在一起的難搞隊員,為了做好隊長這個職責,他真的是煞費不少苦心。
但才高興不到一會兒,劄木里的下一句話已經傳來,重重打擊道:「如果我們還有以後。」
她也聽過不少大沛因和研究所的傳聞。
貝努聽了哄然大笑出聲,比達奇先是臉色很臭,隨後才長長呼了口氣,擡頭看著遠不見底的穹頂,像是放棄似的唉聲一嘆。
「是呀,還有以後的話……誰他媽的再叫我來這裡,我馬上賞他一記能量兵刀!」
三人談論間,半圓的巨大建築已近在眼,緩緩流動的能量護罩,遠比各式機甲厚實數倍,陣陣光波下蘊藏力量,潛沈的令人心驚。
門口唯一一台全能型智慧警衛,樣式看來與一般頗有不同,顯然經過研究所私下改造,雙眼併射無情紅光,正等待命令隨時擊殺來人。
作為智慧警衛頂點的武裝力量存在,全能型正如其名,渾身由極堅硬的混合金屬打造,對於水、火、電等都有極高耐力,機甲與能量更直接與其融為一體、運用自如,還擁有短程飛行能力。
若不是每台全能型製造不易,加上能量消耗過大,太平洋都市已靠其橫掃野外,由智慧警衛頂端武力組成的部隊,絕對是人類一大殺器。
怎麼說也是隊長的比達奇,在另外兩個隊員的注視之下,只好率先硬著頭皮迎上門口的全能型。
雖然知道智慧警衛不是人類,他還是習慣性的打哈哈一笑,這才伸出手讓對方掃描傳感器。
遠比正常人類高大的鋼鐵身軀,其雙眼紅光掃視來人傳感器,確認完成同時,半圓建築的能量護罩也打開道大門,中間有道模糊光影波動,令人無法從外頭窺視分毫。
低低輕嘆一聲,比達奇也不理會還在藉故拖延時間的兩名隊員,率先邁出步伐走入了進化室。
光影波動在身上輕撫,意外的如道春風清爽宜人,當比達奇睜開眼時,入目已是截然不同世界。
半圓建築內以環型通道為隔,中間用透明之牆隔起,形成了圓中之圓的雙層建築,其內有許多巨大培養槽與各式生命的實驗體,大沛因和黃瑋也正在那等著。
本要遵照命令走入中間實驗室,但靜下心來的比達奇,還聽到了環型通道外的許多小部室內,紛紛傳來高低不一幽幽聲音。
那已不是掙扎、求生、痛苦的叫喊,而是混亂、迷失、毫無意義的低鳴!
額角莫名冷汗滑過,死神之名和幽鳴之聲,讓這位特別搜查隊隊長,頓時有種被逼入絕境感覺。
「唉,以往在野外,面對獵獸和異形還沒有這般緊張,反被兩個隨時就可以擊倒的科學家嚇傻了,果然人類最大的敵人還是人類嗎……」
實驗室內兩人見比達奇止步,甚至後面隊員都已進來了也不動,大沛因和黃瑋並未顯得急躁,只是各自噙著不明笑意望向三人。
來到這裡,生命已經不由他們自己掌控了。
彼此沈默間,突然貝努驚喊了一聲道:「隊長你看!是77號那個女人,她……她的身體怎麼會?!」
順著貝努指出方向看去,中間圓型實驗室之內,比達奇見到個特別粗大的培養槽,生命液液體內正裝著他最不聽話的隊員,於載浮載沈之中,旁邊還有個粗大異形尾巴,似乎正在漸漸向腹部傷口融合。
「這……這是把她跟異形結合在一起?!如果成功的話,77號還是個人類嗎?這樣難道不會有任何後遺症?研究所這裡,到底把生命當作什麼了……」
心內驚疑不定,比達奇很聰明,也因此看透許多事情的他討厭麻煩,而從眼前景象之中,他深刻感受到太平洋都市未來命運,將會像現在的自己一般,無奈、無助、而且無力。
「都……進去吧。」
下了個不是命令的命令,這次兩名隊員沒有再跟比達奇開玩笑,他們面色凝重的一同進入實驗室。
見到三人終於踏步進入,黃瑋也不多說什麼,駝背的身子略擡起頭,指著旁邊數個培養槽道:「進去吧,挑個喜歡的躺好,這是你們為數不多的選擇了,嘿嘿……」
三人對望一下,貝努雙眼亂轉像在想著什麼,而劄木里甚至暗暗握緊拳頭,似乎準備要有所動作了。
就在此時,比達奇雙手各按上他們肩膀,轉頭望向自進入便沒有再將視線擺在三人身上的金髮女子,開口低聲質問。
「大沛因博士,這是要做什麼?雖然武裝所向來配合你們的研究,但總也要有個說明,我不會讓隊員接受莫名其妙的實驗。」
沒有機甲在身,三人不可能逃的出研究所,更何況,如果反抗能夠成功的話,大沛因『死神』之名又從何而來,這金髮女人一定還有留手準備,比達奇看的很通透,但也因此更加無力。
沒有回頭,大沛因目光沒有停留在各式生命上,更沒有看向77與異形融合的培養槽,只是專注在身前奇異的長型透明箱子,裡頭似乎不時傳來低低噬咬聲音。
「特別搜查隊很幸運,大聖堂和鬼魂許可了新形計畫,但他們要看到更多成功案例。原本,這該由遠征隊的有能者先實驗,可惜姆里丹爾等人正執行任務,短期內不會回來,因此就輪到你們了。」
聽到姆里丹爾之名,黃瑋駝背身子輕顫了下,瞇著的雙眼流露深執怨念。
另一邊三人,被隊長阻止反抗的劄木里,沈聲諷刺道:「哼!幸運的事情,怎麼不由研究所自己享用就好。比起你們和這些機器,我更喜歡和異形、獵獸打交道。」
「閉嘴!低賤的東西!憑你們也配這樣跟大沛因博士講話?!新形計畫已經到最後階段,成功者甚至能夠得到像77號的能力,可以作為實驗品,這是你們的榮幸!」
由大沛因口中聽到姆里丹爾之名,這令黃瑋情緒十分不穩定,又見劄木里說話不敬,整個人立時爆發咆嘯,門口的全能型智慧警衛甚至都被他召了進來。
劍拔弩張之際,大沛因終於轉過身來,金色波浪卷髮擺動下,她揮手制止暴走的黃瑋,親身走到了三人面前,這是個只要動手,立見生死分明的距離。
「你們可以不參加實驗,研究所一樣能向武裝所抽調其他人員。不過,有件事得先說明,新形計畫已至完美地步,即使失敗也對身體沒有影響,頂多失去作為新形資格,在次世代成為下區居民而已,好好考慮吧。」
雙手交負於後,毫不在乎三人反應,拋下幾句話大沛因便轉身離開實驗室,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幾個特別搜查隊的人,不值得自己花費太多時間。
黃瑋見大沛因說話了,也恢復往日誠惶誠恐姿態,而三人一時間則是猶豫不定,不過倒是沒有人懷疑話中真實性,這種情況之下,誰也不需要謊言來浪費時間。
等待許久,黃瑋甚至去重新擺弄起其它儀器,專注的看向77號培養槽,此時三人間才響起第一句交談。
「隊長,試試吧,新形人類的力量,我也想擁有!」
先出聲的是貝努,年輕隊員的臉上,充滿了無懼挑戰的勇氣,那天77號破開鋼鐵牆壁一幕,他還記憶猶新。
第二個出聲的是劄木里,這個由血腥氣息堆積出的冷硬女人道:「我接受實驗!隊長應該明白,整座太平洋都市裡,沒有人比武裝所更需要力量。照大沛因所說,失敗了也只是失去資格,那是命,沒什麼好怨恨。」
擡頭望向半圓建築頂端,這時的比達奇才想到,自己已經看不到外頭溫暖的金色光芒,他無奈笑道:「那就這樣吧,大沛因果然是個麻煩的傢夥,不論你願不願意,她早已經為你鋪好要走的路了……」
黃瑋聞言,背轉過身來,再度露出先前不明笑容,頭是擡的更高了,道:「進去吧,你們……將會有個美好的夢境……」
數天後,一如往常的蘭道爾上城,依舊是風和日麗、光芒普照,下區的異形、夾層的洗禮和他們似乎都沒有關係,光運軌跡、炫目投影、浮動看板仍然交錯半空。
但有兩個漸漸受到改變、影響的男女,一反常態的未搭乘懸浮光運,改用雙腿步行,或是欣賞感受、或是另有想法,彼此間不發一語,只是沈默的走著。
而大後方處,另有兩道人影暗暗追蹤這對男女,他們觀察許久了。
「老鬼前輩,已經跟監一陣子,我還是看不出來那裡有問題呀?叫撒艾夫的下區人,從巡邏隊裡調來資料顯示,只是名被破格錄取的替補生,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
小副邊翻動手上電子光報,邊裝作不經意的跟上,同時小聲的對身旁之人說著。
自從與異形一戰後,傷重的他就被下令休養,至今還在『康復期間』,也因此被抓來作苦力。
被提問的老鬼,臉上扭曲疤痕有些壓抑不住的變形,看著眼前跟蹤技巧極其拙劣的小副,如果在野外他早就被獵獸給吃了。
但想罵人的話才到嘴邊,當看見這名年輕人半身被融毀的面貌,甚至引來不少人指指點點,喉頭一陣滾動下,還是忍住了。
「不要忘記你前任隊長怎麼死,再細小的危險,都要扼殺在搖籃之中,知道嗎!」
那天因為違反研究所大人物的命令,老鬼醒來後接到的第一項消息,就是撤銷其巡邏隊資格,現在成為武裝所後備的閒置人員,等待新的任務中。
明白老鬼前輩是為自己好,復原後的小副也知道隊長慘死,面對未知的生命體,他們這些活在都市內的人,確實比不上擁有豐富經驗的作戰部隊。
「知道了。不過,為什麼你要一直追著這對年輕男女,看他們相處蠻親密,難道是跨越身份的戀愛?老鬼前輩該不會是接到任務,專程要來破壞吧?這種爛俗的光影橋段,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了呢……」
「你這個白癡!」終於受不了的老鬼,一拳怒打在小副頭上!
他實在想不通,現在年輕人是不是在都市裡待久,麻木的牢籠生活過習慣了,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拉上還在抱頭苦叫的小副,老鬼小心翼翼跟在男女身後,遠遠望向兩人說著。
「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個叫撒艾夫的下區人很可疑。他是異形出沒的H區居民,還掩飾了自己替補生身份,又向教主和歌姬騙取罰責錄真跡資料,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覺得莫名奇妙就被揍了一拳,正在想是不是向武裝所申訴職場欺淩的小副,聞言也反駁道:「這不是很正常嗎?H區的居民所以更要向自然世界求救,不然巡邏隊也不會理他們。」
知道小副不服,這是打從內心對環境、人類認知的不同,老鬼也沒有更精準的言詞,可以說服在都市內待慣的人,只好選擇繼續長串解釋。
「迷宮通道和索果羅下區複雜而且廣大,大到連都市管理局都無法隨時掌握,只要這些糞蟲有心,誰也無法找到他們,更不用說僅僅是頭異形了。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他有需要向教主和歌姬求救?」
而且當天詢問內容,現在細細想來有頗多不合理地方!
尤其是關於異形變回人類,最後一段逸聞軼事的地方,那名叫撒艾夫的下區人,對此顯然特別有興趣。
不過這些他無法跟小副說,剛入教的信徒不適合知道太多。
「唉……好吧,老鬼前輩你說了算。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還是繼續跟蹤嗎?都好幾天過去,他們除了到夾層地帶算是犯點小法,其他沒有任何異狀,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發覺,那女孩可是個有名的有能者。」
眼見目標男女再次步入宮本學院,兩人都有如變臉一般,從原先沈默轉換成活潑模樣,一路上和不少人熱情打招呼,甚至有個別上城人還跟撒艾夫特別要好,打打鬧鬧的就像是朋友。
無法進入學院,停下跟蹤腳步的老鬼,雙手環胸、一臉沈重的背靠在牆上思考起來,對於小副的提問,他也有幾分猶豫。
救過自己無數次的感覺,告訴他那個糞蟲絕對有問題,但卻又發覺不出任何異樣,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發現,早晚也要去執行新的任務。
「乾脆……直接動手逼他說出真相!」
被晾在旁邊已久的小副,突然聽到老鬼前輩的自言自語,被其內容嚇了好大一跳,只覺得野外回來的人,做事就是這麼橫沖直撞。
他連忙勸阻道:「等等!老鬼前輩,雖然對下區人動手沒什麼,但教主不是說要跟他們和平共處,這樣做不好吧?而且讓神樂坂小姐知道了,她可是會生氣喔。」
本來還有三分不決,在聽到教主和歌姬之名,老鬼心中頓下決定,大手一揮,對小副露出惡狠狠神情。
「少囉嗦,有什麼後果都由我來負責!如果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導致教主和歌姬出事,我更沒辦法原諒自己,明白嗎!」
每當看到老鬼前輩這種堅持神情,小副就知道事情沒得商量,也只好連忙點頭答應,反正只是名下區人,如果真的搞錯,那到時候再補償或道歉就行了。
不過這種蠻橫做法,令年輕人的心內暗暗嘆道:「我……是不是入了什麼邪教呀?」
學院內的授業時光,足夠兩人做好準備,原本老鬼為了慎重起見,甚至還打算帶上機甲。
但老舊系列的體積龐大容易引起注目,最後還是選擇放棄,對方只是名下區人,兩個武裝所隊員出手該是萬無一失了。
當金色光芒漸漸傾落之際,等待已久的老鬼兩人,終於看到那對男女離開了宮本學院,他們再度一路步行至懸浮光運站。
其中娜汀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天空,只剩下撒艾夫單獨繼續走著,似乎是打算直接走回天梯處。
但就在此時,他原本筆直路徑半途突轉,朝向無人的廢棄區域前進,顯然是要去非法的夾層地帶。
這讓老鬼和小副心中暗叫好,越是沒人地方,動起手來越是不需顧忌,而且自然世界事情過於聲張也不好。
沈浸在思緒裡的撒艾夫,自從與德斯蒂妮一戰後,都市管理局雖然加強補捉力道,卻沒有新的追緝行動,這讓他徹底安心下來,知道自己和娜汀亞的秘密沒有洩漏出去,一切事情都已經回到正軌上。
雖然現在他和娜汀亞仍是互相暗中制衡,但各有顧忌的兩人,總算開始好好合作了,接下來只要等待時機,慢慢表現出自己的能力,遲早可以晉升為上城居民。
但在這之前,撒艾夫還有件事得做,他必須見一見野外人,從雷那裡嘗試弄清楚進化的秘密。
就在邊走邊沈思間,一個人影自陰暗轉角突現,毫不猶豫就是重拳朝撒艾夫腹部揮擊,其勢之迅、猛、快讓他瞬間明白,這不是平常上城人的欺淩,是真的要致人於死!
在夾層地帶打滾多年,加上異形化帶來的體能增強,撒艾夫該是閃的過這一擊,但他只能裝作倉皇驚愕模樣,兩手慌亂交錯抵在腹部,硬生生受了這記重拳!
久經陣戰的拳頭,遠比撒艾夫所想沈重,這一擊打得他腹內翻滾、汁液逆流,差點忍不住就要一口吐了出來。
撒艾夫整個人雙腳一軟,順勢跪倒在地,同時熟練的開口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只是上來學習的替補生而已,請放過我吧……拜託了……拜託……」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可憐哭聲就先出來,這是下區人遇到上城人最正常的反應。
此時,第二道身影也自撒艾夫後方出現,皺著眉道:「老鬼前輩,我們……會不會是真的搞錯啦,他看起來就跟一般糞蟲沒什麼不同。」
聽到人名,正捂腹低嚎的撒艾夫,心思電轉間已經有些印象了。
待再擡起頭來時,一張有著大小扭曲疤痕的惡臉映入眼中,那是曾經唯一差點殺死自己的巡邏隊員!
天穹頂漸斜光源,隨著時間照射出不同色芒,一片赤紅殘黃映燒,據先人保留下來的資料所說,這名叫『夕陽』。
在近沒逝去的美景存餘不多時間裡,廢棄區域裡的一角,人類今日依然在為了各種理由爭鬥。
「說!趁機接近教主和歌姬,甚至騙取罪責錄真跡,你的目標是什麼!」
老鬼不是都市內的人,長年隨冒險隊在外作戰經歷,讓他對人體痛處知之甚詳,盡挑手腳指尖、大小腿骨、腋窩斜肋等地方下手。
骨裂碎聲和慘叫哀號過後,不一會撒艾夫已經被打的指節、手腳盡皆彎折、胸腹凹陷、腋下出血,整個人痛苦的扭曲成卷倒在地上,連求救聲音都沒有了。
這讓一旁小副有些看不下去,他本來就不喜歡欺負索果羅下區人,也因此才能認同自然世界理念,見再打下去人都要死了,連忙出聲阻止。
「老鬼前輩,這……這樣差不多了吧。你看他!再打下去人都要死了,雖然說是為了教主和歌姬,但會不會下手太重……」
收發自如,早過了被暴戾情緒控制年紀的老鬼,見眼前索果羅下區人只吊著最後一口氣,他甩了甩被血沾染的雙手,靠在路旁圍牆上,不屑的說著。
「哼!小副你太天真了,想死的下區人誰也攔不住,但是想活的下區人……求生能力可是比誰都強!」
見小副還想說話,老鬼直接擺擺手道:「不管有什麼陰謀想法,直接打死就沒有問題了,不想這個糞蟲被我打死的話,就叫他乖乖說出目標。」
黑臉、白臉都必須有,老鬼看小副這個傻樣,大概也只能扮好人,反正他也不喜歡用迂迴的手段,那種方式憋屈死人了。
不知不覺間被引導的小副,見老鬼前輩終於肯鬆口,他立時蹲下身,在倒楣的索果羅下區人身邊道:「喂!你有聽到嗎?只要說出為什麼竊取罰責錄真跡的事情,我們馬上送你去接受治療。」
「沒……沒有,我只……只是想救救大……大家,我們……我們……異形實在是好可怕……嗚……」
低若蚊鳴之音,不時還夾雜絲絲嘔血,當軟弱、痛苦、求饒哭聲一出來,小副頓覺自己有些對不起撒艾夫。
雖然蘭道爾上城人欺負索果羅下區人很正常,但事情發生在眼前時,他還是覺得接受不了。
站起身,小副嘆氣道:「老鬼前輩,不如就算了吧。他只是想幫幫在下區的同伴,我們這樣違背自然世界的教義,即使問到什麼,大概也都是為了活下去的謊言而已。」
「喔……」輕輕的應了一聲,老鬼突然露出笑容,他走上前拍了拍小副肩膀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那就饒過這個糞蟲吧,我們走。」
卷縮在地的撒艾夫聞言,連忙試著撐起身子,接受完上城人的『洗禮』要道謝,這是流傳在索果羅下區的共識。
但當他勉強半擡起身,睜開腫如圓蛋的眼睛時,卻見到驚人一幕。
猛地推開小副的老鬼,一腿悄悄後伸,以雙腳腫跟為軸,整個人快速回身,夾帶旋轉動能就是記迅猛剛雷的正拳,準確的往撒艾夫腦袋直擊!
誰也沒有料到這突來轉變,就連小副也還是滿面驚訝模樣,阻止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而撒艾夫為取信兩人,也是一路盡力壓抑著體內異形變化,是真的以人形身體承受一切痛苦。
換句話說,如果被這突來一擊實打實命中,腦袋碎裂的撒艾夫,或許就會真正死亡也說不定,即使想變身都來不及了。
演戲、算計、猜想整日的撒艾夫,沒想到自己會在同個人身上,遇到第二次逼命死劫,不是新形、不是娜汀亞、不是特別搜查隊,只是個普通人類的老練戰士而已!
「碰!」的清脆響聲,眼前一切逐漸碎裂,都化為了粉粒塵埃!
老鬼收回拳頭,上面因為過度施力擊打而有些紅腫,但他並未在意,只是臉色鐵青,轉頭對廢棄區域的另一個方向道:「躲在一旁,像條噁心潛藏的蛇形獵獸,真是令人厭惡傢夥,出來!」
還沒搞清楚到底什麼狀況,小副只見到塵埃散盡後,那個索果羅下區人被驚嚇的又攤軟在地,看起來沒有受到傷害,剛剛老鬼前輩擊中的物體,似乎只是塊路邊磚石。
「你們,真是太令人生氣了!身為自然世界的忠實信徒,居然對下區人這般殘酷!罪責錄曾說過『不論什麼出身,都是人類的一份子』,你們居然……居然……」
只見一名俏麗面容、富有朝氣女子,青色雙瞳淚眼汪汪,斗大晶瑩水珠自頰邊不住滑落,緩緩自廢棄區域的另一方向走來,素手指向兩人,邊哭喊同時邊責罵著。
眼尖老鬼立時認出,女子正是平常跟這名下區人在一起的上城居民!
這種地方、這種時機之下,明明看到她離開了,卻又如此巧合的現身救人,兩人之間有著某種聯繫!
被疤痕扭曲的面容不發一語,老鬼開始邁步向女子走去,感覺告訴自己對方也有問題,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會驚動都市管理局他也不在乎,大不了事後全攬在身上就好。
俏麗女子見到眼前之人一臉兇狠模樣,還在不斷步步逼近自己,她慌張害怕的手直直亂揮,嘴中不停喊著。
「不……不要過來,我、我也是上城居民喔!我的傳感器已經打開記錄功能,你們……你們的樣子和行為都被記錄下來了!再過來我就用傳感器呼救了喔!」
但女子越是如此作態,老鬼越覺得這對男女身上不合理事情更多。
從行動開始至今,他已經發覺對方好幾處破綻,若放在都市內的人看來,或許會做合理化猜想,但在老鬼眼中,這些都是危機和問題的象徵!
但老鬼步伐才走到一半,後方小副已經猛撲上來,死死抱住不肯讓他再有行動,嘴中焦急的喊道:「老鬼前輩!冷靜點!那個下區人還沒關係,這女孩是上城的居民呀!若是動手,不會像上次違背命令這麼簡單就算了!」
「滾開!你這個白癡!」
這次不再是懲罰式教訓,老鬼手臂猛地揮動,後肘用力撞在小副鼻樑上,將他打得血濺飛出、哀號一聲,手也鬆脫開來。
沒有了阻礙,老鬼大步開走氣勢更加兇猛,他來到女子面前,一手緊捏對方臂膀,逼迫大喝道:「是妳指使那個糞蟲接近自然世界?妳到底有什麼目的,快說!」
「……」女子低著頭,發出比撒艾夫更加低弱聲音,低到老鬼都聽不見。
身為經驗豐富戰士,老鬼不會犯低級錯誤,他另一隻手迅速扣上咽喉,感受到對方節骨跳動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才緩緩靠近要聽清楚聲音。
「放手,最討厭男人碰我了。」冷冷冰冰語調,完全不似先前緊張模樣。
突如其來的轉變差異,令老鬼一時愕然,急忙拉開與對方距離,而在瞬閃消逝之間,他好似看到對方雙眼中,有著青色光波閃動。
俏麗女子明明還控制在自己手中,但老鬼反倒覺得生命操之在敵,這份經由生死和時間所累積的危機感覺,從來沒騙過他。
正兩相為難之際,小副的聲音終於適時傳來。
「老……唔,好痛!老鬼前輩不要動手了,有大消息、大消息呀!這個比你莫名奇妙的感覺還要確實,是都市管理局親自發佈的大消息呀!」
邊高聲大叫著,小副邊快步跑來,很努力的才把老鬼雙手用力扳開。
小副見女子脫險後臉色默然,不發一語的去查看那個下區人,認為對方還在生氣也就不以為意,只要她沒有向上舉報意思就好。
「老鬼前輩快看你的傳感器!這是全面性消息,都市管理局居然……」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老鬼一手將頭夾在脅下,直接拖拉著要離開廢棄區域。
從頭到外都在狀況外的小副,以為老鬼前輩又要訓誡自己一頓,但當他擡頭時,這才發覺對方神情沈重,額角邊隱隱冒汗。
這種模樣,就跟當初面對異形時候完全相同!
轉頭看了看,見老鬼和小副兩人走遠,原本還蹲著檢視撒艾夫傷勢的娜汀亞,直接站起身來,長腿冷不防就是一記掃擊,將他整個人都踢飛,重重撞到另一座牆上才掉落。
「死了沒?沒死的話就不要再裝死,這兩個自然世界的信徒是怎麼回事?那天在希望之巢消失期間,看來你做了不少事情嘛……」
就像兩人過去合作演戲一樣,每當撒艾夫遇到蘭道爾上城人欺負時,藉由傳感器的連線,就可以讓娜汀亞及時來救人,從而發揮自然世界精神和理念,並博得不少美名。
只是這次顯然被聽去額外不少東西。
「沒……沒什麼,只是……咳!咳!只是偶然遇到教主和歌姬,聊下天就被狂熱信徒忌妒而已。」扶著牆壁,撒艾夫艱難的站起來。
斷折骨碎地方雖在漸漸癒合,但身體看的出來還微微顫抖模樣。
異形化不是萬用靈藥,即使想回復也得靠吃食血肉,更何況是人形狀態,老鬼下手確實毫不留情。
娜汀亞聞言,俏麗面容露出嘲諷一笑,道:「哼!先前在下區時說要好好合作的是誰?果然只是說些漂亮的話,實際上心裡還是有著許多想法嘛,或許我該在這殺了你?反正你也不敢在上城變身……」
夕陽西下,將娜汀亞本就高挑身影照得更加斜長,腳下陰影就像主人的惡意延伸,將重傷嘔血不止的撒艾夫慢慢籠罩,直至靠的極近,再無法移動分毫為止。
近在眼前的幽香氣息撲面而來,娜汀亞伸出手將撒艾夫卡在自己與牆壁之間,另一隻手也悄悄摸上了對方胸膛,看似香豔親密場景,其中蘊含的精神力量,卻足可讓他像王石一樣爆裂死去。
「嘿……」突然,陷入絕境的撒艾夫笑出聲來,但娜汀亞也笑了,並不為此感到意外。
相處時間一久,她也摸清楚這個索果羅下區人的行為模式,面對逼迫常有驚人之舉,想要任何好處就得對撒艾夫狠狠下手,越狠越好!
不過娜汀亞只是漸漸在了解撒艾夫,撒艾夫卻是早就明白娜汀亞,他慢慢的將手舉起,把手背部份朝向對方,上頭黑色圓亮的傳感器,正在天穹殘光中閃閃發亮。
「喔……這次又是什麼?記錄?連線?還是有我真實樣子的資料?」
邊說話同時,娜汀亞的手也由胸膛上移,逐漸撫向臉側雙頰,似輕實重的扣住了面骨,只要精神力量一催發,手中就會再無他物!
重傷已在意識不清階段,撒艾夫腫脹的臉上,雙眼勉力睜開來,笑道:「都不是,一個……一個小小的管理局消息罷了。只不過,公主妳和……和我看來是分不開了呀,嘿……」
先前一片混亂中,他聽見小副的阻止喊叫,並趁隙閱讀過這驚人消息,也掌握住了保命王牌。
露出最後嘿然一笑,撒艾夫終於不支的昏死過去,整個人直直倒落娜汀亞懷中,正巧壓向那起伏有致的山巒雙峰。
俏麗面容平靜無波,未以此為意的娜汀亞沒有將人拉開,只是將手按在撒艾夫頭上防備,另一手背朝天舉起,意念傳動之下,一則則訊息光影自動投幕出來。
其中,有著都市管理局的五個大字特別醒目。
「管理局已通過新形計畫核準,這項由研究所……將要對全太平洋都市實施強制分批進化,第一批人員不限身份,皆可報名參加……成功者將無條件晉升為次世代的上城人,失敗者……那失敗者呢?!」
細細閱讀過所有內容,娜汀亞心裡越看越驚。
長年來習慣了蘭道爾上城人的地位,突然之間,卻得去接受這個可能有風險的實驗,若是有個萬一,都市管理局也沒寫清下場,但她可以猜到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怎麼會……怎麼會……管理局怎麼會推出這種充滿不確性的實驗,如果失敗了怎麼辦?!沒、沒關係,還有爸爸和媽媽在,他們一定有辦法解決,對!一定有辦法!」
想起心裡深愛、依賴的兩人,對未來不確定的重壓,彷彿也在瞬間消逝。
娜汀亞按在撒艾夫後腦的手,猛地緊握施壓,讓他即使在無意識間也發出苦痛叫聲,臉上盡是滿溢怒氣,要直接將這個擾人心神的傢夥給殺了。
「只不過,公主妳和……和我看來是分不開了呀,嘿……」
但當看到那腫脹不堪面容時,撒艾夫昏去前的最後一句話,也赫然在腦海響起,這令娜汀亞猶豫了一下,靜下心重新思索,這才想起關於自己的問題。
「對呀,我……我現在的狀況特殊,不說能不能成為新形,就連實驗恐怕也沒辦法參加。只要一去,研究所方面肯定能發覺我的身體異常,而撒艾夫也是同樣。哼!哼哼!分不開嗎……」
輕輕盈盈笑的詭異,娜汀亞按在撒艾夫頭上的手,滑至頸項後方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像是帶著隨身物品一般,緩緩朝向荒廢已久的大樓前行。
另一邊,由廢棄區域回到蘭道爾上城中心的老鬼和小副,走在路上他們隨處可見驚恐、懼疑、擔心的面孔,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全都不見了。
當面對不可抗力的危機時,不論什麼人,都只是個人類而已。
「老……老鬼前輩,你的氣應該消了吧?你看大家都很擔心,我說的沒有錯吧,這真的是很重要消息,搞不好教主他們也在商量新形計畫的事情了。」
比起充滿不確定性的間諜可能,這的確是即將改變整座太平洋都市的消息,蘭道爾上城人和索果羅下區人的分隔,就要崩壞了!
老鬼已經可以預想到,那即將流下不少鮮血的暴亂景象,只是在這當中,不知道會不會有自己的。
轉過頭,他對著小副問道:「你不怕嗎?如果沒通過實驗,雖然管理局沒有明說,但這輩子大概就會是個下區人了。在H區時,你也見識過糞蟲模樣,一輩子沒有人權,就像剛才的替補生一樣,被欺淩了還要說聲謝謝,骨頭賤得可以的生活!」
思考了會,小副這才擡起頭,半毀面容上卻是種解脫後的放鬆神情,道:「老鬼前輩,我的身體機能也算是有能者等級,出生分配、接受教育、當上巡邏隊員,一切都相當順利,過的……其實還蠻開心。」
說到這裡小副卻停頓了,老鬼明白他還有話想說,只是正在組織腦海中語言,也就不開口打斷,兩人在人群中靜靜走著。
他們行走的道路筆直,通往城市中心一處不起眼的居住區,在混亂將起時刻,這裡開始漸漸聚集了大量人群。
眼前現象可能好、更可能壞,感覺群眾氣氛比預期還糟,老鬼不由得皺起眉頭,就在這時,他也聽見小副繼續說著。
「一直到去了下區,還沒見識那邊的生活,就已經被你和隊長藉故教訓一頓,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合理、不合理事情都有存在必要性,沒實際經過的人,終究只是空口說白話罷了……」
老鬼邊聽著說話,邊大力推開眼前只會擁擠、哭喊的人群。
這些人就像從前的小副,只願意生活在自己美好世界中,面對真實危機一點處理能力都沒有,乞求、怨恨、謾罵就是僅有手段。
「……不過當時我還沒想的透徹,在你引薦下參加自然世界,其實也只是為了打好關係的應付。直到後來與異形戰鬥,我想終於可以靠獎賞脫離巡邏隊,回到以往美好的世界裡,但就在這一瞬間,有道陰影籠罩了我,然後……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兩人已漸漸移動到擁擠的最中心,這時即使是老鬼再蠻橫,也無法靠自己扳開洶湧混亂人潮,只能任人魚肉的夾住,隨波逐流移動。
「……醒來後,許多過往身邊的人,他們對我難看模樣感到厭惡、害怕,但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我對他們更感到恐懼……」
被夾在吵雜、動亂人群之中,老鬼見到前方普通樓房內,有名老人和女子正緩緩步出,雖然有其他信徒在努力維持秩序,但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心急的他想要快點過去!
「……這個時候,也只有老鬼前輩你來關心,後來教主和歌姬更給予心靈上的開導。雖然我還不明白自然世界理念是否正確,但這給了我力量,是能夠重新站起面對一切的信仰!所以我會盡力去嘗試完成看看,讓上城人和下區人和平相處、彼此尊重。」
人群中一陣大力湧來,擠得老鬼連退數步,離目標越來越遠,突然旁邊小副一個閃身,整個人也用力頂了上去,和他兩人正好將且推且走的群眾撞回去。
同時小副也露出半毀醜陋的笑容,道:「比起這樣的想法,成為下區人並不可怕,若是真的沒通過實驗,要被剝奪上城人資格,那有機會去了解真正的世界也不錯,算是種自我安慰吧,哈!」
一直帶領年輕人的前輩沒有說話,老鬼,只是展開同樣醜陋的笑容回應。
這個不平靜的夜晚裡,安第爾非常驚惶。
在希望之巢聽到的教義宣言,一直在腦海內未曾淡去過,他是名虔誠信徒,知道早晚有天應該為了人類犧牲自我,但當那一刻真的來臨時,心中還是開始害怕了。
「教主……教主,我、我需要再聽聽您的開示,我要知道該怎麼做,教主……」夾在怒吼和推擠中,安第爾神色慌張,低聲不斷喃喃自語著。
將心靈寄託於他者,終會迎來惶惶不安一日,安第爾在洶湧群眾裡,看來和旁邊的人沒有任何分別,只是進行著無意義的吶喊和推擠,認為如此就可以尋找到生命未來出口。
幾近暴動大量人潮,早已引來武裝所的注意,附近不少巡邏部隊和智慧警衛已是全副武裝,上空更有近百台全能型好整以待,只等出事一刻就執行命令、格殺勿論。
太平洋都市將要迎來變化的現在,蘭道爾上城人性命也不再是這麼重要,利用人群對不安產生的動亂、反抗,順勢將最大妨礙者自然世界連根拔起,這對鬼魂來說一石二鳥。
今夜,將會血流成河!
「安靜!通通安靜!斐濟文教主將要說話,都靜下來聆聽!」突來聲音,奇蹟似的讓群眾躁動平息下來,他們都在等待救贖。
鬼魂、大聖堂、研究所、武裝所、綜合所、夾層地帶、索果羅下區等等,於傳感器串起的連播光影中,見到一名老人在女子攙扶下,慢慢走至臨時架設高臺,上頭有信徒備好的演講器材。
眾所注目下來到高臺,最後一段短短走至演講台前的路,老人放開女子的手獨自迎向群眾,依舊是和藹笑容望向每個人,直到暴亂氣氛完全冷卻下來,他才緩緩開口。
「成為新形,藉由身體機能高效率的利用,能夠僅需少少食物和能源,便讓人類存活在地球上,也可以更很好的適應環境。自然世界的信徒,你們在懼怕著什麼呢?」
開口便是激起千層浪,連正藉由機械之心監控一切的鬼魂也一陣愕然。
最初猜想是斐濟文會趁機挑起反動勢力,配合大聖堂的力量,要全面革新整座太平洋都市,卻沒想到這名第二十九代教主,說出了與他預期完全不同的答案。
長年以來,藉由各種手段高壓統治都市的鬼魂,行事非常謹慎,這次之所以分批進化也是要讓風險分擔,加深人們害怕、服從心理同時,並使反動勢力無法聚集發揮。
但現在,蘭道爾上城居民的聚集雖在預料之中,事情卻開始脫出軌道了。
不少信徒聽到教主希望他們承擔未知風險,頓覺陷入絕望深淵,認為自己被自然世界拋棄了!
無法想像失敗的景象,更無法想像成為索果羅下區人後,昔日欺淩的糞蟲會如何對待自己,人群開始憤怒、大吼、騷動,而埋伏的武裝所力量也悄悄展開。
一片情緒激昂當中,安第爾突然越眾而出,猛然大聲哭喊道:「教主,我很害怕呀!」
總算聽到信徒誠實面對心靈的正確答案,斐濟文重重一拍演講台,擴聲效果讓每個人耳邊響起「碰!」的震撼回音,場面再度安靜下來。
「這名信徒,就如先前所說的一樣,你在懼怕什麼呢?」老人略為喘氣問著,剛剛的用力讓他有些呼吸不穩。
沒有發現眾人目光望向自己,只是被害怕情緒緊緊捉住,沈浸在與教主對話之中,安第爾面容表情盡是不安說著。
「您、您說要犧牲,但是我不想放棄現在的生活、朋友,還有應得的美好未來,如果成為下區人……如果……」
如果會如何,在場的蘭道爾上城人誰也不敢去想,答案早在他們昔日對待索果羅下區人的行為中。
輕點點頭,斐濟文表示了解,答道:「自然世界並不是希望信徒們,特意放下美好生活,去進行無謂的犧牲,參與新形計畫也是如此。這個過程是種分享並非放棄,把己身擁有的幸福,分出一些給予他人;把他人承擔的痛苦,接納己身共同體會,僅此而已。」
「教主,現實不是都像你的言語所包裝一樣,這般美好又簡單,甚至有許多人會因此活不下去,我相信你也很清楚才對,為什麼還在欺騙信徒?」
群眾沈思消化教主言語之際,冷不防一個聲音冒了出來,不少虔誠者都還有印象,這是上次在希望之巢尖銳提問的人。
老鬼、小副、神樂坂緣和護持信徒聞言,緊張的試圖在人海中找出說話者,這個大場合上只要小小差錯,隨時都會變成無法挽回局面,甚至重演當年亞洲都市和大西洋都市的慘劇也有可能!
只有斐濟文仍是不慌不忙模樣,似是早已預料到此人的存在,好整以暇開口回答著。
「我並沒有欺騙各位,自然世界也沒有欺騙各位,通過新形實驗者能夠更加適應地球環境,只是任何變化總會帶來犧牲。對我而言,當那份責任臨降在我身上時,我會選擇坦然接受……」
「教主!」安第爾猛地大喊打斷斐濟文說話,那黝黑面容已經有些扭曲,在慌亂的喊著。
「我平常對下區人都很好,也不歧視他們,還交了幾個朋友,這、這樣平常都有盡心盡力的我,為什麼都照自然世界的話努力去做了,還是需要我犧牲!這種命運……這種命運應該由那些不信者承擔呀!」
安第爾的話激起許多人共鳴,他們忠誠信奉教義,犧牲比別人多、收獲比別人少,如今卻要和未付出者承擔同樣風險,這樣的宗教和世界根本不公平,他們只想要保住自己簡單、幸福的生活而已。
「對呀!我們都聽你的話了,也安分守己在生活,甚至還幫下區人不少忙,現在卻要跟你一起用生命負起責任,為什麼!」
「我才沒這麼偉大,什麼為了全人類,都已經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盡心去做了,這樣還不夠嗎?!」
「反對新形計畫!這樣安安穩穩生活不好嗎?都市管理局和你憑什麼擅自決定一切!我又沒做錯事情,為什麼莫名其妙就要承擔風險!」
當涉及生命根本時,少有能超脫其外、不被所惑者,人人相護之下,能夠誕生無數件荒謬怪異之事,甚至還會被盲目合理化,只因為道理就是由他們所定訂。
群體才代表人類,人類才代表群體,物競天擇,就是一件如此殘酷事情。
眼見群眾越來越激憤,許多地方的護持信徒已經控制不住場面,神樂坂緣連忙上前,要將教主先帶離現場,後面趕到的老鬼等人都準備好了。
但神樂坂緣才靠近,斐濟文手已先一步舉起示意停下,這名老人面容慈愛,輕輕的對她搖頭道:「沒關係,是我對不起他們,給了希望卻又破滅,這個就是我的責任,你們離開吧。」
「教主?!您……您也一起走吧,不然來不及了,等信徒冷靜下來,他們會知道您才是對的,教主!」
被老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愣,可愛臉龐過於緊張,掛滿了擔心淚珠,神樂坂緣越顯焦急的連聲勸說,下面不少地方有人開始動起手來了!
斐濟文還是搖了搖頭,在後方老鬼等人驚訝之中,他將神樂坂緣一把推下高台,低聲交代幾句之後,獨自轉身再次迎向群眾。
看見往日虔誠信徒已化身恐怖暴民,不斷衝破阻攔前沖,彷彿認為如此利用暴力,就可以解決遇到的一切難題。
這名自然世界的當代教主,知道自己終究教化人心失敗,老邁面容顯現悲傷,他使用擴音器具,開始進行生命中最後的演講。
「錯誤是從那裡開始,最終形成了惡之循環,這一點沒有人知道。或許世界有錯、或許地球有錯、或許人類有錯,但都沒有關係了。所有的錯,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
憤怒群眾早已失去理智,能夠聽進斐濟文苦心勸說者,不超過五指之數,但他面容雖是悲傷卻沒有遺憾,依舊慈愛笑著,已然燭光之末的身體爬下高台,獨自無憾的走入狂暴人海中。
「教主!教主!放開我,教主他……他消失了呀……」
被老鬼等人奮力抓住的神樂坂緣,眼睜睜看著扶養自己長大、改變自己命運的老人,背影就這麼被暴力給淹沒了。
群眾找到了發洩出口,將心靈寄託給他人者、也將情緒施放予他人,暴亂之氣總算稍稍平息。
但就在此時,潛伏已久的武裝所部隊,越過他們的所長,接到了來自都市管理局的直接命令,那裡頭電子聲音無情道:「斐濟文已死,確認群眾失去控制,殺無赦!」
曾經盤據太平洋都市數百年,擁有足以動搖創造者鬼魂的宗教勢力,在人類將要迎來新世代變化的陣痛中,第二十九代教主斐濟文遵循教義,成為第一個被犧牲者。
自然世界,宣告瓦解!
多年未曾動盪的蘭道爾上城,這個夜晚,比夾層地帶都還瘋狂。
面對大批暴動人潮,武裝所隊員雖然裝備精良,還有著機甲、能量武器等輔助,但對方人數眾多,不少有能者更擁有自己的機甲,一時間戰況膠著不下,只有怒吼、哀號聲音四起。
血與火交織出的一片夜色中,鬼魂透過光影發現,這場暴動有越演越烈趨勢,若讓本意乖順的居民也參與進來,就真的會傷筋動骨了,人類過多會消耗資源,但太少也將無法撐起都市。
為快速剷除自然世界勢力,鬼魂對機械之心發出授權,全能型動作了!
數十台鋼鐵身軀自半空極速俯衝,頓時連環「碰!」聲巨響,撞入了混亂群眾之中,炸出大量血花、碎肉。
附近的人還來不及震驚,一道細紅長線已回掃半圈,這次不再是檢驗用的光波,而是能斷頭、截骨、殘肢的恐怖死芒!
無聲無息之間,又死傷了以百條計生命。
終於,有人在恐懼之中,發現這太平洋都市最終兵器的存在,高聲驚喊道:「全能型……是全能型智慧警衛!管理局是真的要殺光我們呀!」
無法敵對的存在,猶如地獄來的懲罰使者,冷酷勾取著每條生命。
即使不少有能者前撲後繼的擊打、擒抱、阻攔,但都無法停下鋼鐵身軀的腳步,每走過一個地方,只是多添了數不清的屍體。
早已激動瘋狂的人群,在驚恐之心推動下,更認為都市管理局是要將人逼上絕路,與外圍等待的巡邏隊員和智慧警衛,沖撞出了更加兇猛鮮血浪潮。
即使相信教主的殘餘信徒在盡力阻止,但仍無法挽回一條條逝去的生命。
眼見殺戮不息,無法做到任何事情的神樂坂緣,頹然跪倒在老鬼等人組成的防護中,當不再唱歌之時,她就只是名無能為力的少女,身體機能更不如一般上城人。
「神樂坂小姐,這裡非常危險,還是快點跟我們離開吧!外面武裝所的人還在收縮包圍網,洛克所長不是絲佩蒂兒,不會違背管理局命令。再不走,他們會把妳當作暴動亂民,趁機將自然世界徹底消滅的!」
拿著不知道從那來的鐵條當作武器,小副也是一身血汙模樣,緊張的站在神樂坂緣旁邊大聲勸說,深怕對方會追隨教主腳步犧牲自我,到時自然世界就真的結束了。
防護人牆中,老鬼也回過身來,大聲吼道:「神樂坂小姐,教主已經將自然世界交給妳,不能在這裡就結束了呀!」
才剛吼完,回頭警戒的老鬼神色突變,嘴中碎碎念的小聲罵道:「他媽的,終於要輪到我了嗎?」
眼前,有台被染成極紅的鋼鐵身軀,正向這個地方走來。
不想打擾到歌姬,老鬼輕拍了下旁邊一名的光頭信徒,眼神示意著小副和神樂坂緣兩人。
而回應他的答案,是在背上同樣的放心輕拍,令這名老練戰士能夠放心,無聲的獨自迎向最恐怖敵人。
眼見老鬼暫時吸引了全能型注意力,那名光頭信徒也回身道:「神樂坂小姐,保護罪責錄真跡的同伴還在等我們,必須……加快腳步了。」
將眼前煉獄如火、鮮紅似花的場景牢牢記住,神樂坂緣胡亂擦拭臉上的眼淚鼻涕,用濃厚哭塞聲音道:「……教主。」
見她終於放棄勸阻人潮暴動,願意跟隨他們離開,小副鬆口氣後連忙問道:「神樂坂小姐,妳剛剛說了什麼?」
可愛如小動物的面容,如今早被擦揉的一片通紅,但還是不時有著止不住的眼淚鼻涕流落,神樂坂緣神定堅定的擡起頭,奮聲大喊著!
「叫我教主!我是自然世界第三十代教主!前教主未完成的志願,我要替他實現!」
雖然身處一片戰火之中、雖然在大喊的是位年輕女孩、雖然她還擦著流不完的眼淚鼻涕,但頓失精神支柱的信徒們,終於在混沌黑暗之中,看到了遠方一絲光明。
神樂坂緣就是那道光明,只要她還在,自然世界就不會消失!
小副雖然不似其他信徒感受深刻,但也明顯感覺到,有股名為希望的情緒,正在所有人包含他自己的心中,重新燃起!
在武裝所內的信徒接應下,自然世界殘存勢力悄悄脫離鎮壓現場,混亂不已情形裡,就連鬼魂都沒發現這心腹大患的消失。
而在戰火之中,有名中年男子,還正與全能型的鋼鐵身軀對峙著。
「唔哇!」的痛喊出聲,老鬼雖驚險閃過紅光死芒,但也在皮膚上擦出大片壞死痕跡,而第二波、第三波也跟著掃射過來了。
一個快速翻身,老鬼再度找到掩體躲起。
眼下沒有機甲輔助和能量武器,就算他再如何厲害,也無法對抗的了全能型,只得盡量拖延時間,讓神樂坂緣等人逃遠。
但才在喘口氣間,光芒消融物體的微微「滋」聲已傳來!
老鬼心中一緊,迅速就地趴倒,紅光死芒恰恰斷開掩體,被削去的幾根頭髮飄散空中,象徵著反應慢一步的下場。
不肯再停下動作,連番爬、滾、翻、倒的老鬼,用著極其怪異姿勢,在全能型攻擊下竭命逃跑。
紅光死芒是從雙眼內發出,只要看準方向,閃躲還是有軌跡可循,但能冷靜做到這地步者少之又少,即使有能者都不見得辦的到。
「該死!這傢夥根本沒有弱點……有了!」
逃跑中的老鬼,對眼前正與暴動者奮鬥的巡邏隊員,直接一記重拳擊在傾腹,雖然機甲抵消不少力道,但也足夠他奪走對方手上能量武器,並再次鑽入人群之中。
「咳!咳!這裡需要支……」
受襲的巡邏隊員話還沒說完,緊追老鬼的紅光死芒已在他腰間掃過,頓時成身斷兩截、血花飛散。
戰場上生死怨不得誰,老鬼沒空理會那名巡邏隊員,只是在人群中捂口大喊道:「全能型過來啦!大家不把這機器人毀了,誰也逃不掉,快來幫忙呀!」
附近不少有能者和蘭道爾上城人聽見喊話,立刻緊張的轉頭,果然見到個紅一片的鋼鐵身軀在走近。
當下幾個擁有機甲的有能者,身上亮起光芒從不同角度沖去,全能型擁有飛行能力,只要有它在,確實誰也逃不了。
颶風機甲者,率先移動至全能型側邊,手上能量兵刀砍向腹部,要將這個殺人機器一斬兩斷。
迅捷如風的攻擊,在及腰一刻卻是停住,被隻鋼鐵巨手牢牢握住,颶風機甲者即使有能量保護,在剛猛之力擠壓下,手臂寸寸碎裂發出了淒聲哀號。
另一名烈火機甲者,趁機揮動兵刀斬向抓人巨手,雙方攻擊、防護能量甫一接觸,紊亂波動後赫然爆炸!
餘波將兩人衝擊出去,但煙塵散後,那鋼鐵身軀依然無事,堅定的在一步步走近。
就在全能型將注意力,擺在新出現的有能者身上時,老鬼不知何時已潛行至後方,將手中奪來的能量兵刀,瞬間出力開至最大,只求在一擊之間必殺。
偵測到劇烈能量波動自後方傳來,全能型身子未動,其上鋼鐵頭顱述地轉動一圈,發現了躲藏的敵人,紅光死芒立時就要射出!
但老鬼動作更快,一陣短促喝喊聲中,他雙手交持能量兵刀,用盡全身力量,以腳為柱、腰為身,整個人順勢足足轉了三分之二圈,對準薄弱的頸項處,猛力揮斬!
「啪啦!」俐落的管路線條斷裂聲音,連防護能量都來不及開啟,鋼鐵頭顱應勢高飛。
用力過猛的老鬼,人跟著站不穩跌在地上,消耗大量體力下,一時間也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但先前被擊退的兩個有能者,此時是緊張大喊道:「小心!」
被驚醒的老鬼才轉身,一隻鋼鐵巨手已經握住頭顱,幾乎要深陷入骨的力量,將整個人捏緊舉起,任他如何拍打怒號都無用。
只聽的懂命令的機器人,失去頭部仍在忠心執行任務,永不放棄。
「唔哇!」的哀聲長嚎,儘管老鬼用盡全力要扳開這鋼鐵巨手,但卻是毫無移動跡象,反而越陷越深。
劇痛之中,他感到自己頭骨漸漸凹下,破碎聲音已經在腦內響起!
就要紅白相濺時刻,一道褐黃光芒急沖而來,大地機甲正如其名,如道山崩洪流之勢,將猛力踏過的道路碎分為二,握緊拳頭夾帶能量輔助,一擊撼然洞穿了不倒的鋼鐵身軀!
從鬆脫的鋼鐵巨手中滑落,重傷的老鬼擡頭仰望,只見一張熟悉的剛毅女子面容映入眼中,同時也聽到她聲音傳來。
「神樂坂小姐呢?出事了,我會代替全能型成全你。」
劇痛襲來,嘔出大口血的老鬼,在昏死之前,只來的及慘笑道:「媽的,劄木里,妳不會早點來嗎……」
藉由暴動之名,對原自然世界的信徒進行血腥屠殺,一次將敢於反抗的份子全部肅清。
雖然有著各種原因,或混亂、或縱逃、或掩護跑去了不少人,但對斐濟文死亡、自然世界覆滅的結果,鬼魂還是相當滿意。
此時,城中之城的巨大白牆內,由無限迴廊所組成迷宮,其一盡頭深處有個奇異空間。
上下左右四周漆暗,只有層層疊疊延伸的數不清束管,裡面充斥滿滿生命液,透出了微微清色幽綠,是此地唯一光明。
靜謐空間中,鬼魂的電子聲音響起道:「最後阻礙也清除了,只要分批進化成功,渡過這次人類變革危機,太平洋都市就能再延續百年左右,一切就如我預料相同。」
突地,其中數排束管發出特別明亮光芒,許多人揉和在一起的聲音,混雜著道:「當初說的僅是排除異議份子,不包含血腥鎮壓,全能型也只有你能下達命令,看來你是迫不及待要消滅我們,完全重掌太平洋都市了。」
「這種說話方式,現在輪到你醒來了嗎?自然世界第八代教主,潔莉緹卡。」沒有回答,鬼魂只是先點出了對方身份。
被認出的『屍體』無語,鬼魂見狀續道:「將肉體以束管保存,輪流甦醒掌管權力,以最大程度的減緩老去速度,不過即使如此,你們之中也不少人真正死去了吧?」
沈默好一會,混雜之聲變回了女音,潔莉緹卡道:「死去就死去了,我也坦然接受,第一教主達培爾說過要順應自然,總比你連實體都沒有,做個只剩下聲音能讓人聆聽的鬼魂好,不是嗎?」
被諷刺的鬼魂不以為意,反倒是對這份回答,想起了對熟悉人名的回憶。
「達培爾呀……真是個了不起的對手,當年確認他死亡後,我以為自己得到勝利,能夠對太平洋都市的人類重新教育、指導、改造。沒想到,他居然用這種形式留下自然世界,數百年了,始終是個大麻煩呀……」
見自己說這麼多,潔莉緹卡都沒有回應,鬼魂心下明白,對方光是維持意識就已經很勉強,這座擺滿歷代最高等級有能者的大聖堂,是真的快要變成堆放屍體地方了。
「雖然妳看開生死,但不代表其它管理局的曾經掌權者能夠放下,其他人的意見呢?黃瑋的新形計畫,對你們生命延續沒幫助嗎?」
足足等待了好一會,潔莉緹卡的聲音才又響起,道:「掌權者?除了你還有誰真正擔得起這個名稱?放不下又如何,能停下死亡腳步者,也不再會是人類,就如同你,鬼魂一般。」
黃瑋的新形計畫,雖然對部份的人肉體起了反應,甚至進化成新形,但也只是再延長『屍體』壽命,一切沒有太大變化。
「歷代自然世界教主說的話都很動聽,潔莉緹卡妳也不例外,但是真正做到者又有幾個?如果是順應自然,妳應該放棄這求來的多餘生命,與達培爾一同回歸地球懷抱才對。」
太平洋都市建成初期,在一片待整治混亂下,外要面對生存困難、內要應對自然世界勢力,這些曾被鬼魂任命的管理局魁儡,悄然掩蓋了自己死亡真相。
數百年下來,他們奪得能源管理這項重要控制權,終成能抗衡鬼魂的大聖堂一派,不過光陰無情,現在也即將要覆滅了!
「……的確,自然世界已幾近消逝,斐濟文說出的殘酷事實,更是讓人們選擇不再相信,我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全都已經結束了。或許……下一次迎接你的『屍體』,不會再是我了。」
即使自然世界走到如今地節,她也沒有怪罪這位第二十九代教主,殘酷真實與善意謊言本就難以取捨,而斐濟文也遵循教義,用自己的生命做為代價了。
「潔莉緹卡,妳是歷代最頂尖的有能者之一,不然也不會存活到現在。如何?來幫助我吧,共同生存在機械之心內,這個超巨大的穹型都市,我一個人也無法管理的完美無缺。」
此話一出,附近不少束管都驚起大小不一的亮光,顯然這些數不盡的『屍體』,也不全然都保持在沈睡狀態。
面對最大的敵人鬼魂,他們一直以來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次沈默的時間更久,好一會,潔莉緹卡才道:「讓我幫助你,只怕你這個鬼魂也不能安寧了。你不是還有『孩子』?這代的大沛因是個優秀人才,她,或許將會完成你的願望……」
似是已無力、似是已疲憊,最後語尾顯得飄忽不定,留予無限想像空間。
瓦解自然世界、覆滅大聖堂,將要完全重掌太平洋都市,等待數百年的喜悅讓鬼魂沒有太在意這小細節。
鬼魂只是認為潔莉緹卡壽命快到了,一時有所感言,畢竟只要『機械之心』還在手,智慧警衛包含全能型都在他控制之中,不需懼怕任何勢力。
「大沛因雖然優秀,但近期越來越不聽從命令,而這份『完美』的新形計畫,『完美』的及時又巧合,她大概在想著有趣的惡作劇吧。等變動渡過後,我會讓人造子宮室誕生出新的下一代,這個孩子……不需要了。」
電子聲音冷涼無情,如若有情,也就不會拋棄人類身份,做個徘徊世間數百年的鬼魂不肯散去。
「是嗎……真是可惜了,那個孩子,實在是很聰明呀……」
低沈似緩的嘆息聲後,潔莉緹卡最後再道:「鬼魂,給你一個忠告,妄圖操縱生命,會為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失敗。任何時候都不晚,只要願意放下,給予太平洋都市真正的自由,未嘗不會實現人類復甦理念。」
數百年的爭鬥,雙方都是為了人類能重回往日榮光,只是想法差距過大,終究要用生命來為彼此印證結果。
見到屬於潔莉緹卡的光芒暗下,遠比其它束管更加黯淡,不知是陷入沈眠還是漸漸逝去,幽幽蕩蕩空間之內,重新恢復了奇異似幻的沈默景色。
良久,電子聲音才又響起道:「潔莉緹卡,這是個跟達培爾一樣的蠢人呀……你們以為生命會自己找到出口嗎?事實將會證明,只有我才是正確的!」
離開大聖堂前,鬼魂又道:「留有眷戀、抱持遺憾、心有不甘的歷代頂尖有能者,你們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可是十分大方,願意分享治理的權力,哈哈!」
最後難得的笑了兩聲,勝利喜悅使鬼魂想起遺忘已久的情感,這也是他來到大聖堂的目標,重新完全掌權後,治理穹型都市需要許多有能者,而最頂尖者,已都躺在這裡了。
清綠幽光,一朵朵如惡獄中的煉火綻放,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潔莉緹卡是自然世界信徒,從要面臨失敗的現在起,他們必須為自己思考了。
血腥鎮壓消息透過傳感器放送,令整座太平洋都市的人明白,世界將要迎來新的景象,而這份變化,也逐漸體現在日常生活中了。
這段時日裡,不論蘭道爾上城、夾層地帶還是索果羅下區,四處都可見武裝所的人戒備巡邏。
除去連絡不上的遠征隊外,武裝所已經將冒險隊、連絡隊、資源隊、巡邏隊等全數召回。
每名隊員皆神情嚴肅的戒備走動,稍有異狀發生就毫不留情攻擊,甚至當場格殺,不論什麼身份都是如此!
而這些武裝所的隊員,都是已經通過新形實驗的次世代上城人,雖然總體數量略有減少,但更加強大的身體機能,足可令他們解決更多問題。
事實上,都市管理局已先對綜合所、武裝所、研究所等重要人員,進行了新形實驗,這些本就享有特權的份子,只要讓他們確認自己依然是上城人,捍衛政策的決心就比誰都強。
這手方案起了很大效果,都市運作核心沒有受到動搖,在撲天蓋地的光影投幕、懸空浮板、廣播放送宣導下,慣於被洗腦不愛思考的居民,已經漸漸試著接受這殘酷現實。
其中,也有很大原因,是跟近日半空出現的全能型部隊脫不了關係。
密密麻麻的數量如烏雲之海,徹底遮掩住天穹頂部,成千上萬台的鋼鐵身軀遍佈,令不少有能者意識到,無論如何,他們這次都反抗不了都市管理局的決心。
沈重詭異的氣氛下,每個人都在等待接下來的第一波進化報名,這將是決定天堂與地獄的差別,但在那之前,生活還是得照常過著。
搭乘懸浮光運來到宮本學院,趙龍剛走下就見到湯姆,興奮的揮手打招呼道:「喂!湯姆,先前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吧?都這麼久了,那個怪……大壯力量還真是恐怖呀。」
在好友背上用力一拍,傳回的肌肉結實感,使趙龍知道對方狀況好多了,而且還有增強趨勢,讓他心中也放下擔憂。
扯開嘴角弧度,湯姆碧眼裡滿是笑意,他不客氣的指著對方道:「還沒學乖嗎?下次給大壯聽見你叫他怪物,我不會再傻傻的沖過去幫你,那一下可是讓我在束管花了不少點數,出來時還渾身酸痛呢!」
就像當初看不起撒艾夫,但因為對方的努力而態度有所變化相同,在見識到索果羅下區人的能力後,湯姆和趙龍已經被這危險、刺激的世界所折服。
現在四人組常常沒事就跑去墮落者地盤,也算那裡的熟人了。
被笑罵的趙龍,聞言臉色都垮了下來,伸手搭上湯姆肩膀,連道:「那可不行,朋友就是要一起共患難嘛。話說回來,大壯真的很厲害,如果不是腦袋……真是可惜了,不知道他通過新形實驗的話,會強到什麼地步!」
這不經意一問,讓湯姆仔細的想著當日一擊,心內比較了下才道:「恐怕,比我們認識的全部有能者都強大!就算英雄和天使都無法比較,甚至……『那些』也不會是對手。」
說到『那些』時,湯姆比了比上空的飛行部隊,他也看過血腥鎮壓的記錄光影,裡頭全能型展現的力量雖然強大,但還比不上大壯。
擡頭看到密麻烏雲,趙龍心裡有些沈重,畢竟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但他沒表現出來,仍是笑笑摟著湯姆道:「說到這裡,最近都沒見到天使,不知道她去了那裡?」
湯姆也是心裡疑問,但還沒說話時,旁邊已有個聲音插進來道:「哈!我還以為你早就轉移目標,不是跟湯姆分別看上敏敏和哈娜嗎?怎麼了,吃過一次虧就放棄啦?」
來人正是三澤徹,信奉以努力面對挑戰的他,對於未來沒有太多掛懷,依然過著自我生活,臉上笑笑的揶揄表情,讓趙龍和湯姆看了直想揍人。
兩人也真的照心裡想法去做,不過是大笑著給那張臉一記輕拳,三人肩碰肩,一路嘻笑打鬧的歡樂氣氛,讓其他的學生見到,心中沈重未來頓時掃去不少陰霾,不由得的也跟著笑了笑。。
但就在此時,三人停下腳步,前方有名皮膚黝黑男子,正低頭失魂落魄走著,頹心喪志模樣,陰沈的令人想要避開。
三澤徹率先比了噤聲手勢,他悄悄走到對方後頭,突然伸手勾住安第爾脖頸壓在脅下,本只是要開個玩笑,沒想到對方發了瘋似的激烈掙扎,還不斷狂吼出聲。
「哇!啊……放開我、放開我!快放開我呀!不要過來!」
安第爾失控模樣,立刻引起了不少學生和導師注意,但他們沒有過多理會,只是低頭各自快步離去。
後方湯姆和趙龍連忙趕上來,只見三澤徹也一臉茫然,這是平常打鬧的小玩笑,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安第爾今天反應特別大。
就在他們疑惑之際,兩個聲音從不同方向傳來道:「發生了什麼事?」
趙龍等人分左右看去,才發現一邊是淺草真守和林天,另一邊則是娜汀亞和撒艾夫,八個人的奇妙組合,在學院廣場中央正巧碰面了。
「安第爾同學,沒有事吧?我看過血腥鎮壓的記錄光影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失去教主之後的現在,我們更應該自己振作起來!既然教主希望大家接受新形實驗,那就……」
八人中唯一女性,同為自然世界信徒的娜汀亞,以為安第爾是為了信仰崩潰而失常,不斷溫言軟語安慰著,不過這舉動,讓淺草真守兩人暗暗皺眉。
在墮落者混的時間久了,他們也聽到一些傳言。
娜汀亞和撒艾夫與野外人有往來,甚至還交易違禁品,似乎是用來玩『獵人』遊戲,再對照現在善解人意模樣,實在是天差地遠感覺。
兩人見狀,也就轉向其他人打招呼,道:「三澤徹、趙龍、湯姆,好一陣子沒見了,上次的比試過後還好吧?我聽敏敏說你們最近也常下去,還跟大壯混熟了。」
跟去鬼混的四人不同,淺草真守和林天下去,大部份都是參加機甲鬥獸比賽,不然就是去看看小伊丹,彼此反而很少在墮落者地方碰上面。
幾人談談笑笑中,交流著彼此下去情形,其間三澤徹還特別詢問了林天,關於參加過研究所的新形計畫一事。
到了此時資訊已大都公開,不需要特別隱瞞什麼,不過他知道的其實也就這麼多而已,計畫完成之後,黃瑋博士就沒有再聯絡過他了。
倒是林天說出曾在進化室見過德斯蒂妮一事,這讓大家吃驚不小,也才知道她是研究所人員,不過對失蹤多日未見一事,他表示也不清楚,猜測可能是在做新的實驗。
而另一邊不知道是不是娜汀亞勸解起效,安第爾看起來已經好多了,雖然臉部表情仍有點僵硬,但也已經笑著跟大家打招呼。
「好了!不管怎麼說,在做新形實驗之前課還是得上,搞不好沒通過變成下區人,還可以像撒艾夫一樣,透過學習成為替補生也不一定,到時候還是有機會回來的嘛。」
輕拍安第爾肩膀,三澤徹露出歉意笑容,一邊向大家樂觀說著,他並沒有太多悲觀想法。
八人短暫碰面交流後,又分作三方各自散開,這是他們第一次同時聚集在一起,但也是最後一次了。
而走向建築陰影區域的娜汀亞和撒艾夫,不同於四人組的哀樂,也不同於林天和淺草真守的喜怒,他們的面容凝重極沈。
來到了往日的陰影區域,兩人沈默相對。
以撒艾夫對公主的熟悉,此時的娜汀亞實在有些不正常,看以平靜無波樣子,其實面容筋肉隱隱跳動,如同快要噴發的一座火山,讓他悄悄後退了幾步。
但才走沒幾步,娜汀亞突然擡頭,雙眼閃過青色波動,突地「碰!」的一聲將他壓制在牆上。
這讓撒艾夫下意識的舉手護臉,卻又發覺要害暴露,連忙改成擋住脖子和身體。
但等待了許久,意料中的暴擊沒有出現,撒艾夫只感覺衣領在強力提拉下,整個人被高舉壓在牆上,印象中高傲的青色雙瞳,閃動的不再是精神力量,而是波波將要滴落的水光。
「喂……公主妳沒事吧?這樣我反而有點不習慣呀……」
從奴僕、對手、同伴再到現在,兩人一同經歷過許多事件,不斷演變的複雜關係,讓撒艾夫也不知道怎麼定義才好。
但唯有一件事能夠肯定,他們是命運共同體,衰榮不變。
感到提起自己的雙手,傳來的不再是兇猛力量,而是陣陣軟弱顫抖,撒艾夫知道娜汀亞一定發生什麼事了,嘗試的再問著。
「妳不會真的被自然世界瓦解消息嚇到了吧?雖然失去一個提升人氣的方式,但也有其它……」
「閉嘴!」還沒說完的話被猛喝聲打斷。
娜汀亞面容終於出現變化,那是瘋狂怨恨至極神情,撒艾夫見狀心裡一沈,這樣的人他在索果羅下區曾見過,做事不顧後果十分危險,而且都已經消失了。
「不要再跟我提自然世界!就是因為他們……因為他們……所以爸爸媽媽才不要我了。對,一定是這樣!我如此優秀,是被稱讚的有能者,怎麼可能會被拋棄呢……」
見娜汀亞又陷入迷茫神色之中,撒艾夫反倒真心佩服起眼前的瘋女人,在這種極端情形下,剛剛居然還能裝作無事模樣在演戲,大概是已深入骨髓的本能反應了吧。
「公主妳先放手,有什麼事情可以一起商量,我們是命運共同體,憑妳和我的能力,連新形人類的德斯蒂妮都能擊敗,沒有什麼好怕!」
原本想說終究還是會被揍上幾拳,等她洩完憤後才能交談,沒想到這隨口安慰居然起作用,娜汀亞真的將人放下了!
不過安然落地的撒艾夫,反倒覺得自己身體癢癢,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期待又空虛感覺。
俏麗面容輕垂,紫藍色秀髮掩蓋下的娜汀亞,神色驚慌、迷亂、失措,她雙手捂著頭踉蹌後退,在撞上身後牆壁時,整個人頹然滑落地面,顯露出從未有過的軟弱模樣。
知道真的出事了,就連他都沒看過娜汀亞如此一面。
撒艾夫連忙上前,抓著她雙臂搖晃道:「娜汀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快說呀!是我們的秘密被管理局發現了嗎?」說到後面連他也開始緊張起來。
近日兩人都有到迷宮通道裡『鍛練』,沒有白白浪費掉時間,不過他和娜汀亞雖然越來越強大,能夠更加熟練的掌控各自力量,但顯然對現在的蘭道爾上城來說不夠。
就算不計入全能型部隊,僅是在大量新形人類配合機甲之下,撒艾夫即使變身也無完全逃生把握。
優美修長雙腿曲收起來,娜汀亞兩手環膝,將臉埋入其中不發一語,這讓撒艾夫看得是越發焦急,卻又拿她無可奈何,只能在旁邊自己胡亂猜測。
良久,娜汀亞的聲音才悶悶響起道:「爸爸和媽媽不要我……我被趕出來,因為我要成為下區人了……不對!一定是因為自然世界的錯、是因為新形實驗的錯!」
先抑後揚、跳動混亂的說話方式,讓撒艾夫也摸不清真意。
但幾個關鍵詞總算掌握住了,連忙要再問清楚,畢竟娜汀亞若出事,他將會成為一頭失去理智的異形,就跟死去沒有兩樣。
在浪費掉幾乎整個上午時間,撒艾夫費盡口舌,說到自己嘴巴都乾了,中間甚至還讓智慧警衛送水過來,這才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
新形計畫的推行動作,不止像表面宣告而已,早從都市管理局和其轄下三所開始,娜汀亞父母身為能源管理室的重要人物,當然也在優先進化列其中,包含她自己也是。
幸運的是,這些重要人物只在其住所束管內,接受來自研究所的進化改造,所以一同接受實驗的娜汀亞,並沒有被發現到任何異狀。
但不幸運的是,娜汀亞是三成失敗者之一,新形計畫對她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其母親也未通過實驗,只有父親成功晉升為次世代的上城人。
娜汀亞母親接受不了失敗事實,精神幾近發狂,將一切過錯怪在也未通過的女兒身上,最終在其父親阻止之下,狀況這才稍稍平復,至今仍在束管內接受治療、安定心神。
其後娜汀亞父親也說出殘酷事實,憑自己一人之力,無法保住未通過實驗的妻子,他相信都市管理局會有懲罰對待失敗者,所以要領回在人造子宮室準備好的孩子。
只要第二個孩子通過了新形實驗,這樣他就有機會向都市管理局,為妻子申請一個保障名額。
換句話說,不論孩子名額還是實驗失敗,都注定娜汀亞要被拋棄了!
其父親更直接挑明,這一切早在她接觸自然世界和索果羅下區人就開始準備,現在不過是勢逢其時,失敗的孩子,棄之無謂。
「這麼說……妳現在也是失敗者了?」
總算釐清一切的撒艾夫,不禁擡頭長長呼出口氣,自己長久以來的努力,看來也在這次新形計畫中全部破滅了。
被問到話的娜汀亞,像是受到強烈刺激,突地一拳往後猛甩,重重「碰!」聲砸的牆壁向中心凹陷,其上精神力量流動不息,似乎就要噴發而出!
「我是公主……蘭道爾上城的公主,絕對不是什麼失敗者!絕對不是!你聽清楚了嗎!」
歇斯底里的狂吼,讓撒艾夫連忙輕聲安撫,此地雖然隱密,但這樣大動作聲響還是容易引來注意。
「好好好!妳不是,娜汀亞永願都是蘭道爾上城的公主。不過,妳已經被所謂的『父母』趕出來了。現在呢?有什麼打算嗎?等新形計畫的第一波實驗開始,大概……妳很快就會接到管理局的『懲罰』了。」
新形計畫消息傳出時,對這百利無一害的實驗,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的人們,出乎意料大都沒有歡呼、沒有喜泣、沒有吶喊。
只有那雙蘊藏數百年不平等的眼神,嗜血發亮!
所以對於自然世界的血腥鎮壓,撒艾夫並沒有太過在乎,那只是微不足道事情,隨著新形計畫進展,當往日下區人化身上城人,到時才會是真正殘酷無比的地獄!
撒艾夫腦中混亂的想著未來事情,以及盤算到時候該怎麼做,自己才能從中取得最大利益。
冷不防,對面原本抱膝而坐的娜汀亞,無聲站了起來。
她的面容冷凝、空洞,空虛的就像死物,這令撒艾夫心中頓生不妙預感,連忙道:「娜汀……不對,公主,妳要做什麼?」
快速的一把抓住撒艾夫衣領,將他再次提起,娜汀亞的神色冰冷執著,說出驚人之語道:「我要摧毀進化室,只有阻止新形計畫,爸爸媽媽才能再次愛我。你!也要來幫忙!」
如被道驚雷擊中心靈,撒艾夫面露愕然,知道這次九死一生了!
被娜汀亞驚嚇後數日過去,撒艾夫從墮落者得到意外消息,久未見面的雷出現了,而且一聽說被交易夥伴惦記著,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面,才剛到便立刻託人轉達。
事情走到這一地步,撒艾夫也不在乎對方到底是不是間諜,進化成異形的他,就算被都市管理局通緝,在野外也有強大求生能力。
當然,前提是娜汀亞願意離開這座太平洋都市,不過就算她肯離開,撒艾夫自己也未必願意就是。
能夠在蘭道爾上城過著舒適生活的話,誰想冒生命危險去野外世界求生,至少在還有轉機之時,撒艾夫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撒艾夫,你說的強大野外人回來了嗎?」曲折幽暗的迷宮通道內,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響起。
這次私下交易關係重大,撒艾夫沒打算讓墮落者參與,倒是敏敏姐那裡意外的好說話,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越來越冷了。
走在前頭引路的撒艾夫,也不知道娜汀亞在黑暗中看不看得清楚,點點頭道:「嗯,上次強大的聚能武器,就是用妳給的能源管理室資料,從他們那裡換回來,這些野外人……大概背景不單純。」
暗示性的說出,試圖點醒娜汀亞,不過她神色未變,嘴角反倒微微揚起。
「間諜嗎?那不是很好,他們一定很樂意幫這個忙,相信其它都市對新形計畫也有興趣,最好是能夠奪走,然後讓我感受到的痛苦,在地球每個角落都響起哀號聲!」
說到後面,俏麗面容上略顯狂熱神色,不時發出「嗤嗤」怪笑聲,在這沒有光芒的通道內回響,令人更感幾分扭曲怪異,連撒艾夫也不想搭理她。
笑聲來的快,也散的很快,兩人行走間又恢復沈默。
過了一會兒,娜汀亞聲音低低揚起,這次不再高揚怪異,卻沈悶的似把鎖銬,重重敲響人心頭道:「你不恨我嗎?生命居然是跟我這種女人綁在一起,很痛苦吧?」
前方無語,只有腳步繼續走著,又行進了好一段時間,直到轉角盡頭透出光亮,有個略帶嘲笑的聲音這才響起。
「當然恨!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身為下區人更痛苦的命運嗎?」
被逼急的人類有多恐怖,索果羅下區人最為了解,所以只要蘭道爾上城的人,願意對撒艾夫開個小縫隙,他會樂於當條狗鑽進去。
但若是情況反過來,他同樣也會十分樂意,當那個敲開大門的吃人異形!
男女奇異笑聲交混,一瘋狂扭曲、一沈潛噬伏,兩人從未在乎任何道德、仁義、規範,腦中意念非常單純,單純的想要生存下去。
終於走入亮光之中,兩人迎面而來有廣闊的黑白天地、刺寒的冷冽風雪,還有許多高瘦人影,和雷的開心豪爽笑聲。
「哈哈哈哈!撒艾夫小弟,很久不見了呀!聽說你一直在找我?沒想到這次不是墮落者的人陪你來,而是位漂亮女孩,真是個幸運傢夥呀!」
長式風衣、護目大鏡,仍是未改變的冒險裝扮,不過撒艾夫敏感的覺得雷有些不同了,但具體那裡不同卻說不出來。
在見到娜汀亞沒有因為對方的話動怒,他這才放心的走上前打招呼。
「雷先生好久不見,之前幾次交易都沒見到你,讓我有些擔心呀。對了,還記得上次交易武器的能源管理室資料嗎?這位就是正副室長的親生女兒,真真正正的蘭道爾上城人。」
怕雷一時嘴快說錯話,惹惱這個在瘋狂邊緣的女人,撒艾夫連忙先介紹一番,同時也掩蓋過去先前急著找對方的問題。
聽聞蘭道爾上城人身份,又是重要人物女兒,雷身後的野外人部隊,頓時散發出蠢蠢欲動氣息,他們可是非常了解『親生』兩字,在太平洋都市是何等珍貴。
野外人這番大動作讓撒艾夫心中一緊,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沈不住氣,只好悄悄的掩在娜汀亞身前。
倒是她並未有反應,依然是雙手環胸,像在審視合作資格般檢閱對方。
就在陷入怪異氣氛之際,雷大笑了一聲,擺擺手讓人退下,歉容的道:「不好意思呀,撒艾夫小弟。野外女人相當稀少,他們見過的漂亮女孩不多,所以一時激動了,請你的上城朋友不要在意。」
「沒事、沒事,公主在上城也是出名漂亮的有能者,會引來關注很正常,她對人向來寬宏大量,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情。」
見娜汀亞不開口,兩人之間早有默契,這代表將說話權都交給撒艾夫,他立刻接下雷的話頭,順勢為雙方氣氛緩和,但也更加明白野外人笑容下的真實身份了。
反倒是雷聽到娜汀亞名號,想起了什麼,道:「公主……先前決鬥光影中的主角之一,原來就是妳呀。那份資料,即使在野外也是熱門交易喔,人類居然可以和機甲直接對抗,太平洋都市的進化程度真是驚人呀……」
讚美聲中頗有幾分失意低沈的感嘆,讓撒艾夫摸不清雷的真正意思,不過還是看的出來,他很羨慕!
打蛇隨棍上,撒艾夫接著道:「雷先生,其實……這次公主下來,是想要和你們做項交易。」
「喔?」聽到交易對象不是往日的人,雷這才重新打量那位漂亮女孩。
紫藍色短髪齊肩有序,褐銅肌膚澤亮光滑,雖然外罩件大衣,但看的出身型優美修長,確實是有資格被冠上漂亮兩字的女孩。
不過,看來該俏麗活潑面容,卻被層冰寒霜雪覆蓋,顯得無常冷酷模樣。
即使是太平洋都市所謂的有能者,沒有機甲輔助下,也絕對敵不過他們這些『野外人』。
所以在知道對方身份,又只有一名索果羅下區人陪同時,雷剛剛是真的有動手抓人想法,只是最後忍下,想先聽聽對方來意。
果不其然,尊貴者不會沒事出現在這種地方,在太平洋都市潛伏已久的雷,嗅到份不尋常氣息,饒有興趣的笑道:「這位上城的公主,不知道有什麼野外人可以效勞地方?」
一手排開撒艾夫,娜汀亞迎上前語出驚人的道:「你們,是其它穹型都市派來的間諜吧。」
這話一出,就連撒艾夫眼睛都瞪的極大,顯然被驚嚇不輕,雖然知道眼前女人很瘋,但沒想到已經瘋到這種地步!
對面同樣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野外人部隊陸陸續續自巨大管子的通道口進入,形成層層疊疊之勢,將撒艾和娜汀亞包圍其中。
就連雷也取下了背著的巨大劍型武器,開始步步逼近。
「回答我,你們是不是間諜,不是的話,交易可以取消了。」娜汀亞依然自我在冷冷問著。
如此情景倒是讓雷覺得有趣,笑出聲的道:「上城公主,可不要以為你們的傳感器在這地方有用,阻絕器這點技術,我們還是辦的到喔。」
不期然,某段關於阻絕器的厭惡記憶被挑起,雙眼睜大的娜汀亞,面容瞬間變得猙獰,猛地打了個響指。
無形力量快速匯聚、轉化,眾人只來的及見到青光一閃,無中生有的「碰!」聲強烈爆炸,將猝不及防的雷沖擊倒飛出去!
還是數個野外人反應敏捷,這才在通道口前將人擋下,不致於掉落外頭。
突來變故讓其餘野外人更是警惕,已經迅速拿出隨身武器,皆是造型奇特、光滑簡潔,通體以不知名金屬和成分構成,明顯不屬於野外的高科技物品。
「死人不會說話,換下一個主事者交易。」娜汀亞面無所動的繼續說著。
剛剛爆炸的威力,比先前與德斯蒂妮對戰時還要強上不少,即使是新形人類加上機甲都會受傷,撒艾夫相信雷再強大,也絕對挺不過這一擊,只能祈禱下個人能讓娜汀亞滿意。
就在此時,野外人部隊突地讓開,空出往通道口的路上,一個人影快速奔馳,雙手高舉巨大劍型武器,其上金黃電光環繞,看來聲勢威嚇!
人影行進迅捷,撒艾夫正要阻擋時,他已來到兩人身前,一個用力踏步,以腳為中心迴旋,巨大劍型武器頓時有如暴風揮舞,劃過三分之二個大圓,直砍向娜汀亞雙腳!
該是腳斷分離下場,巨大劍型武器卻突地停住,發出了「鏘!」的劇烈尖音,其間還夾雜雙方能量碰撞爆裂之聲!
如此猛烈攻擊下,餘波也震開娜汀亞身上大衣,露出裡頭重水3號機甲。
發出迅猛一擊的雷,心中震驚不已,眼前聚能武器停下地方,居然有層淡淡青亮透明的護罩,這股力量跟以往報告裡完全不同,重水3號什麼時候多了這項功能!
跟訝異的眾野外人一樣,娜汀亞和撒艾夫此時也愣住了。
因為雷被炸開的胸腹之中,毫無血肉,全是以金屬、管線、能量塊合成的構造,除去異形之外,人類還有許多失敗的進化,而機械生化人正是其中之一!
巨大劍型武器、多角晶瑩護罩慢慢撤離、消失。
被開腸破肚的雷,重新露出笑容道:「死人的確不會說話,但我們要死也很難了。說吧,上城的公主,找間諜有什麼好交易呢?」
似人非人模樣,讓頭一次見到機械生化人的兩人,還在努力適應。
雷傷口處有小塊金屬群蠕動,正快速復合中,不過新生出來部份顏色薄淡,厚度也有不同,顯然非是完全沒受到創傷,而且內裡破損機件沒有修復能力,看來是屬於替換品。
好一會兒才將觀察眼神移開,娜汀亞不驚反喜,走上前道:「我需要更多武器,你們最先進、破壞力最強的武器!」
頓了頓,掃視四周包圍的野外人,她又道:「我還需要你們也來幫忙。」
搖搖頭,雷發出被打敗似的嘆笑聲,好心的為上城公主解釋著
「你們都市內的人不了解,這種外來者潛伏事情,每個穹型都市的掌權機關都在做,私下接觸已經是最大底限。真的伸手進去,那就不是間諜兩個字可以輕鬆帶過了。」
限制於大破壞後的環境,雖然無法發生具有規模部隊戰爭,但若是彼此不斷的騷擾、潛入、破壞,那可不是有趣事情,會很大程度加速每個穹型都市的滅亡,因此有些底限已是共識,非必要不隨意踏過。
揮揮手示意屬下散開些,剛剛的爆炸威力不是被每個人都承受的住,談判必需要給對方壓力。
見距離拉遠,部隊的聚能武器也準備好,雷才又繼續說著。
「上次是因為珍貴的能源管理室資料,所以才特例用聚能武器交換,即使妳是重要人物,這次還有什麼可以交易呢?而且你們的管理局已經在注意了,我可不想回頭被老闆臭罵呀。」
聞言,娜汀亞臉上露出詭異笑容,輕輕道:「放心,交易的東西你們絕對會滿意,而你們的老闆,也絕對會想與我合作……」
隨著談話時間過去,無盡風雪不斷灌入巨大通道口,黑白單色象徵了極端選擇,強烈冷風之下,交易雙方卻絲毫不覺寒冷,只是彼此笑得更加滿意。
交易結束之後,帶著野外人許下承諾,兩人朝來時迷宮通道回去,只是有一件事,讓娜汀亞面色十分不豫。
「看不出來,你還蠻得到野外人的信任嘛,他們居然威脅我,要把計畫發動時機交給你決定。你是不是……曾經有考慮過,靠那些人脫離我的控制,然後可以在野外逍遙一輩子呀。」
瘋女人直覺相當準確,至少猜中了一半,另一半還是撒艾夫不想在野外過得辛苦,而且找不到脫離控制方法,否則真的會像娜汀亞所說,逃至都市外世界過一輩子。
乾笑幾聲、額角流汗,對這尖銳逼問,撒艾夫只得吶吶道:「當然不是這樣,進化的秘密誰也不清楚,我和妳一直是命運共同體呀!而且,我還希望有一天能夠晉升為上城人呢!」
野外人將發動時機交給撒艾夫決定,是因為娜汀亞總不按牌理出牌,沒有人知道,這個瘋狂女人下一步會做什麼。
而這樣對撒艾夫來說剛好,他也習慣將事情掌握在手上,沒有意外的計畫,才是最好的計畫。
雖然風險很大,但在娜汀亞的堅持和野外人部隊配合下,毀滅進化室不是沒有機會成功,而且新形實驗受到阻礙,對他這個絕對不可能通過的異形來說,也會有諸多好處。
至於那些盼望機會翻身的索果羅下區人,撒艾夫是顧不得了。
走在黑暗的通道內,撒艾夫心中正思考著如何將計畫完善,並且讓娜汀亞和自己能全身而退。
突然,後方傳來陣跪地重聲,驚得他連忙回頭查看。
幾聲喊叫都沒有反應,心訝之下,循著娜汀亞沈重、急促的呼吸聲音傳來方向,撒艾夫慢慢摸索過去,感到彈韌肌膚入手同時,也察覺到一陣滾燙異常溫度。
「這……這是怎麼回事?!」計畫還沒實行,撒艾夫立刻就迎來第一個想不到的意外。
他連忙檢查娜汀亞全身下上,但都沒有發現任何異狀,只有滾燙的高溫還在持續攀升,這樣下去不死也會變白癡了!
「喂!喂!娜汀亞,這是怎麼回事?妳的精神力量不能起作用嗎?回答我呀!」接連焦急的吼叫響起,對方出事他也絕對無法倖免。
突然,娜汀亞一隻手奮起,將他整個人拉進,在耳邊痛苦的輕道:「……野……野外……人……病……有病菌……」才說完,人便立即昏了過去。
聞言被驚醒的撒艾夫,這才想起長年在外的野外人,不像武裝所部隊一般,進入都市有用消毒或隔離裝備,所以敏敏等人每次交易才很小心。
而機械生化人和進化成異形的他不怕病菌,但對都市內的人,尤其是長年生活在蘭道爾上城的娜汀亞來說,一點抵抗力都沒有,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已足夠讓她染病了。
「媽的!自從遇上妳之後,沒有一件事情順利過!」
趁娜汀亞昏死過去,撒艾夫一聲怒吼迴響通道內,剛剛就連想問雷有關於異形事情,也因為她在場而不方便開口。
從暴怒、生氣再漸漸到冷酷神色,完全沈默不語的撒艾夫,並沒有先想到搶救人,腦海迴盪著剛剛娜汀亞問的脫離問題。
無數駭人念頭轉過,輕則將娜汀亞放置不管,賭一把對方不死真的癡呆,從此只要小心保護好,就不再有人可以威脅自己,反正被父母拋棄的她,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重則乾脆趁這個機會,將娜汀亞做成人彘或醉骨,他曾經在夾層地帶一些變態首領那裡,見識過這些製作方法,是種非常有效的控制手段,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漆絕黑暗之中,人類型態的撒艾夫,遠比化身異形時更加殘忍無情百倍,這個世界上永遠只有人類如此,這才是他們真正獨一無二的天賦。
那雙瘦弱蒼白的手,更勝地獄中之惡魔,緩緩伸向了娜汀亞,輕聲、無息的按上四肢關節,異形化力量漸漸透過五根指頭,一點一點的將手中物深陷、凹碎。
撒艾夫感覺到了,娜汀亞體內的骨頭在寸寸碎裂,而那總是懸在心靈上的陰影,似乎也正在一點一滴破滅,也許將要迎來自由的可能,這讓他更加欣喜若狂,手上頓時大力壓下!
「喀啦!」碎聲清響,即使是昏死中,娜汀亞也下意識的發出低聲喊叫,滿臉熱汗、痛苦神色的胡亂說著。
「不要……爸爸媽媽不要丟下我,求……求求你們,不要……不要丟下我……」
殘忍的雙手停住了,但不是因為同情娜汀亞,對沒有生殖自由的世代來說,父母是只存在字典裡的名詞。
會停下動作,是因為撒艾夫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凱爾曾在居住地的鐵門外,就像如今的娜汀亞一般,不斷瘋狂捶打哭喊著,求自己不要拋下他,但那時的撒艾夫,終究還是狠下心了!
那是撒艾夫最後一次見到凱爾,還活著的凱爾,之後人就被智慧警衛拖走,再見面時已是束管內的乾屍,哈娜和他再也認不得對方原來面目。
是他親手拋棄同享樂、共生死的夥伴,是他親手害死一路成長、扶持的朋友,而這個無情的秘密,就連哈娜都不曉得。
面無表情,撒艾夫拉起娜汀亞已斷碎的手,在不斷響起的痛苦低哼中,他拖著這個女人的身體,一步步沈默走回H區……
在撒艾夫帶著娜汀亞回到H區同時,比索果羅下區更加低層地方,距離地表數十公里的極深地底,充滿汙臭、礦物氣體的巨大能源抽取管內,正有無數人影在辛勤工作。
「第三十二組的糞蟲們!感謝我的恩賜吧!現在給予你們珍貴休息時間,好好把握這不多時光呀。」
聽到都市管理局派來的監工者命令,每個消瘦、孱弱人影,臉上皆露出興奮喘氣聲音,甚至有不支者,直接腿一軟便坐倒在地上。
下一組接手的人看到了,是毫不客氣直接踹開,做得不好可是會被懲罰。
疲累、透支甚至超出生命極限的勞動,在這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僅有工作和休息的時間。
勞動者和犯人不像監工者擁有保護裝備,他們只有最原始的身體,來對抗金屬粉塵和有毒氣體侵蝕。
好在都市管理局在點數方面並不苛刻,甚至是相當公正,好在絕望世界中吊著個微弱光芒,藉以鞭策他們努力工作,直到死亡為止!
離去的第三十二組工作者,化作四面八方散流人群,走向各個大大小小支管,他們就連食、住也是在此,來往都市和底部的天梯班數不多,而且也僅有工作到期者可搭乘回去。
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知何時會有人消失地方,人們很自然的分成大大小小許多群體,藉以來保護自己。
畢竟會到底部來工作的索果羅下區人,大多有著嚴重問題或是犯罪,某方面來說,糟糕程度甚至更勝吸食天堂藥品者。
仔細控制工作服肩上的照明燈,微弱光源讓朵露勉強能辨清道路,腳下盡是深厚滑膩的沈澱物,她一手扶上溼冷黏稠管壁,小心翼翼的在其中走著。
這裡屬於尚未清理地帶,同時也是朵露隸屬團體的地方,只要到了就可以安心休息,不用擔心再也睜不開眼睛。
一個敏捷小跳躍,朵露越過已成硬物的金屬堆積,再走向管道轉折處,這裡已是盡頭,接下來要往上攀爬,能夠休息地方就在不遠處了。
突然,她聽到微小的氣息聲在流動,這不是正常管道內的風音,是人類在呼吸聲音!
「誰?!跟著我有什麼事,我的團體距離這裡不遠了,只要有聲音,他們隨時都會過來!」
接連幾次喝聲,既是希望驚醒上方的看守人員,也想著能夠嚇退跟蹤者,但等了好一陣子,朵露依然不見有人出現,不論那一方都是。
休息時間有限,朵露不想浪費掉,見還是沒人應聲,她緩緩移動身子來到攀梯旁邊,悄悄的要離開此地。
就在攀爬之時,一把拉扯力量傳來,將她整個人自梯子上用力甩下來!
「碰!」聲輕響,朵露被摔的頭昏腦脹,好在下方大都是未清理過的沈澱物,雖然痛但沒有受到太大傷害。
才想要起身時,一個人影已迅速坐壓在她身上,重力沈的朵露無法順利起身,甚至胸腹呼吸不過來。
「救……」的聲音才剛出,跟蹤者滿是汙垢臭味大手已經摀上,另一隻手則在她骨瘦如柴身體上撫摸。
喘氣的興奮沈聲不斷自上方傳來,朵露強忍著不舒服感覺,任對方盡情的撫摸,自己雙手則是慢慢伸向工作服內。
猛地旁邊一陣光芒照來,另一股力量將她雙手用力抽起緊縛,同時第二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低沈道:「種豬,不要只想著爽。沒我在,你差點就被這女人弄死了。」
被拉起的雙手在燈光照明之下,可見有利光微微閃動,正是把被磨利類似刀片的金屬物體。
被叫種豬的第一個男人,用力扯開朵露工作服的連身拉鍊,嘴中親舔含拭同時,發出不清不楚聲音道:「嘿……抱……抱歉啦,二頭你也知道我……我很久沒有……沒有上去了。」
二頭聞言笑了幾聲,他抓緊朵露雙手,緩緩蹲身下去道:「雖然看不清楚樣子,不過這個地方也就隨便了,如果長的不怎麼樣的話,那還真是讓妳爽到了,哈哈哈哈!」
暴力亂扯之下,種豬也顯得很興奮,已經把朵露工作服拉至膝處,他自己也迫不及待的解開拉鍊,喘氣喊道:「硬上的感覺真爽,只可惜這女人不會叫,不然就更過癮了!」
二頭低哼一聲,道:「不會叫也好,省得引來人麻煩,那張嘴巴就留給我來用吧,嘿嘿……」
動作比種豬顯得更老練,即使一手緊抓住朵露雙手,二頭反倒更快的掏出充滿臭味的下體,在她臉上拍打道:「喂!知道該怎麼做吧,弄傷了妳就不用離開這裡。」
感受到黑暗中,朵露輕輕點頭帶來的摩擦,這讓二頭更是興奮,連忙道:「種豬等一下!你來抓住這女人雙手,讓我先用嘴爽過一發。」
才要提槍上馬的種豬,一身慾火憋的難受,但也沒辦法說不好,二頭人機靈又強勢,現在拒絕的話,說不準什麼時候會被報復。
接過女人瘦弱雙手,種豬有點暗怪二頭的大驚小怪,不過想到以往對方可笑的結束速度,心理也平衡了點。
一切準備就緒,二頭下體未受到任何抵抗,輕順滑入女人嘴裡,被久未有的溫暖溼潤熱氣包圍,令他忍不住舒爽的喊出一聲。
但隨即,快樂呻吟成了極度驚痛尖吼,令人心顫恐音頓時迴盪整個管路!
「哇啊!」的強烈慘叫聲音中,夾雜非人的劇痛和恐懼,二頭雙手用力捂下體,踉蹌往後退了數步跌倒。
種豬雖未看清楚,但濺灑到身上的溫熱血液,讓他明白女人一定動了什麼手腳,就在這分神瞬間,被他抓住的瘦弱雙手,不知那來突然一股大力,瘋狂似的掙脫開來!
沒有放棄的朵露,雙手由始至終緊握金屬利器,往身上的男人狠狠刺入!
驚痛的第二個叫聲跟著響起,那一刀正好命中種豬胸膛,雖然有工作服擋著,加上朵露倉促發力下入體不深,但也足夠讓他失去行動能力。
管道黑暗盡頭處,衣衫破爛不整的朵露緩緩站起。
她冷靜的先檢查身體狀況,確認無礙之後,才把已無法使用的工作服都脫下,渾身赤裸只穿著工作鞋,緩緩走到種豬身前。
「啊……呀、呀……嘔!」重傷無力,只能不斷扭動後退的種豬,在激動下拉扯到胸膛傷勢,甚至驚恐的吐出血來!
「對、對不起,不……不要殺……」
種豬話還沒說完,朵露一腳擡起,重重的往金屬刀片處用力踩下去!
「噹啷!」清脆響起,這是金屬刀片穿過人體掉落地面的聲音,種豬跟著頹然倒下,這個太平洋都市的底部,又少了條生命。
彎身將種豬工作服脫下,朵露重新套到自己身上穿好,再把落下的金屬刀片撿起,仔細擦拭後放在口袋之中,這是跟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處理完這邊事務,她這才轉身走向第二個男人。
失血過多的二頭,整個人無力靠在牆邊,腦中實在想不通,這個女人怎麼有勇氣反抗,被他玩過者大都只會哭喊著接受現實,深怕受到傷害而接受傷害,今天卻是一切都變樣了!
「嘿……來殺我呀,我也……我也玩夠了。」比起種豬的求饒,二頭顯然對生命更加無所謂。
面對男人笑罵,朵露只是呸出個東西,重重打在二頭臉上,當他意識到這是自己原先下體時,一陣「嘻」的輕音也響起了。
那是很溫柔,猶如春風般的女子笑聲。
朵露走近二頭身前緩緩蹲下,雙手在黏滑噁心的沈澱物上,用力抓起了一大把,看向那還在流血的地方,她笑著道:「你玩夠了,但是……我還沒玩夠!」
頓時,承受超越人體極限的驚痛吼聲響起,慘不絕耳迴盪於黑暗管道之內,這裡是底部,太平洋都市的最深處。
通天痛喊求死徹響,蓋過了攀梯上的微小蹬踏聲音,隨著朵露位置逐漸上升,二頭的哭叫也越來越小,直至漸無。
而直豎的巨大管道,此時連接的數條橫向支管通口內,這才陸續有人探出頭來,其中一名男子正好位在朵露斜前方。
那名男子向朵露伸出了手,她看過去一眼,見對方神色毫無異狀,這才把手遞出,在拉扯之下順利進入支管通口。
這裡雖說相比主管不大,但也足可容納正常人身型行走無礙,這條支管後方更有許多管道交匯,形成了較大的廣場,足夠許多人在此好好舒展休息。
踏上支管後,沒有看向男子,朵露知道對方不喜歡無謂廢話,但還是背著他淡淡道:「謝謝了,大哥。」
被稱作大哥的男子擺一擺手,不以為意的道:「不用謝,這次我沒有幫妳,以後也不會幫妳,自己的命要怎麼過,是由妳自己決定。」
說完,大哥也不再理會她,繼續背靠在支管通口處,雙眼看向外頭,只專注在自己的任務上,這是他的工作也是點數來源。
知道對方的意思和個性,朵露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往前行。
就在要到達往日休息的廣場時,負責監視和安全的第二個人影現身,悄悄擋在了出口處。
「大姐,我回來了。」朵露向看不清的人影道,照明燈她並沒有打開,底部資源極度缺乏,大家都省著用。
大姐不像大哥的少話,她走到朵露附近聞了聞,搖搖頭道:「一身血腥味和男人的臭味,真臭!不過在底部也不用妄想清洗了。」
突地,大姐身上照明燈打開,將朵露身影完全顯露出來,她眼睛一亮的道:「這是剛剛鬼叫傢夥的衣服和東西?還挺行的嘛,居然能一次擺平兩條發情的狗,好好訓練妳也是做的到。」
抓著『戰利品』,這些在底部可以交換到少許資源,不過朵露絲毫沒有猶豫,選擇將東西雙手奉上。
大姐笑吟吟的接過,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線,直道:「妳很乖,真的很乖!以前幾個孩子裡我最喜歡的就是妳,可惜整天惦記上頭小鬼。這樣下去,很快命就不長了。」
見大姐收下禮物,朵露並未在意她的說法,反而順勢道:「大、大姐,我想上去一趟,最近太平洋都市似乎不太平靜……」
原本笑吟吟的大姐,聞言突地變臉,「碰!」的將戰利品用力摔在地上,冷冷道:「朵露,妳聾了嗎?我才說惦記上頭小鬼會讓妳命不長,下一句就是要上去,妳要取代我成為大姐了嗎?!」
後方廣場處傳來細瑣聲音,顯然不少在休息的人被吵醒,這裡的人從來沒有好好安眠過,只要一有動靜就會起來,不然也就不用起來了。
平日總是溫和近人的朵露,只有在這時候從不退讓,面對大姐強壓氣勢,她還是擡起頭道:「聽說上頭要開始實施新形計畫了,成功率只有七成,我擔心……我擔心伊丹她們會出事。」
大姐低哼了一聲,不屑的道:「下區孩子命不夠硬的人,早點去投胎也好,省的活在那裡受苦,這裡誰不是這樣活過來。」
「大姐,妳說的我明白,只是這次跟以往不一樣,也許……也許那些孩子裡面有人可以成為新形,晉升為次世代上城人。如果到時被失敗者,甚至是有心人盯上,那就……」
「那就怎麼樣?我在她們這個年紀,就算不是新形人類,就算身體機能不好,但誰也不敢對我動手!連敏敏現在的墮落者地盤,都是我下來了才讓她接手,沒本事的人,還活著幹什麼!」
她和外頭看門者,兩人曾在夾層地帶掀起一次巨大規模拼鬥,當時連趕到鎮壓的巡邏隊都打敗了,最後還是全能型出動才制服下來。
因為牽連範圍過廣,涉及十數個區的居民,原意要當眾處決的都市管理局,擔心會引起暴動和燃料損失,最後改變心意,將這兩人與核心份子一併打入底層,懲罰永久勞動!
面對動氣暴怒的大姐,朵露答案依舊不變,仍是彎腰低頭的道:「大姐,拜託了,請讓我上去。」
支管裡冷風述動,大姐手臂回旋如鞭甩,手掌用力的打在朵露臉上!
這憤怒巴掌,將她整個人打的直翻滾一圈,趴在地上站不起來,遠比先前被種豬拉倒在地上還慘。
「真是沒用的孩子!知道為什麼敏敏今天是墮落者首領,而妳只是在底部工作,還差點被兩個男人侵犯後,再當做戰利品殺掉嗎?就是因為妳不夠狠!」
暈頭轉向,找不到方向的朵露,連站都快站不起來,她只能盡力扶著冰涼地面,用力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同時繼續說著。
「但是大姐!妳當年不也是因為敏敏和我才……」
「閉嘴!我現在後悔了,被關在這個底部,已經過去整整十年!這個連一道光芒都是奢侈的生活,妳能想像嗎!當初一同下來的人,也全都死光了!死光了!只剩下我和外頭的傢夥而已。」
說到這裡,大姐已是怒目猙獰,她雙手將朵露從地上奮力提起,面容壓上狠狠的道:「這一切換來的結果是什麼?是妳這個白癡,為了幾個不自力更生的孩子,自願下來底部受苦受難!哈,說到底,我才是真正的白癡呀!」
「大……大姐,不是這樣的,我、我……」朵露焦急的想要澄清。
「妳還說!」怒不可抑的大姐,揮手就是再打下去,她要打醒這個孩子!
敏敏繼承墮落者地盤後,沒有特別拉攏她往日留下的勢力,而是選擇靠著大壯和自己本事,在血與火中殺出一條生路,甚至養活了一大批索果羅下區人。
而善良的朵露則與敏敏分道揚鑣,卻反倒被來乞食的孩子壓垮,單純以活下去生命數字來看,當年那個從小就冷酷的孩子,其實才是最正確的人。
只可惜,等大姐領悟這個道理,要再重新教育朵露時,已經太晚了。
巴掌破風就要二度揮到朵露臉上,卻在半途撞上堵堅牆,對方手掌紋風不動的擋住,這才免去朵露再次被打趴倒地結果。
「你吃飽太閒嗎?!不去好好顧著門口,跑來攪和做什麼!」
看了眼還在暈眩的朵露,大哥沈聲道:「差不多了,再打會影響工作。」
大姐聞言,怒極反笑的道:「影響工作又如何?在底部我還有辦法照顧她,上去之後呢?等混亂開始爆發,只怕連敏敏那個孩子都自身難保,大壯再厲害也沒辦法保護這麼多人,誰還可以幫她!」
終於從巴掌中清醒了點,朵露才站好身子就聽到混亂兩字,緊張的連忙道:「大姐,你們說的混亂是什麼意思?敏敏……敏敏他們也有危險嗎?!」
抽回被抓住的手,大姐走回管道口坐下,理智恢復了些,這才冷冷道:「這麼喜歡插手,那就給你說吧,讓這個孩子清醒一點。」
轉向少話的大哥,只見微弱光源下,他正沈著張臉不說話。
這讓朵露見了更加緊張擔心,不過明白對方個性,她也不敢過於逼迫,只能自己耐心的站著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朵露僅有的休息空閒也漸漸消逝,不過在聽到敏敏等人有安危問題後,她便毫不在意,只是堅持的站在那。
大姐似乎也真的完全不管了,自顧自的就靠在牆上睡去。
又過了好一陣子,見眼前孩子不肯退讓,大哥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終於開口道:「七成機會換取的未來,沒有妳想像的這麼美好。」
因為長時間勞動加上經過激烈打鬥,最後更在這站了許久,朵露雙腿已在微微顫抖,但她並未叫苦,而是滿臉驚訝擔心的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轉身走向支管洞口,大哥背對著她道:「前陣子,敏敏讓人傳消息下來,上城有不滿管理局政策的人,聚眾抗議發生血腥鎮壓,結果死去了大批自然世界信徒,其中還包含當代教主。」
「這……這是蘭道爾上城居民的抗議,跟敏敏或伊丹她們有關係嗎?」朵露不解的問。
重重吐出口氣,大哥顯然不想再多說廢話,只是往支管洞口走去,重新繼續監視任務。
最後還是大姐,見朵露依然驚慌不定的站在那,再不去休息就真的沒時間,這才道:「妳聽不出來敏敏的意思嗎?這次管理局是鐵了心,連寶貴的上城人都照樣動手不誤。」
「通過實驗的七成裡,只要有下區人挾怨報復,與原先上城人爆發衝突,甚至是失敗的三成裡,有因為不甘心而拼命的人,到時候局面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只怕,太平洋都市由上到下,會大清洗一遍!」
說到這裡,大姐又輕笑一聲,自嘲道:「結果反倒是底部會最安全,這也是為什麼我和他沒有打算冒險上去,也不打算讓妳上去的原因。我們只要靜靜等待,等待一切結束之後的安排就好,明白嗎。」
看著一前一後的大姐和大哥,獨身站在支線管道內的朵露,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同意下是上不去了,心中對敏敏和伊丹等人的牽掛,只有像眼前黑暗一般,越來越深。
此時,墮落者基地之內,被朵露擔心的敏敏,正面色沈重看著不肯聽從命令的大壯。
他抱膝屈坐在牆角,只露出個寬闊背部,就像在使弄脾氣的小孩子一樣,但那巨大的體型和破壞力,令在場沒有半個人敢笑大壯。
這種時候,也只有敏敏才有辦法接近他。
「大壯,這是命令,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站在大壯身旁,即使敏敏身材也算高瘦,都不及他坐下來時的高度。
「……不、不……不去,大壯……大壯不……不離開敏敏。」回答聲音中有些哽咽,顯然正在哭著。
站在稍遠地方,哈娜也跟著勸道:「大壯,這是敏敏姐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讓你和我上去接受新形實驗。只要通過了,我們就能成為上城人,你也會更厲害、更可以保護大家了呀。」
巨大人影聽了,仍然沈默的搖搖頭,只是一直不斷低聲啜泣,認為敏敏姐不要他。
見大壯頑固的不肯答應,哈娜面露幾分猶豫後,終究還是用僵硬笑容道:「敏敏姐,這次還是妳和大壯先上去吧,我……我再等等沒關係,而且也不一定會通過。」
自從離第一波進化時間越來越近,都市管理局也發布了更多細則,蘭道爾上城方面先挑選出色的有能者,這些首批最優秀也最強大者將集中控制,讓他們不會成為反動力量。
而索果羅下區則是開放固定名額,卻沒有指定挑選任何條件,擺明要用優勝汰劣的方式,讓這裡的人先行消耗掉作亂勢力。
敏敏率領墮落者的人,在這幾近掀起夾層全區的戰爭之中,好不容易才在談判桌上搶來兩個名額,其它全都被大勢力包走了。
未來如何沒人了解,但先掌握力量的人勝算更大,是誰也都清楚事情。
在這種情況之下,敏敏把其中一個名額給大壯,墮落者成員並不意外,畢竟沒有他在的話,能不能有這兩個名額還難說,那些大勢力吃相可是非常難看。
而剩下的一個名額,大家也沒有多想,一致認為會是敏敏姐,但沒想到她卻給了哈娜,自己因為莫名原因放棄,令所有人都想不通這樣做的用意。
先是大壯鬧脾氣,現在哈娜也想讓位,這令敏敏臉色更加難看,她轉過身面對眾人,手緩緩搭上了長型兵刀,冷冷說著。
「我是墮落者的首領,我的決定就是一切,誰有意見,過來跟我說。」
知道敏敏姐真的動怒了,連大壯都不敢再發出聲音,整個墮落者基地頓時沈默一片,眾人心中再有疑問,也只能硬生生壓回去。
鎮壓全場的敏敏,握上了長型兵刀外鞘,面無表情的緩緩邁開步伐,這令所有人都緊張不已,連哈娜都感到有些害怕。
越走越近的敏敏,與哈娜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刀柄甚至已經頂在小腹上,這讓她滴下顆顆汗珠,顫抖的道:「敏……敏敏姐,我……」
還沒有說話,敏敏已經先小聲在她耳邊道:「妳之前向特殊搜查隊的人出賣過撒艾夫,對吧?門口的智慧警衛早被路遠動了手腳,我看的很清楚。」
認為神不知、鬼不覺,曾試著抓住微小機會,但結局還是以那個神秘女人消失告終,哈娜沒有想到,這一切早就在敏敏姐掌握之中!
「敏敏姐,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是我……我有拜託她放過撒艾夫,請……請妳一定要相信我。」頂在小腹的刀柄雖然平滑,卻令哈娜感覺異常鋒利。
撒艾夫雖說是最初七人夥伴,但早就脫離的他,被出賣也沒重要到敏敏會生氣地步,甚至她在異形剛出沒時期都曾經想要動手殺人,只是被大壯阻止而已。
真正令敏敏在意,是哈娜這個重要核心人員,面對晉升蘭道爾上城的誘惑,選擇了出賣同伴,而且還是關係比跟墮落者更深的撒艾夫,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調轉槍頭,對準自己也不一定。
繼續靠在她耳邊,敏敏低聲冰冷道:「我知道,如果不是還有替撒艾夫求情,先前路遠發動叛亂,要清除不安份子好控制墮落者時,妳早就被他殺死了。」
一直以來,哈娜想要的生活,其實只是像以往一樣,和撒艾夫、凱爾三人肆無忌憚的過著日子,那種有些危險、有些刺激、也有些令人懷念的日子,但總是事與願違。
「原……原來路遠早就知道了,難怪發動叛亂不告訴我,是怕我忍不住誘惑,跟他一起死在這裡吧……」
如果說,敏敏、朵露、大壯是由上代墮落者所教育出來的孩子,撒艾夫、哈娜、凱爾則是遊走各區的無法無天組合,路遠反倒是最標準的索果羅下區人,孤單、獨立、低調。
他們就是自夾層地帶勢力崩壞後,重新建立起墮落者的最早七人,其中朵露為了孩子們,是第一個脫離回到索果羅下區者,接下來才是凱爾死去、撒艾夫離開。
而發動叛亂的路遠,雖然平常和其餘五人交情很好,卻始終像是有層距離,令人摸不清、想不透,只知道他和大壯一樣對敏敏極為忠心,而最終也死在她的手裡。
感受到哈娜無聲哭泣,刀柄上傳來了軟弱的顫抖,敏敏也有點啞聲道:「如果路遠還在,這個名額就是為他準備,現在……只能交給妳了。墮落者裡面我只相信你們,不要再讓我失望。」
輕點點頭,盡力壓抑住哭聲,哈娜回道:「我知道了敏敏姐。只是……只是為什麼妳不自己去?」
自耳邊移到正面,敏敏看著面容恢復素淨,已經清麗許多的哈娜,道:「我有自己的原因,妳只要安心接受新形實驗就好。記得看住大壯,不要讓他在上城出事了,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和整個都市抗衡。」
說到這裡,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才再道:「而且,這次新形實驗的結果,應該不會像他們說的這麼簡單……」
本要應聲詢問的哈娜,冷不防在這極近距離中,見到敏敏姐的雙瞳裡,有著一絲微不可見黑色光波閃動。
這令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敏敏姐妳放心,不論如何,我會帶著大壯回來的。」
輕嗯了一聲,敏敏拍拍哈娜肩膀,隨即轉過身不再多說,她還要去處理另一個更大的麻煩。
「大壯……大壯,看著我!」走到牆角邊,敏敏冷聲喝著。
被喊到的巨大人影,雖然心裡極不願意,但又不敢反抗命令,只能彆扭的轉過頭來,臉上滿是孩子般倔強神情,還有仍在流的眼淚和鼻涕。
眼前的大壯,只有他自小到大都沒變過,還是像以前一模一樣憨直,不知道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令敏敏也不由得輕嘆口氣。
「大壯,你一定要上去,只有通過實驗獲得更大力量,我們才有可能在接下來渡過難關,更加血腥的鎮壓……很快就要開始了!」
搖搖頭甩著,大壯擦去眼淚和鼻涕,吶吶的道:「大……大壯……不懂,不……不想和……和敏敏姐分……分開。」
向來冷肅神情,聞言露出了真誠無比笑容,這一刻原本平凡的敏敏,看起來美麗近人許多。
她張開手環住大壯半身,笑道:「就是因為不分開,所以大壯更要上去,這樣你才有力量保護我們,知道嗎?」
縮在牆角的巨大人影依然聽不懂,但良久之後,大壯還是點了點頭答應,因為敏敏姐就是對的,從來不會騙他。
只是無論敏敏想的再多、再遠都沒有想到,這一次決定去蘭道爾上城的未來,哈娜、大壯和她三人,將會很長時間都再見不到彼此。
萬眾矚目、宣傳已久的第一波進化,終於要到來。
這將要改變人類的分水嶺,就連藉由各種管道收到訊息的其它穹型都市,都在用各自方式關注,表面上他們沒有冒然要求、也沒有伸手干預,只是在靜靜看著。
每次變革開始,先行者不一定走的最遠,亞洲都市、北美洲都市就是最好例子,如今已是異形佔領的巢穴了。
蘭道爾上城裡,一處被挑選中的巨大廢棄空地,這裡已經擺滿了各式束管和進化器具,就如同裸露的實驗室一般。
半空中,在全能型的控制之下,大量懸浮光運正自都市各處將人送來,於有段距離的前方便盡數降落,而地面上還有層層疊疊的武裝所部隊,這些成功的新形人類,已準備好應付任何狀況。
哈娜和大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實驗場所,還沒從懸浮光運的臨空景色震撼中恢復,便見到無數的機甲和能量武器對準他們。
拉著大壯,哈娜快步走入等待實驗的群眾裡,希望能夠低調一點,可惜那巨大身影天生就引人注目,還沒站定腳步,他們便聽到有奇怪聲音朝這邊過來。
「喂!那女的好像往這邊跑了,趕快去找找!」
「歌姬也來了,是不是真的呀?!自然世界瓦解之後,她不是就跟著消失了嗎?」
「聽說歌姬的身體機能不好,以前是教主掩蓋下來,管理局前陣子公佈了消息,原來他們都是大騙子,難怪整天說要對下區人友好……」
「對呀!血腥鎮壓時候不知道害死多少人,整天說什麼人類有罪,結果最有問題的就是他們吧,還好那個騙人的教主已經死了。」
「可是我聽說呀,歌姬已經秘密就任第三十代教主,還是有些盲從份子在追隨她。都死這麼多人了,管理局也不一網打盡,不知道在想什麼呢……」
七言八語的雜雜碎談響起,反倒蓋過眾人對等待實驗的焦躁,又或許因為正是如此,他們才更要找個發洩出口,好壓下心靈的不安。
「哇呀!」突然,哈娜聽到個有些耳熟的女子聲音響起,是曾在諸多光影上聽過的聲音。
她轉頭即見到個小小身影,快速奔跑的腳下不穩,重重摔倒在自己面前,那人正要爬起來時,後方追擊者也已經快到來了。
以長衣大袍罩住面容和身型的嬌小女子,知道快被找到了,她緊緊咬著下唇,忍住雙腳磕破流血的痛楚,堅強的硬是站起來。
但才擡起頭而已,眼前已被一股巨大陰影籠罩住。
「那女人呢?喂!那邊的大個子,你們有沒有看到可疑的女人跑來!」
數十名追來的人,狂暴粗魯的推開阻礙群眾,掀起不少怨言和怒罵,但誰也沒有上前阻攔,在這個命運就要被決定時刻,他們沒有太在意這些人行為,而對面武裝所部隊顯然也是如此。
見大壯憨笨的在摸摸頭,似乎搞不清楚狀況,帶頭者直接指向哈娜,道:「我在問話!這些低賤的糞蟲,以為自己就要可以翻身了嗎?!等實驗結束後,等待你們的依然是下區生活,知道嗎!」
曾經墮落者的看門者,哈娜應付過無數個這種客人。
收起了只有在敏敏姐前的軟弱,她掛起濃裝豔抹時的冷笑,不急不徐從懷中掏出根卷型煙草,在所有人訝異目光之前,堂而皇之的點燃吸食起來。
甜甜帶著清爽感的煙味飄散,不少『知道』這是什麼的人,面容都大驚失色的退開,人群中立時為兩邊挪出塊大空地。
「這……這是天堂藥品?!妳這個骯髒下賤的糞蟲,居然敢玷汙蘭道爾上城。武裝所!巡邏隊!你們難道沒看到嗎?智慧警衛呢?!」
就在對方帶頭者大聲喝罵時,大壯後方的嬌小女子,小心躲藏同時看著哈娜,她擔心的低聲道:「吸……吸食天堂藥品對身體不好,可……咳!可不可以請妳……咳!咳!」
被不習慣味道嗆的眼淚都流出來,嬌小女子邊難受咳著邊擦拭,依然沒有放棄勸說打算。
笑了笑,哈娜將卷型煙草擰熄收起,道:「真是不好意思,一不注意以前的習慣就跑出來了,相信妳也知道,天堂藥品很難戒掉的是嗎?時常關心下區人的神樂坂小姐,還是應該叫妳教主呢?」
見自己怎麼叫喊,武裝所部隊都如雕像般沒有動作,氣急的帶頭者轉身便看見哈娜在與人交談,只是礙於那巨大身影,他們看不清後方是誰。
在帶頭者示意下,數十人呈網狀包圍過去,幾名眼尖的人見到嬌小女子,立刻高聲喊道:「看到了!看到了!是那個女人,是歌姬神樂坂緣!」
這個敏感名字出現,立刻在群眾裡引起一陣大騷動,甚至連對面武裝所的部隊,不少人都產生異樣波動,只是很好的被掩飾下去。
見被人認出來了,神樂坂緣也拉開連身帽子,露出眾人熟悉的印象中,有如小動物般的可愛臉龐,她緊張不已的握住拳頭,準備走出面對追擊者。
突然,旁邊一陣大力傳來,推的神樂坂緣站不穩倒向巨大人影,只見收起天堂藥品的哈娜向前走出,冷冷嘲諷說著。
「怎麼?看到歌姬就瘋狂的追著,是忍不住想要簽名、握手、呼吸她吞吐過的空氣嗎?上城人的信仰還真是奇怪,在你們的心中,難道沒有更重要東西嗎?」
被點名的帶頭者聞言,面容滿是猙獰怒意,更加大聲痛吼道:「這裡不是妳可以說話的地方,下區糞蟲!那個女人和自然世界欺騙大家,還害死了我的朋友和許多人,現在命令你們,立刻讓開!」
既然答應過敏敏姐不鬧事,哈娜就會把事情控制在可收拾範圍,故意吸食天堂藥品測試出武裝所態度後,心裡更有了幾分把握。
此時,聽到來自上城人的『命令』,終於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笑,不同於在蘭道爾上城見慣的健康、陽光、正向女孩,哈娜展現股病態、率性、自我的美麗,令在場不少人為她的笑恍神一會。
「都這個時候了,還是不肯正視現實。緊緊擁抱過去的美好,就像做了場高潮春夢不肯起來,即使褲子都溼的難受,面對我們這些擾人蚊蟲,還是閉上眼睛在胡亂揮舞呀……」
奇妙又情慾的比喻,配上哈娜看門時養成的媚態,不少圍觀正經男女被她撥弄的面紅耳赤,而追擊的帶頭者則是快氣炸了。
「上城人,真是可悲,我該考慮通過實驗,是不是回去下區的好了。」
這句話就像最後一根稻草,讓帶頭者終於受不了,怒吼道:「大家上!給我打!狠狠的打!讓下區糞蟲知道,他們和我們上城人的差別!」
會在第一波進化名單的人,全都是記錄出眾的有能者,更加無法接受這種挑釁,認為自己優秀,也確實非常優秀的他們,該是站在金字塔頂端,受敬仰者!
但命令才下達,巨大人影甚至都還沒動,便有肢體碰撞和哀號聲音傳來。
包圍網被破壞處,一名瓜子尖臉的俊俏男子,動作迅速的擊倒了數人,在機甲鬥獸場訓練出來的膽識,令他無懼於應付這種場面。
「哈娜,我也是上城人,妳就不能少說兩句嗎?還有呀,不要讓大壯在這裡動手,我可拉不住他。」
接到敏敏的消息,知道大壯和哈娜也在第一波進化名單,淺草真守搭乘懸浮光運來到實驗場所後,立刻就見到特徵明顯的巨大身影。
才想說要打招呼而已,沒想靠近之時,他們已經準備跟人打起來。
但看到一臉苦笑的淺草真守,哈娜更加放心了。
她原本悄悄後退的身子,也往前站出幾步,嘲諷笑道:「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嗎?被稱為英雄者,怎麼說也會在名單上吧?還是說,不願意跟我們這些下區人往來?」
「他呀……」一手拆擋攻擊,一拳正中對方空門,再放倒一個有能者後,淺草真守這才露出了有些為難笑容。
帶頭者見居然有蘭道爾上城的人幫忙,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亂了,簡直荒謬的不可思議,氣憤中下令讓數十人一起攻擊,甚至連自己都加入到場中。
但群眾之中,還有三個身影更加快速,沖入包圍網中就是一陣亂打,雖然不如淺草真守般動作狠辣熟練,但顯然也常做群鬥這種事情。
「哈哈!湯姆,你救美的機會被人搶先一步了,而且還是學院有名的女性殺手、男性公敵,怎麼辦?」
趙龍揍歪一個有能者鼻子同時,後腰處也被重重踹了一腳,但吃痛時依然不忘大聲嘲笑好友。
四人組裡最為高壯的湯姆,反倒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擋在哈娜和大壯身前,一來是保護她、一來是怕有蠢貨去惹到不該惹的人。
只見他看向哈娜,手臂上舉彎曲,指著鼓起的肱二頭肌道:「那種靠臉的傢夥就不用在意了。妳不覺得,這才是男人真正美麗的地方嗎?」
相當認同並點頭的哈娜笑了笑,不說話的指向身後大壯,那連鼓動都不用就十分突出的肌肉群塊,照湯姆的話來說顯然更加美麗。
正被幾個有能者圍毆的三澤徹,在硬挨一拳三腳之後,終於重擊撞倒一個敵人跑了出來。
但一見到這種情形,瘀青紅腫的臉上滿是忍不住笑意,不過才要大笑出聲間,又是被人重重踹飛在地。
幾十人的混戰越演越亂,漸漸支撐不住的四人,開始慢慢靠向大壯。
又被打中的趙龍,受傷吃痛之餘不忘向淺草真守喊道:「喂!那位偉大的英雄呢?!這種最需要他的時候去那了?」
「他……」才要說話的分神間,敵人亂拳已正中那俊俏臉龐,打得淺草守真鼻血直流下兩管。
挾怒的還給對方一擊,淺草真守這才找到機會,卻是反問道:「你們不也少個人!安第爾呢?這可是自然世界信徒表現的最好時刻。」
被問到的三人,身體明顯不自然僵了一會,還趁亂被打中幾拳,雙方乾脆連話都懶的說,繼續開始像鬧劇一般的混戰。
就在喧囂、吼叫、怒喊的中心處,哈娜和神樂坂緣卻是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任何越過防線接近的人,下一刻就像炮彈般被扔飛出去,這還是大壯已經手下留情了。
經歷過血腥鎮壓,對於這樣場面還算鎮靜,神樂坂緣既為鬥毆眾人擔憂,心裡也有著十分不解。
她對著像是在欣賞光影般,正一派輕鬆的哈娜問道:「哈……哈娜小姐對嗎?請問……請問妳為什麼要幫助我?妳也是自然世界的信徒嗎?」
還沒等哈娜回答,她又像想起了什麼,連忙躬身道:「啊!忘記先道謝了。真是對不起,我是神樂坂緣,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忙。」
見到眼前嬌小女子動則驚慌失措、靜則惴惴不安的模樣,哈娜實在想不通,她要靠什麼來領導自然世界,完全沒有敏敏姐身為首領的特點,蘭道爾上城和下區、夾層真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不用謝,我也不是妳的信徒,要謝就謝撒艾夫吧。嗯……嚴格說起來,妳應該要感謝妳自己。關於異形的資料,他已經告訴我了,雖然最近沒有再聽說異形出沒,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上,這也算是我代替敏敏姐的感謝。」
如果是往日遇到這種情形,即使有大壯在旁邊,哈娜也一定不管對方死活,不過就要大亂迎來變化的現在,連都市管理局都不在乎蘭道爾上城的人了,她當然樂於踩上一腳。
「原……原來是這樣,雖然哈娜小姐不是自然世界信徒,但還是非常的感謝妳。罪責錄說過,只有人類可以幫助人類,我相信妳和我之間,就是最好的證明,上城人和下區人也……」
原本以為只是個簡單道謝,沒想到神樂坂緣越講越長,一邊聽著她滔滔不絕說話,一邊感受到外圍的喝殺打喊,這讓哈娜心情十分怪異。
終於忍不住的她,伸手喝道:「好了好了!雖然說有大壯在,但外頭也是打的激烈,他們四個都快趴在地上了,妳還有心情在這傳教,真不明白上城人在想什麼。」
覺得這是被對方誤解,神樂坂緣急忙的想要澄清,但才剛開口就被哈娜用手捂住嘴巴,同時聽到她沈聲道:「安靜點!他們要過來了。」
被哈娜攏在懷中的神樂坂緣,這才發現四周聲音不知何時都停了下來,原先出來幫忙的四人,都已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能來參加第一波進化的蘭道爾上城人,畢竟都是最強大的有能者,甚至不乏有機甲鬥士等好手,就算他們再如何出色,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神樂坂緣緊張擔心,整張小臉都嚇得發白時,她卻聽見哈娜對四人諷刺道:「喂,不是來救美的嗎?怎麼自己先躺下去休息了,被打的姿勢看起來還蠻專業,要不要請敏敏姐幫你們安排沙包工作。」
一臉驚容,神樂坂緣轉向哈娜不解的問著。
「哈娜小姐?!他們不是妳的朋友嗎?怎麼……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我……還是讓我出去吧!有武裝所的部隊在,那些人不會怎麼樣,他們只是對自然世界一時有了誤解,我……」
話還沒說完,哈娜再次把她嘴巴捂上,焦急的神樂坂緣只能發出不明聲音,在那雙手揮舞不停『嗚嗚』亂叫。
雙眼掃過場中每個近逼的上城人,見情勢還在掌握中,哈娜搖搖頭道:「不是叫妳安靜點嗎?睜大眼睛仔細看看,只要有大壯在,這些人就不敢過來。」
關心則亂的神樂坂緣,這時才發現巨大的陰影之下,沒有人敢踏入領域半步,或者說曾踏入的人,下一刻就消失了。
外圍的蘭道爾上城人,尤其是那名帶頭者,雙眼正流露不可置信的恐懼。
深怕再被捂住嘴巴不能說話,這次神樂坂緣聰明了點,用雙手抓住哈娜手掌,輕點點頭的應聲。
而被哈娜點名救美的四人,經過一輪休息後,已撐著傷疲身體顫抖站起。
只是眾人臉上都變得紫青紅腫,尤其是俊俏的淺草真守,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敵人似乎有重點招呼過。
混亂情況一直在等待實驗的群眾中發生,但武裝所部隊始終沈默旁觀,雙方間如有道天塹洪溝、互不相干。
這種隔閡情形,也同樣發生在外圍之中,裡頭有兩名正默默看著好友們被痛毆的人。
此時,空地上的臨時指揮所內,有塊巨大光影投幕,正顯現場中混亂情形,大沛因和黃瑋正觀看著一切。
「黃瑋,鬧劇看夠了嗎?看夠了就開始實驗,新形計畫要加快腳步。」
大沛因閉起雙眼,不再去看光影投幕,心中圖謀正一步步實現,她在試著壓抑自己鼓動的心情。
受到點名的黃瑋立時站起身來,轉頭恭敬連道:「看夠了看夠了,不過那個大個子還蠻特殊,當初將他分到下區的人造子宮室真是廢物,如果是在我手上,一定能成為最棒的實驗體!」
微睜開眼瞟了黃瑋一下,大沛因道:「既然都出現在你面前,就拿去做實驗吧。另外,野外人的行動訊息也傳來了,讓你的77號盡快醒過來,我要確實掌握住每一分力量。」
在黃瑋連連道是的聲音之中,太平洋都市第一波進化,將要正式開始!
進化過程跟以往浸泡在束管裡,接受生命液治療時沒有不同,失去意識的哈娜靜靜沈睡,只覺得好似被股溫暖、安心的感覺包圍住。
但再睜眼時,一切全都不同了!
「嗡」的機械聲音響起,結束實驗的束管打開,冷風貫入吹醒了哈娜,想起這裡是未知的蘭道爾上城,她猛地坐起身來,充滿防衛性的看向四周。
大片荒野空地上,一個個束管漸漸打開,許多人也已陸陸續續起身,哈娜撿起丟在一旁的衣服穿好,即使渾身仍濕漉漉,也比裸體的好。
待整裝完畢,她開始尋找大壯身影,進來接受實驗後,他就讓武裝所部隊以體型特殊,一般束管不適用為由,不知道被帶去那裡了。
哈娜還記得敏敏姐的託付,要把人安全的帶回去。
但就在尋找之時,哈娜突覺不對勁,夾層地帶生活裡訓練出的危機感,讓她注意到地上有個影子,正在悄悄靠近自己。
隨著對方動作帶來的破風聲響,哈娜想也不想就是矮身一滾,沾染大片黃沙飛土同時,也順利閃過偷襲攻擊。
但對方顯然沒打算這樣就罷手,重重踏步聲響起,隨後就是陣勁風橫掃,才剛蹲身站定的哈娜,猝不及防之下用雙手交叉擋在身前,被一腳重重踢的又是滾倒出去。
這次她很快就順著跌飛之勢站起身,不給對方任何追擊機會,但雙手臂處有些疼痛發麻,對方力量雖然不小,不過現在的哈娜已經承受的住。
「這不是偉大的上城人先生嗎?怎麼,連偷襲都沒辦法打死個糞蟲,是泡的太久沒力,還是……我進化成功了呢?」
進化成功字眼敏感,不少人紛紛往這裡看來,只見那原先病態、瘦弱的下區女人,雖然容貌沒有大幅改變,但渾身已是肌澤亮麗、體型精美,散發出滿滿健康的新生氣息。
跟哈娜一行人起爭執的帶頭者那魯斯,此刻面容更是完全無法接受的怒意神情,自己成功是理所當然,但是這些糞蟲怎麼可能也成功!
一聲狂吼大喊中,那魯斯快步沖了過去,比以往更強健的肌肉,讓他爆發出超越常人力量,奮力的一記劃空揮拳,帶出了陣陣鳴嘯聲音。
重拳就要直擊到面容時,哈娜神色一凝,揮去了往日對上城人的陰霾。
她不退反進快速沖前,在那魯斯反應過來瞬間閃開攻擊,雙手伸出準確抓住攻擊手臂,順勢就是反向轉動,讓他整個人都半跪了下來!
攻勢被奇妙手法截斷,肢體扭曲繃緊痛苦讓那魯斯低哼一聲,但他仍是不屑怒道:「糞蟲,把我的手放……」
話還沒說完,哈娜已一手滑至他的腕節處,將掌心反向猛拗,疼痛中那魯斯臂膀下意識的拉直,隨即一記膝腿劃出鈎月般上旋流線,擊中他手臂反向肘心處,「喀啦」破碎清聲頓時響起!
斷裂彎曲手臂、痛苦慘叫哭嚎,瞬間就讓這裡成了最引人注目地方。
還沈浸在奇妙的新力量感覺中,哈娜看著自己的雙手、身體,面容滿是不可思議表情,最後才望向了倒地的那魯斯。
她笑道:「看來實驗的成功,讓我們之間差距縮小了不少,雖然依然沒有你們強大,但很顯然的……戰鬥不光靠力量而已。」
其實還有最重要一件事,以往都市管理局對蘭道爾上城人這重要資源保護至極,索果羅下區人就是想反抗也會被巡邏隊鎮壓。
但在這混亂的過渡時期裡,『律法』之前反倒是人人平等,同樣實驗成功身為次世代上城人的哈娜,已經不需要再害怕,能夠盡情反擊。
走到那魯斯身前,哈娜又是一腳重重踢在下顎處,將整個人都淩空掀翻了一圈,變形下巴甚至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嘴中鮮血直流,只能不停哼聲怒視。
「呵呵,我必須為之前怨恨你們的欺負,在這裡說聲抱歉呀。因為,我現在才理解到,這欺負人的感覺實在……實太在好了!讓我根本就停不下來呀!」
將腳踩在這名高傲的蘭道爾上城人頭上,不顧他下巴已經碎裂,重重將對方踩落地面,再度發出了「碰!」的輕聲。
劇痛和失血過多,讓那魯斯連推開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緊緊抓住哈娜的小腿,用殘存力量牢牢握著,表達自己從沒有放棄過的鄙視和怒意。
旁邊圍觀者,不管成功未成功都保持著沈默,能夠輕易擊倒一名進化後的蘭道爾上城人,這份危險性和攻擊性,令所有人都要考慮再三。
「哈娜小姐,妳這是在做什麼?!請……請不要這樣子!」囉嗦聲音傳來同時,神樂坂緣也跟著出現。
一張圓潤小臉焦急的望向哈娜,見幾聲勸說後還是無效,她乾脆自己動起手來,試圖去搬起壓在那魯斯頭上的腳。
如此愚蠢又不明意義的舉動,讓哈娜心裡也動了火,她一手猛力揮動,將神樂坂緣整個人甩出去,直撞上旁邊束管,痛得這位歌姬哀號出聲。
但她沒有放棄,反倒更倔強的抿著雙唇,捂住被撞擊感到疼痛地方,堅持的走了回去,不發一語繼續搬著哈娜的腳,要幫這位曾追擊她的人減輕痛苦。
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用意,彼此之間唯一交集,更在實驗前的沖突中早已結束,正當哈娜打算動手,讓這位歌姬同樣躺在地上時,遠方武裝所部隊的喝罵聲也漸漸接近了。
偌大的荒野空地,在實驗結束之後,不少蘭道爾上城人和索果羅下區人都發生爭執事故,甚至已經開始有人死亡!
這讓武裝所部隊忙著來回奔波處理,全能型在這方面幫不上忙,它們若是降落,就什麼也不會剩下了。
趕來的武裝所人員,看見倒在地上痛聲低鳴的那魯斯,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揮動手上能量兵刀,宣佈道:「實驗結束,所有人到原先地方集合。」
「小副!這裡有人受……」話沒說完,神樂坂緣就被哈娜再次捂住嘴。
也不管這位歌姬願不願意,哈娜直接將人拖著帶出去,這讓她再次激動的揮舞雙手「嗚嗚」叫喊,希望有人能幫忙那魯斯。
不過,除了小副以外,沒有任何人多看她一眼,自然世界已是人人喊打的過氣宗教。
當實驗者都走光後,小副望向倒在地上的那魯斯,先前對方率眾追擊、為難歌姬之時,他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當時身在部隊中,雖然心裡焦急,但沒有命令也無法隨意行動。
說不上善良、說不上邪惡,向來只是隨波逐流,聽命令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的小副,當輪到自己做決定時,心裡頓時猶豫不決起來,到底是該懲罰對方的好,還是聽從歌姬命令救人的好。
小副還在猶豫時,哈娜已抓著不再掙扎,但神情顯然有些不滿的神樂坂緣,兩人來到了原先等待的地方,這裡已經有不少人在,而且明顯的被武裝所部隊分成兩邊。
其中一名人員上前掃視過她們傳感器,稍微注目了下旁邊的歌姬,便跟著道:「哈娜、神樂坂緣,通過實驗完成進化者,妳們去站到左邊。」
覺得不太對勁,這跟之前宣布的進化流程不同,哈娜問道:「實驗結束不是就讓我們回去了嗎?管理局是什麼意思?」
沒想這名臉上有疤人員卻是冷笑道:「回去?你們就是次世代的上城人,在一切進化實驗完成前,當然要好好『保護』起來。哼!怎麼可能還回的去。」
這回答讓哈娜想起先前敏敏姐的擔心,如果大壯回不去,只剩下她和一般人員的話,那墮落者也就只是個普通勢力,隨時都會出現問題,更不要說接下來還可能發生的動亂。
疤臉人員見哈娜面色陰晴不定,始終站著沒有入隊,手上能量兵刀述然指向她,大喝道:「還不進入隊伍!這跟先前鬧事時可不一樣,管理局命令是格殺勿論,妳想試試看嗎!」
適才踐踏上城人的優越感,僅在轉眼間就消失殆盡,原本以為就要迎來新生活,沒想到還是活在被緊緊控制的牢籠裡!
起伏落差之大,讓哈娜心靈一陣激動,而且至今都找不到大壯身影,對敏敏姐和墮落者的擔心,在在令她想要抓狂動手!
突然,旁邊有人抓住她的手,哈娜轉頭望去,那是張如小動物般可愛的臉龐,雖然仍抿著唇不悅,一副還在生氣的神情,但卻是堅決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無言對峙之中,神色陰沈的哈娜終於轉身,帶著神樂坂緣走入隊伍之中。
見那個好運成功的索果羅下區人終於離開,老鬼也暗暗鬆口氣,不然事情鬧起來,神樂坂緣一定會想辦法幫忙對方,到時候就真的是一團糟了。
那天從混亂的血腥鎮壓中逃出後,劄木里帶著重傷的老鬼,好不容易才與殘存信徒匯合。
而且有傳感器在身,照理來說,若都市管理局要趁這機會完全覆滅自然世界很容易,但他們惶惶不安的等了幾天,卻依然安然無事。
有人猜測是斐濟文教主死前的公開支持行為,讓對方沒有藉口下手,也有人猜測對方認為自然世界不足為慮,更傳言都市管理局內有自然世界的信徒。
各種說法皆有,但也都不了了之,最重要的是往後該怎麼辦。
當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意見時,最後還是自行宣布擔任第三十代教主的神樂坂緣提出,認為所有人該先完成斐濟文遺願,通過新形實驗好更能適應地球環境,從而回到真正的自然世界。
行進有了方向,殘存信徒也開始行動起來,像老鬼、小副等人便先一步回到武裝所,比第一波進化者還要早參加實驗,成功者便留在部隊觀察動向,失敗者則回到聚集地,繼續等待之後指示。
而劄木里也回到特殊搜查隊,她現在已經是隊長,無法離開太久,原先的比達奇因為實驗失敗,已經被逐出武裝所了。
就在老鬼不耐煩的執行任務,希望早點結束這無聊事情,好保護神樂坂緣時,分成兩邊的隊伍裡又爆出衝突和聲響!
「不……不會的,我怎麼會失敗、怎麼會失敗呢?!我一直都很虔誠,一直都有照教主的話去做,神樂坂小姐妳一定要幫幫我,求求妳了,幫幫我呀!」
無法接受事實的安第爾,茫然失措時他看見了救贖希望,那是名為神樂坂緣的歌姬,曾經在一場場大會上看到的閃亮身影,正是最後一根能抓住的救命浮木!
但在抓住之前,一個女人已經擋在他身前,冷冷不屑說著。
「安第爾,收起丟臉的樣子,你到底在害怕什麼?難道你覺得自己到夾層地帶時,擺出的和善模樣都是虛假?對小伊丹的親近也都是騙人,所以害怕之後會有被欺淩的命運?不過說的也是,剛剛歌姬被追擊時,也沒看到你呢!」
原本神樂坂緣想上前安撫這位信徒,但又被一把拉住,見他是對方熟人也就先忍住動作,不過沒想到哈娜開口就是令她驚愕。
旁邊的湯姆和趙龍走上前,一左一右摟著他安慰道:「安第爾,不管怎麼樣,我們都還是朋友,你不要想太多……」
才說著而已,安第爾已一臉憤怒甩開他們的手,指著兩人狂聲道:「都是騙子!以往最會欺負撒艾夫的人就是你們!現在成功了,所以想擺出高高在上姿態來可憐、嘲笑我嗎!」
湯姆和趙龍兩人都是一愕,他們沒想到往日有些軟弱、和善、好說話的安第爾,居然會對進化實驗結果有這麼大反應。
同在失敗者隊伍裡,三澤徹也上前勸解道:「安第爾放輕鬆點,湯姆他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跟你一樣失敗了,接下來就等管理局的安排,你冷靜下來。」
沒想到這話更是激怒安第爾,他想起了那天的血腥鎮壓,面容扭曲發狂的道:「閉嘴!失敗者……管理局怎麼會給失敗者有好下場!」
他尖吼一聲,奮力推開擋在身前幾人,衝向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歌姬。
「神樂坂小姐救救我呀!神樂坂小姐!」被老鬼壓制在地,但安第爾仍然在不斷放聲吼著。
被喊到名字,神樂坂緣這次不等哈娜的手再抓住自己,快步鑽身閃過她,要去幫忙向自己求救的信徒。
「退回去!管理局有命令,再鬧事者將當場擊殺!」這次阻止她的是老鬼,那雙堅毅眼神中有著警告和擔心。
被老鬼一阻,驚愕的神樂坂緣才略為停步,就已經被身後哈娜抓回去。
見到最後希望也被人帶走,安第爾面容茫然無神,像是失去了靈魂支柱,顫顫的自言自語,傻笑道:「是……是報應,都是我害死了教主,是我害死了他!我……我也要變成犧牲者了嗎……」
不論成功或失敗隊伍,此刻兩方都是沈默不語,因為視線望去的彼端,已經是從此截然不同世界,而在那裡,卻有自己熟識的人。
「你們幾個人,把這個鬧事傢夥帶走,剛剛命令下來了,他被判到底部服役五年,期間不得上來!」
老鬼喝令下,幾名武裝所人員立刻過來,熟練的接手要將人帶走。
這個懲罰讓哈娜心裡驚跳一下,底部可不是什麼有趣地方,再想起先前遇到半身毀容的男子,和這名臉上有大小疤痕的中年人,對方果然都是有心放過她和神樂坂緣。
「果然如此,因為她,我才順帶被放過的嗎……」這名曾經墮落者的看門人,對事物感覺非常敏銳。
哈娜現在看清楚了,武裝所的人對她一再客氣,不是因為通過實驗,而是這可愛女子身後還有不小力量,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風波並未就此停止,湯姆和趙龍一聽見嚴苛懲罰,立刻衝上來撞開抓捕者理論,但雖然他們已成為新形人類,武裝所人員同樣也是,還擁有各式機甲和能量武器,轉眼就將兩人打的負傷累累。
在三澤徹攙扶下,安第爾狼狽的站起身,像是個空洞人偶般,低聲顫道:「不要管我了,你們是成功者,而我被選中作為犧牲,這是我的光榮、我的……呀!哇呀!」
突來痛苦喊聲中,安第爾猛地臉色異變,全身肌肉顫抖如同痙攣,「咚!」的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旁邊三澤徹緊張的連忙將人抓住,不斷試著叫
喊他的名字。
這奇怪變化讓大部份人都是一愣,只有老鬼和哈娜兩人,突地想起關於斐濟文講解的異形資料,臉色盡皆刷白齊聲大喊道:「快離開!他要變成異形了!」
「疑?」
還沒聽清楚的三澤徹,突然被股強大力量掃中腹部,整個人先是倒身狂飛撞地,再被衝擊力高高噴彈,最後才「碰!」的一聲跌落人群之中,不醒人事。
「所有人注意,立刻開火壓制!其他無關的人都散開!動作快!」
想不通自己怎麼總是在都市內碰上異形,老鬼暗罵一聲倒楣同時,迅速下令附近隊伍過來包圍。
這次可不比在索果羅下區那一次,身體機能、機甲、武器、人員都已提升且齊全,他有很大把握殲滅對方。
在自動步槍火線交錯之中,安第爾外型漸漸變為漆黑、結實肌肉盔甲,頭顱也伸長成寬大形狀,其上只有兩點暗紅閃爍,多節四肢、粗壯尾巴,看起來恐怖而駭人!
比起驚慌竄逃的人群,鎮靜的武裝所部隊一點也沒手軟,大量集火彈頭在它表膚帶起了陣陣血花,痛得異形不住怪聲吼叫。
但述地,一道暗黑色能量護罩升起,擋住了所有槍枝攻擊!
老鬼見狀心中快速判斷,暗道:「會使用能量,是肉食或……天敵型!」
不像歐洲都市擁有聚能武器,知道這樣集火下去也是浪費彈藥,在見到半空的全能型下來後,老鬼立刻更改命令道:「停火!所有人拿出能量武器,準備捕捉異形!」
就算新形人類實驗已成功,異形仍然是重要研究素材,而命令也傳來了。
老鬼依稀記得,這是上次差點害死自己的聲音,同樣道:「要活的。」
暗中低呸一聲,這次老鬼已經學乖,反正在場有上千名武裝所人員,也不需要賭命出手,他悄悄的靠近神樂坂緣方向,打算將歌姬保護好就可以。
而事實上也的確不需要老鬼出手,甚至不需要人類出手,因為全能型的鋼鐵浪潮,已經洶湧撲上!
由銀白精鐵構成的高大身型,雖然比之異形較小,但數量上是遠遠超過。
呈大圓狀將異形圍在中心的全能型部隊,雙眼同時射出紅光死芒,上百條光線聚合成扇面波動,朝牠的四肢掃射過去!
感受到強大威脅,受去人類理智的異形本能下狂吼出聲,牠雙腳猛一跺地,先前暗色能量再現,形成個巨大保護光罩。
但僅僅一頭異形再強大,也抵不過近百台全能型聯手,紅光死芒波動僅是略一受阻,便立時穿透保護光罩射入。
不過就是這略一阻攔瞬間,異形發揮驚人彈跳力量,原先站立地方「碰!」的大聲碎裂,牠已化作道黑色獸影,沖入鋼鐵浪潮之中,雙方展開不屬於人類的激烈搏鬥!
銀白精鐵、漆暗肉甲,每下撞擊都是奇異震聲!
有鋼鐵破碎之音、亦有筋肉斷裂之響,在一片機器電子聲音中,異形尖銳狂吼不斷傳來,交戰狂猛聲勢令在場所有人類驚訝不已,看的是目瞪口呆。
護著神樂坂緣的老鬼心中暗暗估算,發覺這頭不明類型的異形,比先前在索果羅下區碰到那隻還強大不少,顯然進化之前的身體機能也有所影響。
但這頭比撒艾夫還強大的異形,在擊破第二十台全能型後,雖然擁有肌肉鎧甲保護,在一道近身紅光死芒掃過之下,整條粗壯右腿依然被切開大半,墨色血液噴灑四濺。
兩邊戰鬥都是四處騰空飛躍,讓不少來不及移動或逃離之人,沾染到這腐蝕性極強血液,發出了一片尖叫哀號。
武裝所部隊見狀,連忙加快將人撤離並帶去束管治療,而部份全能型也因此功能受損,這頭異形的頑抗和強大,驚得人類包圍網再後退了一些。
大腿切口平滑光整,彷若被利刃畫過,半折曲跪在地的異形,已無法發揮身形敏捷優勢,轉瞬間就被撲上的全能型緊緊壓制。
尖吼聲中,卻見異形粗壯尾巴狂甩一圈,被人身同等大小的怒鞭橫掃擊中,即使是精鐵構成的全能型,也有不少機身被攔腰而斷。
但它們數量實在太多,粗壯尾巴轉眼就被合力緊抓住,同時異形多節前肢也被數條紅光死芒掃斷,整個巨大身體被剩餘的十多台全能型徹底壓制,就這麼死死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驚動一時的異形騷亂終於停息下來,武裝所部隊這也才慢慢靠近。
不少人頭次見到異形的蘭道爾上城人,仔細的看著這由人類進化而成的敵人,若不是在實驗區域傳感器被封鎖,他們還真想分享給外頭知道。
「所有參與實驗的人退後!異形非常危險,不要再靠近了!」
武裝所部隊在外圍大聲宣導著,但總是會有些不怕死的人,即使說了危險仍然壓抑不住好奇心,以為自己可以幸運的全身而退。
在來不及完全封鎖地方,有名站的較近之人,看到在數架全能型合抱中,那條粗壯尾巴垂垂落下,其上黑色肌肉的完美線條光澤,彷若藝術品般精緻美麗,令他忍不住想要看清楚。
「喂!那邊的人,不要太靠近了。」
負責這武裝所千人部隊的隊長,見到有個不怕死的傢夥靠近,立刻大聲喝止,同時指派數名人員要去補上缺口。
被喊醒之人知道引起注意,悻悻然的準備退回去,就在轉身一刻,那已若死物的粗壯尾巴陡然伸長!
恐怖的進化變形速度,讓尾巴長度超出了原先目測範圍,在那人驚愕回望之際,尾巴尖頂處猛地炸散成八方裂開,中心顯露個漆黑深洞通道,轉眼間就將他吞吃下去!
「全能型立刻截斷尾巴,不要讓異形獲得補給!」
指揮千人部隊的隊長古迪,也是被召回的冒險隊精英之一,擁有豐富野外作戰經驗,知道受傷的異形要吃食血肉了!
這是最危險時刻,同時也代表這頭異形,將是最強大、最少見的天敵型!
接收到指令,合圍緊抱住尾巴的全能型,立刻齊放出紅光死芒,這粗壯尾巴作為異形攻擊利器,比其它部位是更加難以破開。
當「咚!」的沈重一聲,粗壯尾巴終於被截斷融落時,其中也看到個人類半截屍身滑出,他們慢了一步,異形終究得到補給!
瘋狂悠遠長吼震天,將血肉全都轉化作為能量,天敵型異形身上發出驚人高溫,連黑色肌肉鎧甲都化為一片赤紅。
全能型部隊雖然還在強力壓制,但鋼鐵身軀也開始出現明顯融蝕跡象。
外圍的古迪見狀心中震懾不已,天敵型十分少見,通常只有在亞洲、北美洲這兩個被盤據已久的都市有出沒傳聞,他自己也是首次見到,沒想到如此難以制服。
他馬上大聲下令道:「開火!開火!所有人對準異形露出來的地方,給我狠狠的打!不要讓牠有逃脫機會!」
同時古迪也立刻連絡武裝所,希望所長能夠改變活抓命令,這樣下去即使真的制服了,不論全能型或人員都會有大損失。
這種強大敵人,向來該是由遠征隊的王牌有能者負責才對!
就在實驗的荒野廣場激戰同時,另一邊也正展開言語上的交鋒。
正端坐的大沛因對面,有數個光影投幕播放各種訊息,包含正激戰的異形,而其中一個光影投射的是名平頭短髮、面容剛毅,動靜間帶股雷厲風行氣息的中年男子。
兩道如刀劍斜削之眉微皺,他不客氣的道:「大沛因,這是頭天敵型異形,非常強大,研究所難道一定要活的嗎?」
不待大沛因回話,站立的黃瑋已經先一步怪笑道:「洛克,現在不要活的也可以,讓你最信賴的姆里丹爾,去那些廢墟都市抓一隻天敵型回來就行。」
武裝所所長洛克,看了一眼這個形貌醜陋男子,並未因為外表就有歧視之心,反倒是十分慎重看待他,但也因此更加冷然的喝斥回去。
「黃瑋,這種自負,等爬到跟我同等位子再大放厥詞不遲!現在的你在我眼中,就跟你最厭惡的沒用廢物相同。新形計畫已經完成,大聖堂和鬼魂可不會再容忍你了!」
「哼哼哼……他們等的到那天嗎?我……」
猛地拍桌一聲,大沛因臉色突變喝道:「夠了!黃瑋閉上你的嘴,否則我會親自拿你去餵異形。」
喝斥完黃瑋,她再轉頭對中年男子道:「我知道遠征隊還沒回來,你之前抽調出來,那隻專門捕捉異形的特別搜查隊呢?」
對黃瑋說的話有些疑問,洛克先是看了他一眼,才向大沛因道:「你們不是一直向管理局責問,武裝所怎麼還沒抓到那頭擁有智慧的異形?我已經派他們到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搜索了。」
「既然如此,那就動用你現有的力量,即使犧牲再多,也要活捉到這頭天敵型異形。」
這種命令,代表將要死傷許多人,而且還是自己的部隊,洛克剛毅面容上出現難抑怒氣,眼看雙方就要撕破臉,大沛因又再冷冷補上一句。
「洛克,不要忘記你和絲佩蒂兒為何都能確保進化成功,也不要忘記你部下的機甲和武器都是由那裡研發!我說要活的,就是活的!」
光影對面之人聞言,神色沈凝,頓時靜默了下來。
此時,場中的天敵型異形也已經掙脫控制,重新與全能型部隊交戰起來,就連武裝所人員也在古迪指揮之下,紛紛加入戰場支援。
如果讓異形跑了,蘭道爾上城秩序在一夕之間崩潰,也不是不可能事情!
好一會兒,洛克才又沈聲道:「大沛因,妳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也因此更加讓人忌憚,妳的『確保』讓我有些奇怪猜測了。記住,武裝所和綜合所永遠保持中立,只要妳一危害到太平洋都市,我會出手!」
通訊結束,屬於洛克的投幕消失,激鬥中光影再度放至最大,裡頭正上演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而大沛因和黃瑋兩人,只是一靜一笑的不語看著。
「異形要往右邊跑了,不要讓牠逃出包圍網!全能型的空缺給我好好補上呀!」
天敵型異形在擊毀、受傷、進食間不斷循環,雖然渾身血花、創口處處,仍舊矯健的四處奔襲,不再硬碰的牠,要活著捕捉比先前還難上許多。
全能型雖然強大,但在無法傷及生命下,總是在短暫制服後就被脫開,只留下了越來越多的斷械殘骸,而人類的各種藥物也無法麻痺對方,局勢已經在慢慢改變。
從洛克那裡第五次得到答覆,全都是活捉命令,氣得古迪幾乎暴走,連手上自動步槍都差點摔爛,這讓旁邊士兵見狀,心中也跟著重重一沈。
被逼急的古迪,面色難看道:「全體注意,把傳感器通訊功能都關掉,不要管上面的人說什麼!從現在開始,你們只要記得一個任務,就是把那頭異形給我殺了!」
「隊、隊長?!但是上面隨時能強制關掉機甲能源,這樣……這樣是不是……」幾名隊員不安說著。
懦弱的回答讓古迪是更加火大,憤怒大聲罵道:「混帳東西!以前的人光靠肉體和原始機甲就能夠跟異形對抗,你他媽的都成為新形了還在怕什麼!難道要看著牠跑出去,殺光上城的人嗎?!」
全能型的命令被設定好,即使是負責現場的古迪也無法更改活捉原則,要減少損傷,只能自己用雷霆手段擊殺,不然再拖下去真的會跑出包圍網。
有默默關上通訊功能的人、也有偷偷跟武裝所連絡的人,不過他們都同樣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所長洛克方面奇妙的一點回應也沒有。
已經沒有退路可以選擇,千名人員在古迪大吼聲之中投入戰場,所有人拿起能量兵刀,身上機甲閃動各式光芒,終於展開反攻!
面對人類結合全能型的撲天浪潮,被逼到極端的天敵型異形更加瘋狂,渾身燃得極熱赤烈,像團巨大火焰不斷撞擊,所到之處盡皆發出慘叫和爆炸聲,將整片荒蕪空地燒得映紅一片。
從事發開始,就被眼前不可思議變化震住,湯姆和趙龍還在愣愣看著那頭不斷尖聲吼叫的異形,自己認識多年的好友,怎麼會在轉眼間就變成吃人的怪物了。
突地,一團從戰圈被掃出的殘骸火球,不偏不倚朝他們砸來!
「趴下!」驚喊聲響起同時,一雙手也將兩人壓倒在地,堪堪閃開了火球攻擊,但經過的熱浪,已在他們身上帶起炙燒刺痛。
「兩個白癡!還不快點跑,傻站在那做什麼!」
哈娜劈頭就是大罵,若不是先前他們幫過自己,加上在孤立無援的蘭道爾上城需要人手,她也不會冒險救人。
「但……但是安第爾他……」湯姆指向遠方那頭赤紅怪物吶吶說著,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了下來。
「他什麼!他就是頭異形!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是不折不扣的吃人怪物呀!」哈娜毫不客氣的大吼,這不過是索果羅下區人一生中,總會碰過幾次的情形。
「湯姆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離開戰鬥範圍,安……安第爾他會沒……沒事的。」見三澤徹被人救走,趙龍也在一旁勸道,但哽咽語氣和顫抖身體,是同樣的無所適從。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安第爾就是不死,也一定會被抓去研究所實驗,但哈娜也沒空閒功夫安慰他們,因為這是個大好機會!
帶著還神智茫然的湯姆和趙龍,哈娜悄悄穿梭在人群裡,要趁這個混亂時刻脫離,就算找不到大壯,至少她也要回到夾層地帶,告訴敏敏姐這裡情形。
「嗚哇!放……放開我!」
冷不防一陣熟悉女性尖叫自背後響起,令已經脫離群眾的三人下意識回頭察看,卻是神樂坂緣正被名老人緊緊抓住。
「比烈夫?!」
哈娜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他,臭嘴老頭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混入第一波進化名單之中。
原先滿頭散髮、虛白蒼老模樣,那總是彎著腰的比烈夫,在進化成功之後顯得精神有力許多,他一手緊勒神樂坂緣的細嫩脖子、一手指著哈娜得意大笑不已。
「哈哈哈!沒想到吧?敏敏、路遠、撒艾夫、凱爾還有妳,你們總是看不起我,現在我已經成為次世代上城人了,我要把先前痛苦加倍還給你們呀!」
情緒激動的比烈夫,使手上臂彎勒的更緊,讓神樂坂緣幾乎都快喘不過氣,整張圓潤小臉脤得通紅一片,雙手不住敲打著身後老人,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倒楣的神樂坂緣,在老鬼被古迪點名加入戰鬥後,原本不知所措的跟人群一起待著,卻正好見到消失的哈娜行動鬼崇,才想說悄悄跟上去而已,就被比烈夫給挾持住。
她神靜痛苦難受的對哈娜斷斷續續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
「沒關係,這跟我無關。」丟下一句話,哈娜轉身就要離開。
這讓湯姆、趙龍、神樂坂緣三人都是一愣,唯有比烈夫大笑道:「看見沒有,這就是這賤女人的真面目!我以前也是她的同伴,可是她居然要殺我!要殺我呀!」
「喂,哈娜,妳不……不救救歌姬嗎?她是因為妳才被抓,而且之前不是才幫助過她而已?」趙龍伸手要抓住對方肩膀,沒想到卻被她冷然甩開。
原是想拿趙龍和湯姆兩人當掩護,好順利回到夾層地帶,眼見計畫被比烈夫打壞,哈娜暗暗低啐一聲,也不想再跟他們多說什麼。
「要不要走隨便你們,管理局實驗結束後還不讓人離開,這一定有問題!我要先回去夾層地帶了。」
哈娜是說到做到的人,果決的立刻離開,即使後方傳來神樂坂緣更加痛苦、虛弱喘息聲音,她的腳步也沒有半分遲疑。
但就在此時,前方一把自動步槍對準了哈娜,是那醒來時看到的半身毀容男子,他的神色專注而慎重。
「退回去,不要讓神樂坂小姐受到傷害。」
雖然古迪隊長有留下百名人員看守,但接受實驗者數量極多,在其他支援部隊到來前,已經有不少騷動發生。
在收到老鬼前輩暗中傳訊後,小副就開始尋找歌姬身影,但沒想到才發現就是眼前情形,只好喝令那名冷酷無情女子後退。
新形人類再厲害,被槍擊還是會受到大小不等傷害,更有可能致命。
而哈娜也不是德斯蒂妮那樣頂尖的有能者,可以做出常人辦不到事情,只能聽話的慢步退後,但雙眼始終緊盯小副手上自動步槍,沒有移開。
「那邊挾持歌姬的人,她已經退回去了,有我們武裝所的人員在,沒有人可以離開,你趕快把人放開!」見掌控住情勢,小副連忙向比烈夫喊著。
比烈夫露出他擅用的諂媚笑容,手臂稍微鬆開的道:「當然當然,我也是怕有人不聽管理局命令,不得已才抓人威脅嘛,希望武裝所的朋友不要誤會了。」
感受到禁制鬆開,神樂坂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回復力氣後立刻想要掙脫,但沒想到老人這次改抓住肩膀,深入骨肉的力量讓她不由得吃痛出聲。
「你在做什麼?!不是叫你放人嗎!」驚訝的小副立刻把槍轉向比烈夫。
異變就在分神一瞬,察覺到破綻,緊盯的哈娜動作了!
明白真正打起來,自己不會是有機甲的武裝所人員對手,哈娜打從一開始就沒想擊倒小副,而是瞄準了他手上的自動步槍,雖然那武裝對異形無效,但用來喝阻人類效果還是十足。
趁對方不注意一個快速滑步,小副才反應過來瞬間,哈娜已經移動到他側邊,隨即就是腿鞭快掃正中持槍雙手,將整把武器都踢了出去。
動作靈巧連貫沒有停頓,下一刻哈娜已順勢矮身滾向自動步槍,撿起就是直接對小副開槍,絲毫沒有半分猶豫。
但槍火擊響之時,小副身上颶風3號機甲也亮起,綠色流線劃出迂迴曲進光條,翻、滾、躍、閃的移動速度超乎哈娜想像。
才剛完成實驗的她,身體機能本就不如蘭道爾上城人,倉促之間失算了新形人類配合機甲的實力。
槍火隨著搖擺不定身影掃射,眼見對方漸漸逼進,哈娜心中也暗自焦急,其他武裝所人員聽到聲音,必定已經在趕過來路上。
正當哈娜進行威嚇射擊,邊移動邊撤退之時,後方一人突然用力擒抱,緊扣住持槍雙手,讓她大驚失色的道:「趙龍?!你在做什麼,快放開我!」
趙龍力量雖然比哈娜大,但對方奮力的扭動掙扎讓他也控制不太住,連忙對湯姆喊道:「別在那發呆了,快點過來幫忙,她在對武裝所的人開槍呀!」
違反禁令去夾層地帶和攻擊武裝所人員,這是兩種截然不同事情,前者隨便處罰扣些點數就結束,但後者可沒這麼簡單,流放野外、底部勞役、做為實驗品甚至是直接處死都有可能!
被喊到的湯姆,雖然還在露出茫然神色,但小副可不會放過這麼好機會!
停下晃動身影的他,猛然用力一蹬步,甚至連地面都微微碎裂,整個人像噴發般暴衝,述地加速直奔到被制住的哈娜身前。
連同機甲輔助的動能,他渾身力量傳導至右拳,清綠光芒閃爍下,腰身強力扭轉,對著哈娜腹部就是擊出一記猛烈的上勾拳!
力量之強烈,打的哈娜整個人弓身飛起半空,大口吐出紅白相間血沫,連帶後方趙龍都被震飛。
「咚!」的重重落地聲音,倒落地面的哈娜,痛楚攪得她全身緊縮顫抖,強烈嘔吐之意上湧,猛地就是咳出大口鮮血,沒有力氣再動彈。
後方比烈夫見狀露出得意微笑,這才徹底放開了手中人質。
一得到自由,神樂坂緣立刻跑去察看哈娜傷勢,緊張的道:「哈娜小姐、哈娜小姐!妳還好嗎?!」
「神樂坂小姐,真是抱歉,情況緊急我只能下重手了。」小副撿回自動步槍後,連忙過來解釋道。
搖搖頭,對小副露出歉意笑容,神樂坂緣擡頭寬慰他道:「不會,這也是你的職責,而且還是為了救我,應該是我跟你說聲抱歉才對,真是謝謝你了。」
一旁也走過來的比烈夫,看著痛苦無力的哈娜,嘻嘻怪笑道:「對!對!大家都是為了太平洋都市嘛,這種不守規矩的人,就該讓她受到懲罰!最好是死刑!」
見挾持歌姬的老人靠近,小副心內少有的厭惡起一個人,他不客氣的用自動步槍指著對方,大聲喝道:「立刻退後!不要再接近了!」
雙手舉起作投降狀,比烈夫老臉垂笑討好的道:「別激動嘛,這個女人非常狡猾,我也是怕她跑掉,不得已才『借用』一下這位可愛的女孩。這是為了大家好呀!你說是嗎,武裝所的朋友。」
如果神樂坂緣沒有被威脅,因為實驗前的幫助,或許小副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走哈娜,反正她本來就是索果羅下區人,傳感器更沒連線,混亂之中少個人也不會有誰知道。
但被比烈夫這麼一搞,小副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歌姬出事,他也只好盡力完成武裝所的職責了。
自動步槍槍口依然死死對準比烈夫,小副對人群方向示意,冷冷道:「這裡沒有你的事,可以回去了。」
「當然當然,但是這女人沒人看住不行,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想逃跑了,就讓我來看著她吧。」邊說著,比烈夫邊蹲身要去拉起哈娜。
冷不防,後方一陣大力踹來,將比烈夫整個人踢的滾出老遠,湯姆情緒激動大吼道:「滾!再讓我看到你接近她,你會死的很慘!」
湯姆蹲下身去,親自將哈娜抱了起來,旁邊趙龍則是面色複雜。
比烈夫他們之前也曾見過面,是在墮落者『整修』之後才沒見到人,仔細一想也大概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這些該是跟他們沒關係,尤其在哈娜居然敢攻擊武裝所人員之後。
索果羅下區人有多瘋狂,趙龍總算見識到,對敏敏原先想法也隨之消淡,不過現在的湯姆,因為安第爾事情顯得情緒不是很穩定,他也不好勸人放手,只能先在旁觀察。
「嘿嘿……」沒有憤怒吼叫,比烈夫揉了揉被踢傷地方,反正哈娜也跑不掉,他陰惻惻看著湯姆等人。
「我記住你啦,還有在夾層的敏敏,我都會一一好好『回報』你們。」說完便自己往避難人群走去。
湯姆見到比烈夫離開,便抱著哈娜和趙龍同樣回到避難人群,小副看在歌姬的份上,也當作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神樂坂小姐,我們也回去吧。雖然突然出現異形,但一切預定計畫還是不變,在全面進化完成之前,武裝所這裡會是最安全地方。」
劄木里第二次再來的時候,除了帶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以外,也將都市管理局命令告訴他們,還說大聖堂會保住歌姬無事。
眾人無得選擇之下,也只能兵行險著,先求渡過眼前風波,再求其它。
但神樂坂緣並未移動,她只是低著頭,悶悶不樂自責道:「小副,我是不是很沒用?不能像斐濟文教主一樣引導信徒,還讓他在我眼前變成異形。哈娜小姐要離開時,也是我拖累了她。我……我真的能帶領自然世界走下去嗎?」
將自動步槍掛回機甲上,小副撓了撓頭,思考一會才答道:「以前剛到下區工作時候,雖然嘴上不說,其實我心裡還蠻自豪以往有能者的成就。直到異形出現後,我才付出代價醒悟,也變成現在這難看樣子……」
與歌姬緩步向避難人群走去,小副繼續說著。
「……受傷的時候,也是由於前任教主和神樂坂小姐的開導,才不會埋頭自怨、鑽牛角尖,不然今天變成異形的人,或許就會是我也不一定。」
一路上,神樂坂緣只是靜靜聽著,未發一語。
最後將歌姬送進避難人群時,小副神情懇切的道:「我相信神樂坂小姐,也請妳要相信自己。這條路雖然不會好走,但我、老鬼前輩還有其他信徒都會支持妳,請千萬不要放棄了。」
雙手緊緊交握胸前,圓潤面容上佈滿憂愁、困惑、難過等複雜神色,在身影完全消失於避難人群裡之前,神樂坂緣終於傳來了輕輕應聲,那是個點頭的肯定回答。
哈娜等人小插曲結束時,異形與武裝所的大激戰也已近終幕。
天敵型的厲害也有限度,經過不度反覆受傷、進食、修復,那轉化至極限的身體已紅赤金亮,連自身肌肉鎧甲都承受不住,開始出現陣陣融蝕現象,倒在地上喘氣痛呼著。
百餘台全能型毀壞近半,千人部隊大小傷疲者也過十分之一,換來的是怪物身上插滿能量兵刀,雖然那傷口還在努力蠕動復原,但見到甫接觸又萎縮回去的肌肉筋線,誰也知道牠是強弩之末了。
從進化實驗開始至今過去大半天,寬大荒野之上異形低喘、眾人無聲,天穹頂的光源漸弱,斜照紅芒、日落西山正是人類天敵最好寫照。
古迪向後方稍微擺擺手,數十名最頂尖人員立刻會意,緊握能量兵刀跟上,現在要執行最後一擊了。
老鬼也在其列,行走間正快速的一吸一吐,藉以調節紊亂氣息,過了顛峰年紀的身體,總是容易感到疲倦,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被危險性高的冒險隊給除役。
但老練經驗在這種時候,特別能發揮作用。
「老古迪,你小心點,之前在下區碰過的求生型,同樣很擅長突然襲擊,這隻天敵型看起來像是到達極限,但實際怎麼樣……可就難說了。」
身為千人部隊同時也是原各冒險隊的總隊長,古迪很明白老鬼這個夥伴忠告的重要性,他微點了點頭不語,頻頻打出各種手勢,示意所有人展成圓形圍住。
身為帶頭者,古迪立身於異形前方,那已癱倒在地的寬長頭顱,其上暗紅雙點早被赤熱之色蓋過看不見,摸不清真實狀況。
先命令剩下的全能型前進,整齊劃一鋼鐵腳步聲響起,銀白精鐵慢慢上前覆蓋住異形身影,確實的牢牢將牠制住,期間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但在場每個人都沒有因此放鬆,小心翼翼的持著能量兵刀前進,身上機甲流線光芒運行至極限,在荒蕪廣場上形成片片炫麗波動。
在近身至伸手可攻擊的範圍時,額上熱汗頻頻滴落,但連眨眼睛都不敢的老鬼,小心翼翼的道:「動手嗎?殺了這傢夥就沒問題,不然等牠恢復過來,誰知道研究所關不關的住。」
古迪心裡也在猶豫著,所長洛克的性格他知道,如果不是必要,自然不會即使犧牲慘重也要捕捉這隻天敵型異形。
思考再三中,所有近身戰人員都在等隊長下令,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是盯著眼前已變得赤亮無比怪物。
沒有太久時間,古迪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沈聲喝道:「殺!」
數十柄能量兵刀快、狠、準、刁的自各個方向刺入,濺起了腐蝕高溫的墨血飛灑,眾人得手便迅速後退。
同一時間,從都市管理局發出的強制命令,也讓他們身上機甲和能量兵刀自動關閉,但已經晚了一步。
「成功了嗎?」
老鬼緊張的喊著察看,雖然連頭、頸、胸等重要部位都擊中了,但除了真正有交手過的遠征隊,誰也不知道天敵型生命力有多強韌。
低音弱鳴迴盪陣陣,猶如臨死哭喊的叫聲似乎就是最好回答,在場所有人看著大地逐漸染滿墨黑血液,心中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靜靜無聲等待好一會,見異形真的不再有動作,連被插入能量兵刀的地方都沒有反應了,古迪這才轉身道:「傷勢重的人帶去束管治療,還能動的都來這裡,把屍體給我運送到研究所!剩下的人打掃戰場,等待命令!」
感受著身上機甲失去能量後的沈重,古迪不禁自嘲暗笑道:「難道我也老了?要跟老鬼一樣準備退出冒險隊?」
突然,地底傳來一陣劇烈搖晃,古迪腳下的土石迅速裂開,旁邊老鬼則驚喊大聲道:「小心!」
飛撲的動作在最後一刻救下隊長,但失去機甲能量保護的老鬼,也被竄出銳物劃傷血紅長灑。
兩人在衝擊力下滾作一堆,傷疲交加的身體,一時之間居然站不起來,但銳物已是再度快速甩掃,鞭影破空爆出巨大響音,就要往他們身上攻擊!
此時強制關閉命令範圍外,有個人影迅速自避難群眾中沖出!
手裡握著奪來的兩把能量兵刀,柔和表情上是專注無他神色,來人一個極大踏步,踩地成擲物飆射姿勢,猛然將一柄能量兵刀迅雷射出!
劃過光芒燦爛破空,如天降驚電精準擊中銳物,穿透後的強大衝擊力道,甚至將它重重釘在後方全能型身上。
但那人沒有就此停步,他移動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迅速接近戰圈身影,配合手中的能量兵刀,好似道無形風鐮帶過眼前畫面,銳物鞭影瞬間即一分兩半!
變化僅在瞬間結束,待揚起的巨大塵灰落下,古迪和老鬼這才看清來人。
體型適中完美無贅,寬肩厚背自有股大山重岳之感,臉上五官柔和無害,神情正關心的問道:「武裝所的長官,你們沒事吧?」
斷落銳物是異形粗壯尾巴,牠被全能型壓制的同時,悄悄地自視線死角鑽蝕地面,要一舉擒殺帶給自己威脅最大的人類,沒想到依然功虧一簣。
再三確認兩位武裝所的長官沒事,異形這次是真正死透沒有動作,林天才放心的向避難人群走回去。
在短短步行路程裡,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盡是驚訝和讚嘆,這名年輕男子沒有穿著任何機甲,卻發揮出更勝武裝所部隊的力量!
適才一分兩半斬擊下,那劃空破碎的震撼音聲似乎還繚繞在耳邊,徹底激響每個人心靈深處,他們似乎看見了奇蹟,一個名為『英雄』的奇蹟!
「喂……那個是不是之前熱門光影裡的人呀?」
「好像是,我記得他叫……叫林天!對,他就是林天!之前也是跟個女人決鬥,空手就打退最新型機甲了!」
「我有聽說過!他在實驗之前,就被稱為是最接近新形的人類,是真正的奇蹟、真正的英雄呀!」
晚風吹起一池湖水,其上雞鴨吱呀亂叫,當面對無法確定未來之時,人類就會下意識抓住能夠依靠之物,而英雄,再好不過的了。
林天還沒走回避難人群中時,歡呼吶喊聲音已是震天,幾乎所有人口中都在吼著英雄和他的名字,就連武裝所人員都只能一愣一愣的看著。
遠方,確認異形死透被送走後,老鬼拍著古迪肩膀,露出仔細思索神情的道:「你不覺得這小子很像一個人嗎?」
隊長看著林天背影,心有同感的道:「嗯,這名年輕人很像姆里丹爾,如果心性沒問題的話,洛克應該會很喜歡。當然,在這之前他得先給我一個交待,下那什麼狗屁命令!」
不同於在怒談笑罵的兩名老戰友,迎接林天的淺草真守,正攙扶著重傷的三澤徹站立,笑容有點勉強。
「那可是安第爾呀……先前你也沒有出手幫忙,難道除了當英雄、受人景仰之外,你就沒有任何想法嗎?」
與過去在宮本學院時相同的歡呼迎接場景,但兩人之間卻已是大不相同。
原本和氣微笑面容,在看到好友嘆問之後,林天也露出些不自然的僵硬,頓了下才緩緩說著。
「我不站在他們那邊,是因為人類和太平洋都市有屬於自己的規則,異形注定是敵人!而下區人也相同,微小的貢獻和龐大的消耗,注定了他們將會是生存上的阻礙。」
淺草真守笑了,卻是笑得更苦,他深深呼吸口氣,才又道:「那我呢?沒有通過實驗,已經成為失敗者的我,對你來說是不是也是阻礙了?」
沒有解釋更多,林天柔和表情中,只顯露絲絲更加堅決神色,低低聲、淺淺音的回道:「我們……永遠是朋友。」
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入歡呼人群之中。
第一波進化實驗帶來的混亂結束同時,迷宮通道之內,除了偶爾見到懷著期待、不安的居民外,還有一隻由新形人類組成的特別搜查隊,正全副武裝的執行任務。
漆黑、臭噁、冰冷組成的曲長通道裡,劄木里帶著幾名隊員巡視,空氣中不時飄來鏽蝕和血腥組成的腐爛怪味,不少人都開啟能量面罩隔絕,只有她依然是用五官仔細感受一切。
機甲隨著人體,在積水地方踏出一步又一步「啪搭」濺聲,這時劄木里的傳感器也響起聲音了。
「隊長,這裡是貝努,迷宮通道的負責區域裡沒有任何發現,再搜索下去就會離開指定範圍,請指示。」
針對前次光影戰鬥,研究所做了份關於這頭求生型異形的簡易分析,因搜查久未有成果,特殊搜查隊照著資料能力分成數組人員,不求一舉功成,只要於發現時拖住對方,等待其他人支援即可。
回應熱情貝努的是冷然聲音,道:「不要超出範圍,小隊改成搜查索果羅下區,並隨時支援其它地方。」
聽見活潑應答聲音傳來,劄木里就將通訊關掉,沒有想跟貝努廢話感覺。
其他幾名隊員聽見已經有小隊任務結束,便打開了自己的傳感器,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漸漸有些放鬆的聊起天來。
「隊長,聽說今天上面出現一頭異形,而且是非常少見的天敵型,比我們的目標還要強大,所長還下令要活捉,結果死傷不少人呢……」
另一名人員聽了頗顯興奮,戰意高昂的道:「真想上去呀,野外獵獸看都看膩了,一般異形也遇過幾隻,就是沒見過傳說中的天敵型,正好試試進化成新形人類的能力如何!」
先前說話者立即笑罵他,道:「別傻了,天敵型的恐怖,絕對不像你遇過的異形這麼簡單,而且有統領能力的獵獸首領,你也只是幸運還沒碰上。實在很想見識的話,可以向所長申請調到遠征隊呀。」
被小小打擊一下,他像是想起什麼,面容垂下低嘆道:「唉……如果說冒險隊是有能者的精英,遠征隊就是有能者的王牌。那些人實在太強大,就算我成為新形人類了,也不敢說穩勝他們。」
情緒迅速由雀躍轉為低沈,先前說話者見狀,用力拍了拍他背心大笑著。
「弱一點有什麼不好?遠征隊雖然強大,但在武裝所的部隊裡,死亡率向來也是最高。像冒險隊這樣排在第二,該有的好處都有,太厲害的怪物也不用我們對付,偶爾回來就去夾層地帶歡樂一下,這不是很棒的生活嗎?」
見對方還有話說,先前說話者又道:「別不知足啦,遠征隊的人想退還退不下來呢!因為能力太強注定去送死,想想也是可悲。除了他們的姆里丹爾以外,還沒聽說有人能活著超過五次任務。」
無聲接受著夥伴灌輸的觀念,但在他心裡還是有無法放棄的堅持!
擁有最強的能力、穿上最新的機甲、使用最棒的武器,徜徉遊走於獵獸、異形的包圍裡,那樣酣暢淋漓的戰鬥,會是多麼熱血澎湃、多麼震撼人心呀!
但現實就像走在前方的冷冰冰隊長一樣,只在微光通道盡頭處,緩緩轉身過來麻木的宣布道:「今天搜查到此為止,辛苦了。」
另一邊,已從幽暗通道返回的貝努小隊,他們照著都市管理局發給的部份地圖,終於從交錯縱橫迷宮裡走出。
但眼前本該有人群走動的索果羅下區,卻是死氣沈沈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彷若殘骸廢墟、清冷鬼域。
森羅幽黑之地,還有濃郁揮散不去的血腥味,貝努眉頭一皺,頓時想起來的大叫道:「原來是這裡,之前發現異形和神秘波動的H區!怎麼就走到這地方呢?真是倒楣……」
當初77號還在時,這裡特別搜查隊就已經仔細搜索過,但在她另有意圖的掩飾之下,卻是什麼也都沒有發現。
「喲!年輕有為的小隊長,你說該怎麼辦呢。」一名較年長者打趣道。
這個小隊總共五人,領導者一職由進化後的身體機能強弱決定,不過也沒什麼人想搶著做,畢竟吃力又不討好,讓給這名有趣的年輕人,正好可以捉弄他。
H區顯然不是休息的好地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做什麼比較好,貝努想的都歪嘴皺臉了,最後也只得搬出劄木里嚇嚇他們。
「大叔,你們這樣不負責任,小心被隊長知道了,她可是會生氣的呀。」
其餘的人聞言哄笑出聲,被稱作大叔者更是道:「我們可都有努力遵照『小隊長』命令執行任務,怎麼會不負責任呢?」
知道自己說不過對方,貝努搔了搔頭,乾脆的一擺手直接道:「那好吧,我宣布小隊原地休息,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要在隊長集合時不到就好了。」
每個小隊都有負責的搜索區域,只是從迷宮通道回來,不一定會出現在那一個地方,所以到了最後集合時間,各隊會再經由附近的天梯自行回到蘭道爾上城。
若是其它熱鬧點地方,至少還有空閒可以『放鬆』或『找樂子』,不過在這沒人敢來的H區,他們也就只能真正的休息了。
雖然味道難聞,過重溼氣也保持了地上鮮血腐液的黏滑,但幾個人依然熟練的找到地方,準備坐下好好休息。
只有貝努一人,仍是手拿自動步槍,不斷在四周走走看看。
「喂!小隊長,在做什麼呢?還不快來休息。」先前的大叔高聲喊道。
走得有些遠的貝努,還是有小小盡責之心,他揮揮手叫道:「知道了!劄木里隊長說要搜查,我稍微看一下,馬上就回來。」
大叔聞言,朝其中一名休息的人努努嘴巴,示意跟上小隊長,雖然這裡已經多次調查過,但還是小心為上。
被點名者暗罵倒楣,但也俐落的拿起了自動步槍跟上,大家還是蠻喜歡這名熱情活潑的年輕人。
經受戰鬥破壞之後的H區,都市管理局因為忙於新形計畫,也尚未進行整修恢復,或許不久就將成為真正被遺忘的廢棄區域,
將機甲的照明燈光開到最大,巡視完廣場部份的貝努,心中突然有股怪異違和感覺,眼前的建築廢墟、機械殘骸、鮮血汙水間,似乎充滿著某種不協調,但他一時間也想不出到底那裡有問題。
在另一隊名員跟上之後,兩人便朝長長的居住地通道走去,入口處還躺著由77號所踢破的巨大鋼鐵阻礙。
貝努仔細的比較一會,發覺自己即使也進化成新形人類了,依然做不到這種破壞程度,那女人是真的很強!
不過就是這麼強大的傢夥,居然也會戰敗幾近身亡,這讓貝努握槍的手下意識更加緊了點。
雖說現場還有發現歐洲都市的聚能武器組件,但從上頭發來的命令是無關兩字,當時特別搜查隊的隊長比達奇,知道這是自己不該接觸的秘密,也就沒有多問,只是讓隊員將異形的危險性再提高三分。
走在調查過的通道上,兩人很快就來到先前被異形破壞的居住室。
這裡依然是副斷垣殘壁景象,被撞開大口的鐵門遙遙欲墜斜掛著,貝努看了看兩邊深處,皆是漆黑無聲,似乎沒有人再來過這地方了。
確認沒有任何異狀,輕呼口氣,貝努朝隊員笑了笑,示意隊員可以回去。
就在這時,貝努那熱情愛笑的面容僵住了,雙眼瞪大的看向地上某處,他終於知道不協調感從那裡來,也終於知道H區那裡有問題!
所有索果羅下區人的屍體,都不見了!
驚人發現,貝努立刻轉向另一名隊員,面色凝重的道:「這裡情形有點奇怪,原本的屍體全都不見了!你把大叔他們叫來,這個H區要重新再搜索一次!」
隊員聞言也發覺有問題,正想用傳感器聯絡外頭的人,但才剛要動作時,這片幽暗廢墟中傳來了「喀啦」碎音,像是不經意發出的聲響。
驚愕兩人瞬間轉身,持著自動步槍朝音源方向大喝道:「誰!出來!」
照明燈光的方向,在一間鋼鐵牢房前顯現出了高舉雙手的人影,緩緩的顫抖身子走出,似乎非常害怕。
貝努給了隊員一個示意眼神,讓他趁機通知外頭的人,自己則是小心翼翼上前,保持好距離停下後,用自動步槍指著對方大喝質問。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個荒廢的H區,把傳感器資料給我看看!」
受到強光聚焦,人影像是被嚇到,連忙順勢用手背遮住雙眼,沒有將傳感器資料給貝努看,只是驚懼的回答道:「我……我叫王石,是H區居民,最近沒有聽到異形消息了,所以才回來這裡。」
再三確認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瘦小的索果羅下區人,貝努也放心的慢慢接近,同時繼續問道:「這裡的居民?這一區的屍體呢?是你弄不見的嗎!」
「我……我不知道,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是真的!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謊!」見那自動步槍槍口都快要抵到自己,人影更加慌張的喊著。
當走近之後,貝努仔細觀察了對方,矮小、蒼白、瘦弱,這是個標準的索果羅下區人,他喝聲命令道:「我是特別搜查隊的人,正在追查異形下落,你必須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那人聽了,連連點頭道:「是!是!我一定會好好配合你們。」
貝努見對方很懂事的配合,也就不為難他,轉身向後方隊員問道:「大叔他們聯絡上……」
錯愕、震驚僅在一瞬間,貝努用生平最快速度要轉回來開槍,但身體才移至半端,一條粗壯尾巴已無聲勒緊脖子,強大擠壓力道迫的他連話都說不太出來!
「我想……想起來了!王石……王石早就死了,你們到底是什……什麼人?!」
隨著自己身體搖晃不止的燈光,閃動光線之間,貝努看到眼前的人露出嗜血神色,粗壯尾巴正是自他身後伸出,眼前半人半獸模樣令見者無法置信。
這時,後方響起輕輕踏步聲音,另一個人影也走來,正拿著貝努隊員的能量兵刀,上頭還滴流著點點鮮紅,連自動步槍都被她掛在身上,發出了疑惑問句。
「怎麼還不動手?就算你要把他吃了,我也沒有意見。」
貝努想回頭看清女子模樣,卻被牢牢纏緊無法動作,只能聽見那名索果羅下區人搖搖頭,皺眉道:「這個人發現屍體問題,原本我只想騙走他們,但妳卻殺了人,傳感器會立刻顯示反應,現在應該有人在通道外頭等著了。」
女子越過自己來到索果羅下區人的身邊,這才讓貝努看的清楚。
對方有著一頭紫藍色的齊肩短髮,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褐銅澤亮的光滑肌膚看來,應該是名蘭道爾上城人無誤!
「那不是更應該立刻殺了他,從其它通道轉換區域藏匿,不然等特別搜查隊的人到齊了,你和我聯手也不一定逃的出去。」
「嗯,的確是該快點離開,不過算算時間還來得及,所以不用太擔心,而且上城人是不可能找到有心藏匿的下區人。正好妳不是要毀滅進化室?就先用外面幾個人來練習一下吧。」
被勒住脖子的貝努意識還清楚,聽到攻擊上城的狂言心中大驚,試圖催動機甲全部力量,猛力想扳開粗壯尾巴束縛,即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警告外頭的人。
但突然,貝努感到股無形力量波動在聚集、濃縮,隨即就是一陣爆發,強大威力被精準控制在狹小範圍,將他傳感器的一手瞬間炸碎!
劇烈痛楚才震得他要大喊,那粗壯尾巴尾端已經順勢伸進嘴中,堵的貝努終於連話都不能說,只能發出痛苦不已「吱唔」聲音。
見完全消滅對方洩露秘密和掙脫可能,女子才又道:「接下來呢?」
索果羅下區人見貝努手被炸碎,鮮血骨肉四濺,這才想起來訝道:「都忘了上城人的傳感器有連線,還好妳的先前已經阻隔,不然被他們發現時,一下就會暴露真實身份。」
「廢話少說!外頭的人應該等得不耐煩,差不多該進來了。」女子脾氣似乎極差,說話間隱隱有動手趨勢。
劇痛和窒息感覺雙雙襲來,斷手大量失血的貝努,感到意志有些沈重。
最後昏過去之前,他只聽見那名索果羅下區人道:「外面還剩下三個人,進來……就代表遊戲開始了!」
站在深長幽暗的通道入口,大叔帶著另外兩位隊員嚴陣以待,就在不久前,一名隊員傳感器的生命跡象顯示消失,他們立刻警覺有異!
在跟劄木里隊長快速報告後,他們就收到「確實掌握敵人動態,不要輕易驚跑對方」的簡單命令,其它小隊則已經分路包抄。
不過現實沒這麼簡單,唯一的女性隊員,看著傳感器投射出來光影,擔心道:「貝努的生命強度在不斷減弱,照這樣下去,他可能很……消失了,他的傳感器被破壞了!」
如果是死亡,那光影上會顯示生命失去反應,但她只看到斷線訊息,極有可能還活著。
先前還跟貝努打趣的大叔,神色嚴肅凝重,他摸了摸下巴短鬍,語出驚人的道:「我進去看看。」
「喂!你沒聽到隊長命令嗎?如果又把異形嚇跑,不知道要再花多久時間才能找到牠。反正那兩人八成是玩完了,我還沒聽說異形看到食物會放著不吃的。」
被最後一名隊員質問,大叔沈吟了會才道:「這頭異形跟以前遇過的不一樣,很古怪,也許他們還有可能活著。」
那名隊員聽了,伸手直接抓住大叔,面色難看喝道:「就是因為這樣才要小心,牠可是會設下陷阱的怪物呀!那兩個人怎麼說也是配有機甲的新形人類,無聲無息就被擒殺,你以為進去就救的了人?!」
女性隊員同樣搖頭,勸道:「他說的沒錯,力量再強如天敵型,沒有智慧只會依循本能,還不是被部隊擊殺了!這種會思考的怪物,才是人類真正的敵人!」
看不見盡頭的幽冥深處,即使機甲照明光源開到最大,也無法穿透層層黑暗,只有微微氣流飄動聲音經過,好似惡魔低語吹的三人心寒。
但大叔神情堅決,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我答應過比達奇,要好好照顧那個小子,既然有機會就要試試看。而且我總覺得……那頭異形正在等我們!」
聽到前任隊長名字,男隊員知道無法改變大叔心意,只得轉頭對女隊員吩咐道:「妳留在這裡,我們出事或是一發現有問題,立刻通知劄木里隊長!不要進來,知道嗎!」
見女隊員點頭表示了解,男隊員這才拍了拍大叔肩膀,沒好氣的道:「算我欠你們的。走吧,沒有下一次了……呸!呸!不對,是下一次我可不會幫你了。」
大叔笑了笑,舉起手中自動步槍,率先走入幽暗的居住區通道。
H區廣場往居住區的通道口,無人、幽靜、陰冷,獨自留在外的女隊員,一手自動步槍緊握、一手能量兵刀警戒,在這詭異氣氛下,那裡都沒有安全感。
她不時在洞外徘徊巡走,甚至將照明球丟出,讓整個廣場頓時明亮許多。
但入目的廢墟殘骸、聞到的腥血腐味,以及無處不染滿的鮮紅褐黑,反倒構成另一種緊迫壓力。
女隊員加入冒險隊也有數年,出過許多次任務,不過向來都是他們當獵人,對野外獵獸、異形、大型動物等下手,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渾身充滿被盯視和踏入陷阱感覺。
緊張、不安、害怕,讓她全身肌肉緊繃,只要一有任何動靜,手上的自動步槍和能量兵刀就會立刻攻擊!
才巡視一會,渾身經常性的用力已讓女隊員額冒熱汗,突然裡頭一聲怒喊傳出,她立時轉身對著通道口警戒。
就在這同一時刻,女隊員身後也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任何正常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女隊員毫不猶豫的以能量兵刀護身,轉過身就是自動步槍瘋狂掃射!
神奇景象出現了,擊發的子彈被卡在層淡淡青色光罩上,而在那後方,站著一名紫藍色齊肩短髮的俏麗女子。
傳感器立時就要啟動,將一切畫面和訊息傳給劄木里隊長,但當女隊員要動作時,才發覺自己已渾身動彈不得!
她好似陷入了張緊實大網,被股無形力量禁制住,即使以新形之力配合烈火機甲3號,整個人依然無法反抗慢慢浮空起來,連想大喊求救都辦不到。
在女隊員瞪大雙眼,無限驚恐神色之下,那名俏麗女子逐漸走近了。
她伸手奪下能量兵刀,然後一點一滴的慢慢往女隊員喉嚨貫穿,直到武器柄端盡沒,掉落地面發出「噹啷」一聲,已軟癱的屍體也才跟著「碰!」聲掉落。
對精神力量使用越見熟練,心中除了摧毀進化室,重新得到父母的愛以外,再無任何顧忌的娜汀亞,即使是對特殊搜查隊的人也毫不手軟。
一個響指輕打,「波」的聲音揚起,女隊員手掌和傳感器皆被炸的粉碎,娜汀亞的動作流暢、沒有猶豫。
「冒險隊的精英也不過如此,跟那個賤人比起來差太多,不不……或許是因為我變得太強了,哈哈哈哈!」
久未出現的笑聲,雖然時間、地點、目標不同,但面容依舊是同樣的瘋狂扭曲,那顛亂之姿甚至更勝異形!
笑聲漸斂,靠在通道入口的冷冷鐵壁上,輕鬆完成計畫的娜汀亞,擁有遠比預期更多的悠閒時間,她雙手環胸等待著,等待撒艾夫完成他的任務,又或者是由自己動手幫他完成。
而通道之內,早已走至深處的大叔和男隊員,在見到貝努身影時,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
雖然還有口氣殘存,但他的手腳關節和嘴巴,都已經被某股強大力量擊碎、攪爛,整個人被亂石碎塊壓在底下無法動彈。
而當兩人要上前救援時,通道口也傳來了自動步槍擊發聲音,但隨即又是一片死寂沈默。
他們驚覺不對,想用傳感器連絡女隊員,卻看到光影投幕上,那生命顯示跡象漸漸消失!
「中計了!但是……但是怎麼可能?!」男隊員冷汗直流的驚喊。
如果說異形是埋伏在通道內,從而誘使小隊進入,這種低智力陷阱還說的過去,但牠卻懂得聲東擊西,挑中力弱一方迅速擊殺,逐漸消耗小隊力量,這是要以弱勝強的方式!
而且那頭異形根本不知道,已方到底會不會進來,卻能完美執行任務。
「是有所依靠,還是牠變的更加強大、聰明了,所以無所畏懼?」無限紛雜思緒在男隊員腦海中閃過,不知不覺間,這幽漆通道顯得更黑暗恐怖了。
「冷靜一點,她的生命跡象消失了,趁那頭異形還沒進來,我們先把貝努救出去。這裡通道雜亂,可以先想辦法躲過去,等隊長來了再配合抓住牠!」
讓男隊員恢復注意力警戒四周後,大叔自己蹲身下去,盡速搬開貝努身上碎石,卻見到他神色激動,已碎爛大口奮力的發出細碎聲音。
以為是太過痛苦所以忍受不住,大叔連道:「忍著點,那頭異形隨時會進來,我們要盡快把你救出去。」
但沒想貝努卻是更加劇烈反應,神色急得似乎都快哭出來,驚覺不對的大叔,立刻抽出能量兵刀轉身站起,卻只見到男隊員驚愕無比的面容。
通道上方,有頭隱藏許久的怪物,牠任由兩個人類在底下走動,沒有被貪婪慾望驅使冒然攻擊,只是大口張開成十字四散,慢慢的一點一點靠近可口美味糧食。
就在那名搬動碎石的人類拿出武器時,忍耐已久的異形也瞬間加速,只是在一轉眼內,帶有尖刺倒芒的舌頭已將大叔整個人纏緊,直接吞食下去!
男隊員見狀立刻開槍射掃,不像天敵型擁有能量護身,這頭異形頓時被打的墨綠黑血四濺,痛聲尖嚎之中,龐大身體在迅速幾個彈跳閃動後,消失在通道一端。
驚恐不已的男隊員呼吸緊促,見異形走遠後,還呆愣了好一會才醒來,他丟下射完子彈的自動步槍,雙手快速搬開碎石,將淚水和鮮血已流滿面的貝努扶起,連忙的想要退出通道。
新形加上機甲之力,全力爆發的男隊員,一下就將貝努帶到通道口,但才正要走出時,卻發現有道青色極淡光芒封鎖住道路,而女隊員的屍體正倒在外頭。
他將貝努放下,配備的烈火3號機甲上,亮起了最大限度紅色流光,整個人重重向前一踏,扭身就是揮拳猛擊青色光罩!
「碰!」聲巨響,新形人類加上機甲的衝擊力,將青色光罩打得如同有彈性的網子般撐大、變形、散離。
但缺口出現同時,青色護罩四周也飄起淡淡光點,迅速的修補恢復,令這個通道頓時再次被封鎖住。
事情一再出乎意料,這些手段根本不是頭異形該擁有,顧不得會被追上危險,男隊員也停下再次嘗試攻擊,試著用傳感器連絡上隊長,要報告這裡的一切經過。
但此時的光影投幕,卻有如波浪晃動起來,斷斷續續無法使用!
「該死的,居然是阻絕器?!那真的是頭異形嗎?居然還會操作機器?不是野外間諜下手的嗎?牠簡直……簡直就像是個人類!」
在最初的77號慘敗幾近死亡後,研究所從幻影機甲資料中,知道敵人會使用這項技術,所以早已為特殊搜查隊配備特製抵抗器。
雖然附近的感應器裝置仍會受到影響,無法傳送訊息資料,但自身機甲和傳感器仍是可以運行無慮,只是他們沒想到,這頭異形本身就會使用!
一直以來,武裝所都是推測當時有三至四方勢力插手,甚至是野外間諜也介入了,所以才導致場大混戰,而77號在圍攻下會落敗也就可以理解,但顯然真相不是如此。
隊友盡皆死傷、連絡不上本隊,正急速思考一切前因後果的男隊員,此時聽到通道盡頭處傳來震動和腳步聲,那消化完大叔的異形,已經回來了!
看著倒在一旁的貝努,他知道就是自己來的及破開青色護罩,也絕對沒辦法在異形眼下將人救走。
縱然先前果斷的放棄救援這年輕小隊長,但那是在無法確定情況下,當有隊友倒在面前時,無論如何他也只能拼上一拼了!
大力邁開步伐,烈火3號讓男隊員化身成一道燦爛熾炎,他抽出機甲掛持的能量兵刀,奮力長吼聲之中,毅然的衝向迎面而來巨大異形。
腳步連踏、碰聲不斷的加速中,居住地的長型通道內,一紅一黑兩道身影,悍然撞擊在一起!
異形龐大的前撲身軀,帶來強烈壓力和逼迫,多節前肢猛力揮動下,如同甩動破風的長鞭,爆響擊往糧食頭部。
男隊員被逼到絕地,面容激動猙獰,雙腳大力站定,緊握住手中能量兵刀,奮力的由下往上瘋狂揮斬!
求生型異形雖然肌肉鎧甲最為厚實,但缺少能量保護,前肢與能量兵刀交接下,被男隊員狠狠砍進了一半!
濺灑出的腐蝕墨血,在機甲護罩上發出「滋滋」聲響。
烈火系列機甲沒有大地的攻防優勢、颶風的敏捷速度、重水的多變全面,但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那就是最為強大的爆發力!
男隊員的烈火3號在大喝聲之中,發出耀眼赤色光芒,連手中兵刀受到能量灌輸也化作熾炎紅柱,猛然推動下徹底斬斷了多節前肢!
異形痛苦嚎叫同時,粗壯尾巴也自牠身後閃電出擊。
還保持上砍姿勢的男隊員見狀,順勢往下拉回用力一劈,但尾巴向來是異形最強韌部位,兼且烈火3號無法連續爆發,能量兵刀被強大橫掃擊得脫手飛出。
沒有時間去撿回武器,極近距離下,面對另一隻多節前肢揮擊,男隊員反應迅速的就地倒滾閃躲。
被斬去一手的異形,不斷以大口、單手、尾巴連環攻擊,但當初選擇埋伏的狹長通道,如今反而不利牠施展動作。
只見在男隊員精準判斷和敏捷閃避下,四周鐵壁都被打得重凹深陷,不斷發出「碰!」聲巨響,但始終就是擊不中他。
述地,異形停住所有動作,沒有前進、沒有後退,沈默下來盯著男隊員。
那被寬大黑色肌肉掩蓋的深紅雙眼,好似充滿人類靈智在思考,突來靜謐在這激鬥情況下,更顯詭異。
雖然摸不著這頭奇特異形想法,但男隊員不敢輕易動作,面對眼前強大敵人,他極緩的向能量兵刀掉落地方移動。
沈滯空間內,一陣蠕動聲音乍然響起,男隊員見到被自己斬斷的多節前肢,傷口處正開始在癒合、生長!
霎那間,男隊員已經了解異形用意,久攻未果之下,對方要利用剛才吞食的血肉能量,準備等肢體重生再攻擊!
在這之前沈默以待,甚至故意示敵於眼前,是要誘使他攻擊自投羅網!
與黑暗景色融合一體的龐大身影,那輕鬆姿態毫不設防,好似在嘲笑男隊員,面對同伴被吃食,即使已至絕路仍然無力的模樣。
憤怒已極的他發出決然長吼,用著生平最快速度,返身一躍滾地同時取回了掉落武器,已充能恢復完畢的烈火3號,也重新亮起赤紅光芒。
他用力猛蹬,「碰!」的一聲在地面留下腳印,整個人在黑暗通道之中,劃出一道耀眼紅色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沖向異形!
因多節前肢尚未生長完畢,異形便揮動粗壯尾巴再次襲來,但結果已是截然不同。
充份蓄足力量爆發的男隊員怒聲斬劈,能量兵刀化作最為鋒銳利刃,將粗壯尾巴皮肉層層碎斷,雖被阻住攻勢,但也使得異形在哀號中第一次退後數步。
知道這頭異形擁有智慧,不會再給自己第二次這麼好的機會,男隊員趁烈火3號能量尚有存餘,立刻再次沖上,這次他會直擊對方要害,頭部!
戰鬥過程只在瞬息,若有人在此觀看,便見到火紅身影與黑色長尾的猛烈交擊,停頓了僅一會,隨後男隊員立即再次彈蹬衝刺。
接連攻勢實在來得太快,只餘單隻多節前肢的異形,慌忙之中動作有如人類,居然用來擋在寬大頭部,好似在逃避現實求饒一般。
時至此刻,即使這頭異形再如何珍貴奇異,男隊員也知道不能留下對方,不然牠遲早會成為人類大患!
阻絕器也有個好處,沒有了來自上頭的命令和監控,可以放手施為的男隊員,藉著急速沖勢一個小躍跳起,雙手反握兵刀瞬間,已是將機甲所有能量灌輸其中。
一時間,狂暴能量化作條條光波纏繞,超出極限的使用,使它短時間內威力已可媲美猛烈式能量兵刀。
一往無回之勢,男隊員有十足把握擊殺這頭異形!
就在此時,那餘下的多節前肢述地揮動襲來,連尾巴都斬斷的男隊員沒有放在眼裡,半空腰部發力轉動,順勢猛揮再斷異形一臂!
失去雙手和尾巴,缺乏攻擊手段的異形,男隊員最後一個回身,在半空以迴斬之式帶動反手能量兵刀,於寬大頭顱上劃出最燦爛的直線光芒,令其一刀兩斷!
黑色肌肉鎧甲應聲出現一絲微小裂縫,寬大頭部漸漸分為兩半,一切似乎都在昭告人類的勝利。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該是分為兩半的寬大頭部,再現一絲裂縫,整整齊齊的分為十字大口,在瞪大雙眼,來不及反應的男隊員驚恐神色中,帶有倒刺的長舌紅芒驚現!
瞬間纏繞下,猛然就是將男隊員整個人拉入大口,結局改變的如此之快,他身體甚至都還在半空,連地面都沒有踏上!
咀嚼吞噬不絕響起,細長通道內再次只剩下一個聲音,已無行動能力的貝努,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流下痛怒眼淚。
而通道口的青色光罩也在此時消散,娜汀亞走入其中,看見撒艾夫狼狽模樣,面色不悅的低沈說著。
「只是幾個武裝所的隊員,就能將你打成這樣,攻擊進化室之時,看來你也只能當作盾牌使用了。」
雙手、尾巴傷口處不斷蠕動重生,當完全恢復後,龐大的黑色身影在貝努驚訝視線中,漸漸褪回人類模樣,露出原本虛弱、瘦小的撒艾夫。
「公主,他們可不是一般人呀。雖然比不上天使的強大,但怎麼說也是有能者中的精英,能完好回來就不錯了,可惜我不是天敵型異形呀……」
最後一聲感嘆真正發自內心,如果是天敵型,也許他就有機會像斐濟文所說,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失去理智,但可以徹底的擺脫精神控制,也不用去做攻擊進化室這麼危險舉動。
娜汀亞雖然已經從撒艾夫那裡,知道自然世界對自己力量的研究和看法,但故事後面有些小小改動,並不清楚天敵型異形有機會突破控制,對他說法也只是譏笑了幾聲。
「天敵型?這種只會出現在亞洲都市和北美洲都市的怪物,這麼想見到的話,你可以去那裡試試,不過大概也是被奴役的命吧。」
聽見娜汀亞提起外頭世界,撒艾夫小心試探道:「聽起來似乎不錯,不過我沒辦法長時間離開妳太遠,第一次進化就是因為這樣失去理智,差點被巡邏隊抓走。」
兩人邊說話聊天,邊徹底破壞一切可能留下證據,最後走向唯一還活著的特別搜查隊隊員。
站在貝努身前,娜汀亞精神力量微動下,那癱軟無法彈動身體,就這麼憑空飄浮起來,黑暗之中看起來詭異、驚人。
沒有理會撒艾夫的試探,娜汀亞有著自己的想法,她伸手指向貝努,一點都不像是在對待生命的道:「最後一個了,你要吃掉他嗎?」
「嗯,那就……特別搜查隊的人要來了,比預期的還要快,不愧是有能者的精英部隊。」
正要接過糧食,撒艾夫被異形逐漸強化的五官,明顯感受到氣流中的震動和不尋常,雖然對方已經盡力掩飾,但多人移動仍是難免聲響。
點點頭,娜汀亞輕打個響指,貝努身體述然被股無形力量扭曲、揉和然後就是爆炸!
近距離炸散的血肉飛雨,濺灑了撒艾夫一身,甚至連眼睛都有些難以睜開,他撥去臉上的屍體碎片,面露為難的道:「下次如果要這樣做的話,麻煩也幫我擋一下好嗎?最起碼通知一下吧……」
解除遮擋的青色光罩,一身仍是光潔乾淨的娜汀亞,雙手交負身後,輕笑幾聲率先走向通道深處。
人形時對血腥渴望並沒有這麼強烈,反倒是往日習慣讓撒艾夫覺得黏膩,渾身都不太舒服,但也拿娜汀亞沒辦法。
無奈的擺擺手,他隨意拍了幾下,便跟著前方公主身影,一同消失在複雜通道中。
看著傳感器投射出來的光影地圖,貝努五人就是陸續消失在H區居住地的通道中,劄木里吩咐各小隊分向前後包圍。
但即使小心移動著,等到了戰鬥現場,依然只有隊員的殘身斷骸。
「碰!」的撞擊巨聲響起,劄木里一拳打向鐵牆,面容極為冷肅,她對著四分五裂的屍體,沈聲道:「異形行蹤呢?」
從通道另一邊趕來的隊員們,見到厚實鐵牆居然被擊得碎裂開來,不由得紛紛暗想,原本就能操縱條件最嚴苛的大地機甲,這名女隊長在成為新形人類之後,似乎更加厲害了。
「沒看到,管理局的地圖雖然正確,但下區人在這裡生活已久,似乎還有另外挖出通道,地形……遠比想像中要複雜許多。」
捕捉異形行動,尤其是天敵型和求生型,這兩類都會藉由進食來加速恢復,人類方面時常要以生命來打消耗戰,這結果十分不劃算,安第爾一案就是最好例子。
所以武裝所向來都是派遣精英進行任務,務求以最小損失達成命令,但這也是為什麼人數不多的特殊搜查隊,即使發現了蹤跡,也無法進行大規模圍捕原因。
知道再一次的任務失敗,而且隊員還慘死眼前,劄木里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胸膛起伏漸漸沈下,只有雙手仍是緊握。
「派人搜查現場,並向所裡申請H區最近活動跡象,異形一再出現在這裡,絕對有原因!另外……把貝努等人『收拾』好,這是最後能幫他們做的事了。」
沒有明文規定,但武裝所成員都明白,有一天或許他們也會變得如此,現在幫人一把,以後說不定就是別人幫助自己,總比被下區人『收拾』拿去賣掉,又或者是進入都市循環系統,成為『營養液』被吃掉的好。
時間同樣的經過,相比起蘭道爾上城戰勝異形的歡天喜悅,索果羅下區的特殊搜查隊,卻是瀰漫著一股沈重氣氛。
此時,武裝所的內部,收到了兩份截然不同報告的洛克,心情也很糟糕,一邊是付出慘重代價的勝利,一邊雖然損失不大卻失敗了,那個都不是能令人高興事情。
劍形利眉緊皺,坐回辦公桌的洛克,調出通訊光幕連絡上研究所,當見到那金髮白衣人影出現時,他面色難看說著。
「那頭特殊異形也出現了,就在先前的H區,現在搜查隊隊長申請全面調查該地方。」
面對被送來已死亡的實驗樣本,大沛因同樣神色不佳,她冷聲輕道:「那就是說又沒抓到?才跟天敵型交戰過,你應該能夠明白,有智慧的異形是多麼可怕存在。」
「碰!」的一聲重砸桌面,洛克怒道:「我當然明白,所以才要全力緝捕,下區特殊異形這麼多疑點,光是娜汀亞和撒艾夫兩人就很有問題,但妳一再要我忽視他們,這是為什麼?!」
「……異形是異形、人類是人類,他們雖然可疑,但跟事情不會有什麼關係,就隨便給特殊搜查隊一份資料吧。」沈默好一會,大沛因這才回答。
對方的輕藐態度,徹底激怒這名武裝所所長,他指著大沛因直接罵道:「先前77號曾調閱那兩人資料,最後在都市邊壁莫名戰敗,至今在束管內還沒醒來,這難道不可疑嗎!這樣算是沒有關係嗎!」
知道不能把洛克逼得太緊,如果在這時候武裝所發現自己真正意圖,很可能就會功虧一簣,而且在光影投幕的角落,大沛因看到了絲絲細長白髮,顯然她也在那裡。
「洛克,雖然有些意外,但那兩人現在是我跟野外人聯絡的重要管道,你該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沒有他們,就沒有豐富的野外資源和獵獸。」
面對大沛因難得的示軟解釋,洛克雖然知道她為了避開鬼魂研究,跟野外人有所往來,但眼看部下一一死去還無法提供幫助,這好似親手將人推落火坑的感覺十分難受。
盡力平撫心情,衝突的情緒讓洛克嗓子甚至有些啞了,道:「那頭特殊異形呢?這樣下去搜查也不會有結果,只會增加更多傷亡。」
挑選著不會刺激對方的言語,大沛因道:「現在研究所有天敵型樣本,短期內無法分心,若是武裝所想暫緩放鬆追捕也沒關係,『他』不會逃出太平洋都市。」
沒有察覺到話中微樣異義,洛克只是道:「既然妳這麼有把握,武裝所會先調回特殊搜查隊,若是那頭異形趁隙逃至野外,遠征隊也不會為研究所特別出動,妳要明白這一點。」
揚起令人捉摸不清笑容,大沛因並沒有再說話,反倒是對面光影中,似乎傳出有陣聽不清的女性聲音在提醒什麼,而後洛克才繼續說下去。
「最近鬼魂似乎跟部份大聖堂的人合作了,命令武裝所組織實驗成功者,讓他們對進化失敗已被趕到索果羅下區者,執行『清掃』任務,妳認為如何?」
大沛因冷笑了笑,道:「那就去做呀!這跟研究所有什麼關係,那些沒用的傢夥,一生會消耗多少能量、資源,又能反饋多少給這座穹型都市,問你身邊的人不是最清楚嗎?有他們在,只是加速敗亡而已。」
知道對方為了目標無所忌諱想法,但七成成功、三成失敗,並不如表面上數字簡單,對這足有數百萬人的超巨大穹型都市來說,那就是數十萬的生命消逝!
之後會引起的混亂和問題,身為武裝所所長,洛克不可能等閒視之。
「妳難道忘了,亞洲都市和北美洲都市的慘狀,那份經過數百年仍保存的光影資料,可不單單只是觀賞用。」
在都市存續這一項認知上,大沛因與『父親』倒是相同,她道:「難道你天真的認為,人類想進步甚至活的更好,不需要付出代價?過渡期的基石,用完本來就該丟棄。而且,發生些混亂,對鬼魂的統治也會有影響……」
見洛克臉色越來越難看,大沛因話風一轉,再道:「既然你會擔心,那我可以保證,接下來的實驗過程,將有八成的人都能進化成功,相信武裝所壓力也能減輕一些。」
這次洛克聽出了弦外之音,大喝道:「研究所可以操控實驗成功機率,妳……其實有百分之百進化方式,對吧!」
短短幾句話間,就決定數十萬人命運,這份生死負擔,令洛克也不由得為之感到沈重,但對方顯然並不這麼想。
「哼!要確保完全成功,所付出的資源、時間代價就更高,七成是投入最少、收獲最多的數字,一切都是為了人類永久存續,我沒你想得這麼喜歡玩弄生命。不過……當作消遣娛樂確實也很不錯。」
高高在上主宰人類,這是從生下來之時,她就被『父親』訂好的命運。
「放心吧,科技室的幻影機甲已經研發完成,雖然還無法量產,但足夠給你們這些『重要』人物都配備一套,即使到時混亂發生,甚至異形出現也有生存能力,至少……逃跑沒有問題。」
洛克聞言,別過身去似乎和誰在討論什麼,過了一會才回來繼續說著。
「我記得給鬼魂和大聖堂的報告裡,可沒有提及能夠百分之百成功的選項,妳是另外有想法吧。」
輕輕一個笑容,大沛因沒有解釋,但她相信對鬼魂不滿的武裝所和綜合所方面,就算已經有所察覺,也不會於現在揭發自己,而等到計畫發動木已成舟時,他們就是想不合作都不行了。
「希望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操縱機械之心的鬼魂,擁有智慧警衛最高權限,這其中更包含了全能型部隊,而大聖堂也握有都市能源控制權,那一邊都不是可以輕忽對象!」
接二連三示軟、被警告,耐性似乎被消磨不少,大沛因語氣也開始轉硬道:「我說過了,人類想要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你若是不滿,可以繼續當他們的玩偶,當然也就不要怪我用更強烈手段了。」
兩人最後再作幾句交談,彼此仍是以不歡而散結束,他們從來就沒有合拍過,各自有深藏在內心想法。
關上通訊光影,大沛因將雙手插入大衣口袋,細細感受那被噬咬輕感,心裡越發相信計畫的成功。
想到開心之處,她轉頭望向隱藏在光影死角的黑髮女子,露出真正笑容道:「妳醒來的真是及時呀,在晚一點,我就會答應洛克調查要求了。77號……不對,我現在該叫妳德斯蒂妮了,對嗎?」
安坐在懸空浮椅上,深深沉入卻又輕飄半空,一拉一推力量正好讓人能徹底放鬆,大沛因認真的打量這名最初的新形人類。
她有著一張美麗面容、一頭烏黑長髮,明明像是索果羅下區人的偏瘦身體,卻擁有冒險隊成員也沒有的力量和速度,可以說是遠征隊的王牌等級。
大沛因心內暗暗估計,目前的太平洋都市之內,可能也只有給天敵型補上最後一擊的年輕人,他才能夠與德斯蒂妮相比。
「雖然參與特別搜查隊期間妳私自行動,不過武裝所的手也伸不到這裡來,又探查出只有我們才知道的好消息。說吧,想要什麼樣的獎勵?」
大沛因雖然萬能,但明白單靠個人之力,是無法掌握整座太平洋都市,鬼魂就是因此被大聖堂有機可趁,才會展開長達數百年的對峙。
所以她引以為鑑,向來很喜歡有能力的人,黃瑋就是最好例子,即使其貌不揚,甚至對自己有覬覦之心,但依然給予了對方諸多優惠和好處。
反之像環境室的人,始終拿不出好成績,大沛因已經真的在考慮,要讓那些科學家到野外適應生活了,這關係到計畫最後收尾一環,十分重要。
才剛從束管裡甦醒不久,被重新接上的手臂感覺有些怪異,德斯蒂妮低頭看著自己的肢體,試著緊握住拳頭,但指間活動還顯得有些不自然。
過了一會,感到比較能控制自己身體,她才抬頭道:「我要自由!」
大沛因聞言揚起感興趣的笑容,語音頗有異樣的道:「自由呀……這種東西我也很想要。」
搖了搖頭,德斯蒂妮知道自己先前被用來與異形尾巴做融合實驗,雖然新形個體極為穩定,不易進化成異形而沒有任何異狀,但一想到體內曾有那種怪異生命體的存在,她更加不想回到實驗室了。
德斯蒂妮明白眼前的金髮女人,是研究所裡最有權力者,甚至黃瑋博士都奉為神明,她抓準機會鼓起勇氣,說出了十幾年來的奢望。
「我不需要飄渺虛無的自由,只希望能拆除體內的子母炸彈,我還是會為……為大沛因博士效力。」
「可以,得到妳想要的自由後,就來我這裡吧。」
輕輕的允諾,解除了德斯蒂妮多年來的夢魘,大沛因很懂得對方想要什麼,因為她也是有同樣際遇的人。
不過自由需要付出代價交換,在德斯蒂妮激動不能自我,冷肅的美麗面容露出少見喜悅時,她聽到了來自大沛因的第一個命令。
「關於妳說的娜汀亞和撒艾夫,一個是有神秘力量的女人、一個也許能夠自由轉變成異形,這都是極為難得素材。人類要走出穹型都市,真正的活在野外,或許關鍵就在他們身上!」
當聽到德斯蒂妮的報告時,她跟黃瑋同樣震驚非常,新形實驗取得成果雖然巨大,但自然界秘密更是深奧,如果人類有一天都能像天敵型般強大,那重新生活在野外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大沛因博士希望把他們抓回來?如果配戴幻影機甲,再次對上我有逐一擊破把握。」
先前戰敗,是因為異形出現的太過突然,加上不熟悉神秘力量的變化,這次再對上,德斯蒂妮會小心防備。
但大沛因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之外,道:「雖然那兩人的確很重要,不過還不是動手時候,現在有更重要事情得做。所以,我需要妳去監視,甚至是……保護他們。」
德斯蒂妮冷凝神色出現波動,對這項任務內容錯愕不已,但沒等她消化完,大沛因繼續說著驚人之語。
「除非那兩人要逃出太平洋都市,否則不要阻攔他們任何舉動,包括了攻擊進化室和上城在內,明白嗎?」
太過詭異命令,連情緒淡漠的德斯蒂妮都忍不住張開口,但才吐出第一個音節,她立刻就壓下疑問,盡力平復心情的點頭。
對這樣的表現很是滿意,不該知道事情就不要問,這是一個好部下要有的認知,大沛因道:「相信配戴完整幻影機甲的妳,可以很好的執行這個任務,詳細之後才再說,先去得到想要的自由吧。」
不再出聲,彎腰躬身行禮,德斯蒂妮默默走出大沛因專屬的研究室。
外頭正是天穹頂金色光源大放之時,溫暖光芒映射在清藍湖面,微風拂動了短寸青草,立身在研究所的頂端,清爽氣流拂身而過,令人頓時舒爽愜意無比。
第一次,德斯蒂妮覺得眼前美景能夠屬於自己,能夠放鬆享受一切。
「娜汀亞和撒艾夫……這份得來不易的寶物,我會牢牢緊握,不會讓你們再破壞分毫!」
從進化室走出的最完美實驗品,將要去執行她重生後的第一個任務。
另一邊的武裝所內,也有兩名中年男女在交談,對大沛因是厲聲疾談的洛克,此刻專心安靜的聽著對方說話。
「……大沛因舉動可疑,我猜測她是想對『父親』動手了。『父親』正和大聖堂僵持到關鍵時刻,而我要掩護自然世界,你要維持進化實驗,都有所顧忌無法出手。這樣下去太平洋都市會變的如何,誰也不知道……」
說話的中年女性,擁有一頭全白異色長髮,以髮帶絲線輕盤起,五官秀氣柔麗、聲音溫婉好聽,散發令人感到親近安心氣息,與大沛因是截然不同類型美女。
剛毅面容露出思索神色,沉默半响洛克才道:「絲佩蒂兒,妳和大沛因都是鬼魂的孩子,只有妳最了解他們想法,我們該怎麼用什麼方式,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往太平洋都市?」
在鬼魂最近一批製造的孩子中,只有最出色的大沛因和絲佩蒂兒成功留下,其它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想起那個父親的獨斷和恐怖,絲佩蒂兒神情不由得動搖,流露出些微恐懼之色,讓外型柔弱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有種讓人想擁入懷中安慰感覺。
洛克見狀,走上前單膝跪在懸空浮椅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表情嚴肅道:「不要擔心,武裝所在我的控制之下,鬼魂沒辦法隨意對妳動手。現在最重要的是大沛因想消滅他,我們可以靜觀其變,保護這個太平洋都市就好。」
深吸一口氣,絲佩蒂兒將對『父親』的恐懼壓下,她點點頭道:「嗯,我相信你。我也想好了,現階段大沛因要保住那兩個人,我們可以從這裡下手,一步一步挖掘出她的計畫。」
聽見回答,洛克反倒皺起眉頭,擔心的道:「這樣不會提早引爆和研究所的衝突嗎?在她消滅鬼魂之前,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輕搖搖頭,絲佩蒂兒解釋道:「兩人之一的娜汀亞,父母是能源管理室的正副室長,正好是我的下屬。最近他們又要求人造子宮室再製造一個孩子,我可以藉機詢問消息,也能夠避開跟大沛因衝突。」
知道她不是要親身犯險,洛克心裡也暗鬆口氣,他站起身點頭道:「知道了,那兩個可疑人物就拜託妳,我去組織實驗成功的新形部隊,管理局來的命令在催促了。」
「洛克,管理局或者說是父親,他刻意將失敗者放回去,再命令你們執行『清除』任務,為的是要將恐懼深深植入人心,以少量異形出現的可能性當作代價,為接下來的完全掌控做準備。你……要小心呀。」
點點頭表示明白,洛克轉身就要離開。
目送寬大背影離去時,絲佩蒂兒猛然想起一件事,再喊道:「對了,最近研究所透過夾層勢力,與野外人交易相當頻繁,還向綜合所申請大量儲存能量和資源,需要特別注意一下。」
這名雷厲風行的男子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無聲走了出去,他會堅守防線,不讓太平洋都市安危出現問題,也絕不會讓人傷害絲佩蒂兒!
時光流逝從不停止,距離第一波進化很快過去一個禮拜。
都市管理局正式發布第二波進化名額,並宣布先前成功者,已接受保護成為新世代蘭道爾居民,同時原上城人與下區人身份區隔取消,但彼此仍不可越界。
這項震撼消息,令數百萬人都驚訝不已,至此,失敗懲罰已不言可喻。
在製作好的光影投幕、懸浮看板強力宣傳下,裡頭成功者的美好生活景象,已成為救命浮木希望,每個人都發狂似的去爭取參加實驗,使整個太平洋都市瀰漫異樣氣氛。
與此同時,一隻隻由武裝所走出的新部隊,裡頭的人有高有矮、有瘦有壯,連向來用在分辨上城人和下區人的蒼白、古銅膚色都是混雜大半,他們正要出發執行『清除』任務。
以成功狠狠踐踏失敗,用在眼前赤裸裸的現實記憶,來讓人心緊記害怕,這樣的殘忍對比,正是鬼魂掌控太平洋都市手段,也是他與達培爾的分歧點開始。
而在每數隻新部隊的後頭,都跟著武裝所的原部隊,藉由傳感器連線,他們負責監視任務執行,不讓這些成功者脫離掌控。
其中也有些特殊份子,如神樂坂緣和一些自然世界信徒,都待在武裝所內部接受最嚴密的保護,哈娜、湯姆、趙龍等三人,也因為她的求情,跟著留了下來。
憑倚在半透明的大片鏡窗上,看著新部隊一一出發,哈娜有著不好預感,她轉向後方沈喝道:「這就是妳能做的事情?講著和平共處、自然大愛的漂亮話,放那些傢夥去屠殺失敗者?」
被質問的神樂坂緣驚慌、無助,雙手捂著頭,神色激動不已的顫聲道:「我……我不知道,斐濟文教主只有說……說要試著接受成為新形,他沒說失敗了該……該怎麼辦……」
其實那些人死光也不關哈娜的事,失敗者裡頭認識的人也只有淺草真守和三澤徹,他們不過是略有交情的上城居民,死了也無所謂,並不值得她拿命去拼。
但哈娜心裡總覺得不安,而且實驗都已經結束,至今還沒有探查到大壯下落,連武裝所的人都不知道,這實在太奇怪了!
見到神樂坂緣軟弱模樣,哈娜心內就是有股氣上衝,伸手指著她喝罵道:「沒有人告訴妳,就代表要自己想!妳的腦子只是擺設用的嗎?還是妳只會靠張嘴,來取悅……」
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名渾身肌肉分明、線條清晰有力的剛毅女子,已經邁步走向哈娜。
身上沈重的殺戮血腥氣息,絲毫不亞於敏敏,那名剛毅女子壓抑在平靜面容下的恐怖怒氣,更是令哈娜皮膚都起了陣陣疙瘩。
「劄木里,我沒有關係,請妳不要……」
神樂坂緣的焦急喊聲還在耳邊,劄木里已是猛地踏步,整個人如同彈射一般,瞬間奔躍至哈娜面前。
以往是身份有別,所以哈娜不敢對上城人動手,現在已無顧忌的她,出手狠辣毫無保留,右手兩指直豎插向來者雙眼!
但劄木里是有能者的精英,真正在野外歷經過的強者,面對這可笑攻擊,她僅僅是動腳閃電一踢,令人看不清的腿影,爆出了破空聲響!
下一秒,哈娜整個人被踢飛撞上後方,強大力道甚至在可抵抗自動步槍的強化玻璃上,都撞出了絲絲碎痕,令她也跟著頹然倒下。
「哈娜小姐!哈娜小……劄木里,妳讓我過去看看她。」被單手提拉住後領的神樂坂緣,不斷緊張喊叫著,她看到哈娜小姐都吐血了!
見湯姆已經過去扶起哈娜,劄木里這才隱隱勸戒道:「神樂坂小姐,這些人都不是虔誠信徒,請不要過於接近他們,能留在這裡不參加任務,已經回報給他們足夠恩惠了。」
當初她在進行搜查異形任務,老鬼等人又被強制召集,其餘信徒沒被名單選中,所以第一波進化之時,這才會有神樂坂緣孤身被怨恨者追討事情發生。
不過當初的小小幫忙,在劄木里眼中早已還清了,就算沒有,也不會允許有人汙辱歌姬。
好不容易站回地面,神樂坂緣卻是神色嚴肅的道:「不對,人類要幫助人類!即使不是信徒,在有困難疑惑之時,也應該要給予幫助!而且……而且哈娜小姐說的沒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死去。」
指向哈娜,神樂坂緣大聲的道:「她提醒了我該怎麼做,這才是真正的好人呀!」
這話一出全場靜默,就連在難受咳著的哈娜本人,都愣的鮮血從嘴角流下,神色訝異詫愕不知道該說什麼。
即使不是在奸險狡詐的索果羅下區生活過,但就連湯姆和趙龍也能猜出哈娜別有想法,以往只是遠遠欣賞,近距離接觸了他們才發覺,這名人氣第一的歌姬,傻的天真令人想笑,而且是很無奈的笑。
不過三澤徹和淺草真守也在失敗者之列,如果神樂坂緣真的有辦法阻止『清除』任務,他們自然也不會去說破一切。
因為老鬼、小副等人去監視任務進行,特別搜查隊又正好被所長調回,莫名其妙被放了個假,所以劄木里就順理成章的負責保護神樂坂緣。
本來因為異形殘殺隊員的憤怒,還有被要求暫緩搜查的煩悶,在哈娜褻瀆的舉動下,瞬間爆發出來才給了對方教訓。
但沒想到得來的是歌姬這可笑又可氣回答,令劄木里也只能吶吶張口,不知道該要怎麼說明才好。
趁劄木里鬆手之際,神樂坂緣一溜煙的跑到哈娜身邊,蹲跪在旁連聲歉道:「實在很對不起,劄木里只是關心我。都是我不好,請妳一定要原諒她,她不是有心要傷害妳。」
自小在索果羅下區長大,常年做為墮落者招待的哈娜,曾見過無數種人,但越跟神樂坂緣相處,她越發感覺自己以往的認知無法使用。
還在發愣同時,又聽到對方繼續說著。
「請妳放心,我會跟武裝所的所長談談,拜託他不要執行這麼……這麼壞的任務。不僅會傷害許多人生命,還有可能像那天一樣,將人類硬生生逼成了異形!這種事情,是不該被允許的!」
想起那位曾求救的信徒,因為自己無力,所以讓對方在眼前絕望的化身為異形,最後更造成許多人傷亡,她至今仍忘不了那一幕!
站起身來,神樂坂緣轉頭堅決的道:「劄木里,請帶我去找所長洛克,讓我跟他好好溝通,我相信他可以理解和平共處的想法。」
才張了口又閉上,劄木里沈默的點頭,轉身帶領對方去找洛克,正好她也想了解,為什麼要讓特別搜查隊停止任務。
不過對於暗暗握拳、堅定決心的神樂坂緣,劄木里相信歌姬的結果一定不如所願,依她心裡的猜測,所長甚至可能會嫌麻煩,找個地方把人給關住,直到進化風波結束後再放出來。
畢竟他不是自然世界的信徒,綜合所所長絲佩蒂兒才是!
見那個很沒用,卻又莫名受到許多人擁戴的神樂坂緣離開,哈娜在湯姆攙扶下也站了起來,剛才的劄木里讓她明白,自己和真正的有能者差距依然很大,對方甚至還沒穿上機甲。
而這也讓哈娜更加著急大壯的下落,她相信只要他進化成功,整座太平洋都市,絕對沒有人是那個巨大身影的對手!
只有他,才有辦法在接下來的混亂中保護自己、保護敏敏姐!
部隊的清除行動,很快就在各地掀起騷亂,當人們親眼見到失敗者在面前就地處決時,心靈的恐慌、害怕也提升至最高點,對都市管理局的命令也更加服從。
即使少數人嘗試逃跑,但就算不論眼前的清除部隊,半空中也還有鋼鐵身軀構成的冷酷軍團,無情抹殺每個反抗生命。
血腥屠殺、遍地開花,比起先前光影上看到對自然世界的鎮壓,這份濺到身上的溫熱鮮紅現實,更能讓人們理解何為絕對權力。
人心受到擠壓、逼迫、扭曲,名為異形的怪物,漸漸出現在太平洋都市各處,但在早有準備的武裝所控制下,進化並沒有擴散成連鎖效應。
一切與鬼魂預想相同,盡在掌控中!
就在蘭道爾上城情況漸漸平息之際,夾層地帶和索果羅下區,也正陷入有史以來最大混亂。
不同於結構簡單、一望明瞭的上城,這裡夾管暗藏、交錯結亂,都市管理局的地圖也僅僅能做為指引,不少人已經到更複雜的迷宮通道裡躲起來,讓清除部隊展開真正的『獵人遊戲』。
「嘿嘿……這種遊戲我最拿手了,各位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吧?過去我也為不少上城人安排設計過,他們會逃到那裡,我最清楚……」
走在前頭的比烈夫,身上穿戴烈火2號機甲,紅亮炫芒和光澤金屬令他愛不釋手的摸著,雖然成功通過實驗,但以他的身體機能想要操控3號類型的機甲,還需要一段時間訓練才行。
先前被哈娜擊倒的那魯斯,則是穿戴烈火3號在後方走著,當他聽見比烈夫的『自我介紹』時,對下區人的厭惡神情毫不掩飾,嘴中不停小聲咒罵。
「果然是低賤糞蟲,連對過往同伴下手也毫不留情,一點高貴的思想都沒有!讓這種人成為新世代的上城人,未來的蘭道爾會變怎麼樣……」
嘴賤耳也尖的比烈夫,最聽不得有人諷刺,立時轉身老臉激動的大罵道:「是誰?是你對不對!居然敢說我的壞話,我現在也是上城人了!上城人你知不知道呀!」
見同伴誤被比烈夫指頭喝罵,那魯斯立時站到他身前,道:「壞話是我說的!像你這種出賣同伴、背後下手的垃圾,也配稱為上城人嗎!」
當天武裝所的人,在將他簡單治療後就帶到避難群眾中,雖然仍舊傷勢不清、神智沈昏,但比烈夫挾持神樂坂緣對哈娜下手一事,那魯斯正巧全程看到了。
見到對方身上的烈火3號機甲,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比烈夫退了幾步,怪聲譏笑道:「我不配的話,難道圍攻下區人失敗,成為新形後還被打倒的你,會更有資格嗎?」
怒意上頭,那魯斯的烈火3號述然就是紅光流線亮起,他毫不猶豫右手一已勾拳擊出,要打爛這個老人的臭嘴!
「碰!」聲作響,在比烈夫賤笑面容前,有隻手輕輕接下那魯斯攻擊,而他身上的颶風3號,甚至連運轉光芒都還沒有亮起。
「請都冷靜一些吧,管理局的命令是清除不需要者,不是讓已經成為新形的你們內鬨。比烈夫,你對這裡比較熟,就請繼續帶路吧。」
看見來人,比烈夫連忙湊上去,諂媚笑道:「沒問題,我最樂意為有能者效力了,尤其是像林天你這樣的英雄。」
受到武裝所注意,也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新型機甲,林天不想被提及曾在機甲鬥獸場的過去,只是面色一沈指著前方,讓這名老人去執行工作。
在與天敵型戰鬥中,最後大放異彩救下了指揮隊長,林天理所當然的當上這數十人小隊的領導者。
不過他更想成為的是在後頭監視的武裝所成員,甚至是有能者王牌聚集的遠征隊成員,英雄只有在那種地方,才能真正大放光彩!
受到林天喝阻,那魯斯沒再說什麼,只是低哼一聲表示不滿,便回到同伴和隊伍之中。
清除命令不分往日的上城人和下區人,那魯斯沒辦法接受都市管理局的清除命令,但無法反抗之下,也只能選擇到這裡執行任務,至少不會碰到曾經的熟人。
但那魯斯沒想到的是,眼前遇到的臭嘴老人,居然會以屠殺過往同伴為樂,先前遇到幾波逃亡者時,還順手殺了好幾名未接受實驗者,只是因為對方無視過他!
不過不止是監視部隊沒有反應,就連被稱為英雄的林天,對此行為也是神色木然,那魯斯雖然厭惡索果羅下區人,但也未到要對方性命地步,他真的覺得這些人都瘋了!
部隊裡數十人各有想法,在這沈默異樣氣氛之中,繼續前行。
不論如何任務還是要執行,後方的監視部隊有自動步槍和能量兵刀,只有機甲的他們,就是想反抗也辦不到。
過沒有多久,先頭的比烈夫又發出怪笑聲道:「找到了!那些蠢貨一定想不到,管理局早就開啟他們的傳感器定位功能,還自以為躲得很好,哈哈哈!」
在經過轉折一角後,部隊眾人看到了個小型廣場,四面八方都有通道連接,顯是交錯匯流的較大地方。
而其中央之處,有面熟的兩男兩女,正穿戴改造後的下區專用機甲,一臉警戒看著他們。
「哈哈哈!這不是敏敏姐嗎?這不是我最敬愛、最佩服,永遠帶領我們渡過難關的敏敏姐嗎?幸好有傳感器幫忙定位妳旁邊的失敗者,看到妳,我真的好開心呀!」
雙眼瞪大像要突了出來,比烈夫老臉上滿是掩不住的興奮,他特意挑選墮落者地盤執行任務,就是為了這一刻!
淺草真守看了三澤徹一眼,將敏敏和小伊丹護在身後,他輕聲道:「敏敏,就像妳所說,武裝所真的有辦法追蹤到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當第一波進化開始時,敏敏已停止墮落者活動,而在聽到都市管理局發佈清除任務後,她更是下令解散各自隱藏起來,只有化整為零才能躲過這次危機。
而淺草真守和三澤徹兩人,則是在蘭道爾上城無處可去,實驗結束後於哈娜建議下,幫她帶將訊息給敏敏,同時也在墮落者地盤留了下來,算是為未來生活做適應準備。
看著眼前急迫情勢,敏敏快速思考起來,如果來的不是比烈夫,或許她會把淺草真守和三澤徹推出去,以換取活下去生機。
畢竟她和小伊丹還沒接受實驗,兩人不算是失敗者,但看到來者是那臭嘴老人,而且模樣瘋狂之後,敏敏知道這種作法行不通了。
輕推了推淺草真守,敏敏低聲回答道:「林天也在,你們去跟他求情,或許有機會放我們離開。」
此話一出,三澤徹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淺草真守臉色突變,要對昔日好友低頭『求情』,是為了放自己一條生路,這讓他心裡充滿無限彆扭。
在淺草真守猶豫不決間,數十人的清除部隊已經靠近,比烈夫更是興奮的走在前頭,馬上就要進入攻擊範圍。
見到淺草真守身體顫抖,卻依然是毫無所動,敏敏知道他靠不住,手悄悄的放到長型兵刀上,雙眼裡閃起微不可見的黑色波動。
雙方一觸即發之際,率先打破沈默者,是個童稚女孩聲音!
「是之前上城人的好心大哥哥呀!你今天也是下來參加比賽嗎?但是最近墮落者又要休息了,還是讓伊丹陪你玩呢?」
在大人不注意之間,小伊丹跑向了清除部隊裡的林天,礙於英雄名聲的強勢,一時也沒有人攔阻女孩,就連比烈夫也未有動作,全部人都在看他如何決定。
「妳不是目標,離開。」柔和的五官,吐出沒有感情波動字語。
那張可愛小臉上並未害怕,只是有些疑惑神情,伸手抓著林天手臂問道:「好心的大哥哥,伊丹聽不懂意思,伊丹妨礙到你們了嗎?所以我們都要離開?」
後方武裝所的監視部隊,知道英雄身體機能特別強大,不少老練隊員已經舉起自動步槍,以防萬一發生。
沈重氣氛之下,林天做出最驚人舉動!
他手臂擡的很高,在淺草真守驚喊欲阻止之時,已重重甩上伊丹小臉,將這孩子整個人打得淩空飛起,撞上旁邊鐵壁昏死過去。
比烈夫見狀露出得意笑容,才轉身準備要對剩下的人動手,一陣怒喝聲已自清除部隊裡傳來。
「林天你瘋了呀?!下區的小女孩又不是目標,為什麼要對她下重手!」那魯斯沖到這位英雄身前,雙手緊抓他衣領,憤怒大聲提問著。
而對面三人裡,敏敏抓著同樣憤怒要衝出去質問的淺草真守,另一邊叫醒驚呆的三澤徹,讓他去把小伊丹給帶回來。
伸手將抓著自己衣領的那魯斯推開,林天表情自然的道:「妨礙任務者必須排除,先前一路上不都這樣做?難道因為是小女孩就可以放過,你不是很厭惡下區人嗎?接下來就交給你動手了。」
「放屁!我厭惡下區人,是因為他們腐敗、自我放棄、爛到深處沒得救,是危害太平洋都市的糞蟲!但她還只是個孩子!你這種對認識的人下手行為,跟那個臭嘴老頭有什麼兩樣!」
沒有對長串怒罵動氣,林天只是淡淡問道:「所以你不動手了?」
走到旁邊,與比烈夫、林天成三角之勢,那魯斯神色堅持的道:「我會執行清除『失敗者』任務,但是其它事情不會參與。」
話方說完,清除部隊裡也有數人走出,跟著站在他那一邊。
林天先是看向後方一臉嗤笑的監視部隊,耳中隱隱傳來他們在開賭盤的打趣聲音,隨後才對比烈夫低喝道:「動手!」
手字一落,剩餘的人立時就沖了出去,其中比烈夫動作最快,身上烈火2號的赤色光芒流動,反映出他興奮漲紅的猙獰臉孔。
敏敏等人見狀,立刻向預先挑好的漆闇通道跑去,雙方身上機甲動能全開,一追一跑下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那魯斯看著還留在原地的林天,不屑的道:「怎麼不動手,憑颶風3號和你的身體機能,相信清除全部『妨礙者』,也只是件很簡單事情才對。」
「他們……不值得我動手。」在這個索果羅下區,林天只對一個巨大身影有興趣,但人已經不在了。
而且,這也是他給淺草真守最後的幫助,就像比烈夫特意挑中墮落者地盤一樣,林天選擇這裡就為了現在。
不理會自以為是的英雄,那魯斯帶著跟隨自己的數人,向漆闇通道裡走去,他說要執行任務那就不會有所折扣,但也絕不會參與到林天和比烈夫的私人事情。
「英雄?這世界上那有英雄?只是被群沒有判斷力、不會思考的白癡給捧出來,什麼狗屁東西!」
聽著那魯斯不斷傳來的碎碎怒罵,林天只是慢慢跟上先行者腳步,柔和面容不語,他對於自己心中目標向來堅定不移,不會因為別人褒貶有所改變。
迷宮總體曲折彎長,常常數個轉角過後,就是令人眼花的大量通道,其中還有許多都市管理局地圖沒有的路線,若是隨便鑽入了,到底會通往那裡誰也不清楚。
追擊敏敏等人的清除部隊,漸漸在幾個彎折後,就被複雜迷宮給困住,即使想用光影地圖定位追蹤,也一直碰到有線無路或有路無線的麻煩情形。
最後只剩下比烈夫和十來名索果羅下區出身者,他們像是啟動撲殺兔子命令的獵犬,循著蹤跡緊咬對方不放,誓要讓那四人斷喉見血才甘心!
雖然雙方都有機甲輔助,但是已經成為新形的體能優勢慢慢顯現,敏敏等人也因為帶著昏迷的伊丹,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這樣下去不行,會被追上!」帶著眾人繞過一個轉角,敏敏述地向上方頂開個鐵壁口,邊爬上去邊說著。
迷宮通道的複雜程度,令淺草真守和三澤徹也是昏頭轉向,只能緊緊跟在後方,在好不容易都爬上來後,他們又見到敏敏敲開個隱藏通道,正彎身鑽了進去。
但後方的比烈夫同樣熟門熟路,追擊聲音不斷傳來,背著伊丹的三澤徹已是熱汗頻冒,眼看這樣下去體力會逐漸消耗殆盡。
淺草真守壓低聲音問道:「該怎麼辦?如果說要丟下小伊丹,這種答案就不用了。」
當初解散墮落者時,因為朵露不在了,大亂又將至,敏敏這才將伊丹帶在身邊,而對這麼一天的到來,她早已經想好答案。
「不是丟下,是到底部去!在底部沒有感應器裝置,管理局也不可能大費心力追擊到那裡,這樣你們才有活命希望。」鑽出狹小的通道後,敏敏邊跑向下個地方邊喘著氣回答。
「底部?」
沒有注意到你們兩字,淺草真守只是想起了小伊丹曾說過的故事,那裡似乎是個很糟糕地方。
掀開隱藏在鐵壁下的通道蓋子,敏敏跳了進去,確定人都進來後把入口重新堵上,三人靠在通道壁上稍作喘息後,她才繼續解釋著。
「失去定位能力,管理局也無法追緝你們,而伊丹獨自一人在這時候的下區也很危險,所以一起下去底部是最好的方法,那裡有人會照顧她。」
生活範圍僅限於蘭道爾上城,對一切似懂非懂的淺草真守和三澤徹,腦海中也想不出更好方法,也只能一起點頭答應。
「好!那我們就去底部,要怎麼去呢?」喘過氣,恢復了些體力的三澤徹贊成附和並開口詢問。
看著眼前的兩個上城人,敏敏突地露出了往日神態,冷冷道:「沒有天梯運送,要到底部只能一層一層爬下去,甚至有可能會迷路,大概要十天左右的時間。」
「十天?!那不都餓死在途中了?」就算沒有人在後面追趕,這十天的飲食也是很大問題,兩人一致覺得敏敏是在說笑話。
但敏敏沒有在笑,只是道:「首先要擺脫比烈夫他們,接下來去取得足夠食物,然後再前往底部。」
「這樣不就回到問題上了?就是沒辦法擺脫他們,所以才要到底部不是嗎?」三澤徹還是弄不懂敏敏的想法。
時間緊迫,追擊聲音越來越響亮,等比烈夫發覺沒看到人,對照光影地圖定位後,一定很快就猜出他們隱藏在通道下面。
敏敏沒再解釋,只是冷喝道:「把你們傳感器的手都伸出來!」
照做的兩人,在見到敏敏抽出隨身長型兵刀後,立刻驚醒她要做什麼,連道:「妳要把我們的手砍掉?!那就不用去底部了,反正沒有定位,在那裡不都一樣?」
斜了淺草真守一眼,敏敏快速的道:「放心,是『挖』出來,不是要砍手。不去底部的話,這只是第一波進化的清除任務,等第二波、等三波之後,你們兩個下區菜鳥,覺得自己能在這裡永遠躲下去嗎?」
知道敏敏說的有理,喝罵搜尋的怒喊也已經在上頭響起,兩人不再多作猶豫,毅然決然的將手伸了出去!
久尋未果,比烈夫重新觀察光影地圖,發覺兩個任務光點再度移動起來。
「就在附近!他們又開始逃跑,舊形人類的體力很快就會消耗完,快追上去,第一個抓到的人,可是能夠享用大名鼎鼎的敏敏姐喔!」比烈夫特意尖聲興奮叫著。
剩下能夠追上的十數餘人,全是索果羅下區出身者,或多或少都聽過這個在夾層地帶崛起的年輕奇蹟,心中激奮之下,個個都加快腳步,想要一嘗甜頭。
不過這次兩個光點移動速度變快,走的路線更加複雜曲折,部份熟悉通道者也開始跟不上,不久之後又是數人脫隊落下,現在追擊者僅餘七、八人了。
終於,就在追緝的比烈夫也暗暗咒罵不停時,兩個光點慢開始下來,漸漸停靠在一處管線交匯的廣場不動,這裡已經是都市邊壁處了。
「婊子終於沒力了吧,這裡正好礙事的人都不在,等會讓我抓到,有的妳好看!」完全忘記任務目的,充滿怨恨、心胸狹隘的比烈夫眼中只有敏敏。
剩下的人知道目標就在眼前了,也加快腳步進入目標所在廣場,但入目卻是疑惑不已,眼前一個人都沒有!
率先冷靜下來的比烈夫,看著投射的光影地圖,一步步走近閃耀光點。
就在一片汙水積垢中,他看到了兩顆黑色圓亮的傳感器,上頭還沾滿鮮紅血液,顯是不久之前才從人體上拆除下來。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又讓那個婊子跑了?!敏敏妳出來,出來呀!」
無法接受結果的比烈夫,瘋狂的向四處咆嘯,嘶吼聲音在廣場內迴盪不止,卻是依然毫無回應。
其中數名隊員見狀,嗤笑道:「早就聽說墮落者的比烈夫,只是個嘴賤無用老頭,專靠抱大腿維生,沒想到成為新形人類後也是一樣,居然被個女人甩的團團轉。怎麼樣?要不要留在這裡,等你新的大腿林天英雄來幫忙呀?」
曾經諷刺一幕再度重現,未從內在改變自我的人,僅僅是力量、身體的強化,不論走到那裡都避免不了相同命運。
「閉嘴!都閉嘴!你們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統治墮落者的敏敏姐呀!那個女人的厲害,其它區的傢夥是不會了解!」
想起流露冷然氣息的往日身影,那漆黑雙瞳之內,有著彷彿看透一切的明瞭,對待叛徒她是毫不留情,連跟隨多年的路遠都可以下得了手!
「喲!老頭開始害怕了,你還是快去找林天,搖搖自己的老屁股,看那位英雄會不會可憐你吧!」其他幾人見目標不在,也懶得理比烈夫,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眾人聚集走向通道時,他們感到狹小空間內有一股無形波動產生,但連反應都來不及,劇烈力量已猛然爆發,強大爆發波動將所有人都炸的倒飛出去!
首當其衝數人,甚至連同機甲被炸得血肉模糊,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頭就已經一偏,嚥氣倒下。
傷勢較輕者還在掙扎站起時,滿臉猶豫神色的淺草真守,已經自另一處陰影通道內快速沖出,立刻就是施以斷手、折腿攻勢,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受襲變化來的太快,一切都在轉眼間發生,當比烈夫醒悟發生什麼事後,卻是先神色激動叫道:「你們這群白癡!誰叫你們小看我!這就是輕視我的下場,知道嗎!」
老人尖銳吼叫聲中,敏敏也自爆炸的通道緩步走出,手上長型兵刀已冷然出鞘,先前她故計重施,躲在下方抓準時機偷襲,效果非常顯著。
「比烈夫,的確是不可以小看你呀。在離開太平洋都市之前,我不能留下這麼危險的人存在。」
輕緩步調踏著奇異節奏,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弱勢的敏敏,反倒有股掌握全局的懾人魄力。
部隊還能行動者,包括比烈夫僅餘四人,剩下三者見敏敏態勢,知道她要對那臭嘴老人動手,不約而同的往淺草真守方向衝去,打算在最短時間內先解決這個敵人,再回頭來對付她。
沒有聽從先前計畫所說,對於殺人有所抗拒的淺草真守,立刻就面臨自己種下的苦果,柿子總是挑軟的吃,比起氣勢驚人的敏敏,軟弱的他已被三人快速包圍。
淺草真守握了握拳頭,感受到包紮好的傷口在隱隱作痛,擁有在機甲鬥獸場的戰鬥經驗,他對於這種情形不顯慌亂。
曾經的蘭道爾上城有能者,和如今的索果羅下區新形人類,雙方戰鬥一觸即發!
一旁,看見羞辱自己的人遭受懲罰,漸漸冷靜下來的比烈夫,小心望向四周道:「還有兩個人呢?那個上城人和伊丹藏在那裡了!」
沒有停下腳步,敏敏離比烈夫越來越近了,她冷然道:「放心吧,他們不在這裡。對付你,我就足夠了。」
「妳也是小看我!我要讓妳這個婊子付出代價!」覺得被輕視的比烈夫,立時啟動烈火2號機甲憤怒的沖出去。
敏敏見狀,身上改造機甲也亮起陣陣微弱光芒,這種針對索果羅下區人的特製用品,效能比起原先只低不高,畢竟要有強韌的身體機能,才有辦法操控負擔極重的機甲,越強大機甲越是如此。
不過對她來說,已經很夠用了。
一手持刀、一手拿鞘,敏敏雙手猛然交錯劃過,撞擊的刀背和鞘身發出清脆聲響,夾帶無形力量猛然沖擊比烈夫!
從未遇過這種攻擊方式,猝不及防的比烈夫只感波動襲身,無形力量藉由音波刺激耳朵,同時令腦中震搖痛苦不已,衝刺身影不由得跪倒在地、抱頭嚎叫。
抓住攻擊機會,敏敏快速踏步急沖,手上長型兵刀對準這名危險老人的頸脖,在空中劃出道冰冷光影,要一取首級!
能在夾層地帶存活數十年,比烈夫也有一套自己本事,他猛然就勢趴倒在地,堪堪閃開劃過的刀光,整個人狼狽滾動逃離攻擊範圍。
一擊無中,敏敏沒做多餘動作,手腕、臂膀輕靈轉動,長型兵刀掄起漂亮半圓,再度轉向比烈夫刺擊!
仍是頭痛欲裂狀態,這樣下去無法反擊,比烈夫心中一橫,居然用頭奮力撞向鋼鐵地面,「碰!」聲大響之下,這名老人已是血流滿面,但暈眩痛感恰恰抵消音波力量帶來的不適。
面對刺來兵刀,烈火2號暴起燦爛赤芒,紅光流竄下擡起頭的比烈夫,一個蹲躍閃身向旁躲過,在敏敏還沒收勢瞬間,他已是站定腳步,重重一拳擊在臉上!
烈火系列爆發力量非同小可,這一拳將敏敏整個人打得淩空倒飛出去,跌落地面身體還不住翻滾轉動,過一會才停下來。
用兵刀和鞘身撐地,口鼻血水齊流的敏敏,好不容易才站起來,向來高束的單馬尾也化成散髮飄動,為平凡面孔添了份別樣鮮紅風采。
特意放任對方動作,仔細享受將過往領導者踩在腳下的快感,比烈夫走近她身旁,用力扯住那頭黑髮,低聲笑道:「無力的感覺如何呀?這就是新形的力量,我已經是被選中的人啦!」
沒有過多廢話,敏敏反手就是想用鞘身頂往咽喉要害,但已從音波攻擊中完全恢復的比烈夫,伸手輕易抓住這不成威脅力量。
見對方雙手不再有空閒,敏敏持刀的手,述地由下往上刺往心臟要害!
比烈夫臉上揚起戲虐笑容,一手緊握至捏裂對方手腕,另一手放開黑髮,改成抓住持刀一方臂膀,雙雙受制之下,讓敏敏攻勢頓時都落空。
將對方雙手剪折至身後,令她身體弓向自己,第一次與敏敏這般近距離接觸,讓比烈夫的心內激動不已,征服往日權威的那份暴虐快感更加強烈了!
「以前妳還小的時候,看見這張什麼都不屑面孔,明明也是個下區人,卻裝作了不起模樣,我早就想動手折磨妳!可惜那時候大姐、大哥還在,如今總算連他們和大壯都離開了,我已經等不及妳痛苦的哀嚎聲啦!」
將手反折的更緊,比烈夫甚至能感覺到,敏敏肩骨傳來陣陣斷裂之音,這份快感令他欲罷不能的大笑出來。
就在此時,敏敏猛然短促尖吼一聲,不顧雙臂齊斷可能,以頭用力的朝那張臭嘴撞去!
頭骨與白齒相撞發出沈悶一聲,2號型機甲還不具有能量防護作用,比烈夫猝不及防下,硬生生吃了一擊被撞開,滿嘴上都是斷牙鮮血,痛苦的捂著臉部。
同樣頭痛暈眩,額部鮮血不住流落的敏敏,試著想撿起兵刀和刀鞘,卻發覺雙手已不聽使喚,每下動作都是劇烈筋肉扭曲痛楚,讓她面容扭曲、冷汗頻冒。
緩過氣來的比烈夫,見到敏敏居然一再反抗成為新形的自己,也顧不得什麼侵犯、折磨想法,怒火湧上就是一腳猛力踹過去!
來不及撿起貫用兵刀,烈火2號的力量已經將敏敏像顆球一樣,踢得在地上連翻好幾圈,直往對野外的排放口滾去。
「敏敏!」被圍攻的淺草真守見狀驚喊一聲,但他狀況不比對方好多少,對方偷襲的一拳一腳,馬上讓他連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
「呸!」的一聲,比烈夫吐出大口混著斷牙的鮮血,老臉激動憤怒的都皺在一起,他撿起兵刀和刀鞘隨手甩了幾下,很滿意這適中的重量感,邊走邊殘虐笑著。
「就用妳最喜歡的武器來送葬吧,我真是個好人呀。不過在那之前……妳先試試被分屍的滋味吧!」
走近在掙扎爬起的敏敏,看著她全身顫抖虛弱模樣,比烈夫反手就是將兵刀插入肩背處!
低低響起了陣悶哼聲音,被強力釘回地面的敏敏,咬著唇口沒有叫出來。
比烈夫見狀,並未直接斷去臂膀,而是開始用兵刀攪和傷口血肉,一點一點的削弱她求生力量和意志。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求我就讓妳痛快點死去,快求我,偉大厲害的敏敏姐快求我呀!」
傷口被刮、挖、削逐漸擴大,敏敏身體也顫抖的更加厲害,但她始終沒有叫一聲,只是將另一手慢慢伸出,抓上了比烈夫的腳。
「這就是妳求饒的方式嗎?那個了不起的敏敏姐,抓著我的褲子要哭喊求饒了嗎?哈哈哈哈!」
長型兵刀是敏敏要求研究所特制的武器,在比烈夫激動情緒下,居然一個用力貫穿地面,將她釘的更深了。
隨著狂妄瘋虐笑聲越大,敏敏也更加緊抓住比烈夫的腳,讓他終於好奇的道:「已經是最後了,妳還想做什麼呢?我親愛的敏敏姐。」
滿臉血汙、腫脤青紫,狼狽不似先前冷然的女子,敏敏依然堅強擡起頭,在痛苦中喘著氣道:「你……你知道,剛才……剛才那些人怎麼……怎麼死的嗎?」
死字一出,令比烈夫臉色瞬變,雖然不知道沒有武器,更無行動能力的敏敏要如何反抗,但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他立刻拔出長型兵刀要插進這女人的心臟!
但比烈夫終究不是德斯蒂妮或林天。
在感到無形波動傳來時,一陣聚合的強大力量,瞬間自敏敏抓住的地方開始釋放,一路向上延伸擴散,將他下半身炸得血肉紛飛,連機甲都被破壞殆盡!
這突來變化,令淺草真守和另外三人頓時看呆了,想不通敏敏是用什麼手段瞬間重創比烈夫!
被炸得五臟皆毀、肚破腸流,臭嘴老人上半身淩空倒飛出去,鮮血向四面八方爆散,他到死前都還睜著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敏敏。
最初於通道口重傷多人的爆炸時,早已用去敏敏大半精神力量,所以跟比烈夫對戰時候,也只能用音波等騷擾手段。
當時首擊錯失良機後,敏敏就知道自己不是比烈夫對手,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精神力量恢復、等待臭嘴老人大意時刻!
堅持的人,總是能夠笑到最後。
趁著三人驚愕防備之機,淺草真守奮力一撞衝出包圍,快步來到敏敏身旁,這才發覺她早就昏了過去,口、鼻和肩膀處還在不斷濺血,傷勢相當嚴重。
於此同時,通道口處再度響起腳步聲音,那魯斯和中途落下的人匯合,數十人終於陸續趕到現場,入目戰鬥景象之慘烈,令他們也是大為震驚。
「淺草真守,你才是清除任務的目標,自己乖乖投降,或許武裝所會饒過旁邊協助反抗的糞蟲一命!」見那個臭嘴老人死的不能再死,那魯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越眾而出大喝。
一手抱起敏敏、一手拾起兵刀,淺草真守傷疲身子也是氣喘連連,他看著包圍住自己的數十人,而更後頭的地方,甚至連林天和監視部隊都出現了。
前陣子,明明是在蘭道爾上城過著歡笑舒心的日子,但就在都市管理局一道進化命令之下,所有事情都變了,連好友也在這之中變了,變成站在自己的對面。
絕對力量控制的自由,終究不是真正的自由。
當前行目標改變之時,路途中盡皆是可以拋下的棄子,這也是三名所長為什麼皆有不滿,甚至是大聖堂想要對抗鬼魂的原因。
看見好友神色凝重、皺眉不語,淺草真守沒有求情或咒罵,只是在髒汙不清臉龐上,露出了往日熟悉的率性笑容。
「林天,想不到我會比你快一步,這片野外的大地,就由我先收下啦!」
眾人驚愕搶攻之中,抱著敏敏的淺草真守,毅然決然向後方縱身一躍!
向無盡大地墜落的兩人,流逝出鮮豔飛紅,在空中劃下道美麗血色軌跡,為這片僅有黑與白的天地,帶來了不同的生命顏色。
「退後!靠通道口這麼近,感染上外頭病菌可是會死人!那兩人是死定了,退後、都退後!」
對方寧可縱身面對野外,也不肯聽從管理局命令,自愕然中驚醒的那魯斯,見到許多人沖上前去,連忙大聲喝阻。
但這名向來信奉都市管理局,堅信蘭道爾上城人才是人類希望的男子,阻攔同時,心中也不由得揚起一連串疑問。
「都市管理局真的是正確嗎?上城人真的才有資格活下去?相比淺草真守,林天這個成功者真的更優秀嗎?如果當初實驗成果對調,那我會乖乖低頭赴死嗎?」
人是個體,但人與人之間由數不清的命運絲線連接,即使是絕對力量,也無法破開這張無形織網,執意強行之下也只會越陷越深,終至一天萬劫不復之地。
眼見雖然沒有異形出現,但損失依然慘重,監視部隊一想到被上頭責罵情景,紛紛是苦眉皺臉,口氣不好的催促所有人盡速收拾現場,他們必須要趕回武裝所報告了。
而其中,只有一人沒有受到責罵和命令。
站在通道口的林天無懼病菌入侵,柔和五官緊抿不語,靜靜看著無限遙遠的下方大地,感受著風雪迎面而來的冰冷之感。
但這份可刺入骨髓的凍寒,他覺得,遠沒有淺草真守鮮血來的溫熱……
就在敏敏與淺草真守,跌入茫茫風雪中生死未知之時,另一邊向下的迷宮通道內,正逃命的一大一小兩人,快步穿梭在複雜管線裡。
「三澤徹!就是這裡,快打開。」呼喝的童聲中,已有著截然不同音色。
不知為何,三澤徹突然想對天嘆口氣。
先是對向來景仰的英雄失望,接下來就連原本可愛的小女孩,在醒來之後都完全變個樣,他真心覺得世界很虛假,也更加想念安第爾這個老實朋友。
見三澤徹沒有動作,伊丹單手叉腰,一手指向他童聲喝道:「還不快點動作!把這裡的糧食拿了,我們才可以去底部找朵露姐,還是你要留在這裡等死呀!」
搖搖頭,揮去過多想法,人生地不熟的三澤徹也只能聽話照辦,他以沒受傷的手,用力砸破虛掩板蓋。
被打開的地方,裡頭果然擺放滿滿乾糧、清水和營養液,雖然這些在蘭道爾上城時,是看都看不到的傳說中低級食物,但在這個時候,可是能夠救命的東西。
第一波進化的清除任務,如火如荼在太平洋都市展開,這進行了七、八天的行動,至今累計已有數萬人死傷。
每消失一個佔用能量和資源的舊形人類,綜合所呈現的都市存續年限報告就更加令鬼魂心喜,那上升數字就像他的心情般,讓屠殺在各處不斷發生。
但超出人類接受底限的行動,開始產生了異形反撲,逐漸增多的恐怖噬人天譴,讓武裝所也不得不停下清除腳步,轉而先捕殺這些珍貴素材,最後反倒讓研究所大大得利。
就在第二波進化延期,都市管理局全力對付各地出現的異形時,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沿著多年未用的廢棄管道,逐步逃往底部。
「我累了,休息。」已經汗流滿身走不動的伊丹,也不管滿地油汙髒垢,直接一屁股就坐下去。
上城人和下區人的身體機能本就有差,加上對方還只是個孩子,三澤徹雖然希望早點脫離這走不盡的迷宮,每天像是在原地打轉讓他心裡煩悶不已,但也只能無奈嘆了口氣。
「給妳,多吃點吧,這樣等下才有力氣走路。」
將背負的乾糧和清水取出,沒有計畫、沒有細想,三澤徹只是很自然的做這件事情。
卻不想好心換來一陣譏笑,童聲變得有些尖銳道:「你傻了嗎?!休息就是一直吃吃喝喝,如果還沒到底部食物就吃完怎麼辦?還是你想養胖我,當作移動糧食最後再吃掉嗎?」
遞送乾糧和清水的手愣在半空,細想之下,三澤徹也知道伊丹說的有道理,只是這種話由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讓他真真正正感受到索果羅下區是個不同世界,也只有那裡才能養出這樣的孩子。
面對困難勇猛精進、面對不足努力訓練、面對挑戰正面迎上,這是三澤徹一直以來想法,也是為什麼會支持林天原因。
不過世界上有些事情,似乎單靠這種方式是行不通,例如眼前的小伊丹。
「小……伊丹?妳怎麼跟在夾層地帶時不太一樣了?我記得那個時候,妳還是會跟安第爾要糖果吃的孩子呀,是被林天打傷了嗎……」面對只有兩人的沈默氣氛,三澤徹終於問出數天來疑問。
毫無女孩模樣,呈現大字型躺在廢棄通道裡,自帶的照明裝置過於微弱,讓人看不清伊丹面容,她似是在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
「裝可愛就有東西吃,為什麼不裝?就像你們上城人一樣,變強就有東西吃,你會不想變強嗎?」
簡單易懂卻又有些深意,這令三澤徹想起,過往即使只是在宮本學院內,天使、英雄、公主等人也在角逐最頂尖有能者寶座,更不要說整個蘭道爾上城了。
不過他考慮了一下,還是道:「即使要吃東西也應該自立自強,就算沒辦法,至少得有最低限度的尊嚴和原則,就好比妳在墮落者門口當招待,這樣即使活下去,作為一個人不累嗎?」
「啊?!」的高聲疑喝,原本還躺著休息的伊丹,聽到這番話雙眼都瞪大了,她突地站起身走至三澤徹面前。
微光終於令他看清此刻小女孩的模樣,稚嫩面容雖然沾滿數天來的髒汙,但可愛五官仍然清楚分明,只是上頭充滿了不符年紀的神情,盡是濃濃扭曲和不屑。
「你以為我喜歡去當上城人的性玩具?你以為我喜歡整天被噁心的傢夥碰?管理局每天都只給我們一管營養液,你看清楚了,就是這個東西呀!」
突然抓狂的伊丹,伸手就是在三澤徹背包裡亂翻,找到並拿出一根細小管子,裡面裝滿怪色濃稠液體,據都市管理局所說這是可補充身體所需的精華,索果羅下區人每天只要一管就夠了。
「這個東西給你吃,你會飽嗎?就算我挨的住餓,其他孩子受的了嗎?都是朵露姐害的!走之前還把他們交給我,我又沒辦法拒絕她,現在他們都要挨餓受苦了……」
小女孩怒聲質問的有些瘋顛,講到後來已略帶哭音,晶瑩淚珠也在眼眶打轉,為連串喝罵愣住的三澤徹,正想說些什麼安慰之時,卻又聽到她突然放聲尖笑。
「哈哈!活該,都死光最好!這樣我就不用再去做招待,敏敏大姐頭才是對的,朵露姐笨死了!」
一哭一笑間轉換突兀,但看到此刻伊丹崩潰又自責神情,三澤徹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但安慰的話和手也伸不出去,只能暗地搖頭,覺得提起這話題真是種錯誤。
朵露姐的託付、連日來的逃命、對未來的不安,在三澤徹無意捅破之下,伊丹終於顯露出小女孩軟弱一面,只能用小小雙手,無力擦拭臉上止不住的淚水。
沈默以對的兩人之間,僅剩下幽幽抽泣聲音,不斷迴盪在漆黑通道。
過一會哭聲漸小,三澤徹見伊丹似乎狀況好多,為了轉換氣氛,他故意好奇問道:「對了,那時候被這麼多部隊的人包圍,妳真是勇敢呀!居然還走出去拜託林天放過我們。」
發洩過後,伊丹一直以來壓抑的心情也好了點,雙手交臂橫在胸前,重新一屁股坐了下來,像個小大人似的模樣,靠在三澤徹旁邊得意說著。
「哼!不然你和淺草真守靠的住嗎?敏敏大姐頭都叫你們去求情了,結果連動都不動一下。我不去,難道要跟林天不熟的敏敏大姐頭去?」
想起當時情形,其實伊丹心裡也是很害怕,但在索果羅下區生活的人,總會有這麼一天,是必須要在面臨死亡情形下做出選擇,她只是比許多人早了點。
見小女孩下意識的摸著被踢傷地方,三澤徹關心道:「還會痛嗎?抱歉了,情況緊迫之下,沒辦法用束管為妳治療。」
伊丹斜看了眼三澤徹用白布胡亂包紮的大手,上頭鮮紅顏色早已被墨綠深黑的髒汙蓋過,也不知道他的傷口有沒有感染。
她擺出不爽臉孔回道:「我沒事,他下手有控制,剛好把我打暈又不會受到太大傷害,沒有你們看起來這麼糟糕。不過……哼!什麼英雄、什麼好心的大哥哥。呸!會擔心敏敏大姐頭跑不掉的淺草真守,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見那童稚面容在倔氣嘟嘴,雖然還是說著不像小女孩的話,但三澤徹卻覺得如此真實姿態,遠比整天無意義的嬌聲喊叫好多了。
這是堅強、懂事、成熟,在用小小肩膀承擔許多苦痛後,才能綻放出來令人為之憐惜,名為可愛的真正模樣。
卻不想,伊丹在此時反而悄悄離遠了點,雙眼不停上下打量著三澤徹,神情狐疑的道:「唔……你現在的表情,跟那些噁心傢夥好像,離我遠一點。」
被這小女孩一驚一咋舉動弄的哭笑不得,三澤徹長長呼了口氣,學著小伊丹模樣,頹然倒靠在骯髒牆壁上。
他想起了已經截然不同命運,總是依靠自己的三澤徹沒有怨恨,只是覺得生命充滿挑戰而不可思議,不由得放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
一陣清爽開朗聲音在通道裡響起,這讓伊丹又再偷偷移開一點,她覺得這個上城人有可能承受不住壓力,已經瘋了。
知道伊丹在想什麼,臉上鄙視神情已經說明一切,三澤徹沒有再多說話,他只是從背包中重新拿出乾糧和清水。
這次,他非常堅定的遞給小女孩。
蘭道爾上城,自從清除任務執行以來,異形不斷出現在各地,已令這裡居民幾乎都足不出戶。
全能型組成的鋼鐵軍團也不斷在各地巡邏,銀白身軀、暗紅電眼,正在尋找每一個需要撲殺的目標。
原本五彩十色、光運交錯,連天空都能渲染的夜晚,重新恢復寧靜無聲。
此時,都市偏僻角落一處傳出了啃咬聲音,那是撕裂、扯攔、大口吃食的聲音,有道龐大黑影正在用著美味晚餐。
該是沒人敢招惹的怪物,卻有個人影小心翼翼靠近,豐富作戰經驗讓他明白,對方擁有敏銳五官,行動必須要謹慎再謹慎。
見異形進食速度慢了下來,知道這裡差不多要吃完,人影額上汗水滴落,緊握著路上撿來的碎石,再次打量過逃跑路線後,轉身就是用力一丟,隨後立刻拔腿逃跑!
以原上城人有能者的身體機能來說,全力一擲雖然無法對肌肉鎧甲造成傷害,但也足以令異形感到疼痛和憤怒!
尖吼一聲,異形丟下未吃乾淨的食物,強健有力的雙腳筋肉運動,一個蹬跑已是飛躍過人影上方,述地攔在他身前。
人影見狀低咒幾聲,反應迅速的轉向進入旁邊街道,單純比直線速度來說,失去機甲的他一點優勢也沒有,只能靠靈活轉折和都市地形來引誘對方。
缺乏思考智慧,異形見食物一再逃跑,發狂似的想要追上,它再次用力蹬躍飛撲到旁邊建築物上,藉由強大肌肉力量反折彈跳,速度極快的要追上人影。
龐大身體每下彈跳間,都是牆壁裂開、玻璃破碎的恐怖聲響,人影雖然沒有回頭,但也知道後方發生什麼事,驚冷汗水是冒得更急,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走!
但現實是他只有一雙腿,在聽到後頭破風聲響大作時,人影立刻就是向旁矮身滾去,「碰!」的土石爆開聲音,原地已經被打陷數分,可以想見他晚一步下場。
滾動中的人影順勢躍入個小巷中,原本何時、何地都該是整潔美麗的蘭道爾上城,在變革失去秩序期間,開始有了骯髒和混亂,但也正好給他躲避遮掩機會。
漆暗的夜晚、堆疊的垃圾、飄散的臭味,人類製造出來的廢棄物,連異形敏感五官都受到影響,龐大身影在小巷內慢慢移動搜索著。
掩身在惡臭堆之中,眼見異形越靠越近就快要搜索到他,人影緊張不已、心跳加速,盡量屏息降低自己存在。
「失算了,這種事情實在很麻煩呀,這頭異形力量、速度、反應比預計要超出許多。不過,雖然沒能引誘到全能型巡邏地點,但剛剛都鬧出這麼大聲音,武裝所的部隊也該來了吧?」
事情總是不如人影所想,武裝所的部隊還沒來,倒是異形龐大的身體,已經漸漸要靠近他了。
心跳蹦的飛快,這是要壓也壓不住的緊張,人影悄悄伸手再撿起個垃圾,於極緩慢的一呼一吸中,手腕靈巧用力,小心的將垃圾朝半空拋出。
一片寂靜之中,僅僅是垃圾帶動的微微氣流,已足以令異形驚覺。
多節前肢上亮起輕微光芒,牠回身就是用力一抓,被劃過的垃圾瞬間爆裂四散,會運用能量的異形,攻擊性十分強烈、也十分恐怖。
「看來是肉食型……我應該沒這麼倒楣遇到天敵型吧?不過前陣子第一波進化時,聽說似乎有出現過……」
趁剛剛異形分心時,人影又稍稍移退了些,腦中不停藉由觀察到資訊,為自己思考可能的逃命方法。
「該死的!如果管理局沒有收回我的重水3號,用能量兵刀應該有機會宰掉這頭異形。故意製造出這種情形,鬼魂和大聖堂是要讓我們明白,失敗者會有什麼下場嗎?」
高速思考、緊張心情,令人影的藏匿漸漸露出破綻,升高體溫和紊亂呼吸已經引起了異形注意,開始轉向朝他藏身處移動。
知道生死就決定在這個瞬間,人影再次撿起個垃圾,巧妙的朝反向拋出。
異形察覺聲響,反身又是多節前肢抓去,垃圾爆散同時,人影飛也似的從惡臭堆中鑽出,用盡生平最快速度朝另一邊巷口跑去!
身為過往有能者的精英,人影速度不可謂之不快,但異形卻是種超乎常理生物!
感受到後方有聲響,異形粗壯尾巴順勢擺動,帶著能量劃過的空間,好似都被切開了一般,一道微光的半圓形波動瞬間襲向人影!
筋肉切裂、鮮紅濺血!
巷口就在眼前,人影只感到左大腿一陣劇烈痛感,整個人立時滾倒在地。
大腿雖然沒有完全斷裂,但也被切開了三分之一,幾乎深可見骨,大量鮮血還在不停外流,不過人影沒有放棄希望,仍是拖著腿努力在地上爬移,想要離開小巷子。
已經發現食物的異形快步沖來,就在人影要被追上之時,幾道致命的紅光死芒出現了!
感受到生命威脅,龐大身影周遭立刻揚起暗色能量光罩,在「滋滋」聲音中抵消了突來攻擊。
幾台全能型智慧警衛,在感應裝置發現這裡的異常後,終於趕到了!
鋼鐵身軀用暗紅電眼掃視了重傷人類,發現對方雖是清除對象但已沒有危險性,決定先對付在暴怒嚎叫的龐大身影。
異形與全能型的非人戰爭,再次於偏遠小巷內開打!
肌肉與鋼鐵交擊的混亂中,人影一手拖著受傷左腿,一手扶著牆壁離開小巷,後方不斷傳來的戰鬥聲音裡,突然又是一陣強烈爆炸!
能量衝擊餘波化作氣浪,將受傷的人影再度震飛翻倒在地,這次他是真的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
逐漸昏暗眼前,是人影過往在野外冒險一生,雖然危險但也十分難忘,身為一名人類,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後悔出生在這座太平洋都市了。
大量失血造成意識迷離,雙眼將要閉上之際,他聽到幾個聲音逐漸傳來道:「比達奇先生!比達奇先生!你還好……他受到重傷了!釋明,我們該怎麼辦?」
「大家動作快!趁全能型還沒有空抽身,『家』裡有束管可以治療,把比達奇先生擡回去,他是為了我們才受傷的!」
最後的意識裡,比達奇只感到大腿傷口處被按住,隨後幾個人合力將他擡起,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而小巷之內,異形和全能型的戰鬥才正達到白熱化階段,武裝所部隊也漸漸包圍了這裡。
意識迷糊沈重,好一陣子沒有受過這樣傷勢,比達奇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當微微弱弱人音傳入腦海中時,曾經身為冒險隊隊員的警覺,立刻就讓他驚醒過來。
「噗哇!」一聲,起身的比達奇吐出些金黃色生命液。
比起索果羅下區的束管來說,這種高級生命液更加好吸收、修補,醒來後的不適感也大大減少,也有傳言研究所開發出更加完美的生命液了。
強睜還朦朧視線,他憑藉著印象,認出這裡是什麼地方,向其中一個人影道:「釋明,是你們把我救回來了?」
請人去拿來合適衣物,同時釋明上前把他從束管扶出來,回答道:「不,不是我們把比達奇先生救回來,是比達奇先生把我們救回來才是。」
有點頭痛自然世界的說話方式,比達奇搖搖頭道:「救就是救了,如果不是你們將我帶回來,不管異形還是全能型勝利,下一個死的都會是我。」
在釋明攙扶下,比達奇沈沈的坐在個懸空浮椅上,他頗有些感觸的看著手背被挖開的傷口,那曾是驕傲、光榮、得以生存的象徵。
將旁人拿來的衣服遞上,釋明笑道:「救就是救了,如果不是比達奇先生冒著生命危險把那頭異形引開來,也許其他藏匿在這裡的人,很有可能就會被全能型發現。」
釋明外型頗為奇特,頭頂天生無髮,但眉毛細長、雙眼圓潤,平和面容總是愛笑,那微微揚起嘴角點活了份安祥氣質,使人無法捉摸他實際歲數。
而即使模仿比達奇說的話,也不會令人有被冒犯或不悅的感覺,反倒更有幾分親近、隨和感,是名相當奇異的男子。
將衣服接過穿上,還虛弱的比達奇不客氣重新坐回懸空浮椅上,左腿不適感覺仍然存在,即使有生命液幫助,人體從癒合到運用自如,還是需要一段時間。
他看了眼這個寬廣的地下室,佔地足可容納百人,燈火通明之外甚至連私人束管都有配備,而除去釋明和自己,旁邊還有不少男女老少都在。
和外頭看見的驚惶人群不同,這些人雖然顯露擔心、憂傷神色,但仍相當氣定沈著,即使摸到挖去傳感器的傷疤,也只是嘆然一笑沒有多作言語。
這讓比達奇心裡感慨不已,暗道:「面臨毀滅和死亡,上城人不甘、怨恨;下區人瘋狂、扭曲,所以他們很多人都進化成異形了,反倒是將心神寄託在虛無信仰上的人,能夠苛活殘喘下來嗎……」
「比達奇先生,這是用野外收集到的珍貴草葉,經過特殊處理後泡製成的香茶。你喝喝看,對身體恢復也有幫助。」
剛剛上樓去的釋明,下來時推著個古式移動茶櫃,上頭擺放許多茶壺和杯子,將之一一分給眾人品嚐後,最後他再親自倒了一杯給比達奇。
端詳手中與高級生命液同色的茶水,隨著熱氣逸散,淡淡古色香味也飄出來,比達奇問道:「這是你還在連絡隊時帶回來的交易品?」
點點頭算是回答,這位身體機能不算頂尖的蘭道爾上城人,只是笑了笑示意喝茶。
在都市管理局宣導下,外頭謠傳自然世界已經崩壞,但實際接觸如比達奇者知道,這數百年的深根,即使是鬼魂想完全消滅他們,也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
自實驗失敗那日起,他就被都市管理局剝奪機甲、武器和武裝所成員身份,這令當時的比達奇心中有不好預感,其後血腥鎮壓更是證明了,這次將會有大變革、大流血。
但這整座太平洋都市無處可躲,而野外對沒有了機甲的他來說,更是死路一條,那些曾經交手過的野外人裡,可是暗藏著不少其它都市的精英和王牌。
走投無路之下,反而是向來冷漠拒人的劄木里先找上了他。
這名另一隻冒險隊的女戰士,以比達奇無法抗拒的力量和理由,將人帶到自然世界的據點,之後他便一直躲藏於此。
在知道都市管理局命令武裝所執行清除任務,要威嚇居民以達成恐怖統治後,比達奇當機立斷,要求陸續收容進來的失敗者挖除傳感器,再配合絲佩蒂兒、劄木里等的掩護,才保存下來了他和這些人的生命。
「釋明,第二波進化快要開始了,為什麼你不去參加實驗,我聽說你拒絕了,是害怕失敗變得跟我們一樣嗎?」
一口喝下溫熱茶水,不懂品嘗的比達奇未覺得好與不好,只是很甘順的入喉感令他想再喝一杯。
將珍貴茶水為對方再次斟滿,釋明並未糾正也未說破喝茶方式,只是微笑著道:「不怕不怕,只是時候還未到,身為這裡的擁有者,我還必須為大家的安全負責。再等等吧,總是會輪到我。」
知道束管治療點數也是對方支付,不然已經失去傳感器的比達奇,根本連打開那層薄薄的金屬門都辦不到。
都市管理局藉由傳感器提供居住者方便時,也藉由傳感器控制了每個人的生活,從這一點來說,反倒是索果羅下區人擁有更多自由。
喝完第二杯茶的比達奇見對方未喝,也就沒有再要第三杯,只是將空空杯子放在移動茶櫃上。
他續道:「你不擔心嗎?若不早點通過實驗,成為機械之心列管的保護對象,誰知道管理局還會下達什麼命令。而就算失敗了,以你曾在連絡隊的交情,應該也有辦法逃出去才對。」
穩穩的拿起茶壺為比達奇斟滿,釋明道:「試著不要去害怕、試著不要去恐懼,嗯……後面是什麼忘記了,不過記得某任教主似乎這麼說過吧。」
伸手拿起茶杯,這次比達奇學乖了,只喝一些便放回去,見釋明果然沒再倒茶,便道:「為了一個連記都記不住的人,還有份虛無遺言,卻要冒上更多的生命風險,這樣行為有意義嗎?」
見比達奇未再要喝,釋明這才拿出茶杯,僅為自己斟至一半,拿起於鼻間輕聞,道:「的確沒有意義,為了死人而去死,實在是顛倒生命常理。」
有些訝異這個答案,比達奇以為他會搬出大套長篇理論說服自己,甚至是試著讓自己加入自然世界,但一切都跟預想不同。
「你這麼說不是前後矛盾嗎?既然如此,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總算輕嚐第一口茶,感受到其中甘順滑甜,小小感動已讓釋明十分滿足。
他輕搖手中茶杯,道:「比達奇先生冒險誘走異形,雖說部份原因是自身藏匿於此,但若不是眾人不聽你勸告,執意要外出察看,只怕也早就死在小巷子裡,這樣不也沒有意義嗎?」
沒有正面回答,這婉轉提問讓比達奇愣了一下,才道:「沒人引走異形,結局就是大家一起在這裡等死,曾經身為冒險隊隊員的我,去了至少還有活命回來的機會,我不去,誰去呢?」
微笑的點點頭,放下還接近半滿茶杯,釋明道:「是呀,我不去,誰去呢?我不留下照顧眾人,誰留下呢?」
繞了一大圈比達奇這才知道,釋明是在告訴自己答案,不過他真的對這種交談方式很頭痛,只能一臉搖頭苦笑,還是比較習慣在冒險隊的日子。
看見比達奇重新喝完第三杯茶,釋明斟滿後再道:「許多人都認為信仰虛無飄渺,甚至古書中有記載,大破壞之前的舊紀元裡,世間還有反宗教聲音出現,堅持人定勝天以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理論……」
沒再喝茶也沒再說話,比達奇只是坐在懸空浮椅上,其他人不知不覺間也圍在一起,靜靜聽釋明說話。
「……那個時代裡,資訊發達、科學昌明,人類對於眼前事物幾近了解掌握,所以不再敬畏上天與地球,產生以人為本、其它次之觀念,結果就是世界變得如今模樣。」
拿起茶水再輕沾一口,釋明續道:「不論宗教或以人為本,皆有其道理存在,那一方過甚過弱都不好,真正該追求的是平衡。天地間的平衡、人與人之間的平衡,這也是自然世界的理念,因此我們從不勉強他人。」
輕笑一聲,比達奇搖搖頭道:「你們道理還真多,不過就是因為無法實現,所以終究只是理念吧?而且也有人因為太過虛無而絕望,甚至發生了血腥鎮壓和天敵型的出現,不是嗎?」
「人皆有其性,每位信教者自有其理由,或善或惡、或錢或利、或名或慾,不若無神論者所想般心中空蕩,而這也不是軟弱的表現。所以自然世界尚來敞開大門,嘗試教化每位有緣人,可惜……依然避免不了悲劇發生。」
比達奇曾觀看過記錄光影,敏感的他發覺到,當天明顯有人在引導場中氣氛,造成斐濟文教主不得不死局面,不然就不只是血腥鎮壓,將會是血腥屠殺了!
不想在現今局面橫生枝節,比達奇不再跟釋明討論這敏感事情,他轉開話題問道:「前面說了這麼多,那你信教的理由呢?」
眾人注目之下,釋明揚起微微笑容,道:「甘願做、歡喜受,這種事需要理由嗎?」
當異形鎮壓至差不多階段,都市管理局開始了第二波進化。
這次每個人幾乎都是搶破頭報名參加,即使在有限度開放下,實驗者比第一波還要多了不少,相對警戒程度也提高層級,異形的恐怖形象和破壞力,這段時間已經深入人心。
就在蘭道爾上城迎來緊張氣氛同時,索果羅下區一處,有一隻外來的部隊正悄悄移動著。
「撒艾夫小弟,將進攻時機交給你決定,果然是正確選擇!走了這麼久,居然連個巡邏隊的人都沒看到,真了不起呀。」雷的豪爽大聲帶著異樣感覺,在漆暗通道內揚起。
「因為第二波進化要開始了,武裝所的部隊都已經調回去戒備,只要小心點從迷宮通道上去,他們是很難發現。」
與娜汀亞在前頭走著,帶領部隊前進的撒艾夫,他回頭看了下後方一片黑鴉鴉人群,整齊有勁的沈重踏步聲,不斷回響於通道內,顯見是群訓練有素的部隊!
「雷先生,你們在野外布下的勢力真是不小呀,這裡有多少人?兩百?三百?」出於想要掌握事情的謹慎本性,撒艾夫好奇的問了問。
雷笑了笑,毫不掩飾的道:「不算野外的話,這裡大概有五百個人吧,最近獵獸變得兇猛,又少了不少人。」
低低「嗯」聲回應,裝作平靜前行的撒艾夫,其實心裡有些震驚。
整座太平洋都市不算上智慧警衛,武裝所方面也只有一萬人上下,考慮到平時外出的遠征隊、冒險隊、連絡隊、資源隊,以及要分配在各處戒備的巡邏隊,通常一個區塊行動時也就百來人而已。
這還是指平常的時候,若是像現在有特別任務,防衛力量上更會減弱不少,以雷的五百人部隊來說,又是有心算無心的突擊,還真的極有可能成功破壞進化室。
眼見目標越來越有可能達成,將要進行不容於太平洋都市的犯罪行為,撒艾夫看了一眼旁邊的娜汀亞,俏麗面容上許久沒有出現笑容了,即使是虛假的也沒有。
她身穿雷提供的野外人服裝,剪裁貼身的兩截樣式,再配備粗製硬鞋和獸皮手套,身後一柄大劍斜背,為結實修長身材增添幾分野性氣息,披上長式風衣更顯俐落瀟灑。
不得不說,娜汀亞曾被仰慕者稱做公主,自有其原由。
邊走邊靠近她,撒艾夫小聲的道:「公主,還記得計畫嗎?我們是裝作野外人的一份子,等破壞進化室後就立刻離開,傳感器已經用阻絕裝置遮掩,這樣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真實身份,之後妳就可以回去找父母了。」
回頭冷冷看了一眼,娜汀亞情緒未顯波動,只是道:「你很擔心嗎?」
被問到的撒艾夫有點無語,他當然會擔心,而且是十分擔心,如果娜汀亞死了或被抓走,可以想見自己下場也不會好到那裡。
以往的娜汀亞雖然瘋狂,但行事還是有軌跡可循,反而是像現在這樣不冷不熱模樣,令撒艾夫有點難以捉摸,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勸說。
「娜汀亞,我們的能力只做到這樣,別太過於奢求,一有失敗可能就立刻撤退。不要忘記,在這種距離之下,我隨時都可以變身擊殺妳,別把彼此都逼到絕路上了……」
低沈的小小警告聲音,顯見撒艾夫也開始不耐煩了。
放開手腳、大肆殺虐而死,總比被人莫名奇妙害死的好,如果不是計畫有實現可能,他也不會蠢到要攻擊蘭道爾上城。
娜汀亞沒有說話,只是久違的輕輕蕩蕩笑聲響起,清脆迴繞在通道每一處,這令雷等人也不由得好奇起來,眼前兩個怪異組合的到底在交談什麼。
笑聲終有結束,漸漸止聲的娜汀亞將手伸擡起來,就在撒艾夫以為對方又要故態復萌時,她卻是緩緩落下拍了拍他肩膀。
「撒艾夫你做的很好,比以往每一次都來的更好,所以我決定給你一點小獎賞。」
詭異動作、詭異回答,令撒艾夫愣了好一會,他重新看向娜汀亞,這才發覺對方雖然嘴角微揚,但那抹笑意,根本沒有傳達到眼睛。
無法摸清的女人,這令他有些忐忑不安,硬擠出笑容問道:「請問公主要給我什麼小獎賞?是在事情結束後,請妳的父母幫助我晉升為上城人嗎?」
娜汀亞伸出纖細手指搖了搖,表情神秘的道:「你放心,你會喜歡這份我親自給予的小獎賞……」
聽完沒有半分喜悅,撒艾夫腦海裡只有滿滿苦思,他不覺得娜汀亞會突然轉性,說些以身相許或突然愛上自己之類的答案,未知往往令人更加擔心。
隊伍行進就在猜疑下重新恢復沈默,撒艾夫帶領他們一路穿過荒廢的H區、墮落者地盤,最後終於來到蘭道爾上城的廢棄區域。
當雷等人陸續走出破舊大樓已是午後,天穹頂光源正烈時分。
久未見到的金色光芒,讓許多野外人都露出渴望、悸動神情,但隨即又被股冷硬、肅殺氣息給壓下,他們只能靜靜握著武器,無聲感受這份溫暖。
「嗯,真是舒服,好一陣子沒有被人造陽光照射了,不愧是蘭道爾上城,跟野外冰冷漆黑的生活不一樣。」
見雷一派悠閒輕鬆模樣,這讓撒艾夫覺得有點奇怪,對方看起來一點也不急於奪取新形技術,不過他沒有細想,只是催促說著。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了,這麼多沒登記的人出現在上城,行蹤很快就會被發現,我們盡快出發吧。而且雷先生已經是機械生化人了,人造陽光對你來說也沒有意義吧。」
下令部隊進發後,雷指向自己的頭和心臟處,笑道:「再怎麼改造這些可是不會變,不然怎麼說的上是人類呢?沒有慾望的話,也不會跟你們進行這項交易了,你說是嗎?撒艾夫小弟。」
對於似是而非的道理,撒艾夫沒有討論想法,光是一個不明的娜汀亞就夠糟糕了,他沒有再增加煩惱打算。
隨便假笑點頭贊同,他和娜汀亞重新回到前頭帶領部隊,準備要迅速、乾淨、完美的達成目標!
但就在五百人部隊的大後方,接收到雷傳來的秘密指令,約有百名人員悄悄行動,在錯綜複雜的廢棄區域內散去。
待領先的撒艾夫等人完全離開後,他們才又在一塊空地上重新聚集。
而此時,百人部隊原本空無一物的前方,光影間突然產生詭異扭曲波動,在這之中漸漸顯露名美麗女子。
一頭烏黑長髮飄逸、精緻純白連身洋裝,潛伏已久的德斯蒂妮,看著撒艾夫和娜汀亞離開方向,臉上露出細細思索神情,至今她仍不明瞭,給予自己自由和任務的所長在想什麼。
「妳就是大沛因派來的人?雷隊長已經照她的計畫,去裝作佯攻研究所,順便『護送』那兩個人過去。接下來,妳該帶我們去攻擊能源管理室了。」一名野外人隊長走上來道。
帶著野外人分隊,為了躲避全能型的巡邏,無法乘坐懸浮光運的德斯蒂妮等人,快速穿梭在遠離上城中心的偏僻地帶。
期間更盡量避開武裝所部隊,即使在感應裝置之下,大批不名部隊移動情事很快就會曝光也無妨,一切只求速戰速決。
經過一段時間的移動,德斯蒂妮相信武裝所所長已經收到消息,他們必須在對方反應過來前把握時間,只有一切都成定局,對方才會乖乖聽從計畫行事,這裡將會是關鍵!
脫離都市地帶,他們很快來到個佈滿大小丘陵的山地,與研究所將自然與科技結合的利用方式不同,綜合所選擇了完全融入地形。
一片廣闊的視線裡,只有處特別顯眼巨大山壁,放目望去並未見到其它任何建築,但有足足上百的智慧警衛和武裝所部隊在巡邏著,看似毫無目的的走動,實則都圍繞在同一區域內。
而再仔細看過去,可見巨大山壁下方有塊特別突出之處,大片陰影遮掩了內裡實景,令人無法一目盡窺,只有隱隱可見的懸浮光運在不斷進出,顯示非常忙碌模樣。
伸手指著巨大山壁,德斯蒂妮道:「這裡就是綜合所了,他們將地下與山壁的內腹掏空,能源管理室就在裡面。」
野外人的分隊長,阿華德沈默點點頭,比起德斯蒂妮鮮少起伏情緒,他們則是純粹的冷漠,像是看淡一切生命的人,只有雷算是比較特殊例外。
「妳可以離開了,剩下交給我們就好。」
站在相距綜合所頗遠的另一處山壁上,仔細看過地形,阿華德迅速下達攻擊戰術,命令其他人做好準備,研究所女人帶他們來的觀察地點,同時也是個不錯的布陣地點。
十來名野外人得令,將背上巨大盒子打開,裡頭擺著各式各樣不同的武器零件,德斯蒂妮只分辦得出來底座、槍管、固定器、能源塊,其它完全都是沒見過東西。
在野外人巧手迅速組裝之下,漸漸顯露出的完成外型,這才讓她想起在與撒艾夫、娜汀亞激戰時,曾經見過的威力巨大槍枝,那是更勝能量肩炮的可怕武器。
但眼前將要組裝完成的不是槍枝,而是個巨大炮台,顯然比起撒艾夫所用的聚能武器,威力上又要更勝許多。
除了山壁中央巨大炮台處,其他野外人也陸續拿出狙擊的槍型聚能武器,更將拆解的盒子於四周設置成掩體,儼然就是個小型軍事陣地。
從未受過此種訓練,也未在都市外實際與獵獸交手過,德斯蒂妮有些驚訝野外人的準備,他們展現出與太平洋都市截然不同的作戰方式。
見防禦和攻擊工事都準備完成,阿華德轉身對她道:「妳不走嗎?還是大沛因命令妳留下來協助我們。」
「我想知道你們的能力。」
計畫中德斯蒂妮負責的還有另一部份,只是臨走之前,她得確保此地成功的可能性,若是不行就得親自出手,結束後再去收拾研究所的殘局。
阿華德點點頭沒說什麼,合作夥伴要見識己方能力,這再自然不過事情。
他留下了七十名隊員維持陣地,自己則帶著另外二十九名特化突擊的好手,矯健躍落山壁後,隱藏在起伏地形之間,慢慢往綜合所前進。
德斯蒂妮也跟隨在後,當這三十一人來到兩方山壁中間時,阿華德突然擺手示意停下,特意回頭對她解釋道:「這裡就足夠欣賞了,太靠近會沒命。」
趴伏的他,利用反光鏡片對山壁上打出暗號示意可以攻擊,在接收到陣地傳來回覆確認消息後,三十一人開始了靜靜等待。
雖然距離頗遠,但一直注意陣地方向的德斯蒂妮,她看到巨大炮台露出部分,有道好似圓球看不清的光芒,正在激烈跳動、匯集!
同時,接收到極大不明能量出現的感應裝置,也在蘭道爾上城響起了刺耳的入侵警報聲!
這立刻引起巡邏隊和智慧警衛注意,不少人陸續發現對面山壁上異狀,數台全能型甚至直接循著定位飛了過去。
但才飛至半空,數道金黃色光柱射出,精準射擊將全能型的鋼鐵身軀盡數擊落,強烈能量交併在半空產生大爆炸,衝擊餘波甚至將還在待機的武裝所人員震翻在地。
驚覺大事真的不妙,武裝所此地的負責隊長立刻上報要求增援,同時配合剩餘的全能型,組織好隊伍要從天空和地面一齊強攻山壁。
「我們要出手嗎?聚能武器雖然威力強大,但沒辦法連發,即使現在大部份人員都在維持第二波進化秩序,可是這裡的部隊加上智慧警衛也足足有數百人,這樣下去陣地會被武裝所攻陷。」
強大的全能型,就是她出手也要花點時間才可以解決,歐洲都市的聚能武器能夠一擊必殺實在不同凡響,不過也就是如此了,德斯蒂妮不覺得陣地能在擁有機甲的部隊下堅持多久。
沒想到阿華德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們負責的是突擊內部,捕捉那名叫絲佩蒂兒的女人,威脅她切斷都市供給能源。其它的事情,陣地方面會自己解決。」
野外人的鎮定讓德斯蒂妮突然有些不安,她很確信自己驟起發難的話,憑藉幻影機甲和自身力量,在場三十人將無一倖免!
但這樣絕對的近身武力優勢,並沒有讓她感到事情發展盡在掌握之中,只能抱持疑問心情,輕輕皺起細長雙眉,看著上百名武裝所部隊在前方快速通過。
而就在此時,山壁上的陣地方向傳來聲爆烈巨響!
原先她見到的圓球光芒,述地化作龐大驚人的能量射線,從武裝所部隊所在地面開始,一路向前掃擊至綜合所山壁!
匯聚多時的恐怖能量,發射後座力將山壁震得落石滾滾,險些就要支撐不住崩落,在龐大金黃光柱掃射過路線上,百餘名武裝所隊員、全能型、智慧警衛,全數化作煙灰飛滅!
驚訝忘我至紅嫩小唇微微張開,歐洲都市的聚能武器威力,已經遠遠超過研究所估計,德斯蒂妮開始有些明白,自己負責的另一部份原因。
雖然還不明白所長計畫的全貌,但光是理解的部份而已,就連可比擬王牌有能者的德斯蒂妮,都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要同時對抗都市管理局、佔領綜合所、制衡武裝所、捕捉撒艾夫和娜汀亞,最後還要解決這個自己下令引進的強大外患。
德斯蒂妮心中首次明白到,即便是推動新形人類進化的天才黃瑋,為什麼也要在大沛因面前低頭原因,就算不論計畫成功或失敗的可能性,這站在高處由上往下俯瞰眾生的立足點,已徹底拉開所有人與她的距離。
看著不再有任何防禦力量阻礙的綜合所,甚至連山壁都被龐大光柱轟至從中裂開,露出了內裡建築物和驚慌人群。
壓下心中翻湧情緒,德斯蒂妮果斷起身欲離開,並道:「按照驅魔計畫,這裡就交給你們,務必確保切斷能源供給。記住了,不要傷害到絲佩蒂兒,不然武裝所方面會產生未知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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