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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王飛揚]官人莫怕[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4:04     標題: [王飛揚]官人莫怕[全文完]

官人莫怕 作者:王飛揚

  弱肉強食,腹黑當道;

  鬼怪出行,聖母繞行。

  這是一個有仇必報的婦人一邊打擊小三一邊竭力將自己相公拖上床的故事。



  此文劇情狗血,內容淺薄,經不起推敲。文風未准,口味較重並跟隨癲狂作者本人之心境而變化無常,內心強大者亂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4:31

第零零一回

  我用蘸了口水的指尖輕輕在紙窗上捅了個窟窿,墊起腳瞇起一隻眼往室內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差點讓老娘噴出兩條鼻血來……
  
  微弱的燭火映照著扔在地上的凌亂衣衫……
  
  此刻,我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想我也閱A 片無數,居然還是被這無比刺激的現場給震撼到了。怪不得粉絲們都願意一擲千金去聽 「現場」演唱會,現場確實是相當強大的!我一邊安撫自己劇烈跳動的小心臟,一邊眼皮不眨地偷窺室內滿溢的春光。
  
  半晌,驚覺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這才記起隨我一同來的侍女香兒跟秀秀。
  
  香兒發育較遲緩,十四歲了,個子還沒到我肩頭。
  
  秀秀比香兒年歲大一些,發育也更迅猛些,酥胸已算得上波濤洶湧了。
  
  我清了清嗓子,壓低到最小聲吩咐道:「都杵這做甚麼,去請將軍來,就說,嗯,就說看見黑影竄進了二夫人的院子,你們擔憂二夫人安危,請將軍來瞧瞧。可懂?」
  
  香兒跟秀秀乖巧地點了點頭,相視一笑,就轉身去了。
  
  我抱著胳膊站在夜色中,估計笑得一臉欠揍。
  
  看著她們身影遠去,一秒沒耽擱又將眼睛湊上那個小窟窿,接著監察室內火熱的戰況。
  
  誰說古代女子在床上被動且無情趣了?
  
  這時堂堂二夫人已經不知羞恥為何物,也沒有了平日的囂張跋扈,只是那一臉的情動模樣,反倒讓俏臉顯得有些猙獰。
  
  難道她與秦修從也是如此這般麼?
  
  突然腦海閃過秦修從的那張俊臉,依稀之中似見到秦修從身著薄衫,斜躺在床榻之上,眼神迷離地衝我勾了勾手指頭,我立馬噴著鼻血餓狼捕食一般撲向秦修從……
  
  想到這裡,頓時老臉帶領著心肝脾肺腎一起華麗麗地熱燙了一把,居然比眼前的二人雙修還來得讓人心蕩神搖。
  
  果真還是意淫霹靂無敵啊!
  
  我從自己陰暗的內心角落處摸出那殘留著的少許良家婦女的本性,擦了一把口水,估摸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我迅速閃到了假山黑暗處貓了起來,等待著那驚人的好戲開場。幻想到秦修從看到這一幕時的精彩表情,我興奮得跟撿到五百萬的二傻子似的。
  
  刺激,實在是太刺激了!如若不是我本性還算純良,這會兒險些要笑出聲來了。
  
  沒貓一會,果真,看到了秦修從匆匆而來的身影,衣袂飄飄,腳下生風,果真他娘的緊張這個小狐狸精。
  
  秦修從負手匆匆走在前面,兩個護衛恭敬地走在後頭,香兒跟秀秀俯首跟在最後。我大氣不敢出一個,僵直著身體扒在假山的縫隙中偷看著狐狸精屋內的動靜。
  
  秦修從剛走到狐狸精門前就已經隱約聽到些許動靜,修長的身影在門前駐足,我的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只是,可是,又只是,為何他居然沒有像我想像中那樣憤怒地一腳踹飛門板,拖狗男女一頓爆揍,然後再把鼻青臉腫的狗男女雙雙送去浸豬籠呢?
  
  男人捉姦捉得如此冷靜?
  
  這是——為甚麼呢?
  
  這時,秦修從輕揮手,香兒秀秀跟侍衛極識相地遁了。
  
  這會我伸著脖子跟長頸鹿一般密切留意著秦修從的面部表情。
  
  秦修從負手立在門前,微微轉身,漆黑的眸子在朦朧的夜色中依然亮得灼人,只是為何一直看著假山的方向?
  
  我忙降下身子,擺了個拉屎蹲,難不成,被秦修從望見了?
  
  不能吧?
  
  我大著膽子又湊進那條石縫中去張望秦修從。
  
  只見他微蹙眉尖,一副幫自己的風騷婆娘跟姘頭放風的無能模樣,如若不是他生得一副少有的堂堂之相,我真要把他當成是替西門慶跟潘金蓮把門的燒餅販子武大郎了。
  
  這樣的場景實在太詭異了。
  
  難不成,秦修從是個…………?
  
  我被這驚人的推測嚇了自己一大跳!
  
  你爺爺的,原來不是他不理我,壓根是他沒能力。
  
  神哪,難道這輩子,我注定守活寡了麼?我——哭!!!!!!
  
  秦修從在門前立了半晌,終於推門入了屋。我的神經再一次繃緊。
  
  喲呵,難道說好戲要上演了?
  
  我看見秦修從進了屋居然還不忘將門關關好,難道是怕醜事外露,還是說包庇狐狸精。
  
  秦修從,我錯看你了,你的寬宏大度簡直媲美仁慈的上帝了。
  
  我貓著腰潛到了門前,聆聽室內的動靜。
  
  怪的是,屋內窸窸窣窣的動靜,卻沒一個人言語的。我大著膽子湊進門縫望了進去……
  
  只見秦修從平靜地坐在角凳上,眼神冷清地望著跪在他面前全身光裸且瑟瑟發抖的狐狸精。
  
  頓時,我倒抽一口氣!
  
  男人去鳥何處?!!!
  
  莫非,
  
  想到這裡,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差點把自個整吐了。
  
  我強忍著胃部的不適,盯著室內人的一舉一動。
  
  接下來巨狗血的一幕,讓我忍不住狠揉了把自己的眼睛。
  
  只見秦修從扶起狐狸精,低聲說了一句:
  
  「你受苦了——」
  
  說完,還撿起地上的衣衫,輕輕披在二夫人的身上,一臉的疼惜跟不捨。
  
  我呸呸呸呸!!!!!!!
  
  這簡直比在步行街上看到金城武裸跑還來得不靠譜!!!
  
  她受苦??
  
  她!受!苦?????
  
  她受苦!!!!!!!
  
  她受苦?我才苦呢?我蹲在外頭足足讓蚊子咬了二十多口,要是全都抓回來拍一拍,那至少也得拍出小半碗鮮血。
  
  他秦修從眼睛瞎了嗎?自己的女人被人騎,他居然說一句:受苦了?
  
  不是他秦修從腦子進屎了,就是狐狸精實在是該得道成仙了,居然可以將一個男人迷惑得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愣是將一頂斗大的綠帽子戴得這麼有滋有味的、興高采烈的!
  
  我服了!
  
  不成,這種大場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我可不想白忙活一場!
  
  我腦子一轉,推門進了屋。
  
  屋內的兩人神色均一滯,秦修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將眼神飄走了,而此時滿面淚痕的二夫人,眸中含恨地直視著我,三歲小孩子也知道她對我有敵意。
  
  我看著有些尷尬的兩人,忙喘了兩口粗氣,裝成是一路小跑來的樣子,撫著胸口關切道:「妹妹,聽下人們說你院裡混進了賊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狐狸精眸中帶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她方纔那般□不堪的模樣,我還真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她狠狠地咬著下唇,一副不想跟我言語的模樣,繼而還無力地靠進了秦修從的胸膛……
  
  我——忍了!!!
  
  我厚著老臉又上前詢問道:「妹妹,莫不是受了驚嚇吧?」
  
  終於,秦修從打破了沉默,輕攬著他的愛妾,低聲道:「賊人在我方才入屋之前,就已逃走了!」
  
  我偷偷瞄著屋內的不起眼起落,疑惑地說:「是麼?這賊人動作可真夠快的,堂堂將軍府都能逃得出去?還真是不簡單呢?可惜讓他跑了,否則教導一番,說不定日後還能加以重用呢?」
  
  說話間,我繞到他們的身後,去觀察床榻上的繡被,看看可否有藏著人的可能。
  
  「我總覺得此事蹊蹺,偌大的將軍府讓一個小毛賊跑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將軍,我很是不放心妹妹的安危,要不,再派人來搜搜吧?你們看這繡被裡都可以藏身的?」我誠懇地說著,然後猛得一把掀開被子,可惜,狗屁都沒有。
  
  然後我又踱到那一人高的烏櫃前,猛得一拉,大聲說道:「還有這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4:51

第零零二回

  然後我又踱到那一人高的烏櫃前,猛得一拉,說道:「還有這裡!」
  
  唉,居然還是連根毛都沒見著。
  
  姦夫啊姦夫,你到底死哪裡去鳥???
  
  這間屋子雖然擺設繁多,可確實是一目瞭然,唯有這兩個地方勉強藏得住人了。
  
  我繼續繞著屋裡閒逛,一邊東瞅西望,一邊暗自留意他們二人的表情變化。
  
  我一直認為秦修從被練兵練到面部神經全都壞死了,幾乎沒甚麼表情變化,總是冷著一副臭臉子,把身邊的人都當成是兵蛋子來□。所以在他身上很難找到突破點。
  
  我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狐狸精的臉上,她確實淚眼一直追隨著我的身影,片刻都沒離開過。
  
  今個真是撞了邪了,一個大活人居然平白消失了?
  
  我認栽了。撤吧!
  
  我踱回狐狸精面前,柔聲說道:「妹妹,我看時辰也不早了,你受了驚嚇,還是早些歇下吧。」
  
  秦修從也表示贊同地微微點頭,然後很輕鬆地就將身材嬌小的狐狸精打橫抱起,放在了床榻上,還不忘溫柔地拉過被子蓋在那隻狐狸精身上。眼神中的寵溺足以讓我在炎炎夏日披上大棉襖那麼傳神跟——肉麻。
  
  秦修從啊秦修從,你還想怎麼噁心我?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眼下唯有拚命唸經才能壓抑下我心頭騰騰生長的嫉火……
  
  我擠出笑容也湊上去,一起替她掖好被子,咬著後槽牙,盡量笑得委婉,溫柔地說道:「妹妹,我跟將軍明日再來探你,你好生歇著。」說完拉起秦修從,打算飄然而去。
  
  不曾想,這只騷狐狸,居然一把拽住秦修從的手腕,梨花帶淚地撒嬌道:「將軍,奴家……怕……」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回頭一看,此時,她衣衫不整,楚楚可憐,一臉的風情萬種加歡迎來搞,任憑是心腸硬若磐石的男人此刻也無法挪開半步,當然也包括那萬人敬仰的秦將軍。
  
  秦修從絲毫沒有猶豫,就掙脫開我拉著他的手,一屁股坐回床邊,頭也未回地對我說道:「夫人,我今夜就在這兒歇下了,你也回去早些歇著吧。」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十指相扣,默默地在心裡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才按壓住自己想衝上前去撕爛狐狸精那張俏臉的衝動。
  
  半晌,我冒了句:「妹妹,要不姐姐也留下來陪你?」
  
  只見狐狸精跟秦修從同時表情怪異地望著我,我尷尬地笑了笑,「我說笑的,說笑的。」說完灰溜溜地遁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了?本該作威作福的是我啊,怎麼反而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我簡單分析了下,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軍太狡猾!這極品小三實在是不易對付,我能做戲,她比我演技更佳,如果說我是金雞百花將,那她絕對是奧斯卡小金人了。也就是說她已經可以在菜地裡種人參了,而我卻只能種些小胡蘿蔔,那相差的等級絕不是一個手指頭數得過來的。
  
  論姿色,我是沒有她生得嬌俏可人,婀娜多姿。可秦修從怎麼看也不像是認胸不認人的膚淺男子啊?
  
  難不成,她真會甚麼巫術?
  
  我可不管她是否真的會巫術,又或者她真是成了精的狐狸,我一定跟她戰鬥到底,有她一日,我吳精彩都不可能過上太平日子。
  
  這該死的天氣也跟我作對,熱得人都幾乎要背過氣去了,看著窗外樹梢好似被點了穴一般的紋絲不動,讓我更加煩悶。
  
  我倒在床上發傻,一夜無眠。
  
  清晨時分,香兒跟秀秀打來清水為我梳洗,我坐在床榻上發愣。
  
  香兒端著清水,秀秀走到我身旁攤開手掌,笑說:「夫人,您又將自個的貼身之物隨意丟棄。」
  
  香兒跟秀秀跟著我一些時日了,知我習性,私底下我們交流得隨意又融洽。沒旁人的時候,她們也偶爾會跟我沒大沒小,這反倒讓我更自在些。我絕對是人性化的管理,所以他們倆姐妹對我也很是忠心。
  
  我斜了眼她手心中那塊黑麻麻的東西,一臉的不屑,嗤道:「騙人的東西,你要是喜愛,拿去玩兒吧。」
  
  乖巧的秀秀深知我反覆無常的性子,笑著說:「那奴婢先幫夫人保管著,您要是哪日想起了,再管奴婢索回就成。」
  
  秀秀剛想塞向自己腰間,我一把搶了回來,握在手中,笑道:「那你容我再想想,是否要交你保管。」
  
  秀秀眼睛笑得彎彎得,說:「成。」
  
  我握緊手心那塊冰涼刺骨的黑色寒玉,嗔怒道:「看你笑得一臉□,八成是想婆家了吧?」
  
  秀秀的臉立馬紅得跟被蒸過了一般,驚呼道:「夫人,看您說的。」
  
  年紀稍小一些的香兒默默替我梳著頭,更是羞得不敢搭一句話。我討了點嘴上的便宜,可是心裡也還是沒爽快到哪兒去。
  
  我將黑玉第無數次地透著光亮來端詳那朦朧的淡淡紋路,打從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內裡的紋路並不是簡單印在玉中,而是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感覺非常之奇特。
  
  依稀耳邊又傳來那蒼老的婦人聲音:「姑娘,它跟你有緣……」
  
  …………
  
  與幾位骨灰級好友出遊的途中,由於我個人有很嚴重的神經性腸炎,由其聽不得誰提「拉肚子」三個字,可很不幸的是,被一位損友一直在我耳邊絮叨著自己頭一天大拉特拉的輝煌事跡,結果我幾乎以跳車的姿態,奔下去尋找WC。
  
  更不幸的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兩側只見到密密的竹林子,一丁點建築物的影子都沒有。幾位壞心眼的損友坐在車上笑得直不起腰,而我彎著腰痛苦得面部扭曲,欲哭無淚。
  
  其中一個衰人大聲提醒我說:「吳精彩,乾脆就地解決了吧?反正也沒人。」
  
  「你們不是人啊?不過還真是沒丁點兒人味!精彩就精彩,可不可以別提著名調著姓地喊啊?」我咬著牙怒吼道。
  
  就這破名字,我的人生還能有未來麼?
  
  老爹老娘也是,居然給我取了這麼個慫名字。據說老娘沒認識老爹的時候,就給自己未來的小孩取好了倆特別猛的名字,男的叫聰明,女的叫精彩,可是她老人家找老公的時候咋就不考慮一下姓氏呢?想到這,我哭死的心都有了。不過幸好,我是獨生女,苦我一個也就算了,要不然,我還會有一個叫做吳聰明的哥哥或者弟弟,那我們就一起杯具了。
  
  是的,我也確實人如其名,人生一片慘淡。生平沒啥愛好,獨獨對美男情有獨鍾,可我的人生是個大悲劇,一直處在我愛的人名花有主,愛我的人慘不忍睹的淒涼狀態中。想我風風雨雨二十幾年,居然連個正牌帥哥的小手都沒摸過,嗚呼哀哉,可悲啊可悲……
  
  於是乎,我瘋狂地將桌面換成金城武,手機換成古天樂,屏保換成了流川楓,房間貼滿了吳尊,直到有一天,堂侄女跑過來脆生生地跟我說:姨姨,你也喜歡飛輪海啊?
  
  噗~~
  
  我吐完血之後很是心痛地將吳尊撤了下來,換成了喬治.克魯尼。
  
  當喬治.克魯尼出現在小侄女面前時,她又很傻很天真地問道:這個也也(爺爺)是誰啊?
  
  唉,轉回頭說神經性腸炎的事情,那時,直到我臉都綠了才決定走進竹林深處去灌溉小草,身後傳來一群蛇蠍女們的哄笑,我可管不了這麼多了。
  
  那日,也怪了,彷彿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我居然越走越深入,真到我完全聽不到那幫女人們的嬉笑聲後,才開始停下來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
  
  我哼著小曲,感覺很不同。
  
  確實很不同,光這小草紮著屁屁,就從小到大頭一回感受到。
  
  現在回頭想想,那天一切都好生詭異。當我打算從林子裡走出去的時候,我居然人生第一次失去了方向感。從哪個方向走進來的,我已完全無法分辨。心中大驚,以為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
  
  其實現在想來,之後的際遇真要比鬼打牆刺激得太多了。
  
  那天當我屁滾尿流地奔出那片林子的時候,朋友們都嚇壞了。看著我一臉驚恐,大家都停下了調笑。當我們驅車離開的時候,我無意中摸向自己的口袋,一塊硬硬的物體不知幾時安靜地躺在了那裡,當我摸出來一看,頓時,我忍不住直著嗓子慘叫了一聲,身旁的女人們,突然聽到我的大叫,也都嚇得跟著我一起喊叫起來。驅車的朋友受到驚嚇本能地一腳剎車,我手中光潔潤滑的黑色物體也跟著慣性飛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一條炫目的美麗光束。
  
  這時,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統一認為我中了邪了。最後分析得出,我可能是不小心蹲誰家祖墳上拉屎了,被陰鬼纏身也說不定。
  
  我重重地喘出粗氣,給他們講我在林子裡的奇特際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5:09

第零零三回

  我重重地喘出粗氣,給他們講我在林子裡的奇特際遇……
  
  失去了方向感的我在林子裡一陣胡闖,沒料想越走越僻靜。
  
  原本寂靜的林子居然傳來了潺潺緩緩的流水之聲,好奇心促使自己往聲響處走去……
  
  我這人雖然藝不高,但是膽不小。
  
  可當我看到那黑衣纏身的老婦人坐在溪水邊衝我陰森一笑時,我的白毛汗還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並不是她奇特的裝扮,而是驚奇她到底幾時出現在那裡的?
  
  我禮貌性地打招呼,「嗨……」剛想說話,溪邊的婦人衝我和善一笑,說道:「你……終究是來啦……」聲音蒼老至極,猶如穿越了千年的歲月飄落在我的耳邊,讓人心頭莫名一緊。
  
  我禮節性地揮了揮手,打算盡快離開這詭異的地方。
  
  誰知我剛一轉身,身後蒼老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姑娘,別急著走。我有東西要贈你。」
  
  送我禮物?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我頭也未回的繼續往前走,老婦人又說:「姑娘,你真的不看看?它與你有緣!」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真的停了下來,我不知害怕為何物地端詳著老人的樣子,她一身黑色的長袍,看不到手也看不到腳,嘴角的笑容雖然無害,可是那面上的皺紋,千絲萬縷,縱橫交錯,著實讓人感覺那並非短短數年可以留下來的痕跡,更向是上千年積攢下來的溝壑。
  
  我反問道:「老奶奶,你家裡人呢?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低低地笑,顫聲道:「老身在這兒太久了,是要走了。」說著艱難地拿起身邊的枴杖,撐起了自己的身子。
  
  她站定之後,從黑袍裡伸出一隻宛如枯枝一般的手,手背向上伸到我面前示意我。
  
  我愣了愣神,居然真的像被蠱惑了一般伸出了手去。她手指一鬆,一顆帶著刺骨涼意的黑色物件滑進了我的手心中。而我本能地五指一握……
  
  天地良心,我吳精彩真不是愛貪小便宜的人。
  
  只是,那顆雞蛋大小的東西在我手心中那種滑潤沁心的感覺,那麼的似曾相識,當我握住它之後完全沒有再鬆開的想法。
  
  老人微微一笑,費力地轉過身去,組著枴杖一步一顫地往山谷深處走去。
  
  我望著她越來越遠,遠到變成了一顆幾乎要消失的小黑點,我還依然抓著那顆怪石頭呆愣在溪水旁……
  
  半晌,我猛得回過神來,我惴惴不安地將黑玉拿出來對著天空張望,原本黑色的石身在陽光的透照下,變成了晶瑩的褐色,內裡更是呈現出一些錯綜複雜的紋路,凌亂而飽滿。
  
  我凝視了一會,原本涼意刺骨的黑玉,剎那間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我警覺地雙眼一閉,可那刺目的光束居然在我閉上了雙眼之後還依舊眼前一片亮白。銀亮之中赫然閃現了一張模糊的面孔,輪廓居然似曾相識。我被自己產生的幻覺嚇到,本能性地將黑玉呈拋物線狀投入了溪水中,片刻也沒耽擱地逃離了那裡。
  
  駕車的老友,一臉慘綠地撿起掉在她腳邊的黑玉,抖聲問道:「吳精彩,難道你說的就是這塊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說道:「恐怖的是,我剛明明將這塊破東西扔水裡了,它居然跟蹤我?!」
  
  老友做出渾身發抖極害怕的樣子,將黑玉砸到我身上,說:「還你!一點都不恐怖,拉屎時撿塊破石頭,居然還編故事來誆我們?不過你演得挺像的。嘿嘿~」
  
  「我呸呸呸,出家人不打誑語,我要是騙你們,就讓我這輩子嫁醜男。」我一臉認真地發誓。
  
  朋友們相互間遞了個眼色,沉默了下來。介於我平日對男人皮相的熱愛程度,他們都知道這個誓言對我吳精彩來說簡直比那些出門讓車撞死之類來得陰狠毒辣多了。
  
  那次的旅行,行程很滿,以至於我們瘋玩到幾乎淡忘掉了這事,誰知我又遇上了更瘋狂的一切。
  
  最後安排的活動是高空蹦極,我們互相激勵說:誰要是不跳,一輩子做 愛沒有性□。
  
  我暈死!原本我是恐高的,可是為了自己日後的「性」福生活,我也只能是哆哆嗦嗦地站上了跳台。可我卻一直退到了最後一個,好友們一個個的從我眼前後仰著墜了下去,臨跳之前還都不忘記喊一句垂死宣言,當然不是打倒帝國主義也不是□萬歲。
  
  刺蝟姐:「我!要!再!瘦!兩公斤!!!!————啊————啊~~~~~~~~~」
  
  彪悍的骨頭妹,長得一臉童叟無欺的傾城容貌,誰知姣好的面容下是一顆不怎麼善良的心,臨跳前她喊道:「刺蝟姐再胖五公斤——啊………………」
  
  眾人爆笑,只有剛被解救下來的刺蝟姐在下面氣得對我們哇哇亂叫。
  
  A Cup的小白喊:我要變成D Cup——
  
  剛剛被男友拋棄的豆豆:×××變成性無能!!!(×××為她前男友的芳名。)
  
  好好的高空蹦極被我們整成了超級許願池。
  
  最後輪到我……
  
  經過才女們無厘頭地演繹之後,我居然沒先前那麼緊張了。我大義凜然地站上了跳台,擺了個英勇就義的姿態,冷眼看著給我送行的姐妹們,無比傷感地說道:「同志們,為了新中國,犧牲我一個,還有後來人。你們不用替我惋惜,俺早已將生命奉獻給了革命給了黨,俺……」
  
  「俺都要睡著了喂!」刺蝟姐打了個哈欠,無情地打斷了我。
  
  我憤慨道:「你們這群反動派,社會主文的蛀蟲……我再也不要跟你們同流合污,我要去追尋新生活了……」
  
  我咬咬牙,閉上雙眼,乾嚎一聲:
  
  「我!要!嫁!個!帥!老!公……————」
  
  喊完,我勇敢地將身體向後倒去,頓時失重的感覺襲來,一種孤獨跟無助瞬間侵襲到我的全身,猶如在冰天雪地中裸跑一般,冷得透骨。風在耳側呼呼掠過,可自己耳中卻聽不見一絲聲響……
  
  沒有盡頭的墜落感戛然而止,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飛快地向上彈拉,一陣窒息感傳來,緊接著一股比下降時的力道更為強大的衝擊力將我狠狠地拋向了空中,沉重的氣壓充斥著我的耳膜,唯有拚命地大聲喊叫。怎麼週遭變得寂靜無比?彷彿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我一人?
  
  上衝感陡然消失。為何我居然感覺自己好像飄浮於半空中……
  
  猛得睜開雙眼,我居然置身在了一個沒有一絲聲響一點顏色的空間裡。天哪,老娘不會是一命嗚呼,上天堂了吧?
  
  我死了?我死了!我吳精彩居然死了?
  
  我我我我還是處女呢!我還沒有跟帥哥談過戀愛呢!最重要的是我還沒去戶籍科申請改名呢!
  
  這時,滿目的白色之中飄過一顆黑色的小點,那黑亮的物體停頓在離我三五米遠的半空之中。就在我努力分辨那是何物時,它自己突然開始慢慢膨脹開來,我仔細一看,心頭大驚,那不是別的,居然是溪邊老婦交與我的破石頭。
  
  那黑玉像泡了酵母一般不停地脹大,此刻內裡的紋路已經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而那紋路彷彿是瞬間被注入了生命,根根都飽含著通紅的血液在內壁行走,看著尤為滲人。陡然,黑玉的身體在白色的空間裡發出黑藍色的陰森光線,就在此刻,我身體的失重感又再度襲來,另一股陰邪的力量試圖將我整個人往黑光中吸入,周圍的暗黑逐漸開始取代先前那刺目的潔白。
  
  難不成,我壞事幹多了,要下地獄了麼?
  
  可我除了在幼兒園時強迫同桌脫褲子給我小鳥看以外,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壞事吧?
  
  剛這麼想著,我整個人就被一股強有力的旋風捲入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夫人,將軍瞧您來了。」香兒突然的言語打斷了我的思緒。
  
  秦修從主動來尋我,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我有些受寵若驚,忙將鞋套在腳上,奔到銅鏡那審視了自己一番。
  
  匆忙來到外廳,只見秦修從略帶愁容地坐在那兒品茗。
  
  我雙手相交,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走到秦修從身側欠身道:「妾身給將軍請安。」
  
  秦修從放下茶水,雙臂交叉抱胸狀,沉聲道:「夫人不必多禮。」儘管他語氣溫和委婉,但他的肢體語言已生動地對我表示了抗拒。
  
  我不與他計較,完全看在他這副上上等的皮相上。
  
  終有一日,他勢必會身心臣服與我,所以眼下這點小風浪,我斷不會放在眼裡。
  
  秦修從眉頭輕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高大的身影踱到我的身旁,原本頗為悠然自得的我,驚覺有些許的壓迫。
  
  我將眼神飄開,作害羞狀:「將軍作何這般望著妾身……」
  
  眼神中你來我往,我彷彿有一種在跟他調情的快感。
  
  秦修從伸出手指勾起我的下頷,眼神中稍帶不屑,說道:「夫人,近些日子你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我抬著下頷,深深望進他的眼中,苦笑道:「從將軍納妾之後,妾身確實是換了個人。」
  
  秦修從身體一滯,勾在我下頷的手指居然也僵在了半空中,我故意欺身向前,讓他的手指無意中觸碰到我頸部的肌膚,他下意識地縮回了手,故作鎮靜地負於身後,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秦修從在我逼視的目光下,將眼神飄向了我身後的方向,道:「夫人,我聽下人說你昨夜派人盤查了將軍府?」
  
  一個大活人平白消失了,我能不查嘛?再者說姦夫沒了,我怎麼去證實二夫人與人通姦?所以如若他不是姦夫的話,我管他誰誰誰呢,死了活了消失了,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笑了笑,說:「將軍一大清早過來,居然就是為了這事兒?」我清了清嗓子,「沒錯,是我吩咐的,妾身很不安,老是擔憂這賊人還在將軍府,而且很有可能還在二夫人的院裡,您說這要是普通的小毛賊也就罷了,可萬一是江湖中傳言的採花大盜,那可就壞了。妹妹又生得如此貌美如花,難免賊人心生垂涎之……
  
  「得饒人處且饒人……」秦修從突然打斷我,目光有些森冷。
  
  我心中咯登一聲,面上故作鎮靜,甚至連笑容都還掛在唇角,「妾身有些不明,您是說讓我饒了那毛賊?還是……別的甚麼人?」
  
  秦修從突然彎下腰湊進我道:「夫人,你懂。」
  
  我笑著將眼神移開,卻不知該如何搭話。
  
  這時,香兒匆匆跑了進來,倒是化解了少許的尷尬,只見她邊跑邊呼喊道:「不好啦,不好啦,二夫人她,她……」
  
  我訓斥道:「急個甚麼勁,慢慢說。」
  
  香兒嚥了口口水,撫著胸口道:「二夫人她,她自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5:24

第零零四回
  
  心頭一驚,正想詢問,秦修從卻已緊張地奔了出去。
  
  我不屑地看著秦修從的背影,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端起方才秦修從的茶水押了一小口,冷聲道:「死了沒?」
  
  香兒搖了搖頭,說:「二夫人的貼身丫頭發現得早,這會兒,大夫正在瞧呢。」
  
  「就知她是扮扮樣子,走吧,咱們也瞧瞧熱鬧去。」
  
  我磨磨蹭蹭地來到了狐狸精的院子,還不忘記前後左右,犄角旮旯都審視一番,希望姦夫最好還能出現。
  
  狐狸精的院裡今日熱鬧非凡,我快走了兩步,做出是一溜小跑過來的焦急模樣,衝進了狐狸精的內寢,關切地喊道:「妹妹,你作何如此之傻啊?」
  
  狐狸精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而秦修從則坐在床邊緊握著她的手,一臉的關切。
  
  我仔細看了一下她細嫩的頸項,果真有一條深褐色的紅印,那條血印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異常的刺眼,任誰看了都會心中一痛。
  
  我會不會有些玩大了?
  
  原本才收住淚的二夫人,此刻看見我的到來,淚水立馬又溢了出來,楚楚可憐的模樣,的確惹人憐愛。可當我看到秦修從望著她的眼神時,我的良心又讓狗給啃了。
  
  秦修從見我到來後,立馬換成了冷冷目光,說道:「水性楊花,不守婦道,還與人私通,宣容,你說這些繆傳到底是從何而起?」
  
  這些時日,秦修從再無視我,起碼都還會喚我一聲夫人,可是此刻為了這個狐狸精,居然提著名牽著姓地直呼我全名。我看,實則他最想問的是:宣容,這繆傳就是你牽的頭吧?
  
  宣容是我的名字,從那日蹦極之後醒來,我就變成了現在的我,宣容。
  
  奇特的是,宣容同我長相相差無幾,只不過比我多了一頭烏黑如瀑布一般的長髮,早知蓄著長髮可以變得如此溫婉,我前世就真不應該頂一頭短髮招搖數年。容貌暫且不提,最最重要的是,宣容居然還有一位現成的帥老公。
  
  有那麼幾日,我慶幸老天眷顧我,居然聽到了我那天撕心裂肺喊出來的燦爛願望。
  
  可殊不知,還沒來得及摸一把我那帥老公的小手,就發現,本該屬於我的男人日日摟著另一個如花美眷喜笑顏開,最重要的是這小三還是合法的。
  
  我這才發現,自己只是一個被冷落了的黃臉婆而已。
  
  「宣容?」秦修從見我發呆,忍不住又喚了我一聲。
  
  「丫……這些個下人也太沒規矩了,我明個好生盤查盤查,妹妹,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呀。」
  
  走得最快的是什麼?那絕對醜聞!
  
  可以捧紅一個人,當然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在這裡,我當然只想毀掉她。
  
  一個跟我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女人,甚至胸揣著隨時取代我的野心。
  
  我——豈能容她?
  
  「將軍,你讓奴家死了算了。紅瑤實在沒臉活下去了。」此時的二夫人再一次發揮了自己的高超演技。
  
  我不禁在想,她若是真想去死,該多好啊?
  
  試問哪個女人會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呢?堂堂將軍府二夫人,最重要的是,她還擁有眼前這個男人至高的寵愛。如若除掉我,我想她至少願意活到下下下下輩子。
  
  這麼想來,她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我可以理解她,我也希望她亦能理解我對她做的一切。
  
  剛剛奔進來時太匆忙,這時,我才發現二夫人的內寢滿滿地跪了一地丫鬟跟小工,其中最前面跪著的是在將軍府幾乎服侍了一輩子的老管家薛海。
  
  我問道:「薛管家,這是怎麼一回事。」
  
  管家恭敬地說:「回夫人,老夫已查出是誰惡意造謠生事,破壞二夫人清譽了。」
  
  秦修從突然大吼一聲:「到底是誰如此大膽!」說完,也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頓時一陣心虛。
  
  這時一個滿身是血的丫頭被拖了進來,扔在了地上。我心裡一驚,再看那丫頭眉眼陌生,鬆了口氣,沒想卻全數落在了秦修從的眼中,我忙尷尬地望向別處。
  
  長年征戰在外的秦修從看似爽直,實則沒有兩把刷子怎麼統領得住千軍萬馬呢?說不定,我早已被他看穿了。
  
  我立馬跨步上前審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居然如此造謠生非,膽子真不小啊?給我拖出去割了她的舌頭。」
  
  「慢著——」秦修從緩步行至我的身側,望著扒在地上的侍女,「是誰教於你如此說的?」
  
  我心頭一緊,盯著滿臉是傷的侍女。生怕這是紀紅瑤安排的無間道,反咬我一口,我真是得不償失了。
  
  望著秦修從的側首,我的心跳猶如戰鼓一般,老天保佑這個丫頭不要亂講話。
  
  就在此時,那侍女抬了抬臉,滿臉的淚跟血融在一起,看著讓人心驚。看著她嘴張合之間,似要言語。我亦緊張到了極點,大氣不敢出一個。
  
  只見那侍女正欲言語——
  
  「好了,拖出去吧。」
  
  我心頭一鬆,這才發現,原來是秦修從替我解了圍。我抬手粘了粘額頭的汗,誰知撞上了秦修從望向我的目光,一臉的深意。
  
  我並未躲閃,大著膽子直視他的目光,不畏不懼。
  
  丫頭們都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秦修從依舊直視我的目光,我老覺得自己像是□地站在人前,又彷彿他知道我的所有秘密一般,這種感覺——不好。我福了福身,跟下人們一起溜了出去。
  
  出了小院,我這時才忍不住緊張得雙腿發軟。
  
  我有些搞不明白,如若他知道一切都是我從中作梗,為何他面上佯裝不曉,反而還替我解圍。這讓我覺得,更像是一種警告,就是說:你別得瑟,你做的我都知曉,只是這次我放過你而已。
  
  可最讓我搞不懂的是,秦修從明明看到了姦夫,又為何包庇紀紅瑤呢?
  
  還有紀紅瑤那個狐狸精,想到她頸上那條深深的淤痕,倒讓人覺得她真有些想死的意思。
  
  不想了,告一段落了,姦夫沒了,造謠的抓了,又天下太平了。
  
  第二日日落時分,清風徐徐,悶熱去了大半。
  
  我搖著蒲扇,坐在荷塘的湖亭裡品茗,發現自己已經漸漸適應了這沒空調沒冷氣、沒電視沒電腦的枯燥生活,內心甚至有一種我本就該屬於這裡的錯覺。而且我有追求有目的,那就是苦苦思索著如何將秦修從徹底壓倒並同時將小三打倒的相關事宜。
  
  當然這些眼下都急不來的,太在意反而物極必反。所以我能忍也能等。
  
  現在的季節荷花開正艷,荷塘裡美不盛收。
  
  記得有一日晚間,內心煩悶,帶著香兒跟秀秀來賞荷,誰知剛走到池邊,就發現原本日間開得正旺的一塘艷荷居然全部變成了花骨朵,那時,我才知道,荷花居然是個晨開暮閉的小精靈。
  
  艷陽雖漸漸失去了火熱向西方緩緩地沉了下去,可卻留下了半邊火紅的天際,紅光映耀著滿塘的粉荷甚為奪目。我心知這荷花又快要閉合了,貪婪地不忍多眨一下眼睛。
  
  「佳人倚窗望,不知為誰思?」
  
  我順著聲音望去,落日餘暉下,錦衣玉冠的男子手拿折扇在滿目的翠荷前衝我盈盈一笑……
  
  「決計不是您就對了。」我沒好色地回了一嘴。
  
  「小王又怎會有秦將軍那般福氣呢?」冉逸折扇一收,大喇喇地坐在了我的對面,似笑非笑的眼角總是不自覺地傾露出絲絲的笑意,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目?
  
  我見他這副反客為主的模樣,忍不住擺出一副拒客的態度道:「時候不早了,孤男寡女讓人見著,終歸是不太好。」
  
  「你我之間,清白如水,又有何懼?」他不以為意地說道。
  
  「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我看著遠處,似自言自語。
  
  冉逸突然起身上前,拿過我手中的蒲扇笑道:「嫂夫人,這只繡扇倒是頗有些趣致,贈於小王算數了。」
  
  「世子,您還嫌奴家不夠煩麼? 」我沒好氣地搶回那把薄扇。
  
  冉逸不怒反笑道:「如此小氣,要不小王拿這把金絲折扇同你交換,嫂夫人意下如何呢?」
  
  「那可使不得,如若我收了世子的隨身之物,別說是晉陽城了,估計還沒踏出將軍府,就該被您那些個鶯鶯燕燕們用口水給淹死了。」說著我起身欲離去,最近在風口浪尖上,還是不要生是非的好。
  
  只見他邪佞一笑,拿著收起的折扇在我身前一擋,堵住了我的去路。
  
  這種狗皮膏藥,我還真是惹他不起,我有些無奈地問道:「世子委實無趣,府裡的漂亮丫頭多了去了,何苦拿我這種無味婦人來尋開心呢?」
  
  冉逸縮回紙扇,有些溫怒,可面上依舊笑得一派輕鬆,「那些清粥小菜,怎及得上嫂夫人這般咄人的風韻呢?」
  
  「世子,您還嫌身邊的狂蜂浪蝶不夠多麼?」我睨了他一眼,不悅地說。
  
  冉逸面露喜色,「如若嫂夫人點頭,那些個庸脂俗粉,我一概拒之。可好?」
  
  他越說越下道,我唯有閉口不答。
  
  沒想到冉逸鄭重道:「是要好生斟酌一下。」這個粘皮糖居然以為我在考慮他剛剛的提議。
  
  我笑道:「是啊,我得好好斟酌斟酌,一百年後再來答你。」
  
  原本一句玩笑話,他卻極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好,一言為定!」
  
  我就應該想到的,這廝跟個瘋子沒兩樣。
  
  我不再言語,卻見他也未有要走的意思,乾脆起身道:「既然世子也喜愛這清靜之所,我看我還是迴避一下吧。」說完起身欲走。
  
  這回他倒是未加阻撓,反而拿起石桌上的葡萄扔一顆入口,挑眉笑道:
  
  「堂堂將軍夫人居然是一個過河拆橋的主,那些合歡散……」
  
  我忙坐回他的身側,急道:「世子,您答應過我再不提此事的,怎麼出爾反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5:41

第零零五回

  冉世子睨了我一眼,不悅道:「你翻面不認人在先的!」
  
  搭上這麼個磨人精,我還真有些追悔莫及,不得已又耐著性子坐了回去,偷偷瞅了他一眼。論容姿,他並不在秦修從之下,甚至比秦修從堅毅俊朗的五官更顯柔和精緻。如若將他的五官分開來看,任何一處都可將一個美貌女子生生比下去,可湊在一起反而又一絲女氣都沒有。這是怎麼個生長法呢?很神奇!
  
  秦修從與生俱來的男人氣息能讓女人不由自主會產生深濃的依賴感,而冉逸,就好比上上等的瓷器,精美而易碎,看看也就罷了,如若動手,那隨時有可能傷心又傷身的。
  
  我望著他微微帶笑的側顏,一臉認真地問道:「世子,你可不可以讓紀紅瑤愛上您呢?」
  
  冉逸目光一滯,訓斥道:「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我冷笑道:「我看你是怕紀紅瑤根本不會對你側目吧?」
  
  我們四目相交,用眼神較量,誰也沒讓誰。
  
  突然,冉逸嘴角一勾,「難不成連合歡散都無用?」
  
  我挫敗地垮下臉,自嘲道:「原本算計得無差,誰知姦夫在緊要關頭居然平白消失了!死無對證嘍。」我頓了頓又說,「要不再試一回?」
  
  看著冉逸一臉若有所思,我還頗有些不習慣。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語道:「秦將軍也真允你如此胡鬧。」
  
  這話聽著有點刺耳,又彷彿帶著玄機。
  
  半晌,他又恢復了本性,邪笑道:「秦將軍的城池如此難攻,又有強敵嚴守,你作何不留意一下眼前人呢?」說話間桃花目中眸光閃動,似要漾開了一般,我居然看得心中一蕩。
  
  我想日後勢必要離這種殺傷力超強的危險份子遠一些才是了,保不準哪天,我的小魂小魄都隨他飛走了。
  
  我正色道:「世子,日後這種玩笑話還是莫說為妙。」
  
  本以為他在嘴上討些便宜作罷,誰知他突然正經道:「你又怎知我說的是玩笑話呢?」
  
  這種爛人,說真的像假的,說假的又像真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可無從分辨。我尷尬地扯著笑,說道:「好,我等著世子接我去做王妃。」
  
  冉逸撲哧一笑,說道:「你真不像是往日的宣容了。」
  
  我本就不是以往的宣容了,又怎麼能像她呢?
  
  但我想,她一定是一個善良女子,否則怎會被紀紅瑤欺辱至那般淒涼。
  
  我承認自己不那麼十分的善良,可我也本著一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做人宗旨。可如若別人欺人太甚的話,我亦決計會要她好看的。其實午夜夢迴,我也偶爾會反省自己對紀紅瑤做得一切是不是有些過分跟殘忍,可是從被害型到防守型再到進攻型,都是她逼著我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先來招惹我吧。
  
  說到冉逸,他雖貴為齊王世子,可我在他面前卻從不忸怩作態。想來好笑,自我變成宣容以來,人生中最屈辱的時刻居然被他全程觀摩了,我還有什麼放不低呢?
  
  關於那兩個醜陋的布偶,至今我都不願去回想。雖然不願去想,可是它終究是烙在自己的心上,無論如何都揮不去的。
  
  當我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跪在秦修從跟紀紅瑤的腳邊,才懂得了屈辱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扔在我腳邊的是兩個做工粗造的手掌般大的布偶,胸前插著密密的長針,可最明顯的是布偶身體上面清楚地分別標明了秦修從跟紀紅瑤兩人的姓名跟八字。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笑。
  
  記憶中在哪部宮斗的小說上看過類似的場景,沒想到我居然還能親臨這麼一出狗血的劇情。不得不說人生如戲。
  
  秦修從冷冷地問我:「你……還有甚麼可說的?」
  
  我只能是抬首冷笑:「妾身……無話可說。」緊接著我就看見紀紅瑤靠在秦修從身邊哭得期期艾艾的模樣。
  
  其實那日之前,我還沒怎麼恨過她。
  
  我知道,她爹是秦老將軍的老部下,她與秦修從亦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原本水到渠成的婚事,竟然被皇帝一道聖旨擊得粉碎。秦修從戰功赫赫,皇帝一個高興就給他賜了婚,秦修從又無法抗旨,就這樣不情不願地娶了御史大人之女。原本的天作之合轉眼間變成了怨侶,她心頭的怨恨應該不會少吧?可她卻因為對秦修從的一腔深情自願做妾,這還是不得不讓人佩服的。
  
  我曾經同情過她,因為實則宣容才是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可女人的慾望很可怕,從心甘情願到現在的步步進取,那一刻,我才知道她對我恨之入骨。
  
  秦修從那次是第一次對我露出如此陰冷的眼神,現在想起亦覺得心頭發寒。
  
  秦修從有些憤怒地問道:「這……真是你做的?」
  
  我咬著下唇,半晌都無法吐出一個字,東西確實是在我的房裡頭找出來的,我還能說甚麼?
  
  將軍府上下也先入為主地把紀紅瑤當成是女主人,宣容算什麼呢?再者說,府裡上下,確實也只有我有做出這種壞事的動機跟嫌疑。
  
  「如若我說不是我做的,你會信我嗎?」我很無助,與其說無助,不如說是怕。因我不知道這個時空裡對「扎小人」的這種惡婦人會如何處置?
  
  「將夫人帶下去,關進清思院,沒我的吩咐誰都不准踏進一步。」秦修從冷冷地吩咐著。
  
  這時哭得楚楚可憐的紀紅瑤撲通一聲跪在我的身側,急切地說道:「將軍息怒,我相信姐姐只是一時糊塗,決計不會有害人之意,請將軍看在紅瑤的份上,饒過姐姐這一回吧。」
  
  漂亮,她幹得委實漂亮,還嫌老娘沒死透再補一刀!面子裡子都有了,還顯得如此寬容大度。我隱約之中彷彿都聽到了滿院奴才的一片讚賞之聲。
  
  我呆呆地看著她自編自演的好戲,突然發現這不是倫理劇,是現實發生著的,而我,居然是受害者。
  
  我笑道:「妹妹,你的大恩大德,我到下輩都會銘記在心頭的。」紀紅瑤愣了愣,半晌,也沒接上我的話。
  
  那日碰巧出現在將軍府的冉逸很有幸地觀賞了這部分精彩的劇情。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玩世不恭的冉世子正色道:「修從,你真的相信是她做的?」
  
  秦修從亦冷冷地答道:「這是臣的家務事,不敢勞煩世子。」
  
  將軍府跟齊王府交好,那是因為過世的秦老將軍跟冉逸的老爹齊王為生死摯交,所以秦修從跟冉逸也算是光屁股娃娃的交情。冉逸在將軍府亦是來去自如,說不準一個高興,幾日不回王府的日子也不是沒有。
  
  秦修從向來說話不拐彎,冉逸碰了釘子之後,雖沒再言語,卻也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嬉皮調笑。
  
  就這樣,我成功地被送進了清思院。
  
  原本以為,清思院至多就是一個關禁閉的地方,不曾想,秦修從不愧是個練兵的,在我餓了一天一夜之後,才終於明白,這不單單是被關個禁閉這麼簡單。
  
  我就不信他們能餓死我!
  
  我坐在簡陋的黑屋裡,暗暗地落淚。老娘他媽的真還沒受過這種罪!
  
  傍晚時分,面若桃花、穿著艷麗的紀紅瑤踩著盈盈碎步,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到我面前。
  
  「姐姐,你知你錯在哪了嗎?」
  
  我虛弱地點了點頭:「當然。」
  
  紀紅瑤身姿一轉,笑道:「姐姐,我實在不知該拿你怎麼辦呢?你教教我好不?」
  
  「妹妹冰雪聰明,姐姐這種鈍人哪配妄加指點。」我自嘲地說。
  
  紀紅瑤搖了搖頭,笑道:「何苦這般作踐自己呢?將軍的心這輩子都會在我紀紅瑤身上。你注定此生孤苦。」
  
  我嘴硬道:「其實不然,我們都還沒死呢?這些話只怕妹妹說早了些。」
  
  紀紅瑤不以為然地上前撩起我耳際的散發,柔聲道:「姐姐,我就是要留著你的命,看我跟修從如何恩愛。」說完大笑著離開了清思院。
  
  而我在她走後忍不住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餓得。
  
  入夜之後,只覺頭暈眼花,彷彿隨時就一命歸西了一般。所有自己吃過的食物都排成隊地來看望我一番。
  
  我無比堅強地忍耐著,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會讓我死,只是教訓我而已嘛,我能挺住的。
  
  我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下在想,我記得電視上說人類的極限是可以餓一個星期的,為何我才一天一夜怎麼感覺就跟要死了似的呢?
  
  原本想著睡著就不餓了,誰知壓根一點睡意都沒有,我只能是睜著眼睛開解自己,他們就快來了就快來了。
  
  沒想到的是,到了午夜時分,果真聽到門外有細微的動靜。隨之,一抹讓人意想不到的墨藍色身影閃了進來。我還沒來得及奇怪他為何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就被他手持的拖盤中那兩個大白饅頭勾去了魂魄。
  
  我雖然餓瘋了,還是矜持地問了一句:「你怎麼會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5:58

第零零六回
  
  其實那時的我跟他還並不相熟,再者說齊王世子風流不羈,世人皆知。連平日我在府裡瞧見他,都是強壓住自己的「好色」之心,盡量躲得遠遠的。
  
  雖然聽丫鬟們提過實則宣容跟他是兒時的玩伴,可這會他出現在這裡也略感冒昧。
  
  他如平時裡一般笑得若有似無,「只怕這將軍府除了我,還真沒人敢來給你送吃的。」
  
  既然他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好忸怩的?上前一手一個頓都沒打就往口中塞去。雖然我吳精彩平時毫無氣質可言,實則在帥哥面前還是比較自律的,可此刻,我簡直連自己姓什名誰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左右開弓猛塞了兩口,頓時噎得我直翻白眼,就這樣我還捨不得將口中塞滿的食物吐出來。這時,冉逸搖了搖頭,伸出細長的手指將茶水輕推至我眼前。我放下饅頭,猛灌了兩口,才勉強找回了正常的呼吸。我想,此時,除了狼狽二字我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詞來形容自己眼前的囧狀了。
  
  也可能正因為如此,從那之後,我在將軍府再也沒有躲避過他,反而在他面前,我可以想說什麼說什麼,愛做什麼做什麼,一切泰然處之。我想,自己只不過在繼續著宣容跟他的兒時友誼而已,碰巧,他又生得挺俊俏的,僅此而已。
  
  但有時,即便生得再好看,也有令人生厭的一面。
  
  就比方說此時。
  
  當我再一次讓他給我弄點合歡散時,他居然笑彎了眉眼,說道:「如若是宣容你,我決計用不上那合歡散,亦能讓你□。」
  
  我一口茶水噎在喉間,猛咳了兩聲,望著他張合的淡唇,頓時一陣莫名的燥熱,隨即拿起蒲扇猛揮了兩下,掩飾道:「世子,您若是再如此口無遮攔,宣容可真要告退了。」
  
  冉逸突然仰頭大笑道:「說不準,秦修從就是不喜你這般假正經的模樣。」
  
  別說,這個登徒子,亦說得不無道理,我不禁望著那滿塘的秀荷微微地愣神。
  
  「宣容……」只見他眉眼帶笑,表情卻有些怪異地問道:「你……莫不是要將合歡散使在秦修從身上吧?」
  
  我心中一動,就這點意圖居然生生被他瞧了去。我忙打哈欠道:「世子,奴家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如若再留於此,他這張破嘴還不知冒出些甚麼樣的下流話來?雖然我是相對開放的社會新鮮人,可在這閉塞的古代,咱還得保持點將軍夫人的儀態不是?怎麼地,也不能坐在這兒跟風流世子侃黃段子不是?
  
  我匆匆回到怡心院,翻箱倒櫃地尋出了上次在紀紅瑤身上沒使完的小半包□。可一想到那日紀紅瑤的□模樣,又不免有些怯意。雖然我前世窺閱過不少風月殘片,可是真到了自個身上時,卻有些不知所措。果真還是實踐經驗大大地勝過理論知識啊,靠書本真是一丁點兒用處都沒有啊。
  
  想我前世幾乎已經到了可以被冠名為老處女的年紀了,也沒有過實踐經歷,可悲啊可悲。其實不是我吳精彩腦袋封閉,而是實在沒遇上一個能讓鄙人渾身熱浪,奮不顧身的可口小菜。可眼下不同了,萬人敬仰、皮相俱佳的秦修從擺在眼前,而且還是合法可蹂躪的,我苦再不下手,我就真是穿越穿到秀逗了。
  
  秀秀看我拿著那包□坐立不安,一臉的疑問卻也未敢言語。她跟香兒是宣容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頭,在將軍府的這些日子,因為宣容的與世無爭,不但宣容自己常年被紀紅瑤欺辱,亦連累兩個丫頭一起,都沒少被府裡的人欺負排擠。可自打我成了宣容之後,我良好上進的精神風貌也帶領著她們在府上直起了腰桿子。
  
  怎麼說,我也是堂堂御史大人的千金,紀紅瑤她爹跟宣容她爹,光說官銜就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完全就是依仗著秦修從對他的寵愛,恃寵而驕,將宣容吃得死死的。如若換成我,唉,不提了,我不一樣被紀紅瑤栽贓擺了一道,至今亦無法抬起頭來做人。總之,這紀紅瑤害人不淺哪。不過,依我看來,她也是秋後的螞蚱,沒幾日蹦頭了。
  
  年紀稍大一些的秀秀已經家完全不似香兒那般孩子脾性,古代的女子相對早熟一些,她已經會察言觀色,偶爾揣摩我的心思了,她見我微微愣神的工夫,試探性地問道:「小姐,有些話秀秀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麼久了,我依然有些不耐煩她們這種忸忸怩怩的說話方式,「有甚麼當講不當講的,想說就說。」
  
  「是,小姐。」秀秀突然繞到我的身後,將柔夷輕輕擱在我的肩上,輕柔地揉捏了起來。我一陣舒適,險些忘記了問她到底要同我講什麼。
  
  「小姐,力道可好?」秀秀乖巧地詢問。
  
  我閉著眼睛,愜意地輕哼了一聲。
  
  「小姐,如若秀秀惹您不高興了,您可千萬莫要惱我啊。」秀秀小心翼翼地說。
  
  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今個怎麼了,拐彎抹角的。再不說,我可真惱了。」
  
  「是,小姐。」秀秀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低聲道,「眼下二夫人正受寵,無論她做甚麼出格的事兒,將軍都是會袒護住她的。所以奴婢認為,小姐必須得抓住秦將軍的心,方可能在將軍府呼風喚雨。」
  
  雖然我也明白其中道理,可是這番話從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嘴裡冒出來,不得不說,腹黑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我故意逗她,笑著問道:「那你可有甚麼妙計,能讓我趁早抓住將軍的心呢?」
  
  秀秀低低地笑了笑,「妙計倒是沒有。其實小姐嫁過來這麼些日子,奴婢們從未瞧見過您做出任何取悅將軍的事兒。論容貌,小姐,您並不比二夫人差,可是就偏不去討好將軍,以至於那個二夫人眼下踩在您的頭頂……」
  
  秀秀見我沉思不語,忙跪下,埋首道:「奴婢該死,惹小姐不高興了。」
  
  我笑了笑,說道:「起來吧,我沒怪罪你,你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秀秀簡單的幾句話,我倒是還真受了些啟發。原來這不是簡單地將秦修從推倒就可以的?我想我又有得忙活了。
  
  誰知,我剛想從最基礎的入手時,秀秀就給我拿出一本殘書,滿面緋紅地交於我手上之後,即刻藉故跑開了,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我一邊嘟囔著她神經兮兮,一邊隨手翻了那本殘書……
  
  剛翻開第一頁,我剛喝進去的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只見那發黃的油紙上畫著一副男上女下的交合之圖。我再翻回封皮,墨藍色的封皮上赫然寫著《房中七十二術》,實在是太有愛了。
  
  有趣歸有趣,可那粗濫的畫技,實在是讓人相當無語。甚至有些圖連哪個是男哪個是女都無法分辨,這怎麼能入我這學漫畫的人的法眼呢?可就這種質量的成人讀物,還是被無聊的我磕著爪子當成《笑語七十二則》翻了整個下午。
  
  在我翻到一張男下女上的圖時,赫然想到了那日騎在姦夫身上的紀紅瑤。從她尋短見之後,我就再也沒見著過她。這都好些天了,我這個做大婆的再不去瞧瞧她,好像有些說不過去。想到這裡,我將書本一合,帶著香兒跟秀秀就去了紀紅瑤的院子。
  
  可當我看到紀紅瑤時,心頭不免一震。天哪,短短幾日裡,紀紅瑤看似跟被陰鬼纏了魂一般,眼窩深陷,兩頰消瘦,整個人虛弱得彷彿隨時會癱倒在我眼前一般。
  
  我突然間有些不忍心,可是轉念一想,我在小黑屋裡受苦挨餓的時她飄然而來的囂張氣焰,我心頭那些個不忍心又立馬化為烏有了。
  
  紀紅瑤眼神黯淡地躺在床榻上,見到是我,沒有言語,只是將臉轉向了另一邊,默默無聲地表現了對我的強烈敵意。
  
  我支開了所有人,輕輕坐在床沿。替她掖了掖被子,柔聲道:「妹妹,你還沒輸呢,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呢?」
  
  紀紅瑤微微坐起身,這時我才發現原本她那黑亮如瀑的髮絲居然一點光澤都沒有了,此時烏突突地貼在蒼白的面頰上,實則有些駭人 。只見她咬了咬牙道:「姐姐,原來我一直錯看你了,我狠不過你。」
  
  我勾起嘴角,說道:「彼此彼此。」繼而笑道,「妹妹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怎麼著,將軍的心還在你身上,你得趕緊養好身子好好服侍將軍,然後再好生看著我怎樣搶走你的心上人。」
  
  我看著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卻倔強地忍住眼淚不在我面前掉落,我心頭突然閃過一絲不忍。不過我不是那種當了□還想立牌坊的人,所以我選擇不同情她。
  
  最後,我勾著紀紅瑤單薄的下頷,微笑道:「妹妹,千萬不要想再在我身上使甚麼下流手段,我總會讓你加倍償還的,就像眼下一樣。」紀紅瑤的淚,終是脫離了自己的眼眶從眼角慢慢地滴落,滑到了嘴角……
  
  回怡心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為何自己一絲出了惡氣的暢快感受都沒有呢?真是見了鬼了。
  
  可是當我帶著香兒跟秀秀回到怡心院,看見秦修從坐在那一邊品茗一邊翻閱我的那卷殘書時,我才知道甚麼叫真正的活見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6:28

第零零七回

  吳精彩啊吳精彩,你說說你哪時候看黃書不成,非得趕在秦修從難得登門的時候。看了也就看了,為何出門之前,不把那本《房中七十二術》收收好呢?
  
  在怡心院看見秦修從還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以前甚麼情況,我不懂。可自從我醒來變成了宣容之後,秦修從只踏進過怡心院兩回。第一回就是紀紅瑤自縊那回,他為了紀紅瑤上門來審問我盤查毛賊的相關事宜。第二回,就是眼前這回了。
  
  我硬著頭皮主動忽略掉秦修從拿在手上的禁書,欠了欠身,道:「將軍怎地未讓下人能傳一聲,宣容也好準備準備。」
  
  秦修從冷著一張臉將禁書放於手邊,沉聲道:「我聽說,你去探了紅瑤?」
  
  吆呵,這將軍府的耳目眾多啊。
  
  我微微笑道:「宣容不知,這府裡的消息傳得比我的腳程還快。」聽完我的話,秦修從臉色微僵。我忙改口道:「這些日子來,是我對她關心不夠,往後,我要同妹妹好生相處,決不會再給將軍添亂了。」
  
  可是我的這些諂媚話也未能讓秦修從面露喜色,反而眉頭輕蹙,道:「關心太多,也未必就是好事。」
  
  難道他還擔心我吃了紀紅瑤不成?
  
  我強壓著心頭的不快,乖巧地應道:「是,將軍,您要是不喜宣容同妹妹太親近,那宣容不去走動就是了。」
  
  秦修從聽了我的話,眼神一滯,可能未曾想我如此配合。千秋萬代的男人不都是愛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嘛,我也巧裝一把,反正也不丟一塊肉。
  
  秦修從點了點頭,也未再言語。半晌,他捏起那本泛黃的禁書,正欲開聲。我連忙說道:「這兩日宣容收拾自娘家帶過來的物價,誰知卻搜出了這麼一本羞死人的冊子,八成是娘親在我出嫁那日塞進了我的繡被的。」說完我呈害羞狀垂下雙目,卻又偷偷瞄了一眼秦修從,在成功地捕捉到他的目光時,又隨即作羞臊狀別開了頭去。
  
  關於攻克秦修從,突然覺得難度挺大。畢竟他帶兵數年,我很擔憂自己的這些小把戲在他看來猶如兒戲一般讓他不恥。可眼下,紀紅瑤身心受創,是我一舉攻陷秦修從的大好時機,我不允自己放鬆半分。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秦修從亦表現出一副欲起身離去的模樣。
  
  我忙搶在他起身之前說道:「宣容前兩日特意為將軍挑選了一些上好的毛峰,將軍如若沒有甚麼要事,不知……」我故意留下半句話不講完,一來能化解些許唐突,二來希望稍帶表現出一個失寵女人的不自信。
  
  細水長流之後,方能水到渠成。慢工出細活,我不急於一時。
  
  原本已準備抬屁股走人的秦修從,坐在那裡沒再言語。
  
  已做好被拒打算的我,看著他坐在那裡扮深沉,一時沒有搞懂他是個什麼意圖。這時平日裡就聰明伶俐的秀秀,歡快地答道:「奴婢這就去沏茶。」我微微一愣神之後才反應了過來。
  
  也不知是想留下看我搞甚麼鬼還是真的拉不下臉離開,總之,他秦修從是真的留了下來。這麼單獨跟秦修從待在一起的情況還真是實屬罕見,我突然感覺到些許的緊張,尤其是他右手邊還放著那本《房中七十二術》。
  
  我正襟危坐,不敢側目,尤其怕望見那本禁書,平日裡舌燦如花的我,此刻卻獨獨盼著秀秀快些歸來。可是我估摸著這死丫頭她定是自作聰明地想讓我跟秦修從多待一會,所以才磨磨蹭蹭地到現在還不回來。
  
  我不自覺地向門口張望,沒想盡數落入秦修從的眼中。這時,秦修從長身立起,說道:「我還是改日再來品夫人的茶吧。」我不但沒覺得惋惜,反而覺得心頭一鬆。待當秦修從真的離去了之後,我又開始恨自己如此無能。可轉念一想,這已算是一個很好的突破了。甚好甚好,發展太快也不適合這兒的國情。
  
  儘管我想得開,可還是有人不樂意了,秀秀噘著小嘴,不悅道:「小姐啊,您怎麼讓秦將軍走了呢?」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急甚麼,機會大大的有。」說完拿起桌上那本殘書一邊看一邊嘿嘿直樂。
  
  我知道機會肯定會有的,只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看看,天都幫我。
  
  沒幾天,齊王設宴。
  
  齊王當然就是冉逸的老爹。
  
  宴請秦修從夫婦到齊王府一聚,這種場合,秦修從是無法攜紀紅瑤出席的,再怎麼受寵,她還只不過是一個拿不上檯面的小妾,反之我這個光明正大的大老婆就天經地義地跟在了秦修從的身旁。
  
  大概日落時分,被秀秀跟香兒聯手收拾得雍容華貴的我頂著至少五公斤左右的頭飾登上了馬車。人剛坐定,就發現一身錦服的秦修從也隨後上了馬車,平靜地坐在了我的對面。我挺著老脖子撐住自己超重的頭,雖然很痛苦,可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吹起了小口哨。平日裡秦修從就已英氣咄人,今兒個略加一身容服,居然讓我不自覺地低下頭有些不敢逼視,甚至馬車噠噠噠地行了半晌,我也未能抬起頭來。我心道,許是頭飾壓得。
  
  我們尷尬著一路無語。話多必失,我識得其中道理。
  
  馬車大概行了大半個時辰,穩穩地停了下來。我正想起身,只見秦修從先我一步起身掀簾下了車,我隨後小心翼翼地彎腰正待下車時,卻發現一隻寬厚的手掌平伸到了我的眼前,待我抬頭望見欲牽我下車的人時,不禁身體一滯。
  
  秦修從伸著寬大的手掌,等著我將手放入。我突然好生緊張,可他卻一臉的平淡無常,我唯有垂著目,硬著頭皮將手擱在了他的手掌中。
  
  這時我才發現,秦修從舞刀弄槍、殺敵無數的手掌大我不是一點點,當他厚實帶繭的大手突然包裹住我微微帶汗的手掌時,我居然很無聊地身心一蕩。彷彿他不是握住我的手,而是撫摸到了我的敏感帶一般,整個人都跟著微顫。天哪,吳精彩,就算沒有男人也不能發 情發到這個地步。
  
  我深吸口氣,掩飾一下自己的胡思亂想。唉,怎麼這身衣服這麼厚實,熱得人要死。
  
  當我雙腳剛接觸地面的那一刻,秦修從立馬就放開了我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我忍不住在心裡頭罵他徦正經。
  
  這時,月已當空,抬首望去,金燦燦的三個大字《齊王府》掛在了夜色中,端端透著一種權貴之氣。
  
  「秦將軍對嫂夫人還真是體貼入微啊?」順聲尋去,冉逸立於幾名隨從之首,笑得一臉古怪。只見他身著一襲簡素的袍子,連墨色的髮絲也只是用髮帶隨意束起,雖跟他平日裡去將軍府時錦衣玉冠截然不同,卻別有一番難言的風采來。
  
  可惜啊可惜,怎麼看都是人模狗樣的,說出來的話卻總是不那麼中聽。
  
  「這要是小嫂嫂見了,該是上房揭瓦了吧?」說完負手一笑,眼神卻鎖在了我的身上,望得我渾身發毛。這廝莫不是以為我的□計劃在短短幾日裡已實施成功了吧?
  
  我埋首不語,秦修從一臉淡定地拱手客套道:「勞駕世子大駕迎候,秦某真是愧不敢當。」
  
  冉逸勾著嘴角瞥了一眼秦修從,不屑道:「秦將軍幾時也沾染了這些個世俗之氣,盡講些浮誇之詞?」
  
  秦修從仰首哈哈一笑,然後與冉逸並肩向府中走去。冉逸轉身之際,卻略帶深意地瞧了我一眼,我忙將腦袋一低,故意不去理會他投來的目光。
  
  盛夏之夜,日間的悶熱也沒散去多少,齊王特將宴席設於花園之中,賞月飲宴,也未嘗是一件美事。待我跟秦修從雙雙落座沒一會,就見到齊王攜著王妃信步而來……
  
  齊王看樣子五旬上下,普通大叔一枚,再看王妃,我頓時明白了冉逸那副臭皮囊的優秀因子是從何而來的了。
  
  王妃看起來彷彿就三十出頭的樣子,眉目含笑的模樣,同冉逸甚像。
  
  我與秦修從忙起身行禮,沒想齊王袍袖一揮,朗聲道:「自家人,切莫拘禮,本王就是不喜那一套。」王妃亦微笑著點了點頭,一臉的溫厚。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教育出冉逸這個好色胚子的模樣啊。真替她惋惜。
  
  我不自覺望向冉逸,沒曾想,他亦瞇著眼角,看向我的方向。我忙轉頭看向王妃的方向再不側首。
  
  王爺王妃在上首的宴台上依次落座,冉逸則單人獨桌地坐在我跟秦修從的對面,我與秦修從見他們坐定之後也坐了下來。
  
  這時,王妃望著我溫和地笑道:「宣容啊,自打你出嫁以來,我還是頭一回瞧見你呢。在將軍府可還習慣?修從沒欺負你吧?」
  
  看王妃對我的熟絡勁,丫頭們說的宣容同冉逸為兒時玩伴應不會有假。
  
  只不過,這王妃劈頭蓋臉就問秦修從有沒有欺負我,我倒是覺得有些突然。難道說她知道將軍府發生的那些雜事?肯定是冉逸那個碎嘴子到處在散播。
  
  我溫順地說道:「將軍府很好,修從……修從也待我很好,多謝王妃掛心。」
  
  王妃歎了口氣道:「宣容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可惜我們逸兒沒……」
  
  齊王此時突然使了個眼色給王妃,王妃頓時會意地嚥下了口中正欲脫口的半句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6:40

第零零八回

  王妃頓了頓改口說道:「修從啊,娶到宣容可是你的福氣,千萬好好待她。」
  
  秦修從臉色稍稍一滯,轉而平靜道:「修從定會好好待容兒的。」
  
  我渾身一麻,容兒?我沒聽錯吧?我突然好懷念吳精彩那個慫名字。麻歸麻,我還是為了力證我們的夫妻情深,含笑與秦修從對望了一下。
  
  「那是將軍府的家務事,哪需母親您來勞心。」冉逸忍不住開口道。我心道:你小子難道操少了嗎?
  
  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而對著冉逸嗔怒道:「最讓我勞心的是你,你要是早些娶妻生子……」
  
  「母親,今日這酒同前些日子宴請六皇叔的不同啊。」冉逸突然打斷王妃,把話題轉嫁到了酒上。秦修從則在我身旁突然搖頭輕笑出聲。我不禁有些莫名,這好似是我頭一回見著秦修從發自內心的笑意。實則……還挺好看的。
  
  那天的晚宴,吃得其樂融融。秦修從與齊王更是頻頻舉杯,以至於後來席間演變成了齊王同秦修從對國家大事內憂外患的激烈研討會。我聽得無趣,獨自舉杯,居然也飲到了微醺,王妃更是提早退場歇下了。
  
  王爺同秦修從顯然還沒有盡興,居然又轉戰書房,臨走時給冉逸留下了一句話:「我同賢侄有國事相商,你帶宣容四處走走。」
  
  我望了望坐在對面的冉逸,只見他勾起嘴角笑得一臉平常起身踱到我眼前,說道:「小王不知是否有幸帶嫂夫人在王府四下走走?」
  
  我推脫道:「我有些醉了,不想隨意走動。」
  
  冉逸道:「難不成,你……怕人說閒話?」
  
  我知他存心激我,亦笑說:「我有何閒話給人家說,世子還真是多慮了。」其實我並不怕甚麼閒言碎語,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畢竟這小王爺走到哪裡都比較扎眼,個人也認為離他越遠是越好。不過我越疏遠他,他反而越是擺出一副我過橋拆橋的模樣。
  
  我軟拒了他,他倒是沒像平日裡那般軟磨硬纏,反而笑著上下打量起我來。我忙四下望了望,說道:「你難不成怕別人沒得閒話說嗎?」
  
  他不理會我的溫怒,輕浮地說道:「嫂夫人裝扮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韻。」
  
  我沒好氣地說:「王爺磊落過人,怎會生出你這般浪蕩的世子?」也不知是因為飲了些酒水,還是怎地?今夜同他說話的語氣更加沒有收斂,只是說完不免又有些悔意。
  
  不過他似乎也毫不在意,反問道:「本小王難道不磊落麼?」
  
  我有些口軟下來,道:「您是……另一種磊落。」心想,他畢竟還是齊王世子,雖然同宣容相熟,但是我卻也不能太過分了。
  
  冉逸仰首哈哈一笑,又道:「我倒是還真想瞧瞧有朝一日秦修從對你俯首稱臣的模樣了。」繼而語氣又一軟,「只是宣容你……此生就這般過活了嗎?」
  
  我想也沒想,說道:「不然怎地?考個科舉?中個狀元?」
  
  冉逸聽罷,低低一笑,眸光晶亮,看得我心智一亂,忙深吸了口氣來撫平自己方才驟亂的心神。我頗有些尷尬地別開臉去,一邊暗暗訓斥自己防禦能力太弱小,怎麼見到美男就神經紊亂,不受控制了呢?
  
  一番閒扯之後,夜色已濃郁,可王爺依舊沒有放人。我不停地往秦修從同王爺離開的方向張望。冉逸則坐在對面獨飲,時而古怪地說道:「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想念你的夫君了?」
  
  冉逸平日裡就愛說些輕浮之語,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獨自飲著杯中酒,佯裝聽不見。冉逸亦覺無趣,也未再言語,只是粘膩的目光始終未從我身上挪開過半分,煞是煩人。煩歸煩,可一瞥見著他那俊美倜儻的翩翩模樣,我又實在是討厭不起來。唉,真是妖孽啊。
  
  我刻意將他忽略,想著自己的心思,秦修從這麼久都還沒有回來,八成要被王爺給喝高了吧?想到這裡,我心頭爬上一絲竊喜。如若,他醉到不醒人世,我就順道將他弄到怡心院,再順道將他弄上床,再……
  
  我在心底奸笑,如果是那樣,連□都省了。想到這裡,忍不住有些飄飄然,也不知是不是我喝多了些?
  
  大概又往肚子裡倒了幾杯酒的工夫,終是見到秦修從被王爺放了出來。只是我心頭有些微涼,未曾想秦修從只是略有些微醺,步履依舊很穩健。我頓時難掩失望之意。
  
  秦修從說道:「夫人,我已同王爺告辭,咱們也該回府了。」說完又同冉逸拱手道辭。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起身欲行,可望著近在咫尺的秦修從,又有些不甘心。我站起身,腳步一陣趔趄,順勢往秦修從身上倒去……
  
  秦修從自小習武,此時,反應極快地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待見到我們如此親密的體態時,他表情有些漠然。而我則大著膽子地靠在秦修從的懷中,做出一副無力的模樣。秦修從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猛然間纏繞住我,我亦像是真醉了一般渾身發軟。我順勢將臉貼到秦修從厚實的胸膛,撫著額頭,柔聲道:「將軍,妾身真是沒用,多貪了幾杯就……」
  
  這時,秦修從尚未言語,冉逸卻多口道:「嫂夫人醉了,只怕吹了風更加不妥,要不先在鄙府小住一晚?」
  
  我是聽出來了,這廝在壞我好事。早知如此,上了馬車再醉該多好?
  
  我靠在秦修從的懷中捕捉到了冉逸的目光之後瞇著雙目,迷離地噴射著怒意,用看人渣一般的表情注視他。
  
  冉逸先是木然地望著我,繼而微微勾起嘴角,笑得不動聲色。
  
  我唯有戀戀不捨地將自己的身體推離秦修從的胸膛,仰首細語道:「將軍,宣容方才只是起身得急了些,這會兒好些了。」
  
  秦修從點了點頭,說:「好,那回府吧。」我垂首「嗯」了一聲,順從地退到秦修從的身後。
  
  冉逸道:「既然嫂夫人無礙,那小王也就不強加挽留了。」他反頭望了我一眼,如蜻蜓點水一般,笑得無風無浪,我亦微微一笑,怒得無風無浪。
  
  齊王府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將我們送至了王府門前。冉逸拱手與秦修從道別,秦修從拱手回禮,我亦對冉逸微微欠身,冉逸笑而不語。
  
  待我走到馬車前的時候,頓了頓。這要是我吳精彩,半瓶洋酒下去依舊還可談笑風生,來去如風。可眼下咱是宣容了,一個柔弱的古代女子啊!
  
  我輕抵額頭,盡量顯現出一些柔弱,硬著頭皮往馬車上爬。我剛將手搭上門邊,誰知一股力量襲來,我的雙腳直接就離開了地面,當從驚訝中反應過來時,我已被秦修從打橫抱起放入了車廂之裡。雖然這是我費心要取得的效果,可是真的發生時,我居然有些緊張訝然,緊接又被竊喜佔據。
  
  我假裝小聲驚呼了一聲,作羞怯狀不去望秦修從。
  
  秦修從將我放入車內繼而平靜地轉過身去跟冉逸低聲客套。就在車簾即將合上的那一瞬間,與冉逸目光相撞,我嘴角一彎,快樂得相當表面化。冉逸眼角一瞇,卻瞧不出喜怒。
  
  秦修從跨上了馬車,坐在我的對面閉上養神。而我卻苦苦冥思自己眼下該做些甚麼?誰知馬車剛動了沒一會,我胃裡就開始了波濤翻滾,酒這玩意兒,我倒是經常喝,中的洋的,不中不洋的,雖稱不上是海量,但至少也算是有量之人。怎麼今兒個老娘這麼想吐呢?
  
  想來可能跟這交通工具有關,我又強忍了一會兒,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停地打酒嗝。
  
  又堅持了一陣,秦修從突然開口說道:「不妥嗎?」
  
  我撫著胸口,緊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秦修從目光冷凜地看了我半晌,默默地移了過來,挨在我身側坐下,我心頭又一喜,萬里長征這第一步總算是邁了出去。
  
  做夢都想搞到手的男人此刻貼我如此之近,我再不揩點油,那真是對不起我吳精彩八輩祖宗了。這麼想著,我試探性地將腦袋輕柔地靠向他的肩頭,咦?沒有動靜?我竊喜著又嘗試著貼得近一些,還是沒動靜,好,接著我大膽地放鬆自己完全靠在了他的身上。
  
  心頭剛剛一美,吐意又來了,我忙掐住自己的虎口,試圖用疼痛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老娘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一點美男的邊,如果這時候吐了,也實在是太煞風景了吧?我不能吐,一定不能吐。
  
  接下來,我是否應該裝暈迷,然後在暈迷之中對盤中小菜上下其手呢?
  
  這麼想著,我的淫爪就已伸向了他的腰間輕輕圍繞住,他身體雖然一滯,卻也還是沒有動彈,我亦不敢再動彈半分,可我這心裡就已跟那上躥下跳的松鼠一般在林間撒歡。
  
  今天這晚宴安排得甚好,齊王還真是體恤民情啊。
  
  太快了,幸福來得也太突然,我興奮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怎樣將他帶回怡心院?再怎樣成功地將他撲倒在床?我——還得要好好斟酌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7:09

第零零九回

  也不知是這美酒上頭,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總之這會我抱著如此秀色可餐的「佳人」,整個人飄飄然……
  
  馬車在夜色中匆匆而行,其實每一下微小的震動都會讓我的胃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可我依舊強忍著不適,如狗皮膏藥一般貼在秦修從的身上。
  
  奇跡般的堅持了大半時辰之後,馬車終是停穩在了將軍府的大門前。我依舊微閉著雙目,唯有等著秦修從將我抱下馬車,才有機會將他弄到怡心院。可沒想到秦修從反而將我環在他腰間的手臂輕輕推開,我頓時心中一涼。這時,聽得秦修從低聲道:「到了。」
  
  我依然閉著眼睛裝死。
  
  秦修從輕歎了一聲,將我扶靠至車廂上,自行先下了馬車,我依舊不動聲色。果然秦修從下了馬車之後又反身將我抱出了車廂,心頭一喜,手臂立馬極其自然地掛在了秦修從的頸上,面頰同時也不甘落後地貼上了秦修從的胸膛。
  
  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在我吳精彩攻陷美男的征途中,稍微畫上了光鮮燦爛的一小筆。當然了,離勝利仍很遙遠,所以我低調。
  
  由於閉著雙眼,我無法看清門前的動靜,感覺上去應是有幾個家丁已等候多時了。
  
  這時聽到薛管家的聲音傳來:「夫人,這是……」
  
  秦修從冷然的聲音自我頭頂飄出,「貪了幾杯而已。」說話間,已抱著我向府中行走。聽秦修從的語氣,心情好像還不算差,我稍稍鬆了口氣。
  
  悄然動了動眼皮,微瞇出一條縫,發現這是回怡心院的方向,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被接下來該如何處理給難住了。
  
  沒一會就聽到秀秀跟香兒的聲音傳來:「啊,夫人這是……」我不敢睜開雙眼,任由秦修從將我抱入了內寢,聽腳步聲,家丁們應沒有踏入怡心院。這會兒,我估摸著應該只有香兒跟秀秀跟隨在秦修從的身後。
  
  兩個臭丫頭,趕快給我閃人哪。
  
  沒想到,這時聽到秀秀的聲音傳來,說:「將軍,秀秀這就去打些熱水來給夫人敷面。」緊接著就聽到急促漸遠的腳步聲,我還沒來得及歡喜呢,又聽那腳步聲驟停。秀秀的聲音再次傳來:「香兒,你還傻站著做甚麼,快些隨我去。」緊接著就聽著兩人前後腳地急跑了出去。
  
  這個小人精啊,我真沒白疼她。
  
  這時,秦修從已將我放至了床榻上,剛想直起腰身,卻發現我的兩條胳膊正勾著自己的脖子,正欲抬手取下我交纏在他頸上的手臂,未曾想我卻又緊了緊。
  
  他彎著後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氣氛頗有些尷尬。可我管不著,今兒個可讓我逮著你了,看你還能跑哪去?
  
  秦修從終是開聲道:「宣容,你這是做甚麼?」語氣頗有些森冷,多半已知我扮醉的了。因為秦修從心平氣和的時候都還會喚我一聲夫人,可如果是質問加氣惱的時候,總是直呼我的名字。
  
  既然他已知道了,我也不稀得做戲了。
  
  我微微抬目,楚楚可憐地說道:「將軍,奴家只是有些怕……」
  
  MD,更想吐了,我怎麼像是被紀紅瑤上身了一般,講這些我自己聽著頭皮都發麻的話呢?狐狸精果然是要經過修煉才能非常人所不能,自歎不如啊自歎不如……
  
  可當我想到那次,紀紅瑤也是一句「奴家怕」,秦修從立馬就將身心都留下交與她了,我也就覺得不那麼肉麻得要命了。最重要是結果,不是麼?
  
  接著我又下了血本一般地抽抽搭搭地說:「您就這麼狠心讓宣容如此孤獨終老麼?」
  
  秦修從輕蹙眉間,沉默不語。我鬆開纏在他頸間的手臂,望進他眸光中,柔聲問道:「將軍為何從不理會宣容,莫非您真要待到我年華逝去,依舊佯裝不見麼?將軍,您看這院中的迎春花都已寥落多少回了,宣容真的受夠了這讓人心肝枯竭的等待。」說話間,我將雙手放在他胸前,仰首懇求道:「將軍,你就好生瞧瞧我,成嗎?」
  
  天哪,我絕對快要吐了,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實在太肉麻。
  
  只見秦修從坐在床邊眉頭皺得更深,慍聲道:「你醉了。」
  
  他娘的,軟硬不吃。
  
  眼下這種狀況,我還真有些焦躁,自己的老婆這樣淚水連連地乞求他,他居然還是一副風雲不動的模樣。秦修從的心真是TNND石頭做的嗎?
  
  我有些搞不懂,到底是紀紅瑤的手段高明,還是說,他和宣容之間有甚麼外人不明的芥蒂,才導致眼下這般不溫不火,不進不退的彆扭模樣。
  
  心念一動,趁勝追擊,我坐起身攀上他的頸項,將雙唇送上,死馬當活馬醫,今兒個就算他是個柳下惠,我也得將他試出來。
  
  在幾乎快觸碰上他的雙唇時,我突然停了下來,幽怨地低聲說道:「將軍,奴家哪裡不好?」
  
  秦修從雙唇近在咫尺,呼吸有一些急切,伴著淡淡的酒氣噴灑在我的唇角。原來男人也可以這般誘惑的,我拼了老命才壓抑下自己狠狠親上去的衝動。我知這事急不來,即使我現在將他撲倒,他也成功就範,可那將變成是一場衝動的遊戲而已,真真是太不好玩了。感覺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天知道,也許他現在更想我撲過去狠狠蹂躪他一番也不一定呢?
  
  可我偏不!
  
  我存心將雙唇離他如此之近卻不再做進一步的動作,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看進他的雙眸之中,我敢保證,不消多大工夫,他定會冰山融化,變成奔騰大海般波濤洶湧。我等得起……
  
  週遭彷彿靜止了一般,唯有他重重的呼吸搔得我渾身難耐,呼吸亦有些紊亂。
  
  突然,秦修從一把將我從他身上推開,我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雕花床頭,疼得我險些背過氣去。最緊要的是剛剛五臟六腑經過這麼一晃動,先前被自己苦苦壓抑下去的那想吐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強忍著胃部的不適,呼吸急促地望著秦修從,他的臉色亦不怎麼好看,眼神散著薄怒直直地看了我半晌,我稍稍有些心虛地不敢直視他,一邊在想,我是不是玩得過頭,又激進了些?
  
  我正這麼胡思亂想著,秦修從突然欺身上前,提起我的胳膊微微用力,我手臂一麻,被迫撲向他去,當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雙唇就已被他的薄唇覆上……
  
  我微微一愣神,用盡蠻力一把將他推開,伸出腦袋扒在床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如果有人問我此刻的心情,我只說三個字:我!想!死!
  
  那夜,待秀秀跟香兒將我收拾安妥之後,已經是雞鳴時分。我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想,這也實在太囧了,我連秦修從是甜是鹹還沒嘗出來呢?這個吻甚至短暫到我都不知有沒有碰上他的唇。我發瘋般地捶了幾下床,早不吐晚不吐,反而在秦修從主動就範的時候——吐了。早知如此,蹲在馬車上吐了得了。
  
  啊!!!真是氣死人了。
  
  當我稀里糊塗睡了過去之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紀紅瑤挽著秦修從的胳膊站我面前,兩人一唱一和地嘲笑著我的無能,我羞臊得無處藏身。驚醒過來時,居然已是日落時分。
  
  我推著推自己疼得快要炸開的腦袋,在想,這古代的酒入口甚是香甜,原來後返勁如此驚人。我頭一回飲這酒水,未曾想將自己生生給喝多了。
  
  頭一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我還真希望是自己喝多了產生的幻覺。我這人臉皮雖不算薄,可卻也不敢輕易去回想那丟人的場面。
  
  秀秀見我醒了過來,忙奔了過來,說:「小姐,你可醒了。奴婢這還是頭一回見你飲酒,嚇壞我們啦。」
  
  我接過秀秀手中的茶水,說道:「秀秀香兒,你們快些將這房裡的東西給我換了去,一點味兒都別給我留下。」我撫著胸口,想到昨天的酒氣,忍不住又一陣反胃。
  
  香兒跟秀秀對視了一眼道:「小姐,您歇息的工夫,我們都已經全部都撤下去了。」
  
  我皺了皺眉,說道:「怎麼還能聞到些酒氣呢?唉,罷了,你們給我更衣,我出去走走就是。」
  
  她們服侍我更完衣,簡單用了點晚膳之後,我搖著蒲扇獨自往荷塘晃去……
  
  其實這偌大的將軍府,我最喜愛的就是這片荷塘了。據說,這片荷塘是秦老將軍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建造的,也就是秦修從的母親。當年秦修從的娘親,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只不過可惜的是秦修從出世時難產,可憐的女人連看都沒看上一眼自己的親骨肉,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痛失愛妻,秦老將軍許多年都無法釋懷,長年抑鬱寡歡,一生再未娶妻,真到最後病重垂危依然喃喃念著自己愛妻的姓名。
  
  宋荷,是秦修從母親的名字,這一塘的翠荷也是秦老將軍一生的寶貝,他在世之時,亦是每日都在這荷塘獨坐懷念自己的亡妻。
  
  秦修從該不會是跟他爹一樣的情癡吧?如若他那般鍾情於紀紅瑤,我看自己也真該退場落幕了!
  
  我剛在湖亭中坐下,就望見匆匆而來的薛管家,我詢問道:「薛管家,作何如此匆忙?」
  
  薛管家恭敬道:「回夫人,冉世子過府來了,老夫急著備晚膳。」
  
  我皺了皺眉,心道:這個掃把星又做甚麼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7:23

第零一十回

  我不解道:「薛管家,備晚膳怎會往這個方向?」
  
  薛管家低頭道:「回夫人,將軍同世子今兒個要在這湖亭用膳。」這時我往遠處一看,已有好幾個下人手拖食盤向我的方向走來。
  
  我蹭得起身,說道:「丫,在這兒?」我連忙向湖亭外行走,真是出門不利。雖然並未想躲著秦修從,可也不想馬上就見到他。畢竟我在半日之前剛吐了他一身,怎麼地也得大家稍稍淡忘了一些再見面,比較不會那麼尷尬。
  
  為了避免與秦修從相遇,我提著裙角,飛快地往怡心院的方向走去……
  
  只聽得薛海在我身後急道:「夫人,您的……」我自顧自地往前走,壓根也沒聽清他說些什麼?我也不想耽擱時間回頭去理會他。直到走出了後花園,才微微鬆了口氣。
  
  快到怡心院方才鬆開自己拖沓的裙身,可看著自己空空兩手,總覺得缺點甚麼?赫然想起我離開時薛海在我身後說的那句我沒聽清的話語,原來是在提醒我,將蒲扇拉在了後花園。這要是讓秦修從同冉逸見著我的香扇,不更讓他們知道我刻意在躲他們,我忙折身往後花園走去。
  
  為防止冉逸同秦修從已經到了,我並未直接闖進後花園,而是悄悄在花園的矮牆之外偷偷張望。
  
  喲,真是好險,幸好沒闖進去,果然他們二人已經到了。
  
  湖亭中,冉逸身著白色壓銀邊的長衫,手中依舊端著他那把金絲折扇,一副風流才子的飄逸模樣。而秦修從則一身黑衣裹身,平平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偶有微風佛過,一白一黑衣袂微擺,荷葉亦輕顫起舞,我竟然有些看傻了。只是,二人不知正說著些甚麼,都微微蹙著眉頭。
  
  這一冷一熱,一剛一柔,更是看得我這心,一上一下,撲騰個不停,殺傷力實在是太強了。
  
  我呆呆看了半晌才憶起此行的目的,再定晴一看,冉逸已將我的香扇拿與手中把玩開來,眼中卻少了平日的調笑之色。
  
  「他……如何能……」一陣清風拂過,忽聞得冉逸的聲音微弱地傳進了我的耳朵。他?他是誰?難道在說我麼?我忙貼近些牆壁,縮著脖子仔細聆聽。
  
  可惜的是,這風也不知亂七八糟地想往哪刮,他們的談話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毫無中心內容,急得我胸中一陣煩躁。
  
  秦修從:……你……(整句聽不清楚)
  
  冉逸:……不信你……(前面後面都沒聽清)
  
  秦修從:……起誓(就聽到兩個字)
  
  冉逸:你答應過我不碰……女人的。
  
  我抓心撓肝地拼湊著他們的言語,真到冉逸那最後一句才稍稍聽得清些,我頓時如遭雷擊。
  
  不碰女人?他……他們?
  
  原來?天哪,怎麼會?他們怎麼會?
  
  我的老天爺啊!您是在玩我了吧?
  
  我肯定自己酒還沒有醒,一定沒醒。我得回去補個覺,好好想一想,幻覺幻覺,全是幻覺,甚麼都沒聽見,甚麼都沒看見。
  
  我如同遊魂野鬼一般蕩回了怡心院。做夢也不能想到的場面,他們?居然?我的天哪,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我雖不排斥同性之愛,可那其中一個卻是我正兒八經的老公呀?如若他彎了,我此生真就玩完了。冉逸,我更是做夢也不會將他與斷袖之癖聯想到一塊去。明明一個風流輕浮,一個貪戀紀紅瑤,怎麼會?他們怎麼會?
  
  對啊,想到紀紅瑤,我反倒是可能理解那日秦修從故意包庇姦夫的行為了。講不定連紀紅瑤也是幌子,壓根用來掩飾他跟冉逸的……的……的那種事情。
  
  我吳精彩跟帥哥美男真是天生相剋,這一世好不容易讓我逮著了,偏偏最出眾的二位爺攜手一起玻璃了。我要找誰說理去?
  
  現在回想起冉逸總是從中阻撓我與秦修從的好事,原來他並不單單是因為閒散無聊,而是壓根不想別的女人染指秦修從。可如若事實是這樣的話,他又為何在我被關禁閉的那夜給我送吃的?他假意對我示好,到底又是安得甚麼心呢?難不成,他為了騙我去對付紀紅瑤?
  
  想來,真正的宣容備受冷落卻在怡心院不怒不爭,難道,她實則是知道秦修從同冉逸的那一種非一般友誼的,畢竟他同冉逸相熟。原來他們是「好姐妹」?
  
  可昨夜我明明感受到秦修從目光中有燃燒著火花,這也就表明著他對女人還是有興趣有衝動的,只是我太不爭氣而已,否則昨個夜裡就可以讓他現出原形。
  
  難道說,秦修從的性取向已經扭轉回來了,而眼下,只是冉逸一味地在逼秦修從正視自己的承諾。如果是這樣,我好像還有些希望吧?
  
  MD,就算我想信金城武在我眼前裸跑,也不敢相信,冉逸居然變成了我的情敵。
  
  複雜,實在是太複雜了。如若這是個耽美故事,我就是那試圖掰直彎男的不折不扣JP女了。善良如我倒是想成全他們了,可是,這個世界,我又不能單獨申請離婚,另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吳精彩唯有繼續戰鬥,戰鬥,再戰鬥。
  
  可是我明顯感覺到自己士氣低迷,原先一個美女紀紅瑤已經挺頭疼的了,現在又多一個美男冉逸,而且還手捏著我些許的把柄,吳精彩啊,你怎麼能蠢到差點跟某人推心置腹呢?果然「美人」都心如蛇蠍啊,任何一個都信不過!
  
  我在怡心院胡思亂想了一整夜,眼睜睜地看著窗外微明,東方泛白。
  
  第二日,我匆匆來到紀紅瑤的院裡,心中忐忑萬分,還真有些怕紀紅瑤拿掃把將我趕出去。再者說,秦修從已經嚴格勒令我不許跟紀紅瑤走動了,我看我還是速戰速決,快些離去較好。
  
  當我看到紀紅瑤時,她正在案前寫字,只見她微微俯首,頸後一片雪白的肌膚甚是是耀眼,如若她不是我情敵的話,我真覺得她是一個大美女。肌白勝雪,面若桃花,無意之中又總是透出一種柔弱的小女人姿態,連我這個做女人的都移不開目光。
  
  今日的她已經明顯比我上次見到時狀態好很多了,她身穿一件淡粉的素紗,亦讓有些蒼白的面色稍顯紅潤了一些。只是見到我時的表情依然不悅,她無視著我仍舊揮著筆,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我笑呵呵地上前,伸腦袋湊過去看著她落筆,說道:「妹妹不僅聰慧過人,還寫著一手好字啊。」我厚著臉皮與她攀談。
  
  她身體微微一側,命丫頭將她剛寫完的字收了去,我一怔,面上笑意未減,有何了不起的?不就幾個破字嘛,想當年我還被老爹送到少年宮學過一陣子書法呢,只是效果不理想而已。
  
  我笑道:「妹妹,莫不是還記恨姐姐吧?」
  
  紀紅瑤輕哼了一聲卻未言語,默認了,還恨著。
  
  我道:「其實算起來,如若不是你先陷害我,我又怎會如此狠心對待妹妹呢?」紀紅瑤聽完我的話,身體一滯,依舊沒有理我。
  
  我有些無趣,又說道:「妹妹,這些天我想了我們之間這些過往,實則算起來,也不知是誰對誰錯,也許是我過分了一些,可你也要替姐姐想一想啊。」
  
  紀紅瑤突然冷笑一聲:「你到底想說甚麼?」
  
  我無視她一臉不屑的表情,認真道:「再這樣鬥下去,與你與我都無任何好處,我想過了,與其同你這樣老死不相往來,還不如我們一起好好伺候將軍,你看可好?」
  
  紀紅瑤認真地審視著我,彷彿看怪獸一樣的不可思議。半晌,睨著我道:「既然姐姐都可以釋懷,紅瑤又有何放不開的呢?」話畢,紀紅瑤笑得有些陰森。
  
  傻瓜才會相信我們能夠和平共處。這裡,我先自己騙自己一下吧。我必須盡快收拾戰場,因為比紀紅瑤更可怕的勁敵已經強勢壓進了,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淒苦地說道:「妹妹,姐姐以前很傻很天真。你同將軍並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將軍的整個身心都擺在你的身上,豈是我想搶就搶得了的。我現在才真正想明之中的道理。姐姐……只是好生羨慕你。」
  
  此時,紀紅瑤看我的目光更加冷了,只是緊鎖的眉頭卻一點點地鬆了下來。
  
  我上前輕握住紀紅瑤的雙手,柔聲道:「將軍同我說了,他此生就只為你鍾情,心中再擺不下第二個女人了。」我垂下雙目,無限哀憐地說,「我……認命了。」
  
  紀紅瑤的雙手陡然反握住我,急道:「將軍真是如此說的。」紀紅瑤眼中燃燒著異樣的神采,剎那間脫胎換骨了一般。
  
  我輕輕點了點頭,紀紅瑤渾身一輕,嘴角亦不自覺得掛上了淺笑,彷彿飽受澇水的小苗,陽光突現,正快樂地搖曳身姿。
  
  從那以後,紀紅瑤已勉強同我和平共處了。當然了,她又恢復了以往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樣,因為胸揣著秦修從的愛戀,她猶如注入了新鮮血液,鮮活快樂。只是依舊不將我擺在眼中,因我在她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得不到愛的可憐蟲,最重要的是,她還不可憐我。
  
  這一切讓我省了不少心。
  
  這一陣子,我亦低調地在怡心院養著,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從那夜我無比主動地挑逗之後,就故意躲著秦修從,我當這是簡易脫水版的欲擒故縱。
  
  我人雖在怡心院宅著,可我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我讓香兒跟秀秀密切留意著將軍府的一切事宜,最緊要的就是冉逸何時出現?可令我失望的是,那日湖亭之後,他們兩個好似真的鬧上小彆扭了一樣。平時裡冉逸一個月至少有二十個日子都會在將軍府渡過,眼下我掐指一算,足足過了十多天了,他依舊未踏進過將軍府一步。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就這麼晃晃悠悠地又過了幾日,終於讓我把冉逸給盼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7:40

第一十一回

  我冒著淋漓細雨,在冉逸離開將軍府的必經之路上安排著與之偶遇的場景。
  
  當等待半晌的我,終於望見他緩步向我走來時,我居然緊張得手心冒汗。多日未見的冉逸與往日無異,只是獨來獨往的他,今日卻多了個隨從跟在身側為他撐著油紙傘。
  
  飄飄細雨中,傘下的男子微微頷首,明眸一笑:「嫂夫人作何如此匆忙?怎麼連個下人都未隨著?」說話間從隨從手中接過油紙傘,緩緩舉過我的頭頂,擋住了我眼前的風雨飄搖。
  
  我心沒來由的一暖,險些忘記自己候他的目的了。
  
  我尷尬一笑,仰首道:「世子有些日子沒過府了?」我明知顧問。
  
  冉逸點了點頭,說:「秦將軍為國之重臣,豈能陪著我這種閒散王爺日日玩樂呢?」
  
  我又閒扯道:「王爺與王妃可好?」
  
  冉逸道:「好的很,只是那夜飲多了幾杯未能相送,有些過意不去,特讓小王代個話呢。」
  
  「這是哪裡的話,宣容還真是擔當不起。」我這麼應和著,也不知是因我撞破了他們之間的秘密,還是說冉逸今兒個卻有不同,總覺得他今日一派正經的模樣,倒是讓我拘束得很。
  
  半晌,他居然沒有接我的話,我亦頓覺尷尬,原本要說的話卻早忘到了九霄雲外。我欠了欠身,說道:「宣容不耽誤世子回府了,慢行……」今日氣氛不對,我還是先閃了算了。
  
  我看到冉逸握著傘柄的手指微微用力,繼而看了看傘外的細雨,平靜道:「那小王送嫂夫人一程吧。」
  
  我剛想推拒,誰知他已撐傘率先轉過了身,那隨從亦垂首留在了原地。我深吸了口氣忙跟上了他的腳步。
  
  並肩緩步走著青石小道上,細雨綿綿,我想著心事,有些忐忑不安,時不時轉首偷偷望他,他亦面色不動地望向前方,一派漠然,我想了想大膽道:「世子今日有所不同呀?」我竭力保持平日裡同他玩笑的語氣輕鬆地說。
  
  他微微側首,望向我笑道:「我看是宣容你心境不同吧,瞧別人自然能瞧出不同來了。」聽完這句話,好像之前的冉逸已經回來了六七分了。
  
  「此話怎講?」我佯裝不解道。
  
  冉逸微笑不語。
  
  我又說道:「宣容是心境大不同了,看開了,隨心了,眼下這般……也挺好的。」
  
  冉逸腳步驟停,反身望向我道:「此話怎講?」
  
  我自嘲地輕笑出聲,避開他的視線望向別處,說道:「修從說他心中此生再容不下第二個人了,我……亦就是那第二個人。」我歎了口氣,垂下了雙目。
  
  冉逸微微蹙眉,狀似不解我的話語。我又道:「修從說他心裡只有紀紅瑤,此生,我就唯有是靠邊站了。」
  
  老天爺可千萬別打雷啊,容易誤傷我這個杜撰瞎話、挑撥離間的女人。
  
  只是冉逸並沒有我想像中那般備受打擊,反而眉頭漸鬆。我大感無趣,甚是沒勁。
  
  原本想得是,與其讓冉逸看我跟紀紅瑤的好戲,不如我退居幕後,默默坐在台下品著茶、翹著腳看別人廝殺,那來得痛快過癮。沒想到的是,冉逸居然一臉的無所謂,這腹黑,算是極品了吧?居然能將澎湃的內心掩飾得如此之密。
  
  這時,冉逸突然雙眼一瞇,射出異樣的光芒,問道:「這……是秦修從親口說與你聽的?」
  
  我眉峰一挑,「當然。」別打雷,閃電更不行。
  
  我心念微動,好像有轉機了。
  
  這時,冉逸一手撐傘,突然將另一隻手擔在我肩上,問道:「那宣容你會如何做?」平日裡雖然同冉逸偶爾調笑,可是任何肢體上的接觸都從未有過。而此刻,他手掌中的熾熱彷彿直接穿透了我微濕的衣衫,隨時要燙傷了我的肌膚一般。
  
  我望向他不帶絲毫笑意的雙眸,有些怯意地喃喃說道:「我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如何,我亦會守他一輩子。」
  
  他聽完我的話,抬起了放在我肩頭的手,實則更像是無力地垂落,頓時我肩上一涼,心頭也跟著一空,卻搞不懂自己所欲何為。
  
  他立直身體,微瞇雙目,小聲地重複道:「守他一輩子,守他一輩子……」
  
  傷害紀紅瑤時我內心沒一點兒掙扎,為何眼下只是稍微騙他一騙,我這心裡就跟淌血了一般,隱隱地疼,真他娘的見鬼了。
  
  快!誰喚隻狗來,把我的良心給吃了,我謝謝他了嘿。
  
  那日之後,冉逸來府上的日子稍稍勤了些,甚至時不時還在將軍府小住,我當然是能躲就躲,盡量低調。
  
  經過連日的淅瀝小雨,今兒個天空終是些許地放晴開來,而幾乎長了霉的我在怡心院到底是坐不住了。
  
  秀秀跟香兒近日來也一直懵懵懂懂,自從上次酒醉之後我就變得足不出戶,她們想問卻又不敢出聲。今日看到天空放晴,我又主動要求出去走走,她們自然歡喜雀躍,急忙奔過來為我梳洗打扮。
  
  我抱著隨便走走的心態,誰知卻不由自主地還是來到了荷塘,滿塘的荷葉都掛著的晶瑩水珠,此時映著艷陽,猶如顆顆珍貴寶石一般。我坐在湖亭裡看著滿目的翠綠,吹著雨後清甜的微風,與秀秀香兒談笑風生,心情甚是愉悅,
  
  當我聽到香兒說兒時無知,以為自己長大就是要嫁於自己爹爹做娘子時,忍不住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笑得忘我到有人已然走近,我亦渾然不覺。
  
  「何事如此熱鬧?」
  
  我一見來人忙停下調笑,起身道:「將軍,今日陽光明媚,帶丫頭們出來走走。」
  
  此時,秦修從身側的紀紅瑤明顯面色不悅,我還真不知我幾時又得罪她了。罷了,不理她就是。當我將目光放在紀紅瑤身上時,卻感到多日未見的秦修從目光如炬地鎖在我的身上,另我週身不適。
  
  這麼一想,還真是好些日子沒見過秦修從了。如若不是我刻意出現的話,秦修從是根本不會主動出現在怡心院的,我想,在秦修從眼中我就如同那透明的空氣一般,無形無聲,好了壞了瘋了傻了,估計他秦修從全都不會放在心上的。這麼想來,心頭閃過一陣失落。
  
  只是秦修從今兒個望向我的眼光有些不同以往,我望向紀紅瑤,紀紅瑤依舊一臉的怨恨模樣,罷了,我順桿子做吧。我對著秦修從欠了欠身說道:「妾身出來已有一會兒了,這會兒也該回去了,不打擾將軍同妹妹的雅興,妾身告……」
  
  「宣容,你在躲著我麼?」秦修從突然打斷我冷冷地問。
  
  我微微一怔,又是宣容,一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沒好事,唉,我怎麼又招惹到他了?我忙垂道道:「妾身不敢!」
  
  秦修從追問道:「那為何我一來,你就急著要走呢?」
  
  我忙低頭委屈道:「妾身是真的怕擾了您同妹妹的興致。」
  
  秦修從突然語氣一柔:「都是自家人,無須這般拘束。」
  
  「是,將軍。」我順從地答道。
  
  秦修從踱步到我面前,又道:「夫人,我聽下人說,近些日子你從未出過怡心院,怎麼一回事?」喚我夫人了,還好。
  
  「回將軍,妾身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才未出來走動。想來與近日的氣候有關。害將軍掛心,妾身真是過意不去。」我裝作惶恐地說道。
  
  秦修從正欲開口說些甚麼時,紀紅瑤開聲道:「我這個做妹妹對姐姐真是關心不夠,回頭紅瑤讓大夫去怡心院給姐姐好生瞧瞧去。」紀紅瑤這話說得,完全是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不過我不同她計較,誰笑到最後還真是不一定!
  
  秦修從贊同地點了點頭,我也故作輕鬆地同紀紅瑤客套了一番。
  
  那天的會面在一派安詳和氣的氛圍下圓滿結束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在怡心院宅了起來,就這樣大概過了三四日的樣子,紀紅瑤居然率先登門來了。
  
  我忙吐了嘴裡的爪子殼,命秀秀將桌上的一片狼籍收拾整齊之後,將自己髮絲抓得松亂之後病怏怏地躺在了床上。
  
  我瞥了一眼紀紅瑤,只見她身後跟著將軍府的大夫,我虛弱地坐起身,柔聲道:「妹妹,你來了啊?」
  
  紀紅瑤抬著下頷,說道:「姐姐作何憔悴成這般模樣?」
  
  我扯了扯嘴角說道:「只是身體有些不適,無礙。」
  
  紀紅瑤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說:「姐姐,還是讓大夫給你瞧瞧吧?」
  
  「不用勞煩大夫了。我睡上一覺,明日就好了。」我固執地說道。
  
  紀紅瑤突然面露鄙夷之色,說道:「姐姐,這可是將軍吩咐大夫來瞧你的,你就莫再推卻了。」
  
  我心中一喜,終於不再是小透明了,至少現在秦修從還有留意怡心院的情況,這是一個好現象。
  
  我面上不動聲色,低聲道:「大夫,您還是請回吧,就同將軍說,我無礙。多謝將軍勞心了。」
  
  此時 ,紀紅瑤突然輕嗤一聲,湊近我,用低到只有我勉強聽得清的聲音說道:「你以為使這招就可以讓將軍來瞧你,別做夢了!」
  
  我亦坐起身,在她耳際柔聲道:「妹妹,你怕了嗎?」
  
  紀紅瑤臉色一變,道:「我有何怕的?」
  
  「那你如此慌張做甚麼?」說完,我向床頭微微一靠,笑望著一臉慍怒的她。
  
  紀紅瑤終是拂袖而去。我不禁感慨:唉,如此沉不住氣,能做甚麼大事?
  
  今日的怡心閣甚是熱鬧,因為在當夜,秦修從居然也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7:57

第一十二回

  當我聽秀秀說秦修從來了的時候,我無比亢奮地躺在內寢的床榻上吩咐秀秀,讓她告訴秦修從已經睡著了。總之讓他見不著我就對了。
  
  秀秀大惑不解,我笑而不語。
  
  當晚,秦修從人還沒坐下就吃了個閉門羹,沒說甚麼逕自離去了。
  
  第二日,我故意拖到晌午時分才起床。果然,秦修人帶著大夫匆匆而來,秀秀站在我身側低低地笑。
  
  我見到秦修從,忙抱歉地說:「今日妾身方聽丫頭們說,將軍您昨夜過來了,丫頭們真是不懂事,也沒有叫醒我,害將軍白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夫人無須多慮了,身子不適是應當早些歇下的。」秦修從語氣平緩,卻依舊與我保持著些許的距離。
  
  我輕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徐大夫,你給夫人瞧一瞧吧。」秦修從吩咐道。
  
  大夫忙示意我伸出手臂讓他號脈。我配合地伸出手放在桌上,大夫手指輕放於我腕間。剛號上脈,就眉頭深鎖,撚鬚不語,苦大愁深的模樣,估摸著他是沒號出我有啥毛病,我心中甚感好笑。
  
  秦修從望著大夫一臉的深沉,忍不住也皺起了眉頭。
  
  半晌,大夫眉頭漸鬆,笑道:「回將軍,夫人是因前些日子連日陰雨,再加上潮濕滲體,導致虛弱氣短,胸悶上火,調理些時日自然就能恢復如初了。」
  
  我微笑著謝過大夫。大夫又道:「夫人應多出去走走,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我垂首不語,秦修從望著我說道:「夫人,實在悶得慌也可讓下人帶你出府走走。」連日來的陰霾突然一掃而散,來這兒這麼久,唯一一次出府就是去齊王府赴宴那回。若大個京城長甚麼樣子,我還真不知道。
  
  盡量克制著自己內心的愉悅,我面色平靜道:「是,將軍。」
  
  大夫都說了,沒事要多走動走動,好,我聽他的。於是,第二天,我來到了紀紅瑤的院子。
  
  我到時,紀紅瑤正斯文地舀著解暑的酸梅湯,抬眼見是我,不屑道:「姐姐,您還真不見外?」
  
  我笑答:「看你說的,上回妹妹好意帶大夫來瞧我,我這個做姐姐的,怎能不上門道聲謝呢?」
  
  紀紅瑤垂目不語。我上前毫不外氣地坐在了她的身側,她依舊沒有看我,當我空氣一般。我搖著手中的蒲扇,說道:「這天兒還真挺悶的,妹妹你要是也閒著,不如陪姐姐去後花園走走吧。」
  
  紀紅瑤道:「我們還沒熱絡到如此地步吧?」
  
  我假裝嗔怒道:「妹妹,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說你,將軍終日為國事操勞,咱們做妻子的就不能讓將軍省些心麼?」說完,我偷偷看紀紅瑤的表情,只見她心中雖然不快,面上卻生生壓下了,因為我說的話,她亦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只見她蹭得起身,說道:「那走吧。」
  
  我笑著跟在紀紅瑤的身後往後花園走去。
  
  將軍府的後花園分兩處,一邊是荷塘,一牆之隔的另一邊種著許多的奇花異種,各式草木、假山湖亭,亦修整得錯落有致。
  
  今日,我卻沒去荷塘,而是去的花園處。
  
  遠遠望去,就見滿目花草之間兩抹絕塵的身影坐在石桌兩側品茗築棋,並時不時有笑聲隨微風飄蕩過來。這就是我不去荷塘的目的。我偷偷望了眼紀紅瑤,低聲道:「妹妹,既然將軍同世子在這兒,我們還是別去擾了他們的雅興了。」說完,我先轉身離去。
  
  紀紅瑤點了點頭,亦跟著我離開。
  
  往荷塘去的路上,我笑說:「世子跟將軍還真是形影不離啊。」
  
  紀紅瑤說道:「他們自小就相識,感情甚好這也是正常。」
  
  我道:「那是那是,這是我們知曉的,只是外人見了,還真倒像是……」我故意留了半句話在口中未言明。
  
  紀紅瑤身體一滯,我忙笑著打岔道:「妹妹,你還當真啦,逗你玩兒呢?將軍如此寵愛你,怎會去好男色之風呢?」聽完我的話,紀紅瑤身體並未放鬆多少,反而是不停地回頭張望秦修從的方向。
  
  我趁熱打鐵,假裝不經意地說:「話說,世子這般容姿,男人見了都保不準會心間蕩漾吧。」
  
  紀紅瑤突然仰起下頷,篤定道:「將軍可不是那種人。」
  
  我故意未搭話,紀紅瑤得不到我的回應後,有些迷茫地望了望我,顯然方纔那話自己都講得都沒甚麼底氣。
  
  半晌,我笑說:「妹妹,就算是將軍好男風,咱們做妻子的也管不了。所以啊,大可不必自尋煩惱。」我當作無意之言這麼一說,逕直向前走去,而紀紅瑤卻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繼而我嘴角一彎,喜得風雲無動。
  
  目的達到,找了個借口,我就溜回了怡心院。自那日起,我也再沒主動找到紀紅瑤,當然,紀紅瑤更加不會主動登門來找我的。
  
  我優哉游哉地在怡心院收集著紀紅瑤跟將軍的消息,探子(秀秀同香兒)回報,據說這些日子,紀紅瑤一反常態,總是有意無意地粘乎秦修從,噓寒問暖,照顧周道,大有佔為己有的意思。
  
  相對於紀紅瑤步步為贏,我卻如此低調,秀秀跟香兒日日坐在怡院裡唉聲歎氣,卻又不敢來問我為何近日來對秦將軍如此冷漠。我無所謂的態度,更是讓他們擔憂,甚至都暗暗以為,我已經跟紀紅瑤認輸了。
  
  就這麼閒下來之後,我才知曉原來夜南國局勢大亂,當今聖上實則是一位被皇后嚴氏架空的傀儡帝王,朝中實權均落入外戚之手,整個冉家江山搖搖欲墜。只是,嚴氏一族尚有兩點忌憚,那就是兵權在握的秦修從,還有就是先皇的一奶兄弟齊王冉桓,也就是冉逸的老爹。
  
  原本只要齊王與秦修從一經聯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將嚴氏一夥剷除。可秦修從偏偏愚忠,誓死效力皇帝,而皇帝卻是個裡外不管的懦弱君王,始終放任嚴氏一族在朝中橫行。至此,三股勢力僵持不下,造成了如今這內憂外患的混亂局面。
  
  說到嚴氏一族,不得不提到宣容的老爹宣不韋,他是先皇親點的御史之位。原本與將軍府、齊王府都相交甚好,誰知眼下居然跟嚴氏綁在了一塊,一代忠臣眼下卻變成了冉世江山不折不扣的大反派。而我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奸臣之女,這讓我頗為苦惱。好在秦修從兩邊不靠,只是一心想為冉氏帝王效忠,這完全同過世的秦老將軍的教導有關。秦修從自小被秦老將軍洗腦灌輸,秦氏一族就是為了穩固冉氏江山而存在的。他可謂的忠孝還真是過於迂腐。不過也正因為秦修從的迂腐,才生生將齊王與嚴氏的波濤暗湧的鬥爭,壓制在表面平靜化的階段,始終未能澎湃起來。
  
  實則我更不知道,應說他秦修從愚忠呢,或是說他心思甚密,完全縱覽著大局呢?
  
  想到這些,將軍府的兒女情長還真是不足掛齒了。可此時,看著眼前二個稚嫩面孔眉來眼去,又甚覺在趣。
  
  秦四兒恭敬地立在我面前,時不時偷偷瞄一眼我身側的秀秀,秀秀頓時滿臉紅雲。
  
  我笑問道:「四兒,你說得可准?」
  
  「回夫人,句句屬實。」秦四兒擺出一副練武人的豪爽抱拳道。
  
  這秦四兒自小就跟在秦修從身邊,除了不上陣打仗以外,秦修從平日裡一切生活習作都是由他一手負責,算是秦修從的貼身助理了。就是因為我平日裡總讓秀秀去打聽些秦修從的情況,秀秀與秦四兒一來一往,就這麼「勾搭」上了,待他們已經發展到眉目傳情的階段了,我才會過意來,原來,這兩個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已經滋生了男女之間那種不可言喻的曖昧情愫。
  
  這對我來說還真是天大的喜訊,為我賺了個內應,秀秀果然給我爭氣啊。
  
  我吩咐秀秀道:「替我送送四兒。」秀秀扭扭捏捏地上前,看了一眼秦四兒之後,立馬羞得低下了頭去。秦四兒撓了撓頭,一臉傻笑,彆扭地跟著秀秀出了怡心院。
  
  我押了口茶,笑咪咪地盤算開來。
  
  日落時分,我來到了秦修從的書房,這些日子來,我這還是頭一回主動找上秦修從。
  
  秦修從的書房,說是書房,實則兵器多過於書本,各式各樣我未曾見過的兵刃器具琳琅滿目,看著我眼花繚亂。
  
  秦修從見我走進,將手中書一合,立身問道:「夫人尋我何事?」
  
  我走近了些,瞥了眼那藍色的書皮,原來是一本兵法佈陣。我仰首笑道:「難道妾身無事就不可尋你來麼?」連日來的低調冷淡,突然換成了一副熟絡模樣,秦修從居然有些不適應地身體一怔。
  
  我又道:「妾身身子大好,特來多謝將軍。另還有一事相求。」
  
  秦修從眉頭一緊,「何事?」
  
  我又湊近了些,說:「妾身聽說娘親近些日子想我想得緊,不知將軍可否容妾身回家中小住些日子。」
  
  秦修從道:「夫人,你在府中來去自如,以後這些事無須過問任何人。」
  
  我低頭道:「謝將軍。」
  
  我見秦修從沉默無語的模樣,我竟然也跟著稍稍覺得有些尷尬。我道:「將軍,那妾身不擾您了。」
  
  此時,秦修從彷彿更是一副讓我早些走的意思,我這心裡頭突然也覺煩悶,我跟自己說無數次,冷靜冷靜,千萬不能激進。
  
  我轉身行至門前,正欲抬腳出門。身後傳來秦修從的聲音:
  
  「宣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8:19

第一十三回

  我聞聲而立,反頭不解地望向他。不解在於,今日這一聲「宣容」完全不似以往般質問的語氣,平淡到彷彿就只是為了叫一聲我的名字而已。
  
  我忙道:「宣容在。」此次我也沒有自稱妾身,而是同他一樣,喚自己宣容。
  
  秦修從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甚是煩憂的模樣,「我會離開京城一些日子,你……萬事小心。」
  
  我怔了怔,難道他在擔心我麼?又或者是怕我對付紀紅瑤?我寧願相信前者。
  
  我裝作吃驚道:「將軍您這是要去何處啊?」
  
  秦修從避而不答,說:「不必掛心,我多則月餘少則半月就回來。」
  
  我點了點頭,道:「將軍大可放心,宣容決計不給您添亂子。」
  
  可我卻在心中奸笑,可能嗎?不能!
  
  第二日,秦修從帶著十幾個手下離開了將軍府。我亦收拾好行裝,帶著秀秀跟香兒還有幾個下人高調地回了娘家。
  
  剛踏上馬車,我就飛快地將秀秀為我備好的男裝換上了身,然後命下人超近道直奔城東的半坡五里亭。
  
  到了五里亭,馬車剛剛停穩,我立即跳下來,將那一身拖沓的女裝,耳墜手珠之類的統統扔回馬車裡,我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吩咐他們速速離去。
  
  秀秀牽了一匹馬,苦著臉將韁繩交於我手上之後,忙取出梳子,先將我的髮髻打散,為我束起長髮,繫上髮帶。
  
  我忙尷尬地笑了笑,說:「瞧我這腦子,著一身男裝卻頂著個婦人頭……」
  
  原本我是想說笑來著,誰知秀秀卻突然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小姐,你跟奴婢回去吧,奴婢真的好不放心你……」香兒見秀秀一哭,也跟著嚎了起來,「小姐,您要是實在不願回去,就帶上我們一起去吧。」
  
  我捏了捏香兒的小臉蛋,佯裝薄怒地說道:「我昨個是怎麼說的,你們都不聽我話了是不?」
  
  秀秀抹了把淚,道:「秀秀同香兒還沒跟小姐分開過呢……」
  
  我將她們兩個同時攬在懷中,說:「要知道,你們小姐絕不是胡鬧之人,此行的必要,我亦同你們講得很清楚明白了。你們得信任我,是不?」
  
  她倆同時含淚點了點頭,我也終於成功地將哭哭啼啼的她們給打發走了。
  
  獨留我一人一馬在亭中焦急等待。
  
  他們走的官道,算起來也就與我們超近道慢出半個時辰左右的樣子。我估摸差不多了,就學著男人的模樣,負手立於五里亭中,不停地張望著出城的方向。
  
  果然沒一會,馬蹄踢踏的聲響往我的方向激進。我將髮帶往腦後一甩,站在亭中微笑。十多匹難馬乘漸行漸近,沒一會工夫,就嘩啦一下全湧到了我的眼前,頓時,濺起一陣漫天的塵土飛揚,嗆得我滿口灰塵。
  
  我雖故作鎮靜,可還是忍不住咳了兩聲。
  
  為首的男人,突然一拉韁繩,馬兒在我眼前立定長嘶。我看著那像是發狂的黑馬,心中實則緊張異常,面上卻刻意仰首平靜一笑。
  
  待馬兒安靜下來,馬上的男人提著韁繩俯首一望,俊朗的面容頓時一驚,皺眉道:「宣容……?」
  
  我學著男人的模樣,抱拳朗聲道:「見過將軍。」
  
  「胡鬧!」秦修從突然大喝了一聲,嚇得我渾身一激靈。
  
  「念雲,刑末,護送夫人回府。」秦修從霸道地吩咐道。
  
  我不慌不忙地說道:「謝將軍!」話畢,我做出一副要被遣送回去的失落模樣,末了又補充道,「不過將軍您千萬記得讓他們把我關起來。否則,我還是會追回來的。」我牽著馬,假意往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念雲與刑末算是秦修從的親信,此刻騎在馬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均無奈地望著秦修從。秦四兒更是一副心虛的模樣,正眼都不敢瞧秦修從。
  
  念雲、刑末、屠相和,他們三人為秦修從手下最器重的三名戰將,念雲刑末已隨秦修從南征北戰過一些年頭,獨立作戰的經驗已經相當豐富,而屠相和不差英勇,可生性卻殘虐,以至於秦修從為了壓制屠相和的戾氣,而故意放任冷落他,更加重用念雲與刑末。誰知屠相和不但沒有覺察悔改,反而性格愈加暴戾自大。甚至立功心切,不顧軍紀,私自帶領兩百精兵去剿殺離京城四百里處的黑風山的山賊們。秦修從大怒,急帶著兩名大將來追捕屠相和。誰知這一消息又被我從秦四兒處得知了。我吳精彩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平日在府裡,不是紀紅瑤就是冉逸,哪有我摸上邊的份。所以我把心一橫,就跟著來了。富貴險中求,大不了被遣送回去唄。
  
  我剛越過秦修從的身側,秦修從開口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關你麼?」
  
  我回頭仰首道:「你當真以為關得住我麼?將軍,如若……你不喜與我同行,我們黑風山見也成!」
  
  秦修從蹙眉望了我半晌,突然哈哈一笑,俯身道:「你……若騎得了這馬,我就帶你同行。如若不可,那就乖乖回將軍府。」秦修從篤定地望著我,心知我必定騎不了這馬。
  
  我扯了扯手中的韁繩,望了望身側的棗紅大馬,又望了望秦修從,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失落地撫了撫馬兒的身體,對它說道:「馬兒啊馬兒,今兒個有一位大將軍很是瞧不起人,所以,你得給我爭氣點,甚麼都不用做,只要溫柔些,安靜些就成,好麼?」說完我將耳朵湊到馬口前,點了點頭,「好,你既然已答應我了,那就一言為定,千萬別把本少爺給摔了啊。」
  
  秦修從勾起嘴角跨在馬上,極有耐心地看著我自編自演。我嘴角一勾,手拉韁繩,一蹬馬鐙,小腿猛得用力,直接翻身上馬,自認為動作瀟灑又利落。實則屁股下面的馬鞍咯得我屁股生疼,我強忍著不適,眉頭都沒皺一下,依舊保持著輕鬆地微笑望著秦修從。
  
  秦修從依然不相信我會騎馬,抬著下頷,示意我操控馬兒。我硬著頭皮,雙腳輕輕在馬兒的肚皮上一夾,頓時那馬兒極聽話地行走了起來,而此時,我全身僵硬著卻不知該如何去控制它。
  
  這時秦修從說道:「眼下後悔還來得及。」
  
  我回頭喊道:「不後悔,我鐵了心要上黑風山。啊——」誰知馬兒被我大聲一喊,突然像是受驚了一般在官道上狂奔。我慘叫了一聲,死命地抓緊了手中的韁線,可身體完全失控不知該如何處理。
  
  兩側的樹木風景向身後急行,風在耳側呼呼地吹,我心中害怕極了,明明跟朋友們騎過馬的,為何今日這緊要關頭怎麼全都不記得了呢。天哪,不會我吳精彩今日要葬身在這馬蹄之下了吧?我不要!我不想死!
  
  這時,秦修從焦急的聲音夾著風聲中傳來,只見秦修從身體前俯駕馬奔跑在我身側,而我卻連頭都不敢轉一下。只聽道秦修從喊道:「手,把手給我……」
  
  我拚命搖頭,打死我,此刻,我也不會鬆掉手中的韁繩,絕不!
  
  幾乎並行的兩匹馬越奔越快,此時秦修從的聲音更加焦急,大喊道:「宣容,信我,把手給我。快……」
  
  此時,我彷彿被嚇掉了魂一般扯著韁繩俯在馬背上,聽到秦修從喊完這句話之後,突然彷彿被驅了邪氣一般,心下頓時坦然,我喘著粗氣反頭望了望秦修從,閉上雙眼顫抖地向他伸出了手……
  
  誰知我騎著的馬越奔越快,秦修從一直無法握緊我的手,我試圖努力再多伸些過去,可是恐懼讓我無法多使上一分力氣。而此時,我握著韁繩的另一隻手,由於用力手心已被韁繩割破,此刻鑽心的疼痛襲來,我的手指立馬不受控制,唯有眼睜睜地望著韁繩從我手中滑落,卻無能為力。頓時,我眼前一黑,慘叫著往地上栽去……
  
  胳膊上一陣酸痛襲來,刺骨的疼。
  
  這會本該狗啃屎的我,為何還處在顛簸的狀態呢?待我睜開雙眼,卻發現,我不知幾時已經移到了秦修從的馬背上?更精彩的是,此時,我正面對著他結實的胸膛扒在他懷中,而且本能反應地手腳並用纏在秦修從的身上。
  
  秦修從的馬兒漸漸平靜。而我的髮帶早已不知飛向何處,我披頭散髮地撲在秦修從的懷中,心裡明明知道已經安全了,卻還硬是擠出兩滴淚來,依舊將手腳纏在他的手上,不曾放鬆片刻。方纔的恐懼都已飛到月球去了,全身心都因為佔著秦修從的便宜而有些沾沾自喜。
  
  此時的秦修從居然輕輕拍著我的後背,鬼上身一般柔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忙將手中的兩根鋼針人不知鬼不覺地扔在了地上,接著又抱緊了些秦修從。
  
  這時,秦修從十幾個手下,齊刷刷圍了過來,問道:「將軍,還要送夫人回府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8:35

第一十四回

  我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這群煞風景的大老爺們,說道:「將軍,您答應我說只要我騎上這匹馬就……」
  
  秦修從歎了口氣打斷我道:「刑末念雲,你們先帶人快馬加鞭趕往黑風山,秦四兒同我跟夫人隨後與你們黑風山匯合。」
  
  我心頭一喜,只是喜悅的同時,對方纔那匹被我戳了屁股的棗紅大馬又稍稍有些歉意,但我一想到我家那只偷了我臭襪子藏在狗窩裡被我狠狠踢過屁屁的黃金獵犬,這才記起,我並不聖母,甚至還有些凶殘,想到這裡,我也就釋懷了。
  
  由於帶著我這個累贅,我們的行程慢下來不少。日落時分,我們才來到離京城不遠的汾陽鎮。今日,這是我真正意義上出了將軍府,不僅出了府,還出了趟遠門,真是賺了不少。
  
  秦四兒顯然是跟著秦修從走南闖北的熟練工,逕自先行我們打點好了一切,傍晚時分已為我們安排好了客棧和晚膳。
  
  簡單用些晚膳之後,秦四兒天經地義地為我跟秦修從安排在了一個房間,當我得知這一消息時,面色雖很平靜,但心海已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塊,正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此時,我看著燭火下的秦修從,怯怯問道:「將軍,您累了一天,早些歇下吧。」
  
  秦修從怪怪地望了我一眼,卻未有言語。
  
  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我頗有些坐立不安。半晌,我不情願地說道:「我看我還是去隔壁將秦四兒換來伺候將軍吧。」說著起身向外走去,秦修從沒有阻攔我,只是微微側首望著我。
  
  走至門前,我回首說道:「將軍不用擔憂宣容,雖是頭一回在客棧住宿,但宣容並未生怯,反倒覺得頗有些趣致。」我故意慢走了幾步,以示心中的慌張。
  
  果然,秦修從在我身後低喚了一聲「慢著。」我立馬停下了腳步,頓都沒打一個。
  
  「是,將軍。」我恭敬地回答。
  
  秦修從緩步踱到我身側,說道:「你一個婦人家,總歸讓人不放心,你……就在這裡歇下吧。」
  
  我心中美得燦爛,可面上卻帶著難色,「可……您……」
  
  「時辰不早了,明個還要趕路,你先歇著吧。」秦修從吩咐道。
  
  「是。」我恭敬地走回房間,輕輕放下床幔,又低頭走回秦修從的身旁,怯生生地說道:「將軍,平日在府中,宣容也沒有好好伺候過將軍,真真是我這個做妻子的未盡本份,今兒個,就讓宣容好好伺候將軍就寢吧。」
  
  此時,秦修從眼中稍稍閃過一絲慌亂,那卻是我從未在他眼中捕捉過的一種另類的神情。我說完,低著頭欲去解他的腰封。他身體僵直著,卻急忙伸手輕輕擋開了我欲伸向他腰間的雙手。
  
  我仰著臉,說道:「將軍為何如此嫌棄宣容?」說完,我趁秦修從沒留意,用勁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逼自己蓄起滿眶的淚,抬著淚望著秦修從,一副我心不甘的淒楚模樣。
  
  「夫人多慮了。」秦修從默默地冷起了一張臉,連這句夫人都叫得充滿了客套同距離。
  
  難道我還是太激進了?這秦修從到底慢熱到了何等程度?
  
  我垂首苦笑,「興許是吧。」
  
  秦修從繼而坐回去,押著口手中的熱茶。我默默坐回他的身側,低頭不語,他亦是沉默不語。
  
  半晌之後,他轉首望了望我,疑惑地問道:「宣容,你……」
  
  我微笑道:「將軍既然不睡,那宣容就這般陪著將軍,也未嘗不妥。」
  
  秦修從皺眉望著我,說道:「你作何這般固執呢?」
  
  我微笑不答,秦修從卻微微歎了口氣。
  
  夜半時分,我望著和衣而眠側臥在我身旁的秦修從,滿意地笑了。儘管眼下他只給我一個後背,這也已經算是飛越般的進展了。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男,我就要做一回那「纏男」,我就不信自己搞不定他。
  
  我估摸著秦修從大概熟睡了,側身大著膽子將手臂輕擔在了他的腰間,可當我的手剛一碰到秦修從的腰間,就感到秦修從身體稍一繃緊,我心頭一驚,原來他並未熟睡,正想抽回手,繼而想想,管他呢?反正就當是自己睡著了的無意識舉動。可意外的是,秦修從卻並未阻止我的偷襲行動,我也稍稍放了點心。
  
  還有一句俗話叫「得寸進尺」,形容我此刻那是再恰當不過了。我見秦修從沒有反抗,我又將身體往他背上貼了貼。說不緊張,那是編瞎話。此時我已經手心有些冒汗了,這麼美好的一個男人,怎麼就落我手上了呢?雖然眼下只是給我一個後背,可是他只要一轉身,我就能看見他俊美的五官,唉,想想就足以讓人無法按捺。
  
  這回秦修從身體動了動,卻將身體平躺了下來。我瞬間閉上眼睛裝睡,可是手卻未從他身上挪開半分。由於他翻身過來,我原本擱在他腰間的手掌,此時卻落在了他結實的小腹上,我這心「咚咚咚」地猛烈跳了起來。我這人雖然平日裡口無遮攔,可是身心之間還是較單純滴,所以在我前世一直保持著老處女之身的事實上,朋友們也經常糾結不已。還是那句老話,我吳精彩就沒有碰上那對胃口的小菜,教我如何能奮不顧身呢?可眼前的秦修從就不一樣了,對他,我可是時時刻刻準備著無償獻身呢?
  
  半晌,我才喘勻了自己的呼吸,身旁的秦修從離我很近很近。一不做二不休,我抬起大腿擱在了秦修從的身上,不完全估計,這會還稍稍碰到了一些他的敏感部位,這個結論,讓我身心都興奮不已。
  
  此時,也不知是尷尬還是怎麼的,秦修從也可能是為了與我保持一些安全距離,居然面對著我將身體側了過來,他有些微重的呼吸帶著熱量噴灑在我額間,我的呼吸也瞬間跟著找不著調了。
  
  他到底是醒了還是睡著的?我們此刻的身體接觸其實還瞞曖昧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突然緊張得渾身開始僵硬,放在他身上的手腳也都開始微微發抖了。
  
  這時,我裝作在無意識般的夢魘之中,緩緩將身體扎進了他的懷中,又將放在他腰間的手臂攬緊了一些,然後在心中毫不吝嗇地讚賞自己:吳精彩,你好樣的!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崇拜自己了!
  
  其實,原本做好要被秦修從推開的準備了,可怪得是,秦修從居然半晌也沒有動彈一下,真是怪得很。我可管不了他那麼多,能揩油的機會,我豈能放過呢?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更怪的事情發生了,秦修從居然伸過手臂,將大手貼在了我的後腰上,這一放,可不得了,原本佔人便宜時那種美滋滋的心態頓時沒有了,只覺得那手掌下的肌膚彷彿燃燒著火苗一般燥熱。我不自覺地扭動了一下身體,不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覺了?還是把我當成是紀紅瑤一般來摟抱了。轉念一想,管他呢?如若是生米煮成熟飯,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就在我奢望著,秦修從能否在睡夢中將咱倆的事情辦了的時候,秦修從突然一把將我推離了自己的身體,逕自轉過了身,繼續留給了我一個令人無限遐想的後背,我這才終於從自己意淫中徹底醒了過來。
  
  我傻愣愣地望著他後背半晌,難道說他把我當成了紀紅瑤,後來發現是我,終究還是得給我一個後背?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想到這裡,我也憤憤地轉過身去,與他後背對後背,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清晨,待我從恍惚中醒來時,秦修從沒在房裡,我想到昨夜的一切,忍不住懊惱萬分,到嘴邊的肥肉怎麼會為了自己小小的情緒給折騰沒了呢?
  
  我極鬱悶地換上那身男裝,起身打開房門,秦四兒捧著食盤已候在了門前,低聲道:「夫人,這裡都是些粗食,您就隨意用些吧。」我點了點頭,將秦四兒讓了進來。
  
  我笑望著秦四兒一一將粥點放在桌上,說道:「四兒啊……」
  
  秦四兒忙恭敬道:「小的在。」
  
  我笑道:「沒外人,不必拘禮。」
  
  「是,夫人。」
  
  我拿起手中的湯匙,攪了攪碗中的熱粥,說道:「我見你同秀秀相熟,有些事兒,也不妨同你說說。前兩日府中的阿財與我提起,想求我將秀秀許給他。只是那丫頭年紀還小,也不知她……到底……」我故意剩下半句不講,不緊不慢地舀了勺粥送入了口中。
  
  秦四兒忙道:「夫人,秀秀……」只見他年輕的面龐紅到了耳根子,也沒說憋出一句話。
  
  我笑了笑,說:「那丫頭自小在我身旁長大,將她指給誰,那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說完,我看了看秦四兒,秦四兒忙撲通一聲跪在我身側,急道:「夫人,小的是真心喜歡秀秀姑娘的,小的……小的……小的……」我直視他半晌,他也沒小的出後面的內容。
  
  我笑道:「我又未說將她指給阿財,你不用如此慌張,起來說話。」望著眼前這張稚嫩的小臉,我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像白雪公主——她後媽。
  
  秦四兒跪在地上,半晌也沒有動彈,我又道:「你自小在將軍身旁長大,咱們畢竟是自己人,如若秀秀點頭,我自然還是樂意瞧見秀秀與你結為連理的。」我瞥了一眼秦四兒,見他鬆了一口氣,急躁的神情也一掃而光。多單純的孩子,喜樂完全寫在臉上,真是一點不讓人費心。
  
  只是那麼一瞬間,我腦海中突然浮過一張俊逸的臉龐,不禁在想,那張日日掛著和煦笑容的臉到底有沒有在掩飾著甚麼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8:52

第一十五回

  秦四兒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內心無比堅決地同我站在了一條戰線上,接著又很自然地刻意同我講起了一些將軍的習性與喜好。原來這娃並不是眼前見著的這般單純無害嘛。
  
  當日日落時分,我們終於來到了黑風山附近的一個小鎮,秦四兒為我們提前找好了客棧落腳,剛入房沒一會,刑末念雲居然就出現了,只是身後多了一個五花大綁的粗獷漢子,那人濃眉大眼,臉方口闊,我想,他應該就是罪臣屠相和了吧。
  
  從古溯今,軍人都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可這屠相和居然生生就是犯了軍家大計,我估計秦修從應不會輕饒於他。
  
  秦修從負手而立,冷眼望著屠相和半晌也未有言語,只是那深重的怒意,令週遭的一切幾乎都要凝結成冰了一般。此時,念雲率先打破了此時令人窒息的寧靜,拱手道:「回將軍,相和帶來的人馬全都被寨裡人給俘了。」
  
  秦修從眉頭一皺,大喝道:「甚麼!?」
  
  念雲身體一僵,垂首重複道:「隨相和來的人馬死傷過半,餘下的兄弟亦全讓山賊給俘了。」
  
  我心中一驚,這是哪來的毛賊們?居然連秦修從手下的精兵強將們都能給虜了?實在是令人咋舌。
  
  這時全身捆綁的屠相和,跪在地上仰臉道:「將軍,求您鬆了我,我這就跟那群小毛賊拚命去……呃……!」
  
  只聽屠相和悶哼一聲,我抬眼望去,居然是秦修從一腳將他踹翻在了地上,秦修從雙目射焰,吼道:「你當我還能留你活命?」
  
  我心中一驚,平日裡秦修從冷冰冰的模樣我是沒少見,可這般凶狠粗魯的樣子我倒是頭一回見著。眼見那屠相和蜷著身體看似痛苦的模樣,實則我心中還挺爽的,這般不守軍紀累人害已的人,再英勇也終是一介莽夫,難成大器。
  
  念雲刑末同時撲通一身跪在屠相和身側,刑末拱手道:「將軍息怒!相和只是一時糊塗,才釀此大禍,請將軍饒他性命。」
  
  我突然很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原本神情凝重的眾人,齊刷刷地望向我,眼神甚是迷惑。我忙板下臉來,垂下了頭。
  
  想到之前紀紅瑤的說辭,我這一時沒繃住居然笑出了聲來。沒想到這刑末看似溫吞,怎麼同紀紅瑤一般,使這些落井下石的下三濫招數,這種粗糙的嘴上功夫,連我都不稀得用。
  
  「夫人,有何如此可笑呢?」秦修從冷冷的聲音傳來,我頓時一激靈。
  
  「呃……沒,臣妾只是認為,眼下不是說嚴懲的時候,而是應當商議一下如何將山上的人盡快救下來。兵被賊給掠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夜南的百姓們恥笑。」我諾諾地說。
  
  秦修從皺眉望著我,我有些心虛地低著頭。半晌,秦修從問向念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最後我聽著個七八成,原來刑末同念雲趕到的時候,屠相和的人馬已同黑風山的山賊們混戰在一起了。誰知山上毛賊們人數眾多,儘管刑末同念雲及時趕到又英勇善戰,可依然還是寡不敵眾,唯有強行壓著屠相和先撤了回來,等秦修從發落。
  
  「這黑風山的山賊到底是何來歷?」秦修從問道。
  
  其實據我所知,這夜南國並不太平。外戚干政不說,舉國上下一些激進的不安份子更是拉幫結派,動不動就來一場反動戰爭。搞得全國上下屢屢不安,這些小幫小派中規模最大的當屬臨安一帶的誅夜教。顧名思義,誅夜南國。這支反動派人才濟濟,又仗著天高皇帝遠,居然在臨安一帶搞得有聲有色。而眼下夜南國朝中混亂不堪,完全無暇去顧及這一支所謂的誅夜部隊。
  
  所以秦修從如此問話,我想他亦可能會將這些山賊歸到國內的哪一支反動派裡頭。
  
  此時,秦修從亦很合時宜地命秦四兒將我送去了另一間屋休息。我也唯有默默地隨著秦四兒來到了隔壁的房間。唉,多大點事,女人聽一下又能怎地?姑奶奶我還真不稀得聽呢。
  
  秦修從與幾個手下在房間裡商談了一整夜,而我則在隔壁豎著耳朵聽了前半場,後來實在是無聊,於是就上床睡了下來。
  
  第二天清早醒來,秦四兒為了打點好早點,我無味地用了一些,就溜到大街上閒逛。秦四兒受將軍所命,則寸步不離地隨在我左右。
  
  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新奇無比,行人的衣著不說,那些各式臨街的小鋪更是讓我眼花繚亂。總結一下,其實這古人除了沒有一些高科技的產品以外,實則也同我們一樣,工作生活睡覺吃飯,無差,一點無差。
  
  我平日就全無淑女的文靜秀氣,這會兒扮成男裝倒是可以一返我的本性,不用再去做那個低眉順眼、輕聲細語的將軍夫人了,心頭甚是暢快,彷彿整個人都跟著解放了一般。
  
  秦四兒恭敬地隨我在街上閒逛,而我本就沒有甚麼耐心,轉了一會,實在無聊得緊,就吩咐秦四兒回客棧罷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一種很可怕的習慣,除了秦修從以外的事物,我居然一點也不關心,甚至完全提不起精神,這真是不好的發現。
  
  就在回客棧的途中,身側突然被奔跑的行人猛撞了一把,幸好秦四兒及時扶上了我才未有摔倒在地。我正想發火,突然發現街心居然黑壓壓地圍著一圈人群,甚至還有不少人依舊往人堆裡聚集。這裡三層外三層擠過去,啥也看不著啊。我吩咐秦四兒過去瞧瞧狀況,秦四兒點了點頭,就一溜小跑地去了。
  
  我站在路旁人少點的地方冷眼旁觀,沒一會,秦四兒紅著臉地跑了回來。低聲說道:「回夫人,一個婦人好似……好似要臨盆了。」
  
  「啊……有這種事兒?」我驚道。
  
  大街上生孩子,我倒是頭一回看見,我忙湊上人群打算看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秦四兒倒是很貼心,見我上前,忙隨我一起擠開我身邊的人群。
  
  待我擠進人群之後,眼前的場面讓我心頭一緊,只見一個年輕婦人抱著西瓜般的肚子半躺在地上,痛得滿面是汗水,卻咬著下唇哼也不哼一聲,倒是身旁的兩個高壯的大老爺們跟無頭的蒼蠅一般,一邊訓斥著圍觀的人群,一邊不停地對地上的婦人說:「大嫂,你再忍忍,再忍忍。」
  
  我不禁想笑,這孩子都快出來了,是忍就忍得住的麼?可當我看到婦人腳邊流了一地的羊水時,我再也笑不出來了。用我淺薄的醫學常識想,我也知道這馬上就要生了啊!
  
  婦人痛得眉頭緊鎖,卻愣是不呼出聲。就憑她這一股子賭氣般的倔強模樣,我突然有一絲的不忍心。只聽得她同身邊轉來轉去的男人說道:「快……快將這些人散了去……我不成了……」
  
  我這才明瞭,原來她更在意的是這數十雙眼睛望著她時的難堪與羞臊。收到命令的兩個粗壯漢子開始粗野地哄攆人群,甚至開始動起了手腳。外圍的人群瞬間開始散亂,而我在簇擁之中也被擠得無法立足,反頭一看,連秦四兒了亦不知被擠向了何處?此時,我並不擔憂會找不著秦四兒,反而婦人咬著下唇的倔強模樣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之中。我本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可是此時,我卻突然不忍離去。
  
  我逆著人群的方向往前擠了過去,當我滿臉汗水終於來到婦人面前時,那兩個漢子的其中一個伸手擋住了我的去路,凶狠地說道:「再行一步,我要你的命!」眼前的年輕男人眉頭深鎖,一臉的焦急神色還帶著憤怒。我怔怔地立在他面前,卻不敢再行一步。我喘著粗氣道:「想不想救你大嫂?」男人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卻面帶疑色。
  
  「還不快些閃開!」我大喝了一聲。面前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被我的聲音嚇得猛一激靈,之後,居然乖乖地讓了開來。
  
  我在婦人面前蹲下身來,誰知那婦人突然間臊紅了臉,嘴上卻喊出了一句不怎麼友好的說話:「二庸,替我殺了他!」
  
  我身體一滯,這好端端地怎麼殺起人來了。我轉念一想,猛得抓起她的手,只見方才被她喚二庸的男子猛得一步跨上前來,試圖阻止我,就在那一剎那,黝黑的面孔頓時黑紅黑紅起來。因為此時,婦人的手正好被我擱放在自己胸前的柔軟之上,我淡淡道:「放心,我同你一樣。」
  
  此時,婦人嘴角稍稍柔和了一些,虛弱地說:「我……快……生了。」
  
  我皺眉道:「看出來了。」這時,堅強了半晌的婦人,終是落下淚來,說:「我不要讓旁人見著……」
  
  「我明白。」我向四周焦急地張望了一番,心中尋思著主意。此時,一個賣油紙傘的小檔闖進入了我的視線,突然想到前世看到的電影畫面,頓時鬆了一口氣,吩咐道:「那個二用啊……」
  
  「二庸——」他居然不合時宜地糾正我的發音,我真是氣沒打一處來,故意喊道:「二用,你去將那的油傘全包下來。」 這次,他倒是沒反抗,雖面帶疑色,卻也順從地照我說的話去做了。
  
  當他將十多把傘捧回來之後,我讓他跟另一個漢子一起全部撐開,圍著我跟婦人密密地擺了起來。
  
  婦人臉色蒼白地衝我微微一笑,我禮貌性地回之一笑,繼而彎腰替她褪去裙下的褻褲,並脫下自己的白色外袍一同鋪在她的雙腿之間。
  
  「你自已能行了麼?」我問道。雖說咱是從科學社會穿來的,但這種血淋淋的場面,我直覺自己可能還沒有勇氣去觀摩。
  
  女人咬著下唇點了點頭。我長吁了口氣,將頭轉向了一邊。
  
  這時,又有一個漢子身邊領著一名老婦直奔我們的方向就過來了。只聽那漢子焦急說道:「產婆……產婆來了,產婆來了。」
  
  我衝著女人會意一笑,悄悄退至一旁,產婆緊接著就圍了上來。
  
  我立在二庸的身側,他則木訥地垂首一旁。半晌,我望過去,他始終沒敢抬頭瞧我,只是那臉在陽光下還是黑紅黑紅的。沒一會,秦四兒也焦急地找到了我,頓時鬆口氣,看了看眼前的場景,也沒說甚麼。
  
  半個時辰之後,一聲嬰兒的啼哭,穿透了整個街道,我也心頭一鬆,正欲笑著離去,地上的婦人居然虛弱地說道:「留步。」
  
  此時,旁邊的二庸想也沒想就又伸出鐵臂攔住了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9:09

第一十六回

  秦四兒怒意頓生,忙將我擋在身後。我在秦四兒身後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庸,他立馬低下了頭不再瞧我,只是攔著我的手臂卻沒半點收回去的意思。
  
  我轉回頭,只見那婦人懷中抱著嬰孩向我微笑。說實話,那婦人感激的神情,反倒令我有些週身不自在。其實今兒個並不是我吳精彩善心大發,真就只為那婦人倔強的眼眸。
  
  婦人扯了扯嘴角,低聲道:「今日多得恩公出手解圍,如不嫌棄,可否到寒舍小聚,也好給我們母子一個報答的機會。更何況,您的衣衫……」
  
  我往她懷中一望,只見包裹那嬰孩之物,斑斑血跡之下可不就是我的那件白色外袍。
  
  我笑了笑,道:「舉手之勞,不足為提。在下要事在身,委實耽擱不得,夫人的盛情,在下記於心上了。這件袍子,粗衫一件,您丟棄算數了。」
  
  婦人勾起嘴角,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原本虛弱的婦人此時居然露出了些許的俏皮之色,那一聲「恩公」,也是刻意加了些調侃之意。我不以為意,亦有意玩笑道:「江湖兒女,來去無名。」
  
  婦人聽我如此一說,居然低低地笑開了,繼而吩咐道:「二庸,放恩公離去。」
  
  我微微頷首示意,木頭樁般的二庸此時終於垂下了阻攔住我的手臂。
  
  湊過一番熱鬧之後,回到客棧已是傍晚時分,秦修從一夥人依舊是黑著一張臉。實則他的手下被抓走,與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感懷跟煩擾,可看著他們各個表情如此凝重,我也唯有同他們一般垮起了臉。
  
  秦修從見我與秦四兒歸來,眼角未抬,未有言語,我也極識相地躲回了隔牆的房間。沒有一會兒秦四兒備了些簡單的晚膳來到我的房間,又同我透露了一些秦修從他們的計劃。
  
  黑風山的山名是經由黑風鎮之名而來。黑風山位於黑風鎮的城邊,地勢險峻,易守而攻,而且氣候濕潤,山體常年置於煙霧繚繞之中。十里八親的鄉親們走進去都不免迷失方向,更何況那裡又常年盤踞山賊,更是無人敢深入一步。這些山賊原只有稀稀拉拉的數十人,本不成氣候,誰知近年來朝廷腐敗,附近的些貧苦山民都紛紛入了黑風山。衙門府又是天高帝遠,能不理就不理,以至於現在這黑風山的山賊人口遞增,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秦修從昨夜派人去臨近的衙門借人,誰知那些官兵全被派去鎮壓起義的暴民,衙門內也唱起了空城計。
  
  唉,瞧瞧這亂世!
  
  秦修從一時氣憤,命手下快馬加鞭趕去京城領兵,決定一次性踏平黑風山,給那些山裡的毛賊來個痛快。秦四兒還說,秦修從決定今日入夜時分,領念雲、刑末夜探黑風山。我還沒來得及吃驚,又接收了一條更不好的消息。
  
  秦修從命秦四兒明日一早將我送回將軍府!
  
  我頓時黑起了一張臉,原本想著此行攔回屠相和之後,我們一行人就樂悠悠地一併返回京城。沒料想,眼下這黑風山居然要迎來一場惡戰。更讓人煩惱的是,我還要被遣送回去,這真真是一團糟亂。
  
  我有些欠缺冷靜地奔到秦修從的身旁說道:「將軍,宣容不回京城,回,也要等將軍同我一起回。」
  
  秦修從微微蹙眉,揮手讓念雲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說道:「這兒不安全。」不知為何,今日秦修從的語氣居然帶一絲絲的柔和,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森冷。
  
  我仰首說道:「就算是讓宣容去死,也要守在將軍身邊。」說完這話,居然將自己麻到渾身一冷。
  
  秦修從目光鎖著我,半晌歎了口氣,說道:「回將軍府等我。」
  
  我依然倔強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剛說出一個我字,秦修從突然握住我的雙手,打斷我重複道:「回將軍府等我!」
  
  我原本還想軟拒,可低頭一看自己的雙手已秦修從的手掌包裹,頓時心中彷彿化成了一灘春水,張著嘴半晌也沒有吐出一個字。
  
  我抬首望向秦修從的雙眸裡,那裡顯現出一些我意會不出的神情,我居然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向他點了點頭,說道:「那宣容一切聽從將軍安排。」秦修從聽到此言,亦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話一出口,我又有些懊惱,怎麼一下就中了美男計了呢?望了望自己同秦修從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也就釋懷了,至少這趟沒白跑,還是小有收穫的。
  
  此時,秦修從微一低頭亦看見我們交纏的雙手,回過了神來,又慌忙鬆開了手。我頓時手背一涼,心也跟著一涼,唉,這秦修從啊,我怎麼就料理不明白他了呢?
  
  這天夜裡,秦修從領著刑末同念雲去夜探黑風山。說不擔憂那是假的,我輾轉反側直到了天明時分,依然是闔著雙眼而毫無睡意。
  
  清晨時分,秦修從依然未歸,我找來秦四兒問話,秦四兒焦急亦寫在臉上,可是依然鎮定地整理著包袱道:「夫人,將軍昨個吩咐了,不管他們回未回,我們都得自行起程返京。」
  
  我歎了口氣,問道:「四兒,你說將軍不會有事吧?」
  
  秦四兒扯著笑安慰我道:「夫人請放寬心,將軍甚麼大場面沒見過,幾個小毛賊怎能難著將軍!」說雖如此,秦四兒還是擔憂地張望著門外。
  
  用了早膳之後,秦四兒與我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只是一路上我們都未有言語,心中都掛念著同一個人的安危。
  
  午後時分,我們經過一片寂靜的林子,估摸著是快要出黑山鎮了,秦四兒取出乾糧與水囊,我們就地休整。
  
  我擦了把額頭的汗水,用手掌扇出些許涼風,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然濕透。我昏暈無力地飲了口水,隨意進了點食糧。抬頭望見刺目的陽光從參天的大樹中投射下來,讓人禁不住心中發慌。也不知是這林子太過壓抑還是擔憂秦修從所至,總之這裡的一切都讓人心中毛毛的。
  
  我們簡單修整之後,秦四兒將我扶上了馬,打算繼續趕路。
  
  就在此時,原本溫順的馬兒,突然躁動不安起來,任我們如何安撫都無法平靜下來。我心中煩亂,真是的,老娘這次又沒扎你屁股,你彆扭個甚麼勁?
  
  就在秦四兒安撫馬匹的時候,突然四周傳來群馬狂奔的聲音。我心頭一喜,低頭問秦四兒:「是不是京城來兵了?」
  
  秦四兒眼神閃過些許慌張,說道:「回夫人,一去一回,最快也得要明日午後,兵馬才能趕到黑風山的。這……肯定不是。」
  
  我看到秦四兒眼中的慌亂,禁不住也開始緊張了起來。此時,馬兒愈加狂躁,不得已,秦四兒唯有將我攙扶下了馬。
  
  馬蹄聲漸近,沒一會,林子深處頓時湧出了一批人馬。我心中一驚,目測一下,至少不下二十人,秦四兒快速將我擋在身後,皺眉看著前方,一臉的戒備。
  
  我往前方看去,只見那二十來人,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奇特的是他們全裹著相同的黑灰色頭巾。我正仔細打量時,那群人馬呼啦一下就將我同秦四兒圍在了中間,各個手中揮著大刀,面色猙獰,口中吆喝著我聽不懂的暗語。
  
  這些看起來不怎麼善良的人群,一定不是好人,莫不是我們遇上山賊了吧?
  
  想到這裡,頓時雙腳一飄,若不是有立在我身前的秦四兒,我這會兒八成會栽倒在地。
  
  這時,我跟秦四兒的馬匹受了驚嚇,原地不停的尥蹶子,我更是驚得定在原地大氣不敢出一個。將我們團團包圍住的男人們,此時嘻笑道:「哈哈,兄弟們,看啊,這個小白臉細皮嫩肉的,獻給咱三哥,他肯定歡喜得緊。哈哈……」
  
  我耳根一熱,我看了看秦四兒不怎麼白的臉,在想,莫非這「小白臉」是指我?
  
  又有幾個男人騎著馬圍近了些,「看著臉面是挺白嫩的,誰知身上是不是皮光肉滑呢?哈哈……」
  
  此時,為首的大漢跳下馬來,腆著一臉下流的笑容,說道:「這位小相公,可否陪大爺上山走一程?」
  
  聽著這些男人污言穢語,我還不知如何反應?只見秦四兒漲紅著一張臉,似乎隨時要衝上前去拚命一般。我緊拉著秦四兒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衝動。
  
  我強壓著內心的恐懼,扯著笑道:「在下同這位大哥恕不相識,實在不敢叨擾。」話一出口,我明顯感到自己的聲音都在微微發顫。
  
  為首的男人仰頭哈哈一笑,道:「有點兒意思,哈哈哈哈……」他話一出口,其他的人都哄笑著跳下了馬。秦四兒依舊將我擋在身後,身體緊繃。
  
  我緊張地幾乎站不穩身體,不禁在想,這秦四兒到底武功如何啊?轉念一想,如若真是以一敵百的主,只怕這會兒早衝上去廝殺了。這可如何是好啊?我們怎麼攤上了這倒霉事兒呢?
  
  為首的壯漢,抱著胸說道:「這個小隨從還挺忠心的!給大爺說說,這是打哪來,要去哪兒?」
  
  我忙一步上前,低頭說道:「這位爺,在下走南闖北做點小生意,不懂這兒的規矩,無意冒犯了幾位爺,在下先給您賠不是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我用胳膊肘搗了一把秦四兒,秦四兒機靈地會意過來,忙掏出身上的幾錠銀子,雙手奉上。
  
  那壯漢瞥了眼秦四兒手中的銀子,眉開眼笑,伸手取回之後,又盯著我望了一會,說道:「小兄弟,挺識相嘛,只是……」
  
  我後頸陣陣發涼,他娘的看著我的眼神絕對沒安好心。
  
  我苦著臉道:「家中老娘重病纏身,只怕沒幾日可活了,在下這是趕回去見老母親最後一面,這是我唯一能盡的孝道了,只求諸位爺給在下行個方便,在下……」
  
  壯漢大手一揮,打斷我道:「看不出來小白臉還挺孝順。」說著回頭大聲吆喝道,「兄弟們,如何?聽你們的!」
  
  身後的一群人哄笑道:「要麼留財要麼留人?既然人家捨了銀子,那就只怪咱三哥同他沒緣份嘍!哈哈……」我屏著呼吸,再不敢多言,眼見自己的一滴汗水從額間垂下。
  
  壯漢將銀子隨手往上一拋又大手一接,道:「算你小子運氣好,滾吧!」
  
  我忙彎腰謙卑道:「是是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話畢,拉著秦四兒的胳膊就往前走。
  
  我們腳步飛快,生怕這群土匪隨時改變主意。只是在經過那壯漢身側的時候,他將秦四兒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那一臉的若有所思,令人感到說不出的陰森。
  
  我實在想不了這麼多,只能是拉著秦四兒一路狂奔……
  
  誰知在我們剛奔出不遠,只聽身後那壯漢大喝一聲:
  
  「站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9:26

第一十七回

  我身一滯,卻如何也不敢回頭張望。
  
  此時身後又傳來那壯漢的呼喊,「快,抓住那兩個小子!他們都是朝廷的狗賊!」
  
  我心中大驚,杵在原地發起了傻。秦四兒反應極快地拖著我就往前跑,可還沒奔幾步,就被這群山賊團團包圍在了中間,秦四兒急忙將我擋在身後。山賊瞬間湧上前,傾該間就與秦四兒動起手來了。
  
  秦四兒一邊護我一邊與之纏鬥本就瞻前顧後施展不開,再加上山賊們都揮著大片刀,赤手空拳的秦四兒明顯處在下風。我彎著腰一邊擔心自己被片刀砍到,一邊擔心秦四兒不敵。
  
  秦四兒再怎麼不濟,畢竟也跟著秦修從多年,底子並不弱,而且這群山野毛賊們的胡亂進攻顯然毫無章法可言,鬥了半晌,他們亦無法攻近我們的身邊。
  
  可畢竟山賊人多勢眾,眼見秦四兒功夫不差,這會也不急著攻上來,反而是拉大戰局,逐漸耗損秦四兒的體力。我心中著急,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就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只見那為首的壯漢突然無恥地偷襲一刀劃在了秦四兒的左臂上,秦四兒一個踉蹌,終是鬆開了我的手。我心頭大亂,沒想為首的壯漢上前一步猛得將我往懷中一帶,我不得已靠在了他的胸口,緊接著一把斑斑血跡的刀鋒就架在了我的脖頸上。
  
  秦四兒見我涉險,頓時僵住了身體。這時身側的一個毛賊一腳踹在了他的後背,他悶哼一聲撲在了地上。我見秦四兒不止是左臂,連臉上也掛了彩,此時卻還依然絕狠地對挾持我的壯漢喊道:「放了他!」
  
  我微微反頭,喘著粗氣說道:「這位爺,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們只是求財,作何如此相待?」
  
  壯漢冷哼一聲,道:「你小子別跟老子做戲,你們分明就是朝廷的人!」
  
  我心一虛,嘴硬道:「這位爺,你們的確是認錯了,我們真真就是過路的生意人。」身後的壯漢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真當我等山野莽夫不識貨,那小子明明穿著官靴。」
  
  我大驚,忙看向秦四兒的腳間,心中頓時一涼,忙故作鎮靜道:「我看這位爺還真是不識貨,您去京城一逛,這種官靴連賣胭脂水粉的小鋪都有的賣,我們真不是朝廷的人。」
  
  沒想到我這一番說辭,他們居然聽信了大半,頓了頓,問道:「你們真不是朝廷的人?」
  
  「小弟要是官兵,天打雷劈!」我極爽快地發著毒誓,他爺爺的,老娘本就不是官兵!
  
  頸間的刀鋒鬆了鬆,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氣還沒松一個,突然眼前刀鋒又一緊,身後的男人大喝一聲,「管他娘的是人是鬼,統統給我帶上山。」
  
  就這樣,夜探黑風山的人沒有回來,我們這兩個準備回京城的居然上了山。
  
  我一路死瞪著秦四兒的官靴,出個門你就不能低調點找雙平民百姓的靴子來穿麼?可是氣歸氣,看著他滿臉的血跡,又甚是擔憂。直盼著京城的救兵快些到來,踏平這黑風山,我要讓他們哭著跪在我面前救我饒命。
  
  我們一路被押進了黑風山,進山時分已經日落西山頭了。山中陰風陣陣,我不禁後背發寒。難怪人人說這黑風山易守難攻,這黑風山的路體本就陡峭異常,山路更是窄得不像話,此時連那馬兒都是步步謹慎,不過這些馬兒顯然已熟適此山地型,眼下已然來去自如了。
  
  我跟秦四兒被他們捆綁著,磕磕絆絆地被帶到了黑風山的半山腰。原本我以為他們的老窩怎麼地也得設在山頂,可巧妙的是他們居然在上山的一條岔路口直進了半山腰的深處,這是一塊極其隱蔽的處所,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將老巢設在這半山之中。我焦急萬分,不禁為秦修從他們捏把汗,再有謀略的人估計也直奔山頂去了。
  
  大概又行了將近一個時辰,當我鞋底都快磨穿了的時候,終於來到了山賊的老巢——黑風寨。
  
  瞅著這名兒就知道這裡當家的多麼不負責任,原本黑風山跟著黑風鎮之名而來就已經挺不負責的,居然還冒出個黑風寨?陡然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吳精彩,你一個垂死之人怎麼還能騰出閒工夫挑剔人家的寨名?
  
  黑風寨裡火把通明,人頭攢動,望見同伴綁著兩個人,無一不興奮地奔了過來起哄吆喝著。儘管我心中害怕得緊,可為了不讓秦四兒那孩子擔憂,我還是強裝著一臉的鎮定。趁著混亂,秦四兒在我身側低聲道:「都是奴才不好,連累……」
  
  「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的傷如何?」我小聲詢問道。
  
  「無礙,皮外之傷。」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心頭漸鬆,只要挺到明日午後,大隊人馬押進,我們就有救了。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年輕的儒雅男子,此人異於旁人,衣著斯文,面相又生得和善,完全不似旁人那般匪氣十足。
  
  只見那人皺眉行了過來,問道:「老四,這又是些甚麼人?」
  
  押著我們的壯漢答道:「三哥,看我給你帶回個好東西,嘿嘿……」說話間,將我猛得往前一推,毫無防備的我一個踉蹌重重摔在了男子的腳邊。
  
  我正想從地上爬起來,誰知雙手被捆,無奈掙扎了半晌亦無法站立起身。這時,那男子伸手一把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待看清我的臉面時,原先緊皺的眉頭一鬆,唇角一勾,我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那被喚作「三哥」的男人輕柔地拍掉我白衣上的塵土,手指勾起我的下頜笑道:「作何如此慢待貴客?」他掛在唇邊的笑意漸散,讓人看了不寒而慄,而我居然也是傻愣著沒講出一個字來。
  
  此時秦四兒猛得掙扎,喊道:「放開他,給我放開他……啊……」
  
  「啪」得一聲,秦四兒被那叫老四的壯漢實實扇了一個耳光,秦四兒頓時摔倒在地,那壯漢上前一把揪著秦四兒的衣領,又欲動手。我皺眉望著眼前這個有嚴重同性戀傾向的男子,冷然喊道:「放開他!」
  
  他們喚「三哥」的男人,此時嘴角含笑,居然真的開口道了聲,「放了他。」
  
  這是那老四同一幫山賊們哄笑起來,調侃道:「你們看,我一點沒說錯吧,三哥果真就是歡喜這般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哈哈哈……」
  
  老三不怒反笑,吩咐道:「鬆了綁送過來。哈……」說畢大笑著闊步離去了。
  
  我頓時雙腳一軟,險些癱在地上。
  
  山賊們哄笑著將我扛在肩頭行走,我一陣眩暈,毫無作用地胡亂掙扎著。沒一會,就被他們拋進了一個鋪著草蓆的大床,接著一群人又哄笑著離去。我撫著被勒出血痕的手腕望了望四周,這是一間看似簡陋卻擺設齊全的屋子。屋內紅燭已燃過半,就在我還沒來得及恐懼時,就見那被喚作「三哥」的男人大步進屋後反手掛上了門撐。
  
  我驚恐地往床裡退了退,說道:「你別過來,別過來……」
  
  男人笑了笑,說:「怎麼似個娘們一般?」
  
  我頓時醒悟過來,告訴他我是女人不就完了嘛!我正欲開口,可仔細一想,這裡只是一個男人,可外面那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而且看起來似乎都很飢渴的模樣,如若知曉我是女人,說不定□我都是有可能的!不是被菊 爆就是被□?我怎麼落得此等地步?
  
  這時,我定了定神,說道:「三爺,您聽我說……」
  
  他眼角一抬,道:「你想說甚麼?」
  
  「在下,在下真不好這種……這種……啊……」我話還未講完,他猛得竄上進來,拉住了我的雙腳。我慘叫一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見他□著說道:「指不定你一會兒就喜歡上了。」我拚命掙扎著大聲喊道:「求您,求您放過我,您的大恩大德,小的畢生不忘。」
  
  陌生男人的氣息陡然竄入我的鼻息,我心中一陣生厭,他笑道:「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吧。」說話間,就開始撕扯我的衣衫。
  
  「啊——」我突然慘叫了一聲。
  
  他被我高分貝的噪音嚇得陡然一僵,緊接著我面色平靜道:「我自己脫。」
  
  他突然就放開了我,說道:「你既然想通了,我也省些力氣。」
  
  我迅速地從他身下爬了出來,翻身踩在了地上,氣憤地望著他。
  
  他半側著身體慵懶地躺在床榻上,眉峰一挑,冷然道:「為何不脫了?」
  
  我咬著下唇,淚水不知幾時已在眼眶中聚滿,再也堅強不下去了。他嗤笑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像甚麼樣子?」
  
  我忍著淚絕然道:「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在你面前咬舌自盡。」誰知我話還未講完,他動作極快地又將我拽回了床榻之上,而不安分的雙手已無恥地探到了我的腰間。我不停得捶打著他身體,可我自認為不輕的拳頭落在他身上彷彿完全綿軟了一般。我無畏地掙扎反而令他更加興奮地加快了手上的撕扯。
  
  吳精彩,你是未來社會的人,趕快想辦法!想辦法!再慌亂也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想想女子防狼術。
  
  想到這裡,我抬起膝蓋猛得撞向他的□,他頓時猛抽了一口冷氣,從我的身上翻了下去。□犯!信不信老娘讓你此生都不舉!心中正痛快著,突然反應過來,忙跳下床後奪路而逃。
  
  剛打開門奔出去時,他就強忍疼痛狂躁地從床上跳下,口中咒罵著向我追了過來。
  
  我不敢回頭,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屋子。誰知沒跑出幾步,就被他撲倒在地上,我後背一痛,他整個人跨坐在我身上,猛得將我雙手反向摁在後背上,只聽他咬牙怒吼道:
  
  「臭小子,再跑給老子看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49:42

第一十八回

  此時,我雙手被摁在背後使不上一丁點兒的力氣,只能是拚命踢動自己的小腿,希望就此打亂他的束縛。可他此刻彷彿是被激怒的野獸一般,猛得將扒在地上的我翻轉了過來,同時將我的雙手摁在了頭頂,雙目赤紅地吼道:「一會我就讓你瞧瞧三爺的厲害。」
  
  這時,並未走遠的山賊們看見了我們如此斗纏在一幕,忙又折了回來瞧起熱鬧。
  
  他一手摁住我的兩隻手,騰出一隻手開始在我身上下手。我屈辱地破口大罵,他依舊無動於衷。山賊們此刻哄笑著觀摩獸性大發的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粗暴地撕扯著我的衣衫,只聽得那老四喊道:「三哥,看這溜光水滑的,你可得溫柔些待人家啊。哈哈……」
  
  這才發現自己的肩頭已經暴露在外頭,我咬著下唇,拚命忍住的淚水彷彿都流進了心裡,驚恐萬分。內心一團糟亂,甚至連死我都想到了。
  
  秦修從你到底在哪裡?
  
  只聽「刺啦」一聲,面料被撕扯之後發出了一聲刺耳又尖銳的聲音,我雙眼一閉,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甚麼?
  
  突然一聲悶哼,周圍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我忙睜開雙眼,只見那老三捂著左肩半躺在我的腳邊,方才看熱鬧的人群頓時都收住了調笑。我抬眼望去,只見我身側立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那人微微轉首,深深皺著眉頭。
  
  「二……用……」我無意識地嘟囔著。
  
  男人眼神中詫異之色不比我少,他慌忙蹲下身子,黑紅著一張臉將身上的衣衫脫下來圍在我的肩頭,低聲糾正道:「二庸。」
  
  我癡癡地望著他,實在不解為何他會突然出現?
  
  這時那老四將老三從地上扶了起來,有些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二哥,你這是做甚麼?」
  
  二哥?!我心頭一震,我滴媽呀,我真的是掉進土匪窩了!
  
  二庸並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淡定地將我從地上攙扶了起來,又略帶著一種特有的羞澀,問道:「你……沒事吧?」
  
  我驚魂未定喘著粗氣,依舊還是想不通他怎麼也變成山賊了?這時,他見我未有言語,又悄聲說道:「有我在,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說完看似線條粗獷的漢子,居然臉面又紅了不少。
  
  我終是稍稍放下了心,這時頭腦簡單的老四又喊道:「二哥,你幾時也好這口了?」這時老三也捂著胸口,埋怨地說道:「二哥,你要是歡喜送你就是了,怎地同兄弟動起手來了?」
  
  二庸也不解釋,扶起我就走。留在原地的老四氣得直跳腳,一群看熱鬧的山賊也是詫異不已。
  
  我感激地望了望身旁木訥的男子,低聲道:「我的隨從還……」
  
  二庸頓了頓道:「放心,我這就命人去放了他。」話畢又轉首,「他真是朝廷的人麼?
  
  我搖頭道:「不是。」
  
  「哦。」二庸明顯肩頭一鬆,繼續往前走。
  
  這傻老爺們,就這麼輕易相信我了?
  
  「我們倒還真是有緣?」一個清亮的女聲傳來,我順聲望去,只見那天在街頭產子的婦人,站在不遠處微笑地望著我。
  
  我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還真不想有這般緣分。」
  
  婦人朗朗一笑,道:「如若今兒個老三真是碰了你,我一定為你做主,讓他娶了你就是!」
  
  我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們家老三……唉,甭說笑了。」我忙擦了擦冷汗。那日在街邊見她,就知她不是一般尋常女子,沒料想她居然還是黑風寨的女土匪。我見她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江湖兒女的率直豪氣,我盡然也好似與她相熟已久般,並不自覺地放下了戒備。
  
  婦人眉眼一轉,又道:「老三不成,老二呢?」
  
  「大嫂!」二庸忙喚了一聲,打斷了婦人的胡言亂語,繼而望了望我,頓時面色更加古怪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您該不會是想用這法子來給我壓驚吧?」
  
  婦人聞言,呵呵一笑未再言語。
  
  那天夜裡,他們倒是好吃好喝的給我備了一桌子。跟這個婦人的閒聊當中之得知,她名叫康慈,她相公弟兄四人原本是這黑風鎮的小富之家,當地官府腐敗,搜刮民財且貪得無厭。他相公被官府設計陷害入獄,後來他們兄弟齊心合力將他救了出來,可府宅已□搜,他們無家可歸,走投無路就帶著一干家丁躲避在此山中。日子久了,人多口眾,一干人等等著吃喝,無法子,會些拳腳功夫的就仗著這裡地形險要,在山腳下專劫些富商。一來二去,就這麼生存了下來。只是她相公生性耿直,見寨中人漸漸愈來愈似山賊般無法控制,整日又幹些傷天害理之事,他窩火在心、鬱鬱不歡,沒想積鬱成疾,一病不起,入了春天之後就再也沒有睜開過雙眼,留下了一大堆的爛攤子還有康慈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
  
  說到這裡,她歎了口氣道:「那日下山也是為了阻止這寨裡的人胡鬧,我說過千萬次不能招惹朝廷的人,可是……我一個婦人家,又有誰真意聽從我的話呢。」
  
  想到這,我猛得一驚,明日午後,京城的救兵肯定就攻上山來了。一旦上來,這山寨裡的人肯定要被屠殺個乾淨。我倒抽一口涼氣,雖然這寨子裡不少人得罪過我,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失去丈夫又剛剛產子的女子,心上閃過一絲不忍。
  
  我這正想著如何勸她離開寨子一些日子呢,突然又有人來報,「說是又後山的陷阱抓了幾個人。」我一緊張,手中的水盅險些被摔落在地,
  
  康慈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定是官府的人查到山上來了。」
  
  我故作無意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康慈歎氣道:「前兩日一批官兵圍剿黑風山,結果人數不敵,死的死傷的傷,餘下的都被寨中的人給關起來了。我就知此事棘手,這黑風山也決計太平不了了。」康慈繼而握住我的手道:「這山上都是些粗野漢子,這些日子又很是不太平,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將你們主僕送下山去。」我知康慈一番好意,順從著點了點頭。想到方才聽到有人被抓的消息,又心中焦急,我想八成就是秦修從他們,這可如何是好呢?
  
  我道:「姐姐,難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被官兵圍剿麼?」
  
  康慈苦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他們雖然尊稱我一聲大嫂,可誰又能將我這個婦道人家放在眼中?如若可以,我也想帶著孩子去個安全的地方,至少不用似眼下這般提心吊膽地苟且過活。」
  
  我想了想,說道:「姐姐如若想保黑風寨太平,眼下即刻就得將那些關押的官兵統統放走。」
  
  康慈沉思了片刻,道:「可,萬一……」
  
  「沒有萬一,你信我!」我有些衝動地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我有些許的懊惱,康慈更是疑惑地望了我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當夜,二庸就將秦四兒放了,又命人瞧了秦四兒的傷,好在沒有大礙,我也稍稍放下了心。這時,我同二庸慌稱,有兩個隨從在山下同我失散了,希望他能帶我去看看是否他們也被關在了山寨,他倒是挺痛快地就領著我去了。
  
  好在,被關押的人裡頭,並沒有秦修從,我頓時鬆了口氣。想想,又覺得好笑,秦修從一身武藝,怎會被幾個毛賊捉了呢?我還真是瞎擔心了。
  
  回去的路上,我對二庸說:「如果信我,你就帶著康慈連夜撤離黑風山。」
  
  二庸腳步一停,道:「你到底是甚麼人?」
  
  「你別理我是何人,我只是不忍康慈母子遇險。」我說完,看著二庸面露質疑,我歎了口氣,本人難得聖母了一回,不曾想卻被人瞧成了不安好心。
  
  二庸堅定地說:「我不會棄兄弟不顧的。」
  
  「名字還真沒取錯,二庸……」我小聲嘟囔道。
  
  二庸明明聽得真切,卻也無所謂般不發一言。話我已說到至此了,他們如若還是不聽從我的,我也無法子了,只能是歎氣搖了搖頭。
  
  二庸將我送回房間,說道:「這裡很安全,你好生歇下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老實的漢子,又想到了康慈,還有明日秦修從的進攻計劃,還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聽天由命吧。
  
  二庸轉頭欲走之際,我追問道:「你……當真不走?」他堅定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我忍不住在心裡道了聲:二傻子。
  
  我反身插好了門栓,正準備上床躺下,可想到了老三,忙將那桌子也推了過去將門死死擋住,這才安心地躺了下來。
  
  剛躺下沒一會,忽聽窗外有微小動靜,忙從床上跳起來,將窗子從裡面也反插了起來。
  
  正待轉身之際,突然一股很強的力道將我整個人帶入了懷中。我心中大驚,八成是那個變態老三!忙開口呼救,誰知那人緊接著就從背後摀住了唇口。
  
  我壓抑著心中恐懼拚命掙扎,此時,背後男性的呼吸探至我的耳側,刻意壓低的男性聲音亦瞬間傳入我的耳中:
  
  「是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0:00

第一十九回

  我頓時停下掙扎,反應過來之後,瞬間就將自己埋進了他的胸膛,說道:「真的是你!」
  
  被我熊抱住的男人身體微滯,雙手也僵在空中半晌才緩緩落在我的後背上,只是身體依舊繃得緊緊的。
  
  我賴在他懷中竊喜了半晌,他終是輕輕推開了我,有些冷然道:「離府才幾天日子,你怎地就結交了這幫子江湖朋友?」語氣明顯帶著嘲弄。
  
  便宜佔得差不多了,我抬頭委屈道:「將軍有所不知,宣容險些……險些……」說話間,低頭淚水欲垂。
  
  秦修從皺眉等我言語,我頓了頓道:「說來話長,過去的算數了,宣容不給將軍徒增煩惱。」
  
  秦修從歎氣道:「若不是發現了秦四兒一路留下的暗號,我們真是如何也找不到他們這賊營。」
  
  我尋思了半晌問道:「救兵何時能到?」
  
  「天明時分。」秦修從話說間從窗縫中望了望外頭的情況。我頓時心頭一震,脫口問道:「不是最快也要到明日午後麼?」
  
  秦修從轉臉古怪地望著我,說道:「怎麼?捨不得?」
  
  我尷尬一笑,說道:「將軍真會說笑。」不明秦修從今兒個如數古怪的言辭到底是從何而起?
  
  想到康慈母子,心中有些焦慮。我想了想,說:「將軍,如若不動用一兵一卒就可將所有人救出來的話……」我沒再講下去,只是細細觀察秦修從的面色。
  
  「願聞其詳。」秦修從神色淡然地說道。
  
  我勾了勾嘴角道:「那我們得先偷出一樣東西。」
  
  半個時辰後,一聲嬰孩的啼哭劃破了黑風山原本寂靜的夜空。我望了望懷中柔軟的小嬰孩,只見他兩隻小到不能再小的手掌在空中胡亂抓撓,我生怕他一不小心刮花自己柔嫩的小臉,忙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小手,緊張到我的心都跟著微微顫抖,生怕一不小心弄傷了如此弱小的他。
  
  我笑著抬頭問道:「你為何相信我?」
  
  秦修從面無表情:「不知。」
  
  話說間,我將房門大開,抱著孩子同秦修從還有秦四兒一起走了出去。只見寨中火光沖天,聞聲而來的山賊們舉著火把黑壓壓地將我、秦修從還有秦四兒圍在了中間。
  
  我低聲同身旁一身黑衣的秦修從說道:「將軍身手也不怎麼樣嘛,這麼快就讓人家覺察了。」
  
  秦修從不以為意,只是微微側首,小聲歎道:「此事萬萬不可傳言出去,如若讓他人知曉我秦修從偷竊人家的嬰孩,我這一世英明就全數毀盡了。」
  
  我同秦四兒同時笑出了聲,秦修從瞬間轉頭瞪向我們,我跟秦四兒立馬收住了歡騰的笑意。我硬著頭皮低聲道:「將軍這是想護屬下周全,就算讓天下人都知曉了,也只會道一句,秦將軍英明神武,不拘泥小節。」
  
  秦四兒怯怯地向我投來一個讚賞的目光,秦修完全一副從充耳不聞的模樣,只是嘴角卻微微在上揚。
  
  這時那粗魯的老四跟衣冠禽獸的老三一同靠上前來,老四罵罵咧咧道:「老二跟大嫂果真是引狼入室,快將孩子交出來。」說話間似要衝上前來同我拚命的模樣。秦修從與秦四兒見狀忙大步向前將抱著孩子的我擋在身後。
  
  我毫不在意地從他們中間穿過,立在他們身前,不知為何?此刻秦修從站在我眼前,我一點不知恐懼為何物。
  
  望著快步向我走來的老四,我淡然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摔死這孩子。」
  
  那老四聽完我的話,立馬定在了原地,再不敢動彈一下。就在我話剛說完的工夫,人群中擠出一個淡黃色的婦人身影,只見她滿面淚水,可那望著我的眼神好似望著蛆蟲一般鄙夷。此時,一片寂靜中只有孩子的啼哭在夜色中斷斷續續,又聽得康慈顫聲道:「你……你……」
  
  我雖然心頭一忍,可還是面色冷然地說道:「康慈,不想孩子有事的話,速速放了那些關押的官兵。」
  
  康慈好似完全聽不到我的話語,依舊念叨道:「你……為何……」
  
  我瞅了瞅漸漸欲亮的天色,有些沉不住氣地說道:「我再說一次,放人!」
  
  這時,康慈突然腳步有些趔趄,不知幾時出現在他身旁的二庸一把扶住了他,只見二庸面色陰冷地望向我,唇間輕顫道:「你……到底——」
  
  我見天色已有些微亮,不耐煩地打斷他道:「好!既然你們忍心看著你們大哥絕後,那我也就不手軟了。」說完做出欲舉起嬰孩的姿勢……
  
  康慈見狀立馬渾身一緊,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二庸同老三同時大喊了一聲:「住手!」
  
  這時老四在後頭也大喊了一聲:「放人,快放人!!!」
  
  我頓時鬆了口氣,忙將孩子抱在了懷中晃了晃,試圖讓他停止哭喊。
  
  沒一會兒工夫,我抱著孩子見到秦修從的手下被全數放了出來,列隊整齊地立在了我們的身後,他們面色驚喜的同時又帶著濃郁的羞臊之意。秦修從面色鐵青地望著這幫手下,眉頭皺得跟刀刻進去一樣。我估摸著,回到京城,這麼些個人每人一頓大板子是肯定少不了的了。
  
  此時,見康慈幽幽轉醒,我舒了口氣,喊道:「還有,你們全都給我放下兵器!」
  
  那老四聽我這麼說完,罵道:「你個王八羔子,讓我們放下兵器,那還不如讓我們排排列隊在你面前自行了結了算數。」
  
  死到臨頭還知道罵人,我正想與他對罵,一看天色已經大亮了,我忙道:「放下兵器,我定饒你狗命!」
  
  老四咆哮道:「信你才是孫子!老子他媽的跟你拚命!」話說間整個人上竄下跳,若不是二庸同老四強行按著他,這會兒他該上前將我撕成碎片了。
  
  康慈只是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含恨望著我,我避開她射怒的眸子,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定會將孩子還於你們,並保你們平安。如有半句虛言,我……我不得好死!」說完有些心虛地望著秦修從,晨光中,他眸中一派平和,我大著膽子賊兮兮地說道:「將軍,宣容隨意發些毒誓,應不會湊巧應驗吧?」
  
  秦修從面色一僵,我忙垂首盤算。
  
  半晌,秦修從驀然冷笑道:「既然夫人都已算計好了,我亦無話可說。」
  
  我忙低頭恭敬道:「那宣容先謝過將軍啦。」
  
  話畢我望向康慈,堅定地說:「你信我!」康慈此時淚水稍稍收了些回去,嘴角微微抽動,繼而轉首說道:「康慈懇請大家放下兵器,康慈給大家磕頭了。」說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時,原本心硬如鐵的山賊們此刻再也無法有半分推卻。二庸同老三老四為了自己已故大哥的唯一一根命脈,率先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緊接著「框框當當」的聲響傳來,所有的山賊都開始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我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是落了下來。
  
  山賊們將刀刃放下的同時,天氣已然大亮,東方的天穿已放出了一片赤紅。就在此時,秦修從的大隊人馬在念雲刑末的帶領下也已攻進了山寨。
  
  山賊頓時方寸大亂,忙想撿起腳旁的武器抗戰,只聽得秦修從對著開進山寨的官兵們大呼一聲:「統統住手!」秦修從如此威嚴地聲音一出,頓時,連欲撿兵器的山賊們都被震到僵在了原地。
  
  我忙對二庸示意眼色,讓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二庸立馬明白我的意圖,微微揮手,所有的山賊們頓時都停下了動作。這時,秦修從命令手下上前將山賊們的武器統統收繳了回來,儘管那些山賊們眼神中都帶著憤憤的神情,卻也沒誰再敢反抗。
  
  原本包圍著我們山賊此時卻被黑壓壓的官兵們給圍個水洩不通,真是三十年河東轉河西啊。沒有武器的山賊們明顯連戾氣都去了不少,稍稍年少一些的此時已然顯露了些許的驚恐之色。
  
  我抱著孩子走上前去,像是遞交傳世瓷器一般謹慎地將孩子交於了康慈手上,歎氣道:「快些還與你吧,這小小的人兒在我手中,實在是夠讓人心驚膽戰的。」
  
  康慈忙將孩子抱在懷中,聲音極小地道了句:「謝……謝。」
  
  我勾起嘴角來到老四面前,面帶微笑地望向老四,老四被我笑得心中發毛面色僵硬,我將秦四兒喚到我身側,說道:「四兒,一刀一巴掌,不拖不欠!」
  
  那老四身體頓時滯住,原本又想破口大罵,可一見我們人多勢重,愣是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此時,秦四兒上前在我耳側小聲嘀咕道:「要是對打還可,眼下這般,小的……小的下不了手!」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這沒出息的,給他個報仇的機會,他卻不要,真是氣煞我。轉回頭看了看秦修從,只見他雙手抱胸,看不出喜怒。而念雲刑末都低著頭,雙肩卻在微微抖動著。
  
  既然他度量如此之大,我還真不好再說甚麼了。我又踱到老三身旁,仰首望著他,這人倒是讓我有些發愁,雖說是他□未遂我,可我又不能反過來□他洩憤,突然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置他了。
  
  這時,突然有人從身後將我帶入懷中,手臂攬過我的腰身,帶著些許嘲弄之意低聲說道:
  
  「夫人該不會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這只怕……不妥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0:17

第零二十回

  我驚喜萬分地低頭望了望他纏在我腰間的手臂,秦修從如此主動投懷送抱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我一邊在心中埋怨秦四兒這個碎嘴子,一邊又暗暗竊喜他說得好。如若秦四兒不將我與老三之間的恩怨說與秦修從聽,我又怎能換來「佳人」一抱呢?暗爽中……
  
  可還沒來得及回味,秦修從忙又鬆開了手臂,依舊似往日那般與我保持著些許的距離。他望向那老三,如同護食的野獸一般眼中閃著絕狠的光。而那老三更是一改往日的倜儻模樣,整個人跟個蔫茄子一般垂首站立。
  
  我尋思了半晌,還是決定表現一下自己不為人知的善良一面吧。我仰首同秦修從說道:「罷了,宣容不同他計較了。」
  
  秦修從聽我如此說,微微俯首,睨著我道:「你……不是有仇必報麼?」他這句話一語雙關,突然我又想到了紀紅瑤,感覺不太爽。
  
  我亦故意嘲弄道:「那要看仇家是誰,相……公。」我聲音極小地哼了聲相公,誰知卻被離我最近的老三聽了個真切,頓時有些愕然地望著我。這男同志如若知道自己碰了個女人,那內心應該感覺焦慮又噁心吧?
  
  我看著老三變化萬千的面色,突然在心頭升起一絲快感,讓你動老娘,我噁心死你!
  
  那日的結局還算皆大歡喜,秦修從既然答應我不追究,我亦完全信任他。至於康慈,我想反正此生都不會再見一面了,我也再未同她言語半句。她亦心頭坦蕩,只是目光溫和地注視我同秦修從離開了黑風寨。
  
  這次有驚無險的行程,在外人看來,我同秦修從的關係還是同以往一般,只是我心中明白我與他之間已有一種異樣的情愫跟默契在慢慢滋生,只是眼下它有些虛無縹緲,無形無聲,但我堅信,它在不久的將來定會慢慢顯現出來,我仍須耐心等待。
  
  秦四兒許是因為同我共患難了,眼下對我更是忠心耿耿,這當然是無法同外人言明的,甚至連秦修從也依舊蒙在鼓裡。
  
  眼瞅著快到京城了,我照舊同秦修從分頭回將軍府。秦修從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默默地無視我一系列之無聊舉動。
  
  由於我與秦修從的前後腳回府,絲毫未引起他人的懷疑,包括紀紅瑤。
  
  回府第二日,我與紀紅瑤在荷塘偶遇。
  
  紀紅瑤一身紅衫,嬌美的面容比那雨後的花朵還要艷麗欲滴。望見是我,抬眼笑道:「姐姐回了娘家,還如此勞心將軍府的風吹草動?」
  
  我亦和善微笑道:「妹妹此話怎講?」
  
  紀紅瑤面上假意的微笑立馬收了七成,不屑道:「將軍前腳回,您後腳就跟回來了。」
  
  我笑意未減,道:「難不成,你在怕我麼?」
  
  紀紅瑤俏臉一僵,繼而嗤笑道:「我怕你?笑話!」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再言語。紀紅瑤見我沒出聲,立馬又欺上來,媚笑道:「將軍日日在我院中留宿,我有何好怕的?」
  
  我突然發覺紀紅瑤這個女人在我離開的幾天工夫裡智商銳減,居然試圖用這種話來激惱我?
  
  好吧!我承認,她確實是成功地激惱我了!
  
  我深吸了口氣,壓抑住自己騰騰的怒意,笑道:「那我這個做姐姐的,還真得謝謝妹妹整日如此操勞替我伺候將軍了。不過我這個當姐姐的也得好好說說你,雖說這春宵值千金,可你們也得好生保重身子,畢竟將軍還得為國事操勞,妹妹你更應體諒才是。」
  
  紀紅瑤只是低低一笑,可能將我的話當作是,我這塊欠缺灌溉的龜裂土地對人家那濕潤肥沃的土壤□裸的嫉妒吧。
  
  「我身子如何了?」秦修從聲音陡然傳來。我同紀紅瑤忙起身微微欠身給秦修從行了禮。
  
  負手走在秦四兒前頭的秦修從一臉倦容,看樣子,昨天夜裡耕地沒少出力氣!
  
  這時,紀紅瑤行禮之後,搶答道:「將軍,姐姐正吩咐紅瑤好生照顧您的身體呢。」
  
  我在心中苦笑,這紀紅瑤只怕生下來就是為了迷惑男人的吧?只見此時秦修從溺愛的目光投在紀紅瑤身上,那是從未出現在我身上的一種眼神,突然有那麼一刻,我心中生長出了瘋狂的妒意。
  
  秦修從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欲開口說些甚麼,卻始終未有言語。
  
  尷尬的沉默,讓三個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這時紀紅瑤率先開口道:「啊,對了,紅瑤新繡了一副牡丹圖,將軍如若得閒的話……」紀紅瑤說話間帶著小女人的嬌嗔憨態,任哪個男人都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我不以為意,自暴自棄地想:走吧走吧,都走了我眼前清靜。
  
  我東張西望地最後將視線還是落在了秦修從的身上,只見他目光亦緊鎖住我,突然想起前兩日相處還算融洽的日子,驀然心念一動,猛得心跳也跟著拉下了幾個拍子。
  
  我默默垂下頭不再看他,直盼著他攜他的二夫人快快離去,省得我看著紀紅瑤心裡頭鬧騰得緊。
  
  可是秦修從居然望了我半晌,轉首對紀紅瑤說道:「紅瑤,我有些話要同宣容說,你……先迴避一下。」
  
  我同紀紅瑤同時身體一滯,完全沒想到秦修從會說這麼一句話。我忙望了望紀紅瑤的神情,只見她原本帶笑的嘴角還沒放下,眼中卻赫然閃過失落跟幽怨。半晌才諾諾地欠身道了句:「是,將軍。」
  
  見紀紅瑤已走遠,秦四兒這個小滑頭也立馬就跟著消失了。轉眼間,就剩下我同秦修從兩個,我心頭莫名爬上了慌亂跟不安。
  
  我強裝鎮靜地拿著手中的蒲扇把玩,秦修從見狀,居然伸手摁下我手中的動作,說道:「宣容……」我微微仰首,不解地望著今日有些反常的他。
  
  秦修從歎了口氣,低聲道:「自從你上次醒來之後,如同變了一個人。」
  
  我身體一僵,面上卻故作鎮靜。我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句話,只是今日卻稍顯不同。秦修從又道:「你不僅換了一個人,好似有一些過去的事兒你亦忘卻了大半。」
  
  強壓著自己心頭的波濤翻滾,愣愣地望著秦修從,想起自己來到這個時空頭一回睜開眼睛時的情境。
  
  那是宣容大病初癒的日子,可也就在那天,真正的宣容已不知去向了何處?我睜開雙眼第一次見到的就是秦修從立於窗前的背影。我瞇著眼睛望著那抹挺拔的身姿,恍若隔世。當他轉過身來,俊臉毫無表情地望著我時,我直當自己是在夢中發花癡。因為這種夢,我不止做過一兩回。
  
  待我又看到圍著我轉悠的秀秀同香兒時,我才知老天對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甚至在我全身上下,居然沒有一丁點兒我存在過未來時空的證據,除了那塊古怪的破黑石頭。
  
  我花了數日來緩和自己紛亂的內心,最終才慢慢地面對現實。而釋懷的原因是,我認為也許老天在冥冥之中刻意牽引著自己同秦修從的緣分。所以我認命了,認真了,甚至開始沾沾自喜的時候,突然知道了身邊還另有一個受寵的女人紀紅瑤。
  
  這真是一個大笑話,可我並未被打倒,也從未懼怕過,可是此時,望著一臉平靜的秦修從,我驚恐萬分,因為我不知他還會說出甚麼足以令我內心掀起軒然□的話語來。
  
  他依舊雲淡風清地說道:「如若你真真是忘卻了以往的事兒,那你一定不解我為何刻意冷落你?」我不解地望著秦修從,半晌卻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強迫自己鎮靜,千萬不能讓秦修從瞧出我的一絲慌亂。
  
  秦修從淡淡地望向遠處,說道:「我不能背棄承諾。」我咬著下唇,猛然想到那日他與冉逸在亭中的爭執,腳步有些微顫。
  
  內心雖忐忑,可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大膽地向前一步,仰首道:「為何紀紅瑤可以,我就不可以?」話一出口,我有些後悔,撕開表面的假象之後,我不敢保證窺見到血淋淋的現實之後,我還能否坦然面對?
  
  秦修從被我如此一說,眼中閃過片刻的震驚,雙唇張合之間,卻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都怪平日我將自己壓抑太深,壓抑久了人真的會變態的。時至今日,我想我吳精彩再假裝下去那真是太沒有意義了。眼下我最需要的就是那麼一些些的衝動。
  
  我望進秦修從的雙眸之中,儘管那裡有太多我無法讀懂的情緒,可我還是執意要說明,我湊上前道:「我不理過去的種種!」原本篤定威嚴的秦將軍在我強硬的進攻下,此時稍顯大亂。
  
  我又上前一步,走近他身前,仰首望著他,堅定地說道:「宣容此生都會守在你秦修從的身邊,直到將軍真心接納我。」話畢,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露骨地問道,「將軍,你對宣容真的毫無男女之愛麼?我……不信。」
  
  秦修從與我四目相對,氣息微亂。我惦起腳將雙唇送至他的唇間,柔聲說道:「將軍,你如此急促的呼吸是為了哪般?」我雙唇微張,故意在幾乎碰到他雙唇的位置停頓了下來。要命啊,我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原本想著誘惑人家的,誰知眼下這般,自己反倒把持不住地想貼上去狠狠啃咬秦修從的雙唇。
  
  我趁熱打鐵,盡可能將語速放到輕柔緩慢,「我不信,將軍腦中從未出現過宣容的模樣,或微笑或哭泣,或……未著寸縷。」魅惑地說完,我有些許的不安,真不知這個時空的男人接受能力有多強?這句話對秦修從來說是否力道太猛了點?
  
  我——很擔憂。
  
  話一脫口,那就猶如撥出去的水,反正收是收不回來了,我唯有繼續演下去。我將手輕輕按在他結實的胸膛,低聲道:「只要將軍一句話,宣容……甚麼都願意為將軍去做。」我緊張地觀察著秦修從的反應。好在秦修從並沒有大呼一聲「□」,只是那眼中原本的慌亂一瞬間被一種莫名的火焰給取代。他陡然抓起我放在他胸前的手,微微用力,瞬間就將我的手摁在了我的後腰處,我吃痛地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靠上了他的胸膛,此時我們身體的空間距離頓時降至零減。
  
  秦修從眼中燃燒著異樣的光芒,可我卻無人分辨,那到底是震怒或者還是其它的甚麼?
  
  我愣愣地望著秦修從,只見他眸光閃動,眉頭緊鎖,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就在我與秦修從凝神對望之際,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把油滑之腔:
  
  「小王居然有幸一睹秦將軍的閨房之樂,真真是眼界大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0:34

第二十一回

  我同秦修從驚愕地望著依舊華服裹身、風采翩翩的冉逸,均忘記了此時我們過於親密身體姿態。
  
  半晌,率先反應過來的秦修從猛得鬆開了我被他摁在後腰的手臂,人也頓時敏捷地從我身旁彈開,那古怪的神色彷彿是偷腥被捉一般驚慌失措。我心頭一陣失落,如若這是被紀紅瑤撞見,他也不一定能像眼下這般慌張異常吧?
  
  我望著白衣耀眼,神色自若的冉逸,實則他才是紀紅瑤口中說的那個時刻監視將軍府風吹草動的人吧?我們這才回來不到一天的光景,他就找上門來了。
  
  秦修從面色稍帶拘謹地扯著笑容,說道:「世子幾時過府的?怎地不讓下人通報一聲?」
  
  冉逸折扇一收,微笑道:「不妨!有幸一窺秦將軍同嫂夫人此般恩愛情境,那是小王修來的福分。」冉逸玩世不恭地拿著折扇在自己的手掌上輕輕一敲,雙目微瞇,笑得滿面春風。只是不知心虛還是怎地?那遲遲未暈開的笑意在我看來,卻令人週身不自在。
  
  我轉念一想,撞破也好,反正這是遲早的事兒。只是今兒個沒佔著秦修從的便宜讓我多少有些忿忿。這麼想著,打定主意,爛攤子交給秦修從吧,姑奶奶我要先閃避一下。我低首作羞臊狀,對冉逸福了福身,道「宣容不妨礙將軍同世子商議要事,先行告退了。」
  
  秦修從略略不安地瞧了瞧我,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而冉逸則笑意未減地望向我,一派泰然。
  
  我趁此機會趕緊溜走,再不敢回首多望一眼。
  
  只是在我剛走出後花園,卻遇見了面色不比我好多少的紀紅瑤。
  
  我詫異地分析著她眼前所處的地理位置,居然剛剛好可以遠觀荷塘湖亭的全景。我心下瞭然,不止我喜歡偷窺,原來眼前這人也有此好。
  
  我笑了笑,道:「妹妹盞茶工夫才行到此地?這腳程還真令我有些擔憂。」
  
  紀紅瑤冷笑道:「大庭廣眾之下,投懷送抱,這是良家所為麼?」
  
  我輕笑出聲,「居然讓妹妹給撞見了,還真是怪羞人的。」
  
  「不知廉恥!」紀紅瑤居然恨恨地脫口而出。
  
  我笑意陡然一僵,上前一步湊近她,低聲說道:「紀紅瑤,你聽清楚,只要有我宣容在這將軍府一天,你就永遠只能做個二夫人。你也別說我這個做姐姐的未告戒你,倘若你再似眼下這般半點規矩不懂肆意激怒我的話,對你可真沒半分好處!」說完我深吸了口氣笑呵呵伸手撫過她面色陰鬱的俏臉,「如若你真想在這將軍府作威作福的話,待日後將軍娶個三夫人或者四夫人之時,我可就不攔著你了。」
  
  紀紅瑤聽完我的話身體微微一晃,咬著下唇雙眸含恨地望向我,沒說出一句話。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了!方才一番話講完,我通體都順暢了!
  
  就憑此小妞的囂張氣焰,我還真得快快地搞定秦修從才是。
  
  實則最最讓人氣憤的是,原本我打算貓在外頭偷聽一下冉逸跟秦修從說些甚麼,結果生生被這可惡的紀紅瑤給攪和了,真是氣煞我也。
  
  自那日之後,讓人意外的是,紀紅瑤居然乖巧無比,整天不是給我送些小禮物就是沒事找事地登門來同我聊聊無關緊要的廢話。
  
  即使我現在智商為零了,也不會認為這紀紅瑤是因為那日我對她的恐嚇生效,主動修好來了。
  
  我含笑接納了她好些日子,可她的樂此不疲讓我很是煩躁。日日這麼掛著假意的微笑已讓我這臉皮幾乎要抽筋了,可我又不能同她紀紅瑤說:你以後別來我怡心院了,煩你,你不知道麼?
  
  我依然默默地忍受著觀察著,想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
  
  …………
  
  這一日,天空有些灰暗,微風徐徐之間,悶熱倒是散去了不少。兩頂將軍府的坐轎在城南偏僻的法弘寺門前悄悄地停下下來。
  
  這時法弘寺裡的老方丈帶著一干人等呼啦一下就湧到了轎前迎接。我搖頭歎了口氣,上個香麼也如此勞師動眾,我服了。
  
  被清了場的法弘寺裡頭頗為冷清,我跟紀紅瑤在大殿下跪虔誠上香。晌午時分,老方丈又為我們備了各式齋宴,說是齋宴,可那豐富多彩地擺了一大桌子,著實看著令人眼花繚亂。
  
  飯後,紀紅瑤又欲領我去聽老方丈講禪,原本我是吃飽飯就懶得走動的人,可我一時好奇心起就撇下秀秀同香兒跟她去了。
  
  原本這寺廟就已地處偏僻,可那禪室卻是修在離法弘寺的後山更加幽靜之處。同樣沒有帶侍女的紀紅瑤與我單獨兩人在林間小道走了半盞茶的工夫,我疑惑地問道:「妹妹,這禪室離大殿未免也太遠了些吧?」
  
  紀紅瑤笑道:「姐姐,你莫不是怕了吧?」
  
  「佛家聖地,我有何懼。」我篤定地說道。
  
  只見紀紅瑤腳步越來越急促,我停下步子彎著腰微喘道:「妹妹,這禪室未到我的兩隻腳只怕是要廢了。」
  
  這時,紀紅瑤突然含笑靠到我的身邊,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淡淡道:「真不知將軍貪你哪點好?」只見她面色絲毫未動,而我的手腕卻傳來一陣劇痛。心下暗暗一驚,原來這看著如隨風楊柳般身姿的紀紅瑤居然是會功夫的!
  
  我忙將手腕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扯著笑道:「莫同姐姐鬧了。」
  
  此時紀紅瑤俏臉離我很近,說道:「姐姐,妹妹在你眼中望到了驚怕,是麼?」
  
  我微微側道,避開她頗為陰森的目光。她亦瞧向遠處,勾起嘴角,柔聲道:「我同修從自小一起長大,在我還不知何謂男女之愛時,就已知自己必然要做他妻子的。待紅瑤稍通男女之情時,更是將他奉為自己的英雄,這世間的男子再無一人可以入得了紅瑤的心間。為了他,我甘願做小妾,因我知他心中有我,所以值得。紅瑤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去死,紅瑤亦毫不畏懼。可……可唯獨不能忍受他將目光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停留。」話畢,又將目光轉向我,「那日我見他望向你的眼神……」說完,她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深吸了口氣又道,「他怎能對你動情?怎麼可以?不可以——」
  
  我小腿一軟,看著紀紅瑤由於仇恨而有些扭曲的面孔,不害怕那完全是裝的。
  
  我試圖委婉地平息她的戾氣,低聲道:「妹妹,你多慮了,將軍除了你以外,心中再無第二個。」
  
  紀紅瑤冷笑著自顧自地說道:「從你狠毒地毀我清白的那一刻,我紀紅瑤做夢都盼著今日。」聽完她的話,我驚恐地吞了口口水。
  
  「他明知你如此待我,卻又依舊縱容你之時,我就應當想到的,我真真是太傻。」紀紅瑤搖了搖頭,繼而又凶狠地盯著我,「我也就能容忍你到今日了。」話說間雙手陡然扼住我的頸項,力度之大以至於我後背直接撞在了樹幹上,驚起了林中鳥兒群飛。
  
  我驚恐地抓住她扼在我頸間的雙手,試圖去減弱她雙手的力度,可看似纖弱的她手勁卻大得嚇人。我越發慌亂地掙扎反倒令自己胸腔的空氣更加稀薄,越發呼吸不得,想呼救卻也哼不出半點聲音。
  
  紀紅瑤雙目圓睜,一副要置於我死地的瘋狂模樣。我見紀紅瑤此般駭人的模樣,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如若再被她這麼掐著脖子,不消半刻,我就將死於非命。
  
  我強烈的救生慾望也讓我使出了一股蠻力,用盡全力將腦袋猛撞上她的額間,她全無防備地被我狠撞一把,陡然鬆開了扼住我頸間的雙手,我藉機忙抽出身子,往大殿的方向發足狂奔。
  
  此時,反應過來的紀紅瑤發瘋了一般追了上來,我一邊急奔一邊拚命呼救。可紀紅瑤明顯快出我許多,眼瞅著就要追上我,我不敢回頭,唯有咬著牙往前狂衝。突然,腳下一歪,我整個人失去平衡地猛撲向了地面,還沒來得及去顧及摔痛的身軀,腳踝就傳來一陣劇疼。嚴重的扭傷痛得我冷汗連連,想站立起來都已十分困難,更別說奔跑逃命了。
  
  紀紅瑤瞬間放慢了腳步,緩步走來,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那嘴角莫名陰森的笑意,足以令人在三伏天裡感受到刺骨的陰寒。
  
  我艱難地撐著自己的身軀向後挪動……
  
  紀紅瑤冷笑道:「姐姐,看,天都不幫你,你還活得成麼?」話畢,欲欺身向前,我忙轉身向前爬去……
  
  「夫人,二夫人……」
  
  林中赫然傳來將軍府家丁們的呼喊,我忙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就在我呼喊之際,林間就已看到了家丁們的身影。
  
  紀紅瑤望見他們,頓時僵住。
  
  我鬆了口氣,盯著她毫無血色的俏臉,冷笑道:「看樣子,老天還是偏袒我宣容多一些!」
  
  我吳精彩做事向來不靠運氣,進寺之際,我已同秀秀香兒交待明確,讓家丁隔在不遠處暗中跟隨保護我同紀紅瑤,距離控制在我一呼救他們就能立即出現的範圍之內。
  
  家丁們連忙從不遠處圍了過來。此時,只見紀紅瑤突然在原地大喊道:「來人哪,救命啊!」我眉頭一皺蹙,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家丁們瞬間圍至我們身側,紀紅瑤也停下了呼喊,從地上攙扶起我,關切地詢問道:
  
  「姐姐,你沒事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0:50

第二十二回

  那日回到將軍府,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懷同重視。
  
  先是紀紅瑤寸步不離看守著我,當然,這完全是屬於不懷好意,所以姑且不算數。
  
  最重要的是秦修從在我們回府沒一會就匆匆來到了怡心院,表情凝重地望著徐大夫為了詳細診斷。那徐大夫診斷之細緻彷彿連我的頭髮絲都被他數查一遍似的,最後在我耐心即將要耗光了的時候,得出診斷結果:輕微扭傷。最後見我在床榻上表現出來那不死不活的虛弱模樣時,又慎重加了一句:但,夫人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需要靜養些時日。
  
  我低著頭想,這將軍府的大夫好像很容易當的樣子。
  
  見我無事,秦修從詢問起日間的情況,我抬眼望了望紀紅瑤,卻不知如何開口。告訴他紀紅瑤想殺我?肯定不成!而且說了也沒人會信我,秦修從更加不會相信。就在我躊躇不定之時,只見那紀紅瑤搶先說道:「將軍,都是紅瑤不好,非纏著姐姐與我同去法弘寺上香,誰知路上遇見賊人,還連累姐姐受傷……」說話間,眼眶之中居然蓄滿了淚滴,欲落不垂的模樣,別提多楚楚可憐了。
  
  這一刻,我真的折服在她精湛的演技之下了。
  
  此時,我氣勢低迷到了極點,發覺自己很無能,或許我吳精彩真的鬥不過她!
  
  我有些萬念俱灰地望著她自編自演,深深地歎了口氣,也不想作任何解釋。
  
  我到底在爭甚麼?如若秦修從心裡有她,成全他們算了,我這是何苦將自己搞成這樣,不就是一個男人麼?我吳精彩再怎麼「貪色」也還不想將自己的小命搭進去!
  
  可他是一個好看的男人!
  
  好看又怎樣?姑奶奶我一樣不稀罕了!
  
  就在我自抱自棄之時,發覺到秦修從望著我同紀紅瑤的額頭,默默不語。
  
  難不成他瞧出了些端倪?
  
  轉念一想,就算是瞧出來,他也很有可能會當成是我想害他心間間上的肉,偷雞不成蝕把米。唉,罷了,我吳精彩再也不爭了,隨他去吧。
  
  半晌,我下了逐客令,說道:「將軍終日為國事操勞,宣容這點小傷無大礙的。秀秀香兒,替我送將軍同二夫人。」說完,我毫不客氣地一拉繡被,將自己捂個嚴實。
  
  我承認自己此時有些沉不住氣,還有些任性,可是我又何苦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壓抑自己呢?搶也搶不到,打也打不過,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些甚麼?
  
  只是蓋上被子的那一剎那間,委屈與不甘,還有想將紀紅瑤掐死在眼前的念頭一起冒出來瘋狂折磨著我,眼眶也慢慢酸脹甚至開始潮濕……
  
  扭傷好了數日,我還是不想踏出怡心院一步。最可怕的是自己嚴重缺乏安全感,隨時隨地都會擔憂紀紅瑤又來殺我,更不提自己半夜驚醒的次數。
  
  秀秀跟香兒一併感受到了我低迷的情緒,全都戰戰兢兢地從不敢主動同我說話。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幾日,發覺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此般平靜自若、無慾無求的自在日子。只是不知是否因為我的主動退卻,反倒讓秦修從偶爾隔上幾日就會主動來怡心院轉轉。
  
  看樣子,這廝也會玩欲擒故縱。
  
  我以前緊盯著他時,他對我不聞不問,眼下我看開了,他反倒來勁了。我依舊由著性子對他不冷不熱,他反倒也心平氣和,每每只是看看我就走,說不上幾句話,也飲不完一盞茶。
  
  這晚,秀秀同香兒為我備好溫水之後,我就吩咐她倆去早些歇下。
  
  正欲寬衣沐浴,突然聽見窗外有微小動靜,之後,又匡噹一聲。我頓時心頭一緊,心想:不會是紀紅瑤那小妞又殺我來了吧?我忙想張口呼救,忽聽得那窗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低聲道:「宣容,是我。」
  
  我急忙喊道:「等一下!」飛奔到窗前,將嵌在上面的鋒利刀刃取也下來扔在地上,慌忙打開了窗。
  
  只見被淋得似落湯雞般的黑衣男子,面色古怪地皺了皺鼻尖,問道:「這……甚麼味兒?」
  
  我捏著鼻子,尷尬道:「你還是別知曉的好。」說話間,他就從窗外跳了進來。接著,他伸腳踢了踢我扔在地上的刀鋒,說道:「你這是做甚麼?」
  
  我道:「做甚麼?當時是救自己的命。」
  
  他摸了摸臉上的液體在鼻尖輕嗅了嗅,突然間面色大變,連平時裡一貫和煦的淺笑也跑得無影無蹤,怒吼道:「這……你……」
  
  我忙伸出食指在唇間一點,噓了一聲,他頓時會意地將後面的話語嚥回了口中。這也不能怪我,我日夜都堤防著紀紅瑤來殺我,所以就在窗前做了些小陷阱,誰知竟然被他享用了去?
  
  我為了防止他再同我計較,忙扯開話題反問道:「這深更半夜的,你怎麼會來?」
  
  他面色一展,道:「日頭裡來有失妥當。」
  
  我冷笑出聲,「世子真真會說笑,日頭裡失妥當?難道深更半夜就合乎禮數了?」
  
  冉逸望了望我,卻也沒找出說話來應對我,這跟往日的舌燦如花倒是大大不同。轉首再一看平日裡一派倜儻的冉世子今夜如此狼狽之樣,又頓覺好笑,連日來的陰鬱也跟著一掃而空。想來,自上次被他撞見我與秦修從的好事之後,好似真的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反身將窗關嚴之後,正欲上前同我言語,我忙退後一步,揮著袖口嫌棄地說道:「世子,有甚麼話,您站在那說就好。」
  
  他聞了聞自己的衣袖,語氣帶著薄怒:「瞧你幹得好事!快些替我想法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您還從窗口跳回去,回您府中,沐個浴更個衣……」說到沐浴,他突然直直望向屏風後頭目光微亮。我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待我望見屏風後頭那冒著裊裊熱氣的木桶時,忙想出聲,他卻唇角一勾,搶先說道:「多謝嫂夫人了。」
  
  我忙制止他道:「世子,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我心中緊張萬分,雖然咱是個未來的人,從不受這些禮教束縛,可是眼下咱存活在這個時空也不能太放肆了不是?
  
  冉逸見我有意阻止,不悅道:「宣容你可別忘了,這是誰做的好事?」 這廝平日裡就是一副臭美又愛潔淨的潔癖模樣,我想今夜這般,可能真真有些對不住他了。
  
  我歎了口氣,別開頭隨他去了。
  
  我背對著屏風而坐,忽聽得那窸窸窣窣地脫衣之聲,我整個人突然莫名地燥熱了起來。更甚的是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居然開始出現冉逸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甚至在緩緩地解衫……
  
  我撫了撫胸口,試圖平定一下自己此刻異常紛亂的心跳,奶奶的,我吳精彩真是色心犯上,不分對象了。
  
  我拚命壓抑自己放緩呼吸,不想讓他瞧出我的不妥。半晌,我聽著一絲細微的入水之聲,我知曉他已經泡進了溫水之中,狂跳的心才稍稍緩和了些許。
  
  我緊張地聆聽屋外的動靜,尷尬地催促道:「你……動作快些……」
  
  他不以為意的語氣傳來:「趕我麼?」
  
  我有些慍怒地說:「我看啊,我沒讓人殺死,倒先被你害死了。」
  
  突然,室內一片寂靜,半晌,冉逸開口道:「到底是何人要加害於你?」
  
  我歎口氣道:「還能有誰?當然就是秦修從的心頭肉了。我一死,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了。」
  
  聽完我的話,他在屏風後沉默不語,剛剛緩和了些許的尷尬氣氛陡然間又圍了上來。我只能是又不耐煩地催促他,「世子,您要是沐浴好了,就速速離去吧。您看,我在這將軍府已是腹背受敵了,您就高抬貴手,別再給宣容添亂了。」
  
  冉逸還未搭話,突然就聽到了細微的敲門聲音。頓時我的心臟就提到了嗓子眼,驚恐地聽著動靜,卻如何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這時,秀秀的聲音傳來:「夫人,將軍探您來了。」
  
  我頓時雙手捂上自己的唇口,驚出一身白毛汗。天哪,天哪!怎麼辦!怎麼辦?我像是被驚雷閃過,傻愣愣得完全不知作何反應。
  
  「夫人,您睡了麼?」秀秀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我這才猛得反應過來,忙起身奔進屏風裡頭,赫然望見冉逸依然優哉游哉地泡在溫水裡,眼中些許的慌亂也被他掩飾得風雲無動。我正想發飆,咋一見到他微露在水外的□胸膛時,頓時有一種腦部嚴重充血的錯覺,甚至感覺隨時會充血至鼻間流出來。整個人帶著強烈的眩暈,半晌我才捉回自己游離的魂魄,緊張地壓低聲道:「怎麼辦?怎麼辦?你害死我了。」
  
  他亦同樣低聲平靜地說:「他們當你歇下了,不會硬闖的。」
  
  我豎著耳朵去聽門外的動靜。半晌,外頭沒甚麼動靜,只是秀秀低低地說著甚麼,我卻聽不大清楚。我一邊焦急地細聽門外的情況,一邊還不忘在心裡詛咒這個半夜三更來給我惹事非的傢伙。
  
  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小,我大著膽子溜到了門前,扒在門縫裡去瞧外頭的情況。不看還好,就一眼差點沒將我活活嚇死。
  
  門廊外頭,秀秀的身影早已不見,滿目月光下唯有秦修從那孤寂的身影背向著我負手而立。
  
  我心中大驚,為何他還沒有離去?千萬種思緒在腦中飄過,最後被另一種慌亂取代。想到上次捉姦時,他也是這麼一副樣子守在紀紅瑤的門前。
  
  莫非我今兒個要被捉姦在澡盆了?!
  
  難不成這小王爺是跟紀紅瑤合起伙兒來害我的?想到這裡,我忙撤回屏風那裡怒視著冉逸,又焦急地指了指門外。
  
  冉逸斜了我一眼,居然無所謂地勾著嘴角不搭理我。
  
  我被她的態度激怒了,眼下唯有讓他快些躲起來,才能得以全身而退了。
  
  興許是心情緊張了些,腦子空白了些,腳步虛無了些,總之,我剛踏到桶邊,就踩到了桶裡溢出的溫水,腳下一打滑,重心不穩,眼瞅著就往地面倒去……
  
  我不自覺地驚呼了一聲,繼而被一個強有力的手臂穩穩托住身體,他另一隻手即刻在薄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我連忙緊閉了唇口,可是方纔那一聲還是如期傳了出去。
  
  此時,只聽得屋外秦修從的聲音再度傳來:「宣容?」
  
  我嚥了口口水,急得我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只聽得秦修從在屋外又說道:「宣容,你可好?宣容?」
  
  此時,我突然忘記了害怕,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對冉逸說道:「老娘今夜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冉逸眸光微亮,抿嘴一笑,低聲道:「好!說話算數,本小王候著你。」
  
  伴著門板破裂的聲音,兩扇無辜的木門頓時「匡當」一聲大開……
  
  恐懼在我腦海中突然昇華至空靈狀態,我想那就是一種等死的感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1:05

第二十三回

  「宣?——」只見秦修從神色焦慮地奔了過來。待望清屏風後面的我時,只道出一個「宣」字就突然收了聲。
  
  我強扯著笑意,道:「宣容還真是大意,居然在這溫水之中睡了過去……害將軍擔憂,真是過意不去。」說話間,我將自己□的身子又往水中縮了縮,僅將自己的臉頰露在水外。
  
  秦修從聽我語氣支吾閃躲,可能當我是害羞所致,亦配合地別開了頭去。
  
  我從頭一回見著秦修從到現在,還從未像此刻這麼盼望他速速離去的。望著屏風外他模糊的身影說道:「宣容無事,將軍早些回去歇下吧。」我話剛說完,就望見聽著動靜的秀秀跟香兒緊張地奔了回來。她們陡然見我與秦修從一裡一外,氣氛顯得古怪,又當我在算計些甚麼,忙帶上門匆匆溜走了。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雖說眼下看起來是像這麼回事,可是這真不是我本意來著。
  
  門一關,室內的氣氛陡然變得曖昧還有——恐怖。
  
  秦修從站在屏風外頭深深歎了口氣,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心急如焚,忍不住又說道:「將軍若是無事,還是回去早些歇……」
  
  「這些日子,你如此躲避我,當我不知麼?」秦修從突然有些惱怒地打斷我,人也轉過身,隔著屏風直視著我。
  
  我低下頭,「將軍多慮了,宣容不敢……」
  
  「我很是不喜你這般有意疏遠的恭敬——」秦修從語氣含著薄怒如此說著,身影卻也越過了屏風走近了我。
  
  望著他瞬間來到我眼前,我頓時驚呆,彷彿突然被人往懷中揣了一個定時炸彈。
  
  我驚恐地抱著胸前的□,仰頭說道:「將軍,有甚麼話待明日說成麼?眼下這般真的有違妥當。」
  
  我見秦修從眉頭輕蹙地望著我,陡然間一隻手伸入手中,抓住我的手臂,面孔赫然貼近,與我四目相對。
  
  眼見秦修從雙唇在我眼前閃爍,忍不住口乾舌燥,不經意地抿了抿雙唇。也不知是我剛剛的小動作過於誘惑又或是□著的雙肩視覺效果衝擊力較強,秦修從的雙唇居然在我眼前越來越近……
  
  我產生錯覺了麼?為何我認為他此時這是想要吻我呢?
  
  頭腦一熱,居然整個人也跟著微顫。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啊,時間對了,地點沒問題,人物……人物……人物卻多了一個!?哦,天,我差點忘記了!
  
  我忙將雙手推在他胸前,阻止住他的動作,冷聲道:「將軍自重——」說完這話,我恨不得即刻咬掉自己的舌頭,我千辛萬苦不就是等這一刻嘛?居然,我居然還得違背自己的「色心」拒絕他?老天啊,你這不是有意揮斷我吳精彩的前途麼?
  
  秦修從目光一緊,說道:「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我深吸了口氣,說道:「將軍,如若你還沒有弄清自己的心意,請不要碰我……」
  
  秦修從身體一滯,有些茫然地說道:「我……不知自己的心思,我只想要看看你,聽聽你說話……」
  
  我心頭振奮異常,彷彿是經歷了連日的悶熱潮濕,突然間狂風暴雨,而我站在大雨中,暢快淋漓,只想大喊出聲。可一想到眼下的處境,我冷靜地徐徐道:「那將軍唯有自己去聆聽自己的心思了,有了答案再來尋宣容吧。」
  
  秦修從眸光一黯,盯著我半晌,欲再言語,卻只是動了動雙唇沒說出一句話,終是緩緩鬆開了抓著我手臂的手掌,說道:「夫人,下回還是留個下人伺候你沐浴吧。」
  
  我咬著下唇,望著他負手而去。
  
  心頭閃過的失落轉眼間卻又被雀躍取代,至少他秦修從眼中已經有我了不是。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哼,紀紅瑤,老娘我不報仇,我就不是吳精彩!
  
  秦修從已然走遠,我正在合計著如何報仇雪恨之時,眼前的溫水之中赫然冒出一張水妖般的面容,我嚇得忙向後靠向了桶邊……
  
  由於屏息的關係,此時他大口喘著粗氣,□的胸膛亦跟著劇烈起伏。烏黑的髮絲如數浸濕,此時正順著水滴沿著白皙的面頰緩緩流下,溫水從他姣好的容顏上撫過,流過淡色的唇間,閃著眩暈的色澤……
  
  眼前的畫面說不出的蠱惑跟邪佞,望得我心「通通」直跳,激烈程度甚至遠遠超越了方才秦修從欲吻我的那一刻。
  
  只是再定睛一看,他此時的眼神卻不怎麼友好。我正欲開口之際,忽聽得秀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夫人,你還好麼?」
  
  我忙推開他將他擋在身後,扒在桶邊一望,居然秦修從離去之後木門依然大開著,我忙說道:「秀秀,我……沒事。你將門關了,早早歇下吧,我很累,不要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聽到沒?」
  
  秀秀頓了頓,乖巧地應了聲「好」,就關上門離去了。好在我這屏風在夜晚時分,不是那麼的通透,秀秀匆匆一瞥倒是甚麼都沒發覺,還好。
  
  一系列的刺激,讓我忍不住有些癱軟地扒向桶邊,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甚至忘記了此時我同冉逸如此「坦誠」的相待方式。可就在我還沒來得及喘息之時,身後的男人突然大力扳過我的身體,將我推靠在桶邊……
  
  他兩隻手分別在我的身側推著桶邊將我控制在他的身前,有些古怪地問道:「歡喜得緊,是麼?」
  
  我望著他水淋淋的上身,陡然想到眼前尷尬的處境,咬著牙說道:「眼下這般已經有失禮數了,世子還是快些離去吧!免得遭人話柄。」
  
  「小王向來不在意那些狗屁世俗之禮。」他眼神陰冷,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和善帶笑。
  
  他突然騰出一隻手輕柔地撩起我耳際的濕發,調笑道:「嫂夫人,如若被秦將軍知曉你深夜時分與另一個男子赤身裸體共享鴛鴦浴……你說,他還會想要看看你,聽聽你說話麼?」陡然記起自己以往對他跟秦修從曖昧關係的推斷,懼意頓時上竄,他若是此時陷害我?我真的死字怎麼寫都不知了。
  
  我不敢再說一句話,心中卻在不停盤算到底該怎麼辦?
  
  半晌,我望著他陰冷的嘴角,別開臉沉聲道:「世子莫再捉弄宣容了。」
  
  他突然輕佻我的下頷,我被迫直視著他,他挑眉輕笑道:「你為何不敢望我?」
  
  我依舊又別開頭,逃離他手指的控制,低聲說道:「莫要鬧了。」說話間,我侷促著將雙手環在自己的胸間,好在這桶溫水還熱氣飄飄,倒不至於被他望了去。
  
  我看了眼今夜有些陰晴不定的冉世子,著實想不通他今夜此行的目的。可想來想去,我亦覺得他都不會害我。不知為何,我始終信任他,當然與那兩個饅頭的恩情不無干係。他畢竟在危難關頭解救過我,就憑於此,我也不會將他當成是我的敵人。可是一想到秦修從,我心情又有些糟亂。他與秦修從到底是個怎樣的關係呢?
  
  不管甚麼關係,必須得先將眼前的窘狀化解了去。我低首垂目,心中忐忑萬分。現在這種狀況,誰先出水都欠妥當,我望了眼方才急脫在桶邊的衣衫,躊躇不定。眼下,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將那衣衫取回來套在自己身上呢?
  
  我更加不指望他先出去幫我遞衣衫,至少我下身還有件薄裙,而他……我真就不敢想了。
  
  想了想,我將自己的長髮拔到胸前,倒是可以勉強遮住胸前兩點,我正欲起出水,誰知他卻突然欺向上前,皺著眉頭低聲問道:「宣容,你為何突然間戀上了秦修從?」
  
  「丫……」我有些聽不懂他此話是甚麼意思。難道以往的宣容對秦修從沒有愛意麼?這……未免也混亂了!
  
  我佯裝鎮定地說道:「眼下這會兒,不是傾談心事的好時候吧?」我語氣中微微透著怒意,「話說,世子還未說於宣容聽,到底為何深更半夜大駕光臨我怡心院。」
  
  他聽我如此一問,身體一怔,半晌諾諾說道:「我……我只是有些擔憂,畢竟……多日未見……」他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地含糊說著,說到最後突然一把摁住我的雙肩,道:「總之,你不能同秦修從一起。」
  
  我面色一僵,難不成他想同我坦白他與秦修從之間的牽扯?
  
  我正視著他,半晌無語。他又重複道:「宣容,應承我好麼?」
  
  見他美目之中儘是期待的神色,我居然心頭泛起了不忍,歎了口氣,道:「可……他是我的相公——」
  
  「我不理!」他居然有些任性地打斷了我。
  
  我不悅道:「世子,你為何總是緊盯著我不放呢?你在我這裡耽擱的時日,秦修從同紀紅瑤都可以生一堆孩子了,你若想管,就去紀紅瑤那張羅吧。」
  
  他雙手依舊摁在我□的肩頭,眉間赫然緊皺,居然滿面的疑色。
  
  此時我又有些惡毒地說道:「你的心思我明瞭,可我要說的是,不管是你或者紀紅瑤,我都不會將秦修從拱手讓出。」說著,我顧不得甚麼禮義廉恥,欲出水去,取回自己的衣衫。
  
  他突然雙目瞪圓、目光訝異地說道:「宣容,你莫不是真患了失心瘋吧?」我被他這麼一嚇,忙又縮回了水中。
  
  就因為被我看穿了心事,他居然詛咒我得失心瘋?
  
  我目光如刺,說道:「你與秦修從的事兒我不予理會,但也請你不要插手於我同秦修從之間。」
  
  他突然低笑出聲,「宣容啊宣容,你讓小王說你些甚麼好呢?」
  
  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難道……我看錯了?聽錯了?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我也許真的疏忽了……
  
  就在我思緒亂飛之時,一張掛著調笑的俊容陡然靠近我眼前,甚至於他挺直的鼻樑已經輕觸到了我的鼻間……
  
  我慌忙向後讓了讓,只聽得他低聲道:「宣容,見你平日聰慧過人,居然也有如此愚鈍之時。」話說間他又湊近了些,蠱惑道:
  
  「本小王絕無龍陽之好,宣容如若不信?大可一試便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1:23

第二十四回

  「本小王絕無龍陽之好,宣容如若不信?大可一試便知……」他玩世不恭的語氣之下帶著□裸的暗示。
  
  他玩笑也好,試探也罷,我未聽進去半分,只是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張俊美得邪乎的臉,呼吸極其之不順暢。
  
  冷靜,冷靜,吳精彩你不能見到美男就雙眼發直,腦子發昏!
  
  我尋回自己的聲音,道:「世子好龍陽與否,均與宣容無關!」
  
  眼前原本調笑的面容在聽完我的話之後,陡然一僵,冷聲道:「宣容,你莫要激怒我?」
  
  望著他此時冰涼正經的雙眸,原本被他這般死纏爛打鬧得很是煩躁的心中突然泛起懼意。我護著前胸,與他四目相對了半晌,終是別開頭去不再理會他,我鼓起勇氣從水中起身,欲跨出去撿自己的衣衫……
  
  可就在我剛一起身之時,赫然被他伸手從腰後撈過,他手臂同時用力,我瞬間就踉蹌著撲進了他□的懷中。我正想仰首叫罵,雙唇頃刻間就被柔軟覆上……
  
  腦海中突然白茫茫一片……
  
  安靜——寂靜——心跳聲——
  
  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腦突然飄過秦修從的模樣,我頓時尋回理智,使出蠻力猛得推開了他。
  
  我顧不得自己的□,慌亂地跨了出去,迅速撿起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直到我抓緊了自己的衣襟口,才稍稍平息了自己方才驟亂的心跳。
  
  想我吳精彩活了這麼些年,與男人這般□相粘,著實還是頭一回。不曾想我這老枝老葉,居然還敏感得很,以至於現在這肌膚之上還有方才觸碰他身體時的燥熱之感。
  
  我含恨怒視著他,他卻不以為意地靠回桶邊,嘴角漸揚,慵懶輕道:「秦修從從未如此待過你吧?本小王今夜吃點虧,就讓你討些便宜。」
  
  我咬著牙擠出了三個字:「不要臉!」
  
  「有沒有比方才聽到秦修從的話更加歡喜?」他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說著輕薄之語。
  
  我怒氣直竄腦門,道:「無恥,快給我滾!」
  
  他不怒反笑,「宣容此般潑辣模樣,本小王頭一回見,倒也頗有幾分不一樣的趣致。」
  
  我在心中詛咒了他半晌,暗暗決定再也不同他有任何糾纏。這廝完全就是生著一副好皮囊卻一肚子壞水的下流胚子,居然消遣到老娘頭上來了!
  
  我正了正身,冷聲道:「世子若再不離去,我可要叫人了?」
  
  他斜了我一眼,滿不在乎地說:「如若你有膽量出去叫,本小王一定在此候著。」說完笑瞇瞇地瞧著我,篤定我不敢出去喚人。
  
  我越過桶邊,說道:「世子說話算數!」心中忍不住罵道:無賴!
  
  「當然。」他揚眉肯定道。
  
  我將衣衫整理好將自己包個嚴實,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道:「齊王世子風流好色,居然垂涎於秦將軍的夫人,夜半登門,欲行不軌……」說話間,我將他除下的黑色夜行衣撿起,「剛好還有這身行衣作證。我想,這消息傳出去,對齊王府來說不見得是甚麼光彩之事吧?」說話間,我慢慢吞吞故作開門的姿勢。
  
  只聽得身後一聲無奈地低喚:「宣容……」
  
  我轉過身,微笑道:「世子稍安勿躁,我這就去喚人。」
  
  只見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宣容,就算你如此狠心趕小王走,也得給小王……找件乾淨的衣衫吧?」
  
  …………
  
  那日之後,我像躲瘟疫一般躲著冉世子。
  
  他那晚的所作所為,我至今無法猜透。而且他與秦修從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我也無法斷定。有可能是我誤會,但也不排除他可能為了看緊秦修從反而存心來挑逗我的可能性,所以我對他只能是敬而遠之。
  
  慶幸的是,那夜之後,他來將軍府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這讓我頗感欣慰。更令人稱奇的是,我與秦修從的關係居然也日漸緩和,而且有往越來越好的方向去行進。
  
  秦修從在那夜之後,隔天就會來怡心院小坐,雖然言語不多,卻也能陪我品上一盞菜,偶爾還會同我吃上一餐飯。這讓我竊喜萬分,沒多久就將冉世子夜鬧怡心院的□事件遺忘在了腦後。
  
  這天日落時分,秦修從似往日一般來到了怡心院。
  
  秀秀同香兒備好茶水,相視一笑,道:「將軍,奴婢們去備晚膳。」說完福身隱了下去。這兩個小機靈看到近日秦修從來得勤些,那興奮勁比我還誇張。我只是在心中暗暗歡喜,她們可好,嘴邊都哼上小曲了,我搖頭輕笑。
  
  「何事如此好笑?」秦修從押著茶問道。
  
  我輕遮唇口,不好意思地說道:「宣容是笑那兩個小鬼。」
  
  秦修從眼角一揚,不解道:「兩個小鬼?」
  
  我笑道:「我那兩個鬼丫頭,見著將軍日日過來,比我還歡喜得緊。」
  
  「那……宣容你呢?」秦修從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盞,認真問道。
  
  我被他陡然一問,有些不知所措,緊張到放在桌上的手也攥成了拳頭。
  
  他見我低首不語,突然伸手將我攥成拳的手緊握在了手中。我心跳加速卻也不敢輕易呼吸,生怕眼前這只是幻境。
  
  秦修從將我的手拉了過去,帶繭的手掌粗粗地磨砂在我手背,說不出的酥麻刺激。我壓抑著興奮勁,扮作害羞不敢抬頭的模樣垂首不語,可心中卻樂開了花。
  
  「我秦修從自記事起,不是在征途上就是戰場上,對女人……對女人真的是一竅不通。」我抬首望著秦修從,他目光一片柔和,連語調都輕柔無比,「我秦修從是一個粗人,對女人,我亦從未去推測過她們的心思,也從未想著去知曉。可自從上回從黑風山回來之後的這段日子……」他頓了頓,「見不到你時,我會想……會想你此時在做些甚麼?瞧見你時,又想知曉宣容此刻在想些甚麼?這……讓我很慌張,忍不住又厭煩你,可一想起你,我又不自覺地想即刻見到你……」我深吸了口氣,忙伸手輕按在他唇間,阻止他繼續再說下去。
  
  不是不想聽他說下去,而是我要先消化一下他方纔那一番話。自我穿來之後,他跟我說過的所有話都加在一塊也遠沒有此句這麼長。待我意識到他方纔那番話的意義時,我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放飛至空中的煙火,燃燒著,眩暈著……現在誰要是給我一對飛火輪,我可以直接飛過太平洋,再飛到月球上,再飛到太陽上……呃……太陽先免了!總之,這一刻,我吳精彩的內心非常非常之興奮、開心、歡喜、快樂、刺激,還有很多很多,抱歉我一時尋不到那麼多的形容詞來精確描述我此刻激動的心情。
  
  這——是我吳精彩人生中頭一回得到帥鍋滴表白……
  
  我很想——華麗麗地大哭一場!
  
  我哆嗦著太過於興奮的唇角,憋死了無數腦細胞壓抑著自己隨時而來的仰天長笑,赫然垂首嬌喚一聲:「將……軍……」
  
  秦修從依然握著我的手背,低喚道:「宣容……」
  
  我忽又抬首道:「宣容心裡好亂,將軍容我靜一靜,好麼?」秦修從可能是沒想到我會突然而來這麼一句話,頓時話語哽在喉間,面色尤為無助。
  
  說完此話,我硬著心將一臉莫名其妙的秦修從請出了怡心院,連口飯都沒讓他吃上。
  
  我咬著下唇望著他遠去的挺拔背影,天可憐見,我是多麼想將他推倒在床狠狠蹂躪一番!
  
  這時,躲在一旁偷聽的秀秀像鬼魂一般遊蕩了過來,將一臉花癡的我生生嚇了一跳。正想責備她走路無聲,她卻鼓著小臉,想發火又不敢的模樣小聲嘟囔道:「夫人,奴婢猜不透你了!」
  
  我笑道:「讓你猜透,那你不就變成我了。」
  
  她依舊不悅道:「將軍眼下對夫人如此上心,夫人您怎地又將將軍趕走了呢?」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道:「你還小,乖,打醬油去罷。」說完忍不住自己嘿嘿樂了起來,秀秀一臉古怪地望著我,卻也不敢再吱聲。
  
  不是我方才發神經,而是我突然想到一句話:男人對越容易上手的女人越不會過於珍惜。反之,擺在眼前想到卻得不到,那才是男追女的至高境界。
  
  我不能讓自己太快屈服在他的懷抱中,至少等到明日?不,後日!還是大後日吧!怎麼說他也折磨我這麼久,讓他吃點苦頭權當是報仇了!
  
  接下來的兩日我快樂地在將軍府遊蕩,可是卻獨獨躲著一個人,那就是——秦修從。
  
  可有的時候越是想躲開的人,卻總是能不期而遇,比如說紀紅瑤。
  
  從上次她想對我下毒手之後,這是我頭一回見著她。讓我詫異的是,她容顏有些憔悴,甚至連平日裡的囂張氣焰也弱了下來。雖說,我不怕她,可是想到上次她猙獰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毛毛的。
  
  我靜靜地坐在湖亭中飲茶,風雲不動望著遠處,亦裝作瞧不見她。
  
  她卻也臉色平淡,故作無事狀,道:「姐姐,好興致呀?」
  
  「妹妹別來無恙啊。」我用杯蓋拔了拔飄浮的茶葉,心中有些發慌,早知不讓秀秀回去給我取甚麼狗屁蒲扇了。
  
  她毫不客套地在我對面坐下,笑道:「就是幾日未見到姐姐,心中甚是掛念。」
  
  我望著她陰森的笑意,心中如生草了一般,直盼著秀秀快些回來。她見我不理不睬,又欺身上前,佯裝平靜地問道:「姐姐,您在等將軍麼?」
  
  見她整個人似乎都魔障了,越發不想再與她糾纏下去,我客套道:「妹妹,我身子乏了,想回怡心院歇息會兒。」說完起身欲離去。
  
  誰知,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度甚是嚇人,只見她有些癲狂地說道:「你是有意躲我麼?」
  
  我大力甩開她的牽制,怒斥道:「紀紅瑤,這是在府中,你莫要太放肆了!」
  
  她無所謂地大笑道:「姐姐,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否怕我了?」瘋子!此刻她的模樣同瘋子真沒有兩樣。我不去理會她的歇斯底里,逕直跨出湖亭。
  
  沒料想,她又追了出手,拉著我的手臂,狠然道:「宣容,你說,你到底用了甚麼妖術迷到將軍成日往怡心院跑?」
  
  我冷笑道:「紀紅瑤,沒了男人,難不成你就活不下去了麼?」說話間,我掙扎著想擺脫她的控制。可她卻如天降神力一般緊緊拽著我的胳膊,絲毫不見鬆手。我們就這樣一直拉拉扯扯地來到了湖亭曲橋之上。
  
  「將軍不是普通的男人,她是我紀紅瑤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她突然咆哮道。
  
  我充耳不聞,伸手去扳她的手指,只想速速離去……
  
  誰知就在此時,她突然面色陰冷地說道:「我不好受,你也別想活!」
  
  說話間,猛得將我往荷塘中一推,毫無防備的我心中一涼,頓時仰面往池中倒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1:40

第二十五回

  就當我身體向後往水中仰去之時,求生的本能讓我在慌忙之中胡亂抓著救命稻草……
  
  誰知離我最近的紀紅瑤居然被我猛得抓住了衣袖。
  
  這會兒,就算是天皇老子在我眼前,估計我也六親不認了。驚恐之中我唯有死死拽住紀紅瑤袖口的上好面料。紀紅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慌在了橋邊,驚恐之下完全無法承受我身體的重量,一瞬間,我倆雙雙栽入了水中……
  
  就在我埋進水中那一剎那,突然靈光一現,MD,我怕啥?老娘會游泳!而且小學時還參加過校隊呢!
  
  許是由於太久未落過一滴雨的關係,這荷塘裡的水質不是普通的差,剛剛落進來時不小心嗆了口水,噁心得我直翻白眼。
  
  我忽視這一池的渾水,調整著自己的姿態想快些浮到水面上去,赫然感到紀紅瑤在水中不停地上下撲騰,而且時不時踢蹬到我的身子,導致我根本無法冒出水面。
  
  此刻我才反應過來,這死女人居然是不會游泳的。心頭一喜,這紀紅瑤果真是害人終害已。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竊喜,她居然猛得一把扣在我的肩膀。我心中一驚,要知道,這不會游水之人,求生時的本能會讓她在水中亂抓胡撓,可一旦讓她抓到,很有可能會將救她的人都拖下去一塊浸死的。想到這裡,我忙掙扎著想擺脫她。誰知她在水中撲騰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借力之物,作死地不撒手。
  
  我心中暗罵道:這個女人心腸委實太壞,到死都要拉個墊背的!
  
  我被她緊抓之際,越是著急,越是無法浮到水面上,甚至連呼吸都無法屏住,結果又一口髒水從鼻間灌入,我忙屏住呼吸,伺機尋找突破口。
  
  媽的!在岸上鬥不過她,在水中我難道還不是她的對手麼?
  
  眼看自己就快要憋不住口中的這一口氣了,我心急如焚。思緒紛亂下,我突然向她靠了過去,張口就在她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
  
  善良的小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我!
  
  我牙齒間持續用力,她果真吃痛地鬆開了雙手。我忙仰面向上,將臉送到水面,扣住曲橋大口喘著粗氣。這時只聽得秀秀的哭聲傳來:「快來人哪,夫人掉進水裡哪!救命啊!」
  
  秀秀背對著我的方向,跺著雙腳焦急萬分,顯然並未瞧見我已經冒出水面。我轉頭看向紀紅瑤的方向,只見那裡一個小小的水渦,冒著些許的水花慢慢地沒了蹤影。
  
  此時,我若是游過去救她,實則易如反掌。
  
  可我若真是去救了,那我吳精彩就是那天字第一號大蠢驢!
  
  不過,瞧見別人在我眼前活活淹死的感覺其實挺怪異的,哪怕我恨她恨得要死。
  
  可怪歸怪,我依然還是不會去救她。報應,誰讓你想先害我來著!可,她要是真死了,會不會做鬼也不放過我的?這女人活著就已經很難對付了,再化作厲鬼,我豈不是更鬥不過她了?我自顧自地胡思亂想著,可是想來想去,我依然沒能成功地說服自己去救那個女人。
  
  這時,只聽得糟亂的聲音傳來。我歎了口氣,也該她紀紅瑤命不該絕,一時半會兒應該還淹她不死,這些家丁肯定能救得了她。想到這裡我吸了一口氣,不顧這池水的污濁潛了下去……
  
  我潛下去當然不是救紀紅瑤!我只是想,她紀紅瑤奄奄一息,我卻生龍活虎的,也有欠妥當。我還是暫且沉入水中,等著這幫子奴才來搜救我為好。
  
  當然我預防這幫子蠢才萬一無法正確搜尋我的位置,所以在我沉入水中之時,伸出雙手在水上胡亂撲騰幾下,裝作垂死掙扎的模樣,然後慢慢滑入了水中……
  
  果然聽到岸上聲音傳來:「夫人在那,夫人在那,快……快!」
  
  聽完這話,我安心地沉入了水中。只聽得「撲通」一聲響,有人率先跳入了水中,緊接著又有人跟著跳下來。一時之間,這荷塘熱鬧非凡,倒頗有些像游泳館的感覺。
  
  我緊閉著雙眼,屏著呼吸。沒一會兒,就感覺自己被人緊擁在懷中,接著又被那人緊緊抱擁著浮出了水面。我依舊眼皮不抬,任人將我抱著送上了曲橋。
  
  「宣容……宣容……」居然是秦修從在低喚我的名字。我正想著作何反應之時,感覺自己面頰一熱,居然是秦修從見我不醒,伸手在我面上重重地拍打了兩下,我在心中暗暗叫苦:秦修從,你他娘的對女人能不能下手溫柔些。
  
  這時,秀秀嚎啕大哭的聲音傳來:「夫人,你……不能死啊……夫人……夫人……」這傻孩子,你夫人哪那麼容易死啊!
  
  我繼續裝作昏迷的模樣,突然感覺有一隻濕淋淋的手摁放在了我頸部,忽聽得秦修從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拍起我的臉頰,「宣容……宣容……」
  
  「咳……咳……」我裝作被水嗆到輕輕咳了兩聲。原本想再挺一會兒,可是再演下去,我這半邊臉只怕有被拍成發麵包子的可能。
  
  我虛弱地將雙目抬起一條縫,秦修從衣衫盡濕的模樣赫然在眼前……
  
  原來是她救的我?!
  
  我正想開口言語,突然秦修從猛得一把將我摁在自己胸口。他動作幅度太大,再加上我從水中出來還沒來得及喘上幾口新鮮空氣赫然被摁在他的胸間,導致我眼下完全無法呼吸。
  
  本該偷著樂的我卻根本無法享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唯有自虐般地用力將自己從他胸中推開,重重地喘著粗氣,說道:「宣容……宣容,透不過氣來了。」
  
  秦修從可能意識到自己方纔的失態,望著我的目光有些微怔。就在我剛想好好喘口氣時,他突然又一把將我攬進了懷中,這次只是將我淺淺擁在懷中,動作很輕很柔,彷彿生怕我再呼吸不到似的。
  
  我抬起手臂擁上他濕透的身軀,胸間像被人澆了一勺蜂蜜,甜進了五臟六腑……
  
  「幸好你無事……」秦修從在我耳邊低語。這一刻,我想,就算再將我送進池塘裡喝幾口臭水,我也認了。
  
  「將……軍……」紀紅瑤微弱的聲音陡然傳來。我同秦修從的身體同時一僵,我光顧著幸福了,突然之間倒是將她忘一個乾淨。
  
  我同秦修從轉首順聲望去,只見紀紅瑤似個水鬼一般被幾個家丁同丫頭扶起半靠坐著。那望向此時相擁著的我們,眼神更加淒厲可怖,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甚至懷疑此時的她到底是人是鬼?
  
  她滿目的淚水在眶中閃爍,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種絕望的氣息將她緊緊環繞,那無助的表情飄浮著死亡的碎灰,我幾乎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
  
  難道就只因秦修從給了另一個女人的擁抱麼?
  
  又或者說,險要關頭,秦修從選擇相救了另外一個女人?
  
  原本應該沾沾自喜的時刻,我卻在她陰狠眼神的逼視下心念無法再動一下。見她顫抖的雙唇張合之間似要言語,卻吐不出一個字。我抬眼望向秦修從,他亦回望著紀紅瑤,眼中的情緒我雖窺探不明,可我只知道他此時輕攬著我的雙臂並未鬆開分毫,這——就足夠了。
  
  我再望向紀紅瑤,生怕她胡言亂語,忙搶先說道:「將軍,都是宣容不好,一時大意失足落水,幸得紅瑤妹妹捨身相救……」
  
  紀紅瑤面色一怔,下唇顫抖著怒視著我,突然間狠狠咬上自己的下唇,彷彿生生要將那咬出血肉才甘心一般,這個畫面讓我心悸不已。我想如若可以,這會兒,她最想咬死的人是我吧?
  
  我又仰首道:「將軍,我無事,你快去瞧瞧紅瑤妹妹。」明顯被紀紅瑤駭人的眼神嚇到,我忙催促秦修從去平復一下那小妞的怨氣。
  
  秦修從在我的推促下,去了紀紅瑤的身邊,我不但沒有失落,反而還鬆了一大口氣。
  
  那日之後,「見義勇為」的二夫人足足病了數日。
  
  我有時在想,她對秦修從到底用情到了多深?她的生與死、喜與樂統統圍繞著這一個男人。秦修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可以讓她的人生從平和到翻轉甚至狂風暴雨。這是我兩世人都未曾有過的感受,說真的,我也真的不想去體會。
  
  雖然在那天,我在那一剎那間彷彿觸碰到了秦修從的心,可讓我失望的是,自那日之後,秦修從又似乎刻意躲避著我。也許是我太敏感,可是那實在太過於明顯,讓我不得不這麼想。
  
  而且據探子秦四兒回報,說秦修從這些日子經常日夜守著紀紅瑤,更加讓我胸間煩悶、怒火上竄。而且我最擔心的是,紀紅瑤那兩面三刀的女人,很有可能會對秦修從說是我惡意將她推入池中的,想到這裡,我這心裡更加惶恐不安。再加上秦修從這些日子刻意冷淡我,基本上可以確定紀紅瑤那女人這麼捏造了。
  
  我的天哪,為何她說甚麼秦修從就信,我說的就全是放屁呢?
  
  難道這就是他們兩小無猜的定義麼?
  
  我突然想到了與宣容兩小無猜的人,腦海中赫然全是那日與之□摟抱的曖昧畫面,我忙搖了搖頭,試圖甩走那些灼人的記憶。
  
  話說就在秦修從搖擺不定的這段日子,將軍府突然接到宮中頒來的一個爆炸性消息,頓時將我炸得粉身碎骨、支離破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1:58

第二十六回

  秦將軍接到聖旨,八月初八領兵十萬親帥出征,攻打滄南起義軍。
  
  我從秦四兒口中接到這個消息時,頓時愣若呆雞,腦海中能想得到的話語脫口而出:「秀秀今兒個初幾?」
  
  秀秀怔怔地想了想:「八月初六。」
  
  我蹭得站起身:「將軍在哪兒?」
  
  我提著裙角就往秦修從的書房飛奔……
  
  當我喘著粗氣闖入秦修從的書房時,未曾想念雲同刑末兩元大將都聚首於此。由於奔走太急,我彎著腰上氣接不上下氣地說不出一個字。三人均詫異地望著我,我吞了口口水,勉強將氣喘順了,再不顧甚麼狗屁禮儀規矩,衝口問道:「將軍,您真的要走麼?」
  
  秦修從並未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揮手讓念雲、刑末退了下去。
  
  我見他們離去,忙挨上前去又問道:「果真……要走麼?」
  
  秦修從輕輕吐出四個字:「軍令如山。」
  
  我心中一涼,雖然心中明白秦修從肩上職責緊要,可從我穿來之後秦修從並未離開過晉陽城,此次突然離京,我卻完全無法適應。
  
  「您若是走了,我……」我其實並不知自己要說些甚麼,只知道,這個時候,我不想他離開半步。
  
  「我又不是不回。」秦修從突然開口道。前世在電視上瞧見的戰火紛飛、鮮血淋淋的畫面齊齊聚集在我的腦海中,我忍不住渾身發寒。
  
  「我……不想你去。」我底氣不足地喃喃說道,實則更像是說與自己聽。不知為何?想到秦修從即將要離開,而我又完全無能為力,心中不免失落萬分。彷彿我千辛萬苦追逐的目標,在離我一步之遙,甚至唾手可得之際,轉眼間灰飛煙滅,無影無蹤……
  
  想到這裡,眼眶居然有些發酸,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朝著這個方向行進的啊。
  
  我上前一步說道:「將軍,宣容不願一人留在將軍府,帶我一起好麼?」 我滿臉期待地望著他。想到上次去黑風山的日子,上回都可同行,此次又有何不可?
  
  「胡鬧!」秦修從赫然打斷了我。
  
  我皺眉看著他的雙眸,大著膽子說道:「沒有你的將軍府,那還叫將軍府麼?」
  
  秦修從凝視著我突然歎了口氣,低聲道:「宣容,莫要再胡鬧了,到了滄南,我根本無法顧及你。」
  
  我像是燃起了一絲希望,忙說道:「我保證不給將軍添一丁點兒麻煩。」
  
  秦修從目光陡然間變得冷淡,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怎可日日拋頭露面、隨意行走?」
  
  我赫然抓住他的衣袖,依然不死心地乞求道,「那我著男裝,一定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將軍,求您帶宣容一起去吧。」
  
  秦修從冷著俊臉,顯然毫無情面可講。我突然有些火大,脫口而出道:「將軍歡喜了,是麼?」
  
  秦修從聽我如此一說,眉心漸緊,滿面的不解。
  
  「這些日子來,你不是一直躲避著宣容麼?眼下好了,初八一到,您就如願擺脫我了。這麼看來,初八原來竟是將軍大喜的日子!」我噙著淚委屈地說道,「將軍怎能如此狠心,無視宣容所做的一切,難道我真的如此不合將軍心……嗚……」我還有那些多的委屈沒有言明,唇口卻突然被封,而覆著它的並不是其它,而是秦修從微涼的雙唇……
  
  我仰首愣住,瞪著雙眼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突如其來的吻停在我的雙唇間,卻不止是吻這麼簡單!
  
  這是秦修從頭一回如此主動……
  
  我心中一柔,瞬間反應了過來!不好!老娘又中了他的「美人」計!
  
  我剛想掙扎著推開他,沒料想他突然雙手摁在我的後腰間,我根本無法騰出力氣來推開他。他雙唇只是輕輕覆在我的唇間,很輕很柔……那些許陌生的男性氣息讓我雙腳陡然發軟,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攀上了他的雙肩……
  
  苦苦追逐的男人此時正緊擁著自己,讓我不禁有些飄飄然。正當我有些欲亂情迷之際,秦修從突然將我從他懷中輕輕推出,微微喘息道:「乖乖等我。」
  
  呃……果真是「美人」計!
  
  我有些怨恨地抿了抿唇,正欲反駁,可是一瞥見他那誠懇溫柔的眸子,心頓時又軟了下來,更加不忍破壞此時如此平和甜蜜的氛圍。
  
  我幽怨地點了點頭。先應承他算數,反正腳是生在我身上,到時他們前腳起程,我後腳偷偷跟著,我就不信他秦修從還能將我綁回來不成!
  
  仰首看著秦修從此時有些晶亮的雙唇,心臟頓時抖了兩下。按常理說,良家婦女宣容這會兒應該羞臊不已地低首遙望自己的大腳趾頭。
  
  可是我吳精彩呢?
  
  赫然想到方才太過於短促濕淺的親吻,我心很是不甘。又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頸項,勾起嘴角說道:「宣容可以乖乖留下,只不過……」秦修從見我整個人投懷送抱,身體一僵,卻並未退縮,反而伸出手臂緊攬過我的腰身。我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道,又順勢往他身上粘緊了些。
  
  秦修從俯首望向我,驀然笑道:「只不過甚麼……」
  
  我踮起腳往他唇間湊了湊,媚笑道:「將軍打算如何賞賜宣容呢?」說完又將勾著他頸項的手臂緊了緊。
  
  秦修從眼角陡然閃過一抹笑意,彷彿還帶著不經意的羞澀。我看得面色一滯,不禁有些癡了。此時的秦修從全無平日那般冷酷淡漠,實則更像是一個溫柔的儒雅男子,這讓我覺得很是新奇。此般模樣的秦修從反而更具誘惑力,激得我這個良家婦女頗有些「獸性大發」的意思。
  
  我又貼進了些,柔道:「將軍,為何不言語?」
  
  秦修從終是將我推離自己的身體,眸中含笑道:「賞賜麼……待我回京之日再補,較為妥當。」
  
  我頓時面孔一板,就知他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他可能一早就瞧出了我欲偷偷隨行的意圖。
  
  沒想到,第二日八月初七就證實了秦修從是多麼不信任我。
  
  八月初七這天,我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聽秀秀神神秘秘地說:「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被將軍訓話了,誰若是允夫人您離開將軍府一步,統統軍法處置。」
  
  原本睡眼惺忪的我,陡然一激靈,清醒無比了。
  
  我緊張道:「你聽誰說的?」
  
  秀秀抿了抿唇,一副害羞的模樣,我心下明瞭,肯定是秦四兒那小子說的。
  
  完了完了……
  
  我連隨行的男裝都備好了的,這……可如何是好?
  
  八月初七這天,我又一次硬闖入了秦修從的書房,還是念雲刑末同秦修從三人。
  
  此次,還未等秦修從指示,念雲刑末他們二人就互看一眼,連忙知趣地退了出去。
  
  我氣憤地說道:「將軍,您這是做甚麼?」
  
  秦修從倒是不裝糊塗卻也未想搭理我,只是抬眼望了望我,微微一笑。
  
  我忙哀求道:「將軍,您就答應帶我隨行吧?」
  
  秦修從眉峰一挑,慍怒道:「戰場豈是兒戲,我主意已訂,宣容無須再多言了。」我望著他稍稍陰冷的眼角,儘管心中煩悶,卻也垂首再不敢言語。
  
  興許是他見我此般低落的模樣,心有些不忍,居然上前一步把我攬入懷中,輕輕將我的額頭抵在他胸前,輕撫著我的髮絲,柔聲道:「此行定會速戰速決,多則月餘,我必定回京。」
  
  月餘?
  
  想到這裡,我臉又是一垮。
  
  可是耳邊秦修從的低語,溫柔如春風拂過,將我的失落與煩躁瞬間拂平了。我正想在他懷中再賴上些工夫,誰知又被他喚來秦四兒將我帶了出去。
  
  回到怡心院,越想越覺得不對,怎麼秦修從稍稍洩露一點柔情,我立馬就就犯了呢?數次都是想要與之理論的,卻都被他在一吻一抱之間,將我的銳氣全數挫了個乾淨。吳精彩啊吳精彩,你怎麼就如此沒出息呢?
  
  就這麼想著,我又想去闖秦修從的書房,可剛站起身,又覺得不妥。再去,那就是第三回了,秦修從該厭煩我了吧?
  
  我忙遣秀秀去秦修從那通報,說我方才身體不適突然昏倒,請秦將軍趕緊來瞧瞧我。
  
  秀秀倒是也沒問緣由,很聽話地拔腿就跑了。
  
  果真沒一會兒秦修從就匆忙而來,我忙躺回床榻上裝作無力的模樣半靠在了床頭。
  
  秦修從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笑道:「宣容,你莫再出這些鬼把戲了?」
  
  我依舊裝模作樣道:「將軍幾時也會講笑了。妾身真的身體不適。」
  
  秦修從低低一笑,「既然宣容身體不適,看來是無法隨軍了。」
  
  「隨軍?!」我頓時兩眼放光,從床上坐直了身體,連病都忘記裝了。
  
  再一看秦修從雙目含笑的模樣,頓時垮下了肩膀,喃喃道:「妾身這些小把戲真真讓將軍見笑了。」既然已成定局,我也再不勞心了。翻身下床,不安道:「將軍,您可要快些回來啊?」
  
  秦修從只是歎了口氣,沒再言語。我亦大膽地上前將自己埋進他的懷中,為何我同秦修從的感情剛剛有些起色的時候,他就要出征了呢?我還沒有成功地將他推倒呢,他怎麼就走了呢?
  
  推倒?推倒!推倒……
  
  秦修從不是明兒個才出發麼?餘下的工夫用來推倒他那是完全夠用了。
  
  說話間,我有些急不可耐地將魔爪伸向他的腰間,欲輕扯他的腰封……
  
  他赫然將我欲行不軌的手摁下,蹙眉問道:「你這是做甚麼?」
  
  我仰首說道:「宣容高低是離不開這將軍府了,所以欲先領賞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2:14

第二十七回

  秦修從臉色一變,「刑末念雲還候在書房等我商談出征之事,休要胡鬧。」說話間,攥著我的手,不允我再有任何不軌。
  
  我像狗皮膏藥一般粘在他身上,絲毫不見氣餒之意,「那就讓他們候著!」我有些賭氣地說。
  
  秦修從哭笑不得,唯有仰首歎息。
  
  我當他默認了。
  
  我想從他手中拽出自己的雙手,可秦修從面上雖沒有言語,那攥著我的手掌卻沒有放鬆半分。我焦急地不停掙脫,他卻淡淡一笑,無奈道:「宣容莫再鬧了。」
  
  我仰首認真道:「誰有閒工夫同你胡鬧,你快些鬆手,就來不及了!」
  
  秦修從眼中儘是不解,半晌,他在我耳際小聲道:「宣容,等我回來,可好?」
  
  又來這一招!這次,我可是學聰明了,無論如何也不允自己在他片刻溫柔之下妥協。我道:「為何此時不可?」我目光緊鎖住秦修從,不容他有半分退卻。
  
  秦修從在我目光逼視之下歎了口氣,突然低身將我打橫抱起,往床榻走去……
  
  我驚呼一聲,突然意識到接下來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情事,頓時心「突突」跳得厲害。雖然在心中幻想過萬千次這種情境,卻未想到自己在這一刻,居然老臉有些發燙,這實在是令人費解!我怎麼突然就害羞了呢?
  
  我不敢仰頭去望秦修從,唯有將臉深深地埋進他懷中……
  
  秦修從緩緩將我放於床榻之上,我垂下雙目,如何也不敢正視他。秦修從和衣在我身側而臥,調侃道:「方纔你拚命留我,此時又作何不敢望我了?」
  
  一定是日頭太亮的原由,才會讓我如此般羞窘。我想如若要是夜晚興許我這老臉就能風雲無動了。
  
  「……」我頓了頓,卻實在不知如何應對。想我平日裡才思敏捷談笑風生,可此刻,卻有一種腦筋糾纏短路的錯覺。
  
  秦修從突然將臉頰埋在我的肩窩,低聲道:「真有些不捨離去……」
  
  我以為他說的是初八之行,正欲開口,卻見他陡然翻身下床,喚道:「來人!」我疑惑不解他的意圖,傻愣愣地望了半晌。
  
  這時,秀秀同香兒並肩走了進來。
  
  秦修從平靜道:「夫人身體不適,你們倆守好了,決計不允她隨意走動。」說完望都沒望我就踏出了門去。我頓時懊惱萬分,原來他方纔那句「捨不得離開」是說的此時,我真是大意了。正想惱怒,可想到他那聲如輕歎般的「不捨離去」,心中又忍不住甜絲絲的,好似攀上了雲端。
  
  可再次望向秦修從匆匆而去的背影,又不免失落萬分。
  
  我歎了口氣斜靠在床頭,難道撲倒他就如此之難麼?他秦修從的心難道是鐵打銅鑄的麼?我如此投懷送抱也無法讓他為我動搖半分,我甚至忍不住咒罵起書房候他的念雲刑末來了。明日將軍就要出征了,他們也不知看點眼色行事,怎麼地也得放人家夫妻溫存一番吧?
  
  夫妻溫存?
  
  我為何突然想到了紀紅瑤,他秦修從該不會狠心捨下我去同紀紅瑤溫存了吧?
  
  想到這裡,我忙驚慌地跳下了床。跟秀秀香兒吩咐道:「你們倆,快,快,替我守著將軍書房,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回來稟報。」
  
  兩個丫頭見我著急的模樣,半分沒耽擱地慌忙去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笑,秦修從與紀紅瑤的男女之事,不知做過多少回了,眼下就算是我阻止住了,那又有何意義呢?
  
  我甚是煩惱地將自己平擺在床榻之上,內心糾結萬分,滿腦子都是秦修從與紀紅瑤□交纏的畫面。
  
  半晌,我突然從床上坐起。心想,反正明日將軍出征了,不管以往如何,明日起程之前,我定讓她紀紅瑤摸不上秦修從的邊。
  
  想到這裡,我追到秦修從的書房,剛好見到秦四兒同秀秀在書房外竊竊私語。
  
  我微笑著上前,秀秀率先望到我,忙紅著臉問道:「夫人,您怎麼出來了?將軍那會兒吩咐說……」
  
  「好啦好啦,我自有分數。」我無奈地打斷了秀秀的說教。
  
  我笑嘻嘻地踱到秦四兒面前,秦四兒被我笑得心中發毛,忙恭敬拱手道:「小的參見夫人。」
  
  「都是自家人,將規矩放一放。」我親切道。秦四兒同秀秀互望一眼,兩張年輕的臉龐頓時爬上了紅雲。
  
  我走到秦四兒邊上,閒問道:「四兒,將軍在書房麼?」秦四兒輕輕點了點頭。
  
  「同念雲、刑末?」我又問道。秦四兒又點了點頭。
  
  我頓時放下了心,又問道:「二夫人今兒個有來探過將軍麼?」
  
  秦四兒認真道:「今兒個,夫人來兩回,二夫人來了兩回,但是夫人進書房一回,二夫人只是來望了望就回去了,並未見著將軍……」我揮揮手打斷他,這小子,誰要聽他說得如此詳細了?
  
  我道:「四兒,將軍明日就要起程了,與刑末念雲定是有要事相商,不管是誰,都不允擾了將軍,明白麼?」
  
  「小的明白!」秦四兒恭敬道。我就知他機靈,小伙子還是很有前途的。說完我就轉身回了怡心院。
  
  回到怡心院度日如年地熬到日落時分,就實在是坐不住了。我又快步來到書房,只見秦四兒依舊忠心耿耿地守在門外。
  
  我上前問道:「二夫人有來過麼?」
  
  秦四兒答道:「半個時辰前來過。」喲呵,小腿跑得比我還勤。秦四兒又道:「小的同二夫人說了,秦將軍一旦得閒,我定說與將軍聽二夫人來過,不用勞煩二夫人來回奔走。」
  
  我抱著胳膊湊近了些,挑眉望著他,他侷促得撓了撓頭,紅著臉低頭道:「夫人放心,即便將軍有工夫,小的也不會說的。」
  
  我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心中甚是滿意。
  
  又在門前同秦四兒胡扯了幾句,再抬頭一望,連月兒都掛上樹梢了,再這麼等下去可真不是個事兒。
  
  八月初七的夜晚,我又一次闖入了秦修從的書房。
  
  這次,他們三個反倒全無詫異之色,均很平常地望著我。秦修從似乎還略帶著笑意,彷彿篤定我一定會來一般。我見秦修從絲毫未帶怒意,大著膽子說道:「明日就出征了,將軍您體諒下屬下,他們二位也需同妻兒嘮叨告別呀。」
  
  秦修從被我說得面色一怔,念雲刑末同時望向我,目光中居然帶著感激同竊喜。原來這二位爺也著急回家撫慰嬌妻,被我如此一說,正合心意呢。
  
  秦修從可能聽我說的不無道理,輕輕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念雲同刑末如同被大赦的囚犯一般忙拱手退了出去。
  
  秦修從立於我身側望著他手下的兩元大將的背影,目光未轉。半晌之後,他存心忽視我,打算跨出書房……
  
  我眼尖手快、反應極其靈敏地搶身在他前頭,將書房的木門在背後推死,整個身體靠在門縫之上,含笑望著眼前的他。
  
  他見我此般模樣,突然欺身上前,伸手撫在我的臉頰,低聲道:「你知我會做甚麼?」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機關算盡不就是為了此刻麼?怎麼會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甚麼?
  
  秦修從突然身子一低,猛得將我扛在了肩上。我正欲尖叫之時,卻被他放在了案邊的貴妃榻上。還沒反應過來眼下甚麼狀況時,秦修從手掌已伸向我的腰間輕扯那紫色的垂帶……
  
  我忙推住他的手,驚道:「在這兒?」
  
  秦修從低低一笑,「怕了?」
  
  我望著他含笑的雙眸,心虛道:「這是書房。秦四兒還在……」
  
  「四兒對你忠心耿耿,你更無須擔憂了。」秦修從語氣帶著些許調侃之意。
  
  我有些尷尬地將目光亂飄,原來他一切都看在眼裡,只是未說而已。我忙扯開話題,「將軍,隨我回怡心……嗚……」唇間陡然被秦修從微帶涼意的雙唇覆上……
  
  (和諧內容)
  
  「夫人,你流血了?」秦修從吻著我耳際的凌亂髮絲低啞地說道。
  
  我思緒空白,心想,為何這麼多人造謠第一次會很疼?為何我一絲痛楚都沒有?不禁不痛,而且□毫無知覺。
  
  「看樣子,你的賞賜唯有等我自滄南回京之時方能討回了。」秦修從低低地呢喃,可那微涼雙唇卻依舊肆意在我頸間摩擦徘徊。
  
  「丫……」陡然反應過來,猛得推開他看向自己雙腿之間。居然褻褲依舊完好地穿在自己身上,只是那白色的薄料之上赫然透著一抹刺目的鮮紅。
  
  鬱悶同窘臊一併襲來,我捂著臉無力地癱回榻上……
  
  我想……這世上應該沒誰比我吳精彩還倒霉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2:49

第二十八回

  情緒低落地躺在怡心院的床榻之上。此時若不是秦修從含笑將我擁在懷中,我估摸著此時這怡心院裡的大小擺設全得被自己砸個精光。
  
  我鬱悶無比,而秦修從見我不停唉聲歎氣一直強忍笑意,手掌輕撫上我的後背,安慰道:「傻丫頭,我這一去又不是不回了。」
  
  我又歎了口氣,賭氣般翻身將背對著他。
  
  半晌,秦修從的手臂從我腰間穿過,身後的溫熱胸膛亦緊緊貼上了我的後背,臉頰更是親密地蹭在我頸間溫存耳語道:「你我二人,還有數十年光景,無須急於一時。」
  
  聽著秦修從溫和無比的話語,心間鬱悶頓時一掃而空,我陡然反身將自己探進他懷中,撒嬌般呢喃道:「將軍,您可得快些回來啊。」
  
  秦修從將下頷輕抵在我的額頭,笑道:「傻丫頭……」
  
  我蹭進秦修從懷中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特有的氣味,秦修從見我古怪的模樣,有些不解地賠著笑。我仰面說道:「宣容要記下你的味兒,不管你以後如何躲藏我,我也能將你給找出來。你啊,這輩子,就別想逃了!」
  
  秦修從聽完我的話,眸光微閃,陡然間將我擁緊,低聲說道:「宣容,以後我秦修從再不會躲避你了。」
  
  當夜的我傻傻被甜蜜二字給吞沒,絲毫未想到那一別之後我們會分別歷經那麼多的劫難才得以再次相聚。而秦修從,每每當我憶起他在我耳邊溫柔言說的低語、溫暖的抱擁全都恍如隔世,甚至還會錯覺地當成是自己的夢中情境。
  
  第二日,我迷糊間轉醒,身旁卻冷清冰涼。
  
  我忙跳下床,秀秀同香兒急忙來到我身旁伺候我梳洗,我慌忙問道:「將軍呢?」
  
  秀秀道:「將軍天沒亮就離去了。」
  
  「你們為何不叫醒我?」我頓時驚呼,顧不上赤著腳就跳下床踩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秀秀被我的舉止嚇到,諾諾說道:「將軍特意吩咐奴婢們不要叫醒您……」
  
  我跺腳道:「快快快,替我梳洗,我要去給將軍送行。」
  
  秀秀望了望天色,不安道:「夫人,這會兒,將軍……只怕都……已出城了。」
  
  「甚麼?!」我大呼了一聲,直直瞅著秀秀。
  
  秀秀被我突然一聲大喊,驚了一驚,低聲惴惴道:「將軍吩咐不許奴婢們叫醒你,奴婢真是該死!奴婢該死……」
  
  我無力地往床榻上一癱,這該死的秦修從為何不讓我起身送行?難道還在擔憂我偷偷跟著他去滄南麼?
  
  秀秀見我此般絕望模樣,嚇得再不敢多言。我低聲道:「下次……放機靈些。」秀秀有些委屈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而我則無奈地歎了口氣。
  
  …………
  
  恍惚間秦修從離京十日。
  
  而這短短十日卻是我吳精彩穿來這個時空之後最為枯燥的日子。
  
  秦修從走了,紀紅瑤安靜了,連那日日在將軍府流連的小王爺也如同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想到小王爺,我有些煩躁,他……最好還是別出現的好,省得讓人見著鬧心。
  
  總之,此時將軍府到處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詭異氣息。
  
  自從秦修從走後,我再不敢在將軍府落單。哪怕只是去花園坐坐,也總是前呼後擁地領著十多個家丁外加秀秀同香兒。
  
  有些下人私底下傳言,我這個不受寵的大老婆趁著將軍離京在府中虛張聲勢、作威作福。
  
  聽到這些,我一笑了之,傳點風言風語算甚麼?小命才是最緊要,我斷不會再讓自己無意涉險,我吳精彩還得留著小命等著秦修從回來與我溫存呢!
  
  秦修從走時說月餘就可返回,眼下已過了十日,再過二十天,不就二十天嘛,我想應該很容易就過去了。
  
  秦修從離京第十五日入夜……
  
  無所事事的我正打算上床歇下,忽聽到窗外微小聲響。這段日子的相安無事,我也並不似以往那般疑神疑鬼,自己嚇自己了。我只當是風吹過木窗的聲響,忙提裙下床打算去將門窗關嚴。
  
  剛走到窗前,正欲伸手,木窗突然向外大開……
  
  窗外赫然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只是那面孔卻未像往日那般掛著無意淺笑。
  
  一襲黑色行衣在月光映照下彷彿被包裹上了一層幽藍神秘的色彩,只見他面色淡然地低聲道:「機關作何取下了?」
  
  我一見是他,大腦突然停轉,彷彿在轉眼之間從機靈鬼變成了天然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猛得大力拉下木窗。
  
  合上窗之後,我緊張地反身靠在窗邊,心想,他怎麼會來?
  
  那夜所有的曖昧畫面像碎片一般向我紛紛湧來,頓時心跳加速,老臉發燙……
  
  「宣容,快些放我進去,一會兒讓巡府的下人見著,對你也無半分好處。」窗外,冉逸聲音壓得很低,卻也不難尋出急切之意。
  
  我嗤笑道:「如若他們將你當採花賊捉了,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窗外一片安靜。
  
  「……」半晌,還是沒有動靜。
  
  走了麼?
  
  ……
  
  走了最好!
  
  剛要繞回床榻,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想,我靠回窗邊細細聆聽,還是沒有動靜。
  
  聽不見聲響,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又悄悄推開了窗子往外張望,誰知就在我開窗的剎那間,冉逸的身影至我眼前飄過,轉眼間,立定在了我的身後。
  
  我開窗的身影頓時石化,望著自己的手背,心道:這手咋這麼賤呢?又引狼入室了不是?
  
  有一種恨不得剁了自己雙手的衝動在腦中盤旋。
  
  冉逸越過我伸手將木窗推緊,隨即往窗邊慵懶一靠,笑吟吟地說道:「看樣子,嫂夫人還是不忍小王受苦。」
  
  我深吸口氣,盡量保持平和的語氣說道:「世子為何總是愛挑些夜深人靜之時來訪?還帶著走偏門的癖好。」
  
  冉逸無所謂地狡黠一笑:「正門?若是讓人瞧見本小王半夜與人廝混……」他頓了頓,「小王倒是無畏,可損了她人的名節……那就不妙了。」
  
  敢情這廝翻窗跳牆還是為了我好?
  
  我不想與他多費口舌,逕直問道:「那宣容斗膽相問,世子深夜爬牆跳窗,大駕光臨,所謂何來?」
  
  冉逸眼神赫然變得黯淡,全無平日的嬉怒調笑之色,漆黑的深眸裡似乎藏著不為人知的沉重心事。而我則垂首尋思怎樣才能將此掃把星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下成功請走。
  
  冉逸見我低頭不語,赫然伸手按在我肩頭。我想起那夜的情境,急忙退後一步,慍怒道:「世子自重。」
  
  他面色微滯,手掌尷尬地僵在空中,繼而又負至身後。
  
  半晌,他和顏一笑,道:「宣容,你莫不是還在為那晚的事兒記恨小王罷?」
  
  我亦微微一笑,恭敬道:「宣容不敢。」
  
  冉逸仰起下頷,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原先小王頗為欣賞宣容那直來直往的率直性子,怎地眼下也變得如此表裡不一、趨炎附勢?」
  
  我平靜道:「之前是宣容尊卑不分,亂了分寸。宣容先在這兒給世子賠個不是,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切勿同宣容這種無知婦孺一般見識。」
  
  以往口無遮攔地同他胡亂講話之時,他反而嬉笑回之,瞧不出半分惱怒。此時因我刻意疏遠之言,反倒令他俊秀的面容染上了一層鮮見的寒霜。
  
  他斜睨著我,不悅道:「宣容,你非得要使這般語氣同我說話麼?」
  
  我又垂首道:「不敢。」
  
  他見我依舊低首恭敬的模樣,輕歎一聲未再言語。
  
  令我不解的是,他不說話歸不說話,可看上去為何一絲要離去的意向也沒有呢?
  
  我內心煩躁無比,卻也不敢同他硬碰硬,生怕他再度發起瘋來,好似那夜那般。
  
  半晌,他打破了此時尷尬的氛圍,面色鄭重地低聲說道:
  
  「宣容,你……跟我走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3:11

第二十九回

  我被驚得半死,不是為他這句胡話,而是為他說此句胡話時那一臉深重的認真表情。這小王爺八成又在拿我尋開心,總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來騷擾意者薄弱的良家婦女。
  
  我呆愣地望著他半晌,硬擠出一絲笑容,惴惴道:「世子,您莫同宣容講笑了。」
  
  他赫然拽起我的手腕,冷然道:「你看我似說笑的模樣麼?」
  
  我瞥眼被他緊握的手腕,此時雖然微微刺痛,可看見他面帶惱怒的模樣也唯有咬牙強忍著。
  
  「宣容,近日勢必要朝綱大亂,你快些隨我走吧?」冉逸又一次說起了胡話。
  
  我不解地說道:「世子,宣容實在想不通您說些話到底意欲何為?朝綱大亂也好,改朝換代也罷,這同我一個婦人家又有何干係?」
  
  「眼下我暫不能同你講這許多當中細節,但你要信我,我決不會害你。」他依舊認真地說道。我橫看豎看、左看右看他也不似要逗我的模樣。
  
  「秦修從眼下根本無法顧及你,你還能信誰?」冉逸又道。
  
  我咬著下唇,細細在腦海中過濾他說的每一句話,他今日的反常形為到底是為何呢?任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其中的蹊蹺。
  
  我仰首道:「世子,宣容答應等將軍,固然哪……都不去。」
  
  冉逸聽我如此說,眉頭輕皺,半晌,平靜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回,你與秦修從……」後半句話卻滯在他的口中,如何也沒將之說出口。赫然改口道:「既然宣容與秦將軍如此夫妻情深,小王真真是多管閒事了,宣容莫怪。日後,小王斷不會再擾了嫂夫人的清靜。」
  
  這次,他沒有直呼我「宣容」,而是極客氣地喚了一聲「嫂夫人」。
  
  我微微低頭,心底瀰漫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晦暗壓抑,卻又不知為何?
  
  今夜冉逸這些異常的舉止,不免讓我心頭疑雲重重,彷彿這陰悶的天氣也預示著某種風雲突變,隨時會呼嘯而來。
  
  沒過幾日,我就明白了,原來所有的風雲變換果真都是帶有先兆的。
  
  秦修從離京第十七日,京城發生了大事,或者說夜南國發生了一件震天大事。
  
  齊王府意圖謀反,而且證據確鑿。
  
  消息一經傳出,宮中隨即派重兵包圍了齊王府。只不過待禁軍封府之際,齊王一家三口已然去向無蹤,獨留下一府的家丁奴婢被全全收押。
  
  這個消息讓我著實愣了半日的神,再結合回去想想冉逸的反常行為,那就完全可以想得通了。我想當時的他已心下明瞭近日會發生這等的狀況,所以才能在重兵圍堵之前就已提前預見,全身而退,躲過了這場滅頂之苦。
  
  可是,齊王是否真的謀反,我卻實在無法參透的了。
  
  我想他們既然已經離開京城,齊王必然已有遠見,為自己一家三口早早鋪了後路,我倒是不為其擔憂。眼下,最讓人心焦的卻是,將軍府向來與齊王府交好,會否因為齊王府的謀反事件連累到將軍府,那就不為人知了。
  
  在秦修從離京第十九日夜晚,又應驗了一句話,那就是怕甚麼來甚麼?
  
  當夜亥時,由於齊王府□之事讓我甚是煩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直盼著秦修從快些返京,如若有他,我也無須這般提心吊膽了。
  
  就在這我胡思亂想之際,忽聞府中嘈雜之聲傳來,我急忙翻身下床出去瞧瞧到底是何狀況?
  
  待我剛跨出門廊,就見那原本漆黑的夜空此時火光沖天,亮如白晝,這時我才驚覺整個將軍府已被全全包圍了起來。
  
  我尋來薛海,薛管家亦是一臉驚慌。
  
  我忙詢問道:「管家,這是怎麼一回事?」
  
  「回夫人,御史大人……在前廳傳您過去說話。」薛海在危急關頭還依舊彬彬有禮。
  
  「宣容老爹……」我忍不住嘀咕道。
  
  話說,我擔憂自己在宣容爹娘面前露餡,所以從我穿來之後就再也未回過娘家,中途宣容的娘親倒是掛念得緊,來探過我幾回。可,這掛名老爹我倒是一回也沒見著過。
  
  我硬著頭皮去前廳,卻發現此時的將軍府已然不似以往那般平靜威嚴。只見大批的官兵手拖火把,似乎把將軍府當成是皇宮一般來把守了,這讓我很是不安。
  
  跨進前廳,只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灰須男人,氣定神閒地坐著上首押著手中的熱茶。
  
  我見他不怒自威的模樣,估摸他就是宣容的老爹宣不韋。
  
  我恭敬欠身道:「孩兒見過爹爹。」
  
  宣不韋抬頭見我,嚴肅的面色微微緩和,低聲道:「跟爹爹無須多禮。」
  
  我垂首:「是。」
  
  「容兒,你知曉爹為何深夜而來麼?」宣不韋淡淡問道。
  
  「孩兒不知。」我如實作答。
  
  宣不韋擰眉說道:「修從那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同齊王府勾結。這……這讓我這個做岳父的很是難為。」
  
  我頓時大驚,脫口而出:「不可能。」
  
  宣不韋搖頭歎道:「容兒啊,你在這將軍府一直不受寵愛,你當爹爹不知麼?」宣不韋目光陡然變得慈祥,「這都甚麼時候了,你還是非不分地替他說話?唉,你這孩子,打小就是太善良,這都怪我同你娘太過於龐愛你,將你護得太緊實,以至於你根本不知這世上人心難測啊。」
  
  我道:「爹爹有所不知,修從待我很好,不是外人所見那般。」
  
  「眼下說這些又有何用?皇上已經派出百萬大軍包抄秦修從,勢必要將他捉拿回京,到時……唉,女兒啊,你要想開些,大不了一輩子跟在爹的身邊。」宣不韋輕飄飄幾句話,幾乎將我震到身心裂碎。
  
  我衝口而出:「原來皇上派將軍圍剿滄南起義軍是假,黃雀在後是真!」怪不得圍剿不成氣候的起義軍,非得派秦修從親自出戰,看樣子,皇上早已定奪,先分散秦修從兵權的勢力,再包抄過去給秦修從來個措手不及。
  
  這樣想來,秦修從豈不是大禍臨頭?頓時,心上彷彿被人狠狠地悶擊了一拳,腳步也跟著不停地顫抖。
  
  這時,一個侍衛模樣的男人呈上一份紙書交於了宣不韋的手上,拱手道:「這是在秦將軍書房搜出來的,小的過目了一下,確是齊王親筆書於秦將軍的合謀之書。」
  
  我撐著發軟的小腿赫然上前對那侍衛惡狠狠道:「誰允你搜秦將軍書房了?誰給你的膽子?嗯?」
  
  那侍衛被我突然地咆哮嚇到身體一滯,忙將求救的目光望向了宣不韋。宣不韋揮了揮手,那侍衛頓時抱拳起身退了出去。
  
  宣不韋歎氣道:「容兒,你說誰給的膽子?這普天之下敢動將軍府的還能有誰?當然是這夜南國權利最大的人。」
  
  我諾諾道:「皇……上?」
  
  「正是。」宣不韋道。
  
  「爹爹最擔憂的是你啊,容兒。跟爹爹回府去,我撕破老臉去向皇上求情,哪怕是豁出老命,我也定保你的周全。」宣不韋自顧自關切地說道,而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秦修從,亂紛紛的一片。
  
  我不禁問道:「那秦修從呢?」
  
  宣不韋道:「眼下證據確鑿,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我心頭頓緊,眼前這般狀況著實令我大腦空白,完全無法消化這麼多「銷魂」的事實,毫無頭緒可言。
  
  「那府上的所有人會如何處置?」我轉首問道。
  
  「同齊王府一般,全部收押。待秦修從押回認罪之後,一併處死,一個不留。」宣不韋輕描淡寫地說著。
  
  「爹爹,容孩兒今夜稍稍收拾一下,明個大清早自會回府。」我平靜道。
  
  宣不韋倒是也沒甚麼異議,點了點頭就踏著夜色回府去了,可那如潮水一般突然湧進將軍府的帶械兵衛卻沒退出去一個。
  
  眼前這種混亂的狀況,我思來想去,也是覺得先回娘家暫避風頭較為妥當,回去之後再另想法子打探秦修從的消息。
  
  可是以上決定,被將軍府當夜的變故又一次激得粉碎。
  
  宣不韋剛走,我讓薛海召喚了府中所有人在前廳聚集。
  
  我面色凝重地掃了一圈眼前這幾十張熟悉的面孔,他們眼中均帶著不解與慌張,甚至有幾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還掛著未開的淚滴。最後我將目光落在了容顏有些憔悴的紀紅瑤身上……
  
  她一臉不屑地與我對望,我歎了口氣,說道:「方纔府中大亂,他們為何而來?我想……大家各自都已心中有數。」聽完我的話,已有幾個人開始低頭竊竊私語,我清了清嗓子,「今日之後,不管夜南國傳出何樣侮辱將軍的話語,都請大家完全不用掛心,因為那並非屬實。當然,如若因這一不實的傳聞連累到在場的各位,宣容在此先給大家賠個不是。」聽我如此一說,家丁們紛紛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了起來。
  
  我大聲說道:「請大家稍安勿躁。我要說的是,大家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只要待將軍回京,洗脫冤情之後,我保證一切恢復如初。」說到這裡,我胸中一痛,底氣全無。並不是我相信秦修從謀反,而是我根本不知秦修從能否再回京城?我一方面想他快快回來,一邊又想最好他永遠不要回來。我最為擔憂的是,秦修從他勢必會愚忠到束手就擒,等著昏君明察秋毫還他清白。秦修從啊秦修從,你可千萬別傻到冒泡泡,不管你謀反與否,宮中都決計不會放過你這手握兵權的眼中釘的!
  
  可如若他不回來的話,我又該怎麼辦呢?
  
  這時,紀紅瑤突然冷冷問道:「姐姐您呢?是否與我們同患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3:28

第零三十回

  「我……」被她如此一問,頓時語塞。
  
  紀紅瑤從人群中搖曳走出,一臉的決然冷靜。她立於我身側,面色冰冷地望著我,緩緩道:「姐姐,說完這番場面話之後,只怕你轉身就回娘家享福去了吧?我們的生死,你才不會放於心上呢。」
  
  「紅瑤,眼下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我冷冷道。
  
  她赫然一笑,「氣話?那您倒是說說,您回不回娘家呢?」
  
  「我……」我被她幾句話一出,堵得我啞口無言。我望向家丁丫頭們,他們各個眼中都微露著一絲鄙夷之色。
  
  我見紀紅瑤一臉冷清的模樣,忍不住說道:「將軍不回,我哪兒都不去。宣容誓與將軍府共進退!」說完了這幾句浮誇之詞,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所有的家丁與傭人們聽我如此一說,倒是都暫時定下了心。紀紅瑤卻走近我身側,睨著我用低到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問道:「將軍……將軍還會回來麼?」
  
  我望著此刻的紀紅瑤,突然感覺她好似整個人只剩下了一抹虛無的魂魄,精氣神已全隨秦修從飛走了。這樣的她讓我莫名的心慌,我皺了皺眉,「不知。」我實話實說。
  
  她身形一顫,雙唇張合,赫然又微笑道:「很好,我們再不用爭了。」
  
  我納悶地望著她此刻發自內心的快活,真的覺得她已經完全瘋了。
  
  我與紀紅瑤之間,算起來,誰對誰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的無法區分。當然在勝負之上,我自認為自己早已完勝。
  
  當然,我並不勝過她聰明,相反她也不會笨過我。而我卻贏在自己無比強大的心理素質上。
  
  換句話說,她看不得秦修從與人恩愛。可她恰恰沒有反過來想,如若是我與秦修從好似他們以往那般恩愛招搖的話,我想,她紀紅瑤都不知心碎多少回了。可我吳精彩呢?我默默地看著,聽著,一路艱辛地走到如今,才盼到了這絲絲的曙光。她紀紅瑤能像我這般忍得耐得麼?她不能!
  
  轉念一眼,這絲絲曙光來得實在太遲,眼下秦修從是生是死,我都無從知曉。
  
  想到這裡,我甚是煩悶地揮手讓他們都散了去,獨自一人坐在方才宣不韋的位置上抵著額頭憂心忡忡。
  
  「夫人,夜深了,您是否要加件衣衫?」我抬頭一望,原來是老管家薛海。
  
  我反問道:「薛管家,你在將軍府多少個年頭了?」
  
  薛海恭敬答道:「回夫人,四十餘年了。」
  
  我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那你來說說,秦將軍……算不算忠臣?」
  
  薛海語氣陡然激動,道:「將軍府世代忠良,秦將軍斷然不會去做那違忠之事。」
  
  我歎了口氣,說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過了頭,那就變為禍了。」
  
  薛海鬍鬚微動,看來是在隱忍些甚麼,半晌,上前低聲說道:「回夫人,薛海認為此事……」
  
  聽他吞吞吐吐,我不耐煩地抬了抬眼角,「怎麼說?」
  
  薛海轉首望了望,確定四圍無人,突然撲通一起跪地,垂首道:「薛海該死,請夫人責罰。」
  
  我連忙問道:「管家,你這是做甚麼?有話起來說。」
  
  這時,薛海一臉憤慨地說道:「昨夜,據府中守衛回報說,在將軍的書房發現可疑的人影,只是那黑影望見來人之際,就隨即潛走了。而在今夜,將軍的書房就被搜出王爺的書信,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將軍。」
  
  雖然此事心中大致有數,可是親耳聽到薛海這般證實,心中仍是憤恨不已。
  
  我挑眉道:「為何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均未聽到回報?」
  
  薛海道:「我只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賊,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沒有回稟夫人,也是不想夫人過於擔憂。我……我真是該死!都是奴才的一時疏忽,才釀成將軍府的大禍……」說到這裡,便自責地再也無法說下去。
  
  半晌,我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這事兒你知我知,就莫再提了。往後的日子,小心行事,先下去吧。」
  
  我撐著額頭,身心疲乏卻又毫無睡意,乾脆就坐在前廳閉目愁思。
  
  沒一會兒工夫,又聽到外面吵吵鬧鬧,我正想喚人進來問問是甚麼情況,薛海就進來了。
  
  「管家,你為何還在這兒?」我疑惑地問道。
  
  「回夫人,年歲大了覺少。不如候在門外等夫人隨時差遣。」薛海答道。
  
  我點了點頭,「外頭……怎麼回事?」
  
  薛海歎道:「唉,將軍府的護衛哪受過此等閒氣,這不,又跟宮中的禁軍爭執起來了。」
  
  「你快去看看吧,甭守著我了。」我說道。
  
  「是,夫人。」薛海急急忙忙地就退了出去。
  
  又過了一會,外頭不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動靜越來越大,令我煩躁不已。忍耐了半晌,這時,秀秀同香兒一臉大汗地奔了過來。
  
  秀秀邊喘邊道:「夫人,快……快,快回怡心院,府裡的人跟禁軍動起手來了。」
  
  我蹭得起身,道:「薛海不是去瞧了麼?」
  
  秀秀又嚥了口口水,「管家是去了,可是禁軍眼下被激紅了眼,方才……方才……還殺了府中的一個侍衛。現在外頭大亂,夫人快些……快些隨奴婢回怡心院暫閉……」
  
  「甚麼?」我大呼一聲。天哪,這世道是怎麼了?他們把將軍當成甚麼了?
  
  「我去瞧瞧。」我匆忙就想往外走。
  
  秀秀一把拖住我,說道:「夫人,求您了,千萬別去,外頭亂死了。眼下那些禁軍壓根不將將軍府放在眼中,您就是去了,也不能將他們怎麼著。」
  
  我一屁股坐回椅上,腦子一片空白……
  
  我恍恍惚惚地被秀秀跟香兒帶回了怡心院。
  
  坐在怡心院裡聽到外頭動靜越來越大,手心不住地冒汗。沒一會兒,打探消息的秀秀又奔了回來,滿臉都是驚恐的淚水,赫然嚎道:「夫人……夫人……外頭的禁衛軍都似乎發狂了一般,制不住的,都……都……」
  
  聽她前言不搭後語,我焦急道:「都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秀秀下頷顫抖,斗大的淚珠嘩嘩直落:「管家,管家……被禁軍刺了一刀,眼見怕是不行了。」
  
  我手中茶盞跌落,身體頓時僵住,這禁衛軍到底是誰給的膽子,如此在將軍府撒潑。剛想跨出門去,秀秀一把將我拖住,驚恐道:「夫人,你千萬不能去,那些禁軍全都殺紅了眼,可理不上誰是誰?反抗的就是一刀……而且……而且眼下府中的侍衛家丁,膽大的跟禁軍拚命,一些膽小的,已經……已經……開始哄搶府中的財物,逃命去了……」
  
  我心中大驚,一把扶住秀秀,急切道:「秀秀,香兒你們快……快拿些銀子去後門那看看有沒有暫不知情的禁軍,塞些好處給他們,一定請他們速速去請御史大人,快去快去……」
  
  秀秀忙點了點頭,剛行至門前,赫然轉身,哭道:「夫人,一時半會兒的您讓我去哪尋銀子啊?」
  
  我連忙奔到明鏡前在錦盒中胡亂抓了一把亂七八糟的首飾塞進她手中,她這才跟香兒抹著淚跑走了。
  
  當怡心院就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明明此時膽怯萬分,我卻突然在腦海中萌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秦修從不在京城了,我為何還要留在京城空等?即便是回了娘家,那又怎樣?我何不趁亂……
  
  想到這裡,我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震撼到。可雖然荒唐卻又非常想立即就執行,我還想要搶在大軍之前尋到秦修從,並阻止他回京。
  
  就當是我一時衝動,總之想到這裡時,我就已經立即開始準備。
  
  我找出上次離京時的男裝,放在地上猛勁踩了踩,直到它看著灰髒不堪毫無本色才作罷。我束起長髮之後,將錦盒中所有的首飾統統倒在了桌布上,這時,一個黑色的物件「咕嚕」一聲滾了出來……
  
  我伸手拿起,原來是那塊破石頭,我看了看,想了一下,將它揣進了懷中。
  
  想到秀秀跟香兒,忍不住胸中一痛,眼下我自身難保,實在沒有能力去顧及她們了。我想如若她們能成功地找到人去請來宣容的老爹,那麼她們兩個丫頭應該不會有任何危險,畢竟她們兩個都是宣府的丫頭。
  
  這麼想著,我一邊用桌布兜起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首飾,系成包裹背在了身上打開門就跨了出去,匆匆往將軍府的清思院走去……
  
  清思院就是那回秦修從關我禁閉的地方,我想那兒年久失修,平日裡就沒人會去多瞧一眼,我暫先在那裡貓一貓,瞅到機會再趁亂溜出去。
  
  清思院修與後花園一牆之隔,我一路穿過荷塘來到後花園,好在這裡還算太平的,我悄悄放下了心,繼續往清思院急走。
  
  「姐姐,作何如此匆忙?」身後傳過來嬌嗔的女聲。
  
  瞬間,我腦門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我穿成這樣,她也能認出我?我愣了愣神,裝作聽不見,繼續往前走。
  
  「你當你換了身衣衫,我就認不出你了麼?」身後的女子似乎並未想要放過我。
  
  我轉過身,望見紀紅瑤一身素衣站在夜色中,笑得一臉陰森。我咬牙笑道:「妹妹真是好眼力啊?」
  
  「姐姐您不是誓與將軍府共存亡麼?眼下這般又是做得哪一齣戲呢?我這個做妹妹的可真是瞧不懂了。」紀紅瑤嗤笑道。
  
  我不耐煩道:「我沒閒工夫同你浪費口舌。」說完,轉身欲走。
  
  就在我轉身之際,紀紅瑤突然飛身向我撲了過來,而毫不防備的我頓時被她精準地撲倒在地。紀紅瑤對我的滿腔恨意令她此刻猶如潑婦一般,騎坐在我身上面色猙獰地撕扯著我的長髮,一邊含恨喝道:「你跑啊,看你還能跑哪兒去?」她淒厲的聲音在夜空中迴旋,讓人頭皮陣陣發麻。
  
  我咬著牙剛想推開此時跨坐在我身上的紀紅瑤,就在此時,夜色中銀光一閃,紀紅瑤不知幾時已騰出一隻手拔出一把短匕,居高臨下地向我刺了下來……
  
  我心臟驟停,感覺那匕首的寒光頓時滯住了雙眼。說時遲那時快,我在驚恐之中本能地摸過我那包細軟,擋住了她欲落下的凶器……
  
  包裡的首飾頓時零零落落地散了我一身,紀紅瑤也突然愣了愣神。我趁機死命推了她一把,隨即翻身就要爬起來往前跑。誰知她只是微微閃神,繼而就反應了過來,一把扣住我的腳踝,用力一扯,我頓時就無力地撲倒在地。
  
  我被她扣住一隻腳,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另一隻腳胡踢亂揣。雖然我沒她力氣大,可是我逃命般地胡纏爛打也令她有些招架不住,陡然鬆開了手。我迅速往前爬開,然後立即起身向前跑去。誰知紀紅瑤依舊窮追不捨,自己此時與那恐怖電影上被喪屍追趕的人一般內心已然崩潰,但我知此時決不能放鬆片刻,哪怕是一個愣神,都有可能令自己命喪紀紅瑤之手。
  
  我咬牙向前急奔,連喊「救命」的工夫都騰不出來。只怕是喊了,估計這會兒也沒人會來救我。
  
  沒跑出幾步,感覺自己頭皮猛得一疼,赫然吃痛令身體向後一倒。MD,這才發現,方才被扯散的髮絲此時被身後的紀紅瑤一把抓入手中,她猛一用力,我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她靠了過去,重心不穩的我們頓時一起滾向了地面。
  
  就在此時,紀紅瑤動作極快地用手肘抵住我的胸口,如何我也動彈不得了。她陰森一笑,「將軍夫人,你的死期到了。」說話間,就拿起匕首向我喉間猛刺了下來。
  
  我全身無法動彈,頓感心中一冷,唯有緊閉雙眼——等死。
  
  就在我剛閉上雙目的剎那,只聽得「嚓」得一聲,匕首落地的聲音,接著身體一輕。我睜開雙眼,發現紀紅瑤不知何故撲倒在我的身側,忙仰首望去……
  
  一個修長的身影將原本朦朧的月色遮住了大半,我根本無法看清眼前的面容,唯見那目中眸光在夜色中似星辰一般熠熠。
  
  黑影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臂,淡然道:
  
  「眼下,你欠我的……可不止是那區區兩個饅頭的恩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3:46

第三十一回

  我頓時驚呆,任我思維如何奔放無形,也不敢去想他會在此時此地出現,並且救了我。
  
  「怎會是你?」我不解地問道,真的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他手掌一直伸在半空中,不屑道:「真不該多事救你。」
  
  我望著他伸在半空欲拉我起身的手掌,故意忽略,自己則雙手撐地極費力地爬了起來。我看了一眼動也不動的紀紅瑤,抬頭問道:「她……如何了?」
  
  「千萬不要傳出去我向女人動手。」他尷尬地收回手臂說道。
  
  「你殺了她?」我驚道。
  
  他不耐煩地睨了我一眼,道:「沒,不過你要是想動手,我決計不攔著你。」
  
  我又望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紀紅瑤,說真的,想到她剛剛凶狠的模樣,還真的很想立即取了她的性命。
  
  「算了。」我淡道。
  
  冉逸眉峰一挑,「不想報仇?」
  
  「想……」我平靜道。冉逸則不解地瞇起了雙目。
  
  我揚眉道:「但我怕血,要不……你幫我殺了她?」
  
  他一臉嫌棄地說道:「我不會對女人動……」說到這裡,他眼神望著我的後方,雙目陡然圓睜,我剛想反頭去看自己的身後,冉逸地卻一把將我拋開,毫無防備的我頓時栽倒在地……
  
  待我驚恐地轉回頭,卻發現紀紅瑤舉起那把短匕猛然間劃過冉逸腹間。我倒抽一口冷氣,又見被突然襲擊到的冉逸推出一掌將紀紅瑤連人帶凶器一併打翻在地,繼而單手捂在腹部,眉頭緊鎖。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半晌,我才突然衝上前去,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冉逸……
  
  我將他靠在樹下,焦急道:「你……你……」再低頭見他手掌之下鮮血泛湧,頓時哆嗦著雙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伸手按在他手背之上,希望借此來減緩那裡的血流不止。
  
  冉逸微微輕喘,硬扯著笑意,說道:「你……不是怕血麼?」看著強忍著不適的他居然還有閒工夫與人逗樂,我眼眶突然一酸,淚水洶湧而出……
  
  冉逸見我這般模樣,歎氣自嘲道:「看樣子,小王唯有在生死關頭,才能一窺宣容的真情流露了。」
  
  我見他此時強裝輕鬆地模樣,心中更加擔憂。心緒凌亂間沒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他頓時躬起腰,悶哼了一聲。我忙鬆開了一點手掌的力度,急切問道:「你怎樣了?」
  
  他陡然像是想起了甚麼,低聲說道:「快……去瞧瞧那個女人。」聽他如此一說,才發現自己將注意力全集中在他的傷口上面,完全將紀紅瑤那個惡毒的女人忘了個乾淨。
  
  我反頭望去,只見紀紅瑤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鬆開了冉逸的傷口起身一步一步往紀紅瑤探了過去……
  
  「宣容,小心有詐。」冉逸在我身後急切地說道,不難聽出他語氣中的緊張不安。
  
  我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探步往紀紅瑤走去。直到我已走到她的身側,她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儘管如此,我的心還是一直提在嗓子眼這兒,絲毫未能放鬆。
  
  我吞了口口水,伸腳在她肩上輕輕碰了碰……
  
  沒有任何動靜……
  
  我蹲下身子,顫抖地伸出手去扒拉她的肩頭,居然還是半分動靜也沒有。
  
  我大著膽子將她身子反轉了過來……
  
  頓時,我在自己驚聲尖叫之前摀住自己的口,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冉逸的身邊。
  
  我喘著粗氣,指著紀紅瑤的方向:「她……她……」
  
  冉逸望了一眼紀紅瑤,又斜了我一眼,「大驚小怪,這不是你最樂意見著的麼?」
  
  我依舊坐在那裡大口喘著粗氣,半晌也無法平靜下來,更加不敢去看紀紅瑤胸間那把沒了根的短匕。紀紅瑤真是惡有惡報,與冉逸推搡之間,摔倒之時,居然刺死了自己。想到剛剛驚險的一幕,忍不住怯怕不已。我望向冉逸的腹間,發現那裡仍然血流不止,再回想方才冉逸為了救我幫我挺下了這一刀,焦急之下又開始淚水洶湧。
  
  冉逸見我淚水不止,強扯起笑意,低聲說道:「好了,我還沒死呢?」
  
  我陡然一愣,是啊,眼下還不是哭的時候,再在這裡耽擱下去,到時連哭都沒有眼淚。
  
  我抬起袖口,在面上胡亂地擦了幾把,上前將他扶起,拉過他的手臂放在我的肩頭,費力地往清思院走去……
  
  這時府中聽起來更加混亂,我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地將冉逸帶到了清思院。這裡,我還算是熟門熟路,很輕鬆地就來到了我上次禁閉的偏房,我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到了床上躺下。
  
  此時,冉逸的額頭已經滲出了薄汗,此時卻皺著眉頭暗暗隱忍。低頭再見他腹間已殷紅一大片,兩世人也沒經歷過這般困境,著實是慌了心神。
  
  吳精彩冷靜冷靜,此時千萬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此時我顧不得甚麼男女有別,上前去開始扒他的衣衫。他有意用手撐開我,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宣容自重。」
  
  我知他還在記恨著上次我對他的冷淡,故意說這話來氣我,令我更加氣憤難當。這生死關頭的,他怎麼還可以這般無所謂的態度?我板著臉道:「你快讓我瞧瞧,如若是救不了,我得想法子自行逃命去。」
  
  冉逸眼神一凜,道:「你同方纔那個女人一般惡毒。」說話間卻放鬆了抗拒我的手臂。
  
  我毫不費力地將他上身的衣衫剝了個精光。藉著朦朧的月光,望著半裸的冉逸,為何這種危急關頭我的腦海中卻冒出了「秀色可餐」這四個字呢?
  
  我搖搖頭,甩走這些雜念,將目光投在他的傷口上……
  
  好在,紀紅瑤刺過來的時候,冉逸已經稍有防備,所以紀紅瑤只是在他腹間劃開了一個大口子,謝天謝地,傷口並不是很深。這讓我稍稍放了點心。可那傷口雖然說深不深,血卻還是在不停地往外冒。我抬起衣袖貼了貼額頭的汗,擼起袖口然後將雙手按壓在他傷口之上進行止血。可就在我碰觸上他皮膚的一剎那,他全身突然稍稍一緊,我只當他是疼痛所至,並未放在心上。可沒想到的是,他平時總是帶著調笑之意的眼神亦赫然從我身上飄開,望向了別處……
  
  我心念一動,這廝莫不是怕醜了吧?
  
  我忍不住低頭勾起了嘴角。
  
  半晌,手下的傷口似乎還在出血,我忙取過方才從他身上脫下的白色內襯,摁在了傷口之上,依舊不敢放鬆半分。
  
  這時,冉逸微微抬手向我臉頰伸了過來,我本能地想向後逃避。可是雙手按在他腹間壓根無法閃避。我緊張萬分地望著眼前的修長手指伸向了我……
  
  沒想到他卻只是輕輕試了一把我額頭的汗珠……
  
  我頓時心中一柔,連按在他傷口上的雙手都禁不住微微顫抖,唯有低頭不語……
  
  誰知氣氛卻更加沉悶尷尬。
  
  冉逸收回手臂,歎了口氣,很輕很輕,可是聽在我耳中卻是那麼凝重傷感。
  
  不知幾時,冉逸沉沉睡去。這時我才敢細細地瞅起他來,我見他長長的睫毛覆在皮膚之上,好似女子一般秀氣。平日裡總是略帶淺笑的淡唇由於失血過多,此時也彷彿失了顏色。不知為何,看到這裡,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的疼。這種疼痛無影無形,卻能讓人頃刻間眼眶發酸,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感受。
  
  我拼了老命才將自己的目光從他面容之上移開,愣了愣神再望向他的傷口,出血已經明顯停止。我頓時鬆了口氣,將那堵在傷口的內襯撕開,覆在傷口之上,又將自己的袖口跟衣角硬生生撕下了幾塊面料裹纏在了他的腹間。冉逸全程隨我折騰,依舊睡得安穩,連眼皮也未睜開一回。數次我都生怕他就此歸天了,可當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才知是我自己多慮了。
  
  忙完這一切,疲倦、後怕還有對未來的恐懼感一起向我襲來,突然好累好累。實在支持不住,垂下了頭就甚麼都不知道了……
  
  待我再次睜開雙眼之時,模糊之中微微抬起頭,赫然一張精緻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我突然有一種不知自己在哪裡的錯覺。
  
  等我看清眼前人,發現自己居然伏在一個□的男性胸膛上,我頓時從迷糊間清醒了過來。此時面色蒼白的冉逸依舊掛著淺笑,低聲道:「不用慌張,本王不與你計較。」
  
  我本想與他駁兩句,可是一想到昨夜他為我擋了一刀的份上,算了,我不出聲了。我低頭看了看他已經被我包紮好的傷口,並未有鮮血滲出,終於是鬆了口氣,放下了心。我默默將他的衣服拿過來,替他穿在身上。
  
  冉逸挑眉望著我此刻低眉順眼的模樣,忍不住試探地問道:「你……惱我了?」
  
  我繼續整理他的衣衫,眼角未抬,低聲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如何還會惱你?」
  
  冉逸順從地任我為他著衫,突然說道:「你不問我為何在此?」
  
  我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估摸半個時辰就該大亮了。我轉首說道:「你要是想說,你指定會說的,眼下,我們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混出府去的好。」我頓了頓,「我倒是還好,可你要是被捉到,那就大事不妙了。」
  
  「你在嫌我拖累你麼?」冉逸不悅道。
  
  我歎了口氣,「世子,眼下真不是說這些氣話的時候。」
  
  冉逸赫然自嘲地笑道:「甚麼狗屁世子,眼下我是夜南國的罪臣,這世上也再無齊王世子了。」
  
  我以為他故意含恨說氣話,也就沒再搭理他。可他意味深長地望了我半晌,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說道:「宣容,你該不會是想離京去尋秦修從吧?」
  
  我抬了抬手,掙脫開他的鉗制,有些慍怒道:「與你何干?」
  
  冉逸受傷的神情漸顯,只是瞬間又在眸中隱去,繼而說道:「既然宣容一片癡情,好,小王我與你隨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4:03

第三十二回

  我不安地瞥了他一眼,毫無底氣地說:「眼下先合計一下如何出這將軍府吧。」冉逸向來信口開河,所以他突然說要與我隨行,我倒是真沒有擺在心上。
  
  冉逸費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緊皺著眉頭,儼然在強忍疼痛。我忙上前扶住他,他自顧自說道:「以往你連只螞蟻都不敢多瞧一眼,眼下卻……」他頓了頓,赫然勾起嘴角冷笑道,「秦修從是否給你下了甚麼藥了?」
  
  我彆扭地瞅了他一眼,說道:「救了你性命,你還說這種風涼話。」
  
  他一臉古怪,不悅道:「誰救了誰?」
  
  我心虛地笑了笑,心道,這一丁點兒嘴上的便宜他都不讓人討。
  
  見他依舊睨著我又不言語,我忙說道:「宣容嘴拙口笨,一時言失,世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莫同宣容計較了。」
  
  他聽我如此一說,果然嘴角微微上揚,一臉的心滿意足。
  
  這人……也未免太孩子氣了吧?
  
  孩子氣的同時還外帶忽冷忽熱、陰陽怪氣。與他這般相處卻比秦修從還困難上數十倍不止。而且我深切感到這回肯定砸自個手裡了,人家為了我受傷,我總不好過河拆橋撇下他不理的。得,他要隨,就由得他去吧。等到時出了城,他傷口好一些,再想法子甩開他就是。
  
  這麼想來,我順從地將他扶起,問道:「世子,眼下將軍府一片混亂,我們要如何才能逃出去呢?」
  
  他篤定一笑,「我自然有法子——」他說了一半又收了口。這人,關鍵時刻卻賣起了關子。我故意忽略他如此得意的模樣,閉口不再追問。果真,他見我半晌沒出聲,漸漸收起了笑意,面色有些不悅。
  
  我見他如此模樣,心中甚感好笑,忍不住歎了口氣,問道「不知世子有何良計?可否說於宣容一聽?」
  
  他眸光一亮,頓時來了精神,可口上卻賣起了關子,「到時你便知曉了。」
  
  我見他故作深沉,忍不住嗤笑出聲。他見我偷笑,倒也沒說甚麼,依舊勾著嘴角,洋洋得意。
  
  我站回窗前細聽府內的動靜,經過昨夜的折騰,這會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是御史大人來了麼?
  
  這會兒應該已經發現我不在怡心院了罷?
  
  他們會不會搜過來呢?
  
  我有些不安,這清思院只能暫避一時,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這時,冉逸看了看外頭漸亮的天氣,撐著身體欲下床,我忙過去扶住了他。他低聲道:「宣容,如若你真決定跟我走,我們就得盡快離開,如若待到天明那就走不成了。」
  
  這話我怎麼聽著如此彆扭呢,甚麼叫我跟他走?明明是他硬要隨著我的罷?
  
  見他受傷的份上,我不予他計較了。
  
  他依舊眉頭緊鎖,單手捂在腹間,我不安地問道:「可你的傷……」
  
  他聽我如此一問,漸漸放鬆了眉頭,淡道:「皮外傷,不礙事。」繼而又望向我,笑道,「宣容這般手藝,我不好也不成啊。」
  
  我不再去搭他的戲言,上前將他身體靠在我肩頭,拉過他的手臂,問道:「能成麼?」
  
  他咬牙點了點頭,說道:「無礙,快些走吧。」
  
  我點了點頭,費力地扶著他往外走去。我生怕他傷口崩裂,時不時地望向他的腹間。好在,他雖然身體尚虛,不過慢些行走暫時還未見不妥。
  
  我的舉動並未逃過他的雙眼,他低笑道:「宣容,你果真心裡記掛著我。」
  
  我搖頭歎息,不再與他言語。
  
  天色漸亮,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廂房,府中依舊一片平靜。我心頭卻是毛毛的……
  
  我在冉逸的指揮下,穿過清思院,來到了清思院背後的一個廢棄小院。我在將軍府生活了幾個月居然不知這清思院後頭還有這麼一處廢棄的院子,聞著味兒也知道比清思院還殘破陳舊。
  
  我見他眉頭未展,顯然是還在強忍疼痛。我心中雖然對這院子好奇萬分,卻也不想再多廢他一點心力來解答我的疑問,所以我忍下心頭萬千疑惑,只是隨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小院。
  
  這時,冉逸開口低聲道:「兒時母親溺愛我,每每父王逼我讀書練功時,她總會偷偷放我去玩。可秦老將軍家教甚嚴,秦修從自小嚴於律己,非常之用功。我見他如此死板,總是在他用功之時逗他。起先,他不搭理我,後來,漸漸我們熟絡起來,他亦會在他爹不在之時偷偷與我玩在一塊……」
  
  想到秦修從也有如此不為人知的淘氣一面,忍不住嘴角上揚。只是,不太明白冉逸為何要在此時說起這些?
  
  冉逸自顧自說道:「後來,有一日我們在這兒玩耍,誰知無意中尋見一個……」說話間,冉逸抬手往院牆上一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舊跡斑斑的土牆上爬滿了年久失修的青籐,未有何不妥。
  
  冉逸微笑道:「去移開牆角那塊石頭。」
  
  我怔怔地聽從他的安排,可是望著那塊半人高的石頭,疑問道:「世子您莫不是又同我說笑了?」
  
  冉逸認真地搖了搖頭。
  
  我見他絲毫不似玩笑的表情,唯有硬著頭皮在那石頭前蹲了下去。再側首望向他,他又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我去推動那石頭。
  
  既然他這麼看得起我,我還真不能讓他失望了。
  
  於是,我深吸了口氣,打算拿出吃奶的力氣去挑戰一下那塊重量至少是我體重三倍的大石。
  
  我將手掌輕輕推在石頭上,猛然用力……
  
  「咕嘟」一聲,我重心不穩地同石頭一起撲了出去。人雖然沒怎麼樣,倒是著實嚇得我不輕。
  
  這石頭,這石頭居然飄輕飄輕的。
  
  我坐在地上滿面疑色地望向立在不遠處的冉逸。起先他面色強裝平靜,半晌,終是繃不住大笑了起來,可剛笑出聲,就好似扯到了傷口,赫然彎腰倒抽著冷氣。
  
  這廝原來在耍我?剛想發怒,可見他彎腰痛苦的模樣,突然怒意全消。我輕歎了一聲,上前扶住了他,見他傷口未有不妥,稍稍放下了心,止不住還是在嘴上討了些便宜,說道「這就是惡有惡報。」
  
  他低頭輕輕哼了哼,沒再言語。
  
  我轉頭往擺放石頭的那面牆望去,赫然一個大半人高的牆洞出現在了那裡。
  
  我詫異地瞪大了雙眼,冉逸得意微笑道:「少年之時,我與秦修從夜夜出門豪飲,全仗著有它。」繼而神色頗有些黯淡,「後來漸漸我與他都忘了此處,沒想,我卻為了你又用上了幾回?」
  
  赫然想起,冉逸深夜來探,原來都是從此處進府的?
  
  我垂首不語,實則更不知說些甚麼?看似毫無城府的天人之姿,實則,最讓人摸不懂猜不透的也是他。
  
  我見氣氛頗為尷尬,低聲說道:「世子,我們……快些走吧。」
  
  冉逸點了點頭,將手臂擔在我的肩上。我將他先扶了出去之後,又將那塊詭異的石頭從外頭重新拉回了洞口,才又扶著冉逸一同離去……
  
  出了院子,就是晉陽城的晉安河。由於將軍府這個朝向是臨著晉安河,所以未見一個守衛,我頓時心頭一鬆,虧他們想得到在這裡通個出口,不佩服不行啊。
  
  河邊安靜地躺著一葉小舟,看樣子應是冉逸提前安排好的。我將冉逸扶上輕舟,提起船繩,輕舟頓時隨著晨曦中的第一絲曙光,貼水飄行。
  
  我終是鬆了一口氣,癱軟在了倉裡。
  
  仰面望著天空紅得似火一般的朝霞,感慨萬千,昨夜到現在,足足像是過了大半輩子。此時,我完全放鬆了下來,躺在船身,望著天空,忍不住大聲唱道:「太陽出來羅勒喜洋洋羅郎羅,挑起扁擔郎郎采光采上山崗吆後……」
  
  就在我全情投入之際,晨光中一張俊逸蒼白的面孔赫然遮住了我眼前的大半天空。我陡然間坐起身,想到剛剛的失態,忍不住窘臊萬分,如何也不敢去瞧他此時的面色。
  
  「宣容方才哼唱的小曲,頗有些趣致,小王倒是頭一回聽著。」冉逸表情認真地說道。
  
  我嘿嘿一笑,尷尬萬分。
  
  半晌,我們各自想著心思,均未再言語。
  
  「不好!」我突然想到一件很緊要的大事。
  
  冉逸被我一聲驚呼,側首望向我。
  
  我忙站起身,「我的細軟首飾全都落在了後花園。」昨夜為了阻擋紀紅瑤的襲擊,那一包首飾全都散在了後花園。
  
  天哪,沒有錢,我還跑個屁的路啊?
  
  我正急得想跺腳,突然一疊銀票被遞到我眼前。我身體一僵,望向銀票的主人,忙賠笑道:「世子真是世間完人,想得還真周道。」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冉逸聽我如此一說,極豪氣地將銀票又往前一遞,說:「交與你來保管了。」
  
  我一邊推卻說「不好吧」,一邊顫抖地將手向銀票伸了過去。
  
  不是我吳精彩市儈,主要是這小王爺喜怒無常,我想還是收點錢在身邊防身比較實在。
  
  不知是不是老天覺察出我吳精彩品性不純良還是怎地,總之就是,我伸手晚了些,他鬆手快了些,同時,老天又很「貼心」地突然起了一陣呼嘯的「陰風」,頓時十幾張銀票像天女散花一般飄向了空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4:22

第三十三回

  突然間的變故讓我愣在了原地,待我反應過來去抓之時,那單薄的票票已經飛出了老高。我剛想再努力抻手之時,船身立即開始左右搖晃。冉逸一把按住我的肩頭皺眉道:「你想我們一起送命麼?」
  
  我苦著臉看著那飄遠的銀票,一臉的無奈。就在此時,我突然發現空中還有一張好似不捨離去一般在頭頂旋轉了幾圈,緩緩地落向船身……
  
  冉逸也望見了那張可愛的票票,我們倆頓時眼睛一亮,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緊盯著那張飄飄悠悠的銀票輕輕落在了船邊。可是當我們見著那張飄輕的銀票只有一個小角掛在船框之時,我跟冉逸忙同時蹲下了身子,生怕一點點微弱的震動都可以將它震入水中。
  
  我擔心此刻連呼吸都可能將它吹走,忙扒下身子屏著呼吸往那張銀票慢慢爬了過去……
  
  好不容易爬到跟前,這時,只要我伸出手臂就可以將它抓回手中,我微微鬆了一口氣,向它伸過手去……
  
  誰知,此時又一陣微風輕起,眼瞅著那張銀票就要付諸流水,我連忙一把撲過去將它緊緊攥回了手中。
  
  呼……我整個人鬆了口氣,翻身躺在船身,大笑著將銀票捋了捋平整,在唇上狠狠親了一口,親完之後又忍不住貼在胸口嘿嘿傻笑了起來。
  
  「銀票的主人可否等同相待?」冉逸來到我身側揚眉說道。
  
  看著銀票,心情大好。明知他又開始胡言,卻也不同他計較。我笑意未減,「那你變成銀票來瞧瞧。」
  
  冉逸嘴角上揚,笑道:「堂堂將軍夫人如此貪財?小王真該對你刮目相看了。」
  
  我不理他語氣中的嘲弄,說道:「眼下,沒有將軍夫人,也沒有齊王世子。日後您口上可得留神些,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冉逸突然湊近我,笑得一臉不懷好意,「既然身份不便,要不,你我二人扮作恩愛夫妻趕路,可好?」
  
  我頓時坐起身來,慍怒道:「世子自重,雖說您救了宣容的性命,但是我畢竟是秦修從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這些平常道理,世子您心中應當甚是明瞭。日後……還是莫同宣容講這些玩笑話為好。」
  
  他聽完我這番嚴肅的言辭,完全不以為意,淡淡笑道:「只是假扮夫妻,又不是讓你同小王做夫妻,不喜就當小王未提過。」
  
  我斷了他的念想,他狀似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眼中笑意依舊未見消散,依稀之間彷彿又在動著甚麼鬼心眼。
  
  我無視他,望向河面,細細想著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當我們倆餓到眼珠子都快綠了的時候,終於在晉安河的中游靠了岸。我們再一看彼此,折騰得幾乎都沒啥人樣了。我將冉逸安頓在艙中等我,之後帶著銀票去弄吃的。我想,到時吃飽喝足了,再好好合計該怎樣去找秦修從?
  
  我欲走之時,冉逸突然拽著我手,淡淡問道:「你……怕不是想著甩開我吧?」
  
  我歎口氣,低頭欲扣開他握在我手腕的手指,可是他力道卻極大,我忍不住不耐煩地說道:「世子英明,剛好提醒了宣容。」
  
  冉逸突然放開了我的手,笑得一臉古怪道:「我知宣容不會如此狠心的。」
  
  我搖頭苦笑著離去。
  
  晉安河剛好橫穿晉陽城,中游這裡剛好靠近了城門口。城門附近在一條小街道,零星的商家小販做些南來北往歇歇腳的小生意。我隨意望了望,店面雖不多,可林林總總的必需品還是不缺的。
  
  我低頭看自己這身灰突突的衣衫,倒是還真有一些風塵僕僕的過路客模樣。
  
  可當我湊近城門一看,赫然大驚!
  
  齊王,齊王妃,齊王世子,一家三口的畫像赫然排排貼在那裡。再看守城的兵衛,陸續將南來北往的人各個都拉到畫像下比對一下,才放出城去。
  
  我心頭一滯,想到冉逸居然冒著此等風險去府中救我,頓時心頭一陣內疚。
  
  這時,我冒出了一個極聖母的想法:我吳精彩如何也不能丟下他。當然,要丟,也要等他傷好了,出城了之後。
  
  我備了一些衣物跟吃的,匆匆回到河邊。
  
  冉逸顯然是往我的方向張望半晌了,遠遠地一望見是我,明顯鬆了口氣。可是嘴上卻惡毒地說道:「我瞧著你是憂我拖累於你,索性就想將我活活餓死算數了。」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將買來的幾個包子塞到他手上,繼而從包袱裡提出了一件衣衫,側首說道:「世子,眼下全城都在緝捕你們,唯有委屈世子換上這身衣衫……」
  
  冉逸原本很愜意地咬著手中的包子,一見我手中抖開的那件衣衫,頓時愣在了原地,連口中的包子都忘記了咬嚼。
  
  半晌,他終於冒出了一句話:「大丈夫豈能為了逃命,如此苟且屈居?」
  
  …………
  
  一個時辰後,晉陽城的南門口出現了一支奇特的送親隊伍。
  
  送親隊伍一行兩人外加一頭驢。
  
  騎著驢的為身穿一身火紅嫁衣、頭頂著大紅蓋頭的新鮮小媳婦兒。另一個媒婆打扮的婦人與驢同行,亦是一身紅艷,走起路來腰肢誇張地扭動。婦人微微一笑,臉上堆的脂粉頓時「撲撲」掉落在鞋面之上,唇上的胭脂比新娘子的嫁衣還要艷紅幾分,唇邊那顆碩大的痦子遠遠望去,彷彿跟個指甲大的蒼蠅扒在唇角一般令人生厭。
  
  這時幾個當地孩童圍著驢子,一邊圍著跑一邊唱道:「新媳婦兒騎毛驢,新媳婦兒騎毛驢……」
  
  媒婆不耐煩地罵道:「小死孩,都給我滾!否則老娘不客氣了。」
  
  可是那群孩子均不聽從那媒婆的恐嚇,依舊圍著毛驢不停地跑唱著。媒婆一氣之下脫下一隻鞋作勢就往那些孩子扔過去。那群孩子一見媒婆真怒了,頓時大笑著一哄而散……
  
  媒婆只是嚇嚇那幫孩童,隨即又穿回鞋子,笑道:「小兔崽子們,怕了我吧?」
  
  …………
  
  我嚇走那些孩子後穿好了鞋子又拉上毛驢繼續往城門走去……
  
  每靠近城門一步,我的小腿就哆嗦得更激烈一些。此時,我連額頭的汗也不敢去試一把,生怕擦掉自己臉上的妝容。本想同驢子上的人閒扯上幾句來緩解一下自己此時心中的緊張感,誰知驢上的人依舊鬧著小脾氣,從換上那身喜褂開始就沒再搭理過我一句。
  
  剛走到城門口,兩個守城的兵衛立馬上前,盤問道:「打哪兒來的,這是要上哪兒去?」
  
  我伸手在懷中摸出些碎銀,分別塞進兩個兵衛手中,笑道:「這位官爺,小小意思,就當是喝口喜酒了。」
  
  兵衛面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圍著驢子轉了一圈,問道:「怎地未見新郎官兒呢?」
  
  我頓時垮下臉來,傷感地說道:「官爺有所不知,新郎官兒天生患有隱疾,行動不便,壓根無法迎親。」
  
  這時,兩個兵衛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行動不便?那你有沒有打聽人家能否行人道啊?如若不能,你可就害人家小娘子守活寡了。哈哈哈……」
  
  我拿著手中的方巾往那兵衛身上輕輕一甩,嬌笑道:「瞧這位官爺真會說笑。」
  
  那兵衛見我一臉醜樣,忙將身體向後讓了讓,隨即往身後的同伴招了招手。另一個兵衛立馬拿出畫像在我面頰邊比對。先是齊王的,後是王妃的,最後是世子的。
  
  我無所謂地往兵衛媚笑,後衛被我笑得渾身一冷。厭煩地說道:「驢上的也要看。」
  
  我頓時心中一驚,忙笑著阻止道:「這位官爺,人家小娘子的模樣兒自己的相公還沒瞧上一眼,你將那蓋頭撩了,我怎麼同她婆家人交待啊?」
  
  那兵衛無所謂道:「上頭下的告示,您自個去看,莫妨礙公差!」
  
  我緊張地往驢子上望了一眼,騎在驢子上的人身體亦是繃得緊緊的。我咬著下唇著實沒了主意。
  
  我往那兵衛身邊靠了靠,道:「不瞞這位官爺,這位小娘子生得甚是醜樣,嘴歪眼斜不說,還生性有些癡傻,如若嚇著官爺那就不妙了。」
  
  我心知,這紅蓋頭如何我是摁不住了,只能是胡亂說些廢話,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了。
  
  這時,那兵衛哈哈一笑,說道:「大爺我還真要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嚇老子一跳。」說話間,上前一把拽下了那塊鮮紅的蓋頭。我兩眼一閉,大腦猛然間停滯,唯有乞求老天讓冉逸聽到我方才說的話,自己強扮下嘴歪眼斜也好。
  
  空氣中突然一片寧靜,我有千百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蔓延。
  
  我慢慢睜開雙眼,只見那個兵衛,倒抽一口涼氣,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該不會是你閨女吧?嚇老子一大跳。快滾快滾……」
  
  我抬眼望去之時,驢子上的人已將紅蓋頭快速地蓋回了自己的頭上。我來不及想許多,忙上前拉著驢就走。
  
  剛沒走出幾步,聽到背後有一個兵衛騎馬趕到,剛下馬就拿出一副畫像交於方才攆我們出城的兵衛,說道:「御史大人之女昨夜被奸人掠走,快傳令下去,所有出城之人一律嚴查。」
  
  我頓時小腿一軟,兩眼發黑。驢子上的人催促道:「還不快走,等他們來捉麼。」
  
  我忙「哦」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這時,後面快馬加鞭趕來的侍衛衝著我們的方向說道:「那兩個人核查了沒有?」聽到此話,我頓時緊張地後背僵硬,可為了不引起他們的疑心,我依舊鎮定地大步往外走著……
  
  這時,另一個兵衛答道:「徹查過了。」話畢又嗤笑道:
  
  「如若是公主生成那副德性,挑我做駙馬我也不從。」說完引來身邊人一陣哄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4:44

第三十四回

  晉陽城外十里坡,我同冉逸兩人厥著屁股蹲在溪水旁,恨不得將臉伸進水裡泡上一泡。
  
  我清洗得差不多,望向身側一路不語的冉逸,知他心中還在惱我,故意笑著搭茬道:「方纔還真是驚險啊。」冉逸只是輕輕哼了哼,依舊捧著水往面上潑去,不搭理我。
  
  我笑道:「好啦,別惱我了。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我二人能順利出城麼?」
  
  他側過依舊還有些墨汁印跡的臉睨著我,想說些甚麼,可好似話到嘴邊卻還是未能出口,乾脆低下頭繼續就著溪水洗面。
  
  想他平日裡舌燦如花,今日卻鬱悶得不能言語,我心中很不厚道地騰起了一絲幸災樂禍。
  
  他還真怪不得我,誰讓這廝換上女裝、輕點胭脂之後比女子還明艷上三分,我唯有在他半邊面上塗了些墨汁才生生將他的美色壓制了下去。
  
  我見他依舊不快,往他身邊蹲了蹲,小聲道:「實則沒點濃墨之前,世子委實美艷得不似凡物。宣容作為一個女子,都瞧得癡了。」
  
  他側首瞥了我一眼,雖然面色未變,眸中卻蕩過了一絲得意。
  
  我鬆了口氣,這人怎麼跟個孩子似的,時刻得要人哄著。
  
  剛想著這事算是完結了,他突然將面頰湊到我眼前,賭氣般說道:「宣容你要是替我將面上洗乾淨了,我就不惱你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得拿起手口的方巾濕了水,湊上他的面頰仔細擦試了起來。
  
  他美目輕閉,俊容近在眼前,近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我的雙唇之上。再一見他微微上翹的嘴角,頓時我的心跳好似擂起戰鼓,每一次跳動都令我拿著方巾的右手微微顫動,甚至有一種想將指肚觸上他淡唇的衝動……
  
  我這麼想著,卻真的鬼使神差地伸上手去,實則,我並不想要做甚麼,真的只是單純想碰上一碰……
  
  就在我即要碰上他的薄唇之際,面前輕閉的雙目陡然間睜開,我突然僵住,手中的方巾也不自覺落入溪中隨那流水頃刻間飄遠。我的理智頓時回歸,忙起身跑開。
  
  我跑到溪邊大樹後靠在樹幹,撫著胸口拚命地喘息,我這是怎麼了?瘋了麼?
  
  這時,冉逸跟了過來,湊過臉,古怪地笑道:「宣容,幾時變回如此膽小了?小王只是隨意嚇你一嚇,你居然就怕成這副模樣?」
  
  還好,他只當我的失態是受了驚嚇。
  
  我忙轉過臉不看他,將自己的心神靜了靜,說道:「人嚇人,嚇死人的。」
  
  他略一沉思,微微一笑沒再言語。
  
  …………
  
  眼下夜南國朝綱混亂,出了晉陽城之後幾乎再無人盤查甚麼齊王世子、御史千金,這讓我大感意外,隱約有一種國之將亡的錯覺。就因為這些,我們這一路過得還算逍遙愜意,當然了,那張銀票功不可沒。
  
  我們一路向滄南行進。
  
  冉逸說要買部馬車,可是我看著那張銀票換出來的銀子,著實有些拮據,所以我決然將這筆花銷叉叉了。而冉逸當時並未反對,只是一路上仗著自己有傷在身,賊兮兮地賴在驢子上,死活也不肯多走一步。可苦了無病無痛的我,全程隨著驢子一起腳程。
  
  這天我們在一個小鎮的茶館打尖休息,我拖著累癱了的身體扒在了木桌上。冉逸見我這般模樣,說起了風涼話:「何苦呢?買部馬車多好?」
  
  我撐著身體沒好氣地說:「滄南離京幾百里地,我們就那些銀子你又不是不知,回頭滄南沒到,銀子使完了,我們喝西北風去啊?」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突然湊近了些,說:「我真不知該說你聰明呢,還是糊塗得緊。」
  
  我疑惑道:「有話明講。」
  
  他狡黠一笑,說道「照你這腳程,只怕你人還沒到滄南,秦修從都已進京了。」
  
  我「蹭」得站起身,他說得極是,我怎地如何糊塗哪?
  
  我有些懊惱,平白耽擱了這麼幾日。可是這人居然忍到現在才提醒我?我不禁慍怒地瞅了他一眼,他則一臉無所謂地端起茶抿了一口,舉止甚是風雅,只不過……只不過配上那身粗布衣裳,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我叫過茶館的老闆,掏了些銀子交到他手上,說道:「這是付您的茶錢……」那老漢頓時雙眼一亮,我連忙補充,「餘下的,請老闆幫我們兄弟備部馬車,不甚感激。」老漢的臉跟翻書一般,即刻跳到了下一頁。不過瞧起來,也甚是愉悅的樣子,只是沒先頭那般興奮罷了。
  
  冉逸這時陰不陰陽不陽地說道:「誰要同你做那勞什子兄弟?」
  
  我不耐煩地說道:「您要是實在不喜的話,大可不必與我同行。」
  
  我話一出口,冉逸立馬乖乖地收了口。我則心滿意足坐下身來押了口茶。
  
  這時,茶館老闆將我給的銀子交於店小二去張羅馬車,他則笑著與我們攀談:「小佬兒聽你們兄弟二人談吐不俗,倒是有點兒那落難公子的意思啊。」
  
  這小老頭眼神還挺毒!
  
  冉逸輕輕哼了哼,一副不願意搭理人家的模樣。我則應付地笑道:「我們兄弟二人只是跑點兒小生意,何來公子之說,掌櫃的謬讚了。」
  
  那掌櫃的又笑說:「你們可別當我小佬兒糊塗,我在這兒做生意二十餘年了,南來北往甚麼樣的人兒沒見過。誰是誰?做甚麼的?我一眼就瞧得出。」
  
  我尷尬地笑了笑,亦垂首不願再搭理他。
  
  可是這佬兒也不知是不是寂寞得緊,自顧自說個沒完兒,「你們二人如此匆忙趕路,定不是跑生意如此簡單,你們這是辦那十萬火急的事兒。小佬兒沒說錯吧?哈哈……」
  
  我心頭一涼,嘿嘿賠著笑,卻也不知說些啥了。
  
  這時,冉逸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佬兒見我別彆扭扭,又見冉逸喜怒無常,即刻收起了笑意轉去招呼別桌了。我見他再無與我們攀談的意思,可下是鬆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就見方纔那店小二拉來了一部馬車。
  
  我忙催促冉逸速速起程。他歎了口氣,倒是也順從地起了身,可是剛走到馬車前,突然皺起眉頭,彎下了腰,一臉的痛苦。
  
  我忙上前扶住他,「怎麼了?」
  
  他咬著下唇,無力地說道:「宣容……我的傷口突然……突然疼得緊。」話剛說完,就「哎呦哎呦」地哼了起來。
  
  上次受傷之時,他也未像此般哼上一聲,此時這麼個呻吟法,定是很嚴重了。我焦急地扯開他擋在腹間的手臂,查驗傷口是否崩裂。可是我細細瞧了一下,卻也未見絲毫不妥。
  
  這時他又彎腰擋回腹間,皺眉說道:「我這傷口若是上了馬車稍一顛簸,指定皮開肉綻了。咱們……咱們先找家客棧稍作修整再上路,可好?」說完腆著臉可憐巴巴地瞅著我。
  
  我咬著下唇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則立馬心虛地垂首,我微微歎了口氣……想想這麼一路下來,由於盤纏有限,我好像連半點葷腥都沒讓他見上一回,對於他這種嬌貴之軀來說,也確實是難為他了。
  
  我望了望微晚的天色,「既然你有傷在身,我也不好強逼你趕路。咱們先找個客棧落腳吧。」
  
  他聽我如此一說,立馬喜上眉梢,連腰都直了起來。我唯有搖頭苦笑。
  
  當天我們在鎮上一家小客棧落了腳。
  
  原本打死我都不會與他共處一室的,可是看著這少得可憐的盤纏,又想他有傷在身,量他不會做出甚麼出格的舉動來,所以我咬牙開了一間小房。
  
  誰知剛踏進到屋內,他就調笑著說道:「宣容莫不是斷定小王受了傷無法圖謀不軌,才開出這一個房間來吧?」
  
  我尷尬地笑道:「宣容擔憂世子身上的傷患,所以留下,夜半也好有個照應。」
  
  冉逸笑容一僵,認真道:「當真?」
  
  「假的!」我沒好氣地說。
  
  當夜,幾乎臭掉的我們讓店小二送了兩大桶洗澡水上房間。我們商議好,一個沐浴,另一個在外守著。我先洗,他後洗。
  
  我將他關在門外,拖過桌子將木門擋死,才放心地解衫入水。
  
  連日來的精神緊張外加軀體的高度疲憊,以至於我剛靠在桶邊就直直想睡過去。可是被我關在外頭的冉逸從我剛碰到溫水那一刻起,就開始不停地嘮叨,時不時問我好了沒?心煩不已的我強撐著眼皮,快速地將自己洗刷一番之後,就拖著疲憊的軀體套上了衣衫,將外頭那「話癆子」放了進來。
  
  剛打開門,「話癆子」就閃了進來,我也極自覺地出門去守著。
  
  我坐在門檻上,等他關門。可是他卻站在我身後遲遲不見動彈,我忍不住回頭望去,他剛好微笑著與我對望。
  
  我打了個哈欠問道:「怎地了?難不成沒人伺候著,您連澡都不知如何洗?」
  
  他支吾了半晌,終是開口說道:
  
  「伺候……那倒不必,只是我這傷口還碰不得水,得宣容幫幫我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5:01

第三十五回

  我眉頭一皺,心道:這廝莫不會又在想甚麼鬼把戲吧?可望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確實找不出一點耍心機的跡象。
  
  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不是他搞鬼把戲與否,而是眼下我根本不可能去幫一個男人洗澡的問題。
  
  若是換作前世,哼哼……
  
  不能有邪念,不能有邪念,想想秦修從。
  
  我愣了半晌,支吾道:「那個……要不……等您的傷好些了再碰水吧。」
  
  冉逸一本正經道:「宣容你……不答應我?」
  
  我咬了咬牙,說道:「世子,您覺得……這妥當麼?」
  
  「有何不妥?」他不以為然道。
  
  「莫同宣容說笑了。」我轉過頭,不想再搭理他了。
  
  冉逸不緊不慢地踱到我的身側,繼而低聲道:「你我患難之交,坦蕩如水……宣容若是拒我,說明心中有鬼?」
  
  這小子又激我?
  
  我依舊淡定地坐在門檻上,又打了個哈欠,道「隨你怎麼想。」
  
  這時,冉逸有些挫敗地低下身子,與我並肩而坐,側首說道:「你要如何才肯信我?小王對天發誓,絕無半分戲弄你之意。你瞧,我都臭了。」說完將衣袖在我鼻間甩了兩下。我並未躲閃,心中想著原本錦衣玉食的小王爺居然淪落如今這般慘狀,突然心頭閃過一絲不忍。
  
  不知為何?一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扮可憐,我就立即開始神智不清,再之後又立馬幻化成聖母。這讓我很煩自己。
  
  我將桶中的溫水舀出去一半,準備妥當之後,喚來冉逸。他輕解衣衫,我忙轉身避開他,直到聽到他入水之聲,我才轉過身踱到了桶邊。
  
  我緊緊抓著手巾,指節甚至已經用力到微微泛白也不敢靠上前去。我在心中歎息,為何將自己逼到這副田地,壓根就不應該接受他無禮的要求才對。
  
  相對於我的侷促,他老先生倒是大大方方地半身沒在水中,一臉的淡定自在。
  
  等到不耐煩的冉逸,扒在桶邊,側首嬉笑道:「難道你怕醜了不成?」
  
  不想被他看扁,我深吸了口氣,上前冷然道:「甚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說話間,我上前將手巾濕了濕水,冉逸則笑著轉身將後背對著我……
  
  我恍恍惚惚中拿著手巾放向他後背,別開頭去憑感覺輕輕擦試了幾下,心中不停地念叨:任務,任務,只是任務。
  
  我心中只想著快快了事,可冉逸這廝並不是如此想的,不時地吩咐我,一會上面一會下面一會左一會右,一直嘮叨個沒完。
  
  我耐著性子伺候他,每每想撂挑子走人時,就逼自己去想,人家之所以受傷全都是因為我,這麼想著,反而心中再無雜念了。
  
  精神狀態剛一放鬆,再加上過度疲勞,我迷迷糊糊得有些神智不清,看著眼前一切也是越來越模糊,居然雙眼也狀似睜不開了一般,突然間就伏在桶邊睡了過去……
  
  待我恢復意識,再次醒來之時,發現外頭已是日上三竿的光景了。我陡然清醒,發覺自己安穩在躺在床榻之上,頗感意外。對昨夜的最後記憶只剩下自己替冉逸擦背的畫面了。
  
  我忙緊張地坐起身,我怎麼就睡著了呢?
  
  我環顧一圈,卻沒有發現冉逸的身影,頓時鬆了一口氣又將自己平攤在了榻上。
  
  這時,木門突然「嘎吱」一聲開了,冉逸笑瞇瞇地踏了進來。我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冉逸瞥了我一眼,道:「原本是求你幫我沐浴,沒想……變成我侍候你就寢了。」
  
  我尷尬地從床榻上爬了下來,支吾道:「那個……世子您昨夜……」
  
  「你我之間,哪須提『謝』字。」他微笑道。
  
  他還真會錯意了,我一絲謝他的意思都沒有,我只是搞清楚昨夜我們二人共處一室,到底是如何就寢的。轉念一想,算了,反正我的衣衫好好的,就不去徒增煩惱了。
  
  我們收拾妥當之後,繼續趕路。
  
  接下來的一路還算相安無事。
  
  當然也並不是完全無事,眼下有個迫切的問題。儘管我省吃儉用,可是帶著冉逸這麼個敗家玩意兒,一路要吃要喝,見到客棧還非得要打尖落腳,沒過些日子,我們就已經捉襟見肘了。而最嚴肅的問題是,我們離滄南至少還有十日的路程。於是,我與冉逸進行了一次深刻地長談。
  
  「眼下這般情形,只怕每日只食一個饅頭也無法撐到滄南。」我面色森然地對又欲投宿的冉逸說道。
  
  冉逸揚眉道:「那總不能歇在大街上罷?」
  
  我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眼下咱們是逃難,只能是委屈世子一些時日了。」
  
  他望了我半晌,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一切聽從宣容的安排就是。」
  
  這時,烏突突的天空陡然落起雨來,我們倆忙鑽進客棧旁的一家小書鋪暫時避過這一陣急雨。書鋪的掌櫃是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甚是和善,見我們二人進來暫避,笑了笑,完全沒有將我們二人趕走的意思。
  
  外頭的行人均因這場急雨,紛紛奔走,卻將我們那拉車的馬兒驚得不停蹬蹄子。我忙冒雨將它安撫了一番,又跑回書鋪。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望見書鋪掌櫃主動與冉逸攀談,說話間又從裡間拿出了一本藍皮書交於冉逸手中,冉逸不以為然地隨手翻了翻,赫然皺起眉頭,繼而又緩緩勾起了嘴角。這反而勾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我忙湊了過去,望向他手中的書頁,誰知他見我上前,隨手又將書一合,睨著我不言語。
  
  掌櫃的撚鬚一笑,說道:「小兄弟莫心急。」說話間進到內室又取出了一本交於我手中。
  
  冉逸正想阻止,我卻已翻開了那書冊。
  
  呵!嚇我一跳。
  
  原來,原本是本禁書。書中內容與上次秀秀塞給我的那本《房中七十二術》相差無幾,粗糙程度卻更勝一籌。
  
  我淡定地將書一合,笑著交回掌櫃的手中。冉逸見我將書交回,望了望我,亦同我一般將書交於了掌櫃。掌櫃倒是脾氣挺好,只是微微一笑,又鑽回了內室,取出了一本泛黃的舊書冊。
  
  掌櫃的低聲說道:「這本冊子,我可不輕易與人過目的。我是見你們二位公子生得眉清目秀……」
  
  掌櫃的說話奇奇怪怪,我並未言語,冉逸卻主動接過那本書翻了起來。只是見他剛翻開幾頁,頓時臉色一變。讓我好生詫異。我忙湊過去……
  
  呵!
  
  原來這耽美在古代也是有市場的。只見那冊上畫著各式各樣男男之間不堪入目的交合姿態。這可比方纔那本有意思多了,我又翻了幾頁,甚是歡樂。
  
  這時冉逸臉色一變,將書一合,瞪了我一眼,我撇了撇嘴望向依舊未停的大雨。
  
  冉逸拿著書冊湊近在我耳旁小聲道:「人家將你我當成是……」
  
  我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掌櫃的是將我同冉逸二人當成是斷袖之癖,所以才誠心地向我們薦起了這本禁書。這讓我心中甚感好笑。
  
  冉逸笑著將書冊交於掌櫃的手中。我頓時靈光一現,忙問向掌櫃的,「掌櫃的,請問這書怎麼賣?」
  
  掌櫃的微微一笑,「方纔二位老弟過目的,那是粗本,合五兩銀子,而這本麼,粗計十兩。」
  
  我頓時心中樂開了花,拉著冉逸就冒雨跑了。掌櫃的愣愣地望著我們往雨中跑去,還不忘追問句:「這書,您倒是要與不要?」
  
  鎮郊有座小小的破廟,廟裡年久失修,毫無香火可言。當我發現的時候,覺得非常慶幸,至少不用花錢就得來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何樂而不為呢?而冉逸並不這麼想,從進這座破廟開始,就唉聲歎氣地踱來踱去,看得我心煩不已。
  
  我見天氣已晚,點亮了燭火,然後鋪開備好的紙跟筆墨。
  
  冉逸見我此般模樣,忙湊了過來,燭光中,他一臉的疑色並未掩飾。
  
  我斜了他一眼,閒談道:「世子,其實宣容好生奇怪,您為何不去尋王爺跟王妃?何苦同宣容這般屈居過活呢?」我實則心中在想,如若沒有他一路上敗壞錢財,我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冉逸頓時眸光一黯,繼而又掛起了笑意,「實則小王有私心的,宣容要不要聽聽?」
  
  我道:「世子不妨一說。」
  
  冉逸望了望火光,淡道:「我答應助你找秦修從,就必然要做到底。只是如若宣容哪日換了主意,我勢必是要將你帶走的。」
  
  著實沒想到他突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頓時將我哽住,半晌也不知要說些甚麼?只能是跟他打哈哈道:「世子還是這麼喜愛說笑。」
  
  冉逸聽我如此一說,倒是也沒有反駁,望著我淡淡一笑,也未再說甚麼。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將買來的紙張裁成書冊般大小,然後提筆一張一張地認真寫了起來。而天生好奇心極強的冉逸則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在寫甚麼。
  
  「鳳飛?龍翔……」冉逸不自覺地念了起來。我一把搶回來,卻還是有一張落在了他的手上,我沒好氣地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莫來擾我。」
  
  他不怒反笑,突然指著紙上的墨字問我:「這兩個怪模怪樣的字兒,為何小王從未見過?」
  
  我拿回手中一瞧,赫然想起這個時空是沒人認識阿拉伯數字的呀,真是糟糕!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我將那張紙一揉,扔了出去。可是冉逸卻不知幾時爆發出了旺盛的求知慾,不停地追問我,那兩個字到底念甚麼?是何意思?
  
  我拗不過他,唯有口述道:「這個是六,反過來的是九。」
  
  冉逸看得糊里糊塗,半晌問道:「何謂……六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5:17

第三十六回

  我見他表情甚是認真,尷尬地笑了笑,「這六九嘛,六九……嗯……」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實在不知該同他說些甚麼。
  
  他依舊面露疑色,極耐心地等待著我與他解答。
  
  我最終認真道,「總之,這六九為極深奧的學問,宣容暫時還無法參透。世子您早早歇下吧,明個還得趕路呢。」
  
  冉逸見我面色為難,心中雖仍有疑惑,卻也乖乖聽話地去歇下了。許是真的疲累了,我見他背對我剛躺下沒一會兒就好似熟睡了一般。我亦鬆了口氣。
  
  雖然同樣疲累不堪,但我卻還不能放鬆片刻,逼著自己強打起精神,提筆開始畫了起來。
  
  不管是前世今生,我都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哪一天畫起春宮圖。
  
  心中好笑,如若這本畫冊真的能流傳至千年之後,我想,一定會有人訝異這千年之前的春宮圖就已經有了漫畫寫實的風格。
  
  平日裡都是用手繪板或者鉛筆鋼筆,用毛筆來畫漫畫,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開頭畫了幾張完全失敗,之後漸漸適應了一些,雖然畫出來的效果還不是很理想,但至少好過書鋪裡那本十兩銀子的。
  
  我埋頭苦幹到了雞鳴時分,居然湊起來也勉強有個三十幾張了。累瘋了的我扒在那張布薄灰塵的桌上就呼呼睡了過去……
  
  夢裡,我看到了秦修從,他溫柔地撫著我的面頰說:「宣容,我來了。」我含著淚笑得一臉癡傻。秦修從寵溺地將我擁在懷中低語:「皇上已知我是受人陷害,眼下已經赦我無罪了,日後,我再不與你分開了。」我的淚水頓時流了下來。就在這時,面色蒼白的紀紅瑤突然來到我的身邊,淒厲地說道:「宣容,你個惡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我,居然還能這般厚顏無恥地賴在將軍身邊?」這時紀紅瑤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原本美麗的臉龐瞬間幻化成駭人的厲鬼模樣,而腹間亦滔滔流出鮮紅的血水。我死命堵住自己的耳朵,而她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笑聲依舊不絕於耳……
  
  我唯有拚命地往秦修從的懷裡鑽,才能稍稍減緩自己內心的恐懼。
  
  「宣容……宣容……」
  
  突然從惡夢中驚醒,還沒來得及慶幸,赫然驚覺自己真的伏在一個人的胸膛。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抬眼望去,胸膛的主人輕撫著我的後背,溫柔地低聲道:「宣容,莫怕,是我……是我。」
  
  我頓時鬆開了纏在他腰間的手臂,憤憤地說:「你不是睡在那裡的麼?怎麼會……怎麼會……」
  
  方纔被我在睡夢中強抱的男子異常不悅,說道:「我醒來之時見你伏在這裡熟睡,想好心將你移過去……實則是你先動手腳的……」
  
  想到剛剛的夢境,我定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將他當成是秦修從了。
  
  我心中一虛,也不與他理論了。起身將自己昨天一整夜的勞動成果收拾整齊,說道:「我出去辦些事兒,你留在這兒等我。」
  
  他眉峰一揚,不樂意地說:「我要同你一起去。」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道:「我去去就回,至多不過一個時辰。」
  
  他突然淡淡一笑,道:「我不去也成,但……」
  
  我懶得同他猜迷,不悅道:「世子有話不妨直說。」
  
  他突然上前將我的那摞畫搶於手中,說道:「讓我瞧瞧你昨夜到底做些甚麼我就不去了。」
  
  我大驚,忙想搶回,誰知,他只是輕輕將手一揚,令我如何踮著腳跟也摸不著他手指分毫。實在沒法子,我忍不住在他的腰眼上捅了一下,他立馬身子一彎,我瞅準機會,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春宮圖,著實捏了把汗。若是讓他瞧見我畫這些□圖畫,日後我真是再也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他反應過來之後,慍怒道:「宣容,你耍詐!」
  
  我沒好氣地說:「對你這種卑……人,就是要用些卑鄙手段才成。」差點脫口而出的卑鄙小人,硬是被我生生咽進了口中。
  
  「有甚麼秘密,不能讓我瞧見?」他語氣不是那麼和善。
  
  我餘怒未消,口氣也不見和善,「多了去了,好些不能讓你瞧的。」
  
  本是一句玩笑話,冉逸卻突然間擰起了眉頭,怒道:「今日,小王還非得瞧瞧你這手中的秘密不可。」話畢上前作勢要搶我手中的畫。
  
  我大驚,連忙轉身向外跑,誰知還未等我轉身,他就一把提起我的胳膊,欲奪我手中的畫冊。我反應極快地將畫冊接到了另一隻手上,冉逸毫不氣餒地欲抓住我的另一隻手。我焦急萬分,忙將雙手全背在身後,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決不能讓他瞧見畫中的內容。
  
  誰知此時,他突然欺身過來,雙手從我腰側穿過,陡然一把將我固定在他懷中,而我背在身後的雙手亦被他緊按在了我的後腰。
  
  這時,我突然一點不緊張那本黃色畫冊,眼下我十分緊張的是我與他之間這較為親密的肢體接觸。
  
  我呼吸有此急促,卻拚命強壓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因為此時,哪怕是微微輕喘,都可以讓我胸前的柔軟更加緊貼他的胸膛。我唯有將雙肩後傾,可是此時被他強摁著後腰,任憑我如何努力也無法移開一絲距離。
  
  我仰首向他望去,他眼中卻無一絲的尷尬,反而眼角正透露著似笑非笑的得意。
  
  半晌,我終是尋回自己的聲線,尷尬地顫聲道:「快些鬆開我。」
  
  他嘴角一勾,笑得一臉邪氣,無賴地說:「給我瞧瞧,我就鬆開你。」
  
  我道:「你先鬆開我,我指定給你瞧。」
  
  冉逸臉色赫然一變,冷聲道:「晚了,小王……改變主意了。」突然間,他騰出一隻手爬向了我的後背,迫使我更加親密地貼上了他。
  
  我掙扎著想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可是依舊徒勞無果。
  
  我怒意橫生,皺眉道:「世子,你如此這般真是有違禮數了。如若秦修從……」
  
  「甚麼狗屁禮數,小王向來不放於眼中,宣容你又不是不知。」冉逸赫然打斷我,微瞇的雙目中傾瀉出一種危險的神色,他頓了頓,「我萬萬估不到你會念上秦修從,早知如此,我萬不該……萬不該……」
  
  我心頭震動,對宣容與秦修從還有他之間的過去,實在是疑惑萬千。他們三人過去到底是何等關係?為何冉逸口中的話語,都讓我完全摸不清頭腦。而此時這般的冉逸又彷彿變成了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沒有了嬉怒調笑,更像是一個心事重重滿懷幽怨的男子。
  
  我深吸了口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世子定是覺得日子無趣得緊,又拿宣容尋開心了。」
  
  冉逸聽我說完,嘴角掛著一絲冰冷的笑,赫然說道:「我倒是要瞧你扮到幾時?」說完,手臂一鬆,放開了對我的鉗制。
  
  我鬆了口氣,卻如何也不敢去瞧他。
  
  冉逸吩咐道:「去吧。」
  
  我聽到他的話,轉身愣愣地往外頭走,這時,冉逸又在我背後說道:「莫想著離我而去,我若是想尋你,簡直是易如反掌。」
  
  我聽清了他的話語,卻完全沒有回頭。這句「離我而去」,雖然讓人聽著甚不順耳,可是我實在不願再去多想這些,歎了口氣去辦正經事了。
  
  我揣著昨夜的吐血巨作,往鎮上走去。
  
  那天的交易異常成功。當然最要感謝的是我前世的死黨刺蝟姐,感謝她多年來無私地與我分享了那許多各式各樣的AV、GV,以至於我還能憑借於此,賺點小錢買包子。
  
  那掌櫃的一臉驚艷,問我從何處所得。我笑而不語,將手伸上……
  
  掌櫃的笑道:「原本你這冊是值些銀子的,只不過,單薄了些。」
  
  我呵呵一笑,「在精不在多嘛……」
  
  掌櫃的微笑著點了點頭,掏出了十兩銀子遞給了我,我頷首接下。
  
  這次,我多留了個心眼,我將這十兩銀子偷偷藏了起來,堅決不打算讓冉逸發現。如若是讓他覺察,那沒兩天又該讓他禍害完了。
  
  我揣著銀子趕回破廟,收拾行裝即刻起程趕路。
  
  當日日落時分,我們來到另一個小鎮。
  
  由於掙了點銀子,所以我決定找一家客棧落腳休息。整整一日都沒有展顏的冉逸,終於在聽到我說找客棧落腳時,才微微扯了扯嘴角。
  
  當晚,我極豪氣地開了兩個房。雖然很是心疼自己那來之不易的銀子,可又生怕一天都悶悶不樂的冉逸再做出甚麼瘋狂的舉動來,所以,多花些銀子,我踏實。而且我也不是鐵打的,眼下我甚至感覺自己虛無得跟遊魂一般,迫切地需要補眠。
  
  我們在客棧中簡單用了些晚膳,而冉逸彷彿食不知味,幾乎沒怎麼動筷子。我們用完晚膳之後,他一副不樂意搭理我的模樣,回了自己房中。
  
  我忍不住在心中憤憤,真是的,給你吃、給你喝,還給你單獨一間房,你居然還擺臭臉子給我看!
  
  我亦裝瞧不見一般,轉身去找了個店小二,隨意給了些好處讓他將馬兒餵了喂。待我打點好一些,再回至屋中,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
  
  想到冉逸晚間米水未進,勞碌命的我又忍不住去讓店小二備了些吃食。當我端著清粥小菜到了冉逸門前時,想到他的臭臉子,我又有些躊躇不定,數次舉起手欲敲門,又都收了回來……
  
  「做夢,除非……你殺了我!」
  
  冉逸虛弱的聲音從屋內突然傳來,我頓時心頭一驚,想都沒想就推開了門……
  
  待我剛看清眼前的情境,手中的食盤「匡當」一聲落在了地上。我正欲呼叫,赫然被人捂上了口拖進了屋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5:33

第三十七回

  不消一刻工夫,我同冉逸被捆綁在了一起……
  
  美艷的男人,沒錯,我用「美艷」二字來形容這個不懷好意的男子。
  
  男子面若桃花的,眼睛細長,白皙的皮膚甚至光潔過普通女子,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滿目含春,笑吟吟地說道:「又來了一個,好不熱鬧啊。」說話間勾起我的下頷細細端詳……
  
  冉逸與我背對背被捆在了床上,我明顯感覺身後的冉逸呼吸急促,身體熱燙。這時,我猛然發覺,這屋內瀰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那醉人的香氣彷彿充滿魔力一般進入我的身體,瞬間浸入了五臟六腑,陡然間四肢開始酸軟。
  
  我望著眼前這張漂亮到雌雄不辨的臉龐,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當然,我希望這都是錯覺。
  
  四肢漸漸開始無力,他勾著我下頷的手指猛然用力,接著極厭惡地彈開,面色大變地說道:「噁心的女人。」
  
  居然被他瞧出我女扮男裝。
  
  我想說些甚麼,可全身酸軟得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
  
  背後的冉逸低聲埋怨道:「只會給我添亂。」
  
  我彷彿是聽錯,又或者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認為我給他添了亂?我心中有些不平,眼下看來,實則更像是他為我添亂。如若不是因為他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又怎會被這嚴重同性戀傾向的採花賊瞧上呢?惹上眼前這種尷尬的麻煩,完全是他在給我添亂。
  
  我撐著沒有一絲力氣的身體,對眼前的陌生男子說道:「是啊,是啊,我噁心。為了不擾大俠的興致,大俠還是放我離去吧。我決計不向外人提起。」實則我說出來的話也是沒有底氣的,這個怪人如此討厭女人,說不定會放我離去,又說不定一刀殺了我。
  
  眼前的男人聽完我的話,只是厭惡看著我卻並未言語,可身後的冉逸就不樂意了。
  
  他突然動了一下,在我背後咆哮道:「貪生怕死!快滾!別讓我再瞧見你!」
  
  我心頭一震,死到臨頭了,居然還這麼不識好人心,真是的,我不溜出去,怎麼去找救兵啊?可是轉念一想,他如此待我,許是為了救我。
  
  這時,男子半蹲下身子,笑道:「這般打情罵俏,真當我聽不出來麼?」說話間,柔情地望著冉逸,「羽裳自認容姿不差……您就從了我吧?」說完低首嬌笑,又道「既然你如此在乎這女子,讓她瞧著,我也不在意的。」
  
  我呸,還真是不要臉。
  
  那個叫羽裳的男子依舊深情地望著冉逸,而我卻瞧不見冉逸的表情,只是感覺背後的身體呼吸越來越急促,讓我心中很是擔憂。可我剛擔憂起他來,就發覺自己在方纔那一剎那間,熱血陡然上湧,面頰開始滾燙……
  
  這屋裡奇異的香氣,莫非是那催情之藥?
  
  這可如何是好?
  
  我渾身奇軟,心卻瘋狂跳動,全身上下的肌膚都猶如億萬隻螞蟻在不停地噬咬。
  
  我雖瞧不見冉逸的模樣,可是背後他重重地喘著粗氣,我想他比我亦好受不了多少。
  
  只是此般緊要關頭,我居然很想他轉過身來將我抱緊……
  
  我狠命咬著自己的下唇,想借此來喚醒自己那早已不知遊蕩何處的理智,可是口中已嘗到一絲血腥,也全都是徒勞。
  
  「你忍不了多久的,瞧你這般模樣,羽裳還真是心疼萬分。」那男子對冉逸說道。
  
  冉逸微微仰首,隱忍著沒有言語。
  
  我接過話來,說道:「你覺得這般霸王硬上弓有趣麼?隨意找個男子,風流一夜。可是明日呢?明日你依舊孤苦一人,沒人同你說話,沒人在冬日替你暖腳,沒人在夏日為你送去涼風,可悲……可悲。」我換了口氣,繼續道,「像他這般容姿,世上無幾,而你卻一意讓他恨你?我真不知該說你些甚麼?」
  
  男男也好,男女也罷,都只因「寂寞」二字。我真的希望他能聽進一二,暫時將自己的邪欲放一放。
  
  聽完我的話,他果然目光一滯,笑容頓收,我忙道:「你想想,如若你白髮蒼蒼之時,卻還依舊孤身一人……」
  
  「再說,我割了你的舌頭。」他突然咆哮道。我頓時收了聲,再不敢言語。
  
  儘管我面上堅強萬分,其實他怒視我的眼神讓我心中甚是恐懼。
  
  真沒想到,此時我居然為了冉世子的清白在做著巨大努力,果真是人生如戲。
  
  「你若是再似此般胡為,我這就去稟報夫人。」窗外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聲音。
  
  我們三人頓時一驚,那羽裳表情更加震驚,眼神開始飄忽。陡然間起身,像陣風一般跳出了窗口,儼然是去追那女子。
  
  這突然之間的變數,著實令我有些拎不清狀況。
  
  半晌,我心頭一蕩,難道說我們有救了?
  
  我忙掙扎了一下身體,問道:「世子,你怎麼樣了?世子……」
  
  而回答我的卻是冉逸深重的鼻息。我焦急道:「快些想法子,解開繩子。」
  
  此時,我們背對背坐在床榻之上,而上身被捆一個結實,我低頭發現繩結並不在我這邊,我催促道:「繩結在你那邊,快些解開。」
  
  冉逸無力地說道:「不成,我……夠不著。」寥寥幾個字,卻好似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
  
  我擰著脖子往他那邊瞧去,這才發現,原來他雙手在之前就已經被捆在了繩中,壓根騰不出來。我說道:「讓我試試。」我將上身扭動了幾下,試圖騰起自己的雙手。好在方纔那人在慌忙之中並未將我雙手綁死。我挪了幾下,就已經騰出了一隻手臂,由於我挪出了一隻手臂,繩索立馬鬆了一些些。我藉機將身體反轉過來。繩索依舊緊繃,而我們卻由原先的背對背,變成了我伏在他的後背上。
  
  和諧……
  
  突然,窗外傳來女子的「咯咯」笑聲,繼而說道:
  
  「對不住二位,我將解藥奉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5:49

第三十八回

  聽到「解藥」二字,理智陡然回歸至我的軀殼,我本能地擋住自己□的前胸望向窗外。此時,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被穩穩地丟在了桌上,我忙掙扎著想推開冉逸……
  
  可我還未起身,冉逸陡然壓下身子雙手摁在我的雙肩,森然道:「想走,可不易。」
  
  我望向他帶著慍怒的目光,內心恐懼萬分,如若他此時用強的,我是如何也逃脫不了的。更令我擔憂的是,眼下這般程度,我甚至不知自己有沒有能力按壓住體內奔騰的□走到那幾步遠的桌邊服下解藥。
  
  我唯有哀求道:「求你,快些鬆開我……」
  
  他對我的苦苦哀求充耳不聞,反而粗魯地將我雙手摁住,冷笑道:「不理有沒有解藥,我都要將你變做我的女人。」
  
  聽完他的話,我後背涼意直冒,怒道:「你莫不是瘋了吧?」
  
  「你就當我瘋了罷?」說話間,他的雙唇陡然壓下在我毫無遮羞之物的前胸肆意地吮咬。我猛得驚呼一聲,實則更像是一種解脫般的愉悅。此刻,連方才回歸的那一點點可憐的理智也在瞬間煙消雲散了。
  
  墮落的瘋狂讓我迷失在這陌生的快感之中,自己彷彿躺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之上,而眼前的男人是我唯一的救生之物,我唯有死命地抱緊他,才不至於失去自己那懦弱的生命。
  
  我半瞇著雙目,漸漸放棄了無力地抵抗,甚至放任自己在他身下放蕩地嬌吟……
  
  耳際傳來冉逸深碎的喘息和自己發出來的陌生嬌喘勾勒成了一副荒淫無比的畫面,而我卻完全沒有能力推開他分毫,任自己在他極致的挑逗下潰不成軍……
  
  我爬牆了,出軌了,再不能見秦修從了!
  
  秦修從,秦修從!秦修從!
  
  腦海中赫然全是秦修從臨行前那溫柔的言語。
  
  我頓時手腳冰涼,毫不猶豫地張口在冉逸□的右肩上狠命咬了下去,直至口中嘗到一絲甜腥才放鬆了力道。
  
  冉逸吃痛地低哼了一聲,身體隨之一滯,我趁機推開了他,忙撩起自己鬆散的衣衫勉強遮擋著自己的胸間,拖著酸軟的身子爬下了床榻,撲到桌前將那白色的小瓶緊緊握在了手中。
  
  …………
  
  半個時辰後,我與冉逸尷尬地背對背而坐。
  
  我不止不敢回頭去瞧冉逸的表情,甚至很想立刻在他眼前消失,此生都不再與他相見。突然間又想起方纔那些火熱的畫面,藥勁完全過去的我依舊忍不住臉紅心狂跳。
  
  原本以為他同我一樣尷尬萬分,誰知,他突然含笑湊近我耳側低聲說道:「這般也好,小王向來不喜趁人之危,總有一日,我要你在清醒之時,哭著求我……要你。」
  
  我心臟陡然停拍,我為何惹上了這麼個磨人精?
  
  那日之後,有一個念頭在我心中不停地翻騰。
  
  我決計不能再與他同行,一定得想法子將他支開。
  
  主意一定,我一天當中迸發出無數種飄忽無形的方案,只是仍需靜待時機,爭取一舉成功地丟開這個麻煩精。
  
  相安無事地過了兩日,我數著日子,大概還有六七天的路程就可到滄南。雖說滄南越來越近了,我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一路上根本打聽不到一丁點兒滄南的情形,秦修從到底還在不在滄南?誰也無法斷定。我到底能不能找著秦修從卻也是個大問號。我想,離京這個決定真是決定得太過於倉促了。
  
  可是假若我眼下還在將軍府空等,那可能比殺了我還難過。所以這麼想著,我也就全無悔意了。
  
  第三日的日落時分,我們來到一個叫做「長錦」的鎮子,這個鎮子區別於我們以往行走的小鎮,這裡街道熱鬧,門庭氣派,不難瞧出是塊富庶之地。
  
  富饒雖好,但是也有它的壞處,那就是物價奇高呀。
  
  我心痛無比地從懷中摸出那賣掉馬車換來的碎銀望了望,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眼見天氣漸晚,冉逸不耐煩地詢問道:「已經走了幾家客棧了,到底幾時才能歇下?」
  
  我又歎了口氣,將銀子揣了回去,無奈地說:「方纔那幾家客棧貴得嚇死人,您又不是沒聽著。」
  
  冉逸不以為意地瞥了我一眼,「眼瞅著就快到滄南了,你還守著那些銀子做甚?」
  
  我聽完這話,立馬不樂意道:「甚麼叫那些銀子,眼下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撐到滄……」
  
  「做甚麼的,走開走開……」突然一個粗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語。
  
  我同冉逸忙轉身望去,原來我們倆人無意之中,堵在了酒家的門前,生生擋住了人家的入口。我見出來那夥計滿面怒容,我立馬拖著冉逸閃向了一邊……
  
  誰知那人一瞧見冉逸的臉,原本兇惡的表情立馬堆出了笑容,道:「顏公子,您怎麼才來啊,謝老闆設宴侯您半天了。」
  
  我同冉逸忍不住對望一眼,均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我們正想說他認錯人了,誰知那人往裡頭喊道,「顏公子到了……顏公子到了……」
  
  頓時,門內擠出幾個奇怪的艷麗女子不停張望著我們,剛開始還是嬌羞著竊竊私語,結果當一個大膽的優先帶頭上前,餘下幾個頓時一擁而上,將我與冉逸圍在了中間。
  
  這突如其來的怪異讓我忍不住抬首往招牌上瞧去……
  
  醉香樓?
  
  我看了看名,再瞧了瞧眼前的艷麗女子,突然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一家妓院!
  
  還沒由得我們解釋,我們倆就被推推搡搡地拉進了醉香樓。我被眼前這群鶯鶯燕燕身上的脂粉味熏得煩亂不已,心中亦是焦急萬分。
  
  而冉逸卻淡定地將眼神在各個女子身上都稍作停留,含笑的雙眸好似對每個女子都博愛地遺留下了片片情誼。
  
  我沒來由的煩躁,擠到他身側低聲說道:「我們窮得連店都住不起了,你可別指望我會為你喝花酒付賬!」
  
  冉逸低低一笑,湊近我耳側,輕道:「宣容,你是不喜我瞧別的女子麼?」
  
  我忍住上竄的怒意,淡道:「您真是想得多了,我只是好心提醒您一番,絕無他意。」
  
  冉逸眉峰一挑,嘴角上揚,卻沒再言語。
  
  這時,我發現這妓院應是還沒到迎客的時辰,大堂裡清一色全是容貌艷麗的姑娘,未見一個客人。這時,從樓上走下來一個大約三十歲上下的婦人,頓時,鬧哄哄的大堂靜了下來。
  
  那婦人體態豐腴,唇上點著艷紅的胭脂,看似老鴇模樣。她笑吟吟地圍著我們轉了一圈,最後將目光緊鎖在冉逸的臉上,道:「顏公子果然風采咄人,日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聽得雲裡霧裡,而冉逸卻一直勾著嘴角絲毫不作解釋。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踮起腳湊近他耳旁,小聲道:「世子,你作何不出聲說你不是那甚麼顏公子?」
  
  冉逸依舊掛著淺笑,微微低首,在我耳邊輕道:「呆子,你方才不是未聽見,他們設宴款待顏公子,怎麼地也得隨便用上兩口再走。」
  
  我頓時無語。
  
  做夢也未曾想到,風采飛揚的冉世子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我一部分是震驚,一部分是內疚,想來這一路,我們的伙食也著實是差了些。
  
  內疚歸內疚,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瞧著他胡為。
  
  我又低聲提醒道:「若是被人發覺,將你當成是吃霸王餐的,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他無所謂地仰首道:「你若是怕了……就別跟來。」
  
  我立馬停下了腳步,卻並不是因為我怕了。
  
  我笑了笑,道:「那我留在門外候你。」
  
  冉逸當我膽小怕事,隨即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之後就被那群庸脂俗粉簇擁著上了樓,而我這個毫不起眼的瘦弱隨從壓根無人注意到。
  
  這是甩開這個大麻煩的最好時機,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我悄悄地退出了醉香樓,轉身溜回了大街上。
  
  由於眼下少了一個人,經費頓時就覺得充裕了。我找了個不起眼的小客棧,咬牙開了一間屋子住了進去。
  
  連日來的疲憊奔波,我躺下之後腦袋一粘上枕頭,立馬就熟睡了過去。待我再一睜眼就已經天色大亮了。
  
  我梳洗了一番,簡單用了些早點,收拾完畢後,即刻就上路了。
  
  可是當獨自走在路上的我想到冉逸被我丟在醉香樓,心中開始紛亂。如若他被人發現不是顏公子怎麼辦?他找不著我又會怎麼辦?無數的念頭「呼啦啦」全跑了出來。我不僅想到他為我而受傷,還有那次我被秦修從關禁閉,他為我送來的兩個饅頭。一切的一切,都異常沉重地拖住我的身體,令我根本無法邁開雙腳。
  
  最終,我還是歎了口氣,往醉香樓走去。
  
  清晨的醉香樓大門緊鎖,我敲了半天的門,依舊是無人回應。不得已,我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候,心中忍不住焦急萬分,早知道,我昨晚就不應丟下他一個人胡鬧。
  
  心中閃過異樣的情緒,我不是應該厭煩他才對麼?為何此刻我卻如此擔憂呢?
  
  我呆呆地望著自己眼前的地面,如若尋不到他,可如何是好呢?
  
  這時,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對黑色的鞋面,我以為是醉香樓來人了,忙仰首望去……
  
  晨光中,冉逸俊美的五官似笑非笑又彷彿帶著薄怒,望著我半晌,赫然唇角一揚,說道:
  
  「宣容,你果然捨不得與我分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6:05

第三十九回

  見他完好無損,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甚至連他的胡言亂語我也暫且不與之計較了。
  
  我一路無言,他卻完全無感,興奮地問道:「宣容,你特意回頭來尋我的?」
  
  我無語。
  
  沒一會兒……
  
  「宣容,你是不是擔憂我了?」
  
  我依舊沉著臉不出聲。
  
  沒想到,他的心情絲毫不受我的臭臉子影響,又自顧自說道:「宣容惱我了,日後,我再不瞧別的女子了。」
  
  我還是耐著性子不搭話。
  
  他依舊絮絮叨叨得說個沒完,彷彿只要我不吭聲,他就會一直處在這種話癆子的狀態直到滄南一般。我終是忍不住喊道:「是,我是擔心你了,那又如何?」
  
  他被我突然地咆哮震得表情一滯,瞧了我半晌,突然眼角一瞇,笑道:「我就是喜你這般爽直的性子。」
  
  我腦袋一垂,實在不知如何同這位自戀狂+妄想症的冉世子相處下去。
  
  最後我為了扯開話題,問起昨個晚上的情況。而平日裡油嘴滑舌地世子突然面色一變,支吾了起來。這反而令我好奇心頓起。
  
  我拉著臉問了半晌,才問出個七八成。
  
  原來這長錦鎮,男風盛行,好些個妓院的生意反而不如小倌館,那老鴇見形勢嚴峻,欲改做小倌生意。昨日所等的顏公子是一個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據說此人生得異常俊美,老鴇派人去拉攏了數月,才終於成功地說服生活潦倒的顏公子脫鞋下水。
  
  而那時,剛好容姿不凡的冉世子經過門前,那夥計倒是眼尖,活生生將我們冉大世子當成了欲投身小倌事業的顏公子。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樂了起來。
  
  冉逸見我這般模樣,黑著臉瞪了我一眼。我立馬收住了笑,附和著說道:「世子這般氣宇,若是點頭,那些個甚麼鹽公子,鹹公子,全都得靠邊站去了。」
  
  「宣容……」冉逸皺著眉頭,不悅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即刻閉上了嘴,可是嘴角的笑意卻如何也收不住。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那宣容斗膽問一句,昨個,您是怎麼出的醉香樓呀?」
  
  冉逸立馬臉色一變,再不搭理我了。
  
  嘿,這人!翻臉跟翻書似的。
  
  我見他不想睬我,我乾脆也不再理他了。
  
  半路上,我掏出僅有的那些碎銀出來細細端詳,忍不住歎了口氣,為何我同冉逸潦倒到了這個份上?依稀之間,我似乎都快不記得自己做將軍夫人時的逍遙生活了。
  
  我望了一眼冉逸,如若可以,我還真想將這個一路要吃要喝且不珍惜錢財的冉世子賣到小倌館裡去,收他個幾千兩銀子,那是多麼美的一件事情啊。
  
  幻想歸幻想,現實仍是要堅強面對,我又歎了口氣,無奈地將碎銀揣回了懷中。可就在我收回手之時,一個黑紅色的物體被我的衣袖勾住從懷中帶了出來,直接掉落在我的腳面上,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
  
  冉逸彎腰撿起那塊玉石細細端詳,說道:「宣容,這是你的隨身之物?」
  
  我蹲在地上揉了揉腳背,「嗯」了一聲。
  
  冉逸對著陽光仔細瞧了一番,說道:「這石頭好生古怪……好似內裡有血水一般。」
  
  我已不知研究過那塊破石頭多少回了,所以聽他如此說我也不以為意,並未搭理他。
  
  他又瞧了半晌,愣沒瞧出啥名堂,突然手臂一收,笑道:「連小王都未見過這麼稀奇的醜玩意兒,說不定能值不少銀子。」
  
  我忙起身,怒道:「想都別想!」不是我小氣,而是這塊醜東西是我唯一存在過前世的證據了。只有看到了它,我才能肯定那些前世的記憶是真實存在過。如若哪天它沒了,我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曾經叫做過吳精彩。
  
  想到這裡,我伸手欲奪回玉石。他原本又想用舊招,將手抬到我夠不著的地方,可能是突然記起我捅過他的腰身,剛想抬起的雙手突然間收回負到了身後,還不忘開導我道:「你不是日思夜想快些到滄南麼?眼下當了它,咱們再買上兩匹良駒,快馬加鞭,不消一日,即可到滄南了。」
  
  我內心忍不住動搖了一下,可是一回想起前世的諸多畫面,我的親人,我的好友……還有很多很多。最終咬了咬牙,說道:「快些還於我。」說話間我就轉到他身後欲搶他手中的玉石。
  
  誰知他反應極快地突然一轉身,我又撲了個空。
  
  我喘著粗氣不悅道:「別鬧了,成不?」說話間又欲上前。
  
  他見我毫不放棄,無賴般地將玉石揣進了自己的襟口,貼身而放,之後攤開手臂,笑道:「想要,就自行來取吧。」
  
  他一副斷定我不會去取的篤定模樣,神色異常得意。
  
  我見他笑得一臉欠揍,心中煩亂不已,雙眸含怒地與他對望著。
  
  半晌,氣不過的我突然一大步向前,扯開他衣襟就將手伸了進去……
  
  他頓時被此刻大膽的我嚇到,攤開的雙手亦僵在了空中。
  
  而我在一觸碰到他□的胸膛時,心跳陡然開始加速。就在一瞬間,我逼自己揮開邪念,繼續摸索我的玉石。
  
  我邊摸索邊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收哪了?」
  
  他見我又臊又急的模樣,頓時眼角一瞇,笑吟吟地說:「小王記不清了,好似往下……啊……再往下……仍需往下……」
  
  我居然真的聽從他的話語在他身上一頓摸索,最後手掌停在他緊實的小腹時,他居然還在指揮我往下,頓時我老臉一熱,這才意識到被他耍了,忙不迭地抽回手臂……
  
  這時,他突然隔著衣物一把摁住我的手,湊近我一臉壞笑地說:「宣容今兒個還真是熱情似火啊,小王歡喜得緊。」
  
  我……
  
  我真的快要被他氣瘋了,猛得抽回手,忍不住怒吼道:「就算是餓死,我也不會將它當了。」
  
  冉逸原本嬉笑的面色陡然一變,冷聲道:「莫非……莫非這是秦修從贈於你的?」
  
  我怒視著他,氣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冉逸臉色陰沉,目光緊鎖著我,見我沒有說話,慢吞吞地伸進懷中取出那塊玉石,往我眼前一送,淡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於你就是了。」
  
  我忙伸手取了回來。又生怕陰陽怪氣的他再突然改變主意,我急忙將玉石揣進了懷中,
  
  經過這段小插曲,他又記仇般地使著小性子,一路上對我不理不睬。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怎麼到頭來,他對我的態度,反而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大罪人。我氣不過,也賭氣般得不再搭理他。
  
  由於賣了馬車,我們只能是走打聽到的小路,超近道腳程往滄南行進。
  
  腳程除了累些,林中小道倒是陰涼深密。時不時地刮來一陣涼風,行走起來倒是也有一番趣致。可誰知,午後天公突然變臉,剛剛還是大日頭,可這會兒陡然間落起了大雨,害得我倆在林間一頓急奔。
  
  大雨絲毫未有停歇的意思,直至我們倆渾身全都濕透,才在林中發現了一個陳舊的祠堂。我們急忙奔進去避雨。
  
  我狼狽不堪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環顧了一圈。原來,這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修繕的祠堂。看著這年久失修的模樣,我估摸著可能是家族敗落,漸漸這裡也就無人問津了。
  
  這時,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濕透。盛夏已過,濕身之後,頓覺清冷。我哆嗦著找了塊乾燥的地方窩了起來,直盼著快些雨過天晴。
  
  雨終於慢慢停了,我望了望漸暗的天色,看樣子,只能是在這裡將就一晚了。我起身在院中生了火,打算將潮濕的衣衫烘烤一番。
  
  我先將外衫除下撐著烘乾之後,又繞到屋後,將內襯除下,把干了的衣衫穿回身上。等我拿著濕衫繞回院中之時,冉逸在堂內依舊沒有甚麼動靜。我當他還在賭氣,實則我心中更是不快,終是故意擰著勁沒有去喚他。
  
  大雨過後,天空甚是清明,星月呼應著像是被擦亮了一般十分耀眼,我望著望著心頭一陣放鬆,忍不住窩在火堆旁打起了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打了個哈欠,發覺冉逸依舊鬧著脾氣在堂中沒有出來。
  
  我想到他穿著全濕的衣衫,忍不住歎了口氣,起身往堂內走去。
  
  堂內烏黑一片,我摸黑找了根殘燭點了起來,堂內陡然一亮,赫然發覺冉逸穿著濕衫靠在牆邊,儼然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我往前湊了湊,低喚道:「世子……世子?」
  
  沒有反應……
  
  我輕輕推了推他,他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依舊沒有醒來。我湊近了些,突然見他面頰緋紅,隱約覺著很不對勁,我上前用手背碰了碰他額頭,居然燙得嚇人。
  
  我忙收回手,一時之間全沒了主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6:21

第零四十回

  愣了半晌,我終於反應過來,忙將他上身的濕衫除下,又將自己的衣衫脫下來圍在他身上。
  
  同樣是淋了雨,我一點事沒有,這身嬌肉貴的冉世子卻病倒了。我心中有些焦急,早知順著他一些,也不至於鬧成這般。
  
  他一直處在半昏睡的狀態,人也極不踏實,我一夜沒合眼地守著他。清晨時分,我伸手碰了碰他額頭,居然還是滾燙滾燙。
  
  昨兒個還活蹦亂跳的冉世子這會眉頭緊鎖,時不時還冒出幾句我聽不懂的胡話。我眉頭緊鎖,倘若再這般高燒不退的話,情況大為不妙啊。
  
  我急得在院中不停地走來走去。猛然意識到,我得趕緊去請個大夫來給他瞧瞧了。
  
  這麼想著,我就跑出了祠堂。說是請大夫,可這前不招村後不招店,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也未見著一個人影。
  
  我生怕自己迷路,還在來時的路上一一留下記號。只是我眼瞅著,日頭已經升高,還是未見著一戶人家,急得我一頭汗水。
  
  我雙腿酸軟,卻不敢停留,只是靠在樹上稍稍歇了歇,就繼續往前走。
  
  真是老天開眼哪,在走出林子之後赫然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村子,遠遠望去也就那麼幾十戶人家。挨著村子的農田里,有個漢子正幹著農活。
  
  我忙興奮地奔了過去,那農家漢子見著陌生人,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打量著我。
  
  我上前拱手同他說明了來意。
  
  那漢子起先一愣,繼而將農活一放,立馬領著我去找到了大夫。
  
  這裡偏僻閉塞,鄉親也是樸實憨厚。
  
  可在見著那賊眉鼠眼的大夫時,我立馬對這裡的人改觀了。
  
  那大夫將我掏出來的碎銀點了點,撇嘴道:「這個嘛……這連看診都不夠,出診那就……」
  
  我壓抑著心頭的怒意,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大夫,我真的只有這麼多了,改日我給您補上成麼?」
  
  大夫睨了一眼碎銀,推脫道:「您也瞧見了,方纔還有人請我去鄰村看診,老夫實在是沒空閒同您出診呀。」
  
  我耐著性子,低聲下氣道:「大夫,求您發發善心,我家兄長只怕挺不過……」說話間,我故意裝作有淚欲垂的模樣。
  
  那大夫歎了口氣,我以為他心軟了,忙期待地望向他……
  
  誰知他面色一變,道:「老夫……實在是抽不出身哪。」說話間還用小縫眼瞅了瞅我的那些碎銀。
  
  MD,這見錢眼開的老東西,居然這麼無視我全部身家?
  
  我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在心中辱罵了他祖宗三十八代之後,最終手指顫抖著伸進懷中掏出那塊熱乎乎的黑玉。
  
  我歎了口氣,平淡道:「大夫,這是在下傳家之寶,一般眼拙之人,瞧我都不會給他瞧上一眼。我見大夫談吐溫雅,定是性情中人,在下這點薄禮,望笑納。」
  
  果然,那老東西眼光一亮,隨即含笑接過手中。可是一細瞧那黑玉之後,表情卻由先前的驚喜變成了冷淡。
  
  這我不怪他,那塊丑石頭確實沒人能瞧得上眼。
  
  我忙說道:「大夫,這可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傳世血玉,若不是兄長有難……唉……既然大夫不喜……那就……還於在下吧。」說話間,我裝作要取回的樣子。
  
  大夫果然緊緊捏在手中,一絲交回的意思也沒有,半晌,幽幽說道,「血玉好似不是這般模樣罷……」
  
  我篤定道:「就是因為它特別,所以才格外貴重。」
  
  那大夫被我唬得半信半疑,最終呵呵一笑,提起了看診箱。
  
  我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竊喜,就開始心疼我那塊玉石了。
  
  就說這冉世子是個禍害精,我上輩子到底是欠他錢還是殺了他全家?這輩子他要這般跟我討債,而且討個沒完!
  
  不對,我前世叫吳精彩,仔細一想,我吳精彩可沒欠過誰任何東西,呃,除了連哄帶搶硬拐了刺蝟姐一個限量版公仔之外。
  
  現在想這些還有甚麼用,總之我與冉世子之間,誰欠誰,誰救過誰,那真是掰扯不清楚了。
  
  當日傍晚時分,服了藥的冉世子情況大好。我頓時對那見錢眼開的無良大夫稍稍改觀了,人品雖然不怎麼地,這開出來的藥倒是奇效。
  
  我望了望面色仍有些蒼白的冉逸,不禁在想,老天是不是特意派他同我作對的?我的玉石沒了,他的病就好了。唉,我怎麼會發神經與他同行呢?
  
  第二日,我們大病初癒的冉世子又春風得意,神采飛揚了起來。
  
  尤其在聽說我將那玉石抵給大夫之時,那滿腹的歡喜雀躍完全不加掩飾,讓我忍不住窩起火來了。
  
  「世子,您這般將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未免太不厚道?」我語氣不善。
  
  冉逸笑道:「只不過小小玉石而已,他日,小王堆個金山銀山贈你。」
  
  我嗤笑道:「世子無須客套,宣容承受不起。」心中不屑,一個落難王爺,還想著金山銀山呢?
  
  冉逸陡然認真道:「宣容,你不信我?」
  
  我忙道:「不敢不敢。宣容定等世子為我堆座金山銀山,到時我再用它們蓋間金屋銀屋。」我心道:到滄南之前,你別再給我惹啥亂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冉逸嘴角一揚,算是心情還尚可。
  
  可是到了第二日黃昏,冉世子的臉色就沒那麼好了。
  
  「既然玉石給了他,就應將咱們的銀子取回啊。」冉逸一邊埋怨,一邊捧起溪水抹了把臉。
  
  我氣憤道:「當時,我不知你是死是活,我急著忙著趕回去救你的命,誰還記起那些碎銀子啊?」說完之後,空著肚子趕了一天路的我有些微喘。
  
  冉逸見我面色鐵青,立馬賠上笑臉,道:「宣容,你定是還有留存吧?」
  
  「沒有!」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突然心疼起我的玉石,心裡頭頓時一陣怒火翻滾。為了他,我現在身無分文,隨手逮個乞丐都富裕過我。他居然……他居然還以為我有私存,我……我真是……
  
  冉逸突然可憐巴巴地瞅著我,小聲道:「那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我忍不住吼道:「沒法子!」想了想,又氣不過地喊道,「您這一路上不是要吃就是要喝,您想過法子麼?一路走來,我不僅要侍候你,還得哄著你,順著你,我也是人哪,你餓著肚子時就知道跟我嚷嚷,我呢?我也空著肚子呢?我同誰說去?既然我們結伴同行,不是應該互相體諒麼?為何總是我在做這做那,而你……而你……」我越說越激動,最後有些語無倫次了。
  
  冉逸面色有些古怪,半晌,彆扭地說道:「小王這就去想法子還不成麼?你別惱了。」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揮手道:「成,你去想法子吧。我不管了!」
  
  冉逸尷尬地站了半晌,緩緩壓下身坐近我身旁,低聲喚道:「宣容……」
  
  我將臉別開,裝作聽不見。
  
  他又喚道:「宣……容……」這一聲「宣容」語氣甚是溫柔,彷彿還帶點諂媚的意思。
  
  我渾身一麻,依舊不理他也不瞧他。
  
  他瞧著我鐵了心地不睬他,自顧自說道:「那……我去想法子,你留在這兒等我。」
  
  說完,他伸著腦袋望著我,可能以為我會挽留他,結果我頭也未抬。
  
  他又道:「宣容……那我走了。」說完又瞅瞅我,見我還是絲毫沒有反應,不得已他慢吞吞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慢吞吞地走遠,還慢吞吞慢吞吞地不停回頭張望。
  
  瞧他這般模樣,我又忍不住想笑,唯有咬著下唇強忍著笑意,望著他走遠。
  
  見他走遠,我往草地上一躺,望著火紅的夕陽,思緒萬千,不消兩日即可到滄南了,只是這艱難的兩日又要怎麼過下去?
  
  此時,肚皮又不爭氣地「咕嚕」一聲,我摸了摸正在唱空城計的胃,此時,哪怕是白米飯都能吞下兩大碗。
  
  天氣漸漸暗了下來,還是沒見冉逸的人影。其實我壓根不指望他冉大世子能想出甚麼法子來,他不給我添亂,我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他這麼久都不回來,我這個欠虐的命又開始擔心起那壓根不識人間疾苦的冉世子了。這麼想著,我歎了口氣,從草地上爬了起來。
  
  我幹啥?
  
  還能幹啥,找他去唄。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冉逸去的方向尋了過去。
  
  只是還沒走多遠,突然,迎面飛奔而來……一隻雞?
  
  沒錯,是一隻雞!
  
  這荒山野嶺怎麼會無端跑出一隻肥雞呢?
  
  此時,這只肥雞瘋狂向我跑近……
  
  赫然邊跑邊開始掉毛,跑著跑著突然間變成了一隻油亮的燒雞,居然這般模樣了還呼扇著沒毛的雞翅膀往我橫衝過來。
  
  我一恍神,使勁眨了眨眼睛,那只肥雞頓時又變成了帶毛的活雞了。原來是我飢餓過度,產生了華麗麗的幻覺。此時,我極不自信地想,眼前這只飛奔而來的活雞說不寫可能也是幻覺吧。
  
  這麼想著,我愣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雞從我身邊跑過。
  
  「宣容,快……快些抓……抓……」這時,冉逸從不遠處氣喘吁吁地向我跑來,懷裡還抱著個半大罈子。
  
  我頓時靈魂歸位,連忙轉身向那只胖雞追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7:21

第四十一回

  夏末秋初,晚風陣陣。沒有了夏日的煩悶,頓覺神清氣爽。
  
  我同冉逸愜意地坐在火堆旁烤著肥雞,我吞了口水,幻想著接下來將雞肉送到嘴裡之後是何等幸福的美妙滋味。
  
  同行這麼些日子,他就今兒個做了一件大好事。這也讓我從另一方面在冉大世子身上挖掘出了無限的潛能。雖然這隻雞的來歷他支吾半晌也沒有明說,只是我用膝蓋去想,也能想到這隻雞的來路肯定不是那麼光彩的。
  
  如果說雞是用來解悶溫飽問題的,可是他居然又順了一罈子酒回來,這就讓我對他另眼相看了。
  
  話說我們冉大世子果真是一位不拘泥小節的性情中人,不服不行呀。
  
  火光映照下,冉逸眸中精亮,坐在我身側捧著酒罈子一臉癡迷地望著我……手中烤著的雞。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世子,您該不會就生生等著我將它送到您嘴邊吧?」
  
  冉逸眉峰輕佻,笑道:「不然呢?」
  
  我瞥了他一眼,低頭歎了口氣,暗暗埋怨自己不該同他浪費口水。
  
  半晌,那飄飄悠悠的香氣從雞身上傳出,我深深嗅了嗅香氣,舔了舔唇,將雞從火上取回。冉逸立馬圍了過來瞧我。
  
  我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世子,不是我說您,眼下咱們共同落難,您總不能事事都讓人伺候著啊。」話雖如此說,我還是忍著燙將兩隻雞腿扯下來遞給了他。
  
  他倒是絲毫不客氣,伸出兩隻手就接了過去,片刻沒耽擱地往嘴裡送。
  
  可剛送到唇邊似乎是想起了些甚麼,眼角彎了彎,將另外一隻雞腿送到了我的唇邊……
  
  我心臟頓時一陣緊縮,眼圈也跟著一熱。我是被餓糊塗了麼?一個雞腿也能讓我感動到熱淚盈眶?
  
  忙掩飾自己失控的情緒,伸手上前,誰知他卻一縮手,說道:「不要罷了。」我手臂頓時僵在半空,心裡暗罵道:沒良心的!
  
  冉逸見我表情尷尬,低低一笑,說道:「逗你玩兒的。」說話間,又將那隻雞腿塞進了我的手中。
  
  我眼圈突然又是一酸。天哪,我這是怎麼了?腦子餓壞了麼?
  
  瞅著那雞腿突然心情傷感得一踏糊塗。我轉頭望了望冉逸,他居然抱著罈子飲起了酒來,這般毫氣不羈的冉世子我還是頭一回見著。
  
  我整理好情緒,咬著那無味的雞肉,實則挺難吃的,電視劇最能騙人了,試問一點調味料都沒有的東西怎麼能好吃?
  
  望了望他的酒罈子,我突然有些饞酒了。
  
  我咬了咬唇,又偷偷看了幾眼。冉逸即刻注意到了我微妙的情緒,極自然地將罈子往我面前推了推,笑道:「美酒豈能我一人獨飲。」
  
  我呵呵一笑,學著他的樣子,將罈子舉起來飲了一小口。
  
  辣辣的滋味,還不錯。接著我又吞了一大口,感覺挺爽的。
  
  再咬上兩口雞肉,居然滋味也不賴了。
  
  只是沒一會兒,我面頰就開始發燙了,果真我還是不能適應這裡的烈酒。想到在齊王府那次醉酒吐了秦修從一身,頓時萬分懷念將軍府的時光。
  
  不出意外,明日日落時分即可到滄南了,心中緊張又興奮。
  
  興奮是有可能見著秦修從,緊張是我該如何同他說起紀紅瑤的死呢?
  
  愁煩之間,又不自覺地飲下一大口。
  
  這時,冉逸迷惑地望著我,低聲道:「宣容你變了?」
  
  「丫……」我被他沒來由地一問,頓時有些語塞。
  
  冉逸笑道:「你自小到大,從不曾主動飲過酒,如若實在擺脫不過,沾一點也就醉倒了。眼下……居然豪飲之後尚可談笑風生……」冉逸頓了頓,「上回在齊王府,我就瞧出你有些不對勁兒。」
  
  我心頭陡然一滯,瞬間強裝鎮定地呵呵一笑,「世子您真是多慮了。」
  
  冉逸也不再追問,只是仰首一笑,道:「不過小王倒是覺得眼下的宣容要比以往有趣兒多了。」
  
  我低頭不語。冉逸彷彿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冉逸自顧自說道:「八歲那年,我頭一回瞧見你。你怯生生地藏在你爹的身後,我有意扮鬼臉唬你,誰知你立馬就哭了起來。哭卻也只是低低地垂淚,忍著不敢哭出一丁點兒聲來。父王瞧見之後,還狠狠地踢了我一腳……」說話間,冉逸笑出了聲音。
  
  我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起來。原來兒時宣容是這樣的,而冉逸卻是那般淘氣,依稀之間我甚至可以想到他當時的調皮模樣。
  
  他又說道:「我捉弄你之後,你不但不惱我,卻日日像個小尾巴一般跟著我,卻又總是不言不語。那時,我覺得你無趣得緊,更想要惹惱你……」
  
  我皺了皺眉頭,原來這廝打小就不是個善良的主兒。
  
  冉逸不自覺得勾著嘴角,望了望我,又道:「從小到大,別人說甚麼,你就聽甚麼,從不回嘴,亦從不起怒,不管我如何惹逗你,你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了然無趣……可眼下……」說到這裡,冉逸突然目光緊鎖住我,精亮的雙眸彷彿望進了我的心裡,「眼下,你雖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可你的雙目之中卻深藏著許多我言明不了的東西,你不再像過去那般謙和平淡、逆來順受,如若單瞧你的雙目,你卻如同是換了一個人,實則更像是一個同宣容生得一模一樣的人,僅此而已……」
  
  我被他一番話驚得思維亂飛,六神無主。只能是強裝淡定地笑說:「世子,您醉了。」
  
  冉逸眸光一轉,「興許我不應允你嫁於秦修從。」
  
  我垂著目,不知如何應答。心中著實想不明白,宣容嫁不嫁秦修從又與他有何干係?
  
  冉逸突然雙手摁在我的雙肩,蹙眉問道:「宣容,你心中可還有我?」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難道說?難道說宣容心中的人是……
  
  不敢讓自己再亂猜想下去。
  
  可是我卻如何都不敢瞧向他考究的雙目,唯有將頭越垂越低……
  
  可他似乎並未打算要放棄,又重複問道:「到底你心中可還有我?」
  
  我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嚇得身體一僵,猛得抬起頭,冷聲道:「世子,求您莫再胡鬧了。宣容心中只有秦將軍一人,還請世子不要再同宣容這般玩笑,這不合乎禮數。」說話間,我抬手擋開他摁在我肩頭微微發燙的掌心。
  
  冉逸瞇著雙目,緊盯著我,半晌,陡然微微一笑,繼而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皮調笑,說道:「宣容真是心思玲瓏,居然一眼就瞧出小王是同你說笑。」話畢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猛飲了一口。
  
  不知為何,心陡然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疼得我莫名其妙。
  
  冉逸獨自飲著酒卻也再不言語。我見他不語,坐在他身側,微微顯得有些尷尬。
  
  沉默了半晌,冉逸突然笑道:「明日,若是尋到秦修從,小王就得同你話別了。」
  
  我猛一抬頭,有些不明白他的話意。
  
  他見我面色疑惑,突然又掛起一抹調笑,湊近我道:「宣容你……莫不是捨不得我吧?」
  
  我見他又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樣,不悅地別開頭去。
  
  「明日一別,不知幾時再相見,你就莫再同我彆扭了。」冉逸笑道。
  
  我沒聽錯吧?到底是誰找誰彆扭?我自認為肯定不是我。
  
  為了表示我沒再彆扭,我反頭笑了笑,說道:「今日作何如此傷感呢?明個就到滄南了,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冉逸笑著點了點頭,只是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略帶著苦澀。
  
  我凝望著他的面容,突然憶起有一日與他在荷塘閒扯,當時不知不覺天色已經灰沉,他身後滿塘的荷花已全數沉睡了過去,池中美景亦暗淡了下來。
  
  我起身說道:「世子,看您還真把將軍府當自個家了。天色不早了,您也該打道回府了罷?」
  
  他折扇一合,睨了我一眼,道:「如何說我也是一位能令將軍府蓬蓽生輝的貴客,你就這麼輕易打發我?」
  
  「謀殺親夫的罪名已經夠我受得了,再多一條水性揚花,那我直接就被送上西天了。」說話間,我起身欲走。
  
  誰知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腕,笑著說道:「宣容如若水性揚花……那得看對誰,如若是小王……那絕對沒人敢怪罪於你,甚至還會有人暗自歡喜。」
  
  記得當時,我還在心中暗暗罵他是瘋子。只是今日這般想起,「水性揚花」四個字突然好似鋼針一般紮著我,令人格外不自在。
  
  我獨自想著心事,目光放在他的面上卻忘記了轉開。待我反應過來之時,冉逸居然一臉深重地與我對望著。我慌忙將眼光移開,面頰卻蕩起了一陣火熱,我當是勁酒上湧,直恨自己不該貪杯。
  
  就在我坐立不安之時,冉逸突然湊近我身側,低聲說道:
  
  「宣容,我……想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7:44

第四十二回

  他略帶酒氣的呼吸與他那句「想你了」同時噴灑在我面頰的肌膚,彷彿直接撓在我的心間,讓我身體僵直著無法說出作何一個字來。
  
  半晌,我才支吾說道:「世子……你……你真的醉……嗚……」
  
  我的後半句,陡然被他吞入了口中。我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親吻會這般發生了。
  
  可是,可是我卻一點想推開他的意思也沒有。
  
  他將雙唇觸碰在我的唇間,彷彿等待著、試探著,又或者是挑逗著……
  
  我身體大腦在一瞬間全都失去了意識,甚至忘記了反抗……
  
  半晌,他鬆開糾纏,將下頷抵在我的肩窩,把我整個人攬在懷中,繼而在我耳側低語道:「宣容,你可知,其實此時我並不只是單單想這般抱著你而已……」
  
  這般赤祼祼的語言,我不可能甚麼也聽不出。
  
  吳精彩,你應該理智地推開他才對。
  
  可是……
  
  可是為何心底的聲音告訴我,其實我也不單單想他只是這般擁著我而已。
  
  緊接著我被自己的心裡話嚇到,猛得推開他,說道:「世子,您真的醉了。」
  
  冉逸面色陡然不悅,說道:「我倒是真希望自己醉了,醉了就不用去想你明個會見著秦修從,醉了我就不會去想你明日會躺在秦修從的懷中,醉了我就不會一直去想你在他懷中如何歡喜嬌笑的模樣……」冉逸頓了頓,「醉倒了,我就不會想要將你狠狠壓在身下聽你哭泣著求饒……」
  
  我頓時被他的話嚇到,怔怔地瞧著他,即便是玩笑,這般話語也實在太過於放肆了。
  
  我微微垂首,心中一團糟亂。
  
  「你……為何不敢瞧我?」冉逸淡道。
  
  「我……我……」我支支吾吾根本不知自己要說些甚麼。
  
  冉逸認真道:「宣容,你瞧著我說話……」
  
  我猛得抬頭,說道:「好了,世子,求您莫再鬧了,宣容既然嫁於秦修從,那此生決不會辜負將軍。您今夜的話,宣容只當您是醉後胡言,決計不會放在心上,日後,請莫再提了。」
  
  冉逸突然怒道:「今夜,我絕無一句戲言。」
  
  我亦怒道:「世子,都說莫再要提了。求您就不要再說了。」
  
  冉逸冷笑道:「宣容,你怕了?」
  
  我仰首道:「我有何懼?」
  
  冉逸笑意未減,「你怕自己動搖,實則,你心中卻是動搖了。」
  
  「我沒有。」我有些氣急敗壞。
  
  冉逸語氣冰冷,「沒有?你作何如此慌張?」
  
  「……」
  
  悶死人的沉默圍繞在我與他之間,我們同時蹙眉對望著……
  
  半晌,冉逸語氣溫和道:「你……想到明日與我分離,難道就沒有一絲不捨麼?」
  
  我喘著粗氣睨著他,心煩不已地捂上自己的雙耳,拒絕再聽到他任何溫柔的言語。
  
  冉逸突然雙手摁在我手背,笑道:「你明明心中有我,作何這般強逼自……嗯……」
  
  時間陡然靜止……
  
  我一定是醉了,或者瘋了,才會像個弱智般用雙唇去封住他胡言的唇口。
  
  一陣死灰般的平靜,我陡然間反應過來,忙後退了一大步驚嚇般地望著他。冉逸目光疑惑地鎖住我,陡然嘴角一揚,笑道:「宣容,你這是在跟我表明心意麼?雖說大膽了些,但小王歡喜得緊。」
  
  我忙捂上唇口,今夜我到底是怎麼了?一定是那酒水有古怪!肯定是!
  
  「世子,反正明兒個就到滄南了,我看,我看,咱們就此話別吧。」說話間,我腦子短路般轉身欲逃。
  
  誰知就在我轉身之際,冉逸突然身手極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猛得用力,我不由自主地回身撲進了他懷中。
  
  冉逸頓時雙手環在我的腰後,邪笑道:「宣容難得如此熱情,小王豈能佯裝不理。」說話間,低首霸道地將雙唇印在我的唇上。
  
  我心跳頓時漏了幾拍,忙掙扎著想推開他,誰知他的手臂又在我的腰間微微用力,我即刻無力地軟倒在他懷中。
  
  明知不對,而我卻無法抽出一絲力氣與之抗衡,漸漸在他雙唇的侵佔下力不從心,心智迷離。半晌,冉逸將雙唇湊近我的耳際,低聲耳語道:「無數次我都想像此般擁著你,宣容……今夜你莫再拒我,好麼?」
  
  我的心陡然間酥軟、融化,連帶著整個人彷彿連站立的力氣都耗損沒了,忍不住雙手攀上他的後背,似乎只有這般,我才不至於癱軟倒地。
  
  「求你……莫再要說了,快些鬆開我……」我無力地說出違心的話。
  
  冉逸加重手臂地力道,低低說道:「今夜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我突然怕了,我到底在做甚麼?到底在想甚麼?
  
  我猛得推開他,說道:「世子,我們這般真的有違禮……。」
  
  冉逸赫然打斷我,說道:「甚麼勞什子禮數,小王從不理會!」
  
  「我不理以往如何,但是眼下我是秦修從的妻子,所以請世子自重。」我不安地說道。
  
  冉逸陡然怒道:「誰允你如此想了?如若我不點頭,此生你也別想秦修從碰你一下。」
  
  我陡然僵住,問道:「你到底在說甚麼?為何……我聽不明白。」
  
  「你明知自己為何嫁於秦修從,此時卻刻意同我裝糊塗。宣容,我越來越猜不透你了。」冉逸皺眉說道。
  
  我依舊愣在原地,實在不知如何接話。
  
  冉逸又道:「眼下齊王府同將軍府已被皇上一併掃除了,所以你同秦修從的賜婚根本就毫無意義可言了。」
  
  我發現自己雙腿抖得厲害,甚至有些無法站穩的感覺。我居然聽不懂冉逸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冉逸見我一頭霧水,忍不住疑惑道:「宣容,你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為何,你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我突然上前一步,迫切地說道:「你別理我如何,快些告訴我,到底賜婚同將軍府和齊王府有何關聯。」
  
  冉逸眸中帶著深深地探究,繼而淡道:「皇上深知齊王府與將軍府交好,生怕父王與秦修從聯合後會威脅到他的江山,於是有意將你賜婚於秦修從,借此來推動我與秦修從之間的隔閡。」
  
  說到這裡,我頓時完全明白了,原來宣容同冉逸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
  
  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表錯了情,走錯了路。怪不得秦修從一直對我不聞不問,原來,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在隱忍著,他根本不能碰我,唯有刻意躲著我。而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一切,卻都是在推動著秦修從背棄他對冉逸的承諾。
  
  我到底都做了甚麼?
  
  想到秦修從臨行前那夜的溫柔耳語,心中頓時一陣柔軟。在我種種強勢地進攻下,秦修從居然做著如此複雜的心理戰爭才決然將我擁入懷中的,我的淚水突然忍不住湧出。
  
  既然老天安排我變成了宣容,只能怪宣容與冉逸有緣無份了。
  
  我含淚道:「世子,以往的一切,宣容記不清了,眼下我心中只有將軍,求您成全。」
  
  「我不許!」冉逸赫然吼道,繼而雙目赤紅地怒視著我。
  
  我心虛地垂首,再不敢與他對望。
  
  「你知自己都在胡說些甚麼?」冉逸眸中受傷的神情漸顯。
  
  我狠心道:「兒時的戲言,您斷不用再記掛心間,那時,你我都還分不清男女情愛,妄自當成是男女之愛,全都不能當真。」
  
  冉逸氣憤地望著我,半晌,說道:「好,不提過往,那麼這些日子來……」
  
  「求你莫要再提了。」我忍不住打斷他。
  
  冉逸深吸了口氣,顯然已在震怒的邊緣。繼而他仰面抬了抬眼,平靜道:「宣容,我勸你不要再嘗試著激怒我。」
  
  我垂首恭敬道:「宣容……不敢。」
  
  「你的膽子難道還小麼?」冉逸冷笑道。
  
  我頭未抬,亦平靜說道:「世子,請您莫再難為宣容了。試問,您又到底是何目的呢?」我咬了咬下唇,「您眼睜睜地瞧著宣容嫁入將軍府,為何不加阻攔?你在算計甚麼?又或者說您根本對宣容無意,實則只是為了讓秦將軍欠你這份人情,從而控制將軍,控制將軍府。」
  
  「胡說!」冉逸一臉的怒火。
  
  我大著膽子仰首道:「被宣容猜透心思,您惱火了,是麼?」
  
  冉逸目光森冷地瞪著我半晌,赫然微笑道:「宣容莫不是在惱我見你被皇上賜婚,未加阻攔?」
  
  「不敢,宣容只是普通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理將軍榮耀在身,還是階下之囚,我都會不離不棄。」我語氣堅決地說道。
  
  冉逸赫然一把拽起我的手腕,怒道:「你……知自己在說甚麼?」
  
  雖說君無戲言,可是我想如若御史大人同齊王一同婉拒的話,我不信皇上還會執意亂點鴛鴦譜。
  
  還有,為何他們還有秦修從都默默接受了這樁政治婚配?誰能解答我?
  
  我淡道:「世子,你如何才肯相信,宣容心中除了將軍再裝不下第二人。」
  
  冉逸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忍不住心中發毛。
  
  半晌,冉逸突然將手臂攬過我的腰間,湊近我耳側,低聲道:「我會讓你後悔你今夜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要做甚麼?」我望向他冰冷的眼神,緊張地問道。
  
  冉逸雙目微瞇,勾著嘴角笑得異常危險跟邪惡,繼而低沉說道:
  
  「我會讓你渡過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8:02

第四十三回

  說話間,他懲罰般地將唇壓上了我正欲言語的雙唇,舌尖亦霸道地竄入我的口中,不容我有一絲反抗。
  
  我數次都無法將自己推離他的胸膛,而他卻在我激烈地反抗之下反而將我擁得更緊。我心中萬般慌亂,最後狠狠地咬在了他探入我口中的舌尖上……
  
  他吃痛地「哼」了一聲,頓時鬆開了對我的糾纏,可是眼中卻爬上更加憤恨的神情。
  
  趁他失神,我轉身欲跑,誰知他反手一擋,我立馬又被拽了回來。我腳步踉蹌,他又力道極大,我們倆頓時雙雙滾在了地上。我忙往前爬走,他卻突然將我翻轉過來壓在了身下。
  
  冉逸冷笑道:「怎麼?秦修從碰得你,我就不成麼?」
  
  我驚慌道:「世子,如若是宣容哪句話惹惱了您,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現下給您賠不……」
  
  冉逸打斷我道:「我說過讓你不要惹惱我的,你休要怪我。」說話間就將我摁在地上粗魯地撕扯著我單薄的衣衫。
  
  我被如此瘋狂的冉逸嚇到,抬手試圖阻止他的羞辱。就在我毫無章法地亂抓胡撓之下,我的手指狠狠地撓在了他的右頰上,頓時我驚在原地,愣愣地望著他臉頰上的三條血痕慢慢滲出鮮紅的血滴。
  
  他望著我失神的面色,赫然嘴角一勾,伸手摸了摸面上的鮮血,笑道:「宣容,你還真是淘氣,喜愛這般玩耍?」
  
  冉逸這般陰冷可怖的眼神,我還是頭一回見著,彷彿天人般的聖人到了漆黑夜晚陡然間除去光環幻化成了殘忍的嗜血惡魔。我心頭顫動,恐懼讓我完全騰不出工夫來想與之應對的法子。
  
  掙扎之間,冉逸扯下我的髮帶將我雙手摁在頭頂反綁了起來。頓時,我再無反抗能力,唯有別開臉去逃避他碎重的親吻,或是啃咬。
  
  他將我壓在身下,單手摁住我的雙手,而另一隻手卻放肆地攀上我的前胸隔著衣服輕撫著。而憤怒的我卻根本無法去阻止他輕屑的挑逗。
  
  我咬牙吼道:「如若你再敢動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唇上掛著戲謔的笑意,說道:「耐心些,再過一會兒工夫,我想……你決計不捨得去死了。」
  
  「畜牲,你放開我。啊……」說話間,他卻在我胸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我頓時驚呼出聲。
  
  「叫得這麼歡喜,還想我放開你麼?」冉逸似笑非笑地說著輕浮之語。
  
  我忙咬住下唇,緊閉雙眼,既然我無法逃脫,乾脆直接裝死。
  
  冉逸帶著酒氣的呼吸一直在我耳旁未曾離開,我微微別開頭,很無奈地放棄了抵抗……
  
  他見我這般不死不活,陡然間也似失去了興致,突然躺下靠在我身側,將面頰挨在我頸間,半晌,淡然道:「宣容,我們好好說會兒話成麼?」
  
  我只是哼了哼,沒有言語。好好說話?是我不好好說話麼?而是他突然間發瘋加發情,我可甚麼也沒做。
  
  說話間,他散開了綁在我手腕上的髮帶,我的雙手亦頓時重獲了自由。首先想到的就是跑!可此時此刻,他如此平靜,而我萬一逃跑不成又激怒了他,那可就真真不妙了!這麼想著,我就捏著汗,任由他靠在我身側,半分也不敢動一下。
  
  他側身靠在我身旁,將面頰蹭在我頸間,低聲說道:「我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一想到你要與秦修從相見,我便忍不住想狠狠地欺辱你。可即便是聽到你討饒哭泣,卻也沒能讓我好受半分……」說完他歎了口氣,語氣更加低沉,彷彿還帶著一絲乞求:「不見秦修從成麼?」
  
  我依舊沉著聲不說話。
  
  「宣容,你說句話成麼?」冉逸見我不語,又追問道。
  
  我歎了口氣,低聲道:「你……先放開我。」
  
  他愣了愣神,居然真的聽話地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們席地而坐,他在我對面彆扭地望著我,火光映紅他的眸光,其中卻還有我淡淡的輪廓。沒來由的失神,讓我頓時有些慌張。
  
  我頓了頓,說道:「世子,有些話,如若我說出來惹您心中不快了,還請您千萬莫同宣容計較。」
  
  冉逸眉頭輕蹙,微微點了點頭。
  
  「世子……一直以來,宣容承蒙您的照料,才一路走到今日。現下世子口中所說,總是話裡有話,宣容實則百思不得其解,更加不知您說的哪一句是虛,哪一句是實。而關於過往,實則宣容大病一場之後,卻是忘記了許多,如有冒犯世子的地方……」
  
  冉逸彎著嘴角,嗤笑道:「編出這種胡話來糊弄小王,唯有宣容你想得出。」
  
  我點了點頭,「隨世子怎麼想,信與不信,宣容亦沒有法子。」
  
  冉逸赫然拉過我的手掌,包裹在掌心,認真道:「好,既然你說憶不起過往,那從你記得我起到現下,我不信你心中從未記掛過我半分……」
  
  我心頭一滯,大腦突然像是抽瘋一般浮現出我第一次瞧見冉逸的場景。
  
  那日,好像是秦修從做生日,說是做生日,實則那卻是秦修從母親的祭日。所以,逢那個日子,將軍府上下全部著素衣,齋戒。
  
  記得那天,秦修從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日,而我這個極不受寵的大婆也只能在門外歎息,壓根靠不上前一步。
  
  日落時分,我帶著香兒同秀秀悻悻而歸。
  
  回怡心院的途中,冉逸迎面而來,一身素服卻神采飛揚。當他微笑著頷首時,我卻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當時的我只當那是自己瞧見美男之後的間歇性花癡病狀。
  
  在我恍惚愣神之時,秀秀同香兒同時福身行禮,「參見世子。」
  
  我聽見之後,也忙收了收欲滴的口水,欠身道:「見過世子。」
  
  冉逸彎彎嘴角,面色有些疑惑,半晌,道了聲:「自家人,嫂夫人不必如此多禮。」他聲線溫和,雖只是淡淡一句話,卻猶如春風拂面,和煦醉人。
  
  我望著他,不禁有些癡傻。甚至忍不住在想,這般咄人的皇親國戚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與之匹配呢?
  
  我記得當時冉逸含笑湊近了有些恍惚的我問道:「嫂夫人今日有何不妥麼?」
  
  他突然湊近,著實將思緒神遊的我嚇了一大跳,同時亦感覺此人有些輕浮越禮。
  
  我尷尬笑了笑,垂首未曾言語。
  
  從那之後,我只當他是一個驕縱浪蕩的小王爺,如若在府裡瞧見他也是能躲則躲。
  
  再之後,就是在我被紀紅瑤陷害關入清思院時,那莫名其妙的兩個饅頭恩情,再然後我又與他發展出了莫名其妙的友情。
  
  只是沒想到現下全演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混亂牽絆。
  
  想到他數次的搭救與解圍,方才對他的恐懼突然間盡數散去。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閉上雙目。沒想到的是,眼中卻全是他昔日嬉怒調笑的模樣,甚至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清晰過秦修從在我腦海中的樣子。
  
  頓時被自己的幻象嚇到,我想自己八成是喝醉了,思緒才會有如此的荒唐混亂。
  
  待我再睜開雙眼,腦海中的幻境突然變成了現實呈現在我眼前,他依舊一副似笑非笑的漠然模樣,只是面上多了三條被我利爪所傷的血痕而已。
  
  此時我的面頰燙得嚇人,一定是那烈酒的後勁上來了,再瞧見他發著淡淡瑩光的薄唇,我居然有些口乾舌燥……
  
  他充滿蠱惑地問道:「宣容你在想些甚麼?」
  
  我忙垂首搖頭,卻控制不住自己呼吸變得紊亂。
  
  他突然扶住我雙肩,問道:「你明明心中有我,卻佯裝不知,何苦這般欺騙自己?」
  
  「我……我……沒……」為何這話說起來卻一點底氣都沒有,是沒有還是有?到底有沒有?我真的醉了,我居然醉到自己也不知有沒有。
  
  半晌,我混亂地說道:「我……我與將軍……情投意合……夫妻……」
  
  「我不理你這些狗屁話,宣容你還要騙自己到幾時?」冉逸突然皺眉打斷了我。
  
  「……」我頓時愣住,雙唇張合數次,亦說不出一個字來。
  
  滿腦子都是這一路的艱辛生活跟冉逸的一言一行,彷彿那是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哪怕是經歷萬次痛苦地打磨,都無濟於事,挪不走分毫。
  
  冉逸神色異常地與我對望半晌,赫然垂首將唇覆上我的雙唇。我頓時僵住身體,可這一次,我的身體卻絲毫沒有抵抗,任由他溫柔地侵佔著我的雙唇,還有……我的意識……
  
  冉逸緩緩將唇滑至我耳側,啞聲說道:「此生,我……定不辜負你。」說完,將溫熱的唇印在我頸上敏感的肌膚……
  
  我身體一軟,毫無意識地攀上了他的雙肩,情不自禁將身體貼上他的胸膛,仰首慢慢合上了雙眼……
  
  我知我醉了……
  
  醉得昏了頭,醉得失了心,醉得忘卻了自己到底是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8:20

第四十四回

  見他完好無損,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甚至連他的胡言亂語我也暫且不與之計較了。
  
  我一路無言,他卻完全無感,興奮地問道:「宣容,你特意回頭來尋我的?」
  
  我無語。
  
  沒一會兒……
  
  「宣容,你是不是擔憂我了?」
  
  我依舊沉著臉不出聲。
  
  沒想到,他的心情絲毫不受我的臭臉子影響,又自顧自說道:「宣容惱我了,日後,我再不瞧別的女子了。」
  
  我還是耐著性子不搭話。
  
  他依舊絮絮叨叨得說個沒完,彷彿只要我不吭聲,他就會一直處在這種話癆子的狀態直到滄南一般。我終是忍不住喊道:「是,我是擔心你了,那又如何?」
  
  他被我突然地咆哮震得表情一滯,瞧了我半晌,突然眼角一瞇,笑道:「我就是喜你這般爽直的性子。」
  
  我腦袋一垂,實在不知如何同這位自戀狂+妄想症的冉世子相處下去。
  
  最後我為了扯開話題,問起昨個晚上的情況。而平日裡油嘴滑舌地世子突然面色一變,支吾了起來。這反而令我好奇心頓起。
  
  我拉著臉問了半晌,才問出個七八成。
  
  原來這長錦鎮,男風盛行,好些個妓院的生意反而不如小倌館,那老鴇見形勢嚴峻,欲改做小倌生意。昨日所等的顏公子是一個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據說此人生得異常俊美,老鴇派人去拉攏了數月,才終於成功地說服生活潦倒的顏公子脫鞋下水。
  
  而那時,剛好容姿不凡的冉世子經過門前,那夥計倒是眼尖,活生生將我們冉大世子當成了欲投身小倌事業的顏公子。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樂了起來。
  
  冉逸見我這般模樣,黑著臉瞪了我一眼。我立馬收住了笑,附和著說道:「世子這般氣宇,若是點頭,那些個甚麼鹽公子,鹹公子,全都得靠邊站去了。」
  
  「宣容……」冉逸皺著眉頭,不悅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即刻閉上了嘴,可是嘴角的笑意卻如何也收不祝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那宣容斗膽問一句,昨個,您是怎麼出的醉香樓呀?」
  
  冉逸立馬臉色一變,再不搭理我了。
  
  嘿,這人!翻臉跟翻書似的。
  
  我見他不想睬我,我乾脆也不再理他了。
  
  半路上,我掏出僅有的那些碎銀出來細細端詳,忍不住歎了口氣,為何我同冉逸潦倒到了這個份上?依稀之間,我似乎都快不記得自己做將軍夫人時的逍遙生活了。
  
  我望了一眼冉逸,如若可以,我還真想將這個一路要吃要喝且不珍惜錢財的冉世子賣到小倌館裡去,收他個幾千兩銀子,那是多麼美的一件事情埃
  
  幻想歸幻想,現實仍是要堅強面對,我又歎了口氣,無奈地將碎銀揣回了懷中。可就在我收回手之時,一個黑紅色的物體被我的衣袖勾住從懷中帶了出來,直接掉落在我的腳面上,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
  
  冉逸彎腰撿起那塊玉石細細端詳,說道:「宣容,這是你的隨身之物?」
  
  我蹲在地上揉了揉腳背,「嗯」了一聲。
  
  冉逸對著陽光仔細瞧了一番,說道:「這石頭好生古怪……好似內裡有血水一般。」
  
  我已不知研究過那塊破石頭多少回了,所以聽他如此說我也不以為意,並未搭理他。
  
  他又瞧了半晌,愣沒瞧出啥名堂,突然手臂一收,笑道:「連小王都未見過這麼稀奇的醜玩意兒,說不定能值不少銀子。」
  
  我忙起身,怒道:「想都別想1不是我小氣,而是這塊醜東西是我唯一存在過前世的證據了。只有看到了它,我才能肯定那些前世的記憶是真實存在過。如若哪天它沒了,我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曾經叫做過吳精彩。
  
  想到這裡,我伸手欲奪回玉石。他原本又想用舊招,將手抬到我夠不著的地方,可能是突然記起我捅過他的腰身,剛想抬起的雙手突然間收回負到了身後,還不忘開導我道:「你不是日思夜想快些到滄南麼?眼下當了它,咱們再買上兩匹良駒,快馬加鞭,不消一日,即可到滄南了。」
  
  我內心忍不住動搖了一下,可是一回想起前世的諸多畫面,我的親人,我的好友……還有很多很多。最終咬了咬牙,說道:「快些還於我。」說話間我就轉到他身後欲搶他手中的玉石。
  
  誰知他反應極快地突然一轉身,我又撲了個空。
  
  我喘著粗氣不悅道:「別鬧了,成不?」說話間又欲上前。
  
  他見我毫不放棄,無賴般地將玉石揣進了自己的襟口,貼身而放,之後攤開手臂,笑道:「想要,就自行來取吧。」
  
  他一副斷定我不會去取的篤定模樣,神色異常得意。
  
  我見他笑得一臉欠揍,心中煩亂不已,雙眸含怒地與他對望著。
  
  半晌,氣不過的我突然一大步向前,扯開他衣襟就將手伸了進去……
  
  他頓時被此刻大膽的我嚇到,攤開的雙手亦僵在了空中。
  
  而我在一觸碰到他□的胸膛時,心跳陡然開始加速。就在一瞬間,我逼自己揮開邪念,繼續摸索我的玉石。
  
  我邊摸索邊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收哪了?」
  
  他見我又臊又急的模樣,頓時眼角一瞇,笑吟吟地說:「小王記不清了,好似往下……礙…再往下……仍需往下……」
  
  我居然真的聽從他的話語在他身上一頓摸索,最後手掌停在他緊實的小腹時,他居然還在指揮我往下,頓時我老臉一熱,這才意識到被他耍了,忙不迭地抽回手臂……
  
  這時,他突然隔著衣物一把摁住我的手,湊近我一臉壞笑地說:「宣容今兒個還真是熱情似火啊,小王歡喜得緊。」
  
  我……
  
  我真的快要被他氣瘋了,猛得抽回手,忍不住怒吼道:「就算是餓死,我也不會將它當了。」
  
  冉逸原本嬉笑的面色陡然一變,冷聲道:「莫非……莫非這是秦修從贈於你的?」
  
  我怒視著他,氣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冉逸臉色陰沉,目光緊鎖著我,見我沒有說話,慢吞吞地伸進懷中取出那塊玉石,往我眼前一送,淡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於你就是了。」
  
  我忙伸手取了回來。又生怕陰陽怪氣的他再突然改變主意,我急忙將玉石揣進了懷中,
  
  經過這段小插曲,他又記仇般地使著小性子,一路上對我不理不睬。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怎麼到頭來,他對我的態度,反而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大罪人。我氣不過,也賭氣般得不再搭理他。
  
  由於賣了馬車,我們只能是走打聽到的小路,超近道腳程往滄南行進。
  
  腳程除了累些,林中小道倒是陰涼深密。時不時地刮來一陣涼風,行走起來倒是也有一番趣致。可誰知,午後天公突然變臉,剛剛還是大日頭,可這會兒陡然間落起了大雨,害得我倆在林間一頓急奔。
  
  大雨絲毫未有停歇的意思,直至我們倆渾身全都濕透,才在林中發現了一個陳舊的祠堂。我們急忙奔進去避雨。
  
  我狼狽不堪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環顧了一圈。原來,這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修繕的祠堂。看著這年久失修的模樣,我估摸著可能是家族敗落,漸漸這裡也就無人問津了。
  
  這時,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濕透。盛夏已過,濕身之後,頓覺清冷。我哆嗦著找了塊乾燥的地方窩了起來,直盼著快些雨過天晴。
  
  雨終於慢慢停了,我望了望漸暗的天色,看樣子,只能是在這裡將就一晚了。我起身在院中生了火,打算將潮濕的衣衫烘烤一番。
  
  我先將外衫除下撐著烘乾之後,又繞到屋後,將內襯除下,把干了的衣衫穿回身上。等我拿著濕衫繞回院中之時,冉逸在堂內依舊沒有甚麼動靜。我當他還在賭氣,實則我心中更是不快,終是故意擰著勁沒有去喚他。
  
  大雨過後,天空甚是清明,星月呼應著像是被擦亮了一般十分耀眼,我望著望著心頭一陣放鬆,忍不住窩在火堆旁打起了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打了個哈欠,發覺冉逸依舊鬧著脾氣在堂中沒有出來。
  
  我想到他穿著全濕的衣衫,忍不住歎了口氣,起身往堂內走去。
  
  堂內烏黑一片,我摸黑找了根殘燭點了起來,堂內陡然一亮,赫然發覺冉逸穿著濕衫靠在牆邊,儼然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我往前湊了湊,低喚道:「世子……世子?」
  
  沒有反應……
  
  我輕輕推了推他,他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依舊沒有醒來。我湊近了些,突然見他面頰緋紅,隱約覺著很不對勁,我上前用手背碰了碰他額頭,居然燙得嚇人。
  
  我忙收回手,一時之間全沒了主意。

  「王八蛋,你再敢動一下,我……我……殺了你1我忍不住喊道。
  
  冉逸被我驚到一怔,繼而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可都是為了你好,現下若是停下來,日後你還得吃苦頭。」
  
  我生怕他用強的,用力推著他前胸,大聲吼道:「不用你做好人1
  
  冉逸垮著臉表情痛苦地說道:「那……我求你做一會兒好人,成麼?」說話間,又欲湊近我的雙唇。
  
  我抵死不從,他額頭的汗水愈來俞密,最終滴垂至我的胸間。原本他還咬牙強忍著不敢有任何動作,終於是按捺不住,從最初的苦苦哀求到威迫利誘,再到後來的半推半強,最終在我又哭又鬧、又咬又打的艱苦條件下,完成了我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他意猶未盡地勾著唇角,試了試我眼角的薄淚與髮際的汗珠,喘著粗氣,柔聲問道:「還疼麼?」
  
  我倦極地閉上雙眼,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人盡數抽走,甚至連最微小的呼吸都可以用掉我的心力一般。
  
  冉逸側身躺在我身旁,光裸的皮膚之上一層熾熱的汗水,而此時陡然挨上我,讓我忍不住又一陣輕顫,冉逸則心滿意足的將面頰靠上我的肩窩。
  
  激情漸漸平息,陡然記起方才發生的一切。我猛然驚覺,天哪,我都做了些甚麼?怎麼會同他,同他……
  
  方纔一切都是夢麼?惡夢來著罷?
  
  可是我一反頭,冉逸碎重的呼吸依舊真實地灑在我的耳側。
  
  我閉上眼角,淚水滑落,心,亂到了極點,我怎麼會在衝動之下做出這種荒唐之事。
  
  我……
  
  最終我在心情極度混亂之下,疲累地昏睡了過去……
  
  …………
  
  清晨的微風拂過我的面頰,我迷糊間轉醒,腦海中那歡愛的記憶頓時襲來,我猛得坐起身。情緒紛亂地環顧四周,冉逸沒了蹤影,自己衣衫也完好地穿在身上。
  
  若不是身體的酸痛提醒我,我真的會以為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昨夜的畫面瞬間清晰地浮現,我忍不住懊惱地扯著自己的頭髮,我這都幹了些甚麼?接下來,我該怎麼面對冉逸?怎麼面對秦修從?
  
  我不想見到冉逸,不敢去想那場面會有多尷尬?我撐著自己酸痛的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好衣衫,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亂糟糟的,唯一想到的是,我不要見任何人。
  
  可當我在溪水旁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之時,終於明白老天一直在惡作劇般地牽引我來見他。
  
  冉逸背對著我負手立在溪水旁。此時,似乎聽到了我的動靜,微微轉身,我忙不由自主地閃身躲在大樹的背後。
  
  逃避是因為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對?我承認自己懦弱。
  
  「出來吧。」冉逸聲音冰冷,完全不似以往。
  
  我見被他識破,心頭緊張萬分,硬著頭皮打算從樹後出來……
  
  「參見世子。」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嗯,我立馬收回腳,心中詫異萬分。
  
  我悄悄從樹後探出腦袋,只見一個身著墨藍色武服的陌生中年男子正對冉逸抱拳行禮。我忙屏住呼吸,默默窺視他們。
  
  這時,陌生男子垂首道:「世子,王爺心焦,特派屬下請您去臨安匯合。」
  
  冉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他道:「好了,我自有分數。」冉逸這般冰冷孤傲的模樣,我還是頭一回瞧見,總覺得哪裡是不對勁的。
  
  臨安?為何如此熟悉?可我卻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裡聽說過。
  
  這時那陌生男子突然又垂首抱拳道:「王爺還說……」只是話說一半,卻不敢再講下去。
  
  冉逸睨著他,低聲道:「說——」
  
  男子彷彿在暗暗鼓足勇氣,終於亮聲說道:「王爺吩咐讓屬下盡快處理掉那個女人……」
  
  冉逸瞇著雙目鎖住那男子,赫然勾起了一抹冷笑,輕道:
  
  「時候未到,她還大有用處。我自會同父王稟明,你……無須插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8:36

第四十五回

  我頓時僵住,唯一能想得到的就是死命摀住自己的口,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
  
  他們說的女人……是我麼?
  
  還有負手立在溪邊神情淡漠的男子是那個平日裡嬉皮笑臉毫無正經模樣的冉世子麼?為何他嘴角的冷笑,眼中的涼意都讓我覺得他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要殺我?!
  
  為何要殺我?我與他們有何深仇?恐懼同疑惑一同向我奔來,我心中彷彿被千斤巨石壓住,生生透不上一口氣。
  
  這時,那中年男子又道:「世子,王爺若是怪罪下來,屬下委實擔待不起。還請世子……允屬下動手罷。」
  
  明明日頭溫暖,而我卻感到了三九寒霜,牙齒都禁不住往一塊打架。
  
  冉逸冷笑道:「你……這是拿王爺壓我麼?」溫和的語氣卻讓人聽出可怖的涼意。
  
  「屬下不敢!」那男子頭垂得更低了,顯然因冉逸冰冷的話語而產生了懼意,半晌又低聲道:「只是……只是,王爺吩咐過將軍府一個活口不許留,只怕……」
  
  聽完這句話,我猶如五雷轟頂,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
  
  為何?為何齊王要屠殺將軍府滿門?到底為何?
  
  強逼自己冷靜下來,現下回想,在將軍府搜到的齊王密函八成也是齊王故意栽贓將軍府的。可是他為何要這麼做?而顯然這一切,冉逸也是瞭然於心的。
  
  我……我居然還同他……
  
  不爭氣的淚水自眼眶滑落,從未有過的惱怒與羞憤深深折磨著自己。
  
  只是木已成舟,我的確與冉逸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且一大部分的責任在我本身,我怪不得任何人。
  
  這時,冉逸的聲音傳來:「轉告王爺,我定不會讓秦修從起疑。你自行先回臨安,過兩日,我自會隨上。」
  
  聽到秦修從的名字,立馬心頭一緊。
  
  風風雨雨一路艱辛,我為的甚麼?不就是為了見秦修從麼?可是眼下……
  
  就在我深深自責之際,那中年男子已然離去,冉逸微微轉身依舊背向我負手而立,微彎的肩背彷彿背負著深重的心事。
  
  我心間顫動,齊王府到底在算計甚麼?
  
  冉逸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我到底又有何大用處?
  
  秦修從到底如何了?
  
  一堆猜不透想不明的問題將我推進了死胡同,再加上對昨夜自己衝動行徑的懊惱,都讓我心頭烏雲密佈,最重要的是,我該何去何從?
  
  半晌,冉逸往我來的方向行去,我忙將自己藏身樹後,心中只想著不能讓他瞧見我。
  
  見他背影遠去,我終是支撐不了,坐在了地上,淚水更像是拉不住閘一般洶湧而出。
  
  以前被紀紅瑤那般明傷暗害也沒像此般這麼難過,甚至連一滴淚也未落過,反面越挫越勇。為何此刻我孤獨無助得根本不知如何走接下來的路?
  
  我——該怎麼辦?
  
  繼續找秦修從麼?
  
  可我如何有臉見他?
  
  真是報應啊!原先我找人毀了紀紅瑤的清白,沒想到現下,我卻真正爬了牆出了軌。
  
  想到秦修從,儘管心中扯扯的痛,我還是起身逼自己振作起來。雖然我身體背叛秦修從已經是事實,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瞧著齊王這般陷害秦修從。我要立即上滄南尋秦修從,不管他在哪?我也要找到他,同他詳明將軍府的變故。
  
  遊魂一般的我獨自踏上滄南之路。
  
  我又生怕冉逸在林中尋到我,故意繞著遠道往滄南行進。
  
  日頭越來越大,直到晌午時分,腹中空空的我才在路旁瞧見了一個小小的簡陋麵攤。布棚之下坐著幾個趕路的人打尖休息。
  
  我餓得頭暈眼花,可是一想我身無文,唯有咬牙裝作瞧不見,繼續往前走。
  
  可就在我剛走近,那麵攤的老闆就吆喝道:「這位客官,歇歇腳咧。」
  
  我捂著空空的小腹,頓了頓,咬牙強忍誘惑繼續走。
  
  今日這日頭似乎由其大,曬得我渾身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不自覺地抬頭瞧了一眼,誰知那明晃晃的光束直接刺入我的雙眼,突然一陣眩暈,眼前陡然一黑,軟倒在地……
  
  …………
  
  「醒醒……醒醒……」
  
  溫柔的女聲傳入耳膜,緊接著面頰被輕輕拍打了幾下,我終是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
  
  一個嬌俏的少女面容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此時正低頭緊張地瞧著我,大眼睛忽閃忽閃,甚是憐人。她見我睜開雙眼,忙端起水送至我唇邊,柔聲說道:「先飲些水吧。」
  
  我像是乾涸了千年般忙將盞中溫水灌進喉間。
  
  力氣稍稍恢復了一些,她將我從地上扶起,我正想含笑道謝,女子身後突然閃出一張美麗得雌雄不辨的面孔,待我看清他面容之時,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男子不屑道:「你我還真是有緣呢?怎麼……只有你一個。」說完不停地張望周圍,我心知他在找冉逸的蹤影。
  
  那女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對我笑了笑,「是挺有緣的。」
  
  我再一細聽她聲音,無比熟悉,突然間憶起那夜的解藥……
  
  MD,頓時滿腦子又全是冉逸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忙尷尬地起身打算離開。
  
  那女子在背後叫住我,笑道:「若是不介意,坐下同我們一同吃碗麵再上路吧。」
  
  我的腳步頓時如同被綁上了千金巨石,如何也挪不動一步。
  
  …………
  
  在我扒完兩大碗麵,並且將麵湯也一飲為盡之時,終於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變成人類了。
  
  不自覺地打了個飽嗝,我難為情地望了望對面的一對璧人,賠笑道:「多謝二位搭救之恩。」
  
  女子笑了笑沒有言語,而那男子卻從鼻間裡哼了哼,嗤笑了一聲。
  
  我垂首尷尬笑了笑,面上卻刻意扮作不以為意。
  
  那少女和善地說道:「不知您這是要去何方?怎麼會落得如此狼狽地步。那夜的那位公子……」
  
  「前兩日不幸遇上賊人打劫,我……我們失散了。」我生怕他們再提起冉逸,急忙打斷她。可是胸中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
  
  少女不禁眉頭輕蹙,顯然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實則她不知,我的遭遇簡直比遇上賊人壞上千萬倍。
  
  「那他……」少女依舊追問。
  
  「可能遇上不測了。」我冷聲道。
  
  少女面色一滯,而那男子卻突然一口茶水哽在了喉間。我斜了他一眼,沒想到,他對冉逸居然如此念念不忘。
  
  我歎了口氣,不想再言語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說著好似想到了甚麼,改口問道,「還不知尊姓……」
  
  我見她單純惹憐,禁不住答道:「在下姓吳,名精……」剛想報出吳精彩,忽然想到,自從那塊玉石沒了之後,吳精彩是何人?與我又有何關係?我真的不該再去想了。興許吳精彩的記憶只是我一場夢境而已。
  
  我歎了口氣,又道:「在下姓吳,單名一個容字。」既然不想說出吳精彩,我卻更不想報出宣容二字。
  
  只是可笑在於,原本是無精彩,這回卻變成了無容貌,果真這個「吳」字害人不淺哪。
  
  那少女暗自記下,又道:「那你這是要去向何處?」
  
  「滄南,投奔遠戚。」我無所謂地說著。
  
  「啊,我們也是去滄南,要不,同行吧?」那少女陡然聲線提高。
  
  我怔怔望著眼前這位毫無心機的姑娘,頓時一頭霧水。而那男子卻不悅地在桌下踢了少女一腳。
  
  我瞧他一臉的不快,忍不住笑了笑,故意道:「若是二位不嫌,我樂意之極。」
  
  由於途遇貴人,我的行途條件立馬舒適了起來。吃喝不愁,還有美男駕著馬車,這也是我離開將軍府後最愜意的日子了。
  
  因為他們都知我的女子身份,那少女也毫無顧及地同我熱絡起來。
  
  詳談之中才知少女名叫江羽坤,與這位江羽裳是表兄妹,他們二人是從臨安趕來滄南辦理些家務要事。當然既然是要事,也不會與我細說。當然關於那晚我與冉逸被下藥之事,我們也都很和諧地並未再提起。
  
  只是這臨安……為何數次聽人提起?
  
  我思索半晌,終於讓我憶起來了,臨安城不就是誅夜教盤桓的老窩麼。
  
  誅夜教現下發展迅猛,規模已不斷地向外擴散,民間傳言,指不定哪日平了冉氏江山,改朝換代都是有可能的。
  
  齊王眼下在臨安,又讓冉逸速回臨安,這些會不會同誅夜教有甚麼牽連呢?
  
  可是,如若他們真的與誅夜教勾結,那他們不就等於是要推翻自家數百年的江山霸業麼?不管皇帝如何昏暈,他還是姓冉的呀,不是麼?
  
  我思緒混亂地哼哈應付著一路上言語不停的羽坤,到了傍晚時分,終於來到了我日思夜想的滄南。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滄南現下一片晦暗,大街上沒有任何做生意的小販,所有的酒家客棧全都大門緊閉。我們甚至連個打尖歇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偶爾在街邊碰著個路人想打聽一下,卻都是行色匆匆,大難要臨頭般拔腿就逃,完全不理會我們,讓我們心中均大感詫異。
  
  連續走了數條街,情形完全一樣,甚至連城裡的住戶都大門嚴閉,敲門無人應。
  
  我們正躊躇著不知如何之時,赫然瞧見街頭十幾匹快馬向我們急奔了過來。驚恐之中,卻發現其中有幾個我熟悉的面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8:51

第四十六回

  我看清來人,忙垂下頭佯裝不識。可是帶頭之人立馬瞧見了一身男裝的我,陡然間一拉韁繩停在我面前,飛身下馬。
  
  那粗壯漢子皺眉緊盯著我,赫然得意地大笑道:「好啊,你又落我手裡了。」說話間粗魯地拉扯我,欲將我拖帶走。
  
  我這是倒了哪八輩子的血霉了,剛擺脫一個又遇上一個。
  
  我忙將眼神望向羽裳羽坤求助,誰知羽裳一臉漠然,彷彿巴不得他們早些帶走我,他會更歡喜的模樣。這時,羽坤突然飛身向前,提腳不知踢到了粗漢的哪裡,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又從他面上傳來,被打之人在失神之間突然放開了我。
  
  這時,我頓覺,原來羽坤這丫頭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心頭不禁一喜。
  
  粗漢捂著被打的臉頰,扯著嗓門罵道:「他媽的,哪來的野丫頭,敢打老子。」
  
  其他人見他們頭子挨揍動怒,立馬全都翻身下馬,動起了手來。這時羽裳也不再旁觀,同那群土匪鬥了起來。他雖然長相秀美,動起手來卻一點娘氣都沒有,因此我對他稍稍改觀。只是我實在沒有工夫也沒有心情去欣賞他卓越的身姿。眼見他們人多勢眾,我極不義氣地趁著混亂,慢慢退向牆角,然後拚命逃離了群毆人馬。
  
  這時,一片混亂中,那粗漢居然還能有工夫瞧見我逃跑,只聽得他大聲喊道:「別讓那娘們跑了,快給我追回來。」
  
  糟糕!讓他發現了,我慌忙撩起腳急奔。
  
  誰知,我剛一轉身,陡然撞上人牆,我迷糊間,來人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看清我的模樣之後,眉頭頓時皺在了一起。我抬眼看清來人,心中頓時暗暗叫苦。
  
  「全都給我住手1拎著我的儒雅男子冷喝了一聲,頓時混亂的人群開始平靜下來。
  
  羽坤羽裳也都立即停了手,那粗漢急忙奔了過來,大笑道:「你再跑呀,跑給爺看看。嘿嘿……」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仰首冷靜道:「三爺,別來無恙埃」
  
  老三平靜地瞧著我,淡道:「彼此彼此。」
  
  我見他心情挺平靜,忙拉攏關係,笑著問道:「不知康慈母子可好?」
  
  「你快些放開她1羽坤站在遠處瞧見我被老三抓著手腕,頓時,氣憤地喝道。
  
  老三抬眼望去,見是個少女,也不以為意。只是轉眼之際,望到羽裳之時,頓時雙眸精亮,連握在我手腕上的力道都不自覺鬆了鬆。
  
  此時,我有些擔憂,他……莫不是瞧上那小子了吧?
  
  嘿,你別說,他倆倒是絕了!
  
  只是羽裳性格自傲,見著老三,情緒絲毫不見波動。
  
  顯然,老三不對他胃口。
  
  這時,老四笑呵呵地奔了過來,得意忘形地說道:「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我沒好氣地說道:「您這話,我怎麼聽都不覺順耳。您不要忘了,我可是救過你們山寨數千條人命的。你卻忘恩負義,對我此般無理,不合乎江湖道義罷?」
  
  那老四頓時憋住,半晌,蠻橫地說:「你拿大哥的血脈要挾我們,我還沒同你算這筆帳呢?」
  
  我冷笑道:「蠢豬都知我那是逼不得已、將計就計,而……你卻不知1這時,其他山賊頓時哄笑了起來。老四氣得罵道:「你們這幫孫子,有甚麼好笑的1罵完又衝到我面前,「爺今個非扒了你的皮,讓兄弟們嘗個新鮮。」我聽完心頭頓時一緊,沒想到這頭腦簡單、暴戾成性的大老粗居然同娘們一般記仇。
  
  這時,老三揮了揮手,老四立馬不出聲,其它山賊也都安靜了下來。
  
  老三對老四厲聲道:「好了!莫再鬧了。」老三說完,那老四卻撓著頭嘿嘿傻樂了起來,笑得我一頭霧水。
  
  「鬧著玩一下麼,反正秦大哥又不在。」老四又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
  
  我忙一愣,禁不住追問道:「誰……秦大哥是誰?」我心中緊張萬分,我甚至不敢抱那萬分之一可能性的幻想。
  
  老四故意翻著白眼,賣關子道:「你千里迢迢,為誰而來?」
  
  「我……」我雙唇顫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半晌,我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口中所說的秦大哥,可是……可是……秦修從?」
  
  這時,羽坤驚喜道:「啊,原來你們都識得秦將軍?我與表哥千辛萬苦從臨安趕來,亦是為了秦將軍。將軍呢?他在哪兒?我們要見他1
  
  那老四一臉的不耐煩,說道:「你這麼些個問題,誰知道要先答你哪個?」
  
  此時,我更加不耐煩了,焦急問道:「快說,秦將軍在哪?」
  
  …………
  
  老四匪氣不改,極其自然地一腳踹開了一家客棧的木門。
  
  客棧的掌櫃嚇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沒好氣地說道:「既然現下你是將軍的人,能不能放下你那些山賊的壞毛病?生怕人家不知你們是山賊怎麼地?」
  
  掌櫃的一聽山賊,抖得更離譜了。
  
  這時,老三摸出了些碎銀上前欲交於掌櫃手上,那掌櫃的反而更加惶恐,不敢不接,又不敢去接,整個人處在幾欲崩潰的狀態。
  
  「老子要住店,你麻利點1老四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
  
  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當時細談之後,我才知曉,原來自那日清晨在黑風山散去之後,他們沉寂了一段日子再不敢惹亂子,可是寨中人等吃等喝,後來無法子,他們就領著整個山寨的人一起投奔了滄南的起義軍。
  
  雖說他們這支散漫山賊隊伍沒甚麼實質的戰鬥力,但是貴在人數眾多,起義軍當然就笑瞇瞇地接納了他們。巧得是,沒一些時日,秦修從就接旨帶兵來剿滄南起義軍。
  
  滄南一場血戰之後,戰果可想而知,起義軍自然大敗。
  
  這也是為何滄南城家家戶戶門前緊閉的原因。夜南國朝綱大亂,官府昏腐,起義不斷,而滄南偏偏又是亂世中的亂世,所以老百姓的防備心理都變得極強。
  
  秦修從俘了起義軍八千人馬,撤軍回京。途中秦修從認出他們兄弟,心知他們不是有心謀反之人,就釋放了一批俘軍。他們就憑這一點,心中對秦修從敬佩至極。
  
  重獲自由的他們又打算沿途返回黑風山,誰知半路上又遇到了京城派出圍捕秦修從的大批軍隊。結果他們又快馬加鞭折回來給秦修從通風報信。不曾想,已有人提前飛鴿傳書,說是將軍府中被搜出謀反密函,而且將軍府上下全被滅門屠殺。秦修從一怒之下,將俘軍全部釋放,打算快馬趕回京城,探明實情。後來,來了一個神秘之人,在與秦修從徹夜攀談之後,秦修從便放棄了回京的打算,並將手下的精兵分散,願走的走,願留的留,最終剩下大半願意隨秦修從出生入死。
  
  而秦修從居然帶著數萬人的軍隊與滄南起義軍聯合在一起,不管是因為陷害還是栽贓,總之,秦修從在一怒之下真的謀反了。
  
  我想,一向愚忠的秦修從是徹底對冉氏王朝心如死灰了。
  
  真不知自己該喜還是憂?
  
  我想如若沒有官兵在將軍府的屠殺,無論如何,秦修從都不會走上這條路。
  
  想到這裡,我突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屠殺將軍府的幕後黑手,一定是迫切希望秦修從謀反的人。而暗暗屠殺將軍府滿門又是齊王所一手安排的,再加上那一封密謀函……
  
  原來真像竟是如此……
  
  當然最最可氣的是,儘管我一路艱辛,最終還是來晚了。前幾日,秦修從已經帶著大隊人馬趕去臨安了。老四他們卻是壓後的一批,今日這便是要起程去臨安與秦修從匯合的。
  
  臨安啊臨安,又是臨安,臨安到底是怎麼了?
  
  我望向從臨安來的羽坤羽裳,他們居然在知曉我是將軍夫人之後,頓時愣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其實與我身份無關,而是因為那夜的□意外事件,此時我們三個均尷尬萬分。
  
  說實在的,我更窘。雖然我很想開口說此事大家就莫再提了,可是想來想去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們面色也更加難堪。罷了,不提了,我估計他們也不會想提起。
  
  羽坤頓時也開始拘謹了起來,半晌才說明了來意。
  
  原來他們家夫人與秦老將軍是舊識,在得知將軍府的變故之後,立即派他們兩兄妹來滄南給秦修從傳信,請將軍務必不要返京,否則性命不保。
  
  我聽完這些亂糟糟的事實,腦子也是一片混亂。
  
  半晌,我問羽坤:「你家夫人遠在臨安,為何知曉將軍府的變故?」
  
  羽坤道:「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夫人這麼安排,我們就聽命來了。」
  
  我點了點頭,對這位不知名的夫人又多了一份莫名的好感。
  
  陡然想起康慈,我忙轉首問道:「二庸同康慈母子呢?」
  
  老四說道:「孩子太小,大嫂自然不能再同我們奔波勞苦,我們在來滄南之時,就將她在鎮裡安頓了下來,安心撫養大哥的最後一條血脈了。至於二哥麼……」
  
  見他吞吞吐吐,不免心頭一緊,我忙問道:「二庸如何了?」
  
  這時,老三見我焦急模樣,淡道:「二哥無事,只是隨將軍先行一步去臨安了。」
  
  我頓時鬆了口氣,瞪了一眼說話不分輕重緩急的老四。
  
  當晚,客棧成了我們包場,那掌櫃的見我們來勢洶洶,半點不敢待慢。
  
  是夜,我獨自躺在床榻之上,想著現下已成事實的一切,有些好的、有些壞的,有些特別想去忘記的。我甚至還會想,若是我沒有偷聽到冉逸與手下的對話,現下又是一個甚麼樣的情形?
  
  不過想到秦修從不僅安全無事,現下又再不必背負愚忠二字,我倒是替他輕鬆了不少。
  
  雖然很想馬上見到他,只是發生了這麼多不該發生的一切,我不知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勇氣一臉輕鬆地站在他面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9:07

第四十七回

  不理我想與不想,現下的我不僅無路可走,而且退路全無,只能是隨著他們一路往臨安城行進。
  
  一路上除了那粗漢老四時不時與羽坤鬥嘴吵架之外,其它倒是相安無事。那老三偶爾會一臉沉思地望著羽裳,有時還會偶有目的性地噓寒問暖,而那妖孽男卻總是一臉的高高在上,面色其臭無比。
  
  因為以往跟老三有些不愉快的經歷,所以每每單獨和他一起之時,不免有些心理陰影,不過好在,他現下對我倒是恭恭敬敬,不遠也不近,這般甚好。
  
  轉眼間,我們從滄南已經往臨安行近了二十餘日。
  
  離臨安越來越近,我心中不免越來越忐忑。想見又不敢見秦修從的矛盾日夜煎熬著自己,讓我越靠近臨安心情越深重。
  
  這一日,老四又跟羽坤爭執了起來。雖然說見怪不怪了,可能是因為自己心中煩躁,見他們二人此般鬥嘴個沒完,更是煩亂不已。
  
  羽坤是個火爆脾氣,一聽老四說粗話就忍不住要動手。也不知那老四是哪根筋搭不對了,儘管羽坤一動手他就吃癟,可還是管不嘴去討些個便宜。我不禁懷疑這廝是不是有嚴重的被虐待傾向?
  
  今兒個羽坤這丫頭倒是心情不錯,儘管老四百般調侃,她竟然也未有動手之意,只是冷笑道:「今日姑奶奶我不同你一般見識,等我見著秦將軍後,非得讓他賞你一頓大板子。」
  
  我心頭一滯,眼瞅著沒有兩日就到臨安了,到了臨安就能見著秦修從,真不敢去想像見到秦修從之後到底該說些甚麼?做些甚麼?
  
  就在我愁思滿腹之時,陡然間,迎面飛奔而來四五匹快馬,那架勢瞧起來,甚至比趕去滅火還要來得飛速。
  
  一陣塵土飛揚間,快馬就已奔近眼前……
  
  還沒來得及去瞧來人之時,就聽到老四在旁嬉笑道:「果真還是想媳婦想得緊,趕明兒個俺也討一個。」我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搞不懂這傢伙在說甚麼瘋話。
  
  羽坤立馬接過話,不屑道:「這媳婦也不是你想討就討得到的,試問哪個良家女子能瞧得上你這種山野莽夫?」
  
  老四粗魯道:「不理是哪個,決計不是你就對了,若似你這般刁蠻母大蟲,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棍,做和尚也無妨。」
  
  羽坤正欲發怒,人馬就已忽地竄到了我的眼前。
  
  飛奔而來的快馬在我眼前立定長嘶,頓時激起一陣塵土飛揚,我忙揮了揮眼前的塵土,這才瞇著雙目看清了來人……
  
  心陡然停跳,週身所有的事物在頃刻間定格!
  
  我仰首望著馬背上黑衣的男子,儘管面容有些消瘦,可是那目光卻如往日一般散發著炯炯的神采。昔日威嚴的男子此刻唇角卻掛著和煦的微笑,目光柔和地緊鎖我,突然之間,我的淚水毫無先兆地溢了出來……
  
  我們四目相對,半晌,一滴熱淚垂至唇角,竟然鹹得發苦,我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
  
  男子在馬上微微伏身,微笑著向我伸出手掌……
  
  而我卻只顧流淚,半晌如石化般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張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臉孔。
  
  男子望著呆愣的我,低聲說道:「我已是盡快趕來了……」
  
  我心頭一柔,伸手將手掌交於他微微帶繭的掌心之中……
  
  秦修從微微含笑,低身一撈,我瞬間坐上了馬背,而他結實的胸膛瞬間緊貼著我的後背,而雙臂卻已從我腰間穿過,一手提住韁繩,一手環過我的腰間,只是在那一剎那卻加重了手臂的力度,頓時我緊緊被他鎖在了懷中。一陣久違的氣息猛然將我環繞,卻不禁讓我的心疼痛無比。
  
  本該多麼甜蜜的時刻,而我……而我卻自責到無以復加。
  
  就讓我自欺欺人這麼一個片刻吧……
  
  連日來的勞累突然全都湧上心頭,我溫順地輕輕靠在他懷中再不想言語一句。
  
  「夫人,將軍昨兒個一接到消息,連夜馬不停蹄趕來接你,連口水都沒喝過。」
  
  我順聲望去,只見秦四兒一臉興奮地說著話。再環顧一圈,居然屠相和,刑末還有念雲全在。
  
  我又回頭望了望秦修從,想確定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的夢中……
  
  秦修從見我心智神遊,將下頷靠在我右肩,笑道:「宣容,你這是怎麼了?」他一出聲,我知道不是幻境,全是真實的。秦修從是真實的,我也是真實地靠在了他的懷中。
  
  「我……我……將軍府……」我卻支吾著不知該說些甚麼。
  
  秦修從陡然深重,歎氣道:「將軍府的情況,我都知曉了。」
  
  我面色憂慮,「將軍……」
  
  秦修從淡淡打斷我道:「宣容,不說了,到了臨安再詳談。」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回臨安的途中,秦修從與我形影未離,連馬兒也要與我共乘一匹,而我則心虛地如何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當夜,我們在離臨安城不遠的小鎮落腳,而秦四兒又極有心地將我與秦修從安排在一間。
  
  是夜,秦修從去與羽裳、羽坤密談,而我則在房中坐立不安,如等死般惶恐。
  
  如若是換作從前,我想自己會沐浴更衣,甚至灑上花瓣來製造曖昧氣氛。可是發生了那許多的狀況,不但心境變了,身體也更加不對了。無奈又有些慌亂,著實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秦修從?
  
  現下的我如何也無法去與秦修從發生甚麼親密的舉動了,儘管我曾經那麼想來著。我想,自己注定要為衝動埋下苦果的!
  
  這麼想著,乾脆上床睡下裝死吧。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我無能為力的那一天為止。
  
  我歎了口氣爬上床榻,閉上眼睛半晌,大腦依舊萬分清明,翻來覆去,也絲毫未有睡意。
  
  大概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陡然傳來木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我頓時渾身緊張到極點,忙閉上雙眼。秦修從的腳步聲隨後傳來,緩緩行至我的床頭停下,半晌沒有動靜,而我卻更加不敢挪動半分。
  
  閉上雙眼亦能感受到秦修從的目光投放在我的面頰,久久不曾離去。半晌,秦修從和衣輕躺在我身側,伸出手臂將我攬進懷中,動作很輕很輕,彷彿是怕將我弄醒一般溫柔。心中又是一酸,閉著雙眼都彷彿淚水會流出一般。
  
  「宣容……你若是沒睡,陪我說說話成麼?」秦修從語氣甚是溫柔低沉。
  
  我陡然一僵,可是卻始終沒有勇氣真正抬開雙眼與他對視。
  
  依舊閉著雙目,可心中卻凌亂無比。吳精彩,你看你都做了些甚麼?
  
  秦修從見我沒有反應,只是輕輕歎了口氣,而手臂始終圈著我並沒有離開。
  
  秦修從的那一聲輕歎彷彿萬根鋼針扎入了我的心頭,疼得我根本再無法作勢緊閉自己的雙眼,我只能是幽幽地開口道:「將軍……」
  
  秦修從陡然鬆了口氣,微笑道:「我吵醒你了?」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宣容一直在等著將軍。」說完這話,我有些恨自己,怎麼能在身體背叛後,卻還來溫柔地淪陷他。
  
  秦修從含笑將我攬緊了些,說道:「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聽到「苦」字,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攀上他後背,將自己身體緊緊地埋進他的胸口。眼眶忽地酸脹,淚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從昨日見到秦修從開始,我將自己前世的所有淚水都挪到這兩日來揮灑了,脆弱得完全不像自己。
  
  秦修從試去我眼角的淚水,低聲道:「日後,我再不會讓你受半分苦。」
  
  不說還好,說完之後,我的淚水卻更加洶湧無法控制。
  
  秦修從忍不住又將我攬緊了一些,柔聲道:「傻丫頭,這不是見著我了麼?為何還哭成這般模樣?」
  
  他溫柔的言語在我耳旁迴響,我像是陡然被注入了強心劑,瞬間放下負擔,我仰首道:「將軍,宣容錯得離譜,可是……可是……宣容願意用一生去彌補,只是……不知將軍可否重新接納宣……」
  
  秦修從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我正在言語的雙唇,笑道:「你這說的都是些甚麼話?你是我秦修從的妻子,你我之間早沒有誰對誰錯,就算你做錯了,我亦不會計較分毫。」
  
  聽他說完此話,我心間柔軟到不能言語,半晌半晌望著他,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
  
  秦修從道:「我現在是夜南國的罪巨,只要你日後不嫌跟著我東躲西……」
  
  我也學著他的模樣將手指輕輕按壓在他唇上,柔聲道:「宣容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只要不再同將軍分離。」
  
  那些插曲在現代許是壓根甚麼都算不上,就當是一次毫無意義的意外吧。只要我與秦修從依舊兩心糾纏,我相信自己終有一日會忘卻那些負罪的誘惑,錯誤的行為。
  
  我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的。
  
  半晌,秦修從見我心情平復,將我手掌拉起放在唇間磨蹭,低聲說道:「當我收到老三的傳信之後,我立馬丟下手頭要事,只想著快些再快些地見著你。在此之前,我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你,現下,我……真的很意外、很歡喜。」
  
  他今夜同我所說之話甚至多過以往所有言語的總和,我細細聽著秦修從的溫柔耳語,何其幸運有此人陪我長相廝守。冉逸,齊王,將軍府似乎在忽然之間全離我遠去了。我想,自己應該要釋懷了,就當是一頁書卷,翻過去就永不要再憶起了。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說話間,秦修從赫然將雙唇停在我的唇間,輕聲說道:「宣容,我從未有如此思念過一個人,這樣的陌生滋味讓我很是慌張,我……再不想與你分離了。」
  
  陡然間,剛剛好不容易收回的熱淚又開始湧出,我哭道:「我也再不想同將軍分離。」
  
  細碎的親吻落向我的額間,最後吻上我的唇角,我忐忑不安地回應著他……
  
  半晌,秦修從呼吸有些碎重地將雙唇湊近我的耳側,輕聲說道:「宣容……你的賞賜,欲討回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9:24

第四十八回

  秦修從說得含蓄,我心頭卻還是一片冰涼。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我扯著笑,說道:「將軍幾時起,也學會說這些玩笑話了?」
  
  秦修從見我如此說,面上頗為尷尬地笑了笑,沒再言語。秦修從本就言語不多,而面對我經常性扔出的半玩笑話,他也總是不知如何招架應對。
  
  實則與他這般單獨相處少之又少,這種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不自然,讓我也不自覺地捏了一把汗。我咬了咬唇,卻也無力去緩解此時尷尬的氣氛?
  
  半晌之後,氣氛依舊沉悶。秦修從突然伸出手掌撫上我的面頰,輕道:「日後我不再是甚麼將軍,你也不再是將軍夫人了,你甚至要與我一起顛沛流離,宣容,你真的不會怨我?」
  
  冷不丁心中一痛,我哪還有資格怨他?深深地自責讓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而不敢有半點欣喜。望著此刻溫柔深情的男人,腦海中卻全是自己與另一個男人□糾纏的罪惡畫面,這種混亂無時無刻不讓我有一種幾欲崩潰的抓狂。
  
  秦修從見我半晌無言,一貫冷清的面色此時略略有些期待,眉頭也不經意地微蹙一起。他這副模樣突然讓我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肚去撫平他輕皺的眉間,輕柔說道:「天涯海角,宣容誓死相隨。」
  
  他面色一柔,握上我輕觸在他眉間的手掌,陡然將我壓在了身下……
  
  心中突然無比緊張起來,望向他的目光也因為膽怯而偷偷望向了別處。秦修從沒再言語,赫然將唇印在我的額間,動情說道:「我秦修從此生決不負你。」
  
  眼眶又是一熱,感動溢滿心間,我望著秦修從,久久挪不開目光。
  
  「將軍……我——」我不自覺地低喚陡然被他雙唇覆上,一種久違的親密瞬間侵襲著我。
  
  連日來的奔波勞苦與心理煎熬終於在秦修從懷中釋放,我情不自禁地大膽去回應著他。在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在秦修從的面前,我發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柔弱女人,唯有這般依賴在秦修從身邊才能有血有肉地存活下去。
  
  眼中的苦澀被我們糾纏的雙唇帶入口中,秦修從微微抬頭,疑惑地望著我,繼而又輕輕一點一點吻去我面頰的淚水……
  
  這般被人捧在手心中的滋味讓我覺得陌生又窩心,忍不住破涕為笑地抬手試了試淚水,秦修從有些羞澀地問道:「宣容……你在笑話我麼?」
  
  我忙忍起笑意,柔聲道:「宣容不敢。」
  
  秦修從見我似笑不笑的模樣,陡然將我攬入懷中,低道:「還是這般頑皮……」
  
  突然的擁抱讓我愣了愣神,僵了半晌後,我微笑道:「將軍……宣容透不上氣來了。」
  
  話剛出口,秦修從忙鬆開了我,似乎一副真的怕我透不上氣的認真模樣。後見我無恙,又當我是故意與他玩笑,眉頭一皺,像是帶著懲罰般又封上了我的雙唇……
  
  這次的秦修從全無溫柔之意,呼吸不僅有些紊亂,甚至帶著慾望般的急切。我全無招架之力,頃刻間融化在他強勢的攻佔之下……
  
  只是當他雙唇滑至我頸間之時,腦海陡然之間又閃過一些不好的記憶,我強壓著心頭震動,試圖逼迫自己短暫性失憶,可是身體卻越來越僵硬,思緒也跟著紛亂不堪……
  
  當秦修從將我的衣衫剝至肩頭之時,深深的恐懼瞬間在心底蔓延,我禁不住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秦修從亦感到我的異樣,強忍著心頭衝動,目光鎖在我的面頰,不安地低聲問道:「宣容……是否我太心急……嚇到你了?」
  
  我喘著粗氣,心中暗暗憎恨自己,明明很想跟秦修從這般繼續下去,可是身體卻顫抖得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秦修從見我面色不妥,微笑著將我衣衫整理好遮住我□的肩頭,低聲道:「我不會強逼你的。」繼而將下頷抵在我額間,「宣容,我等你。」
  
  就在秦修從說完,我的身體立即停止了顫抖,心頭瞬間被這膩人的溫暖所淪陷。我無比感動地「嗯」了一聲,扎進了秦修從的懷中。我撒嬌般將臉頰輕蹭在他寬闊的胸膛,秦修從則溫柔地輕輕撫上我的後背。
  
  我們徹夜相擁,無眠到天明。
  
  沒有了顧及,秦修從為了撐起了一片寬容的天空,我們也約好般誰都沒提將軍府的一切。怪的是,他甚至也沒有向我問起紀紅瑤半句。這般甚好,他不問,我就無須跟他扯謊,實則我根本不忍騙他分毫。
  
  關於齊王府的陰謀,我卻也不知如何同秦修從提起?如若我提起,他定會追問我從何所聞?那時我又該如何說呢?就因為我沒有想出如何答對,所以我苦惱地在心中壓著秘密無時不在尋找著契機來告訴秦修從,只是一直都未尋到罷了。
  
  第二日,我們浩浩蕩蕩的一群往臨安城出發。
  
  「妹子,我說你模樣生得還算不差,只是這性子……是男人都得嚇跑了。」路上,老四不知為啥又同羽坤鬥起了嘴。
  
  羽坤被氣得柳眉倒豎,怒道:「我模樣差與否,嫁不嫁得出,都與你無關!」
  
  老四嘿嘿一笑:「真是不識哥哥的一片好心,我這是擔憂你啊。」
  
  羽坤冷笑道:「不勞煩您瞎操心!若是這世上就剩下你一個男人,我立馬削髮為尼。」
  
  老四完全不理會羽坤殺人般的語氣,厚顏無恥地說道:「妹子,你那是做尼姑為我守身麼?其實那倒不必……哎呦……」說話間,羽坤氣極伸出一掌擊在老四右肩,老四頓時慘叫了一聲。
  
  說來也奇,羽坤那丫頭平日裡都通情打理,可不知為何,一聽那老四張口,她總是忍不住氣極動手。他們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秦修從笑而不語,我也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羽裳一臉漠然地提醒羽坤道:「坤兒,不必同那些粗野之人一般見識。」
  
  「呵,生得一副娘們樣,果真說出來的說也一股子婦人氣。小娘子,要不脫了衣裳給大爺辨辨你到底是公是母?」老四忍不住沖羽裳喊道。
  
  羽裳眉頭一緊,似乎被人戳到了痛處,絲毫不掩怒意。我忙同秦修從使了個眼色,秦修從會了意,正想言語,誰知老三突然怒道:「老四,不得無禮!」
  
  我心中好笑,老四跟瘋狗一般盯著羽坤時,也不見得他出來管教,這稍稍得罪了羽裳,他立馬跳出來制止。可見老三對羽裳沒少上心。
  
  想到這裡,我不禁低頭想笑。秦修從淡道:「好了,都莫再鬧了。老三老四,你們二人先行回營。我與夫人去見一位故人,隨後就到。」
  
  老三老四恭敬地應下。晌午時分,我們就分道而行了。
  
  他們一走,只剩下我、秦修從、羽裳羽坤同行。
  
  傍晚時分,我們進了臨安城。讓我有些詫異的是,臨安城街道繁華、熱鬧無比,瞧著一點也不比京城差。
  
  這臨安城不是反賊盤桓的老窩麼?不是應該窮山惡水才出刁民的麼?為何這裡一切井井有條,百姓似乎也安居樂業的模樣。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日落前,我們在羽裳羽坤的帶領下,來到了城東的林府。
  
  這宅子佔地極廣、氣派也不凡,瞧上去應是臨安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們來這裡到底做甚麼?
  
  入府之後,我瞧著羽坤二人熟門熟路,心裡倒是也明白了七八成。
  
  我估摸著一會兒就能見著派遣羽坤兄妹去滄南尋秦修從的那位神秘夫人了。
  
  我與秦修從在前廳入座。羽坤二人先行離去,瞬間偌大的前廳只剩我與秦修從二人。他一派自若地押了口茶,我瞧著他的側面有些微微入神。為何只要秦修從在我身旁,我就莫名的心安,不會去想接下來要做甚麼?不會去想有甚麼危險?總之一切的一切,有他,我就不會有一絲恐懼。
  
  秦修從可能是感受到我投在他臉龐的目光,突然側首望向我。我微微一愣,忙掩飾地端起茶水送到唇邊。誰知自己慌亂得不記得試那溫度,陡然唇間一痛,我齜牙咧嘴直吸冷氣。這時,手上也沒留神,竟然將茶水晃出來了小半,全灑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秦修從見狀,突然起身一個箭步跨至我眼前,皺眉緊張道:「怎麼這般大意。」說話間,將我手背捏在手中細細端詳。我瞧著他關切的模樣,胸間一陣飄飄然。我故作委屈地埋怨道:「都怨你……」
  
  秦修從疑惑地輕蹙眉頭,我不禁好笑。唉,他總是將我的玩笑話當真,這可如何是好?
  
  我嗔怒道:「誰讓你突然瞧人家?好好的嚇人家一跳。」
  
  秦修從目光一滯,繼而含笑著微微低頭,雖沒再言語,卻將我燙紅的手背拖起,輕輕在唇間吹了吹涼氣來為我緩解手背上火辣辣的灼熱感。
  
  我望著他如此寵溺我的模樣,內心一陣說不出的喜悅感受。原來秦修從冷酷的背後,實則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相公。
  
  我見他認真的模樣,故意逗他道:「還有這兒呢?」說完我笑著指了指方才被燙到的上唇。
  
  秦修從低低地笑了,小聲道:「胡鬧……」聽似責備,實則語氣甚是愉悅。
  
  我大膽地噘起雙唇,仰首嘟囔道:「這兒可比手背上疼多了,真的,不信您瞧瞧。」
  
  秦修從一臉無奈,想笑又不笑的模樣甚是有趣。他見我不僅沒有收回雙唇反而還踮起了雙腳,終於笑著搖了搖頭,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唇在我的唇上印了一個蜻蜓點水式的淺吻。
  
  我頓時有些飄忽,得逞般地滿足一笑,低聲道:「果真不痛了。」
  
  秦修從用指肚輕觸我的上唇,心疼般地柔聲說道:「下次留神些,莫再這般冒冒失失了。」
  
  我呵呵一笑,跟著用力點了點頭。
  
  「秦將軍與嫂夫人還是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哪。」熟悉的聲音從前廳入門處傳來,我驚恐地順聲望去。待我看清來人之時,猶如墜入三九冰寒,頓時石化在秦修從的身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9:41

第四十九回

  我先是身體僵硬,再則變成了劇烈顫抖,唯有扶住手邊的桌角才勉強沒有倒下。
  
  來人一改與我一起時的落魄,錦衣裹身,儼然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倜儻模樣。唇角不經意的淺笑讓我恍惚間感覺彷彿是回到了將軍府落難之前,而在我逃離之後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般平常無奇。只是在望見他原本似笑非笑的眼角此時冰冷無比地鎖住我之時,我心知方才全是錯覺。再去看那笑容都帶著一絲陰森的狠絕,不免讓我心中發毛。
  
  秦修從見到是他,一臉的驚喜毫不掩飾,可能是又突然想到方才與我的親密畫面,繼而有些尷尬問道:「世子,您怎會……」
  
  冉逸眉頭一展,搖頭笑道:「現下沒有秦將軍,更沒有齊王世子,日後可莫再客套了。」說完踱到秦修從身側又補充道,「只是不知嫂夫人會否執著於將軍夫人這個虛浮頭銜?」說完側首將目光投在我的面頰。
  
  「……」我躊躇間不知如何開口,內心無比慌亂地將目光遞向了秦修從。
  
  秦修從與我對望之後,笑了笑,說道:「宣容不會。」
  
  冉逸面色一滯,瞬間又換上笑意,輕道:「你們這般夫妻情深,小弟真是好生羨慕。」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連與冉逸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秦修從突然尷尬無比,我垂首見他五指緊握,指節甚至微微泛白,我卻不知他在緊張著甚麼。半晌,秦修從突然拉過我的手,緊緊攥在掌中,我心間一暖,可卻有些莫名的恐懼,我知這種強烈不安均來源於對面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
  
  就在我分神之際,聽得秦修從說道:「現下秦某再無束縛,世子也請莫要再執著於過往,日後你我還是兄弟,只是此生注定我欠你……」秦修從頓了頓歎了口氣,「秦修從不知如何償還……」
  
  冉逸聽秦修從說完,面色一派自若,絲毫看不出波動,甚至連唇角的笑意都未減分毫。而我則完全一頭霧水,想不通秦修從到底欠他甚麼?陡然想到自己與冉逸之間的荒唐之事,心中又是一陣慌亂。真的很想失憶忘掉一切,若不然,這將折磨我一生都無法展顏。
  
  秦修從可能是感受到我的遲疑,握在我手背的力道微微增加,我突然一陣心安,再不去亂想其它,只是溫順地垂首立在秦修從身側。
  
  冉逸陡然間大笑著說道:「秦兄果真不識得變通,小王早已放手過去,斷不是你心中所想那般,我看,秦兄才是那執著於過往之人吧?」
  
  秦修從側首望了望我,輕道:「那是秦某多慮了。」
  
  這時,前廳踏入一位四十歲上下、衣著華貴的婦人,冉逸望見後立馬迎上前去將婦人往懷中一帶,那婦人明明雙眼笑得彎彎的,卻似帶嬌羞地推了他一把。
  
  他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般調笑,我著實吃了一驚。愣在原地與秦修從對望了一眼,他眼中也甚是不解。
  
  那婦人坐回上首,眉眼之間居然讓我感覺有些許的熟悉。
  
  冉逸則親密地立在她身側,雙手親密地搭在婦人的肩上,諂媚般的輕輕揉捏著。
  
  一種怪異的感覺爬上心頭,讓我不自覺地低下頭,再不想多望一眼。
  
  這時,那婦人溫和地望著我,繼而對秦修從說道:「賢侄,這就是宣容了罷?果然落落大方,風姿不俗。」被人這般□裸地讚美,還真是頗不習慣,我有些羞臊地望了眼秦修從。聽他們這般熟絡的談話,顯然交情不淺。
  
  秦修從輕道:「宣容從未曾離過將軍府,讓夫人見笑了。」
  
  林夫人歎氣道:「賢侄,你若是早些明白其中道理,將軍府也不至於落得此般下場了。好在現下還不算太晚。」
  
  秦修從眼神一黯,繼而說道:「夜南國國之將亡,實則小侄出不出這一份薄力,都不能去改變甚麼。至於小侄手下那些閒散兵力,也將一個不留,全歸聽夫人的差遣。眼下,宣容平安無事,我只想與她過些平淡日子,修從再無力操勞,夫人恕罪。」
  
  我望著秦修從堅決的目光,心中感動萬分,我尋些甚麼?等些甚麼?難道不就是為了與心意相通之人長相廝守麼?鼻頭陡然一酸,當著外人的面,差點失控流淚。
  
  忍了忍將要氾濫而出的淚水,我感動地望向秦修從,秦修從也含笑地望著我。
  
  這時,林夫人有些不悅地說道:「賢侄,難道將軍府所受的冤屈,你也置之不理麼?你這般做法,只怕秦老將軍若是在世……」
  
  「秦兄,你一心歸隱,有問過嫂夫人的意思麼?」冉逸赫然打斷了林夫人,微瞇著雙目,一臉篤定地瞧著我。
  
  我雖然有些懼怕,可卻在突然之間好似從中瞧出了一些端倪。腦海中零零碎碎的訊息拼湊在一起,感覺到自己那麼接近事實的真相,而剛想微微伸手,所有的訊息又突然變成碎片,毫無頭緒。
  
  望著此時笑容冰涼的冉逸,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此時此刻,發覺自己其實一點也看不透他,但我很明白一點,他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說出我們……
  
  想到這裡,我更加恐懼……
  
  冉逸勾著嘴角,笑道:「嫂夫人為何不言語?」說完踱到我身側,「從將軍府到臨安這一路上,嫂夫人……過得可好?」冉逸雲淡風清地說著,而我心中卻已經波濤翻滾了起來。
  
  我很想脫口而出罵他「卑鄙」,可我必須要忍下,畢竟那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錯誤,若是秦修從知曉,我真不敢去想像後果。
  
  忽視他猶帶深意的目光,我望向秦修從,堅定說道:「將軍,眼下這般亂世,你我夫婦二人又有何處容身呢?秦老將軍操勞一生,也不過是為了夜南的百姓安居樂業,享有太平。可……可是現下夜南國奸臣當道,外戚干政,擾亂朝綱,天下百姓均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將軍又如何能冷眼旁觀這般景象呢?」我頓了頓,實則有些心虛,可是卻還是自私地勸說道,「而且,宣容親眼瞧見府中上下如何被人殘忍地屠殺,宣容雖不稀罕榮華富貴,但求天下人能還將軍府一個清白,足以。」
  
  說完這些道貌岸然的場面話,我卻不敢去瞧秦修從的目光。我自私,我膽小,我不知如何面對?等我真正有勇氣去承擔自己犯下的錯時,我一定再不欺騙他一句。
  
  冉逸冷眼瞧著我,卻也沒表現出半分喜悅。彷彿只是等著我說出他早已知曉我會說的言語。
  
  明明恨他,卻還要幫他。
  
  明明戀他,卻還要騙他。
  
  我為何將自己擺上了這種兩難的境地?
  
  秦修從聽我說完,目光炯炯地鎖住我,而我則心虛地不敢去望他。
  
  這時,林夫人笑道:「宣容果真是位識大體的奇女子,修從,她都這般說了,你就莫要再推卻了。」
  
  秦修從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夫人一句,勝過外人千萬句哪。」冉逸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
  
  我咬牙笑了笑,心中暗暗發誓,日後再不同他有任何牽連。可是我已惹下的禍根,又該如何去解決呢?忍不住又開始痛恨自己。
  
  林夫人突然笑道:「既然你這般艷羨,何不自己也娶上一個,也好讓你娘安心……」
  
  冉逸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可惜這世上多是些水性楊花的女子,娶了回去反而更生事非,還不如此般快活渡日,甚好甚好。」說完還猶帶深意地瞧了我一眼。
  
  這一句「水性楊花」顯然是在故意挑釁我。儘管心頭堵得甚慌,可我依舊平靜以對,甚至連眼神都未有波動。
  
  興許,「水性楊花」這個詞用在我身上並不為過。
  
  若是照冉逸所說,宣容起先戀著冉逸。而後我的靈魂穿越至宣容的身體後,又戀上了秦修從。可是一路落迫之下,反而又和冉逸不清不楚,還發生了我此生最最後悔不該發生的事。而現下我又投進了秦修從的懷抱……
  
  這麼想來,「水性楊花」來形容我那真是太溫和了。
  
  想到這裡,我唯有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這般厚顏無恥的女人也天下難找吧?實則我是否應該離開秦修從?而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幫著外人來逼迫秦修從做他不喜愛的事情。最令人髮指的是,為何我明知對不起秦修從,卻還是這般賴在秦修從身邊一步不想離開呢?我甚至混蛋到連將軍府變故的真相都無法說與秦修從聽,突然發現自己將所有的一切都搞得一團糟。
  
  我恨自己,恨自己懦弱、恨自己膽小,最恨的是「水性楊花」。
  
  半晌,我從冉逸與林夫人的言談之中,終於聽明白,原來林夫人與齊王妃是一胞姐妹,還有秦修從的母親夏荷同為閨中姐妹,只不過他們相距嫁人之後,走動不多,而秦修從的母親又過早的離世,所以就漸漸生疏起來。
  
  當年夏荷與齊王妃一個嫁入將軍府,一個嫁入了齊王府,而林夫人卻遠嫁臨安的大戶人家。雖然離得較遠,可是三人的感情依舊很好。只是我弄不明白林夫人怎會山長水遠地派人去救秦修從?她又為何會知曉將軍府的變故?這讓我有些想不清楚。
  
  沒一會工夫,居然齊王與王妃也趕來了,可能是由於心知他對將軍府所做的一切,所以心中對他稍稍有些忌憚,人也不由自主地往秦修從身側靠了靠。
  
  齊王見著我,和善一笑,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冷眼望著他虛情假意,卻還不得不欠身行禮客套道:「讓王爺擔憂,宣容真是過意不去。」
  
  王妃淚眼朦朧地上前拉著我的手,心疼道:「容兒,你受苦了。」
  
  我見她此般真情流露,絕無半分虛偽,不禁有些感動道:「不苦,眼下都過去了。」我見王妃淚水頓時流了出來,我心頭再冷酷也忍不住鼻頭一酸……
  
  這時,林夫人走上前來說道:「姐姐,這把年紀了還動不動就掉眼淚,讓孩子們見了笑話的。」
  
  王妃試了試淚,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當夜,我與秦修從在林府歇下。而秦修從不知與齊王商談何事,入夜時分依然未歸,讓我不免有些煩憂。
  
  在床榻之上不知翻來覆去多久,秦修從依舊沒見人影。心中焦急不已,胸口跟著悶悶得,似無法呼吸了一般。
  
  實在忍耐不得,我披上衣衫打算去門廊上張望一番。
  
  我想著不會走遠,髮絲未綰就披散著打開了木門。
  
  可就在我拉開木門那一刻,門前一個熟悉的修長背影陡然將我驚呆在原地。待反應過來之際,我立馬反身想去將門推上,誰知,門瞬間被打開,門外男子一改往日和善的淺笑,此時一臉冰冷地盯著我。
  
  我將身體向後讓了讓,驚恐道:「你莫要亂來,秦修從就快回……啊……」話未說完,他陡然憤怒地衝進來握住我的手腕,粗魯地將我拖出了房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0:59:57

第零五十回

  我忙想掙脫開,卻又不敢動靜太大,唯有小聲道:「你快些放開我,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可要叫人了。」
  
  他絲毫不理會我的反抗,任性地拖著我不停往前走……
  
  「你到底想做甚麼?你快些放開我啊!聽到了沒有?」我見他充耳不聞,心中又急又怕。怕是不知他想做甚麼?急是擔憂會被旁人撞見。
  
  冉逸突然停下腳步,冷聲道:「你若是想將府中的人都喚出來,我倒是無妨……」
  
  我冷聲道:「卑鄙!」
  
  他聽完我的話,完全不以為意,握在我手腕的力道也絲毫未見放鬆,直至將披頭散髮的我拖至了花園僻靜處,才陡然將我一鬆,而我則毫無防備地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在地。
  
  我握了握酸疼的手腕,表情木然,不瞧他,也不理他。
  
  「宣容,有趣麼?」冉逸突然開口問道。
  
  我依舊不吭一聲。
  
  冉逸見我無言,陡然湊上前,又道:「你居然當著我的面不知廉恥地同秦修從打情罵俏?」
  
  我忍不住反駁道:「世子,您說這話,那可真是可笑得緊。秦修從是我夫君,我有何錯?」
  
  冉逸道:「你有何錯,你大錯特錯,你怎可以同我……同我……之後,又與別的男人一起。」
  
  我冷笑道:「是,我是大錯特錯!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同你……同你……」我咬了咬牙,卻如何也說不出「苟且」二字。
  
  冉逸的面色全無平日的風雨不懼。此時,緊鎖著眉間,雙眸似要噴出火一般灼傷著我,我膽怯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冉逸卻陡然一笑,輕鬆道:「你已是我的女人了,就莫再動甚麼歪心思了。」
  
  我心間一疼,如若那夜只是一場惡夢,眼下我就不會如此被動受困。
  
  我嘴硬道:「誰家訂的規矩?笑話,我想與誰一起,就同誰一起,一切與你無關。」
  
  冉逸眉頭一緊,突然又拉起我的手腕,冷聲道:「宣容,你莫再激怒我……」
  
  我見他殺人般的憤怒,不禁有些心慌,僵持了半晌,我唯有輕聲道:「世子,那夜……全是宣容的錯,日後就莫再提了。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不要有任何糾纏,求您放過宣容。」
  
  冉逸勾起嘴角,「你認為有這般容易麼?」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有些憤怒,語氣亦開始不善。
  
  冉逸瞇著雙目望著我,喃喃說道:「我想如何?我只是不喜見你同秦修從一起的模樣。」
  
  我道:「那我發誓再不出現在您面前,可好?」
  
  「不好!」冉逸突然打斷我,頓了頓,態度又稍稍柔和了些,道:「宣容,我不信你忘記了那些日子,我更不信你心中無我。離開秦修從,聽我一次可好?」說完,冉逸期待地望向我,一臉的認真。
  
  我偏開頭,低聲道:「世子,我求您,莫再為難宣容,可好?此生我再不會離開秦修從半步。」
  
  冉逸目光一黯,又道:「宣容,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秦修從還會將你當成他的妻子吧?不要忘了,你的處子之血還染在我的衣衫之上……」
  
  「無恥!」我氣急敗壞地打斷他,再不想聽他提起關於那夜的任何一切。
  
  冉逸見我發怒,反而笑顏一展,柔聲道:「秦修從不是傻瓜,你……趁早死了那條心罷?」
  
  我氣憤地喘著粗氣,怒視他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身體也因憤怒而不停的輕顫。
  
  他見我一臉憤恨模樣,突然握上我的手背,低聲道:「宣容,等你一句話,為何這般困難?」
  
  我突然間清醒,甩開他的手掌,微笑道:「對不住,世子,我早已同秦修從言明,在去滄南的途中,不幸被賊人毀了清白……」我吸了口氣,又道,「將軍大度,對宣容毫無嫌棄之意,此生有他,我心足矣。而且……我與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實。」
  
  冉逸忽然大笑,說道:「宣容其實不知,你若是編謊話,就不自覺說得振振有詞,絲毫不含糊,實則……輕易就能讓人猜透,你莫要再自作聰明地作戲給我瞧了。」
  
  深深的挫敗感讓我肩頭有些微彎,只是我不許自己露怯半分。我吸了口氣,低聲道:「世子,宣容心中真的只有將軍一人,求您莫再因為貪新有趣,而苦苦糾纏於我了。」
  
  「原來我在你心中,一直是這般模樣?」冉逸有些慍怒地問道。
  
  我垂首不語。
  
  冉逸突然勾起我的下頷,柔聲問道:「你要如何才肯信我?」
  
  我依舊不語。
  
  最終,他耐性全無,赫然將我打橫抱起,邪笑說道:「宣容若是對上次記憶有所淡忘,我大可為你再溫存一次。」
  
  我大驚,頓時開始手腳並用地掙扎了起來。而冉逸絲毫不受影響,抱著我就走出了花園。
  
  這個瘋子,他怎麼可以像這般胡為?
  
  掙扎依舊無效,他將我帶到離花園不遠處的一間廂房,一腳踹開木門,踏入房中後,陡然將我拋至床榻之上。我被摔得渾身一痛,忍不住一聲慘叫。可我也顧不得疼痛連忙坐起身,將身體往床邊靠去……
  
  冉逸陡然間欺身上前,赫然抓著我的腳踝將我拖至身下。
  
  驚恐與羞臊爬上心間,我毫無章法地不停揮動雙手,試圖擺脫他的控制。老天啊,你難道要安排我在秦修從的眼皮底下再發生一次這般荒唐之事麼?越是不想見的,越讓我見著,越是不想發生的,卻總是在我身上發生著。
  
  所有的反抗在他身下都變得棉軟不堪,漸漸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後悔跟憤怒讓我產生了綿延的絕望,絕望過後變成了萬念俱灰的死寂,死寂之後,我居然奇跡般的平靜了。
  
  我舒了口氣,慢慢停下了所有掙扎,最後無奈地閉上雙眼,而淚水卻不由自主從眼角垂落……
  
  原本毫無理智的冉逸,感受到了我的軟抵抗,居然也疑惑地停下了侵犯,探究般地望向我。
  
  「宣容,你在恨我麼?」冉逸認真問道。
  
  「是……」我認真回答,語氣帶著任性般的堅決。
  
  冉逸又問道:「若是秦修從這般待你,你是否還會像此般模樣?」
  
  「不會,因為他從不像你這般無禮。」我黯淡地說道。
  
  冉逸突然怒道:「秦修從真的碰過你?!」
  
  我冷笑道:「這是我夫婦二人之間的私事,似乎沒有必要同外人言明。」
  
  「……」冉逸似乎想說些甚麼,卻只是冷冷怒視著我,半晌也沒講出一個字。
  
  我見他這般痛苦神情,突然心中升騰起一絲報復的快感。我別開頭去,再不想多望他一眼。
  
  「我知你是故意想激怒我……」冉逸突然笑著說道。
  
  我歎了口氣,道:「宣容與你無怨無仇,您何出此言?」
  
  冉逸面色一冷,「你我之間,真的……要如此言語麼?」
  
  像他這般喜怒無常的男人,真是不多見,這麼個極品卻被我撞個正著。我到底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混亂呢?
  
  就在我心煩意亂之間,冉逸突然將面頰貼上我的肩窩,柔聲說道:「宣容,我……實在是太過於想見你,才會這般待你。我滿腦子全是你在我身下或哭或求饒的模樣,不管何時,耳邊都會聽見你愉悅的淺笑。我像瘋子一般到處尋你,可到頭來,你卻依偎在秦修從的懷中諂媚嬌笑。當我一想到你可能也會在秦修從身下哭泣討饒時,我發覺自己片刻都無法冷靜。」冉逸赫然又抬起頭,目光陡然又閃過一絲絕狠,「那天清晨,我見你不在了,心頭彷彿在滴血一般疼,想著若是將你抓回,定一刀殺了你……可是當我見著你後,卻又只想將你攬在我懷中……」
  
  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心猛得抽痛起來。我歎了口氣,道:「在這世上我本眷戀不多。只是,不知是否老天是否在耍我?讓我突然來這世上胡亂走上一糟。雖然是又了活了一次,可是現下卻感覺如此的疲累。有些路……我是真的踏錯了,可是這世上卻沒有後悔藥一說,錯了就錯了,我應該逼自己去遺忘的,可是我……卻畏手畏腳,儲多的牽絆讓我完全不能自控,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討厭自己。」

  我勾起一抹苦笑,「原先我對這裡的一切都新奇無比,那時,我心中異常厭煩紀紅瑤,可現下回想,那跟紀紅瑤爭寵斗計的生活卻是那麼令人懷念。那會兒,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一定要將秦修從搶回自己的身邊。現下我真的做到了,可是卻沒有了先前的歡喜雀躍了。你為何要將我救出將軍府?你為何來救我?來到這世上,我做過最最後悔的事,就是同你一起離開了將軍府。想到你,我就會氣憤。可看到秦修從,我會自責,甚至不敢去看他的雙眼,我內疚,我覺得自己虧欠太多。他才是我一直追逐的男人,可是……可是我一閉上雙眼,腦中卻總是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或怒或喜,次次不同,可相同的是,總是清晰無比。怕,真的害怕,所以我要對秦修從寸步不離,唯有這樣,我才能強逼著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可看著他對我細心呵護之時,我的心痛得彷彿要死去了一般。這算甚麼?我又算甚麼,我是一個如此可惡的女人,我真的不配擁有眼前的一切,更加不值得你這般記掛我……」淚水不停滑落,自己說了如此多的話,說完之後,卻全然不知自己在講了些甚麼。
  
  冉逸面上帶著不可思議,又有些欣喜,忍不住低喚了我一聲,「宣容……」
  
  我咬了咬牙,淡道:「世子,秦修從是個好人,他真的當你兄弟一般,不管你有何目的,求您不要傷害他,求您……」
  
  冉逸面色陡然一滯,「你在胡說些甚麼?」
  
  我平靜道:「世子是聰明人,一定知曉宣容在說些甚麼?宣容此生再不會做出任何一件傷害將軍的事。將軍府被屠個乾淨,你們齊王府的目的已經達到,秦修從已經心甘情願地輔佐齊王府達成宏圖霸業,宣容只求您成全我們。」
  
  冉逸目光一凜,怒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說完之後,赫然像是憶起了些甚麼?半晌,陡然問道:「宣容,那日在溪水旁……」
  
  我咬著下唇沒有言語。冉逸又重複道:「那日在溪水旁,你若是沒聽見那些話語,是否不會離我而去……」
  
  我嘴角噙著冷笑,平靜道:「那夜我喝醉了,也請世子盡數忘了吧。」
  
  「做夢!」冉逸突然打斷我說道。
  
  我們怒目相對,半晌都沒誰言語半句。
  
  我漸漸冷靜下來,開口說道:「世子,我們好好說會話,成不成?」
  
  他沒有言語,我當他默認了。
  
  「你算計得太多太多,一個女人對你來說根本甚麼都不算。或許我也是你算計的一部分,又或許,我只是你逼迫秦修從歸順的一個毫不起眼的棋子。總之,你的一言一行,宣容根本無從捉摸。你許是氣不過宣容移情於秦修從,所以才千方百計地從中拆散我們。其實有些話憋在心中,我也很苦惱,索性今夜我全盤拖出,也希望世子能釋懷。」冉逸聽我說完,不解地望向我。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低聲道:「實則……」突然發覺,真相卻比謊言更難出口。
  
  「我根本就不是宣容……」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這輩子最荒誕的大實話。
  
  冉逸果然勾起嘴角,一臉的嘲弄之色。
  
  我絲毫不理會他,自顧自道:「不理你信與否,這都是事實。宣容在那次大病之後,就已經不知去向何處了。我一睜開雙眼,就發覺自己變成了宣容,可要命的是,我根本沒有宣容的半點記憶。我睜開眼睛第一次見著的人就是秦修從,所以,不存在宣容移情於秦修從,實則是我根本不知你們二人之間的過往,硬是搶回秦修從的心。而他一直逃避疏遠我,是我……是我厚顏無恥硬纏上秦修從的。真相確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冉逸愣了半晌,目光一直未離開過我的面頰,終是開口道:「不理你是誰?我都不允你靠近秦修從半步。」
  
  聽他說完,怒火瞬間竄上腦門,儘管心底無數次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可是身體卻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忍不住用力推開他,再不想同這般胡攪蠻纏之人多言半句。
  
  冉逸見我反抗,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又輕鬆地將我控制於身下,冷笑道:
  
  「你若是再試圖激怒我,講不定我會在一怒之下轉告秦修從,我們那夜是多麼纏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0:15

第五十一回

  「你……」我氣急敗壞,本想說「你敢」,可是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如若現下自己先亂了分寸,只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我順從地放棄了掙扎,輕笑道:「若是世子想說,宣容決計不會攔著。只不過……到時,世子說了想說的,宣容想說的話也就不用憋在心裡這般難過了。」
  
  冉逸赫然大笑道:「忽然間發覺宣容變得甚是有趣,居然學會要挾了?」
  
  「多謝世子誇獎,宣容資質愚鈍,唯有照著世子的聰明才智,粗學兩手,讓世子見笑了。」我不甘示弱地說道。
  
  冉逸笑意未減,「那……你來猜猜秦修從是否會信你?」
  
  我亦笑道:「將軍若是信你,必然就會信我。」
  
  冉逸笑意僵在嘴角,望著我的目光亦有些冰冷。半晌,唇角陡然上揚,用手指輕撩起我的髮絲繞在指尖把玩,輕笑道:「那倒是不妨一試,瞧瞧他到底信誰?」
  
  心裡「咯登」一聲,頓時慌亂無比,連忙同自己說:冷靜冷靜,再冷靜!他肯定只是嚇我一嚇,不能慌,千萬不能慌!
  
  我故作平靜地微笑道:「好啊,一切聽世子安排。宣容大不了被將軍掃地出門,同齊王府的宏圖偉業比起來,那真正是不足為提了。」
  
  他聽完我的話,面色仍舊不改,審視了我半晌,開口道:「我從未想過,你我之間會像此般言語。」
  
  聽完他的話,我胸中陡然一痛,腦海中所有關於他的畫面,不停翻滾激盪。原來從將軍府到滄南那一路上的風風雨雨居然歷歷在目,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銘刻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未曾忘卻分毫。
  
  我不禁喃喃道:「你我之間只能是這般言語,我……我再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任何事……」
  
  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半晌,終是鬆開了對我的控制,輕聲道:「你走吧……」
  
  我陡然一僵,望了他半晌卻不知如何反應。
  
  他木然地望向別處,淡道:「日後莫讓我瞧見你,尤其莫同秦修從一起,你走吧,在我改變心意之前……」
  
  不知怎麼的,淚水就忽然間泛起了眼底,毫無預見的失控,讓我拚命看向上方,爭取不讓自己懦弱的淚水在他眼前落下自己眼眶。隱忍了半晌,我悄悄起身,頭也未回地向門外走去……
  
  我不知背後的冉逸有沒有望我,可自己的肩頭卻彷彿有背負著千萬斤巨石,自己必須很用力很用力才能支持著身體不至於栽倒在地。
  
  我雙腿虛浮,感覺眼前的門框也似離我很遙遠,怎麼樣也走不到盡頭一般。又努力地快走了幾步,終於伸手可以扶到了門框,我突然像是找到了依靠般,將身體的重量全靠向門前,可就在我提腳打算邁出之時,赫然被人從身後緊緊擁住。飄忽的思緒陡然間變得平靜,安逸,強忍了半晌的淚水再無法控制,終是滑落出眼眶……
  
  停在我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他面頰輕輕靠在我的頸間,熟悉而微重的呼吸在我耳際,倔強的我們誰都沒說出一句話。
  
  半晌,他啞聲道:「宣容,我如何能看著你在我眼前離去?」
  
  我心間陡然像是被烈焰焚燒過,痛得連直起腰的力氣都沒有。這種蝕骨的淪陷讓我心間混亂不已。不該這樣的,我不該貪戀他的懷抱的,我更加不該讓自己在他的懷抱中墮落下去的……
  
  我將手放在他鎖在我腰腹間的手背,原本是想著去掙脫開他的控制,誰知,當我一觸碰到他的溫度之時,反而像是被蠱惑般輕輕地握著,如何也使不出一丁點兒力氣來推開他。
  
  殘留的理智還依然提示著帶著深深罪惡感的我,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掙脫開他的身體,可是一切徒勞,反而換來他手臂的力道更加用力。
  
  耳際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最後一次,宣容……你就容我最後一次這般抱著你……」
  
  空氣中飄忽過一絲寧靜,而我所有的防備盡數被擊垮。我身體一軟,再無半分力氣支撐,只能是任由自己這般墮落地倒在他溫暖的懷中。
  
  細碎的親吻突然落在我後頸之上,我不僅沒有震驚,反而似盼望已久一般全然不知羞恥。止不住為自己這般輕浮而深深自責,可身體卻沒有一絲抗拒。
  
  我全身無力地靠向他胸膛,不安地輕喘道:「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怎麼可以這般……」明明想說些抗拒的話,可是綿軟的話語一出,竟然像是誘惑的邀約。我雙手緊握,試圖讓自己尋回些許的理智,可是當他突然輕輕咬在我耳珠之時,我赫然將手掌緊按在他的手背之上,全身被這陌生的快感而激得連連輕顫……
  
  他在我幾乎站不穩身體之時,突然將我打橫抱起,毫無防備的我驚呼一聲不自覺地勾住他頸間。他大步將我輕放於床榻之上,動作輕柔,完全不似方纔那般粗魯。可卻在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之際,他的吻就霸道地封上了我的雙唇……
  
  大腦突然停滯,整個人完全不受控制,唯有放任自己的身體在他帶著目的性的挑逗下嬌喘沉淪……
  
  明知是錯,卻還深陷不能自拔,強烈的罪惡感卻被身體那邪惡的愉悅感取代,整個身體彷彿乾涸了千年,此時突然伸展在雨水的滋潤之下,我,居然喜歡這樣的感受。
  
  沒體驗過情事的身體,還有可能在放縱前將他抗拒,可是一旦經歷過,就再也無法將他推出去分毫。所以當他開始輕褪我衣衫之時,我居然還麻木地沉浸在□的迷亂中完全沒有一絲抗拒能力……
  
  突然,瓷杯落地的清脆聲「嘩啦」一聲傳來。
  
  此時,喘著粗氣的我們頓時僵住了身體,理智也陡然回歸,我忙不迭驚恐地推開他,拉過肩頭的衣衫,快速下床逃了出去,甚至踩到了門前瓷杯的碎片也不自知……
  
  我不敢回頭,不敢言語,甚至不敢呼吸……
  
  不知奔了多久,感覺自己幾乎快要暈倒之際,才停下腳步重重地喘著粗氣,腳掌的疼痛陡然襲來,我這才發覺自己在慌亂之中被滑傷了腳底,我倒抽了一口涼氣,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完全不覺腳尖的疼痛,心裡亂極了,我這都是在做些甚麼啊?雙手不自覺捂上臉頰,心中懊惱萬分,這般下去越來越亂了,我到底該怎麼辦?
  
  為何我無法抵抗他的誘惑?為何他輕輕的觸碰都能讓我身體如此敏感而瘋狂?這種感受實在是太過於可怕。不應是這樣的!
  
  我應該甜蜜地躺在秦修從的懷中的,為何……為何身體卻在另一個男人的挑逗下不能自己,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到流血的腳尖,心神一凝,赫然想到了些甚麼。
  
  到底是誰摔落在冉逸房前的,而我們倆如此親密的畫面也八成是被人瞧見了。想到這裡,任我是如何冷靜之人,此時,也不禁有些驚慌失措。
  
  老天,你這是在懲罰我這個三心兩意,用情不專的女人麼?
  
  鮮血不停流出,而我卻木然得一絲疼痛都不覺,滿腦子都在想瞧見我們的到底是誰?心中暗暗求老天保佑,最好是某個大意的下人,瞧了也不會記得我們是誰。
  
  可當我瞧見夜色中向我走來的那漂亮到有些邪魅的男子時,我終於知曉老天向來是不會幫我的。
  
  我忽視他不屑的面色,微微垂首,勉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我……是救了你,又或是……壞了你的好事?」男子面帶嘲弄地說道。
  
  我絲毫不理會,拖著腳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堂堂將軍夫人怎會做出這等讓人不恥之事?」男子嗤笑道。
  
  原本強裝鎮靜的我,突然有些怒上心頭。我是行為不檢,可是那不意味著我願意聽他來諄諄教導。我回首笑道:「男歡女愛,再平常不過。總比男兒身女兒心來得……」
  
  「□!」他赫然震怒地打斷了我。
  
  突然間胸悶得不像話,被人這般當面羞辱還真是兩世頭一遭,我很想反駁,可是卻找不到任何言語。算了,隨他如何說,我也不想再去為自己說些甚麼?也許事實卻是是如此吧!
  
  我轉身拖著腳往回走,卻聽得身後窸窸窣窣地哭泣聲,起先我還以為是自己錯覺,可越走越不對勁,我忍不住反頭望去……
  
  突然間,我詫異地合不上嘴。
  
  一個貌美如花的男子居然哭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這樣的視覺震撼讓善良好「色」的我突然間就挪不動腳步了……
  
  我不知從哪裡泛起了惻隱之心,而且還不禁在想,難道是我剛剛那句「男兒身女兒心」的殺傷力太過於強大?可是,可是他也罵了我「□」,算起來,我們這也是扯平了啊。
  
  方纔自己聽到那句「□」,也只不過心裡難過一下子,更不至於說委屈流淚,難道說我內心實在太過強大了?
  
  這麼想著,我硬著頭皮拖著痛腳又走了回去,望著他半晌,又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哭泣的女人,我倒是安慰過無數,可是這男人……
  
  我唯唯諾諾地說道:「那個……方才……」
  
  MD,我容易麼?自己不但滑傷了腳,又被人罵了「□」,到頭來反而還得去安慰內心太過弱小的大男人。
  
  好看過女人的男人哭得抽抽搭搭,泣不成聲,只是此時哭得跟可憐小綿羊一般的男人口裡卻蹦出一句不怎麼溫和的話語。
  
  「我要稟明將軍……」他忍了忍淚,惡毒地說道。
  
  我頓時有一種想扭斷他脖子的衝動,當然,若是我有武功的話。
  
  我想殺他滅口!
  
  這是我此時最想要幹的事情。
  
  可是我的一腔熱血,最終化作毫無殺傷力的兩個字:「卑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0:35

第五十二回

  男人彆扭地望著我,淚水未乾的俏臉上儘是不屑。
  
  我想著眼下不能將關係搞僵了,要不然,他還真有可能會像個女人似的去秦修從那兒告我的狀。我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其實好些過往你不明瞭,也請不要妄加定論。」我瞧了瞧他滿面的淚水,忍不住說道,「一個大男人居然哭哭啼啼的,似甚麼樣子。」
  
  他又瞪了我一眼,抬手試了試臉上的淚,我見他態度有些緩和,柔聲說道:「方纔……是我言語過分了些,請不要與我斤斤計較了。」
  
  他別開頭,肢體語言表現出了對我的抗拒。
  
  我望向他的面頰,其實想來,今夜我應該要謝謝他的,不管他出於甚麼居心,總之是他制止了我與冉逸之間的荒唐行為。若不是他,我現在真是萬死都不能謝罪了。
  
  我軟語道:「其實有些過往,只怕你亦都不會忘記,我與他之間……實則不得不說,你也是有錯在先,唉……我真的不太想提起的,你……」
  
  「你……」他有些氣憤地打斷了我。
  
  「我……我可沒說一句虛言。」我低頭頓了頓,「既然你要同將軍稟報,那就將此事一同說了罷,省得我去費心神了。」我不軟不硬地威脅,他立馬韁住了臉,一臉厭惡地望向我。
  
  我歎了口氣,輕道:「如何做?隨你……」說罷,我見他面色陰鬱,估摸著他自行在心中衡量利弊,我也不想再浪費口舌,獨自轉身離去。
  
  我拖著傷腳,一步一拐地走回了我與秦修從的廂房,誰知秦修從好似已在門前張望了許久一般。瞧見狼狽不堪的我,立即一個箭步衝上前,拉過我的手,詢問道:「宣容,你這是去了哪裡?怎麼搞成如此模樣?」
  
  我心頭一澀,抱歉地說道:「宣容不好,讓將軍擔憂了。」望著秦修從如此緊張的模樣,心頭騰起深重的罪惡感,我想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這種罪惡感給折磨瘋掉。
  
  秦修從瞧見我走路的樣子不妥,立即將我扶入房內,把我放在床榻上坐了下來。隨即就蹲下身去審視我流血的腳尖。我心頭酸楚,淚水又差點止不住落下。我發覺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再裝作無事人一般在秦修從身邊繼續下去了。
  
  帶著深深的內疚,我一夜無眠,眼睜睜地靠在秦修從懷中直到雞鳴時分。
  
  第二日清晨,我們簡單用了些早點之後,就辭行了林府。林夫人與齊王為我們送行,冉逸沒見著人影,這般甚好,我也確實不想再見到他。
  
  林夫人安排了羽坤兩兄妹為秦修從所用,因此,我們陡然又多了這兩個隨從,讓我心中頗為不適應。
  
  不過令我欣慰的是,羽裳對昨夜的一切隻字未提。我也終是放下了心,只是眼下我的感覺,卻像是掛著個定時炸彈在褲腰上,指不定啥時就將我炸個粉身碎骨、支離破碎。不行,我得好好想想法子!
  
  由於我劃傷的腳,秦修從對我呵護備至,甚至上馬下馬都是他將我抱上抱下。羽坤少女單純,羞紅著臉不大敢瞧,而羽裳則一臉的冷淡旁觀,只是在接觸我目光之時,泛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唉,只要他不提昨夜之事,對我再難過,我都可以承受的。
  
  路上,秦修從與我長談。
  
  「宣容,我必須要同你言明眼下我們的處境。」秦修眾說道。
  
  我瞧他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安道:「若是不妥,您大可不必同宣容詳訴。」
  
  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不妥,實則是我顧慮太多,日後你我之間,我再不會隱瞞半分。」
  
  我感動地點了點頭。
  
  秦修從說的情況與我推斷大致無誤。
  
  只是秦修從言語之中對齊王的城府卻絲毫不曾懷疑,並且堅信齊王府與將軍府的變故完全是因為皇上昏庸,聽信讒言,冤枉迫害所至。聽到這裡時,我很想掀桌子,可惜身旁沒桌子,我唯有緊握雙手,甚至將指甲陷進肉中才忍下心頭的憤怒。
  
  現下,林府出財力,齊王出謀劃,再加上秦修從的領兵能力,這是勢必要將皇上給反了。
  
  我心裡亂極了,其實誰做皇帝,誰做臣子,我一點也不關心。可若是讓我眼睜睜瞧著秦修從被人利用,心頭卻堵得厲害。我暗暗衡量這其中關係,實則想不明白的是齊王到底是何目的?他只是想剷除外戚,還是說有心稱帝呢?
  
  在我看來,後者的可能性十分巨大。
  
  還有一點不明。當時齊王府被封在先,這不可能是齊王自行安排的,那麼這又是誰起的頭呢?我想也許是齊王早有謀反之意,誰知被人動手在先,於是他將計就計把將軍府順帶著拉下了水,造成了眼下的局面。這麼看來,無一不是按照他的意願在行近。
  
  如果秦修從與我無任何關係,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來說,實則秦修從與齊王一起謀反才是人間正途。眼下夜南國上下混亂,已經沒有明君可言了,改朝換代那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秦修從,我卻不想他冒險。
  
  秦修從與我簡明地說了些他與齊王的征途計劃,我唯有歎氣無言。
  
  半晌,我問道:「將軍,此行有無凶險?」
  
  秦修從笑道:「這些年都是如此,你不必擔憂。」
  
  「你不會丟下我吧?」我緊張地詢問道。
  
  他面色有些猶豫,讓我更加不安。
  
  他低頭笑了笑,「你若是好生聽話,我就帶你同行。」
  
  我忙鬆了口氣,不悅地望著他,心中又覺好笑,秦修從居然也學會賣關子了。
  
  我們一行四人還沒到城南,就瞧見迎來的老三同老四。他們倆在瞧見隨行的羽坤兩兄妹之時,臉上的表情各自精彩。
  
  老三一臉的驚喜卻硬是風雲不動地死撐著,讓我心中甚是好笑。
  
  老四一瞧見羽坤,起先是一臉的不睬,可是嘴角卻又不自覺地掛上一抹快活,而且破天荒地沒同羽坤鬥嘴。
  
  這四人,有點兒意思。
  
  他們二人的身側,一張憨厚的面孔正望著我微微頷首,我也微笑地點了點頭。這時我才發覺除了二庸,秦四兒年輕的臉龐也出現在其中。
  
  只是秦四兒面色有些難看,在我身側低聲問道:「夫人,不知秀秀她……」
  
  我心間一痛,說道:「四兒,你先別擔心,那夜我讓她跟香兒去找我爹,她們倆興許無事……」
  
  實則這話我說得底氣也不足,我只能這麼想著來麻木自己了。
  
  秦四兒面色稍稍有些緩和,只是心情還依舊沮喪,我卻也找不到話語來安慰他。
  
  這時,秦修從回首言語,「四兒,傳令下去,刑末念雲相和三人分別清點人馬,包括教中所有人,到時兵分三路,盡量低調行事,明日就往晉陽城行進,不得有誤。」
  
  「是!」秦四兒大聲答道,繼而策馬先行。
  
  我見秦四兒走遠,說道:「將軍,方才宣容聽著您說教中所有人,宣容有些不解。」
  
  秦修從笑了笑未言語,而快人快語的羽坤卻接過話來笑著說道:「秦夫人,誅夜教,您總該聽說過罷?」
  
  疑惑了半晌,豁然開朗。我垂首搖了搖頭,這夜南國指定是要玩完了。
  
  這時,秦修從又對二庸跟老三老四說道:「日後,你們三人負責夫人的安全。」
  
  二庸表情未變,老三隻是神色一僵,繼而也恢復如平常,只是那老四卻吃驚地眼睛一瞪,半晌才不情願地說道:「秦大哥,我……我想跟著您上場殺敵,我……」他看著秦修從陰鬱的面色,卻不敢再言語下去。
  
  我有些幸災樂禍,一腔熱血變成是保護一個娘們,而且是一個跟他有些過節的娘們。這落差太大,他肯定無法接受。我也極壞心眼地沒想著說一句推卻的話。
  
  這時二庸拱手道:「秦大哥,若是您信得過我,我一人保護夫人便可。」
  
  秦修從望了望我,最終點了點頭。老三老四均鬆了一口氣。
  
  晌午時分,我們來到了城南的營地,刑末念雲率先迎了出來。
  
  我們一起用了午膳之後,秦修從與屬下有要事相商,而二庸單獨將我領到營帳休整。二庸有些拘謹地說道:「夫人,我去外頭守著,您先歇息一番罷。」
  
  我點了點頭,他轉身走了出去。
  
  連日來的勞苦,我躺下身就睡了過去,再一睜開眼睛時,就已日落西山了。
  
  我掀開帳簾就發覺,二庸一直在外守著。他的態度依舊是那般不遠不近,卻甚為恭敬。我笑道:「我也不是甚麼金貴的人,你不用一刻不離地守著我。」
  
  「是。」他恭敬地答道,可是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我見他這般模樣,也只有隨他去了。
  
  直到我單獨用完晚膳,秦修從都一直未歸,待我張望了數回之後,居然等來了意想不到的人。
  
  「宣容見過王爺。」我恭敬道。
  
  齊王面色平詳,和善地笑著屏退左右,這般看來,他溫和的模樣還真不似個壞人。
  
  「自家人,無須多理。」齊王親切地說道。
  
  我亦微微笑了笑,「是,王爺。」
  
  齊王看了我半晌,歎了口氣,道:「你同逸兒之間,我已有所耳聞。」
  
  我身體一僵,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話語。
  
  齊王見我神色慌張,又道:「本王心知這些年,對你有所虧欠。只是,兒女情長現下你們難以割捨,實則到了我這般年紀,世間一切也都看得淡了。」
  
  今天的齊王與往日不同,說的話語也讓我有些推敲不清。唯有垂首不語,認真聆聽。
  
  齊王又道:「你當年肯為了逸兒而嫁於修從,現下又為何不能再忍耐一段時日呢?」
  
  如果說之前我還能強壓詫異,可眼下我如何也無法再鎮定下去了。我為了冉逸嫁給秦修從?這都是哪跟哪啊?
  
  「王爺,我不懂您在說甚麼?」我反問道。
  
  齊王自顧自道:「當年,皇后嚴氏明知你與逸兒情投意合,卻為了離間齊王府同將軍府,而故意讓皇上下旨將你指給修從。逸兒生性較為跳脫,原本我並未當成一回事,誰知他卻緊緊捉著此事,生生不讓步。我不知逸兒給過你何承諾,你也是死都不願嫁進將軍府。」
  
  聽到這裡,我生生起了一身冷汗,而想到冉逸,突然心沒來由的一疼,甚至有些不敢去回想他的樣子。
  
  可是越不敢想,就越清晰。一點一滴,歷歷在目……
  
  不管我在將軍府受到任何不平,他總是第一刻就站到我身旁。我一直當他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閒散王爺,而且愛管些閒事。現下想來,這完全是因為他對宣容那份放不下的心意。
  
  王爺歎氣道:「他甚至要去求皇上撤回聖旨,可君無戲言,哪是我們能左右得了,更何況,這就是嚴氏的目的。宣容,我知你大度,那日,我與你詳述這其中利弊,而你卻也真的勸阻了他,對你,我是心存感激。只是……現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老夫求你就莫再同逸兒有所糾纏了。」
  
  這裡,他沒有說「我」,也沒有說「本王」,而是用了一聲「老夫」。
  
  我眉頭深鎖,大概有些明瞭,宣容、秦修從、冉逸三人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不知當年的宣容是如何承諾冉逸,可是冉逸與秦修從之間我算是弄清楚了,一定是秦修從承諾過冉逸,只是娶宣容過門,應付聖旨,之後再另想對策。
  
  而冉逸一直苦等著宣容,變做宣容的我卻戀上了秦修從,從而又將對冉逸的承諾忘得一乾二淨。
  
  我不是忘記,而是壓根就不知道他們之間這些種種。
  
  我同秦修從雙雙背棄了對他的承諾,想到這裡,我卻不敢去推敲冉逸當時的心情,被好友愛人一起背叛的滋味,我真的不敢去想……
  
  後來齊王府同將軍府的變故之後,我又那麼堅決地要與秦修從一起,難怪他會那般發瘋發怒了。
  
  想到將軍府的變故,我突然憤恨起來,「王爺,府中變故之後,我怎敢再與世子糾纏?其實宣容很怕死的。」
  
  齊王面色一僵,低聲道:「我希望你能體諒我一片苦心。」
  
  我笑了笑,「恕宣容無能,體諒不出。」
  
  齊王尷尬地張了張嘴,卻沒有言語。
  
  半晌,齊王長吁了口氣,緩緩道:「夜南國在父皇手中治理的鼎盛時代早已不復存在,旁人不覺,可我瞧在眼中,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每次夢中都能見著父皇的愁容,無一不是在訓斥我坐視不理。這是我們冉家的江山,我不能瞧著它被皇上拱手交於外戚之手,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都不會讓這一天到來。」
  
  半晌,我平靜道:「王爺,恕宣容直言。不知眼下這般……您到底只是想剷除嚴氏,又或許是覬覦皇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0:54

第五十三回

  齊王突然大笑了起來,說道:「世間人均會如此想,老夫慣了……」
  
  我不屑道:「難道王爺……您從未如此想過麼?」
  
  齊王神色黯淡,低聲道:「眼下夜南國亂,各地起義暴亂接連不斷,我不反,自然有人反,到時江山必定改為外姓,那只是遲早之事。我這麼做,只不過是不想讓我們冉家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罷了。」
  
  一番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似乎聽不出甚麼破綻。
  
  見他情緒有些失控,我淡道:「王爺,宣容雖不知您此行意圖,但是您大可放心,現下宣容心中只有將軍一人,世子……世子若不來糾纏我,我自然不會再見他一面。」冉逸的面孔突然又在腦海浮現,竟然讓我心中泛上一股無名悶氣,讓我突然間煩躁不已。
  
  齊王聽完我的話,立馬神色緩和了下來,繼而慈愛地說道:「宣容,我知你是個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我心頭一陣厭惡,卻只能恭敬道:「不會,宣容一點不覺委屈。」
  
  「這就是你想要的?」熟悉的身影突然來到我面前,我頓時訝異地愣在了原地。
  
  齊王見到冉逸,也同我一般吃驚,望著冉逸面色頗為尷尬。
  
  只是一日未見而已,為何我覺得此時的冉逸卻帶著一絲冰冷的陌生。他目光緊鎖住我,似乎還在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我支吾著卻不知說些甚麼。
  
  冉逸目光依舊冰涼,又道:「不知如何說了?方纔你不還是舌燦如花、頭頭是道麼?」
  
  我咬了咬下唇,佯裝平靜道:「世子,宣容不知你還在執著甚麼?或是說想得到甚麼?求您,讓我過些平靜日子,可好?」
  
  冉逸冰冷的目光,陡然閃過一絲慌亂,瞬間又被憤怒取代,我別開頭再不去瞧他。是該了斷了,為了自己,為了秦修從,當然,與國家大事全無干係。
  
  那日之後,我們開始了連日的趕路。齊王比我們晚兩日起程,可讓我不安的是,冉逸居然與我們一路同行。只是冉逸現下態度完全轉變,而我卻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這種刻意的冷淡,不知秦修從是否能瞧出些甚麼?總之,我依舊是每日戰戰兢兢,吃不下也睡不好。
  
  沒幾日,他漸漸有些失控,又或者說是變得正常。一切跡象表明,他完全變成了之前那個浪蕩王爺。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總是從我面前自動跳開,我們之間也再沒有一絲交集。
  
  我終是放下了心,這樣甚好。本應值得慶幸的,可為何心中總像是烏雲密佈一般陰鬱呢?
  
  我們的隊伍越來越強大,途經之處,城門立即大門。老百姓興奮歡迎,當地官府卻膽小懦弱,見到來勢洶洶的起義軍,立馬拖家帶口的棄城逃跑。
  
  每每這時,秦修從總是搖首歎息,完全看不出欣喜。我知他痛心疾首,可是此時的夜南國就像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的軀殼,內裡卻已慢慢腐爛,現下已然是潰爛到外皮了。
  
  半月之後,我們已經壯大成了一個五十萬大軍的誅夜部隊,其場面已經浩大到歎為觀止了。
  
  這一日,由於我身體不適,所以同二庸沒有跟著大部隊,而是在途中的小鎮落腳。秦修從安排我在鎮上多修整一日,第二日再趕上大部隊匯合。
  
  我心中竊喜不已,終於再不會辛苦隨軍了。伙食差不說,這連日來的趕路也讓我已經身心俱疲,一聽說能在鎮上多修整一日,我興奮到連身體的不適也無感了。
  
  這天用完晚膳,我們在鎮上隨處走走,二庸面色不動地尊重我一切意願。二庸本身就忠厚老實,當我聽到秦修從說讓他跟著我時,我心裡其實還是非常樂意的。只是這人一天說不上兩句話,讓我不禁有些悶得慌。不過,好在他萬事都順著我的意,我說甚麼,他聽甚麼,這讓我頗為滿意。
  
  當晚,我們在客棧附近經過了一個酒家,原本我也沒怎麼留神,可是那酒家臨街的二樓時不時傳出幾個女子的嬌笑,在這清靜的夜晚卻尤為刺耳。
  
  這時,一個女子的香帕突然從樓上飄下,剛巧落在了二庸肩頭。我不禁好笑,調侃道:「這是哪家姑娘瞧上你了?」
  
  二庸拿過香帕,臉頓時變得黑紅黑紅。
  
  這時樓上一個艷麗女子探出俏臉,嬌聲道:「小相公,那是我的……」
  
  我仰首笑道:「小娘子,莫心急,他這就給你送上去。」
  
  那女子見著一身男裝的我言語輕薄,不僅一絲羞怯都沒有,反倒還咯咯笑了起來。我催促二庸快些將帕子送上去,誰知他立在我身側臉漲得通紅還是不見動彈。
  
  看樣子,是被這樓上大膽的女子給嚇住了。
  
  我又對那女子笑道:「既然他怕醜,若是小娘子不嫌,我給您送上去罷。」說話間,我拿過香帕走過了酒家,逕直上了樓。
  
  二庸原本無意上樓,誰知瞧我自行入了酒家,他又很是不放心地跟了上來。
  
  剛走上二樓,就聽到幾個女子喧鬧嬌笑的聲音。我捏著帕子往那臨街的房走去,二庸則緊緊地跟在我身後。
  
  二樓同一樓的門庭若市完全不同,顯然這裡是被人整層包了下來。
  
  「官人,你好壞啊,你怎知是人家?」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我骨頭都聽得酥了。
  
  我走到房前才弄清楚,原來大概四五個女子圍著一個蒙著雙眼的男子在玩著幼稚遊戲。我不禁搖了搖頭。
  
  這時,那個掉了香帕的艷麗女子瞧見我,就含笑著走上前來,誰知就在一瞬間,被蒙著眼睛的男子不知在幾時走近我的身側,突然猛得將我抱在懷中,陡然鼻間嗅在我頸間,嬉笑道:「……又讓我捉到一個,噓……別出聲,讓我來猜一猜這是……」
  
  一陣濃郁的酒氣傳來,再一聽這聲音,心頭猛得一震,頓時連二庸也跟著傻了眼。
  
  他依舊將我鎖在懷中,其他女子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有些慌亂地掙脫了幾下,誰知他看似爛醉,力氣卻大得嚇人。二庸也愣在一旁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他鼻音輕嗅到我的耳際,濕潤的氣息呼至我耳後,頓時一陣酥麻傳遍了全身,我的心也彷彿隨時會要跳到胸膛之外一般。
  
  劇烈的心跳讓我忍不住輕喘不已,唯獨忘卻了言語。
  
  他在我耳旁蠱惑般柔聲道:「你還真頑皮,居然我真的猜不出你是誰?回頭讓我知曉你是誰?決不輕饒於你。」繼而又大笑道:「猜不出,猜不出,我自罰三杯。」話畢,輕輕扯掉了蒙在雙眼之上的白色綢布。
  
  一剎那間,他雙眸停滯,眸光瀲灩,那裡卻有我模糊的輪廓。可是在我看來那卻像深淵一般,許是此生都探不透,看不明。
  
  他依舊緊擁著我,尚未在震驚中恢復,不過轉瞬之間,又換上了那抹讓我很是不喜的調笑模樣。
  
  半晌,我終於鬆開了我,笑道:「宣容……好興致啊……」
  
  他應是飲了許多的酒,此時站在我身側我亦能感覺到他身體搖晃得厲害。
  
  我勾著嘴角,淡道:「宣容沒您這麼好興致,告辭了。」他面上依舊還是一臉不以為意的輕笑。我煩透他這般讓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不僅讓人捉摸不定,反而好似又看透了別人的一切。
  
  也不知是哪來的莫名之火,我隨手將香帕往他面上一拋,那香帕瞬間從他面上滑下,飄落在了地上,而他卻依舊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眼睛都未眨一下。
  
  我轉身就走,二庸向他拱了拱手,隨即跟了上來。
  
  原來安靜二樓,在我一轉身,裡頭又開始調笑了起來,只聽得一個女子在屋內嬌笑著說道:「公子,您還沒說指哪位姑娘今兒個晚上陪您呢?」
  
  裡屋話音未落,我就突然之間像是被點穴了一般,絲毫邁不動腳步。我站在那裡,呼吸變得急亂,騰騰的怒意因何而起卻不自知,只知道自己滿腦子都是他與別的女子的親熱畫面……
  
  強迫自己鎮靜再鎮靜,可是我幾乎咬破了下唇,也無法讓自己平靜半分。
  
  片刻間,我像是鬼上身一般轉身走了回去,用力推開木門,木門頓時大開,屋內所有人都有些吃驚地望著我,唯有冉逸一臉若無其事地瞧著我,絲毫瞧不出喜怒。
  
  這時,我卻很沒用的後悔了。
  
  我為何要這麼做?我為何突然之間如此欠缺冷靜,這真的太不像我了。
  
  半晌,我又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扭頭走了……
  
  只是在扭頭的一瞬間,他們沒有看見我眼角滑下的淚水罷了。當然,除了一個人。
  
  二庸一聲不吭地跟在我身後,也默默地看著我在他面前默默流著眼淚。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淚水也像開了閘一般任性地流著,我不想止,也不想擦,就這般任由它在我眼眶中放肆……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累得再也挪不動一步。我絲毫不顧及地坐在了街邊的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多日來的陰悶任我如何揮霍淚水也緩解不了分毫。實則我更加不知自己在哭些甚麼?
  
  二庸一直寸步不離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半晌,我仰首問道:「你說我算不算得上無恥之人?」
  
  二庸面色尷尬,猶豫道:「夫人,我不知你們過往,不敢妄加論斷。」
  
  我收了收淚水,苦笑道:「我不知老天幾時會報應我?」
  
  二庸低身在我身側坐下,歎了口氣,然後就這般安靜地陪著我,沒再言語。
  
  我見街角有一間毫不起眼的小酒館,毫不猶豫地拉著二庸就去了進去……
  
  他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只是坐在我身側瞧著我一杯一杯將那苦澀的滋味吞進口中。
  
  我甚麼不都想,只想將自己灌大醉,最好是不省人事的那種,因為唯有那般,興許才能麻木到想像不出冉逸與別的女人那些種種親熱的細節。
  
  最終,我達成所願,回客棧的途中,我開始發瘋。好在夜深人靜,路上沒有人,二庸也任由我又唱又跳,又瘋又鬧。只是發瘋歸發瘋,心中卻越發清明,深知自己只不過是借酒裝瘋罷了,心間的疼痛一絲也沒有少。思維極為清晰,只不過,無力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的肢體罷了。
  
  眼瞅著快到客棧,一抹熟悉的身影神色匆匆,遠遠瞧見我,明顯地鬆了口氣。而我卻有些膽怯地想閃進二庸的身後。
  
  冉逸見我欲躲進二庸身後,眼中明顯不悅卻被他強壓在眼底,口中輕道:「我尋了你整晚……」
  
  我不予理睬,逕直拖著二庸往前走。冉逸有些慍怒,赫然一把將我拉到身前,擰著眉頭怒視著我。
  
  被他這般蠻橫地動作一扯,我有些站立不穩,陡然靠上了他胸前。我借酒裝瘋,陡然笑道:「你是誰啊?作何這般無禮?」
  
  這時,二庸為難道:「世子,請您顧及二人的身份。」而冉逸目光緊鎖著我,顯然二庸的話語他未聽進分毫,反而質問道:「你為何允她醉成這般?」
  
  二庸語塞,我嬉笑道:「我沒醉……我還要酒。」
  
  此時,二庸低聲道:「世子,夫人醉了,請允屬下送她回去歇下。」
  
  而冉逸卻緊緊握在我的手臂,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宣容,你……跟我走罷?」冉逸完全不顧及地低聲說道,聲音低到好似在說給自己聽一般。
  
  我身體一僵,酒勁似乎也去了不少,不禁迷惑地望向他,喃喃道:「走去哪?人可以走,心呢?」說話間,他的俊容在我視線中變得模糊了起來,我心知自己又要失控,只是這一回,我卻再不想苦苦壓抑。
  
  「只要你一句話,刀山火海,我都相隨。」冉逸言語堅決,我的淚頓時就無力地落了下來。
  
  我咬牙搖了搖頭,「求你莫再說了,求你……」我知自己堅強的內心在他一言一行、甚至一個眼神中都在無形崩塌,唯有控制著自己身體那最後一絲力氣來做著無謂的抵抗。
  
  冉逸絲毫不顧及我內心的掙扎,怒道:「你到底要這般在右搖擺到幾時?你這惡毒的女人,每每在我暗自決定再不與你相見之時,你就又來到我眼前,將我所有的決心踐踏,可我無能,居然絲毫恨不起你來。你說,你到底想要我如何做你才能歡喜、滿意?」
  
  「我……」剛說完一個我字,胃裡一陣翻騰,我頓時無法控制,繼而蹲在地上吐了起來。
  
  真到我吐到口中泛苦之時,終是眼前一黑,甚麼都不知了。
  
  …………
  
  迷糊間醒來,是因為口乾得厲害。感覺到身旁有人輕柔地扶起我,又笨拙地將清水送至我唇邊,我眼皮未抬地喝下幾口,又糊塗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天色大亮。屋外的二庸聽著動靜,推門而入。
  
  我頓時尷尬萬分,而他卻依舊一副木頭模樣,讓我不禁懷疑昨夜的一切只是幻覺。只是心中清明,自己在昨夜確實是失控了。
  
  我不安地接過二庸遞來的清水,吞了一口,居然又湧起一絲吐意,忙放下手中的水盅,靠向床頭。
  
  二庸接過水,低頭淡道:「世子昨夜守了您一整夜,方才才去隔間歇下。」
  
  心頭一蕩,原來昨夜是他一直在我身旁守候著我,我不禁低下了頭,心中甚是酸楚。
  
  經過昨夜的種種混亂,我在心中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想到這裡,我仰首看向二庸,慎重問道:「我……能信任你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1:10

第五十四回

  輕手輕腳地踏進隔間。當我已走到了床前,他依舊雙眼緊閉,眉頭微微蹙在一起,顯然是倦極才睡了過去的。
  
  此時,我才發覺許久以來,自己從未像此般仔細瞧過他的樣子。
  
  記憶中,不是在鬥嘴就是在爭執,這般平平靜靜,還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撫平他輕蹙的眉間,未曾想,他眼皮微動,陡然間睜開了雙目……
  
  我們四目相對,半晌,他陡然握住我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宣容,是你麼?」
  
  我任由他與我十指相纏,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突然手臂用力,將我拉近身側,又輕輕攬入懷中,自言自語道:「即便是夢,我也不想放你離去。」
  
  我心頭一酸,忙將面頰緊緊埋入他懷中來克制自己的淚水決堤。
  
  這般和衣相擁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沒有言語,更沒有睡意,只是靜靜地躺在彼此懷中,感覺著彼此的心跳……
  
  直到晌午時分,我們四目相對,他嘴角赫然泛起一絲輕笑,我眉頭一皺,不悅道:「有甚麼這般好笑?」
  
  冉逸輕道:「識得你這麼久,像此般溫順還真是少有。」
  
  我笑道:「那你喜愛哪一種?」
  
  他揚了揚眉,彷彿真的是在認真思考,繼而緩緩道:「世間女子當然還是溫柔可人的好些……」可在看見我不怎麼和善的面色後,又改口道,「那是旁人,至於宣容你麼……呃……你百般模樣我都甚是喜愛……」
  
  我輕笑出聲,「好似世子你這般百般討喜的嘴,只怕這世間也尋不著幾張。」
  
  「此生,我也只討過你歡喜罷了。」冉逸勾了勾嘴角,面色甚是快活。
  
  我撫上他的面頰,輕道:「如若我不在了呢?」
  
  他神色一凜,「又開始說胡話了……」繼而慍怒地望了我一眼,「若是沒有你,我就討他十個八個妻妾……」
  
  他見我怔怔地望著他,突然又收了口,握緊我的手,輕笑道:「可有了你的話,世間所有全都是多餘。」
  
  這本是一句玩笑般的話語,而我的淚水突然之間卻流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為我試去眼角的淚,寵溺地說道:「宣容,這兩日,我都快讓你的淚水給溺斃了。」
  
  聽他說完,我又忍不住含淚而笑。
  
  他歎了口氣,彆扭地說道:「又哭又笑,像甚麼樣子?」
  
  我任性地說道:「我就是這個樣子,你管不著。」
  
  說完,我跟冉逸同時都笑了起來。
  
  那日午後,我同冉逸在二庸的眼皮底下偷偷從客棧的後門溜了出去。
  
  我們不僅溜出了客棧,而且還在客棧的後院順了兩匹馬。
  
  他動手之時,我心驚膽戰地替他把風。好在客棧的後院沒甚麼人走動,直到我們跨上馬離去之時,也未被人察覺。
  
  路上,我埋怨道:「你堂堂齊王世子,怎麼總愛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他仰著下頷,毫不在意地說道:「你血口噴人,我可沒偷雞也沒摸狗,只不過牽了兩匹馬而已。」
  
  我嗤笑道:「好笑,偷雞那事,您又不是沒幹過。」
  
  他仰首大笑,眼睛笑得彎彎如月牙一般,甚是好看。我有些呆呆地望著他完全不記得方才自己說過些甚麼。
  
  他見我有些呆愣,低聲調侃道:「原來宣容對那夜的一切都記憶猶新、念念不忘啊?」
  
  我陡然一僵,赫然想起那夜之事,頓時面頰有些發燙,忙扭過頭再不與他言語。
  
  冉逸卻甚是快活地說道:「那大可不必,宣容若是想重溫,我隨時奉陪。不過……不過這回,我一定溫柔些……」
  
  「下流!」我忍不住氣憤地打斷他。他見我羞怒地模樣,反而又仰首大笑了起來。
  
  我恨恨地說:「我再不會上你的當了。」
  
  一路上,我們就是這般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多數時候都是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而他在惹惱我之後,又嬉皮笑臉地上前哄我,我卻又總是很沒用的繃不住怒氣,次次都忍不住嘴角上揚。
  
  日落時分,我們出了鎮子,遠遠就瞧見鎮邊有一個小小的村子。
  
  青草碧綠一層鋪滿矮矮的山坡,昏黃的夕陽又將山坡鍍上了一層金光。眼前美景有些醉人,我們將馬兒栓在山坡上唯一的一棵歪脖樹之上。
  
  馬兒在我身側悠閒地啃著草地,我和冉逸則席地而坐,愜意地望著山坡下不遠處的小村莊。我禁不住挨在冉逸身側,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他則伸出手臂環上我,落日之下,他正含笑地望著我……
  
  前世的自己總以為自己的愛情會如何轟轟烈烈、驚天動地。沒想到,活了兩世才知道,若是人對了,即便是這般一個平常眼神,也可以令我幸福到想要飛翔一般。
  
  「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旁了,你會如何?」我瞇著雙眼望向遠方。
  
  冉逸有些不悅道:「宣容,莫再說這種話了。這次我不同你計較,可是下不為例!懂麼?」
  
  我笑了笑,道:「我們都會老的,總會有一個會先走的。」
  
  冉逸也笑道:「若是我快死了,那就在死之前先殺了你。若是你先走了……這……這我倒是未曾想過……」
  
  我假裝生氣道:「你居然心腸這般狠毒,死就死了,幹嘛還來殺我?」
  
  冉逸眉峰一挑,「你若是活著,我怎放心去死……」
  
  我聽他說完,心間一陣蕩漾,忙伸出手臂環住他腰間。此生,聽到這句話,我再不奢求其它。
  
  半晌,我都不忍言語來打破此時的安寧氣氛。可有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宣容……」冉逸低喚道。
  
  「嗯……」我懶洋洋地答道。
  
  「宣容……」他又喚了一聲。
  
  這時,我有一絲不耐煩,說道:「怎麼了?」
  
  「我……餓了……」他有些躊躇地說道。
  
  我本想埋怨他,可一瞧他那般模樣又忍不住好笑,故意冷著臉裝作聽不見。
  
  冉逸輕輕碰了碰我,一臉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我視而不見,兩手一攤,說道:「世子,您可甭再指望我伺候了,你自個想想法子罷。」
  
  「宣容……」冉逸又好似撒嬌般地喚著我的名字。
  
  我含笑著拉開他衣襟,欲伸手探進去瞧瞧他有沒有備著錢財?
  
  冉逸突然面色有些扭捏,忙按住我的雙手,揚著嘴角,輕聲道:「你這般主動模樣,我雖心下歡喜,可……這光天化日之下卻是不宜。再心急,也得等到日落之後方可。」
  
  我忙抽回手,怒道:「誰好似你,滿腦子都想些下流之事。」
  
  冉逸笑意更深,正經道:「這男歡女愛,稀鬆平常,何謂下流之說?」陡然間又像是憶起些甚麼,突然湊近我耳際,蠱惑地說,「全都怨我,定是上回我不夠溫柔,沒讓宣容體會到其中銷魂滋味……」
  
  我被他這般輕佻撩撥,居然週身有些燥熱,沒好氣地說道:「你若是再說這些有的沒有,我真的再也不與你言語了。」
  
  冉逸突然正襟危坐,說道:「那你給我弄些吃的,我就不說了,成麼?」
  
  「我……」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晚,由於他隨身的盤纏頗豐,我們決定在山坡下的村子裡找了一戶人家落腳。
  
  誰知這裡村民由其純樸,我們遞上銀子之時,那一對年輕的夫婦卻是說死也不肯收下。最後,還是我們說若是不收,那就是想趕我們走的時候,他們才勉強地收下了銀子,將我們讓進了屋裡。
  
  夫婦二人帶著一個一歲未到的小女娃。小娃娃眼睛圓溜溜的甚是可愛,見著生人也不哭泣,反而誰都要抱抱,而且尤其喜愛咱們相貌出眾的冉世子。打從我們一進門,她那雙大眼睛就咕嚕嚕地跟著冉逸轉個不停。
  
  我不禁失笑,這般愛「美」之心,足以與我吳精彩相媲美了。小丫頭,很有前途嘛!
  
  冉逸則被她瞧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都躲進了我的身後,那丫頭還伸著脖子夠著去瞧他,惹得她爹娘一陣哈哈大笑。
  
  那對夫婦可能是收了我們的銀子很是為難,最後終是將家裡的好酒好菜擺了一桌子,才稍稍展了顏。
  
  食桌擺好,我們全都脫了鞋子盤腿而坐。男主人顯然是平日裡就好喝上幾口,還沒吃上幾口菜,那位大哥就拖著冉逸飲起了酒來。
  
  冉逸此時腹中飢餓,卻又不忍壞了人家一番心意,唯有戀戀不捨地放下筷子,笑著端起了酒杯。
  
  幾杯酒水下肚,這人與人之間立即就親密了起來。
  
  那位大哥毫不見外的問起我與冉逸的關係,我一口菜還在口中,忙望向冉逸。冉逸幾杯酒下肚,面色有些緋紅,見我瞧她,忙騰出一隻手將我的手背捏在手中,笑道:「她是我剛過門的娘子,還有些怕醜……」
  
  我垂下頭,絲毫沒留情地在桌下掐了他一把。他笑意未減,只是吃痛般的皺了皺眉頭。
  
  那小娃娃也不知幾時爬到了冉逸的身側,將圓臉靠在冉逸的腿上,流著口水呆呆地望著冉逸。我一瞧這般景象,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冉逸顯然是此生都未同這般小娃娃相處過,瞥了一眼,又瞥了眼,卻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只能是時不時將求救的眼光遞向我。
  
  而我則幸災樂禍地再不多瞧他一眼。半晌之後,冉逸終是無法忍受地輕輕捅了捅我。我瞧他一副乞求模樣,又有些心軟了,放下筷子,將粘在他身上的小丫頭抱在懷中……
  
  冉逸終是鬆了口氣,不忘遞了個感激的眼神給我。
  
  我笑著逗那小丫頭玩,她倒是很乖,在我懷中也不哭不鬧,只是那稚真的雙眼卻時不時又粘向冉逸。
  
  冉逸側首瞧我哄那孩子,居然微微入了神。那大哥一瞧我們三個,忙笑道:「如若歡喜,就生他十個八個的。」
  
  我微微一怔,忙低下了頭。冉逸也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忙端起酒盅,道:「大哥,來,喝酒喝酒。」
  
  酒足飯飽之後,冉逸無事,那位大哥卻有些醉了,他娘子將孩子往我懷中一塞,就忙著去照看自己相公了。
  
  我抱著孩子坐在院中的石階上逗哄,冉逸不知幾時也坐在我身側,一身酒氣地靠了過來,我忙推了推他,嗔怒道:「遠點,別熏著孩子。」
  
  他絲毫不在意地又挨得近些,在我耳旁低聲道:「宣容,我……突然好生羨慕他們。」
  
  我笑了笑,側首說道:「等你日復一日這般度日之時,只怕就不會這般想了。」
  
  冉逸突然將面頰靠在我肩頭,篤定地說道:「那要看同誰了……」
  
  我心間一柔,忙側過臉,若無其事地繼續逗那丫頭。誰知這小丫頭居然很是大膽地伸出小手輕輕摸向了冉逸的臉頰,我同冉逸頓時都一驚,對望之後,又同時大笑了起來……
  
  我笑著調侃道:「我看這麼著吧,十六年後,你來娶她為妻怎麼樣?」
  
  聽我說完,冉逸原本一臉笑意,陡然間僵了下來,慍怒道:「胡說八道!我看,給我們做兒媳婦還差不多。」
  
  我頓時愣住,如何也接不上他的話來。
  
  冉逸攬過我的肩頭,在我耳際低語道:「難道,你還在動著歪心思不成?」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冰冷,「宣容你……想都莫要再想了。」
  
  我強扯著笑意,輕道:「如何我都翻不出你的五指山,你莫多慮了。」
  
  冉逸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笑著想將我攬入懷中,赫然發覺我們之間的障礙物,只能是無奈地瞧了瞧那圓圓的小腦袋,作罷了。
  
  只是此刻的冉大世子卻絲毫沒有想到,就這麼個小小的人兒會在當夜為他造成那麼巨大的阻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1:28

第五十五回

  夜已深沉,小丫頭依舊在我懷中興奮地睜著無辜的大眼,誰說話就瞧向誰,亢奮的模樣看不出一絲睡意。
  
  冉逸卻藉著酒氣對我不停地上下其手,並時不時在我耳邊說些誘哄暗示的話語,而我卻睏倦得連連打著呵欠,壓根提不起一絲興致來回應他。
  
  半晌,冉逸見我依舊似個木頭人一般,不耐煩地瞧了一眼我懷中的小娃娃,苦著臉說道:「宣容,你去將這小東西還給她娘親,成麼?」
  
  我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道:「你又不是沒瞧見人家夫婦的屋門關著呢?萬一……萬一人家……」說到這兒,卻不知如何再說下去,唯有語氣堅決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這對爹媽也是,怎麼把孩子往我這兒一擱就不聞不問了呢?還真是信得過我們,一點也不擔心我們將他孩子給拐走。
  
  冉逸望了一眼我懷中的小丫頭,突然壞笑著說道:「那我與你一同去,剛好瞧瞧他們在做些甚麼?」
  
  我斷然道:「我才沒你這般無趣。」說話間,我抱著孩子起身往他們夫婦給我與冉逸安排的偏屋走去。
  
  他們夫妻二人生性質樸,冉逸同他們說我們是夫婦,他們也就深信不疑,自然就很平常地只為我與冉逸收拾出了一間屋子。
  
  冉逸見我起身,忙跟在後頭,不安地問道:「宣容,你該不會是打算今夜帶著這小東西一塊睡吧?」
  
  「若您有甚麼好法子,不妨同宣容一說。」見他這般性急模樣,我有些幸災樂禍。今兒個晚上,從看到人家只給我們倆騰出一間屋子之時,他那興奮模樣就已完全掩飾不住,隨眼一看就知他滿心都在動著壞心思。我瞪了他好幾眼,他都未加收斂半分。這會兒,一聽說多出個小娃娃,立馬跟炸了毛一般。
  
  「我不許!」他一臉的鬱悶之色。
  
  我不悅問道:「為何?」
  
  他皺了皺眉頭:「我不喜。」
  
  「又不是讓你帶著,我會好好看著她,決不會擾了您老人家的清靜。」說完,我一扭頭就進了屋。
  
  冉逸瞧我不睬他,也慢吞吞地跟了進來,一臉的不情不願。我心中好笑,卻故意視而不見。
  
  這間屋子,主人收拾得急亂,只是將雜物堆在一旁,簡單騰出一張可以歇息的床榻。
  
  我先將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後脫了鞋子就上了床。冉逸忙不死心地跟了上來,挨身坐在我身側。我不瞧他,抱過孩子試圖將她成功地哄睡下。
  
  冉逸瞧見方才硬來不成,這會兒立馬又改變了戰術。他貼在我身側,湊在我耳旁低哄道:「宣容聽話……快些將她送回去,要不,她爹娘該擔憂了。」
  
  我強壓著笑意,板著臉道:「小院就這麼丁點兒,她爹娘自然知曉孩子在我們這兒。」
  
  冉逸有些急了,赫然說道:「你不去……我去。」說話間就欲去抱那孩子,可是嚴重缺乏經驗的他,雙手伸在半空,卻實在不知捧住哪裡才可以抱起那孩子?
  
  那孩子瞧著冉逸似乎想要去抱她的樣子,頓時興奮地上下揮舞著小短胳膊,似乎極度期待被美男擁入懷中的欣喜模樣。
  
  可是她那般歡喜過度的模樣,硬生生地將我們的冉世子給嚇退卻了。冉逸僵在半空的雙手又尷尬地收了回去,那丫頭頓時忽閃著大眼睛,歪著腦袋不解地望向冉逸。
  
  我也疑惑地望向冉逸。半晌,冉逸喃喃說道:「她……在流口水……」說完掛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瞧著那小娃娃。
  
  我輕笑出聲,說道:「即然你不去,我可要哄她睡了。」
  
  冉逸立即上前抱住我的胳膊,小聲道:「宣容,別……」
  
  我抽回手臂,故意道:「她就這麼一丁點兒小身子,也佔不著你多大點兒地方,你這是做甚麼?」
  
  冉逸小聲嘟囔道:「我……你……你知曉我想要做甚麼的?」說完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麼滿腹都只想著這些事兒呢?」
  
  他絲毫不以為意,彆扭地說道:「我不是想著這些事兒,我……只是想你……」
  
  我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心裡又有些慌亂地不敢去瞧他。半晌,垂首說道:「改日再說……」
  
  「宣容……」他依舊不依不饒。
  
  我柔聲說道:「大哥飲醉了,怎好意思再去打擾人家?」
  
  冉逸將鞋子一踢,重重往床上一躺,無賴般地說道:「我也醉了,你為何不來瞧瞧我?」
  
  我哭笑不得。誰知那小丫頭卻英勇無比地爬到冉逸身側一躺,滿臉的開懷模樣。冉逸頓時大驚,忙叫道:「快,快將這流口水的小東西拿開。」
  
  我頓時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一個活生生的小孩子,他居然讓我去「拿」開。我大笑道:「我看哪,即便是我將她送到她爹娘那兒,她也會爬回來尋你的。世子,您就將就一晚罷。」
  
  鬧騰了半晌,我終是困得連腦袋都支不起了。我無意識地點著腦袋打盹,活像是幾輩子沒睡過覺的模樣。冉逸也是一臉慍怒地問道:「宣容,你快瞧瞧她到底睡了沒有?」
  
  我被他一問,忙打起精神一瞧,嘿,那小東西居然還一臉興奮地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毫無睡意。
  
  我挫敗地垂下頭,倒在床榻上再也無力去看那小丫頭了。
  
  腦袋一碰枕頭,我立馬就昏迷般地睡了過去,啥都不知道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有人輕輕推了推我,隨即耳旁聽見低喚:「宣容……宣容……」
  
  我滿腹怒氣地抬開雙眼,姑奶奶我只想睡個覺怎麼就這般難呢?
  
  剛抬開雙眼,冉逸一臉竊喜地面孔陡然出現在眼前。我正想質問,誰知,他卻突然伸出手指在我唇上輕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滿面興奮地輕聲說道:「噓……她睡了……」
  
  我由於熟睡被叫醒,一臉地不耐煩,只想翻身繼續再睡,可眼前的男人卻不是那麼想輕易放過我。我見他酒氣未減,眼中還燃燒著異樣火苗,睡意立馬去了大半。有些不敢相信這人居然輾轉了半夜,發情期還沒過。忙慌亂地問道,「你要做甚……嗚……」
  
  他突然捂上我的雙唇,緊張道:「噓……莫要將她吵醒了。」
  
  我拉開他的手,低聲說道:「求你讓我睡會兒,成麼?」
  
  冉逸陡然可憐兮兮地垮著臉,古怪地瞥了我一眼,滿臉的乞求神情。
  
  我居然又很沒用的心軟了。可是,再如何大膽,我也斷不敢當著第三人的面前肆意雲雨,哪怕她還只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娃娃。
  
  冉逸隨即感受到我的動搖,忙心急地將手掌探上了我腰間的繫帶。
  
  我忙摁住他手背,堅決地搖了搖頭。而他卻也帶著堅決扯開我的繫帶,唇也瞬間覆上了我的頸間,身體一陣緊繃,緊接著一陣酥麻的感受至他唇下往全身散播,我也立馬就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朦朧的月光射入簡陋的屋內,床榻上是一對激情難以自控的男女,正在將濃重的相思融入失控的身體與之喘息糾纏。
  
  當我們衣襟大開,情難自禁之時,突然傳來嬰孩的一聲呢語……
  
  □再怎麼難熄,也不免讓我們驚嚇得渾身一僵,同時望向那個小纏人精。
  
  好在她只是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並未瞧見甚麼不堪入目的畫面。我忙扯了扯衣襟,暫時遮擋住□的肩頭,上前將她抱入懷中。
  
  慾求不滿的男人在我身後不悅地倒下身子,不耐煩地說道:「她存心同我作對。」
  
  我低低笑了笑,「怎麼還同孩子一般鬧……」
  
  突然,輕微的敲門聲從夜色中傳來……
  
  我忙緊張地望向冉逸,冉逸不顧自己的衣衫不整,忙起身下床去應門。
  
  門外,小丫頭的娘親一見冉逸衣襟大開,忙別開頭一臉的羞怯。半晌,她才抱歉地說道:「孩子爹醉得厲害,我忙活到夜深,居然睡了過去。孩子一定打擾二位歇息了罷?方纔我好似聽到她哭泣了,所以忙過來將她抱回去……」
  
  冉逸一聽這話,立馬笑得跟花兒開了一般燦爛,繼而說道:「不打緊不打緊,我娘子歡喜得緊。」
  
  我心下好笑,抱著孩子就下了床,故意說道:「我相公更加歡喜,您若是不嫌,交於我們這裡睡也是一樣……呃……」冉逸突然將我攬入懷中,趁人不備之時又在我腰間捅了一把,繼而又當著旁人的面在我耳旁用只有我聽得到的低語說道:「宣容,你真是不乖……」我勾著嘴角,毫不在意地偷偷竊喜。
  
  他見我不以為然,又對我耳語道:「一會兒,我……可決不輕饒於你。」
  
  門外的婦人見我們旁若無人般耳鬢廝磨,忍不住有些羞臊地從我懷中接過孩子,低首笑道:「不擾二位歇息了……」說完扭頭,去了。
  
  冉逸見她一轉身,忙將木門一推,轉身靠在門上,一臉邪笑地望向我。
  
  我揚了揚眉,忙護住襟口,故作驚訝地說道:「你……你莫過來……」
  
  「現下知道怕了,方才為何不乖些?」冉逸依舊敞著衣襟,一步步逼近了我。
  
  我一邊後退,一邊扮作驚恐的模樣,說道:「淫賊……」
  
  他也有意笑得一臉浪蕩,壓近我,道:「我這就讓你瞧瞧何為真正的淫賊?」說完故意往我一撲,我反應極快的忙閃身跑開,譏笑道:「就這麼一丁點兒本事麼?」
  
  冉逸也不惱怒,又猛得往我一撲。這回我沒那麼好運,剛巧被他撲入了懷中,又突然將我打橫著抱起,往床榻上一放,繼而微笑著將我壓在了身下,邪笑說道:「瞧我如何收拾你?」說完伸手捅在我的腰眼。
  
  我忙蜷著身體大笑道:「啊……英雄饒命,小女子……呵……再也不敢胡為了。」
  
  他一點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邪惡地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如何求我?」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討饒道:「我……給冉大官人做牛做馬,總該成了罷?」
  
  冉逸赫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湊上我唇角,輕笑道:「不……成。」
  
  當鼻間陡然竄入他未散的酒氣之時,自己在瞬間像是被人下了蠱一般,呼吸開始急亂,心智也有些渙散。我輕輕勾住他的頸項,湊近他的雙唇,柔聲低語道:「那……以身相許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1:44

第五十六回
  
  我冒著淋漓細雨,在冉逸離開將軍府的必經之路上安排著與之偶遇的場景。
  
  當等待半晌的我,終於望見他緩步向我走來時,我居然緊張得手心冒汗。多日未見的冉逸與往日無異,只是獨來獨往的他,今日卻多了個隨從跟在身側為他撐著油紙傘。
  
  飄飄細雨中,傘下的男子微微頷首,明眸一笑:「嫂夫人作何如此匆忙?怎麼連個下人都未隨著?」說話間從隨從手中接過油紙傘,緩緩舉過我的頭頂,擋住了我眼前的風雨飄搖。
  
  我心沒來由的一暖,險些忘記自己候他的目的了。
  
  我尷尬一笑,仰首道:「世子有些日子沒過府了?」我明知顧問。
  
  冉逸點了點頭,說:「秦將軍為國之重臣,豈能陪著我這種閒散王爺日日玩樂呢?」
  
  我又閒扯道:「王爺與王妃可好?」
  
  冉逸道:「好的很,只是那夜飲多了幾杯未能相送,有些過意不去,特讓小王代個話呢。」
  
  「這是哪裡的話,宣容還真是擔當不起。」我這麼應和著,也不知是因我撞破了他們之間的秘密,還是說冉逸今兒個卻有不同,總覺得他今日一派正經的模樣,倒是讓我拘束得很。
  
  半晌,他居然沒有接我的話,我亦頓覺尷尬,原本要說的話卻早忘到了九霄雲外。我欠了欠身,說道:「宣容不耽誤世子回府了,慢行……」今日氣氛不對,我還是先閃了算了。
  
  我看到冉逸握著傘柄的手指微微用力,繼而看了看傘外的細雨,平靜道:「那小王送嫂夫人一程吧。」
  
  我剛想推拒,誰知他已撐傘率先轉過了身,那隨從亦垂首留在了原地。我深吸了口氣忙跟上了他的腳步。
  
  並肩緩步走著青石小道上,細雨綿綿,我想著心事,有些忐忑不安,時不時轉首偷偷望他,他亦面色不動地望向前方,一派漠然,我想了想大膽道:「世子今日有所不同呀?」我竭力保持平日裡同他玩笑的語氣輕鬆地說。
  
  他微微側首,望向我笑道:「我看是宣容你心境不同吧,瞧別人自然能瞧出不同來了。」聽完這句話,好像之前的冉逸已經回來了六七分了。
  
  「此話怎講?」我佯裝不解道。
  
  冉逸微笑不語。
  
  我又說道:「宣容是心境大不同了,看開了,隨心了,眼下這般……也挺好的。」
  
  冉逸腳步驟停,反身望向我道:「此話怎講?」
  
  我自嘲地輕笑出聲,避開他的視線望向別處,說道:「修從說他心中此生再容不下第二個人了,我……亦就是那第二個人。」我歎了口氣,垂下了雙目。
  
  冉逸微微蹙眉,狀似不解我的話語。我又道:「修從說他心裡只有紀紅瑤,此生,我就唯有是靠邊站了。」
  
  老天爺可千萬別打雷啊,容易誤傷我這個杜撰瞎話、挑撥離間的女人。
  
  只是冉逸並沒有我想像中那般備受打擊,反而眉頭漸鬆。我大感無趣,甚是沒勁。
  
  原本想得是,與其讓冉逸看我跟紀紅瑤的好戲,不如我退居幕後,默默坐在台下品著茶、翹著腳看別人廝殺,那來得痛快過癮。沒想到的是,冉逸居然一臉的無所謂,這腹黑,算是極品了吧?居然能將澎湃的內心掩飾得如此之密。
  
  這時,冉逸突然雙眼一瞇,射出異樣的光芒,問道:「這……是秦修從親口說與你聽的?」
  
  我眉峰一挑,「當然。」別打雷,閃電更不行。
  
  我心念微動,好像有轉機了。
  
  這時,冉逸一手撐傘,突然將另一隻手擔在我肩上,問道:「那宣容你會如何做?」平日裡雖然同冉逸偶爾調笑,可是任何肢體上的接觸都從未有過。而此刻,他手掌中的熾熱彷彿直接穿透了我微濕的衣衫,隨時要燙傷了我的肌膚一般。
  
  我望向他不帶絲毫笑意的雙眸,有些怯意地喃喃說道:「我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如何,我亦會守他一輩子。」
  
  他聽完我的話,抬起了放在我肩頭的手,實則更像是無力地垂落,頓時我肩上一涼,心頭也跟著一空,卻搞不懂自己所欲何為。
  
  他立直身體,微瞇雙目,小聲地重複道:「守他一輩子,守他一輩子……」
  
  傷害紀紅瑤時我內心沒一點兒掙扎,為何眼下只是稍微騙他一騙,我這心裡就跟淌血了一般,隱隱地疼,真他娘的見鬼了。
  
  快!誰喚隻狗來,把我的良心給吃了,我謝謝他了嘿。
  
  那日之後,冉逸來府上的日子稍稍勤了些,甚至時不時還在將軍府小住,我當然是能躲就躲,盡量低調。
  
  經過連日的淅瀝小雨,今兒個天空終是些許地放晴開來,而幾乎長了霉的我在怡心院到底是坐不住了。
  
  秀秀跟香兒近日來也一直懵懵懂懂,自從上次酒醉之後我就變得足不出戶,她們想問卻又不敢出聲。今日看到天空放晴,我又主動要求出去走走,她們自然歡喜雀躍,急忙奔過來為我梳洗打扮。
  
  我抱著隨便走走的心態,誰知卻不由自主地還是來到了荷塘,滿塘的荷葉都掛著的晶瑩水珠,此時映著艷陽,猶如顆顆珍貴寶石一般。我坐在湖亭裡看著滿目的翠綠,吹著雨後清甜的微風,與秀秀香兒談笑風生,心情甚是愉悅,
  
  當我聽到香兒說兒時無知,以為自己長大就是要嫁於自己爹爹做娘子時,忍不住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笑得忘我到有人已然走近,我亦渾然不覺。
  
  「何事如此熱鬧?」
  
  我一見來人忙停下調笑,起身道:「將軍,今日陽光明媚,帶丫頭們出來走走。」
  
  此時,秦修從身側的紀紅瑤明顯面色不悅,我還真不知我幾時又得罪她了。罷了,不理她就是。當我將目光放在紀紅瑤身上時,卻感到多日未見的秦修從目光如炬地鎖在我的身上,另我週身不適。
  
  這麼一想,還真是好些日子沒見過秦修從了。如若不是我刻意出現的話,秦修從是根本不會主動出現在怡心院的,我想,在秦修從眼中我就如同那透明的空氣一般,無形無聲,好了壞了瘋了傻了,估計他秦修從全都不會放在心上的。這麼想來,心頭閃過一陣失落。
  
  只是秦修從今兒個望向我的眼光有些不同以往,我望向紀紅瑤,紀紅瑤依舊一臉的怨恨模樣,罷了,我順桿子做吧。我對著秦修從欠了欠身說道:「妾身出來已有一會兒了,這會兒也該回去了,不打擾將軍同妹妹的雅興,妾身告……」
  
  「宣容,你在躲著我麼?」秦修從突然打斷我冷冷地問。
  
  我微微一怔,又是宣容,一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沒好事,唉,我怎麼又招惹到他了?我忙垂道道:「妾身不敢!」
  
  秦修從追問道:「那為何我一來,你就急著要走呢?」
  
  我忙低頭委屈道:「妾身是真的怕擾了您同妹妹的興致。」
  
  秦修從突然語氣一柔:「都是自家人,無須這般拘束。」
  
  「是,將軍。」我順從地答道。
  
  秦修從踱步到我面前,又道:「夫人,我聽下人說,近些日子你從未出過怡心院,怎麼一回事?」喚我夫人了,還好。
  
  「回將軍,妾身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才未出來走動。想來與近日的氣候有關。害將軍掛心,妾身真是過意不去。」我裝作惶恐地說道。
  
  秦修從正欲開口說些甚麼時,紀紅瑤開聲道:「我這個做妹妹對姐姐真是關心不夠,回頭紅瑤讓大夫去怡心院給姐姐好生瞧瞧去。」紀紅瑤這話說得,完全是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不過我不同她計較,誰笑到最後還真是不一定!
  
  秦修從贊同地點了點頭,我也故作輕鬆地同紀紅瑤客套了一番。
  
  那天的會面在一派安詳和氣的氛圍下圓滿結束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在怡心院宅了起來,就這樣大概過了三四日的樣子,紀紅瑤居然率先登門來了。
  
  我忙吐了嘴裡的爪子殼,命秀秀將桌上的一片狼籍收拾整齊之後,將自己髮絲抓得松亂之後病怏怏地躺在了床上。
  
  我瞥了一眼紀紅瑤,只見她身後跟著將軍府的大夫,我虛弱地坐起身,柔聲道:「妹妹,你來了啊?」
  
  紀紅瑤抬著下頷,說道:「姐姐作何憔悴成這般模樣?」
  
  我扯了扯嘴角說道:「只是身體有些不適,無礙。」
  
  紀紅瑤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說:「姐姐,還是讓大夫給你瞧瞧吧?」)
  
  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撿起衣衫穿在了身上。這一回,他倒是沒有耍臭無賴,支著腦袋瞧著我下床後,笑道:「我就知宣容對我好。清粥小菜即可,大魚大肉就免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回首道:「不成,也該冉大世子伺候伺候我了罷?」說罷,我也賴回了床榻之上。
  
  冉逸見我這般模樣,眼角微瞇,故作神秘地笑道:「原來宣容仍意猶未盡,我自當奉陪……」說話間又想將我壓在身下。
  
  我嚇得忙從床榻上彈跳起來,在離床榻大概五步遠的地方,低聲道:「想都別想。」
  
  他半靠在床榻之上,笑得一臉賊兮兮。
  
  …………
  
  半晌之後,勞碌命的我終於是將我們冉大世子從床榻之上給請起了身。他可好,拖著胳膊全程任我打點。衣衫是我替他理的,鞋襪是我替他穿的,最最讓人氣氛的是,我居然任勞任怨,絲毫沒有不爽,反而還挺樂意。
  
  我這不是有病麼我?受虐傾向極其之嚴重啊。
  
  最後,望著他如墨玉般的烏髮,居然還特想為他束一次發。
  
  他瞧我一臉壞笑,不信任地說道:「你成麼?」
  
  我忙用力點頭,一臉的可信任模樣。他轉過身背對我,表示同意。我心頭一喜,忙屁顛屁顛湊上前去……
  
  指肚剛觸上他的髮絲便發覺,原來男人的髮絲也可以這般柔軟溫潤。我撩起髮絲見它在我掌心如絲綢般滑落,一種異樣的情緒佔滿心頭,原來自己是這般渴求與他膩在一起。儘管他這人喜怒無常、又時而粗魯、還老是喜愛別人跟在後頭照顧他,可是為何我還特別喜愛這種做老媽子的特殊感受呢?
  
  總之一句話,還是欠虐!
  
  冉逸瞧我有些發愣,突然反身將思緒神遊的我攔腰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低聲道:「都說你不成了,總是愛逞強。」
  
  他以為是我無能為力,望著我笑得一臉溫柔。
  
  我呆呆地望著他的俊容,這時才明白,不理我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的一個眼神便可以掃盡我的所有疲累,這種感受此生我從未體驗過。
  
  這時,他望著我的目光突然開始凝重,我的心也跟著提上了一提,不解地與之對望著。
  
  他突然撩起我耳際未綰的髮絲放在手中把玩,我更加迷惑地望著他此時的深沉模樣。半晌,他依舊毫無一絲笑意,將自己的髮絲捏在手中與我的髮絲融合在一起,認真地打了個同心結,而後含笑望著我。
  
  我滿面不解,怔怔地瞧著那死結。
  
  誰知,他卻輕輕剪下那兩縷髮絲,將那打了結的髮絲放於我手掌之上,繼而撫上我的面頰,將唇輕輕印在我的眉間,低聲輕道: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2:03

第五十七回

  我怔怔望著掌心中的結髮,淚水滑落卻不自知,直到他指肚撫過我的臉頰,試去我的淚水,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想來這一路的酸楚,還有往後要走的路,悲喜一同聚集在心頭。
  
  我何德何能,有他這般情深待我?
  
  望著他含笑的眼角,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實,胸間被這惶恐的幸福塞得滿溢。
  
  「我……」幸福過後,我突然很是不安。
  
  這……算重婚罪不?
  
  想到秦修從,突然胸中一痛,都是我造孽太多,之前沒搞清狀況才惹來這麼多的禍根,今生我到底該如何償還?
  
  冉逸輕聲道:「我知你在顧慮何事。」說話間雙手環過我的腰間將我抱緊,「你與秦修從雖行過夫妻之禮,卻無夫妻之實。現下,你我早已行過周公之禮……如何我再不會任你回去他身邊了……」
  
  我啞口無言。
  
  半晌,我平靜道:「莫要逞那一時之快,不計後果……」
  
  冉逸面色瞬間一冷,眉頭也微微蹙在一起。我又道:「齊王……」說到這裡,終於要將血淋淋的現實擺上檯面,讓我覺得這兩日的幸福跟偷來的沒甚麼兩樣。儘管我逼自己不去想,不去問,可是那些真像卻一直在那裡安穩熟睡,只不過隨時有可能被喚醒罷了。
  
  「齊王不會應允的,而且……而且秦修從那兒,我……我……根本不知如何說起。這些,你真的都想過麼?」淚水滑至嘴角,一如既往地苦澀滋味。
  
  冉逸面色有些不悅,「宣容,你不信任我可以將現下的狀況處理妥當?」
  
  我搖了搖頭,忙道:「不是……只是我……」
  
  「難不成,你還在不捨秦修從?」冉逸陡然語氣冰冷地打斷了我。
  
  我怒氣直竄腦門,很想拂袖而去,可是想一想,我確是不知如何去面對秦修從?想到這裡,我柔聲道:「眼下可不是說氣話的時候。」
  
  冉逸見我面色不好,也軟下語氣,輕聲道:「我自有打算的,你不用焦心。」
  
  我微微垂首,歎氣道:「齊王不會允了你的,更何況,他知曉我清楚了他的謀劃,他斷然不會放過我的。」我轉身望向他,「更何況,你會為了我與齊王反目麼……」
  
  我知我自私,實則,我更加想要的一句話是:他會拋下一切,帶我遠走高飛。
  
  他怔怔地望了我半晌,雙唇張合之間,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他……果真遲疑了。
  
  我黯然道:「其實不管世子如何待我,宣容都很清楚等待自己的會是甚麼?」我自嘲般地勾起唇角,「齊王若是計成,江山就是他的,保不準,日後這夜南國的天下也會變成你的,到時,您身旁美女相伴,風光無盡。似我這般普通女子,也只能是幸運地成為您身旁一個匆匆過客罷了。」腦中閃過方才口中訴說的畫面,我竟然浮過一絲恨意,彷彿真的會發生一般。
  
  他表情有些凝重,卻令我更加氣憤。
  
  我又情緒混亂地說道:「甚麼結髮夫妻?到時,你可以取上一堆大小老婆,又怎會還記得我?我是誰?宣容又是誰?」我卻也不知自己在語無倫次地說些甚麼,總之,就是想放肆地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
  
  冉逸一時怒起,突然說道:「此生,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如若我再貪戀其她女子,讓我一生孤苦、一世淒涼。」
  
  我頓時震住,望著他輕蹙的眉間,一時之間心頭思緒萬千,卻不知要說些甚麼,只能是怔怔地望著他。
  
  冉逸望了我半晌,突然將我手掌攥在手心,繼而柔聲說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強逼於你,而你也總是疑慮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是,這回你信我,方纔我說的,若有半句虛言,我,冉逸,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我並未像電視裡瞧見的女人那般忙去捂上他的口不允他再說下去,而是愣愣地望著他發完毒誓,心頭居然爬上一種變態的暢快。
  
  我早知自己是這般自私之人。
  
  冉逸歎氣道:「關於父王……不理你信與不信,他決不會染指皇位。」
  
  我差點輕笑出聲,皇位唾手可得,齊王他怎能不動心?若是攻進京城,我不信他還能眼睜睜地望著他那昏暈大哥繼續在皇位上蹲著?難不成……
  
  天哪,難不成,他想為兒子打江山?
  
  我慌亂地望向冉逸,面色有些不妥。
  
  冉逸輕笑道:「你瞧我這般模樣,會將自個捆在那龍椅之上麼?」我的心事瞬間被他看穿,跟聰明人打交道,果然不用浪費口舌。
  
  我忙低首沉思,他哪般模樣?面色和善,實則腹黑,剛好是個治國之才。
  
  冉逸又道:「父王用心良苦,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不願見到江山外姓,毀了先帝的一翻霸業罷了。」
  
  可是,我還是不信。
  
  冉逸瞧我依舊冷著臉不出聲,又道:「秦修從忠心可鑒,只是……只是眼下皇上被枕邊人迷惑,夜南國數百年的基業搖搖欲墜,勢必有一日將毀於一旦。父王若不是這般做,秦修從亦會同我們戰場對峙,那般便是父王最不樂於見著的。」
  
  「你們從未想到,秦修從有朝一日會知曉將軍府何故招來的禍事,到時,不是一樣反目。」回想到將軍府的變故,秀秀,香兒,兩張面孔在我眼前交替閃動,我心間突然疼痛不已。
  
  冉逸篤定說道:「他以大局為重,自然會明白父王一番苦心。」
  
  果真是誰家人向著誰家人。這個話題我再不想討論下去了。
  
  冉逸見我神色黯淡,忙將我攬在懷中,「現下你是我的妻子,日後我斷不會再對你隱瞞半分了。」
  
  我突然仰首問道:「你願意帶我走麼?」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脫口而出這句一直說不出口的話語。
  
  冉逸頓時愣住,我的心也跟著滯住。
  
  早知是這般,我為何還要多此一言來破壞彼此之間這難得的安寧平靜呢?
  
  我堆上笑臉,「我只是隨便說一說,你無須記於心間。」
  
  半晌,冉逸堅定說道:「宣容,你給我些時日,一旦局勢穩定,我定拋下一切,陪你遊山玩水,寸步不離。」
  
  我心頭苦澀,卻還是噙著笑意,溫柔道:「好,我等你……」
  
  冉逸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卻又繃著不想我察覺,依舊表現的雲淡風清。
  
  我又道:「那我們現下這般,你打算如何與齊王言說?」
  
  冉逸篤定道:「我自會處理。」
  
  半晌,我突然勾在他頸間,柔聲諂媚道:「我信你……」
  
  他頓時滿面疑惑地輕輕將我推開些許,皺眉道:「這樣不對勁,你定是有甚麼話要言明,才會這般乖巧。」
  
  我乾笑了兩聲,幫他理了理衣襟。
  
  他突然摁住我的手,一臉的冷凜。
  
  我見他這般防備,收回雙手,低低地歎了口氣,輕道:「我們倆這般,可否讓我自行與秦修從言說?」
  
  冉逸眉頭一展,輕笑道:「允你就是,莫要愁眉苦臉的了。」
  
  我扯著笑點了點頭,實則心底卻一絲也沒輕鬆。
  
  第二日第三日,我們依舊住在這戶人家。
  
  日間,我們沒事逗逗小丫頭。夜晚,我們瘋狂纏綿,每每都好似沒有明天一般放任著自己。
  
  只是,我們都各自知曉,彼此心中都懷揣著深重的心事暫時不想去面對罷了。
  
  到了第四日,我們終是依依不捨地告別了這善良和睦的一家三口。儘管我一點不想離去,可是該面對的總該去面對,該抉擇的也始終要去抉擇,哪怕是心間像被利刃劃過一般疼。
  
  離去之時,那小丫頭一見冉逸轉身,頓時張開小嘴嚎了起來。冉逸收回腳步轉身,她頓時就停了啼哭。
  
  冉逸自嘲般調侃道:「宣容,你真該多些小心了,這麼多女子都不喜與我分離。」
  
  我望著冉逸笑彎了的眉眼,頓時也笑出聲來。
  
  …………
  
  冉逸將我送回我們一同離開的小鎮,二庸依舊還在那家客棧等候著我。我對他微微一笑,他卻依舊一副恭敬模樣,而我卻心存感激。
  
  冉逸獨自離去的前夜,我與他徹夜相擁,如老夫老妻一般安寧平靜。
  
  他有些不安地說道:「我好像不該允你獨自與秦修從言明,為何我很是不放心你?」
  
  我笑道:「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冉逸突然皺眉道:「宣容你答應我,決不會背著我耍甚麼花樣,若是讓我知曉了,我決不輕饒於你。」
  
  我點了點頭,心間一片苦澀。
  
  他依舊面色不妥,低語道:「為何我還是放不下?」
  
  我不悅道:「你到底是還在不信任我。」
  
  他見我冷著臉,立馬勾著嘴角,賠笑道:「不是,而是一想到明日就要與你分離幾日,總是不那麼安穩。」說話間,又將我擁緊了些,「片刻都不想同你分離。」
  
  我心頭一柔,忙將臉頰深埋進他懷中,不想讓他看見我眼角滑落的淚。
  
  …………
  
  第二日清晨,我還未醒來,冉逸便已離去。
  
  就好似他頭一晚說的,他無法看著我離開,也不喜我看著他離去,唯有當我還在睡夢中之時先行離去。
  
  睜開雙眼,身旁空空,而枕邊卻擺著一個精緻的荷包。我好奇地打開一瞧,頓時心中五味翻滾。
  
  那是我與冉逸的結髮,結下的青絲卻已完全無法分辨出哪縷是他的,哪縷是我的?
  
  我知他心思,這是他想讓我時刻提醒自己與他之間的夫妻之實。與我,他竟然都不忘記耍這般小心眼。
  
  原本心中好笑來著,可我卻絲毫也笑不出來。因為冉逸是趕去與齊王匯合,而我則去與秦修從匯合。
  
  我梳洗過後,叫來二庸。
  
  二庸依舊一副不卑不亢的深沉模樣,我歎氣道:「一切都結束了。」
  
  「您真的覺得躲避是個好法子麼?」二庸難得說上這麼長一句話。
  
  我苦笑道:「難道你有甚麼好法子?」
  
  二庸沉默不語。
  
  我是一個壞女人,勾引了秦修從之後卻又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前幾日還同秦將軍眉來眼去,眼下卻又要去告訴他,我愛上了別人。我如何能說得出口?
  
  而冉逸,想到他昨夜不安的眼神,我心底閃過一絲苦痛。
  
  對他,此生我注定欠他情債,無法償還。因為我根本無法面對秦修從,更加無法去與他言說我與冉逸之間深種的情愫。
  
  他們兩個,我不忍傷害任何一個。
  
  無法面對的,就選擇逃避,我果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奸人,自私的混蛋。
  
  「真的……決定了?」二庸打斷我混亂的思緒,詢問道。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2:24

第五十八回

  沒想到心靜了下來的我居然可以發揮出自己如此賢惠的潛在才能。
  
  若是三年前的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可以有這般耐心捏起上輩子碰都未碰過的繡花針繡著這副至少四開大小的牡丹圖。一針一線,居然還似模似樣。
  
  繡坊生意紅火,除了我以外的幾個繡娘都心靈手巧,動作麻利,而我只是憑著自己那殘存的一點繪畫功底出些草圖。平時裡,打發時光才會與繡娘們學習繡藝。這不,這副牡丹圖已經繡了快有半年了,還依舊是見花不見葉。
  
  這時,一個小娃娃跌跌撞撞地扶門衝進了繡坊,後頭緊跟著奶娘徐媽。
  
  放了放手中繡針,忙將那欲向我撲過來的小人兒抱在了懷中,轉身問道:「徐媽,小寶今兒個乖不乖?」
  
  徐媽和善笑道:「頑皮得緊,我這把老骨頭快讓他給折騰散了。」
  
  我輕笑道:「辛苦了,再大些應該能好些。」說話間,小人兒居然摟上我的脖子,又親又啃。
  
  繡娘們都擱下手中的活兒,呵呵笑了起來。
  
  徐媽跟著笑道:「小少爺特喜愛粘著您,這一瞧見您啊,就誰也不認了。」
  
  我揚眉笑道:「那是自然。想當年啊,他出世的時候,我……呵呵,不說當年了。」記起當年,很多畫面轟湧而出,我瞬間沒了笑意。
  
  懷中的小人兒許是見我陡然間臉色異樣,扒在我懷中,咿呀道:「……娘……」
  
  屋中眾人無不展顏,我也跟著樂了起來。
  
  這時屋外跨進一個年輕婦人,眉間含著淺笑,進屋就問道:「大家都樂些甚麼呢?」
  
  徐媽笑著接過話來:「寶兒總是叫不出個姨字,總管姨娘叫成娘。」
  
  婦人輕笑向我走來,我忙迎上前去,喚了聲:「姐姐……」握著她的手,有些慍怒地埋怨道,「身子不好就別過來了,我瞧啊,你還是對我不放心啊。」
  
  她笑了笑,「哪裡的話,我是在屋裡頭悶得慌,想出來透透氣罷了。快,讓我瞧瞧你的牡丹圖。」
  
  我難為情地說道:「前兩日才瞧過,今日不瞧也罷。」說話間,我還是引著她過去瞧了。
  
  她仔細瞧了一番,指了指其中一個花瓣,說道:「這兩日的技藝好過之前許多呢。」
  
  我有些尷尬地說道:「姐姐真會說話,明明是挑著好聽的說來著。」
  
  她展顏一笑,「我可從來不打謊語的。」繼而瞧了瞧外頭的天色,輕挽上我的手臂,「我幾日沒出屋了,妹妹陪我去外頭走走罷。」
  
  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將寶兒放回徐媽懷中,寶兒便欲哭的模樣扭了扭小身子,一副硬要跟著我的委屈模樣。沒法子,我只能是又接回孩子,一起出了繡坊。徐媽便也拿著寶兒的小外衫急急跟了出來。
  
  夜南國這兩年舉國太平,國富民安,百姓也安居樂業。黑風鎮這土匪之鄉自然也跟著太平了起來。
  
  黑風鎮雖然名字邪了點,可是這裡的山山水水還是異常秀美的。鎮上有口瘦湖,湖邊楊柳依依,倒是有點兒像我前世的江南。我見徐媽拉著寶兒吃力地抹著汗水,不自覺地就微笑起來。
  
  「妹妹,我日日瞧你滿目含笑,也不知你心中到底是否快樂?」康慈突然拉著我的手關切道。
  
  我眸光一滯,繼而輕笑道:「都過了這許久了,該忘記的也都忘了,還能有何不快的?」
  
  康慈目光緊鎖著我,溫柔道:「就怕你是滿腹心事,不與我言說。」
  
  我苦笑道:「好了,別總是緊盯著我了,那你呢?上回王婆來替馬員外來說親,你怎麼將人家轟了出門去?」
  
  康慈眼神一黯,低道:「我那是不想寶兒寄人籬下,此生,我也不想再嫁於人婦了,這般甚好。」
  
  我眉角一揚,笑道:「那你就當我同你一樣,這般甚好,何須自尋煩惱呢?」
  
  望著那翠色的垂楊柳,低垂的柳枝似少女的髮絲一般隨風飄動。我喃喃說道:「姐姐,那我就同你跟寶兒相依為命,可好?」
  
  康慈歎了口氣,「你總說不再記掛從前,可是姐姐卻瞧得出,你心中一直放不下。」
  
  我笑道:「你還是這般愛操心,我現下可是真的全都放下了。」說到這裡,我心頭又忍不住疼痛。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麼?路是自己選的,我還在難過些甚麼?我應該寬了心才對啊。
  
  康慈見我強顏歡笑,忍不住柔聲道:「你看你就是這般模樣,心中明明不快,卻總是喜歡遮著掩著,讓我很是心疼。」
  
  我望向遠方,默默無言。
  
  三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卻終是不能舒展。我選擇去逃避,儘管到頭來依舊不能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可是我卻也不曾後悔,至多回想起來覺得自己有些混蛋罷了。
  
  現下看來,人生在世,並不是誰離了誰活不成的。秦修從也好,冉逸也好,我也好……我們三個雖然天各一方,可一樣平平安安,相安無事,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各自逍遙著,誰也沒為誰掉下一塊肉去。
  
  可,為何我還沉淪在過往裡始終無法自拔。
  
  冉逸的一顰一笑彷彿清晰如昨日,而那荷包中的結髮也被我日日揣在身上,貼身擱著。如若我沒有離開,現下我們會是甚麼樣?我總是會不經意地去回想。
  
  也許當時,我應該有勇氣一些。可是現下想來,我依舊是不敢去面對秦修從。逃避,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現下秦修從娶了妻又生了子,忙忙活活,紅紅火火,日子倒是也平淡快活。
  
  或許,我離不離開,對任何人都沒有絲毫影響,我當真是將自己的價值跟影響力估得高了些,慚愧啊慚愧。
  
  「妹妹……」康慈一聲低喚將我從舊事中拽回。
  
  我忙望向康慈,誰知她一臉愁容地望著我。
  
  康慈躊躇了半晌,終是開口說道:「今日,我閒來無事將你屋內收拾了一番,為何一個婦人家的屋裡,總是濃濃的酒氣?」
  
  「我……」
  
  是的,我酗酒了。
  
  可是我確定自己點了清香,為何還能被她嗅出酒氣來呢?
  
  我有些尷尬地望了望康慈,她面色依舊不佳,繼而有些心疼地拉過我的雙手,輕道:「為何有心事不能同姐姐言說,卻自個在屋裡頭飲悶酒?」
  
  「我……我只是偶爾睡不安穩罷了。」我低首心虛道。
  
  康慈又歎了口氣,瞧著我的眼神,彷彿是一個不良少女的親媽,帶著痛心疾首的意思。
  
  「姐姐,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了。」不良少婦拍胸承諾。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一臉的不信任。
  
  而我卻在暗暗尋思:回頭得去尋些氣味濃烈點的清香來。
  
  誰知,當晚,康慈哄完孩子睡下後,居然跑來我房前敲門,說是要陪我一起睡。
  
  我甚是鬱悶,忙將剛提出的上好女兒紅塞回了床底下,然後還得笑吟吟地去給康慈開門。
  
  當夜,我輾轉難眠,似乎那床下女兒紅的清香飄飄悠悠地往我靈敏的嗅覺中竄入。
  
  夜半,康慈終於開口道:「是不是我在你身旁,你睡不踏實啊?」
  
  「沒……姐姐不必多慮。」我微笑答道。
  
  可我依舊沒有絲毫睡意,強烈需要美酒來麻痺一下自己的神經。
  
  康慈坐起身,披了件衣衫輕輕下了床,挑亮燭火,淡道:「反正我也睡不著,妹妹就跟我交交心罷。」
  
  我臉皮發燙,也跟著下了床,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在桌前坐下,又斟了一杯茶水遞到了康慈的手中。
  
  康慈道:「秦將軍娶妻時,你也未曾這般,生子時,你也未曾這般,可為何眼下變得這般低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
  
  我垂首不語,眼眶卻異常酸脹。
  
  三年前,我臨陣脫逃,我不僅背叛了秦修從,同時也欺騙了冉逸。
  
  對秦修從深深的歉疚讓我根本無法對他說出任何可以刺痛他的言語。我不知如何面對,也無法去面對,唯有當一回縮頭烏龜,逃了。
  
  既然我不能傷害秦修從,我自然就不可能再與冉逸在一起。冉逸儲多算計,齊王又心機深重,對未來的種種不確定性讓我根本無法安穩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同冉逸相安無事,對他的不信任與對齊王的忌憚都讓我只能縮在龜殼中自保。
  
  當年,二庸與秦修從稟報說我在途中突然失蹤,尋了幾日無果,唯有自行與將軍匯合,再作打算。而秦修從對面相憨厚的二庸深信不疑,派了許多手下沿途打探,依舊杳無音信。而我當時卻已被二庸安排到黑風鎮與康慈匯合,拋下過往,換名吳容,在鎮中安頓了下來。
  
  爾後數月,朝中風雲變換,連日的征戰逐漸讓秦修從也沒有心力來尋我了,我則開始過上了平靜的日子。這日子一過下來,居然就過了三年。
  
  三年下來,我確發現對齊王這個人,或許我真的看走眼了。
  
  說到齊王,讓我有些不解。
  
  還有一個更讓我不解的人是,宣容的親爹御史大人。他明明是嚴氏的人,可是當秦修從與齊王的大軍壓進晉陽城之時,御史大人居然玩了一把無間道,裡應外合地為大軍開道一路逼進宮中。
  
  我從奸臣之女突然間變成了忠良之後了,這落差真真是十分巨大。
  
  宮變最終在嚴氏自縊斷氣後,完美的落幕了。
  
  可大獲全勝的齊王居然沒有自據皇位,皇位依舊還是那昏暈皇帝的。他真真是繞了一大圈,只為親自瞧著自己的大嫂在眾人面前上吊。
  
  我是真的震驚了!
  
  不過,好在昏君死了老婆之後,痛改前非,不僅誅了嚴氏餘黨,還認認真真地發揮起自己的治國才能穩固起了江山。又重新立了太子,甚至還打算擇日退位,退居二線頤養天年去呢。
  
  太平了,圓滿了。
  
  二庸隔幾個月會帶來一些秦修從的消息,喜了怒了醉了,娶了生了平和了。只是這一切也與我再無干係了。
  
  關於冉逸,三年來,他隻字未提過,就好似他從未識得這個人一般。他許是存心的,而我無從考證,不說更好,就這樣淡淡的淡到忘卻罷了。
  
  可不曾想,三年來都未聽得關於他半字消息,居然齊王府在半月前突然昭告天下:
  
  下月十八,齊王世子大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2:48

第五十九回

  而我卻在知曉這個消息後瞬間似被凝固。
  
  原來唯有自己依舊停滯在原地,身旁的人卻已經走到了很遠的地方,甚至連背影,都已模糊不清了。我不怨天也不怨地,自己種下的苦果,就要自己親自去嘗,誰讓我這般懦弱地鬆開了那人的手。
  
  康慈握住我的雙手,知曉方纔那句話戳到了我的痛處,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緊了緊。我望向她擔憂的雙眸,頓時,隱忍了數日的憋悶終於在她面前全線崩盤了。
  
  淚水跟著撲撲面落。多久了,至少三年沒嘗過淚水的滋味,我以為自己很堅強,誰知心底總有那一塊酸痛之地。儘管我不理不問也不看,可是,無論何時,只要輕輕一觸碰,隨時會疼得要掉自己的性命。
  
  康慈坐近了些,將哭得跟淚人一般的我攬過靠在她的肩頭,輕拍著我的後背,低低歎著氣。
  
  哭了半晌的我,仰首,可憐兮兮地問道:「姐姐,我飲些酒成麼?」
  
  康慈皺了皺眉,倒是允了我。
  
  我忙起身,從床底下掏出方才藏起來的女兒紅,把茶水隨手往地上一沷,繼而將那醇香的美酒斟上,仰首倒入了口中。辛辣的液體入喉,居然頓時神清氣爽了起來。
  
  康慈取過另一個水盅,學著我的樣子,也將茶水沷出,雙手遞過水盅,無奈道:「姐姐今兒個晚上捨命奉陪。」
  
  我含淚點頭,忙將她手中的水盅斟滿。
  
  幾杯酒下肚我全身火燙,舌頭也開始有些不利索了。
  
  康慈不勝酒力,此時的面色紅得彷彿被煮熟了一般,而且笑得也有些傻兮兮的。我攬過康慈的肩頭,大膽問道:「姐姐……為何不再嫁人?不准騙我,也莫拿小寶當擋箭牌……」
  
  「不想,雖然我知他再也不會活過來。」康慈突然冷靜說道。
  
  我心頭一怔,酒也醒了幾分。康慈突然又握住我的手,說道:「可你不同了,只要你們都活著,一切都救得回。」
  
  淚水頓時洶湧,我搖頭道:「你不知其中緣由……」
  
  我瞇著雙眼,淚水在眼中蔓延,我幾乎已經瞧不清康慈的面孔,可另一張面容卻無比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之中,依舊是揚著眉角,看似未笑,而眸中卻透著絲絲笑意的得意模樣。
  
  「別人都已忘了我了,我作何還要去記掛他?我才沒那般傻蠢。」我恨恨地說完,陡然間淚水又決堤開來,我終是撲進康慈的懷中,嚎啕大哭道:「可為何……為何我一想到他與別的女子一起時的畫面,我的心尖卻像是被火烤著一般疼,疼得連喘口氣都似乎會死過去了一般。姐姐……你說這是怎麼了?」
  
  康慈輕輕撫上我的後背,心疼道:「哭吧……哭吧,明日姐姐就陪你回京,可好?」
  
  我忙驚恐地擦了擦淚,「不,我此生都不會再見他,他也不會再想見到我的了。我們緣已盡了。我再不想為誰徒增煩惱,更加不想再打擾他人的平靜日子。」
  
  「妹妹,你若是真的放開了,為何還會似此般傷心模樣?三年來,你明明滿心都記掛著他,可為何總是自己騙自己?」
  
  「我……」淚水肆意地流著,而我卻啞口無言。
  
  半晌,我怔怔道:「反正此生……我再不見他。」
  
  康慈又歎氣道:「傻妹妹,一生短短不過數十年,轉眼間就年華逝去,若得有心人相守,那人生在世便是有個活頭。可你再這般下去,還有多少年華允你這般胡為?」
  
  我抹了抹淚,說道:「他的性子,我是最知曉的,就算哪日我立於他眼前,他也斷不會原諒我分毫。」
  
  原本是我一人在發洩著悲憤,誰知最後康慈居然與我哭成了一團。
  
  晚風拂過,哭得累了的我靠在康慈的肩頭,心頭居然一片清朗。
  
  我這般是做甚?我為何還要這般不死不活地沉迷於過往?三年前不就是決定了麼?繃了三年了,為何今夜會失控成這般模樣?
  
  我抬起頭,對康慈微笑道:「姐姐,我保證日後再不讓你擔憂了。」
  
  康慈點了點頭,欣慰地笑著握緊了我的手。
  
  宿醉原因,第二日我直到晌午時分才睜開雙眼。
  
  康慈平日裡就不大飲酒,待我醒來之時,她還依舊緊閉著雙目。
  
  我同以往一樣,梳洗之後,看過寶兒就獨自去了繡坊。只是今日幾位繡娘瞧我的眼色都有些不妥。平日裡比較要好一個姑娘上前關切問道:「雙眼這是怎麼了?」
  
  「丫……」我這才意識到,昨個徹夜痛哭的後果,此時我雙目一定紅腫不堪。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不礙事,今兒個身子也有些乏,你們忙吧,我還是回去歇下算了。」說完,我就又遊蕩了回去。
  
  康慈依舊未醒,我無聊地逗起了小寶。
  
  小寶見我回來,立馬高興地抱住了我的腿,我也心情甚好地彎腰將他抱在了懷中。想想當年在街邊生產的康慈,還有當時那個柔嫩無比的小生命,現下已經會跑會笑,會叫姨娘,這才發覺日子確實是過得太過于飛快了。
  
  有小寶在身旁笑鬧,半日匆匆一下子就過去了。而康慈直到日落時分才扶著額頭從我房裡出來。
  
  我笑著讓徐媽給她端了碗清粥,她坐在桌前有一勺沒一勺地吃了起來。半晌,好似記起了甚麼,忙道:「呀,二叔傳信來說是今日來探小寶的,我大意了,居然生生給忘記了。」
  
  原來二庸要回來了。康慈的相公早已不在,他這個做二哥的自然就充當起大哥,總是來來回回地照顧著康慈跟小寶,也順帶著將我也照應了。京城與黑風山來回也就數日,二庸有的沒的三兩月也就會來回走一趟。不過每次也就逗留個兩日至多。眼下他們兄弟三人對秦修從忠心耿耿,秦修從也是有心重用他們,他們也由賊變成了兵,徹底洗了個清白。
  
  徐媽瞧見康慈一副著急模樣,忙道:「夫人,您就不用操心了,我這就去多弄幾個小菜去。」康慈這才安下心來,吃下了那碗清粥。
  
  天黑時分,二庸一臉風塵地歸來。我與康慈匆匆迎上前,將他引到前廳上座起筷。
  
  小寶親近二庸,忙爬上了二庸的腿上,一臉的歡活。只有在這時,二庸木頭一般的面色才會稍稍帶上些生命一般,沖小寶微微一笑。
  
  我望著康慈,二庸跟小寶,突然有一個很大膽的設想,而我卻不敢提。
  
  可是一旦萌發出了這種奇特的想法,心間就開始不停發癢,煎熬無比。
  
  唉,算了,順其自然吧。
  
  不過,二庸真的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啊。
  
  二庸可能是覺察到我一直瞧著他,頓時黝黑的面龐又開始黑紅黑紅了。我不禁好笑,這麼個大男人,還總是臉紅,可真是要命。
  
  而此時,我卻發覺康慈熱辣辣的目光在我與二庸身上不停轉悠……
  
  不好!她也在打著壞主意。
  
  夜半,康慈又跑來我屋裡,非要與我一起睡。
  
  我們倆擠在一張繡被裡東扯西扯,最終扯到了二庸的頭上。
  
  康慈笑道:「妹妹,若是你真鐵了心了,其實可以瞧瞧我們家二叔,他是個好人。」
  
  我頓時滯住,半晌乾笑道:「姐姐,你就莫同我說笑了。還嫌不夠亂麼?」
  
  「我早已應該覺察到二叔對你的心思的,為何我腦子變鈍了呢?」康慈自言自語道。
  
  我忙咳了兩聲,說道:「就當我求您了,千萬別再同我胡鬧了。」
  
  康慈見我面色不佳,也就再也沒提起二庸半個字了。
  
  第二日,二庸顯然是不急著走,在後院刷著自己騎來的那匹高頭大馬。
  
  二庸見我走過來,立馬垂首一副恭敬模樣,依然好似三年前當我隨從那會兒一模一樣。
  
  我摸了摸那匹大馬,問二庸道:「將軍可好?」
  
  二庸道:「同以往一般。自從二夫人……」二庸忙停下了口,有些慌張地瞧著我。
  
  我笑了笑,「二夫人如何了?」我知自己是強扯著笑意。儘管我當日不辭而別,將軍雖然又娶了妻,不過大夫人的空缺卻始終地空在了那裡。想到這裡,我心中閃過一絲苦痛。
  
  二庸瞧了瞧我的面色,繼而小心說道:「自從二夫人生產之後,將軍的笑容倒是多了些。」
  
  我低低笑了笑,「那是好事呀。將軍……是好人。」
  
  我見有我他身旁,二庸有些侷促,我也識相地說道:「天色還好,我去繡坊瞧瞧,就不擾您了。」說罷,我轉身欲走。
  
  「夫人……」二庸突然叫住了我。
  
  我回首笑道:「別總夫人長夫人短的叫了,我現下也不是甚麼將軍夫人,你就喚我吳容罷了。」
  
  二庸輕輕點了點頭。
  
  我詢問道:「喚我何事?」
  
  二庸垂首,又侷促了起來。半晌才躊躇道:「世子……」
  
  我心間陡然一痛,眼中熱浪瞬間翻滾,甚至有一種隨時會站不穩倒下的感覺,而且還特別想逃走。我真的不想再聽到他的任何事。
  
  可是我卻又似扎根在這片地方一般,壓根挪不動步子。
  
  二庸低聲道:「你應是聽說了世子下月大婚之事了罷?」
  
  我佯裝平靜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已翻起了驚濤駭浪。
  
  二庸認真道:「將軍雖然不說,可是我們都知曉他心中還一直在等著你。既然世子就要完婚了,你何必還執著於過往呢?」
  
  我仰首苦笑道:「那是將軍不知我的所做年為,如若知曉,他斷然不會再惦著我了。」我突然發覺自己很沒人性,當日我的不辭而別,卻真沒有想過會給秦修從留下痛苦,我全然想著自己,完全忽略了他。
  
  二庸道:「將軍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可是如若我宣容再回到他身邊,我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奸人了。」說完,我自嘲般地笑了笑。
  
  「若是說,原先你還在等世子,那麼眼下你又還在盼著些甚麼呢?」二庸突然問道,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些慍怒。
  
  突然間像是被人撕掉外衣,鮮血淋漓。
  
  我冷聲道:「我沒有在等任何一人,我只是……我只是想過些平常日子罷了。」說到這裡,我頓了頓,「可就算是等世子又或是等將軍,這都與你無關!」說罷,我扭頭就走。
  
  可是轉身之際,卻又覺得自己言語過激。我有些內疚地站到他身側,尷尬說道:「方纔是我一時氣激,你別同無知婦人一般見識。」
  
  二庸不氣不憤,只是恭敬說了聲:「不會。」
  
  二庸又住了兩日之後就回京去了。
  
  而我卻越到十八,心中越是忐忑。每每聽到繡娘們提起今兒個是初幾,我就心煩得不像話。可是煩著煩著,也居然就過了到六月初五。
  
  這日,我實在是無聊,自個出了些圖後,總覺得是不滿意,最終全部扔掉改去繡我的牡丹圖了。
  
  黑風鎮上每個月的初五都會有壯漢在瘦湖上劃龍舟。繡娘們今日清閒,都奔著瘦湖去了。整個繡坊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認認真真、一針一線地繡著這副眼瞅著快折騰了一年的繡作。我告訴自己,唯有全身心高度集中去做件事,才能忘卻今兒個是初幾,又或者離六月十八還有幾個日子。
  
  可能是我認真過了頭,居然有人輕輕走到我身側,我都沒有一絲察覺。
  
  「請問,夫人手中這副牡丹圖,值多少銀兩?」
  
  一個低沉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我頓時手指一顫,繡針直接刺上了指肚,鮮血瞬間染紅了牡丹花心,異常刺目。而我仰首望去,看清來人後,淚水瞬間滴落在花心之上,剎那間又殷紅了一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3:03

第零六十回

  指尖的疼痛讓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並不是夢境。第一反應是想也沒想就提腿就往後院跑去……
  
  可他卻在我轉身之際,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瞬間將我控制在眼前。
  
  我與他四目相對,而我卻不爭氣地垂下了雙目……
  
  多少個日夜之前,我曾經將他當成是自己後半生的依靠,可是自己卻又在不經意間毫不留戀地移情與另一個男人。而他,卻在這麼多的日夜之後,又第一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面前的男人容貌依舊,彷彿這三年只是一個呼吸般短暫,絲毫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跡。我垂下了頭,默默地濕了眼角……
  
  「傻丫頭……」
  
  他這聲輕歎,突然間彷彿將我帶回到三年前,讓人禁不住想再次依靠他的錯覺。我濕著淚眼瞧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原本有些陰悶的午後,隨著他一句軟語之後,陡然間天際灑下了陽光,四圍一片溫暖。
  
  「將軍……我……」我怔怔地望著他。
  
  秦修從微微笑道:「隨我回京罷?」
  
  我心中苦澀,繼而搖頭,「不……我沒臉見你,更沒臉回京。」
  
  秦修從歎了口氣,語氣變得綿長而溫和,「宣容,若是這三年你內心快活,我決計不會與你說方纔那番話。可你明明心頭放不下,卻又這般躲閉,也真真是太過於孩子氣了。」
  
  那日午後,龍舟已停,人潮散盡,天空也一掃陰霾。
  
  我與秦修從在湖邊楊柳之下長談半日。
  
  最終,第二日,我在康慈一臉欣慰的微笑中揮手離開了這個我生活了三年的黑風鎮。
  
  返京途中,我才發覺原來秦修從是一人隻身而來。所以回程之路,就只得我們二人相伴。
  
  幾日之後的日落時分,艷紅的晚霞橫穿整個天際,映紅了身邊萬物。我站在晉陽城的南門不禁有些感慨,未曾想,幾年之後,我還會再踏上這塊土地?
  
  秦修從在我身側微笑,「宣容,你是否還記得那日去黑風山之時,你女拌男裝在途中候我之事?」
  
  我笑著點了點頭,這才發覺那時還真沒甚麼憂慮,一心想將這個男人占為已有,多單純,多快活。可一想到可能不期將遇見冉逸,我心情又蕩到谷底。
  
  更多的卻是來自內心深處的一種莫名恐懼。
  
  秦修從又道:「以往你可不是這般膽識,為何這還沒進城,你就膽怯成這般模樣了?」
  
  被他一語道中,我連忙垂下了頭,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
  
  我與秦修從並肩走在晉陽城的大街,他可能是為了讓我能多瞧一瞧這晉陽城的變化,故意放緩了腳步,默默地陪著我。
  
  而實則我卻一點心思都沒有,甚至還在後悔著回京,應該找個地方再繼續藏起來才對。
  
  儘管我的步伐已經慢到不能再慢,可在天擦黑之時,我們也還是來到了將軍府門前。
  
  我仰首望去,門庭絲毫未變,甚至好像只是我做了一場夢境,將軍府還是三年前的將軍府,而我還是那個三年前的我。
  
  這時,府門大開,最先奔出來的兩個身影,突然猛得撲進我的身邊緊緊抱住了我。
  
  我頓時淚水洶湧,我……真的沒有看錯麼?
  
  我忙道:「秀秀,香兒,真的是你們倆麼?」
  
  兩個丫頭分別扒在我一左一右兩個肩頭,泣不成聲地拚命點頭。而又跟出來的是宣容的親爹親媽,母親老淚縱橫,而御史大人只是微笑地望著我,可眼眶之中卻泛起了點點瑩光。
  
  這時,在御史大人的身後,跟出一個笑意溫和的年輕婦人,而懷中卻抱著一個半歲大的小娃娃。我陡然間心中一悶,她,應該就是秦修從的夫人了罷?
  
  我含淚笑著向她點頭,而她卻走上前將孩子交於下人懷中,儘管御史大人擋在了她的身前,她依舊還是極恭敬地福身對我行了禮。
  
  我突然之間一下子想起了紀紅瑤。
  
  可為何她在我看來卻異常的善良而友好呢?
  
  難道,真是因為心思不在,自然就不會再厭惡他身邊的女人了?
  
  宣容的母親親暱對秀秀跟香兒訓道:「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丫頭哭夠了沒有?」秀秀跟香兒頓時抬起頭,居然抽抽搭搭地又都含淚笑了起來。
  
  這時,宣容母親見我終於孤身而立,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將我摁在懷中,也扒我肩膀上哭了起來。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從前的我對宣容的父母親是多麼鐵石心腸。我佔了宣容身體,而她二老在上,我卻從未記掛過他們分毫。
  
  此刻,我雖然有些不太習慣這般過分的親密,不過在心頭,有一種被別人寵溺的感受在心頭升騰著。我想,以後,我應該好好待他們了。
  
  「好了好了,容兒這不都回來了麼,還哭哭啼啼地似個甚麼樣子?」這回發話的是御史大人。
  
  宣容母親充耳不聞,依舊賴在我懷中。御史大人見媳婦不把他當回事,老臉抽了抽,隨後唇角一揚上前將他最親密的兩個女人同時擁在了懷中。
  
  溫暖頓時佔據了我整個心房,或許跨越了千年的我並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異常疼愛我的父親跟母親。
  
  原來人生在世,也並不是只有愛情就夠的。
  
  將軍府門前哭哭啼啼,沒完沒了,秦修從依舊默默地立在我身後,微笑著沒有言語。
  
  終於大家都稍稍收了些情緒,我走到秦修從面前,仰首道:「將軍,不知宣容可否回娘家小住幾日?」
  
  秦修從可能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面色稍稍一滯,繼而說道:「宣容幾時想回都可,只是畢竟你在將軍府住著慣了,再回去,還得要備些常用之物。我看,不防在府中歇息幾日,稍稍修整一番再回娘家。」
  
  這時秀秀跟香兒也跟著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夫人,若是回去,好些東西要打點的。」
  
  我望了望秦修從,說道:「嗯,聽將軍安排。」
  
  那日晚宴過後,母親大人拉著我的手戀戀不捨地道別之後隨父親回了府。我想過了,既然有這般深厚的親情在這邊,我決定日後將他們二人當成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來盡孝。
  
  我在秀秀同香兒的陪同下回到了怡心院。
  
  多久了?居然在那夜離去之後,這裡的一草一木,甚至連任何一件小擺設都還依舊在那原始的位置上,絲毫未有差別。
  
  我環顧了一圈,連我用過的頭飾與木梳都還是在那安靜的躺著。這真的過了三年麼?為何離去那日就好似昨夜,甚至那喧鬧廝殺的聲音彷彿還在我耳邊圍繞。
  
  再看向秀秀跟香兒的臉,香兒長大了些,模樣變化不大。而秀秀卻已經完全脫離開了少女的稚氣,再仔細一瞧,原本纖細的身形居然也豐腴了不少。這時,我才留意到她原本平坦的小腹正微微隆起……
  
  我驚喜地盯著她的小腹,秀秀則剎那間羞紅了小臉。我忙上前捏住她的手,一臉的振奮神情。
  
  秀秀漲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我喜道:「好啊,秦四兒這臭小子,看我怎麼教訓他?」
  
  秀秀嬌嗔道:「夫人……」
  
  這時香兒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忙轉首對香兒說道:「不成,趕明兒個,我也得要將你給嫁出去才行。」
  
  香兒立馬笑臉一僵,面色緋紅,垂首諾諾道:「夫人,香兒……香兒這就去給您打點水梳洗一下。」說完就羞得扭頭跑了。
  
  我跟秀秀大笑不止。
  
  後來,我聽秀秀說起那夜的情形。原來她們倆人跑到後門,剛好那邊正在大亂,她們就趁亂奔回了宣府。等再回到之時,就再也尋不著我,而且將軍府也已經……
  
  秀秀說到這裡,也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我擔心她肚裡了娃娃,繼而就再也沒問下去。
  
  當夜,怡心院來了一位我不知如何去面對卻又不得不見之人。
  
  「昭雪給姐姐請安。」秦夫人夜半登門,我有些頭痛。
  
  我笑著客套道:「早就聽聞姜尚書獨女通古溯今、才學滿腹,今日一見,居然又生得如此標緻可人,宣容倒是有些嫉妒了。」
  
  姜昭雪臉色微微一紅,害羞模樣完全不似人婦、人母,反倒與少女無疑。
  
  我細細端詳她的模樣,心裡覺得她應該討厭我才是吧?可是無論我怎麼深深看進她的眸光都瞧不出那裡有閃避之色。
  
  最後,我總結了一下,她居然對我完全沒有一絲隱意。
  
  這小妞,莫非看書看傻了罷?
  
  我想秦修從許是同她說了清楚了。
  
  我試探性地問道:「妹妹,將軍……同你說了罷?」
  
  她垂首一笑,「姐姐,您不用擔憂。現下,既然姐姐平安歸來,我願同姐姐一同伺候將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3:18

第六十一回

  「呃……」我扶住額頭,有些不解,為何秦修從不先同她說清楚明白些?
  
  我抬頭見她依舊那副淡然模樣,覺得有兩個可能性,要麼,她實在太能演戲,要麼她就是真的太單純。而我堅定地認為是後者。有妻如此,我也替秦修從欣慰了。
  
  可是既然秦修從未說,我也不方便同她言明,唯有哼哼哈哈地將這事應了下來。
  
  她見我心猿意馬,忙起身說道:「姐姐今日方才歸來,定是乏得緊,昭雪就不擾姐姐歇息了。」
  
  我突然間異常喜歡她。
  
  這般善解人意的模樣,也難怪順利地將秦修從騙上了床。
  
  看我想的都是些甚麼亂七八糟的,人家正牌夫妻,同床共眠是天經地義,我跟著瞎操甚麼心呢?
  
  待姜昭雪走後,屋外頓時狂風大作,吹得未合的木窗「匡當」了一聲合上了。秀秀忙上前將窗子關嚴實,可我望著那木窗,陡然間愣住了神。
  
  太多記憶向我湧來,熟悉的窗子依舊,彷彿我只要推開窗就可見著那在我腦海中依然清晰如昨的俊逸面孔。我曾經數次推開門窗都好似瞧見那神采奕奕的男子披昨天戴月地立在窗外,總是那麼一刻在恍惚,彷彿那熟悉的男子同月光融化在一起,不知是人是仙,似人,更似仙。
  
  「這是要下雨,夫……」秀秀見我神色異常,頓時收了口望著我。
  
  我尷尬一笑,說道:「秀秀,你今兒個也乏了,早些去歇下吧。」
  
  秀秀應了下來。
  
  秀秀扶著肚子,剛走到門前,我又叫住了她,「找兩個下人下來將屏風後面的木桶移出去。」秀秀有些不解,可也還是乖巧地應了。
  
  為何到處都有灼人的記憶,連那屏風後的木桶都能讓我清楚地憶起冉逸那面容是如何似水妖一般從水中浮起的。
  
  不一會兒,當兩個下人興沖沖跑來的時候,我突然又反悔道:「呃,還是算了,你們先出去吧。秀秀,你去歇下吧,讓香兒給我弄些溫水來。」
  
  深夜,我浸在溫水中,直到那溫水已經低過我身體的溫度,我依舊是毫無知覺。
  
  也許我根本不應該回來,回來做甚麼?回來看著他在我眼前娶妻麼?
  
  我歎了口氣,將自己整個身體都滑入水中……
  
  第二日,由於我頭一天夜裡泡在大冷水裡著了涼,結果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整日。日落時分,秦修從攜著昭雪匆匆趕來。
  
  我勉強起身,秦修從卻突然摁在我肩頭,一臉擔憂之色。
  
  我渾身發燙,糊里糊塗,木然問道:「將軍,今兒個是甚麼日子了?」
  
  秦修從歎了口氣,說道:「你身子不好,莫再費心言語了,喝下藥,好好歇著罷。」
  
  「將軍,我真的歇不下,你快些告訴我今兒個是初幾了?」
  
  昭雪瞧我面色焦急而秦修從始終未答,她一臉疑惑地上前,說道:「姐姐,今兒個是六月十五。」
  
  我突然鬆了口氣一般,喃喃道:「還有三日,三日……好,三日。」
  
  秦修從突然有些氣惱,忙扶住我肩頭,冷然道:「要麼你隨我去尋他,要麼你就忘卻一切,平靜渡日,你這般到底是何苦而為?」
  
  淚水陡然間蔓延,忘卻一切,我想,可我卻根本無能為力。滿心鋪滿風雪,始終看不到春暖花開、冰雪消融的那日。
  
  我喃喃道:「此生他都不會再見我的。」秦修從皺眉望著我,半晌再沒言語。
  
  昭雪面色僵滯,見我與秦修從一個哭一個怒,連忙乖巧道:「妾身去瞧瞧姐姐的藥熬好了沒有。」說完就退了出去。
  
  秀秀向來識得察言觀色,立即拉著香兒退了出去。
  
  屋內頓時就只剩下我同秦修從四目相望。我咬著下唇,渾身支不出一絲力氣來。
  
  秦修從依舊眉頭不展,半晌,歎了口氣,低聲道:「宣容,我從未見過你這般模樣……以往我那般待你之時,我也從未在你眼中瞧出半分驚恐,現下,你的魂兒卻都好似被人帶走了一般……」秦修從頓了頓,堅定說道:「我不管你心中如何打算,只要你願意,我秦修從定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窗外落日燃完最後一絲紅霞,天地間萬物也好似隨著它的離去,頓時寂靜無聲,唯有自己深重的呼吸伴著自己的心跳凌亂不堪。
  
  我愣愣地望著他,仔細回想他方纔的言語,一種深寒的內疚感佈滿我的心頭。我諾諾道:「將軍……我……」
  
  秦修從突然握住我的手,「宣容,實則是我秦修從有錯在先,我明明知曉你們兩情相悅,而我也親口答應他好好照應於你。可我……可我明知你憶不起以往,卻又眼睜睜地從不曾同你提起。我那私心何時而起,卻也無從自知。這一切緣由皆自我而起,宣容,你真的無須再自責了。你們青梅竹馬,情誼深厚,即便是你失了憶,也總有一日會再重新戀回於他。我只是,我只是戀上了與你相伴的那些快活日子,本想著你一日不記起,我便佯裝一日,一生不記起,我便照顧你一生一世。眼下你既然已經回京,這回,我秦修從卻也想為自己爭取一回,只要你點頭,此生我都不會再鬆開你的手。」
  
  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深褐色的雙眸正對我釋放著熱切的光芒。他,一個驕傲的男人,一個在戰場上冷酷廝殺從不眨眼的男人,統領著千軍萬馬都不會洩露情緒的男人,此時卻呼吸急亂,無比慌張地等待著一個婦人的答案。
  
  秦修從從未在我眼前低過頭,說過一句乞求的話語,這樣的他讓我很慌亂,更多的是……心痛。
  
  「我……將軍,我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你……」我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垂首從他那溫暖的掌心中默默抽回了雙手。
  
  萬物彷彿突然靜止,秦修從緩緩落下空了的手掌,而我卻心痛地別開了頭去……
  
  此生,就算是我宣容將孤獨終老,也斷不會去欺騙秦修從分毫來換取自己下半生的安逸。他現下有妻有子,身兼重任,我再不想他為了我而多費一分心力。想到這裡,我眼角還是滑下了酸澀的淚水,苦澀的滋味彷彿一直流到了心裡頭,綿延不絕,盤桓不去。
  
  秦修從突然仰首閉上了雙目,繼而又緩緩睜開望向我,突然向我攤開雙臂,淡道:「宣容,我快記不起你在我懷中是甚麼滋味了,這……是最後一回……」
  
  我心間震動,熱淚灑了滿面,繼而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伏進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寬闊胸膛。
  
  他輕輕將雙手放在我的後背,只是輕輕地,輕輕地擱著。
  
  夜色在瀰漫,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有紀紅瑤的臉,還有昭雪的臉,還有無數我追逐秦修從的畫面,我微微閉上雙目,竟然伏在他的胸口糊塗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感覺好像被秦修從扶著躺下,而後,沒有多久,又彷彿是秀秀將溫熱的藥碗挨在了我的唇邊,我無意識地順從飲下。接著是秦修從與秀秀離去的腳步聲。
  
  苦藥好似在我體內起了作用,五臟六腑開始發熱,我腦袋暈暈,竟然記不起自己身在何處,將軍府又或是黑風鎮。
  
  我一直未能踏實,苦澀的藥汁彷彿不時在我體內遊走,讓我總是無法睡得踏實。隱隱約約覺察有人用手掌輕輕蹭在我的額間,繼而又在我面頰緩緩遊走,眉間,鼻間,最後指肚停在我的雙唇之上來回磨砂,彷彿我是他丟失了幾輩子珍寶,突然間尋回,不由自主地用手細細撫摸,輕了不是,重了也不是。一種莫名的心安突然撲將而來,可我卻連抬開雙眼的力氣都沒有。方才經歷的一切,又彷彿是夢魘般的錯覺,我居然很是心安地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
  
  第二日待我剛睜開雙眼,秀秀就捧著藥一臉嚴肅地讓我喝下。
  
  我搖頭笑道:「我這不是好些了麼?還板著一張臭臉給我看。」
  
  秀秀依舊眉頭不展,說道:「都是奴婢不好,我應該早些來伺候著,也不至於你在冷水裡泡到了半夜。真是我這身子不中用,挨上枕子,就甚麼都不知道了。」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故意訓斥道:「說的甚麼話,孕育產子,那是最緊要的事,怎麼能說成是身子不中用了呢?最有用的就是你啦。」
  
  秀秀繃著的小臉頓時緩和了些許,喃喃道:「日後啊,我還是得寸步不離才行。」說話間,邊去推窗,邊說道,「既然好些了,那得打開窗子去點晦悶。咦……」
  
  我望了望她,問道:「怎麼了?」
  
  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甚麼,好像昨兒個晚上我明明將窗子扣上的……唉,瞧我這腦子,自從這般模樣,記性也大不如前了。」說完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我瞧她自言自語又一臉懊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半晌之後,我叫住裡裡外外,忙碌個不停的秀秀,問道:「你們這是在做甚麼呢?」
  
  秀秀笑道:「將軍吩咐,待世子大婚之後,允你回娘家小住,我趁這會兒工夫,先打點一番。」
  
  我聽到「大婚」二字,心間頓時像是被人狠捶了一拳,血液都好似在瞬間凝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3:35

第六十二回

  「大……婚?」半晌我才說出了兩個字。
  
  秀秀點了點頭道:「嗯,這次世子大婚,那可是皇家喜事,皇上下旨要在得月舫宴擺三天三夜呢?
  
  得月舫,那是晉安河上的一座巨型皇家舫樓。皇上宴請朝中重臣才會偶爾在此設宴,平日裡,也只是那些王孫貴胄才有資格來此消遣。
  
  曾幾何時?我對那得月舫垂涎已久,可惜那陣子皇帝忙著日日聽那嚴氏呵來的枕邊之風,久久未宴請過眾臣,所以我也從未有機會隨秦修從一起踏上過那據說是夜南國最奢華的舫樓。後來同冉逸偶聊過數回,現下還清晰記得冉逸當時半真半假地說道:「你倘若肯扮作隨從,我倒是願意勉為其難帶你去見識見識。」
  
  我瞧著他那眸中帶笑的模樣,就當他是一句玩笑話語,完全未將此話放於心上。
  
  不想,接下來的幾回會面,他總是向我吹來軟語:「宣容,你斟酌如何了?」
  
  我見他揚眉輕笑,總覺得他像是打著不為人知的壞主意。於是,我回絕道:「既然世子這般為難,宣容還是不去給您添亂了。有朝一日,世子大婚,宣容定會頭一個到場。」
  
  我記得他當時眉心一緊,繼而無所謂地笑了笑,接著開始沉默不語。
  
  今時今日,我居然真的是在他大婚之時要跨上那得月之舫了,那裡……是否真的可以碰著月亮?
  
  那麼我,去還是不去呢?
  
  我心中清楚,全京城的人都知曉將軍夫人回來了,他不可能不知。既然大婚如期舉行,我想此生自己也不敢再有何奢望了。
  
  我想,要不,去遊歷江湖算數了。
  
  只是我又該如何同宣容的爹娘交待呢?
  
  或許,我同秦修從返京就是個錯誤。如果說當時的我抱著一絲僥倖,那麼我現下的我卻心如死灰一般。只是,若是變成了死灰,為何還生生像是被人剖開胸膛剜了心一般疼痛無比、鮮血淋淋。
  
  我苦苦思索,這又是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
  
  捱到了雞鳴時分,我依舊入睡無望,唯有爬起來坐在床邊發傻,腦中亂糟糟一片,好似有千軍萬馬在我腦中奔騰,我痛苦的將額頭靠在自己雙膝之上,彷彿連心肝脾肺腎都抽痛在了一起。這樣的痛感到底從何而來?又何時是盡頭?
  
  清晨,秀秀敲門為我梳洗,我好似是被抽掉靈魂一般在行屍走肉,木訥地任由她為我梳理著髮絲。
  
  沒多大會兒工夫,香兒捧著食盤回來。食盤之上擺著我以往最愛吃的點心,還有一碗清粥。
  
  她將食盤放於桌上,卻突然掏出一個深褐色的錦盒,捧於我面前。
  
  我怔怔地望了眼錦盒,疑惑問道:「這……」
  
  香兒道:「方纔齊王府的下人送來的。」
  
  「甚麼?」我心間咯登一聲,頓時起身,滿心都撲在那錦盒之上。
  
  正在為我梳頭的秀秀頓時大叫了一聲,「啊……夫人啊……」
  
  我忙回頭看向她,結果發現她手中的木梳之上居然有我數根髮絲,顯然是我起身太急了,生生被拔了下去。這時,才發覺有一處頭皮跟著隱隱作痛。
  
  秀秀忙揪心道:「夫人,奴婢該死,弄疼你了罷?」
  
  我連江擺手,直勾勾去瞧那錦盒。
  
  香兒見我如此反常,忙將錦盒放在我雙手之上,之後諾諾說道:「齊王府的下人帶話說,世子交待,說是歸還夫人一件舊物。」
  
  香兒說甚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依舊散發著幽幽檀香味的褐色錦盒。錦盒一開,我顫抖著拈開那塊艷黃色的綢布……
  
  頓時,淚水脫眶而出,滴落在那光滑的墨玉之上……
  
  清晰記得我們落難途中,拐走我玉石的那江湖郎中的醜惡嘴臉,還有那滄南途中的一幕幕錐心的記憶。
  
  他一定沿途去找尋我了罷?要不然怎麼會為我尋回這塊黑色玉石。
  
  可現下是結束了罷?他既然歸還於我,定是鐵了心再不會見我了。
  
  我痛苦地閉著雙眼,而心間又彷彿是生了眼睛一般,一幕幕,一張張,全是記憶中的畫面,而張張幕幕卻都有他的身影,淚水滔滔不絕,在我眼眶中肆意。莫名的痛楚依舊在全身的每一處肌膚綿延,那彷彿是蝕骨的惡魔一般在侵蝕著我沒有靈魂的軀體。
  
  我喃喃說道:「香兒,我餓了。」
  
  香兒跟秀秀都怔怔地望著我,著實不知我一系列的反常形為之後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又說道:「我餓了。」
  
  秀秀香兒同時應了一聲。忙為我將食盤上的點心擺了出來,之後將清粥擺於我面前。我如行屍走肉一般端著熱粥就送上了唇邊,一陣刺痛從唇角傳來,我卻只是麻木地皺了皺眉頭。
  
  秀秀忙驚呼了一聲,「夫人,小心燙!」
  
  我喃喃道:「不礙事,不礙事……」嘴上說著不礙事,可眼中的淚水卻忍不住又開始洶湧。
  
  秀秀搶下我手中的清粥,一臉的慌亂,而年紀稍小些的香兒卻也隨我一起掉下了眼淚。
  
  我陡然站起身,就奔了出去,由於大病初癒,剛剛起身就一陣頭暈目眩,誰知剛走到門前眼前一陣發黑,頓時雙腳一軟,伴著秀秀跟香兒的驚呼聲,我居然倒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我仰首就望進一雙關切的眸子,那裡卻映著自己蒼白憔悴的面容,我顫聲道:「將軍……求你,帶我去尋他,我有很多話要說於他聽。」
  
  秦修從深吸了口氣,眸中似帶著苦痛,輕聲道:「待你養好身子,我一定帶你去尋他……」
  
  「你騙我,你根本不會帶我去,他也根本再不會見我,他明明知道我回來了的。我錯了,可是我現下後悔了,我一定要告訴他,我真的是後悔了……真的……」說到最後,我掉著熱淚,語無倫次。
  
  秦修從溫和的語氣,卻開始吐出了惡毒的話語,「宣容,這是皇家婚娶,你尋到他又有何用,一切都無法改變。」
  
  我定定地望著秦修從的臉,咬著下唇也無法控制自己的顫抖,卻在突然之間眼前一黑,軟倒在他的懷中。
  
  待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午後。
  
  我迷糊間看了看天氣,陡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忙問道:「今日是初幾?初幾?」
  
  這才發覺,原來秦修從一直在屋內,見我醒來,忙皺眉上前。
  
  我問道:「十八了麼?」
  
  秦修從歎了口氣,淡道:「十七……」
  
  我靠回床頭,低語道:「聽聞站在那得月舫的最高處,好似伸手就能摘下月亮的,我好想見識一番,明兒個,將軍您帶我去瞧瞧,可好?」
  
  秦修從看著我,語氣有些冰冷:「這兩日,你哪都不要去,在府中好好修養。」
  
  「將軍,我求你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般求你……若是不便,我可以扮成隨從,扮成奴才,扮成宮女,扮成小貓小狗,甚麼都好,只要能去……」話畢,我目光緊緊鎖在秦修從的臉龐。
  
  秦修從終於在我乞求的目光中微微點了點頭。我頓時跳下床榻,興奮地說道:「秀秀快,快來給我梳洗,我要去得月舫了。」
  
  秦修從與秀秀香兒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秀秀結結巴巴道:「夫……夫人……明日才是……」
  
  「你們先下去罷……」秦修從突然打斷了秀秀的話。
  
  秀秀跟香兒順從地應道,繼而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我愣愣地望著秀秀她們離開的方向,回首對秦修從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好像是心急了些,讓將軍見笑了。眼下該是睡覺的時辰了,我先去睡下了,將軍也請回去早些歇下罷……」
  
  秦修從望了望外頭的艷陽高照後,眉頭緊鎖地看著目光呆滯的我爬回床榻,然後又自己蓋上被子,他終是再沒說出一句話。
  
  我將自己悶在繡被之中,手腳冰涼,卻將錦盒貼在胸口死死地抱住,彷彿那上面還有他手指觸摸過的溫度,還有他身體留下來的淡淡清香。
  
  我想,秦修從覺得我可能會變成瘋子。
  
  而我卻不那麼認為,我認為自己已經變成了瘋子,一個被抽掉了靈魂的瘋子。
  
  我稀里糊塗,瘋瘋癲癲地熬到了第二日。
  
  今日可算得上是夜南國普天同慶的大喜日子。天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齊王世子風流不羈,這般讓他定下心來婚娶的女子也算得上是夜南國一奇女子了。
  
  奇就奇在此女並非官宦小姐,只是齊王世子遊歷四方時偶遇的民間姑娘。
  
  多好的故事,多和諧的男女主人公,多美的一部貧窮小姐與貴公子的驚世愛情。
  
  我坐在鏡前茫然地望向鏡中蒼白的面容,陡然間心頭一驚。
  
  天哪,這還是宣容麼?
  
  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唇間也好似失去了血色,更像是一副年久失色的舊畫,完全沒有了神采。
  
  我緊張說道:「秀秀,胭脂,快……」
  
  正在幫我梳頭的秀秀,忙放下梳子,說道:「是,夫人。」說話間為我的雙唇挑上了嫣紅。
  
  我又望向鏡中,指了指面頰,「還有這裡這裡……」
  
  秀秀眉頭緊鎖,一臉惶恐,對我的舉止也甚為擔憂。
  
  沒過一會兒,昭雪來了怡心院,微笑地瞧著秀秀為我妝扮。我瞧她依舊一副居家模樣,問道:「妹妹,你……」
  
  昭雪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我想如若是紀紅瑤有她這般聰明又知道隱忍的話,我可能早都躺在了那黃土之下,這時連渣都剩不下。
  
  昭雪溫柔地說道:「昭雪今日身體乏得緊,世子婚宴,妹妹是去不成啦。」
  
  最後,我不管她到底是何種心態不想與我一同隨秦修從出席,我心頭總有些感激存在。怕我尷尬?或者秦修從尷尬?又或者是她自己尷尬?我無解,也沒心閒情去解。
  
  總之,我心裡是很喜歡很喜歡她的。
  
  那日,我身著華服與秦修從相隨離去之時,昭雪抱著秦修從的兒子在府前送別。秦修從看向他們母子的目光是很柔很柔的,像是一個溫柔的相公,更像是一個慈愛的父親。
  
  轉過身,我居然似瘋長了幾天雜草的心間頓時平和下來。
  
  眼前飄過全是浮雲,到頭來也只不過是有個人在夏日為自己送來涼風,冬日為自己溫暖雙腳,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我也暗暗發誓,我吳精彩只再見他最後一面,爾後,塵歸塵,土歸土,他是他,我是我,不拖不欠,無糾無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3:51

第六十三回

  今日陽光明媚,和風徐徐,確實是一個非常適合嫁娶的日子。
  
  馬車裡,秦修從再次問道:「宣容,你是否真的要去?」
  
  儘管頭飾壓得我幾乎抬不起來,我還是堅定地道了聲:「我要去。」
  
  秦修從歎了口氣,沒再言語,可目光卻始終未從我面上移開半分,只是那眼神中帶著的是心疼又還有無奈,或者還有一些其它的甚麼東西,那卻是我無法讀到,也無法讀懂的。
  
  說是觀禮,實則皇家的婚禮是不會給外人觀摩到。我們入場,那其實已是宴請之時了,那時,新人已經禮成了。
  
  當日,我與秦修從到達得月舫之時,已是月上樹稍。
  
  這是我頭一回近距離地瞧著這龐大的舫樓。月光下的得月舫金碧輝煌,熠熠生輝,仰首望去,彷彿望不到邊一般。
  
  今日這舫樓之外重兵把守,戒備森嚴。守門的侍衛一眼瞧見秦修從,立馬恭恭敬敬地將我們迎了進去……
  
  得月舫大概五六層樓高的模樣,而晚宴則擺在最頂層的樓台之上。
  
  待我們踏上樓台之時,那裡已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我腳步微顫,居然手心也滲出了少許的汗珠。秦修從微微側首,許是感受到我的慌張,忙伸手攙住我浸濕的手掌,而我則木訥地瞧著他與旁人點頭寒暄。
  
  人頭攢動中,一臉春風的齊王瞧見了我們,立即向秦修從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掛著溫和笑意的齊王妃。
  
  我實則有些怕他的。而秦修從好似能感應到我的內心一般,及時將手掌扶在我的後背,以至於我沒有在齊王到來前,轉身而逃。
  
  齊王依舊三年前的模樣,只是眉眼之間略嫌憔悴,可是眸中卻閃著年輕人一般的精光。
  
  齊王妃上前拖住我的手,彷彿是心疼道:「孩子,你受苦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瞧她那甚是真誠的語言,打心底裡覺得她決沒有虛情之意。
  
  我強扯出笑意給齊王跟王妃行了禮。
  
  齊王意味深長地瞧了我一眼,爾後和善地說道:「丫頭,不必糾結於這些俗禮。」爾後,他又與秦修從寒暄了幾句,就派人將我們引去落坐。
  
  我東張西望卻也沒瞧見新人的身影,心頭有些焦急又有些恐懼。
  
  秦修從瞧著我的模樣,輕輕歎著氣,手掌卻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背,始終未放開過。
  
  我想,今夜若不是他,我其實不知在幾時之前就早已倉皇而逃了?
  
  我止不住抬首望去,一輪明月鑲在灰藍色的夜空,碧海星空中,明月好似被染上了一圈光暈,美得有些邪乎。原來這得月舫的名字一點不假,月兒彷彿真的離我很近很近,似乎只要伸出手,就可觸碰到它微弱的溫暖。我不禁看得有些癡傻。
  
  由於我與秦修從本就來得較晚,所以沒等上一會兒,賓客就已陸續落坐,只待那新人踏來敬酒。據我聽知,夜南國皇室的婚禮一定要有皇上親自觀禮,而夫妻行禮要在晌午之前,而皇帝觀禮之後若是得閒就留下飲杯喜酒,若是政務繁忙,那便就真接回宮了。而新人禮成之後,送回房中,新房之中掀去蓋頭,那便就要換身華服雙雙出來為賓客敬酒。
  
  也就是說,這會兒,冉逸與他的新鮮娘子已經掀了蓋頭了,說不準連房都迫不及待地圓了。
  
  想到這裡,我摸了摸一直貼身而放的結髮,心頭不禁酸楚。
  
  「結髮夫妻,恩愛不疑」全都是狗屁話,都是狗屁。
  
  我不由自主地摸起眼前的酒盅,飲下了那杯辛辣的苦水。待秦修從想阻止之時,那酒水已被我吞入了腹中。而就在秦修從一個未留神,我又將另一杯倒入口中,秦修從終於僵下了臉色,低聲說道:「宣容,若是你想,我便帶你離去。」
  
  「我……」我扶住額頭,思索了片刻,歎道,「好……走罷……」
  
  我想自己真的做不到冷眼旁觀瞧著冉逸與另一名女子齊肩並列於我眼前而巧笑嫣然、應付自如。
  
  我會失控,會流淚,會撒潑,會……想揍人,甚至還會想撕爛那個女人的臉。
  
  於是,我想,為了不破壞這即美好又和諧的氣氛,我……還是走罷。
  
  秦修從鬆了口氣,忙攙扶起我,將我領到上座的齊王前面,拱手道:「王爺,宣容突然身體不適,小侄這就送她回府上,這喜酒我們許是沒有福氣飲了。」
  
  王妃一臉關切,齊王則深沉地瞧了我一眼,微笑道:「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啊。那本王就不遠送了。」
  
  秦修從點了點頭,扶著我的後腰欲將我帶離這紅彤彤的熱情場合。
  
  「新人到……」
  
  就在我們還沒走出幾步遠,突然聽見了三個字,我頓時兩腳一軟,秦修從及時地攙扶住了我,而我則彷彿一絲力氣都沒有地靠上了秦修從的身側。
  
  輝煌燈火下,迎面而來兩個大紅色的人影。
  
  我陡然間視線開始模糊,為何我看不清眼前僅僅離我十幾步遠的人兒了?
  
  近了,又近了……
  
  我瞇起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模糊人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再如何光鮮的男子為他套上一身鮮紅的衣衫都會顯得有些呆愣,冉逸當然……也不例外。
  
  他比往日瘦了,月色下,那襟口微露的潔白內襯好像同月光一般顏色。他望著我的目光異常的冷靜,無波也無瀾,我……突然間有些恍惚,他是我認識的冉逸麼?
  
  難道說,我真像自己說的那般,我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甚麼結髮?甚麼一生?原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不會被歲月磨平減淡甚至消失的。
  
  「嫂夫人……」冉逸微微頷首。語氣帶著平淡的疏離。
  
  這時,我聽見了自己心碎掉的聲音,一片一片,甚是清脆。
  
  我知自己此時眼底一定透著濃濃的絕然,若不然,那就是一種心死的冰冷。我覺得此刻的自己已經不再像自己了。內心有一團熊熊的火焰在我體內猛烈燃燒,五臟六腑都好似被這烈火焚成了灰燼,而我卻還要撐著一張光鮮的表皮強顏歡笑。
  
  我默默垂首道:「恭賀世子。」
  
  方纔的兩杯酒,又及時的起了一些不尋常的反應。酒這種東西,是個神奇的玩意,你開心的時候可以千杯不醉,可心碎之時,聞上點酒氣都會醉得一踏糊塗。
  
  而我現下,明顯是後者。
  
  秦修從見我不妥,手臂及時地攬在了我的腰間。找到了支撐,我終於沒有了隨時會栽倒在地的錯覺。
  
  秦修從說道:「世子,宣容身子不適,我們就此先行一步,過幾日我定單獨登門謝罪。」說話間,攬著我就走。在走過他們的身後時,我才憶起自己根本忘記去瞧那一身艷紅色喜服的新娘子到底生得是何模樣?
  
  冉逸再也沒有多望我一眼,我卻不死心地轉頭望向他的背影,而他輕放在身側嬌軀腰支上的手臂著實間刺痛了我的雙目。
  
  我愣愣地望著他們走向上座的齊王與王妃面前,下跪敬茶。而我卻不知接下來的幾步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我終是傷痛地轉回了頭,淚水卻在這一刻隱忍不住,滑出了我的眼角……
  
  誰知就在我垂首的剎那間,忽地風起雲湧,人影晃動。
  
  「抓刺客……」頓時原本喜慶的樓台開始嘈雜。
  
  陡然間,無數黑影從天而降,樓台之上的人群頓時如炸了鍋一般向外奔走。轉眼之間,我就被身邊的人流擠出數丈,而方纔我一直緊緊依靠著的秦修從也不知被擠去了何處?
  
  數條黑影彷彿對逃跑的官員絲毫不以為意,目標卻全集中在上首的齊王與世子身上,我絲毫沒有方向與路線的隨著人群移動,數次都差一點摔倒在地。我一邊焦急地找尋著秦修從,一邊努力地望向上首的黑衣人有沒有傷害到一身紅衣的冉逸。
  
  我是如此的痛恨著自己,原來這般狀況之下,我依然還在擔憂著這位美人在抱的冉世子。
  
  這樓台實在太過於擁擠,擠到我根本無法轉身,也無法張望。
  
  直到被騷動的人群一直帶離到了下一層,情況也絲毫未有好轉。無數人踏過了我那華服拖沓的裙角,頭飾散落一起,甚至連長髮都散亂下來。我知自己不能摔倒,若是跌倒,那隨時就會被夜南國這群貪生怕死的官員給踩踏至死。
  
  可我卻無力與這些慌亂的人群抗力,在數次幾欲跌倒之後,終於小腿被人狠狠地撞了一把,我頓時無力地軟倒在了人流之中。
  
  就在我以為自己今夜必定命喪鐵蹄之下時,我的手突然被握進一個溫暖的掌心,我只當是混亂之下,有人握錯了雙手,可那雙手卻堅決地將我手背緊握在掌中,甚至有些野蠻地拽著我一路前行。
  
  原本就幾日沒怎麼進食的我,再加上吞了兩杯酒水,這時,我壓根騰不出一絲力氣與之抗衡。終於,我被拉進一個無人的僻靜角落,繼而被人猛地推靠在撐柱之上。
  
  後背一痛,還沒來得及吃痛,瞬間我就被一身墨藍色衣衫的男人緊緊固定在了胸前。他雙臂撐在我身側,微微喘著粗氣。
  
  我無比惶恐地仰首望去,卻正對上一雙凝望著我面頰的漆黑眼眸。
  
  陡然間,我深吸了口氣,目光呆滯,彷彿是被他那如星空般的瀲灩雙眸攝去了魂魄一般……
  
  此時,鼻尖彷彿已經觸碰到我額間的男子,微微勾起嘴角,卻慍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任由秦修從的手掌置於你腰間?」
  
  「我……你……」我愣愣地望著他,不知眼前是真是假,又或者是一場幻境。方才與我形同陌路的男子,為何會如此專注地望著我。
  
  男人笑得一臉邪氣,「我要責罰於你……」說話間,便低下頭將唇覆在了我的雙唇之上。
  
  我頓時雙目圓睜,身邊不遠處是跑動逃命的人群,而他卻在此處如此大膽。就在我正想開口言語之時,他柔軟的舌尖陡然間侵入我的口中,我「嗚」了一聲,急忙掙扎著想推開他的身體,而我卻虛弱無力般根本推不開他分毫。
  
  他霸道地糾纏著我的雙唇,不容我有一絲反抗。思緒紛亂的我卻著實分不清楚,他這是在懲罰,又或是飽含著相思。
  
  半晌,我緊握住他衣襟的雙手也緩緩鬆懈下來,竟毫無意識地將雙臂纏上了他的頸間……
  
  「嗯!」唇間一陣刺痛,理智陡然間回歸,我喘著粗氣茫然地望著他。
  
  他一臉壞笑,伸手用指肚磨挲著我方才被他輕咬的唇間,柔聲說道:「還是太輕易饒過你了。回頭瞧我如何收拾你?」
  
  淚水頓時洶湧,也不知是哪根筋突然搭不對了,我張嘴就在他磨挲著我雙唇的手指是狠咬了下去。
  
  他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卻只是微笑著任由我牙間狠狠用力,一臉的輕鬆模樣彷彿我咬到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指一般。
  
  半晌,我終是心疼地鬆開了牙關,猛得伏進他的懷中。
  
  冉逸將我擁緊,繼而甩了甩手指,笑道:「你這是想謀殺親夫麼?」
  
  我心頭一緊,忙撫上他方才被我狠咬過的手指心疼道:「還疼麼……」
  
  冉逸皺眉點了點頭,一臉的委屈模樣。
  
  我抓著他的手指在手中輕輕揉了揉,又問道:「現下好些了麼?」
  
  為何此刻我有一種自己在哄孩子的錯覺?
  
  冉逸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我一臉不解地望向他,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摁在他的胸口,低首輕道:「這裡還痛得緊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4:06

第六十四回

  我古怪地望了他一眼,低聲道:「三年未見,你還是這般輕浮。」
  
  冉逸不以為意,笑道:「此生,我只想對你輕浮而已。」
  
  心頭一軟,甚至忘記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我輕道:「方纔那個一身艷紅的男人有些呆傻……」
  
  冉逸眉頭一緊:「嗯?那是否我也有些呆傻?」
  
  我微微垂首,「你比他還要呆傻。」
  
  冉逸展顏一笑,「再傻也傻不過你。」
  
  「你……」我本想還嘴,可是想到在這麼緊張而又混亂的狀況之下,斗這般弱智的嘴還真是非常不合時宜。想到這裡,我仰首望向他,淡淡一笑,卻連帶著心間此起彼伏開始蕩漾。
  
  冉逸低頭瞧著我,笑而不語,陡然卻將我摁進了懷中,說道:「明知你是個沒良心的女人,我卻偏偏這般掛念你。」
  
  我將臉頰靠在他胸口,如同記憶中一樣讓人安心溫暖。胸間一掃連日來的陰霾,身旁也彷彿開起了奼紫嫣紅的小花,此時,正掛著清露,迎花招展著。
  
  冉逸輕撫著我後背上的髮絲,低語道:「從今往後,你若是再敢離開我一步,我可就真得下狠手打斷你的雙腿了,到時,你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勾起嘴角反問道:「不讓我離開也成,你得先休了上頭的妻子才成。否則,我也對你不客氣!」
  
  冉逸笑顏一展,突然在我面頰輕輕琢了口,繼而笑道:「遵命,娘子。不過,那女子拜堂之人又不是我,何來休妻之說?我冉逸此生只與一個女子結髮為夫妻……」
  
  往事湧上心頭,我有些不敢抬頭相望,唯有垂首一笑,可冉逸卻勾起我的下頷,輕道:「宣容你要如何補償你的結髮相公呢?」
  
  我仰首一笑,踮起腳乾脆地在他唇邊印上一吻,笑道:「餘下的回頭給你補上。」
  
  他邪邪一笑,甚是得意。
  
  「保護王爺……」
  
  這時,騷亂的人群中,隱約傳來侍衛的叫喊,冉逸頓時笑容一收,身體僵住。繼而雙手撫在我的面頰,垂首將額頭抵在我的額間,輕聲道:「你乖乖地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說話間,欲轉身離開。
  
  我忙伸手拽住他,緊張道:「此生我再也無法承受與你分離,你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
  
  冉逸眉峰一揚,笑道:「宣容,你幾時也學會說這些體己話了?」爾後頓了頓,又道:「本小王甚感欣慰。」
  
  我見他在這緊要關頭依舊油嘴滑舌,忍不住心中煩躁,慍怒道:「你快些答應我……定要快些回來……」
  
  冉逸手掌撫過我的臉頰,溫熱的唇貼上我的額,繼而又用力將我擁在懷中,雙唇湊近我的耳旁,柔聲道:「我發誓,此生,這是我冉逸最後一回離開你,從今往後,我定不會再離你宣容十步之外。」
  
  我含淚在他懷中點了點頭。
  
  冉逸終是戀戀不捨地鬆開我,轉身消失在我模糊的眼前。
  
  這時,人群已然散盡,偌大的空間只剩下我一個孤獨地立在月光中,內心焦慮不安。
  
  頭頂之上的樓台,時不時傳來兵刃相交的清脆聲響,而我的心也跟著一直提在了嗓子眼裡,任我如何壓制也不能使自己平穩下來。
  
  眼下看來,冉逸的大婚定是齊王那老狐狸安排的一場請君入甕的把戲。
  
  想到這裡,突然發覺稱他為「老狐狸」好似有些不那麼厚道。畢竟他是冉逸的親爹,日後……
  
  想到日後我更加不安,原本的將軍夫人卻同齊王世子糾纏不清,這要是傳出去的話,夜南國上下的傳言定是比那三年前齊王誅嚴氏來得熱鬧而且香艷很多。
  
  可是我已經騎虎難下了,我在方才被他擁入懷中之時,就已暗暗打定主意,不管前路如何?我也再不會鬆開他的手,即便是讓我去死,我也要在他的懷中嚥下那最後一口氣……
  
  想到這裡,我居然迎著風淚流滿面。
  
  我豎著耳朵聆聽著樓台之上的任何微小動靜,不知過了多久,陡然一片平靜,繼而有人低呼:「世子……」
  
  我心跳陡然停滯,突然間,潮水一般的禁衛軍嘩啦一下從樓台之上退了下來。紛紛向舫樓之外奔走,急忙的腳步更像是在逃命一般。
  
  我突然像是滯住了腳步,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騰然而出,而我卻跟本想不到自己是要上到那樓台之上,又或者是跟著禁衛軍向下奔走。
  
  半晌之後,我哪裡都沒走……
  
  因為我答應冉逸在這裡等他,所以,我哪裡都不去!
  
  我捂著耳朵蹲下,不聽不看也不想,只是一心等著冉逸回來牽起我的手,對我明眸微笑。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身側是死亡一般的寧靜,冉逸依舊沒有歸來。
  
  「宣容……」從不遠處傳來低沉的聲音輕喚著我的名字。
  
  我仰起臉,含著淚望著面前唇角冷峻的男人,微笑道:「將軍……」
  
  秦修從吸了口氣,「世子他……」
  
  我忙打斷他又笑道:「他讓我在這裡等他,我估摸著沒一會兒工夫,他就該回來了。」
  
  秦修從伸手將我從地上攙了起來,皺眉到:「宣容,你聽我說……」
  
  我忙捂上雙耳激動地喊道:「我不想聽你說,你不要說!我在等人呢,您沒瞧見麼?」
  
  秦修從猛得抓起我的手腕,怒道:「宣容你醒醒,世子方才被刺客一劍刺入腹中,跌進了晉安河,現下已經派出幾十名禁衛軍,還尚未尋到蹤影。」
  
  我突然間放聲大笑了起來,直笑到腹間疼痛,雙目落下熱淚,「將軍,你說起笑來也是有些逗人的,不過日後還是少講為妙,今日宣容是為了怕您尷尬,才勉強笑上一笑。」
  
  秦修從一臉慍怒,突然拖著我的手,用從未有過的粗魯將我拽回那樓台之上。
  
  一片狼籍之中,齊王妃哭得暈倒在了齊王的懷裡,我木訥地走到樓台的圍欄,伸頭向下張望。夜風陡然呼嘯而來,揚起我鬆散的髮絲,在髮絲纏繞間,我望見那夜色中的晉安河像黑色的惡魔一般似要將人吞食入腹。月光下,河裡無數禁衛軍在湍急的河水中摸索潛入,遠遠望去更像是在玩著一種別人不解的遊戲。
  
  我退回了幾步,再不想多望那河水一眼,搖了搖頭,腳步虛無地往下走去……
  
  秦修從攔住我,問道:「宣容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回首燦爛笑道:「冉逸讓我等他的,我得快些下去,要不然,他一會兒瞧不見我,該心急了。」
  
  秦修從目光一凜,似乎沉痛萬分。
  
  這時擁著王妃的齊王陡然身體一僵,繼而又望向懷中的王妃,眸中染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
  
  我笑著轉身,秦修從又擋住我的去路,突然喝道:「來人,送夫人回府!」
  
  突然就上來了兩個下人,我忙一把將手從秦修從手中抽回,急道:「等不到他,我哪兒都不去!」
  
  這時,上來了一群濕淋淋的禁衛軍,垂首走到齊王面前,搖了搖頭。齊王失去神采的空洞雙眸陡然一閉,顫聲道:「逸兒不會死的,不會的,給我接著搜。」
  
  我聽到齊王口中吐出那個「死」字,陡然間,心間似被人捅了一刀,眼前一切開始模糊,似乎又有血氣湧到喉口,陡然間身體一軟,陷入了一片漆黑當中……
  
  …………
  
  秋末冬初。
  
  月餘前的那場惡戰,終於讓齊王將嚴氏的餘黨一網打盡了。可那往日輝煌奢華的得月舫卻再也無人踏上一步,但是有一個人除外。
  
  今日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風中飄浮的雪花落到面頰之上,卻已有了冰冷的寒意。
  
  世子啊世子,已是秋去冬來了,你還要我等你到甚麼時候?
  
  難不成您還要我等上春夏秋冬再一個輪迴,才肯歸來麼?
  
  我就知你小氣,你定是在記恨著我讓你苦等三載,所以現下打擊報復。我心裡真的明白的很,你就是這麼愛記仇的一個人。
  
  可是,我已經知錯了,你縱然再如何懷恨在心,也得給我留下一個低頭認錯的機會罷?做人,真的不帶你這樣的?
  
  秀秀快要生了,秦修從的兒子已經咿呀學語了,甚至連羽坤那丫頭都要綰髮嫁於老四做娘子了,為何……為何你還沒有歸來?
  
  我們不是說好了在這裡等麼?為何你說話不算數了呢?
  
  雪花漸漸大了起來,低首望去,樓台之上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晶瑩,我勾起嘴角,好似今生我們還從未一起瞧過冬雪呢?
  
  那麼,冰雪消融前,你可否能歸來呢?
  
  自你離去的那一日起,我就再未落過一滴淚,因為我一落淚,眼睛就會變得紅腫不堪,我不想你突然歸來瞧到我可笑的樣子,所以,我不哭……
  
  其實啊,實話同你說罷,我並不是怕變醜,而是我怕哭出來的淚水再也無法止住,會一直一直流,流到我死去閉上眼睛那一刻,眼角還濕潤著,那實在太過於可怕,所以我更不能哭……
  
  最最緊要的是,你還未有歸來,我又怎能去哭呢?
  
  伸手接過一片晶瑩的冰花,望著它在我掌中消融,似乎變成了一顆熱淚。難不成,它在為我心傷?
  
  其實誰也用不著替我心傷。
  
  你說讓我等,我就等。你一日不歸,我就等上一日,一年不歸,我就等上一年,若是一生都不歸,那我就等你一生一世……
  
  即使此生我等不到你,那奈何橋上,你總該會等著我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4:35

第六十五回

  「夫人,雪大了,該回了。」秀秀將一件外袍披在我肩上,柔柔說道。
  
  我拚命壓抑著酸脹的眼眶,微笑道:「今年的雪來得尤其早啊,我還想再多望一望。」
  
  秀秀將手掌放在滾圓的肚子上面,微微歎了口氣,卻只能由著我的性子
  
  不知過了多久,雪漸漸停了下來,我又摸出那錦盒在懷中觀望,不知為何?無數次打開都好似瞧見他的面孔衝我揚眉微笑……
  
  其實有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瘋了,又或者別人認為我早已瘋了,總之我每日在得月舫徘徊,不管是颳風下雨,陰天打雷。
  
  許是手凍得麻木了,又或是想得太入神了,錦盒突然滑出,掉在了雪地之上,而那玉石也從盒中滾了出來……
  
  我忙伸手去撿起來,小心翼翼地重新擺入錦盒之中。
  
  可就在我放回之際,卻發現盒底有個異物,我拿出來瞧,原來是一封短小的信箋,我急忙打開一瞧,頓時僵住……
  
  宣容吾妻,鑒於要事壓身,暫不相見。十八之後,為夫定拋捨一切,日夜相伴,寸步不離。夫留。
  
  我雙唇顫抖,渾身冰涼,這是冉逸留給我的字條,我竟然從未發現,若是我早些發現,會否就沒有此時這般遺憾了呢?
  
  隱忍了無數個日夜的淚水終是滑過我的臉頰,竟然好似要燙傷我一般,身體的第一個角落都跟著疼痛萬分,連身體都無法直立,最後我哭倒在了秀秀的懷中……
  
  這時,我才意識到,興許此生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接下來的三日,我不吃不喝也不睡,淚水果真像我想像那般,日夜奔騰不息、如何都流淌不完……
  
  從冉逸別後,並不是我不哭,而是我所有的淚水都被自己留存著,直到再也無法繃忍之時,傾巢而出,將我殺得片甲不留。
  
  我再未回過怡心院一步,這些日子來,我除了在得月舫空守,就是在清思院關門靜思,因為清思院裡有我們的回憶,只是我們兩個人……
  
  我偶爾也會移開牆上的石塊,看一眼晉安河,可是只是那一眼,卻總是讓我閃現出恐怖而又不願去回想的記憶,我真的好怕好怕。
  
  待我流淚到第三日之時,我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只是變成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我甚至記不得每個人的樣子,腦海中張張都是模糊的臉,唯有一張清晰,那就是的冉逸那似笑非笑的臉。
  
  這時,我才意識到,哭瞎了眼,並不只是煽情的台詞,而是真有可能發生的。又或許是潛意識當中,我根本不再想看到除了冉逸以外的每一個人罷了。
  
  那一天,所有認識我的,我認識的,全都來探了一遍我,甚至包括我一直忌憚的齊王。
  
  儘管,他們不開口說話之時,我根本就認不出他們是誰。
  
  即使我知道他們是誰,我也不想多說一句話,更不想聽他們說話。我突然發覺自己活在了一個忘我的境界,我也許根本就是宣容,我甚至能感覺到他以往對冉逸的深深愛意。吳精彩或許只是我的一場荒唐舊夢罷了。
  
  很是奇怪,當你的心死了,居然就誰也不怕了。
  
  就像我此生都從未似眼前這般坦然地面對過齊王。
  
  「容兒,我知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語氣中聽來,齊王今日尤其慈愛。
  
  我淚痕未乾,淡然笑道:「多謝王爺探望。」
  
  齊王搖頭歎息,「我知你心中怨恨於我,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依舊掛著笑意卻不想言語,也不知說些甚麼?
  
  「我一心只想著冉家能千秋萬代,可是自從逸兒……逸兒他……」他頓了頓,而我突然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呼吸尤其困難。
  
  王爺又道:「我這時才發覺,自己只是一個老人,只想妻兒平安陪在我身邊,而眼下,這卻全是奢望了。」
  
  我依舊不語。
  
  我不知此時的齊王是否老淚縱橫,可是我卻清楚聽到他聲音在哽咽:「我對不住你們,你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可若是逸兒看到你這般,我想他也不會安心去的……」
  
  我陡然憤怒,吼道:「甚麼去?去哪?去哪他都不會丟下我的!」淚水再一次在我面上肆意,可這一回卻異常的苦澀。
  
  那日的我突然發瘋,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王給轟出了清思院,之後在大院中嚎啕大哭。
  
  第二日清晨,我與秦修從話別。
  
  這一日,我異常冷靜,停下了眼淚,視線也清明了不少,至少能辨出來誰是誰了。
  
  秦修從大驚,「宣容你一個婦人家,要去哪裡?」
  
  我淡笑,「我只是想四處遊玩一番,這陣子真是讓大家都操了不少的心,我離開你也可以好好透口氣了。」
  
  秦修從語氣陡然變冷,「宣容,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我乾笑了一聲,突然發覺,勾起嘴角都是這般困難呢?我歎了口氣,輕道:「將軍,你知宣容的性子,這府中坐吃等死的日子,我真的是過到怕了又怕。您就允我這一回罷?」
  
  秦修從卻也找不到理由來勸阻,終是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現下局勢穩定,我又剛好得閒,你想去哪兒,我陪著你。」
  
  我忙道:「不,將軍,實則宣容也未想好,到底要去何方,只能是走到哪是哪?將軍您國事壓身,斷不能陪著宣容發瘋。更何況妹妹還需要你的照顧,您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秦修從終是無語反駁,最後說道:「那我派人與你相隨,羽坤那丫頭可好。」
  
  我笑了笑,「將軍別說笑了,人家新婚燕爾,你就甭那麼鐵石心腸去拆散人家了。」
  
  「那我讓老四跟她與你一起同行。」秦修從依舊固執。
  
  我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說道:「老四那張嘴啊,你這是讓我去玩呢,還是讓他跟他置氣呢?」
  
  最後,秦修從聲音冰冷道:「那我讓二庸隨行,這回你再不要強加理由來推拒了。」
  
  我歎了口氣,卻也真的沒有再推拒。
  
  當夜,秀秀與香兒早早睡下了,我留了個簡短字條,整理完行裝,最後一次看了看這清思院,便獨自離開了將軍府。
  
  我其實不知道去哪,只想將我與冉逸走過的路都重新再走一遍罷了,哪裡累了,就在哪裡歇下,不看日子,不想明天。
  
  我同上回一樣,挪開大石,乘舟在晉安河上順流而下,所有的路程與我同冉逸逃難的路途都一模一樣。出城時冉逸的裝扮,那身新婚喜服,還有他在河邊洗臉時那鬱悶的樣子,每每想到都還會讓我忍俊不禁,可微笑的同時,心間又有一塊是疼痛的。
  
  林間的破廟,甚至我去求醫的村莊,所有的一切,只要我們經歷過的,踏過的土地,我全都重新走了一遍,甚是是我們第一次纏綿之地。太多太多的記憶,在我腦海中盤旋而出,我拚命拚命地去回憶與他在一起的種種,日日都要再重新回想一次,因為我怕不知甚麼時候,記憶的顏色會變淡變淺。所以我要日日都溫習,才能讓那些回憶在我的腦海中始終鮮活真實。
  
  不知停停走走地過了多少個日子,我終於是到了滄南,我在滄南修整了多日,又開始了去往下一個我們記憶中的地方。
  
  最後,我終於來到了那溫馨的三口之家。
  
  我在院前徘徊多時,而這門庭緊閉,未有人影晃動。我瞇著雙眼,有些擔憂,萬一他們搬離了此處,可如何是好?
  
  這時,有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問道:「夫人,你這是等人麼?」
  
  我點了點頭,溫和問道:「請問這戶人家的主人去了何方?」
  
  那婦人搖頭道:「他們一家三口早不住在此地了,幾個月前就搬離了此處了。」
  
  我心頭一滯,忙問道:「請問下,這裡可有人住,幾年前我在這裡借宿過,有一些舊物拉在這裡。」 說是舊物,實則我只不過是想再瞧瞧我與冉逸結為夫妻的屋子罷了。
  
  婦人仔細地想了想,說道:「好似有的,可是日頭裡我們都沒見過,夜晚卻亮著燈火。」
  
  我心頭一鬆,又問道:「那請問下,這一家三口搬到了甚麼地方?」
  
  婦人想了想,說道:「不遠,就鄰村。」
  
  我謝過婦人,就坐在門前等候,誰知竟然不知不覺地扒在膝上睡了過去。
  
  我被凍得睜開雙眼之時,已是月上樹梢了,這屋內的人也未有歸來。我百般無聊,又冷又餓,沒法子,我就牽馬去了趟鎮上,填了填肚子,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第二日,我在鎮上給那一家三口買了些手信,又給那小娃娃買了件小衣衫。可拿在手中,又有些好笑,我竟然還是照著三年前的尺寸來買的。我想了想三年過後,那小姑娘該有多大了呢?後來挑了件紅花小襖,忍不住去想那姑娘穿著小襖的俏皮模樣。
  
  這一回,我沒有回小屋,而是照那婦人說的大概方位去尋那一家三口,將手信遞到,再回去等候。
  
  待我在問了數人之後,終於尋到之時,已經是晌午之後,遠遠地瞧見一個婦人正在餵著院中的雞,一個男人在她身後,劈著柴,我雖然眼神不是那麼好,可是遠遠望去,不是那對夫婦又是誰?
  
  我在院外大喊一聲:「大哥,嫂子……」
  
  院內的人同時僵住了身體,我又道:「三年前,我借宿過你們的小屋。」
  
  那大哥手中的柴伙倒地,那小嫂子也忘記了喂雞,同時怔怔望了我,繼而他們又同時奔了過來,笑道:「哎呀,這真是緣份哪?」
  
  緣份?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我可是存心來尋他們的,何來緣份一說呢?
  
  我笑道:「大哥,嫂嫂,你們家的小丫頭呢?我還給她帶了件小衣服,也不知這孩子長多高了,快叫她出來穿上給我瞧瞧大小。」
  
  那大哥笑著說道:「她啊,被……啊……」他陡然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啊」了一聲就沒再言語。
  
  我疑惑地望著他,他娘子接過話來,說道:「這孩子野著呢,這會兒啊,不知跑哪裡瘋去了。來來來,先進來暖暖身子罷。」
  
  我「哎」了一聲,就跟進了屋裡。
  
  我喝了口熱湯,頓時週身緩和了起來,我問道:「嫂子啊,你想問下,你們原先的小屋裡現下住的是甚麼人?」
  
  那大哥正想言語,又被他娘子瞪了一眼,「我們女人之間說些貼心話,你在這裡摻和甚麼?忙你的去。」那大哥撓著頭悻悻地出去了。
  
  我看著這對恩愛夫妻,不禁勾起了嘴角。
  
  她望著我的臉,笑道:「怎麼了瘦了這許多?」
  
  我摸了摸臉頰,淡笑道:「最近害了場大病,這才好起來。對了,嫂子,那小屋現在住得是甚麼人?」
  
  她面色一滯,笑道:「沒有啊,從我們搬到這裡來,就一直空著呢?」
  
  我疑惑道:「咦,那為何我聽說那裡夜裡時常點著燈呢?」
  
  她頓時有些尷尬,忙道:「那是偶爾你大哥回去取些東西,所以就時常讓別人瞧見燭火。」
  
  我「哦」了一聲垂下了頭。
  
  這時,她突然定定地望著我,「妹妹,你的雙眼這是怎麼的了?」
  
  我笑了笑,「眼疾犯了,總是瞧不清東西,過些幾日就好了。」
  
  其實我說過幾日,實則我真不知幾時能恢復,不過有時想想這般也挺好,世間一切朦朦朧朧,在我眼中都變得特有美感。
  
  我突然想起來,又道:「嫂子,我可不可以回小屋去瞧瞧?」
  
  她並未驚奇也未問我原由,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成,哪時都成。」
  
  我鬆了口氣,瞧向窗外,竟然天空飄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真的似鵝毛一般在空中肆意。
  
  她也望著窗外,幽幽說道:「這樣的雪,沒個一天一夜那是停不下來的,今夜,你還是先在這裡歇下罷。」
  
  我點了點頭,一股涼意襲來,我不自覺地拉了拉襟口。
  
  當晚,那小姑娘還是未歸,我焦急問道:「嫂子,丫頭到底跑哪去了,這麼大的雨,是不是得出去尋尋啊?」
  
  她無所謂地說道:「放心好啦,她定是在王嫂家裡,一會雪小點,我就去接回來。」
  
  我點了點頭,踱到院中,萬物已經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在我的眼中彷彿煙霧繚繞,更加的妖冶美麗。
  
  耳旁彷彿又想起冉逸的話語,「我有些羨慕這般的生活。」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甚麼樣的日子對我來說,都是一汪死水。
  
  這時,嫂子在屋內喚我,「外頭涼,別凍著了,快些回屋吧。」
  
  我戀戀不捨地回了屋裡,她正踩著木凳翻著甚麼東西。我仰首問道:「嫂子你這是在做甚麼呢?」
  
  她回首笑了笑,「我見你衣衫單薄,給你找件厚衣服。」
  
  我心頭一暖,輕道:「不麻煩嫂子了,我真的不冷。」
  
  她依舊不理,執意地繼續翻找著,我站在下首擔憂地替她扶著凳子。突然一件墨藍色的衣衫飄了下來,蓋在了我的頭上。
  
  我以為她這是丟給我的,誰知,我拽過衣衫,抬頭望去,她依舊還在用心翻找著,我笑了笑,原來她壓根不知掉下了這件。
  
  我拿著衣衫,伸手遞過,說道:「嫂子……掉了件……」可是當我將那墨藍色的男子衣衫舉過眼前之時,陡然心間像是被捶了一拳,連整個人都在跟著顫動。
  
  千萬種念頭齊齊向我壓了過來,我顫抖著抖開那件長衫,淚水頓時脫眶而出……
  
  …………
  
  我憑著自己的方向感往小屋奔去,不爭氣的眼神讓我不知在雪地裡跌倒了多少回,可是不管我如何跌倒,摔得多疼,多傷,我依舊還是頂著漫天的雪花狂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要快,快,一定要快……
  
  冷風夾雜著雪花往我的面頰呼嘯,這些對我來說,都不足以讓我停下或者放慢自己的腳步,我胸間似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感受不到冷,亦感受不到疼……
  
  待我終於望到那小屋裡暗淡的昏黃燭火時,連熱淚都彷彿是凍滯在我的臉龐,那……是我們結髮的小屋,而我卻在門前滯住了雙腳。
  
  半晌,我喘著粗氣,用力地拍打那木門,一腔地柔情蜜意,竟然換成了憤怒的大吼:「冉逸,你個王八蛋,你看我會不會殺了你!」
  
  屋內絲毫沒有動靜。
  
  我的心蕩到了谷底,繼而還是拚命地拍著木門。從開始的吼叫變成了淒淒的哭訴,可門依舊是未開。我挫敗地坐在了地上,捂臉痛哭……
  
  「宣……容……」一聲溫柔的低喚,彷彿是穿越了千年的風雪,落入我的耳中。
  
  我抬首望去,風雪之中,那是一張我日思夜想的俊美面容,此時正喘著粗氣,一臉驚慌地望著我。他吸了口氣,又道:「我方才去送那丫頭回家,未曾想,未曾想……」
  
  我蹭得起身,雙手捶在他胸間,怒吼道:「你個王八蛋,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我從憤怒變成了痛哭,一直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冉逸僵直著身子,在風雪之中緊緊地擁住了我。
  
  哭到累了,淚也干了,我在他懷中仰首道:「你真的打算讓我等到死去麼……」
  
  冉逸墨發上浮著片片雪花,垂首笑道:「我知你會來……」
  
  「那我要是不來呢?」我又問道。
  
  冉逸勾著嘴角,淡淡地說道:「那我便回去尋你。」
  
  …………
  
  風雪漸漸停歇,冉逸突然彎腰將我扛在肩頭,一腳踢開木門,將我丟在了床榻之上,用棉被將我捂緊,然後整個人壓在棉被之外,扶著額笑著瞧著我。
  
  我見不得他這般洋洋得意,猛得將他按倒在身下,瞇起眼睛望著他,他卻故作羞怯狀護著自己的襟口,笑道:「娘子,你……要做甚麼?」
  
  我勾起他下頷,嘿嘿笑道:「官人莫怕,我溫柔些待你就是了……」
  
        ----全文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4:56

正文 番外冉世子

    這世上,父王是最瞭解我的人。

    所以他放任我在這三年來萬事不理去尋找宣容。

    只有三年,父王默許只有三年,若是依然無果,我必須回來京城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我點頭,因為我對宣容不死心。

    那個蠢女人又自作主張,搞出這些無聊的舉動。現下我對她滿腔的憤恨無從發洩,唯有踏遍夜南國的任何一片土地去尋她。若是讓我尋到她,我絕不會輕饒於她。

    可是三年過去了,我依舊尋不到她丁點兒的蹤跡。

    不久,父王查出嚴氏尚有餘黨,繼而布下暗局,勢必將嚴氏一網打盡。父王說要用我娶妻作引,我堅決反對。可是轉念一想,這也未嘗不是一次好機會。

    若是那女人心中有我,定會回來,若是她還是不歸來,那麼我……我還得接著尋她。

    我上輩子是否欠這個女人的,為何接二連三地讓人費神?

    我與父王日夜部署這次打狗之局,勢必做到萬無一失,一網打盡。

    婚期一日日近了,依舊沒有宣容的半分消息,我也越來越焦心。

    直到有一日,我在京城街頭瞧見宣容同秦修從並肩而行,有說有笑。我頓時怒火直湧上了心頭,這個瘋女人,居然見秦修從都不見我?

    不過,氣歸氣,她既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說明她心中還是有我的。想到這裡我又鬆了口氣。

    婚期將近,這種如雜草般瘋狂生長的思念幾乎將我折磨瘋掉。實在忍不下,半夜裡,還是偷偷跑去怡心院瞧了一眼她。

    她居然病了,睡著的樣子那般孤獨,濃密的睫毛上似乎還掛著薄淚,我的心也跟著猛得一抽,這讓我的恨意陡然就拋到了九宵雲外,只想將她擁進懷中。

    可我不忍吵醒她,只是這般瞧著她,瞧了許久許久,直到第一聲雞鳴,我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回到王府後,我睜眼閉眼全是她的模樣。

    一想到宣容瘦了一圈的小臉,我就開始擔憂,她身體好些沒?她哭了沒?

    最後實在放不下,我提筆給她寫了幾句,差下人將我尋回來的黑玉一起交給宣容。我想,她瞧見信後,就再不會胡思亂想了。

    我有跟秦修從交待過,明日,一定不能讓宣容出現,因為實在太過於危險。

    可是第二日,當我隱在人群中瞧見她那虛弱的樣子時,我真是對秦修從另眼相看了。

    他可以指揮千軍萬馬,就是獨獨指揮不了這個女人。

    我在人群中瞧見她佯裝堅強的樣子,我的心頓時揪在了一起,為何她會來?難道說,她根本未瞧見我留給她的話?

    我看見那一身鮮紅的男人,易容術真是高明得不得了。我遠遠瞧著他,不禁在想,今日若是我穿上一身艷紅,是否看起來也會這般呆傻無比?

    我想宣容一定會這麼想。以往,她不止一次同我提過,生得再非凡的男人著一身火紅的喜袍都是會顯得呆愣。

    我想起宣容說這話時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幸好那一身火紅的不是我。

    可是在我看到宣容同那身火紅的男人相視無言之時,我就再也笑不出了。我瞧見宣容無助的模樣,恨不得馬上衝上前去將她擁進懷中。

    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惱火,這個平日裡看似精明的女人,居然瞧不出那不是我!

    在我看到她無助地靠進秦修從懷中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馬上將她拖過來狠狠地……狠狠地教訓她。

    就在我暗自懊惱之時,嚴氏的餘黨開始行動了。

    而我所有的心思卻全都放在宣容的身上了。

    我瞧著她與秦修從被擠散,瞧著她在人群中隨波逐流,可是我卻如何也近不了她的身,終於在她幾乎摔倒的時候,我才握住了他的手。

    這回,我再不會輕易放開。

    我拖著一臉茫然的宣容,將她固定在胸前,這一刻,我居然呼吸有些凌亂,內心有些慌亂。

    多久了?我多久未同她如此親密過了?恍若隔世般漫長……

    我原本一肚子的貼心話,可是到了嘴角卻說了一句:「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任由秦修從的手掌置於你腰間?」

    她顯然是被嚇壞了,滿目的驚恐,「我……你……」

    「我要責罰於你……」說話間,我便做了自己壓抑了三年之後,最想做的事情。

    宣容見推脫不開,順從地軟倒在我懷裡。我赫然想到懷中的女人讓我瘋找了三年,所有的怨氣一湧而上,忍不住在她柔軟的唇上咬了下去。

    她喘著粗氣瞧著我,我突然又有些心疼了,忍不住伸手去輕撫她被我咬得有些嫣紅的唇瓣,說道:「還是太輕易饒過你了。回頭瞧我如何收拾你?」

    原本以為她一定會乖巧地撲進我懷中,誰知這瘋女人居然狠狠咬在了我的手指之上……

    我微笑地看著這個狠心的女人,竟然尋不來一絲怒氣。

    半晌,她陡然鬆開牙關撲進了我的懷中……

    我突然有些慌亂,莫名的慌亂。

    為了掩飾這種慌亂,我甩了甩手指,笑道:「你這是想謀殺親夫麼?」

    宣容果然有些心疼地問道:「還疼麼……」繼而將我手指在手中揉了揉。

    我真的是愛極了宣容那副把旁人當孩子看的模樣。我故意抓住她的手摁在胸口,低首輕道:「這裡還痛得緊呢……」

    她果然沒好氣地低聲道:「三年未見,你還是這般輕浮。」

    她就是這般模樣,別人正經時,她不正經,別人不正經時,她反而又開始假正經了。

    說話間,好似樓台之上一片混亂。

    我雙手撫在我的面頰,垂首將額頭抵在她額間,輕聲道:「你乖乖地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忙伸手拽住他,緊張道:「此生我再也無法承受與你分離,你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

    我將她緊擁在懷中,柔聲道:「我發誓,此生,這是我冉逸最後一回離開你,從今往後,我定不會再離你宣容十步之外。」

    只是當時的我沒有想到,這卻是我同宣容的又一次分離。

    樓台之上嚴氏的餘黨殺紅了眼,而且各個身手了得。可畢竟禁軍人多勢眾,父王又籌謀得滴水不漏,嚴黨幾乎都被剿殺個乾淨,誰知卻有一個未嚥氣的黑衣人揮劍刺向父王……

    情急之下,我撲身過去擋下了一劍。

    黑衣人手力其大,我與他一起落入了晉安河中。當時的我並未想到死,我也從未想到自己會死。可是當我墜入冰冷的河水中時,我卻有些怕了,怕以後再也不能見到宣容微笑的樣子。

    其實我的傷並不重,只是被湍急的河水沖出了數里。後被我的暗衛尋到之時,也不過半個時辰之後。

    我阻止了暗衛去通知父王。

    父王瞭解我,我亦最明白他。

    三年期限已到,他決不會再允我任意胡為,所以我不能回。

    我在晉陽城裡的一個小別苑養好了傷,就找人去給宣容帶消息。可是讓我想不到的是,我的父王果真不是一般人。

    他的聰慧,無人能及。

    父王真是太瞭解我了,他一定知曉了我的小把戲。他也知曉我一定會去找宣容,所以他派人日夜監視著宣容,我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當我知道宣容整日在得月舫留連等我,我焦急萬分,卻又無法走近她一步。

    父王實則還是寵愛我的,他知曉我小把戲,卻不急著揭穿我。

    可是我終究是要辜負他對我的期望了,因為我答應過宣容,定不會失言,我要寸步不離她左右。

    可是眼下,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若是向父王低頭,就怕日後我再見不上宣容一面。

    思來想去,將心一橫,離開了晉陽城。我定要讓父王知道,我是鐵了心不會回去了。

    我沿著同宣容一起避難的路行走,儘管萬般不捨,可我始終堅信,宣容亦總有一日會追上我的腳步。

    謝天謝地,宣容沒有讓我等太久。

    在冰雪消融前,居然讓我在風雪之中瞧見了她瘦弱的身影。儘管她語氣不善地嚷著「要殺我」,可我還是激動得不能言語。

    現下,她完好無損,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身側。

    而且她從清思院的暗門離開,碰巧又繞過了父王的暗人,我真真是鬆了一口氣。

    宣容熟睡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將腳壓在我身上,每每都將我驚醒。我挪了挪身子,她又一個翻身貼了過來,真是拿她沒法子。

    這幾個月來,她真的受苦了,每每想到她是如何渡過這段日子,我的心就跟著隱隱地痛。

    我撫過宣容面頰上的髮絲,她睫毛輕輕顫了顫,好似要醒的模樣,結果又睡了過去。

    我忍不住將她攬入懷中。

    半晌,我將她的被子緊了緊,披衣下床,在燈下提筆。

    「兒臣不孝,妻面醜,恐驚擾母親,暫不敢相見……王八蛋,誰丑?」不知幾時,宣容立於我身後瞧了半晌,我居然一點未察覺。

    我呵呵一笑,故意說道:「我說的可都是實情。」

    宣容也不惱怒,坐在我的腿上攬住我的肩頭,說道:「好漢無好妻,懶漢配花枝。我可是很有風度的,讓你做好漢罷……」說完便笑著鑽進了我的懷中。

    屋外是漫天的風雪飄搖,屋內是宣容的嬉笑耳語,此生這般,我心足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5:13

正文 番外秦修從(一)

    我對不住這個女子。

    她可以為我生為我死,可我卻無法給她要的。

    她爹臨死前將她托付於我,可是我想她卻是誤解了我,我只當她是親人,根本未有一絲男女之愛。

    我知她心中不甘,她怨恨宣容,實則她真的怨錯的人,宣容與我不過是一對假夫妻罷了?

    我很明白皇上的心意。不過,儘管宣容與冉逸兩情相悅,可是皇命難為,這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能反抗的了的。

    更何況,既然我們全都明瞭皇上的用意,這命就更不能抗了。

    再難,我們都要應下來。

    本來我們是想著待局勢穩定下來再回皇上稟明,可是夜南國局勢一直很混亂,我們就一直這般拖著不能言語。

    我與冉逸識得多年,我深知他多疑的性子。宣容在我府上,他也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

    我為了打消冉逸的多疑,唯有再娶一門夫人來讓他寬心。只是沒想到會給宣容帶來這麼多的災難。又或者說讓我認識了另一個不同的宣容。

    當時,我卻沒有想到自己這般一個錯誤的決定,同時害了兩個女人。

    宣容也一直竭力維持著大家閨秀端莊,每每被紅瑤欺辱,總是忍氣吞身,不言不語。她這般模樣同兒時真是一模一樣。

    兒時,冉世子故意逗弄她時,她就是這般模樣。

    可宣容自從害了場大病之後,性情大變,不僅不再忍氣吞聲,甚至找姦夫來毀掉紅瑤清白的這種狠毒之事都做得出來。

    那日,我聞到紅瑤的屋內有一股異常的香氣,心下瞭然,忙趁著無人將那陌生男人藏在窗口之外。紅瑤在我眼前落著淚,我心中思緒翻滾,卻也不知如何言語。

    宣容沒一會兒就來了,我心中清楚這一切都是她設計安排的,可是對她,我卻也不能說甚麼?

    兩個女人這般爭鋒相對,我左右為難,著實比帶兵打仗還要難上萬倍。

    我心中愧對紅瑤,可是卻也不知如何補償於她,因為她要的,我給不起。

    從那時起,紅瑤也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我從她們平靜的互望之中,看到了仇恨的暗湧。而宣容近來的性情大變讓我頗為傷神。

    她不僅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窺**,還在酒後對我……

    總之,這一切均很詭異,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呢?而這些疑惑,對冉逸我又無從提起。

    那夜酒後胡言之後,宣容又開始足不出屋,好幾日之後,我終於是在荷塘那兒瞧見正在跟下人說笑著的她。

    她笑意未收,雙眸清亮地望著我。想到那夜自己險些失控,越了禮數,我沒來由的心間有些緊張。

    我正想同她好好說上幾句話,誰知她就故意迴避了。望著她的背影,我居然有些莫名的失落。這種莫名的失落讓我有些煩惱。

    不久之後,屠相和居然私自調兵圍剿山賊,我大怒,立即帶著刑末念雲去擒屠相和。可沒想到的是,宣容居然大著膽子出了府,在城外候著我了。

    我執意不讓她隨行,可是她卻任性地說只要她能駕馭那匹馬,就讓我點頭允她隨行。

    宣容自小就沒碰過馬,所以我心知她不會騎馬,就點頭允她。誰知,她居然真的大著膽子跨上了馬。我有些不解地望著洋洋得意的她,可是沒一會兒,那馬兒卻突然發起了瘋來。

    我急忙上馬追趕她,這一刻,我才發覺,自己根本不能也不想瞧見宣容受到一絲的傷害。

    馬兒越跑越快,當我最終將宣容從癲狂地馬背上拉回自己的懷中時,她顫抖的身體伏在我的胸口,我卻突然發覺,自己根本不捨得再將她推開我懷中分毫。

    最後,我還是允了她與我們一路隨行。

    那次在黑風山的經歷讓我對眼前這個女子又多了幾分不一樣的認知。原來嬌生慣養的她也有淡定勇敢的一面。

    最後我們沒動一兵一卒便救出了所以被扣押的官兵。這回,我可當真對她另眼相看了。而我心中明朗,對宣容,我已經在心底燃起了異樣的情緒,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這一日,我在荷塘之上試探性的詢問宣容,顯然,關於過往,她果真是忘卻了大半。我不知該喜還是憂?

    當我正想將過往細訴之時,她卻突然貼近我的身前,說道:「我不信,將軍腦中從未出現過宣容的模樣,或微笑或哭泣,或……未著寸縷。」

    我見她雙唇張合,頓時將想說的話盡數忘卻了,不禁有些口乾舌燥,甚至還想狠狠地將她摁進懷中,吻上她的雙唇。

    正當我已經要這麼做之時,冉逸卻出現了,我頓時鬆開宣容,心中很是不安。

    我與冉逸深交多年,我知他雖然面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實則眼神之中卻透出了濃濃的怒意。宣容似乎也有所覺察,忙恭敬退了下去。

    冉逸望著宣容的背影,目光有些森冷。

    之後的日子,冉逸鮮少過府,我心知他定是為荷塘上瞧見我與宣容的親密而刻意疏離。

    此後,怪的是,宣容同紅瑤卻變得異常親密起來。由於這一陣子事物繁忙,我也未加留神。

    沒過多久,果真有事情發生。

    宣容同紅瑤一起上香回來,卻扭傷了腳。宣容並未說是否與紅瑤有關,可是我的心中卻帶著一些疑惑。

    宣容受傷之後,待我亦冷淡了下來。而我卻每日稍有工夫便不由自主的來到怡心院,儘管宣容對我總是不冷不熱,我還是覺得瞧上她一面後,才能安下心來。

    這天夜裡,輾轉難以入眠,我又無法自控地來到了怡心院。

    下人敲門,卻沒有動靜。心知宣容歇下了,可是我還是不想離去。沒一會兒,居然聽到屋內發出一聲驚呼。我突然一驚,忙叫宣容的名字,可是宣容卻沒有一絲動靜。

    我焦急不已,一腳揣開木門,就衝了進去。

    誰知,宣容居然在沐浴之時睡了過去。她在屏風後面開始催促我離去,我甚是氣憤,可是到底是因為她在浴桶裡睡去,還是她催促我離去的言語,我卻不得而知。

    總之,我沒有離去,而是氣憤地邁步到屏風後頭,怒道:「這些日子,你如此躲避我,當我不知麼?」

    她低下頭,用恭敬而又刻意疏離的語氣說道:「將軍多慮了,宣容不敢……」這卻讓我更加的惱火。霧氣裊裊之中,她面頰透著一種不尋常的緋紅,而在我看來卻像是一種蠱惑的邀約。我完全不受控制地湊上前去想狠狠吻上她的雙唇。

    誰知她卻突然冷聲道:「將軍自重——」

    我想到冉逸,心中頓時清明,忙道:「我……不知自己的心思,我只想要看看你,聽聽你說話……」

    她異常平靜地說道:「那將軍唯有自己去聆聽自己的心思了,有了答案再來尋宣容吧。」

    我頓時如夢初醒,是啊,不管如何,我定要先同冉逸說個明白,才能去面對自己確實被眼前這個女子奪了心魄這件事情。

    第二日,我便去尋了冉逸。

    我將宣容近來的一些反常行為說與冉逸聽,冉逸只是皺眉聽著,半句亦未言語。最後我說了一句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世子,若是宣容改變心意,你會如何?」

    其實說了這句話,我覺得很對不起冉逸,可是一想到宣容的面容,我卻沒有一絲後悔。

    冉逸折扇一收,唇角依然帶著笑意,雙眸之中卻冰涼一片。他笑道:「將軍幾時變得如此婆媽?你我之間,言語無須拐彎抹角。」

    而我正想言語之時,冉逸卻忽然說道:「她若是變心,我會殺了她。」

    我心頭一滯,正想開口,他卻突然仰首一笑,「不就是一個女人麼,本小王才不會放於心上。」

    冉逸此話半真半假,我卻聽不出那背後的暗義。

    冉逸又道:「若是宣容變了心,我定不會再強求,你我還是兄弟。」

    我心頭一鬆,「好兄弟!」

    可是我明白,自己確實是辜負了冉逸對我的信任,而冉逸表面上雖然毫不在乎,可實則卻慢慢疏遠了我。將軍府也漸漸瞧不見他的身影。

    之後的日子,我與宣容相處得頗為融洽。可惜好景不長。

    那日,當我聽到下人說宣容與紅瑤雙雙失足落入池塘之時,頓時心間抽在一起,瘋了一般衝到池塘,想都未想就跳進了荷塘。當我將她從水中救上岸邊,瞧見她睜開雙目望向我時,我心頭狂喜,將他緊緊摁進自己的懷中,這一刻,我才發覺,宣容已經深深地種在了我的心上。

    我欣喜之餘,卻忘記了紅瑤。當望見紅瑤含恨射向我的目光之時,我想,是時候挑明一切了,我不能再讓紅瑤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對她,對宣容都是不公平的。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將自己戀上宣容之事說於紅瑤之時,她卻有如被抽掉靈魂一般,赫然舉起案上的剪刀欲死在我眼前。我見她如此模樣,唯有日日陪在她身旁,希望她能在某一日,想通這其中緣由。

    這些的日子又讓我冷落了宣容。心中的愧疚漸深,而我卻無法抽身。

    沒等幾日,居然等來了聖旨。

    出征之日甚急,宣容果然沉不住氣,不停地往書房跑。我見她那般模樣,面上故意不理,實則心中明白,若是沒有刑末念雲在旁,我還真想將她攬進懷中好好疼惜。

    當夜,我終是被宣容堵在了書房,她極其大膽地挑逗試探我,卻在我伸手解開她腰間繫帶之時,面頰緋紅,嬌羞不已。

    她到底是個甚麼樣的女人?

    出征當日,我並未叫醒熟睡的她,因為我不想看著宣容為我送別,我怕自己會不捨。可果然,就在我剛踏出怡心院之時,就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5-6 01:05:31

正文 番外秦修從(二)

    讓我未曾想到的是,居然與宣容再見面卻是歷經了如此多的磨難之後。

    外戚干政,冉氏江山搖搖欲墜。當皇上將我指向滄南之時,我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只是未曾想他們會如此狠絕。

    當我知道將軍府的變故之後,就立即派人暗中回京,結果卻給我帶來了驚天的消息。紅瑤慘死,宣容沒了蹤影。我四處差人尋找宣容,卻依舊毫無蹤影。我不惱皇上,我只惱這亂世,更加惱我自己,或者早些聽從王爺的話,將軍府或許不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沒幾日,齊王便尋到了我。這一切對他跟對我來說,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一定要推翻嚴氏,才能真正地將江山穩固。我同齊王商議出嚴密的策謀,勢必一舉將嚴氏剷除。

    同齊王會面的日子一直未見到世子,這讓我有一絲僥倖,我心中甚至還有個奢望,也許……宣容……還活著,當然只是也許……

    又過了一些日子,當我知道宣容即將要到達臨安之時,我竟然雙手有些微微顫抖,她活著,真的活著……

    我必須要立刻見著她,剛想到這裡,我就帶著秦四兒快馬加鞭地出城去接她。

    人群之中,我一眼就望著了一身素衣、脂粉未施的宣容,這一刻,彷彿心快要跳出了胸膛,甚至握不緊手中的韁繩。我知道宣容同我一樣慌張,我清楚望見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卻倔強地含在了眼底。這樣的她,讓我的心一陣揪痛。

    我將她撈上馬,鎖在懷中,一種闊別已久的熟悉氣息傳來,我只能將下頷靠在她的肩上才能稍稍按捺自己奔騰的相思。

    我將宣容鎖在懷中這一刻,才發覺,甚麼江山,甚麼將軍,江山是誰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守著懷中的女子平淡地過完一生。

    可是我已經應下齊王,我不能半途抽身,更不能自私的只顧自己。天下百姓連年受著戰爭之苦,我相信剷除嚴氏後,至少百姓能過上平靜的日子,也唯有如此,我同宣容也才能過上真正的平靜日子。

    自從見回宣容,原本我滿心歡喜,可是漸漸發覺宣容有些異常。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煩亂,我希望不要是我預見的那種情形。

    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憶起了從前,我定不會攔著她。儘管如此,我還是在心中自私地希望宣容永遠不要想起以往的一切。

    可是當二庸將宣容的一切告訴我之時,我才突然感覺到深深地恐懼,我想,此生,這個女人再不屬於我了,或許她的心根本就從未屬於過我。

    我深知宣容的性子,這次她選擇躲起來。只是我未曾想,這一躲,她居然真的躲了三年。

    起先,我抱著僥倖心理,或許,宣容想過些平靜日子。或是她想通了,只要她一句話,甚麼將軍府,甚麼天下百姓,我可以拋開一切陪她過她喜歡的日子。

    可日子久了,我不得不面對宣容躲起來只是為了逃避我的真相。我見冉世子日日爛醉,實則我心中卻也並不快活,這場仗我還未打,便已經輸了。從頭至尾,我才是他們兩個人的阻礙。

    宣容,這個我秦修從唯一愛過的女人,此生,我注定要失去她了。

    我知道宣容定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一直躲了這麼久?唯有打消她的顧慮,她自然就能歸來。

    恰逢此時,皇上為老尚書獨女指婚,指來指去,居然又指到將軍府。原本我心有抗拒,可是想來,或許我婚娶了,宣容就能歸來了。這麼一想,我便應下了這門婚事。

    昭雪是個難得的好女子,她甘願屈居二夫人之名,一直以為宣容還會歸來,我在心中苦笑,卻也讓我漸漸對這個溫婉的女子另眼相看了。

    我秦修從已經對不起兩個女子,現下,我不想再辜負她。

    可當昭雪為我產下一子,宣容還是沒有半分消息。這讓我總是有些不安,甚至日日擔憂她是否遇到甚麼不測。

    最終,我又將二庸來盤問,他終是說出了一切。

    這個傻女人,我有時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甚麼?

    歷經了三年,我再一次看到她之時,她眼眶中含著淚,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撞抖著,我拼了命才克制住自己想將她用力攬進懷中的衝動。這個牽動我喜怒的女子,我該如何才能讓她重新露出笑容?這一刻,我才明白,我要的不是她的一生,而是她能在我眼前開懷的笑出來,那麼,我便此生無憾了。

    湖邊的綠柳隨風輕擺,宣容望著遠處,眉間微微輕蹙,我好想將他狠狠按進自己胸膛,可是我知道,我再也不能了,此生,都不能了。

    那日我同宣容說了很多很多,說我知道她與世子的一切,包括她們的從前,還有我的現在,我的妻子孩子。

    宣容終於點頭隨我回京,我的心也終於是放了下來。

    世子大婚本是王爺安排的一場暗局,所以我不能同宣容說,也不能讓宣容去。可是她倔強地一定要去那得月舫,我實在無法唯有帶她同行。

    此行兇險異常,我一直將宣容圈在我的身側。誰知,人群依舊是將我與她衝散開來。我顧不得那許多,拚命地想在人群中抓緊宣容的心,將她攬進懷中,不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

    可是,我看著她纖弱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遠到不見了蹤影。我再顧不上樓台的混亂,只能是拚命地想找到宣容。

    終於,我遠遠望見世子緊緊握著宣容的手,將她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看著宣容木訥地跟著世子的腳步跌跌撞撞,我看見世子眉間的眷戀、眼中的疼惜,我看見他覆上宣容的雙唇,我還看見了……宣容的淚……

    她的淚水如此晶瑩,如此透亮,刺得我雙眼痛得無法睜開……

    宣容,宣容,這個我一生中唯一愛的女人……

    我閉上雙眼,眼前赫然浮現出宣容坐在荷塘湖亭中的微笑模樣,那麼清晰,又那麼模糊,我想此生,她再也不會了,我也再看不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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