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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則慕]公主貴性(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6:45     標題: [則慕]公主貴性(全文完)

公主貴性 作者:則慕

內容簡介】:
我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行刺鄰國太子,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我成了他,他成了我。
除了國仇家恨,我們要面對很多東西,比如怎麼洗澡,怎麼如廁,最重要的是,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很有點尷尬。
他倒並不尷尬,只是常常忘記我是一個女人的事情。


看文提示——這篇文的最大問題就是:女主和男主之間對彼此的殺意都常常達到爆發的臨界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7:11

  第 1 章

  我潛入西泱國皇宮的時候正是子夜,月黑風高,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時節。

  而我要去刺殺西泱國現在年輕的太子,無泯君。

  小的時候我跟師傅學功夫,那時候他們對我說,小公主,你學這些,是為了強身健體,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現在連年戰亂,西泱國國王對東源國虎視眈眈,皇上又……總而言之,將來若是發生什麼不測,你也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

  當初我學三字經和說文解字的時候,都學的很慢,所以父王認定我是一個有點智障的少女,對我的一切管教都並不上心,誰知道我雖然不是個學文的料,卻是個學武的料,自蹲馬步開始到可以自若的使用各種武器,不過是花了短短十年時間。

  以前我曾看過一個話本,上面的劍客說「我七歲學劍,七年有成,至今未逢敵手」那時候我覺得很酷,卻不料有一日自己也有這樣的境界。我六歲學武,十年有成,在偌大的皇宮中亦不曾被誰打敗。

  對於我的善武,父皇初時欣喜萬分,後來因著開始跟道士修煉長生不老之術,逐漸變得迷信,那道士是皇后的人,對我這個小娘生的一直不喜,便有意無意說起我這麼善武,估計是煞星轉世,這連年不平的災禍也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為這一個「煞星轉世」,父皇又對我很有意見起來,好在我已經習慣被他有意見的對待,所以倒不怎麼難受,只是盡量不再使用武功,尤其在皇宮中。

  然,西泱國的野心一直很大,這一點並沒有因為我這個煞星的收斂而有所改變,而皇帝沉迷於長生術,皇后玩弄權勢,大臣聲色犬馬,百姓怨聲載道的東源國一點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西泱百萬大軍宛如每年冬日必至的西北風,浩浩蕩蕩的刮進了東源國。

  他們很快攻破柳城,柳城是東源國西南邊的地方,山清水秀,土壤肥沃,我們吃的最好的糧食便是每日從柳城絡繹不絕的運來的,我們穿戴的衣裳和首飾,也大多是那裡的布匹,和柳城女子的手藝。

  柳城離東源國都城——雲城並不太遠,看他們一路浩浩蕩蕩的架勢,最多一個月,最少半個月便能攻來。

  皇上因為長年食用藥物,身體早就不行,得知西泱國攻入東源國柳城的消息後,一時沒緩過勁來,一命嗚呼。我年幼的皇弟匆忙即位,皇后──應該是太后垂簾聽政,卻也沒有什麼好法子抵擋西泱國的軍隊。

  西泱國帶兵的人是太子無泯君,這個名字取得很不好,因為這導致了他的泯滅人性以及對對手毫無憐憫。

  破柳城後,關於無泯君的事情就傳開了,太監們慌慌張張的說起他,說他站在高處,不可一世,面容模糊,聲音沉穩:「東源國之人,降者不殺。不降者,無論婦孺,就地處死。」

  再後來,他得知父王因著長生之術而短命,居然談笑風生的吟詩:「空愛長生術,不是長生人。」

  短短兩句話,將東源國皇室的人說的抬不起頭來。對於這一點,我有些無奈,但卻並不多麼悲傷,對於東源國,我沒有什麼感情,對父皇也是。我對他的印象,不過是小時候他隨意的賜死母親,隨意的將我丟給一個不受寵的妃嬪撫養,那個妃嬪病死後,又再不管我。

  可東源國的百姓需要救贖,他們有些人即便是投降,也會慘遭殺害--東源國王室雖然懦弱無能,但百姓們卻很有骨氣,當初西泱國的軍隊進攻時,好幾次遭到百姓自發組成的護衛隊的攻擊,因此西泱國士兵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心存恨意,肆意虐殺。

  西泱國的士兵近在咫尺,但因著東源國王室還在,未降未滅,所以不算破國。但這樣的情況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直到前些日子,蒼老了許多的太后把我叫到她跟前,問我:「長宜公主,你是不是很恨我,還有你父皇?」

  「父皇母后生養我,我並無恨。」我老實回答。

  「只是也沒有感情,是嗎?」她無奈地笑了笑,「我始終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她在我面前跪下。

  我並不驚慌,我知道她跪下的原因是什麼。與之相比,她跪下,代價並不算太大。

  她說:「長宜公主,東源境內,武功如你者少之又少,惟願你能以此力,誅殺無泯君,替你父皇,還有這個國家報仇……」

  我答應下來,即便我對他們沒感情,然則我畢竟是東源國的公主,我生存十六年,實則並非是父皇的生養,而是東源國百姓的養育。我所食之米飯,來自鄉間農夫,我所穿之綾羅,來自坊間織女,我所住之宮殿,來自無數的民脂民膏。

  除了武藝,我並沒有其他的能力,丟入民間,恐怕生活困苦至極。然則我即便不受寵,卻還是過的不錯,這一切,都來自於東源國百姓的賦稅。

  我便用我這唯一所長--武功,去報答東源國之百姓。

  即便我知道,這次有去無回。

  *** *** *** *** ***

  無泯君現在已經回了西泱國,原因無他,西泱國皇帝西成帝病危,身為唯一太子,又是屢立奇功的年輕將軍,無泯君自然是接替皇位的不二人選。何況東源國風飄雨搖,他已經不需自己親自守陣。

  對他來說,現在守在西成帝身邊等他斷氣,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通過這麼多天的準備,我知道無泯君住在掌乾殿,看這名字就可以曉得此人是多不可一世,掌乾殿,他竟想把浩瀚乾坤都納於掌中。

  我小心翼翼的揭開屋頂瓦片,聲音很輕,無人發覺。偌大的掌乾殿中漆黑一片,我側耳傾聽,聽見細微而有序的呼吸聲,應該是已經入睡的無泯君,倘若他醒著,呼吸聲會紊亂些。

  我飛身下去,在幾個侍衛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打暈,事情進行的順利的出乎我的意料,我打開門,快速入內,步伐輕穩,悄無聲息。然後我向著無泯君的床鋪靠近。

  黑暗中無法視物,我只能隱約感覺到有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側躺著,抽出匕首,我一刀刺下,那個本該熟睡的人卻在千鈞一髮之刻翻了個身子,我力氣用的太大,匕首又極為鋒利,他逃脫而走,匕首便整個兒的刺入了床內,一時間竟無法掙脫。

  乘著我拔匕首的空當,那個人已經輕巧的直起了身子,毫不留情的以手為刃,朝我揮來,我彎下身子躲過,只感覺耳邊風聲極大,無泯君手勁竟如此之大,實在讓人意外。

  我無法拔出匕首,只好放棄,兩人便在黑暗中赤手空拳的打鬥起來,雖說我曾經未遇敵手,但無泯君似乎卻是我所遇見的第一個敵手。

  他身姿靈活,一點剛醒的人該有的遲緩都沒有,且力氣大而不鈍,在黑暗中依聲辯物居然也可以很準確的攻擊我的致命點,我從宮外潛入,體力早就不支,一來二去,漸漸落在了下風。

  也罷,不能為國報仇,那就為國捐軀吧。

  我有些無奈的想。

  想是這麼想,求生的本能卻還是讓我盡量更多的與他搏鬥,直到終於他露出一個空隙,我立馬伸腿絆住他,無泯君避閃不及,摔倒下來,卻也抓住了我的衣角,我們兩個一起摔在了地上,而且不幸的是,我們都是頭先著地。

  *** *** *** *** ***

  醒來之時,居然天已微亮,我覺得頭痛不堪,又有些疑惑難道我不是該死了麼,怎麼還會有「痛」這樣的感覺?

  然而睜開眼睛我便愣住了,因為我竟然看到我「自己」,正穿著那身夜行衣,臉色極為難看的瞪著我。「我」的頭上還有一點傷痕血跡,大概是昨日磕到的。

  這……

  我微微低頭,卻見自己居然穿著一身西泱國太子的衣服,暗黑色底的廣袖長袍,袖口和領口皆有祥雲卷花紋,低調而厚重。

  再看雙手雙腳,修長潔白,內有因長年執武器而磨出的繭,卻是男人的手腳。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我,東源國的長宜公主,居然與自己敵對國家的太子互換了身體……

  驚訝過後,對面那個「我」便面無表情地抽出了原本插在床上的匕首,打量了一會兒上面的字,道:「雲?呵,東源國國姓--你是東源王室之人,又會武,唔,莫非是長宜公主?」

  我愣了愣,道:「你怎麼知道?」

  說實在的,看著自己的臉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對自己說話,那感覺真不是一般的複雜。就好像臨水照面的時候,水忽然被石子給打中,泛起一圈圈碧波,也讓自己的模樣變得古怪而模糊。

  「長宜善武,巾幗而有大勇也……」對方把玩著匕首,笑著念了幾句文官捧我的話。

  這聽起來不錯,但其實千篇一律,我皇姐她們都是「XX公主,性溫良,精女工書畫,通音律……」之類的。只是我性子不算溫良,最多是木訥,也不精女工書畫,更不通音律,所以文官只好勉為其難的說了我武功的事情,以證明我不是什麼都不會的……

  「而且我還知道,你叫皎。好名字呀,月出皎兮……」他悠哉道。

  「你是無泯君?」我打斷他。

  他點頭:「是。」

  我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把匕首從他手中奪過,他竟然不閃不躲,任我搶過匕首。

  雖然奇怪,但我還是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或者說,是我的脖子。

  無泯君一笑:「你要自殺?」

  我冷冷道:「大不了同歸於盡。」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身體死了,我靈魂沒地方去,又回了我自己的身體,到時候你死,我安然無恙……恩哼?」

  「……」我握著匕首的手僵了僵,「這有可能嗎?」

  「你說呢?」他神態自若,頂著我的臉衝我笑的很賤,「連身體互換都有可能,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實,我也覺得……

  我緩緩將匕首收回,然後抵住自己的脖子:「那我乾脆自殺,你身體死了,你靈魂也回不來了。」

  無泯君挑了挑眉毛:「決心倒是不小,東源國一個末日之國,值得你這樣嗎?」

  「若不是你縱容士兵肆意屠殺被佔領之地的百姓,我也不會來刺殺你。」

  無泯君想了想,說:「如果你自殺,我的確回不去,但你別忘了,雖然我在你身子裡,但字跡我還是可以寫的同以前一樣——倘若你死了,我會偽造一封血書,說是東源國的人殺了我,讓西泱國的士兵為我報仇——一旦攻下東源國都城,立馬屠城,無論降或不降。」

  那是我的聲音,是我的舌頭,卻被無泯君操控著,吐露出了如此惡毒的言語,我氣急:「你太不要臉了!」

  「反正也是你的臉。」他衝我一笑。

  「……」

  我有點想不顧一切的和他同歸於盡……

  下一刻無泯君就收斂了笑容,正經道:「長宜公主,無論怎麼樣,現在我們不應敵對,而是應該合作--我父皇病危,叔父休邑王對皇位虎視眈眈,雖我有自信,可現在出了這麼一樁事情,倘若皇位被他奪得,那東源國的百姓可就真的沒救了。」

  「那要怎麼辦?」

  「我娶你。」

  無泯君看著我,微微一笑:「或者說--你娶我。」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被雷劈中的感覺,從天靈蓋開始,一直酥麻到脖頸,又惡又痛……

  「長宜公主來西泱國,意外遇見西泱國太子無泯君,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見定終生。無泯君要美人不要江山,甘願為其放棄唾手可得的東源國。」無泯君背書般念出幾個長句,「長宜公主,你覺得這故事夠不夠讓人信服?」

  我慢吞吞道:「這個取決於『長宜公主』的長相……」

  無泯君認同的點了點頭,然後直起身子,有些僵硬不適的走了幾步,取來銅鏡,照了照。

  然後那面銅鏡掉在了地上。

  他回頭,痛心疾首的看著我:「長宜公主,你長的未免太平凡……哪有一點禍國殃民的姿色。」

  我拾起銅鏡,邊歉意的道:「我長這麼醜,真是不好意思……」

  其實對於我自己的長相,我沒什麼特別的概念,但比起那些如花似月的皇姐來說,至少我曉得我比她們差了許多。且我從未打扮過,一直素面朝天,衣裳也是簡簡單單,只要緊身且舒適一些,方便練武就好,至於頭飾我更是沒有帶過,因為叮叮噹噹,完全暴露自己行蹤。

  我拿好銅鏡自己照了照,一看嚇了一跳,鏡中男子膚白如玉,鳳目劍眉,雖然額角有血跡和污痕,卻一點不影響其模樣,一襲黑衣將他襯得不似凡人,我忍不住感歎:「無泯君,你倒是很有禍國殃民的姿色……」

  無泯君黑著臉奪過銅鏡:「你再說一句我們就一起死算了。」

  「……」

  「也罷,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就算你長相普通,但也不是醜,打扮打扮還能見人。」無泯君歎了口氣,「總之我們這樣不行,一會兒還去看父皇,先叫人來進來幫我們梳洗吧。」

  我點頭:「可以是可以,只是眼下有個更嚴重的問題。」

  無泯君臉色不大好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因為我也一樣。」

  晨起之後,必然會有沉積一夜的穢物在體內等待排放,呃,眼下,我們就面臨著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說:「我倒還好,我保證不看。」

  我說:「我也保證不看。」

  無泯君搖頭:「你是想……上前面的還是後面的。」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前面的。」

  「男子如廁,必須站著的。」他解釋道,「而且要對準,必須用手扶著……」

  我愣了半響,才猛地搖頭:「我不要扶!我,我蹲著上就是了……」

  無泯君為難道:「可是,那樣會灑出來。」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們男子怎麼這麼猥瑣!」

  無泯君臉色青白:「什麼猥瑣……這樣吧,要不你閉著眼睛,我幫你扶著……」

  我嘴角微微抽了抽:「那我自己身子的手,就髒了……」

  無泯君氣惱道:「那你說怎麼辦?!」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我拿著一根繩子,閉著眼睛,從那兒底下弄好來,兩手一邊拿著繩子的一邊,這樣上,也算扶著了……

  最終我們都同意了這個辦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著無泯君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殺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7:27

  第 2 章

  如廁之後我們乾脆洗個澡,無泯君便教我他平常的口氣和姿勢,我大致學了一下,讓他躲到後面去,叫宮女去浴房備水。

  所謂浴房,便是洗澡之地,要先準備熱水花瓣什麼的,雖然對於我來說,覺得有些奢華,但無泯君卻似乎一點不覺得奇怪,想來已經非常習慣。

  無泯君身邊的宮女都非常有素質,見我面上帶血,衣衫凌亂,卻一點沒敢多看,大抵是無泯君素來變態,無論弄出什麼蛾子別人也都不敢多說。

  等一切準備就緒,我才發現一個很要命的問題--怎麼洗澡?

  該不會要我們互相幫忙洗吧……

  我把宮女全遣散出去,讓無泯君出來,他疑惑道:「怎麼了?」

  我為難道:「我們……怎麼洗澡?」

  「哦……你是說……」他低了低頭,看了看「我」的身子,「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身子有任何不好的行為——說真的,長宜公主,您今年多大了?為什麼我覺得,你和我的上半身,並無什麼區別……」

  我咬牙切齒:「色胚!」

  想了想,我也低下頭看了看他的身子,然後道:「無泯君,其實我也覺得,我們下半身,沒什麼區別啊……」

  無泯君卻不怒反笑:「區別麼,你有機會知道的。」

  「……」

  耍流氓,也需要一定的口才和技術。顯然我比不過他……

  我道:「那,那麼多私密的地方,怎麼好意思碰?我不願碰你的,你碰了我的,我以後也沒清白了……」

  無泯君皺眉道:「你以後是要嫁給我的,還要什麼清白?」

  「……」

  「要不然這樣,」無泯君道,「你幫我洗,我幫你洗。」

  「……你這個人太無恥了!」

  「我又怎麼了!」

  「這還不是我碰你你碰我?」

  「……你這個女人也太煩了,怎麼事情這麼多!」

  無泯君頂著我的面皮,這樣生起氣來,臉還微微鼓起。他居然頂著我的面皮裝可愛,真是讓我想扇他一巴掌又無法下手。

  我耐心道:「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不要……」

  無泯君歎氣:「既然如此,你可以讓宮女進來幫忙。只是這樣一來,就得先幫我編個身份,唔,就說是我昨日隨意碰到的宮女吧。」

  我嫌惡的看著他:「這麼自然,看來你也沒少做。」

  無泯君衝我賤賤一笑,並不說話。

  既然說定,我便讓無泯君先脫衣入池,並囑咐他千萬閉眼,無泯君從善如流道:「我說過了,我們上半身沒區別,我看你身子不如以後恢復之後照鏡子。」

  「……」

  我有點想把他的頭按進水裡了事……

  然後我也脫了衣裳,再讓宮女進來,這過程中我也幾乎是閉著眼睛的,就算不閉,也堅決不往下看。

  幾個宮女進來之後,看到無泯君,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迫於他長期的淫威而不敢言語,我淡淡吩咐道:「幫她和我都洗一下身子。」

  我和無泯君各佔據偌大浴池的東南角和西北角,且都背對對方,這大概有些古怪,讓那個幾個宮女的神色變得很搞笑,但她們還是低著頭來幫我洗身子。

  我不習慣被人服侍,覺得很奇怪,心中又擔心色胚睜眼偷看我身子,雖說我的確沒什麼好看的,但到底有些不放心……

  誰知道更大的問題來了。

  那幾個宮女用著巾布幫我擦著身子,而且很熟練的連那處也洗了,我雖然覺得很不舒服,但見她們這麼自然,知道定然是無泯君以前也是這樣被服侍,所以無可奈何的接受了,然而沒多久,那個只屬於男性的地方居然漸漸有了反應……

  我本來在浴池中,周圍霧氣和香氣裊繞,人都有些暈了,等感覺到那裡的反應之後,只感覺渾身的血氣都衝到了臉上。我大叫一聲,拿起旁邊的一塊白色的布匹就往那裡打了一下--天地可鑒,這是我下意識的動作,當時只覺得那東西就代表著色胚無泯君,於是便打了過去……

  誰知道,那地方那麼脆弱啊……

  我打完就曉得受苦的是我自己了,劇烈的疼痛蔓延開來,我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痛苦的蜷縮起來,幾個宮女目瞪口呆且不知所措的退開來了,而更糟糕的是,一旁「經驗豐富」的無泯君立馬衝了過來,在水中都跟在平地一樣,他用屬於我的女聲喊道:「雲皎,你做了什麼?!」

  喊就喊吧,他還抓住了我的手臂,硬是把我身子扳直了,低下頭去查看傷勢……

  我還能感覺到他居然還用手小心的觸碰了一下……

  我的手啊……

  我想要踢開他,卻苦於一方面痛的沒力氣了,一方面那是我自己的身子而無法下腳。

  旁邊幾個宮女早就嚇的面無人色了,難為我在這劇痛及劇傷之間還能氣若游絲的說:「你們都滾出去……」

  幾個宮女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等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我就看到無泯君正叉腰面對我:「你這個瘋女人,下手也太狠了!你是多恨我,要我斷子絕孫啊……!」

  我欲哭無淚:「你先把衣服穿起來……」

  無泯君愣了愣,下意識低頭想看看,我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巴掌就扇過去:「色胚,不准低頭!」

  然後就見我自己的臉慢慢腫起了一小塊……

  無泯君痛的抽了口氣,但也終於是沒低頭,他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個女人,真是太瘋狂了,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敵人,下手都這麼不留情……」

  我打完才知道心疼,想到是自己的臉,不免傷神道:「你還敢說,誰叫你眼睛亂瞄的……」

  我們兩個第一次洗澡,只能用「兩敗俱傷」來形容……他上面疼,我下面疼……

  *** *** *** *** ***

  這樣的「兩敗俱傷」,後世稱之為,蛋疼。

  之後又喚來戰戰兢兢的宮女幫忙穿衣,且我還按著無泯君的吩咐,用極度陰冷的口氣威脅幾個宮女:「剛剛發生了什麼?」

  那幾個宮女腳都軟了:「什麼也沒發生……」

  我滿意點頭:「下去吧。啊,去陽平公主那裡,向她要一件衣服,越華麗越好,寬鬆一點的。再要些首飾和胭脂之類的東西來。」

  這當然也是開始無泯君教我的,他說,人靠衣裝,現在短時間內沒辦法弄出一套好看的衣服和首飾,只能用借的了。

  我有點不解:「我記得你有好幾個姐妹,怎麼偏去陽平公主那兒?」

  無泯君道:「陽平比較單純,不會問東問西。」

  「那為什麼要寬鬆點的?」

  「她身材很好,若是太緊,你的身子又撐不起來。」無泯君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

  說實在話,我很佩服無泯君這一點,無論開始發生多大的事情,他下一刻又彷彿沒事人似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但……就他面上表情出來的而言,實在讓人不解。

  我點點頭:「胸大無腦,自古定律。」

  無泯君哈哈大笑:「你話裡帶酸。」

  我瞪他一眼。

  無泯君懶洋洋道:「胸大無腦,也好過胸小無腦……」

  我再瞪他。

  無泯君無辜道:「我不是說你。」

  我懶得理他,只坐在那兒等宮女送平陽公主的衣服來,無泯君現在只穿了一件他自己原本的男式白色單衣,現下天已經冷了,他坐在大概不免有些冷,想了想,又縮進被子裡去了。

  反正他照顧的是我的身子,我也沒什麼異議,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無泯君開口道:「對了,我還要教你一會兒去看父皇時要做什麼。首先,接近父皇宮殿龍床的時候,你腳步要放緩,身子要顫抖,能哭就哭出來,然後跪在父皇床前,說『父皇受病痛折磨如斯,兒臣恨不能以身替之!』——記得,要帶哭腔,要陳懇,要讓聽者傷心,聞著流淚……」

  我打斷他:「……好虛偽。」

  無泯君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是你父皇死的太快,如果他也一直這樣半死不活的吊著,你也得這樣。」

  我搖了搖頭:「我父皇死後,我連眼淚都沒掉。我對他沒感情,他也不需要我惺惺作態。」

  無泯君點點頭:「這就是區別。你對我父皇也沒感情,然而他需要我的惺惺作態,我自己也需要。我和我叔父兩人正在比誰的眼淚掉的多。」

  我有些猶豫:「可我不大哭的出來。」

  無泯君想了想,從枕頭下掏出一個布袋,裡面有幾個針:「實在不行就戳自己吧。」

  「……」

  我慢慢接過針:「我戳你到死好不好。」

  「……」

  誰知道,平陽公主的衣服首飾沒等來,就聽見外人有人喊什麼盛安郡主,無泯君臉色一沉,解釋道:「她就是我叔父休邑王的女兒。她,一直喜歡我……」

  我一聽,這還得了……

  原以為她好歹要在外面等一會兒,誰知道這位郡主很是刁蠻,一路橫衝直撞,還沒通報就闖了進來,此時我和無泯君正面面相覷,中間隔著幾根針,聽見外面的聲響,我趕緊把針插回了枕頭底下,同時門也被人撞開了。

  於是,這位郡主,大抵就看到了我與無泯君貼的很近的模樣……

  她尖叫一聲,誇張的大步奔過來,一把抓過我:「卿哥哥,你怎麼可以讓這個女人躺在你的床上?!」

  親哥哥?呃,他們不是表的麼……

  還是她是叫他情哥哥?呃,太可怕了……

  無泯君瞪我一眼,又不敢發作,飛速的閉上了眼睛裝柔弱。

  而那個盛安郡主還扯著我的衣袖嚷嚷:「卿哥哥,怎麼回事嘛!」

  我道:「盛安,你先放開我的袖子……」

  盛安郡主不滿的大喊:「卿哥哥,你以前都叫我悠兒的,怎麼現在叫我盛安?!」

  我怎麼知道,無泯君沒來得及告訴我啊!

  我幾乎滿頭是汗:「呃,你先放開我……」

  「我就不!」盛安郡主叛逆心委實很重,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扯著我的袖子轉頭瞪向無泯君,恰逢無泯君偷偷睜開眼睛偷看,對上了她殺人的目光,嚇得又閉了起來……我真想抽他,他角色轉換的可真快……

  「你是什麼東西,看見我,居然不行禮?」盛安郡主居高臨下的說,「別以為卿哥哥寵愛了你一晚上你就了不起了,告訴你,你什麼都不算!」

  無泯君不做聲。

  我也不做聲。

  盛安郡主說完之後,居然無人接話,她大概感覺很尷尬,又嚷嚷起來:「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我讓你行禮呢!你還賴在卿哥哥床上?!」

  說罷,居然是一掌要打過去。

  那是我的臉!

  我趕緊拉住她的手:「悠兒,有話好好說……」

  「悠什麼兒,你剛剛不是叫我盛安嗎?!」盛安郡主轉頭對我發脾氣。

  「呃,盛安,」我從善如流的叫道,「有話好好說……」

  無泯君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理素質怎麼這麼好,下一刻盛安郡主就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封卿言,你太過分了!」

  封是西泱國國姓,原來無泯君叫做封卿言,難怪盛安郡主一直管他叫卿哥哥……

  我不解的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盛安郡主,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無泯君已經憋住了笑,但身子還是不停的抖動,顯然忍的很辛苦,盛安郡主見他這樣,更是氣惱,上前去想推他。

  我還沒來及攔住,盛安郡主就踩中了一塊地兒,那地方原本是我和無泯君的血跡,今早剛被我們清理,現在還是濕漉漉的,只見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栽了過去,無泯君迅速的躲到了一邊去,衣角卻不小心帶到了枕頭,於是,就見盛安郡主整個人筆直的往我原本藏針的地方摔了下去……

  再再後來,等我和無泯君把已經沒了動靜的盛安郡主翻了個面的時候,我就看見她雙目緊閉,額頭上還亮晶晶的插著幾根針……

  好驚悚,好嚇人,好藝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8:31

  第 3 章

  我有些害怕的伸手放在她鼻子底下探了探……居然沒氣了。

  我僵硬的看向無泯君:「怎麼辦,沒氣了……」

  無泯君並不緊張,探了探她的脈搏,道:「放心,沒死。她估計是被戳中穴道,進入了深度昏睡狀態。」

  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無泯君皺眉:「好什麼好,她現在來我們這裡,估計眾人皆知了,我必須提前暴露於眾人面前,而且她現在這樣,雖未死,到底不是完好的,我那叔父愛女如命,真是……」

  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道:「你對她可真是百般忍讓。」

  無泯君道:「她喜歡我,這也是牽制我叔父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我道:「那你以後要娶她當皇后?」

  無泯君看著我,眼神略帶嘲諷:「你覺得我登基之後,可能會讓我叔父安然待在我身邊,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炮仗一樣?」

  「……不會。」

  「那你覺得,我除掉他之後,會允許他的女兒安然待在我身邊,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炮仗一樣?」

  「……不會。」

  「那便是了。」他坦然道,「我現在裝作深情,只是為了讓叔父以為我會看在盛安郡主的面子上,以後放過他們所有人。」

  他現在這個心狠手辣的樣子,又隱隱讓我想起那日在高台之後,冷淡道「斬立決」的男人。

  這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雞飛狗跳,又吵又鬧,我幾乎已經忘記無泯君是個怎樣的人。

  忽然想起,真是備受驚嚇。

  我小心翼翼的問:「你身邊,怎麼全都是炮仗……」

  「……」無泯君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你關注的重點稍微有點問題……」

  我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在你心裡,我大抵也是個炮仗。」

  無泯君抿嘴一笑:「放心,就算是,那也得連著我——咱倆目前的狀態,是個雙響炮……」

  「……」

  無泯君小心的把盛安郡主額頭上的銀針摘下來之後,讓我叫人進來,說是盛安郡主不小心撞倒了頭,昏倒了,把她帶回去。

  正好平陽公主的衣物送來了,我一看,金底荷邊,上面亦是金光閃閃,果然華麗,且並不俗氣,做工精細,衣上小粒珍珠寶石,隨意一看,不下千粒,每一粒都繡的極為端正,不見歪斜,而且連線也看不到,足見做工之小心及奢華。

  再看首飾,全都是步搖金釵流蘇一類的東西,全帶上去估計可以擋住半張臉,尤其是一個大流蘇,我很建議無泯君把它戴在正中間:「看不到臉,就無論美醜了。」

  無泯君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接過,然後把它別在了腦後。

  「……」

  無泯君和我都不大懂梳妝,最後還是叫來宮女幫她弄,宮女估計今日已經見慣風浪,雖然臉色或白如紙或青如草,但手腳並不再抖,所以打扮起來倒是不錯。

  一番忙碌之後,宮女退下,我大量著無泯君:「果然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太子殿下,你這樣好美啊。」

  無泯君嗤笑:「雲皎,你這樣拐著彎誇自己,真是太不要臉了。」

  我衝他一笑:「反正不是我的臉。」

  「……」

  終於準備完畢,我們兩人再大概對了一下一會兒見皇上之後要說的話和要做的事——一會兒由我告訴西泱國的皇上,無泯君,也就是我,是東源國的長宜公主,特地來求和。無泯君,也就是我接到消息,北昌國乘著西泱國攻打東源國,國內兵力較為空虛時,打算乘虛而入,攻打西泱國。且現在西泱國久攻不下東源國,士兵厭戰——畢竟侵略戰爭的話,總比不上反抗來的讓人有激情,尤其是時間拖得太久。現在北昌國既然有所動作,無泯君便決定乾脆和東源國將和,先對抗北昌國。

  講和總要有個聯繫的紐帶,而這紐帶,就是趕來的長宜公主。

  當然,西泱國花費這麼多兵力財力攻打東源國,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撤兵,就算皇帝同意,士兵也會極為不滿。所以西泱國已攻下之土地,每年都必須要將稅款分一半給西泱國,並且這次也要獻上金銀財寶,豬狗牛羊,綾羅綢緞等物品。

  今後兩國便算是盟國,互相幫助,絕不互侵。

  這也是我同意了的,畢竟這樣比起讓東源國滅國,已經好了很多。如果連這樣都不行,恐怕皇帝是萬萬不會答應,休邑王也可以多嘴,那時候如果無泯君太子位置不保,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去死了……

  我問過無泯君,他表示北昌國對西泱國的確是虎視眈眈,但應該還不至於那麼大膽直接來進攻,畢竟北昌國和南紋國本身之間就在相互牽制,騰不出空來。

  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總得要拿出說的過去的借口——何況既然北昌國這麼不友好,將來橫豎也就要滅了的。

  對於無泯君這種囂張的態度,我沒有任何表態。

  確認無誤後我們一齊出了掌乾殿,走之前我很認真的告訴他,不准叫我雲皎。

  從小到大別人都叫我公主或者長宜,雲皎這個名字,除了很小的時候,我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親娘叫過幾聲,還有我學詩經的時候,太傅說道「月出皎兮」的時候,提到了我的名字之外,我幾乎忘記我叫雲皎。無泯君會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算意外,但他頻繁叫我的名字,就讓我有些奇怪了。

  無泯君聽了我說的話之後,展顏一笑:「那……皎兒?」

  「……你還是叫我雲皎吧。」

  我是太子,去皇上休養之地可以乘轎,但無泯君則不然,他只能跟在轎子旁邊步行。

  他因為打扮的太過華麗,頭上幾乎看不到黑髮,只見金燦燦的飾物,我這麼一看都覺得嚇人,何況他是戴的人。

  且我覺得,他適應能力很強,我連穿他的衣裳都感覺不適,但他穿女子衣裳,帶女子頭飾,還要化妝,卻一點不見不習慣,我只能說,要麼他能屈能伸,要麼……他以前在無人之處,也常偷偷打扮成女子……

  我在東源國中,很少坐轎子,一來我要時刻練習,不喜坐轎子,二來也沒什麼人在意我坐不坐轎子。現在坐在轎子上,因著宮中不許太快,所以比步行還慢,我坐在這晃晃悠悠的轎子上,看著無泯君金燦燦的後腦勺,只覺得無聊萬分,思緒亂飛……

  終於到了皇上休息的清身殿,我正打算舒一口氣,就聽見無泯君悄聲道:「我叔父也來了。」

  我有些緊張的坐直了身子,看著一邊從轎子上下來的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雖然有些發福,但眉宇間和無泯君有些相似,年輕時候應該也算是個不錯的美男子,我也下了轎,他看見我,便微微行禮:「太子。」

  「休邑王。」我回了個禮,「你也是來看望父王的呀。」

  「是的。」他點了點頭,眼睛卻是在往無泯君那邊瞟,大概是見我身邊帶了個女人,覺得很奇怪。

  我只當做沒看到,道:「那我們一同進去罷。」

  「嗯。」休邑王微微瞇了瞇眼睛,神色凌厲,我無端感覺心驚膽戰,卻忽然聽見裡面傳來一室哭聲,然後是一個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崩了——!」

  哈?!我們還沒進去,西泱國皇帝就死了?!

  我目瞪口呆的轉頭想看看無泯君,卻被他一推,往裡面趔趄了幾步,知道他大概是讓我去跪拜,我趕緊小跑進去了,一路聽見有人不斷喊「太子」,但也沒在意了,看準龍床就跪了下去。

  除了那些下人,我旁邊還跪著兩個人,一個白髮蒼蒼的穿著官服的男子,還有一個似乎是公公的人,不過馬上,休邑王也撲通一下在我身邊跪了下來。

  我跪下來之後,又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回頭,卻見無泯君居然也進來了,他跪在我身後,雙眼帶淚,哭花了臉上的妝,雖說這是我的臉,但這麼一看,還是覺得有些嚇人……

  不過一想,也是啊,雖然無泯君一直表現的這麼無情無義神經兮兮的,但是到底這皇帝,剛剛死去的皇帝,是他的父親……他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我才這麼一想,卻忽然感覺大腿邊一陣劇痛,痛的我眼淚立馬湧出來,然後放聲痛哭。

  *** *** *** *** ***

      好賤,居然拿針刺我……

  我反應過來是無泯君做的好事,他大概是見我忘記哭了,所以乾脆戳我一下讓我記起來,且他手勁一點不輕,直中我穴道,我痛的眼淚直冒,乾脆哇哇大哭起來。

  一旁的休邑王原本正趴在床上小聲啜泣,見我忽然大哭,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也放聲大哭起來:「皇兄!」

  *** *** *** *** ***

  不愧是一脈相承的叔侄,都這麼虛偽……

  我一邊大哭一邊喊著「父皇」,心裡卻又隱隱約約的想到,我剛剛以為無泯君是因為傷心過度才忍不住哭了出來,可真正傷心過度的人,怎麼可能注意到我有沒有哭,甚至拿針戳我呢?就好像真正傷心哭泣的人,也不會在哭到一半的時候,注意到身邊的事情,還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無泯君,難道不難過嗎?

  我父親死的時候,我的確是沒多難過,但……我和無泯君畢竟不同。

  他是唯一的太子,想來西泱皇帝對他應該很好,也因此養出了他這般陰陽怪氣的性子,但他怎麼對自己的父親一點感情也沒有?

  疑惑歸疑惑,我還是放聲大哭,一旁的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和公公都來安慰我,我胡亂的應付著,又聽見無泯君悄聲對我說:「讓他們都出去,說要你和休邑王一起靜一靜。」

  我趕緊道:「你們都先出去吧,讓我和叔父一起陪陪父皇……」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道:「是……」頓了頓,又道:「然而傷悲之前,太子還需先聽先皇留下的遺旨——曹公公,念吧。」

  那個曹公公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開始念叨起來,我沒有什麼文化,聽都聽不大懂,隱約只聽見什麼「前代眾先皇皆有堯舜之性德,而朕無所大為也……無泯君品行皆良,文武雙全,今交西泱國於其,願以孝廉之德,撫天下百姓,以勇猛之姿,平四方亂世……」

  總而言之,這皇位是確定給無泯君無疑了,我偷偷瞥了一眼無泯君,見他神色果然放鬆了不少,然而反觀休邑王,臉色便不大好看了。

  我哭著接了旨,那兩人便帶著其餘的下人先出去了,順便還要通知其他的人皇帝死了這件事情。

  這麼一來,偌大的寢室之中只留下了我、無泯君、休邑王三人。

  休邑王哭著哭著,卻漸漸轉向我這邊:「無泯君……哎,我現在再叫你一句無泯君,以後就要叫你皇上啦。」

  我沒搭腔,反正他估計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他繼續道:「只是……你身邊的這個女子是誰?剛剛太師和曹公公他們因為悲傷過度而沒看見她,我可是看見了……她究竟是誰,嗯?」

  這個休邑王委實很大膽,無泯君剛接旨要當皇帝,他就敢來質問,可見心思。我張了張嘴,正準備回答,一旁的無泯君卻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了什麼,在我和休邑王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將那樣東西狠狠的刺入了休邑王的胸膛之中。

  我只感覺一陣風掠過眼前,再凝神一看就見休邑王已經倒下,青色的官服被紅色的液體給逐漸浸染,透露出詭異的色彩……我顫抖著伸出手摸了摸休邑王的脖子,居然……已經死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8:43

  第 4 章

  愣了半天我才反應過來,看著一旁氣定神閒的無泯君大喊:「無泯君!你,你居然……」

  我並非沒有看過死人,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只是無泯君這麼莫名其妙的殺了自己親屬的,還是頭一回見。

  無泯君對我做了個手勢,讓我安靜:「父王不在了,我是皇帝,但和東源國結盟之事甚重,絕非我這個新皇帝可以說了算,剛剛那個太師是三朝元老,這事情起碼要他點頭,他又是個老狐狸,很難輕易答應。如果我叔父沒死,也起碼要我叔父點頭——現在就沒那麼麻煩了,我叔父死了——休邑王覬覦王位,妄圖弒殺新帝,新帝過於悲痛,不及發覺,多虧一旁的長宜公主奮然相救……」

  說完,無泯君又忽然傾下身子,在休邑王身上找了一會兒,居然還真找出一把匕首,打開匕首鞘,裡面的匕首似乎還頗為鋒利。無泯君冷笑一聲,用那匕首在自己的胸口輕輕劃了一下,又在手心裡重重劃了一刀:「而且還為此受了傷。這樣的話,太師可就會答應啦。」

  我看著他,目瞪口呆,我想說的話有很多,比如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這些的,或者他怎麼現在還笑的這麼淡定,明明他臉上還濺著休邑王的血……但千言萬語,最終只匯成一句話:「你別亂來好嗎,那是我的手……你再往我手上割,我就往你胯下割了……」

  無泯君默默的看著我,說:「你以為只有你有嗎,我也可以割你的好嗎……你還有兩個呢……」

  說完,他又頓了頓:「不對,你沒有……」

  *** *** *** *** ***

  我們兩個慣性的用語言互相傷害打擊彼此之後,又很快投入到了眼前的事情中來,我說:「你剛剛這是做什麼,如果沒成功……」

  無泯君冷笑一聲,把休邑王的匕首重新放入休邑王手中,作出是他自己掏出來的樣子,道:「沒成功,就成仁。大不了一起死。」

  「……」我很是不解,倘若如今是我有此番作為,相信誰也不會驚訝,畢竟古話雲,幼時缺愛,大時癲癩。然而無泯君小時應該不至於缺愛,他是唯一的太子,三千寵愛怕是享也享不盡,然而他現在這般心狠手辣,只能說是物極必反了……

  偽造了這個行刺現場之後,無泯君道:「現在我們一起驚呼。」

  我點頭:「啊——!」

  無泯君立馬也較弱的呻吟了一聲,然後虛弱的躺倒,看著我自己的身子那樣,我不是一般的想死……

  其他人,包括那個太師和曹公公都衝了進來,一見這裡面亂糟糟的場景,都愣住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道:「快叫太醫!長宜公主為了保護我,被叔父……不,休邑王刺傷了!」

  後來我每每回憶這一段,總覺得萬分滿意,我演的實在太好了,尤其在對於休邑王的稱呼的轉變上,充分表達了一個被叔父背叛的太子的那種彷徨與慣性相糾結的情感。

  但我對無泯君說了之後,也只是遭到他的一頓恥笑。

  立馬有下人退下去叫太醫,一旁的太師跑了過來,看了看我以及我懷中的無泯君,又看了看一旁已經斷氣的休邑王,顫聲道:「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我道:「我剛剛太過悲傷,只顧著哭泣,卻不料休邑王居然帶著匕首,妄圖行刺我!他,他似乎是想要奪得帝位……我沒看見他,好在一旁的長宜公主看見了,幫我擋了一下,又以她自己的匕首,刺中休邑王……」

  太師目瞪口呆,而後悲傷的長歎:「我知道休邑王一直對著皇位存著想要奪得的心思,卻不料他居然不顧先皇當前,竟然……」

  說罷,居然撲通一下跪在了我和已死的先皇面前,哭道:「這是西泱之不幸啊……」

  雖然休邑王有些冤枉,但太師最後一句話,說的卻是沒錯的。有無泯君這麼個變態的皇帝,西泱太不幸了……

  太師哭完,又看著我懷裡的無泯君,道:「長宜公主……?可是,東源國那個長宜公主?」

  「正是。」我點頭,「她是昨日趕來的,帶來了北昌國想乘著我們國內兵力空虛之際,攻打西泱國都城的消息。我打算先讓在東源國國內的士兵回來,一麼,他們已經厭戰,多待不宜,二麼,也好做好準備,抵抗北昌國。」

  「這……」太師不可置信道,「可是我們攻下那麼多東源國國土,花了那麼多力氣……」

  「太師放心,東源國已經答應,西泱國已攻下之土地,雖然還算是東源國國土,但那些地方每年都必須要將稅款分一半給西泱國,並且東源國也要獻上大量的金銀財寶,豬狗牛羊,綾羅綢緞等物,今後兩國便算是盟國,互相幫助,絕不互侵。」

  說罷,我故作神秘道:「何況眼下我們先答應,以後再翻臉也不遲。」

  太師摸了摸鬍子,瞇眼道:「那……結盟的標誌是……?」

  我看了看懷中裝暈的無泯君,覺得他很弱智,他胸口的傷一點不重,就是手上傷口深些而已,這樣也會暈……太假了……

  好在太師並沒有看見他還在微微眨動的眼睫毛,我把他的頭,也就是自己的頭,往胸膛裡按了按,道:「長宜公主將嫁給我。」

  「這……」太師又摸了摸鬍子,他似乎一思考,就會做這個動作。

  思考片刻之後,他點頭道:「那,好吧……」

  見太師答應,我喜不自禁,重重的點了點頭,忽然手被人掐了一下,才驚覺自己把無泯君,也就是我的頭按的太用力了,他好像不能呼吸了……所以趕緊鬆了鬆手,讓他喘口氣,又對太師道:「父皇大甍,舉國同悲,我理應服喪三月,然而眼下事物堆積太多,我便先服喪七日,就和長宜公主一起去東源國,一來是為西泱國士兵打氣,二來是和東源國王室會面。」

  太師道:「也好。」

  這段話其實是我自己想的,事先並沒有和無泯君商量,因此說出來很是忐忑,太師卻輕易答應,讓我很高興,只是懷中人卻似乎並不高興,只是狠狠的掐了掐我的腰,然後繼續裝暈。

  到後來太醫過來,其他的王室也全來了,我發現一個驚人的事情,就是無泯君他居然沒有任何兄弟,只有近十個姐妹,放眼望去,一個個各有各的美,卻又有相似之處,仿若一棵樹上的花朵,有的已經怒放,有的還在含苞,然而無論其形態如何,也都是讓人驚艷的。

  不過不管怎麼比較,無泯君亦都是這多樹上,最美的那片綠葉——別人是綠葉襯紅花,他是紅花襯綠葉,能不美嗎?

  十幾個公主,我一個也認不得,只好乾脆大哭幾聲,也裝暈了。

  閉著眼睛,我感覺有人把我抬到了床上,然後為我按摩了一下,那太醫就離開了,其他還有幾個人跟在我身邊照料我,我瞇著眼睛躺了一下子,但因心中記掛自己的身子,所以又起來了。重要人物們都去處理皇帝的喪事去了,就是幾個下人都守在身邊。我問了無泯君現在所在之地,竟是在我掌乾殿的旁側的小屋裡,於是起身去看他。

  到了小屋裡,還有三四個太醫在忙碌,見了我,紛紛行禮。

  我以前雖然是公主,但大家對我都是愛理不理的,我也不是很在乎什麼禮數,所以發展到最後,竟成了很多人看見我也不行禮。成為無泯君之後,卻是人人看見我,都露出擔驚受怕的表情,紛紛行禮。只能說,一樣米,養百種人啊……

  「長宜公主情況如何了?」我正色道。

  其中一個太醫顫顫巍巍回答我:「回皇上,長宜公主身子並無大礙,現在暈著應該是流血較多且受了驚嚇,一會兒開個補血調養的方子便是。」

  我點了點頭:「處理好了麼?那就都下去吧。」

  幾個太醫和下人紛紛點頭退下,我坐在他床邊,好半響,確定沒人之後才推了推他:「別裝死了,快起來。」

  無泯君慢慢睜開眼睛,道:「你隨便推。」

  「我捨不得。」我老實交代。

  無泯君笑了笑,慢慢的爬起來,動作有些吃力,一邊道:「你別在這裡了,快去父皇寢宮那裡,現在是你表孝心的好時機。」

  我為難道:「可我一個人也不認識。」

  無泯君歎氣:「那我陪你一起去。」

  「你現在亂動,傷口會裂的,我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好留疤。」我表示不同意。

  無泯君不屑道:「你身上傷那麼多,還在意再多一點麼……」

  話未說完就立馬住了嘴,顯然他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多麼愚蠢的話……

  我抓狂:「你偷看了我身子?!」

  無泯君默默往後縮了縮:「不,呃,無意中瞥見的……剛剛太醫上藥……」

  我坐在床邊,憋屈道:「你別躲了,我又不會打你。」

  「那也是……」無泯君一笑,又無賴道,「這樣吧,你要是覺得不高興了,就看回來?隨便你看上看下看前看後都可以。」

  我緩緩道:「如果我真有一天,我要報復你了,也不會這麼做。」

  「哦?」他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那你要怎麼做?」

  我看了看他,輕聲道:「我要找個男人來陪我,做一些比較難以啟齒的事情……」

  「……」

  *** *** *** *** ***

  按著我的吩咐,無泯君繼續頂著我的身子去調養,而我則回到掌乾殿,現在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委實讓人不舒服。

  我喚來宮女準備熱水什麼的,且盡量做出傷心沉痛的模樣,幾個宮女手腳利落的準備好了一切,我這次沒叫人服侍,就是一個人靜靜的泡在浴池裡,也不需要做什麼,就這樣泡著。

  可越這麼泡著,我又越有些想看看,無泯君的身子到底是怎樣的呢?

  呃,我不比無泯君那麼猥瑣,對他下面一點興趣也無,但……看看背部,總不過分吧?

  無泯君房裡便有一個巨大的銅鏡,照的異常清晰,我打定主意,便隨便擦了擦身體——當然,全程都是閉著眼睛的,有些地方也是隨意帶過就是。然後再直接穿了個鬆鬆垮垮的外袍,有些濕漉漉的跑到了那鏡子前,背對著鏡子,緩緩把衣服解開,扭頭去看。

  這一看卻讓我嚇的不輕,無泯君的背部的確好看,也許是習武之故,並沒有一絲多餘的肉,卻也不會太誇張,形狀恰好,然而……

  為什麼這麼好看的背部上,有一條一條極為嚇人的傷痕?

  那些都是不算新的傷疤了,卻還是極為鮮明,觸目驚心,足見當初這些傷疤留下來的時候,是多麼深。

  我小時候因著好奇,曾偷偷去過牢房看人施行,知道有種鞭刑便是如此。打一次,對方雖然會痛,但也不會太痛,傷疤也不會太深。可如果第一次用木棍打,第二次又用沾了鹽水的細而緊繃的籐條抽在同一個位置,第三次再用烤的發紅了的鐵條再抽一次,第四次……總之一直用下去,然後再輪著來,到那裡已經看見白骨了才換個位置。

  是以這刑罰,名為「見骨鞭」。

  如此一來,再鐵錚錚的漢子,都會無法忍受從而屈服。

  這麼變態的刑罰,據說是一個叫留善的女子想出來的,那時候她才十幾歲,而且她還想過許多刑罰並親手實施再發揚光大過,以至於那段時間,所有國家酷吏盛行,揚眉吐氣。還是後來她銷聲匿跡退隱與南紋國,這不良風氣才慢慢被壓制下去。

  對此我覺得很無語,一個這麼心狠手辣的人,居然叫留善……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無泯君不是太子麼?怎麼他的身上,會有這樣的傷痕?

  我被嚇的連手都微微發顫,心不在焉的把中衣什麼的也穿上,最後套起外袍。

  因著這個事情,我心神極度不穩,又忍不住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才發現無泯君的左耳下方有一道極為深刻的疤痕,依著我所知不多的刑罰,這估計也是留善想出來的一種,叫什麼「剪耳」……但又不像,畢竟剪耳太過血腥,整只耳朵都會沒有,但無泯君只是耳垂那裡有被拉扯傷害過的痕跡,除非是有人想要這麼對付他,卻又在中間停手……

  無泯君,究竟遭受過什麼?

  我心驚膽跳,腳步虛浮的走出門想找無泯君問個清楚,又有些擔心會扯出什麼不得了的過往以至於他狂性大發……

  這麼一來,我的不適倒是不用假裝了,下人們見了我,眼中都流露出極為擔心及驚訝的目光。

  我顫顫巍巍的走到了無泯君的房間,把其他人遣退,緩緩靠近他,卻見他雙眼閉起,居然真的已經睡著,且嘴角上揚,似乎心情還不錯……

  這,這人前幾刻才死了爹……

  然我這下卻是無論如何不敢說他陰陽怪氣了,他的過去決沒有我想的那麼輕鬆,現在成為這樣的性子,倒也說的過去。我小時候再如何不受寵,皮肉之傷除了練武造成,是絕不會有的,更別說遭受什麼酷刑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8:57

  第 5 章

  我歎了口氣,還是不打算打擾無泯君休息,轉身出了房門,才出房門,就見太師正好趕了過來,見我從無泯君房間裡出來,他微微一愣,道:「長宜公主如何了?」

  「在休息,沒什麼大礙。」我道。

  太師點了點頭:「皇上,現在要去準備先皇的喪事、登基之事。」

  「哦……」我想到那些嘰嘰喳喳的公主們,便很有些頭疼,隨太師走到那裡之後,便乾脆沉著臉裝憂鬱,反正無泯君性子怪,她們見我臉色不好,便也不敢上前打擾。

  當然,總是有意外的。

  在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人就飛身衝到我的面前,抓住我雙肩劇烈搖晃:「卿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要殺了我爹,為什麼?!」

  我被搖的頭昏腦脹,知曉眼前這個聲嘶力竭的女子是盛安公主,她淚眼婆娑,臉皺的跟團被蹂躪了不曉得幾次又被丟入水裡浸泡了許久的饅頭一樣,手勁奇大的抓著我不肯放。

  我顫聲道:「盛安,你冷靜冷靜……」

  盛安公主更不放手了,她哭吼道:「你讓我怎麼冷靜?!你為什麼要讓那個女人殺了我爹?!」

  我頭越發的痛了起來,雖覺得她的確可憐,但還是甩掉她的手:「盛安,你別無理取鬧,是休邑王自己心存不軌,長宜公主才出手相救的……」

  盛安公主哭的渾身發抖,卻慢慢放開了手,退了幾步,道:「這是不可能的,爹他明明說過,為了我,他不會對你不利,他會輔佐你的……」

  「呃,」我有些詞窮,然後安慰她道,「這證明,男人說的話不可信,包括你爹的……」

  此言一出,我似乎感覺到周圍氣氛登時冷了下來,盛安撐大了眼睛看著我,然後哭喊著狂奔離去。

  我暗自呼一口氣,咳了咳,道:「我們先去看父皇吧……」

  其他那些公主見識了剛剛那一番變故,各個噤若寒蟬,聽我這麼說,連忙點頭稱是,也因此這次行程進行的意外順利。

  就算順利,但皇室禮節繁瑣冗雜,一樣樣施行下來,等到先皇暫時安置在臨時棺木中,已經是深夜,且我還不能走,要一個人在偌大的禮堂中靜坐一夜以保佑先皇安息——身邊便是先皇躺著的棺材。

  我比較怕神鬼一類的東西,知道要這麼做的時候,很是吃驚,我父皇死的時候,因著內憂外患,禮儀都很簡便,太子也只是在禮堂中守了幾個時辰便出來,我萬萬想不到……居然要過夜!

  於是趁著食晚膳時,我跟無泯君說了這件事,委婉的表達了我需要人陪著的意願。

  無泯君聽了,淡淡道:「我父皇陪著你呀。」

  「……呸!」我瞪他,「總之你來陪我便是,如果你不肯,我就找個男人……」

  「……」

  最終無泯君妥協,在我進入禮堂後不久也悄悄潛入,我們兩個面對面盤腿而坐——按著規矩,本該是跪著的,但我和他都沒有一點要跪著的意思。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聽我說起盛安公主時,他淡淡道:「沒關係,反正以後她成為庶人,就見不著她了。」

  「要貶她為庶人麼?」我有些驚訝。

  無泯君瞥我一眼,反倒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不然呢,留她在身邊隨時對你哭喊甚至動手?」

  「那也是。」我無奈道。

  無泯君道:「當初我原打算……」

  沒說完卻又逕自閉上了嘴。

  我卻心知肚明:「你打算殺了她是不是?」

  無泯君衝我一笑,旁邊白色蠟燭燃出的燭火搖搖晃晃,在他臉上投下怪異的光陰,即便那是我的臉,此刻這麼一看,也讓人覺得猙獰的可怕。

  「不,我打算滅休邑王九族。」

  「……」

  「不過現在北昌國虎視眈眈,又要去東源國,興許還要親征以鼓舞士兵……」他扳著指頭算著,「如果這時候落下個暴君的名聲,那可不太好。」

  我有些無語,身上莫名的感覺發涼,道:「呃,無泯君,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嗯?」他收斂起剛剛古怪的表情,衝我沒什麼心機的看了看。

  我道:「以後這種事情,你放在心裡就好了,別告訴我了……」

  他挑了挑眉:「為什麼?」

  「我知道的越多,將來就越危險……」我老實道,「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無泯君一笑:「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債多不愁虱多不癢,你怕什麼?」

  「……」

  我好怕,真的……

  見他現在心情似乎還算好(明明他身邊就是他父皇的棺材……),我便忍不住道:「既然這樣了,我就再問你一件事。」

  無泯君點頭:「什麼?」

  我道:「我其實,呃,也看了一下你的身子。」

  無泯君詭異一笑:「就知道你會受不住誘惑,沒事,我不怪你。」

  「……」我汗顏道,「不是,不是……我只看了你的背部,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無泯君卻不甚在意道:「哦,小時候調皮。」

  「怎麼可能,」他顯然在蔑視我的思考能力,我道,「你背部的傷是『見骨鞭』,耳朵上的傷是『剪耳』,這些東西我還是知道的!而且,誰知道你其他地方還有什麼……」

  無泯君瞇了瞇眼:「你好好一個公主,怎麼會知道這個?」

  「小時候調皮……」我縮了縮,回答。

  「……」

  我和無泯君就這麼坐著,他不開口,我也不大敢開口,好半天他才緩緩道:「你還是別問了,如果你知道了,那你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我驚喜的抬頭:「原來你現在沒想殺我。」

  無泯君笑的溫柔:「嗯,我只想做掉你而已。」

  「……有區別嗎?」

  「字面上的區別。」他懶洋洋的說完,然後往背後的柱子上一靠。

  「……」

  我欲哭無淚:「你別太囂張,我現在就去找個男人……」

  無泯君睜開眼睛:「我連找都不用找,眼前就有一個男人。」

  「……」

  我怎麼忘了,女性才是弱勢群體,無泯君頂著我的身子跳到我這裡,那我就……

  見我一臉憋屈,無泯君笑了起來:「放心,我對於和自己翻雲覆雨一事,毫無興趣。」

  熬到後半夜,我也撐不住了,便靠著柱子開始睡覺,無泯君大抵是因為已經睡了大半天,便沒什麼睏意,只吩咐道:「你先睡吧,差不多了我會走然後叫醒你,你也該跪一跪,不然一會兒裝不像的。」

  我點頭:「好。」

  這一睡到反而睡的踏實,大抵是我覺得無泯君在身邊有避邪的作用,所以格外安心,等他叫醒我時,我微微看了眼門,外面似乎還是黑的。

  「我睡了多久?」我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滿。

  「兩個時辰不到。」無泯君道,「我這就要走了,你先跪著吧。」

  我點頭;「好。」

  他鬼鬼祟祟的從窗戶那邊閃身離開,一點聲息也沒有,這情景讓我想到了當初我潛入西泱皇宮的模樣,也是這般……

  我坐在地上坐了大半夜,腳本就有些麻了,再這麼一跪,等到太師他們來迎接我的時候,的確是站也站不起來了,太師他們見我這樣,估計真以為我跪了整晚,都感慨涕淚,說我忠孝。

  皇上的棺槨雖然連夜趕工,但還是沒有好,所以太師他們讓我先去休息一下,這正合我意,我回了掌乾殿,在浴池裡泡了一會兒就叫來宮女替我錘一錘,這腳酸腳痛才慢慢緩過來。無泯君也來了,坐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什麼也不說。

  等人走光了,我還沒和無泯君說上什麼話,太師等人又來了,說是要去讓我看陪葬品,我帶上了無泯君去,弄到傍晚才差不多一切準備妥當,棺槨也做好了,於是又要換上皇帝特有的喪服,坐著轎子陪先皇和一大堆的陪葬品及陶俑人去皇陵。

  這一番亂七八糟的下來,我覺得頭都要裂開了,倒是無泯君反而落得了個輕鬆,我回掌乾殿時,他也沒在那個小屋裡,而是仗著沒什麼人,大咧咧的坐在掌乾殿正室中的大床上,愜意的嗑著瓜子。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管他也坐在床上,直接就撲到了床上去,念叨:「你倒是舒服……」

  無泯君衝我一笑:「的確舒服。」

  我瞪他:「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無泯君把臉湊過來:「你打唄。」

  我看著自己的臉,始終無法下手,心裡又憋著一股子悶火,真是憋屈到無以復加,只能把頭埋進被子裡去消氣。

  無泯君好笑道:「一國之君做這麼孩子氣的動作,看了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說罷,他用手挑出一粒瓜子仁往我嘴邊送:「吃吧。」

  我狐疑的看著他:「你該不會下了毒吧?」

  他陰陽怪氣的一笑,把那瓜子仁拋進自己嘴裡,邊嚼邊道:「我捨不得毒死自己的身子,就好像你捨不得打你自己的身子一樣。」

  我道:「那也未必,萬一你忽然發瘋怎麼辦。」

  無泯君打了個哈欠:「事情都做好了?」

  「嗯。」我點了點頭,「今日是第一日,後天就正式登基了。」

  無泯君道:「登基第一件事,先把休邑王一家都貶為庶民。」

  「嗯。」樹立威信麼,我懂的。

  無泯君瞥了瞥我:「我們睡吧。」

  「……啊?」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起睡?」

  無泯君又打了個哈欠:「反正我們對彼此沒想法。」

  「那也是,可是影響不太好。」

  無泯君為難道:「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外面小屋的床我睡不慣,太硬。」

  我表示理解:「那我吩咐下人幫你加十床被子。」

  「那就太熱了。」

  「……」

  「而且又小,又窄,又矮……」他叨叨噓噓的挑剔著,直到我無奈的的一掀被子:「睡吧,別說了……」

  無泯君滿意一笑,就勢躺下,我看著自己的臉,發現居然已經沒那麼不適應了……人的習慣真的有點可怕。

  因為這幾日都很勞累,我很快便睡去,第二天早上因為沒什麼事情所以無人喚我起床,我便舒舒服服的一直睡著,等醒來時天已大亮,我剛想起身,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無泯君已經起來,坐在床邊不知道看著什麼,見我睜開眼睛,道:「醒了?」

  我瞪他:「流氓……」

  無泯君一臉的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罵我做什麼……現在要流氓也是你流氓我啊……」

  我咬唇道:「你的身子……」

  見我如此僵硬,無泯君反應過來,咳嗽道:「呃,那個,正常健康的男子早上醒來都會有這樣的反應的,呃,你……」

  我哀怨的看著他:「有什麼辦法沒有,好難受……」

  無泯君猶豫道:「一般情況我是讓宮女來……」

  「我不要!」我拚命搖頭。

  「或者,用右手……」

  我簡直要哭出來了:「還有沒有第三種?我一定用!」

  「那,用左手……?」他有些遲疑。

  「……」

  無泯君無奈道:「那就只能那樣放在那裡了,晚些會好的,實在不行,泡個冷水澡。」

  「大冷天的,算了……」我往床上一躺,「放著吧……」

  無泯君點點頭:「你現在知道身為男子有多辛苦了吧?」

  我有些生氣:「你們男子就是如此不堪……」

  無泯君「切」了一聲說:「你這麼說,根本不公平,你們女子動情時,又沒什麼標誌的。」

  「……」我把被子一掀,蓋住腦袋,「不跟你說了!」

  無泯君輕聲笑了笑,又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我覺得那兒的燥熱退去不少,便露出個腦袋,看著無泯君:「無泯君,我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無泯君嘴角微微抽了抽:「你不用告訴我,我直覺我不會同意……」

  「乾脆先把它弄的沒辦法那什麼了,以後換回來了,再……」我不理他,逕自說到。

  無泯君冷笑一聲,指了指他,也就是我身體的胸部那一塊,又指了指我,也就是他自己身體的下面,說:上下三個頭,你兩個我一個,同生共死,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愣了半響,只感覺開始聚集在下腹的熱氣全部往臉上用去,然後尖叫一聲,推搡他:「臭流氓,滾下去!!!」

  無泯君哈哈大笑,意味深長的說:「我們還是好好相處吧,哈哈哈哈……」

  「……」

  我一定要去找個男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9:11

  第 6 章

  之後幾日我忙碌的幾乎要垮掉。

  我以前從未跟政事扯上一丁點的關係,現在卻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好在我可以偷偷摸摸的把無泯君帶上,他倒是挺頂用,可惜跟儀式有關的還是要我自己親自上陣,這麼一來不免頭疼萬分,好不容易登基等儀式都過去了,我們去東源國的日子便近了。

  我同無泯君離開的前三日,正是休邑王一家被貶為庶人的時間,秋雨濛濛,整個西泱宮中染滿了霧氣,我撐著傘思考著回東源國去之後會發生的種種問題,盛安公主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乘轎而來,在我身邊幽幽的行了一個禮:「皇上。」

  我撐傘的手頓時有些不穩,見她在細細的雨絲中並未打傘,素面朝天,披頭散髮,一身素白紗衣與身後雨霧中淺紅深白的拒霜花幾乎融為一體。

  她與以往所見一點不同,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淡然和肅穆。我猜想她已對無泯君心灰意冷,同為女子,見她被愛人背叛、喪父、從公主淪為庶人,不免有些不忍,於是道:「起來吧。」

  盛安公主緩緩抬起頭來,我才發現她耳邊還簪著一朵淺白色的花骨朵兒,這有些奇怪,因著別人都是只帶花朵的,不見有人帶著花苞。

  盛安公主見我視線落在那花骨朵兒上,淺淺一笑,道:「皇上,在這深秋之中,這花骨朵兒不識時節,不辨真假,癡傻獨開,且存著妄念,想要開成一朵花兒,然現在這氣候,哪是它可以受得住的?賤妾於心不忍,乾脆將它摘下。」

  她說是說那花骨朵兒,但我怎會聽不出她所言其實是她自己?然而眼下這情形,我也無法安慰她,且她此刻聲色容貌,都古怪的很,嚴重讓我懷疑她是不是中邪了……所以我只好勉強道:「盛安,你想的倒是挺多……」

  盛安公主頓了頓,道:「賤妾現在已經不叫盛安了,那是先皇賜的封號,現在我已是庶人……若皇上願意,再叫我一聲悠兒吧。」

  「……」既是她最後的願望,滿足一下她也未嘗不可,我清了清嗓子,道,「悠兒……」

  盛安公主一笑,道:「多謝皇上。」

  「……」

  她行了禮之後,又掏出一個布條,緩緩展開來,裡面插著的卻都是那日我和無泯君刺在她頭上的金針……

  呃,莫非盛安公主是想秋後算賬?

  我有些警惕的看著她,她卻只是一笑,將那布條緩緩遞給我:「皇上,金針斷情,當日您的心思原來就已表明……」

  「……」就說你想太多了……

  她繼續道:「現在賤妾將金針還給皇上,只願皇上不要責怪賤妾曾經的無禮……」

  我想了想一手接過那布條,一手把那油紙傘遞給她:「你接著吧。」

  她轎子還在外面,從這裡到外面需要一段路,現在她已經渾身淋濕,這傘倒是真沒什麼大作用,只是我這麼給她,也算是對她的一種安慰了。

  盛安公主一愣,笑了笑,接過那油紙傘:「多謝皇上。」

  我點了點頭。

  「賤妾……告退。」

  我再點了點頭。

  盛安公主舉著那把青色的油紙傘,緩慢的朝著外面走去,身影越發在雨幕中模糊,我手中握著那布條,上面的金光照的我眼睛格外不舒服,我忍不住放大了一點聲音道對著盛安公主的背影:「呃,其實這金針上面的金都是真的,你大可以留著,將來沒錢了可以拿去當……」

  盛安公主一個趔趄,僵硬的轉過身:「多謝皇上美意,不必了……」

  我尷尬的道:「嗯,你去吧。」

  盛安公主又一次以裊娜的姿態緩步離開,我歎了口氣,看著布條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女聲:「怎麼了,這麼恨我,用我的身子在外邊淋雨?」

  我回頭,卻見是無泯君,他舉著一把墨青色的傘,手臂有些費力的舉起,一併遮住了我,我趕緊接過傘,道:「不是,剛剛見了盛安公主,你知道麼,她剛剛一襲素衣,耳邊帶著白色的花骨朵,以花代己,說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表達一下對於盛安公主巨大轉變的吃驚,無泯君卻瞇了瞇眼,把我手中的布條往地上一扔。

  「你做什麼?」我愣了愣。

  「那是盛安給你的?」他看了看那布條中的金針,「應該是有毒的。」

  我驚訝道:「不是吧……」

  無泯君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彎下身子,隔著袖子拈起一根金針,對著一旁盛開著的拒霜花的花莖戳了一下,那拒霜花竟迅速枯萎,而後散落於泥土之上,前一刻尚得意怒放,下一刻卻花葉凋零,兩相對比,顯得分外淒慘。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無泯君把那布條撿起來,歎氣道,「用的是『善極』,這可這不知道該怎麼辦,丟了會傷人,埋進土裡這片土也就廢了,燒了吧,聞到的人又會死……」

  我咋舌:「毒性如此強烈?」

  無泯君道:「嗯,以前很有名的一個醫師鑽研而出,並無解藥。」

  「這麼惡毒的東西,還叫『善極』……」我搖了搖頭,不免想到了那位酷吏留善。

  無泯君抿了抿嘴,道:「那醫師名常語極,同酷吏留善有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這藥,是紀念二人感情的。故各取兩人名字中的一個字罷了。」

  *** *** *** *** ***還真和留善有關係!

  我無語道:「我倒是有個法子,知道該丟哪裡。」

  「嗯?哪裡?」

  「糞池。」

  「……」

  「好法子。」無泯君肩膀微微聳動,把布條遞給我,「你讓下人丟去糞池裡吧,小心別碰著。」

  我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道:「你……便這麼放過盛安?」

  無泯君淡淡道:「盛安雖然性子魯莽,但並非太蠢,她既然做的這麼明顯,便是另有深意,現在她應該還未走遠——你讓侍衛去把她叫回來吧。」

  我遲疑道:「怎麼?」

  無泯君小聲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我因著那話中的內容與深意而吃驚不已,但見無泯君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也只好派人去找盛安,無泯君笑了笑,便拿過了傘,慢慢往轉角走去,幾個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果然如無泯君所料,沒一會兒盛安便回來了,看樣子的確是一直極緩慢而走的,就是在等著我招她回來呢。

  她撐著傘走來,步履不復剛才那般從容,臉上也寫滿了苦楚,彷彿不是來見我,而是去奔赴刑場一般。

  而就我看來,無泯君,確是盛安公主的刑場。

  盛安公主走到我跟前,盈盈一拜:「皇上。」

  我點了點頭:「召你來,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

  她敷衍著回答,估計是在等著我給她判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名,但我只是抿了抿嘴,自身後摘了一朵深白淺粉的拒霜花,然後伸手將盛安公主鬢角旁那朵花骨朵兒摘下來,換上那朵綻放的拒霜花。

  我做這動作之時,盛安公主微微瑟縮了一下,但還是站在原地,任我把那花骨朵仍在一旁。

  她看了看石桌上攤開的布條,又看了看地上的花骨朵,不解的看著我:「皇上這是……」

  「雖是守喪,也不必就帶著個花骨朵,你同它一樣,年紀都尚幼,卻也有無限可能。你父親之事,我很愧疚,卻也的確不得已,當時他脅我性命,我只能如此作為……你是我所考慮的,卻也是我無法保證的……流落民間後,望你多珍重自己,切勿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說罷,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桌上的布條,歎氣道:「你走吧。」

  盛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我,忽然手一鬆,手中油紙傘落地,濺起微微的水珠,她就這麼撲了上來,和耳邊的拒霜花一起,整個兒的靠在了我的懷裡。她把頭埋在我脖頸邊,有淚珠滴落,因天氣的寒冷顯得格外灼熱,又因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絕望。

  「卿哥哥,卿哥哥……」她迭聲叫道,哭腔濃厚,「卿哥哥,你幹嘛還對我這麼好,你明知我是要來害死你的!」

  「呃……」姑娘,非我要對你這麼好,只是無泯君要讓我演戲……

  我雙手僵硬著,最終只能放在盛安公主的背上輕輕拍著,並且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無泯君教我的,到那句「你走吧」便已結束,接下來劇情的演變,實在不是我能掌控,只任她就這般撕心裂肺的哭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慢慢變大了,黃豆般打在我臉上,我的心情由一開始對盛安公主的同情轉化為了無奈,心中也隱隱恨無泯君,怎麼沒提醒我,應該去迴廊裡再說,起碼有個遮風擋雨的簷子……

  終於,大概盛安公主也淋得有些吃不消了,她慢慢的退開,聲音瘖啞的開口:「皇上,對不起,賤妾適才冒犯了。」

  我僵硬道:「無事……」

  誰知盛安忽然跪下,我的視線隨著她忽然矮下去的身影一同往下,微微瞥見她一雙雪白的繡花鞋已經染成了灰色,裙擺也被泥水弄的髒而潮濕。

  我驚訝道:「你這是……」

  「回皇上,賤妾這是在向您請罪!」她朗聲道,「賤妾居然想要刺殺皇上,罪該萬死!」

  我道:「呃,無事,你起來吧……」

  盛安搖了搖頭,道:「不止這個,其實今晚我們族人還想要來刺殺皇上……這次送金針下藥,其實並沒有打算真的刺殺皇上,因為太明顯了,我們是打算先以此讓皇上認為我們只行刺這一次,晚上再乘著皇上鬆懈的時候再來……」

  我心中一驚,盛安倒真是剖心剖肺,但我同時也忽然感覺無師自通,知道該說什麼了,清了清嗓子便道:「我不怪你,起來吧。」

  聲音溫柔的幾乎要滴水。

  盛安還是哭:「我不能起來,皇上,我居然真的一直懷疑你是為了皇位而殺了爹——我真傻啊,聖旨上明明白白寫著你是皇帝,跟爹有什麼關係?你就算不殺他,也還是皇帝啊……我真傻,為什麼會相信那些人呢?居然想要殺你……」

  我沉默片刻,正打算開口,身後忽然有個聲音,略帶悲傷到:「姐姐,你的確傻。」

  「……」

  如果我沒聽錯,這個聲音不是我自己的麼?也就是,無泯君……他叫盛安什麼?姐姐……?!

  我默默的回頭,就見果然是無泯君,他——或者說她,此刻正一臉感慨而憂傷的看著盛安,雙眼中甚至隱隱含著一些淚水,見他忽然出現,盛安一愣,正打算說話,無泯君已緩緩走到她身邊來,蹲在她旁邊,幫她撐著傘,道:「悠兒姐姐,我是長宜公主,想必你也知道了。」

  盛安冷著臉,恢復了一點當初驕縱的模樣:「哼,怎麼,你要來嘲笑我嗎?」

  無泯君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為什麼無泯君這樣說疊詞,我很想嘔……

  無泯君緩緩看了看我,道:「臣妾拜見皇上。」

  「呃,嗯……」

  無泯君點了點頭,又看向盛安公主:「悠兒姐姐,我和皇上見面以來,總共才十日左右,哪有什麼愛不愛的呢?其實我雖然在皇上身邊,但時常覺得皇上很憂愁,我知道皇上心中另有其人,也知道她是誰……」

  無泯君把話斷在這裡,別有深意的看著盛安,盛安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唇,又低下頭去。

  *** *** *** *** ***

  ……無泯君到底想幹嘛,讓我表演當場嘔朝食嗎?還是胸口碎大石……?!

  「可是為了兩國百姓,天下蒼生,江山社稷,我們是必須在一起的。在天下國家之前,兒女私情算什麼呢?我知道,皇上放棄了很多,我也是……」無泯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免眼淚落下,他繼續道,「而且,事已至此,我知道你們兩人之間的情誼,可是悠兒姐姐,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告訴了皇上你們族人的打算,那皇上必然會防範,你的族人也必然知道,是你告訴了皇上,那時候,作為家族的叛徒,恐怕……他們對你應該不會手軟,畢竟他們都讓你來當打頭陣的了——要知道,若非皇上心中有你,你可是要死的啊!」

  無泯君這話既分析了利害,又挑撥了盛安公主與族人之間的關係,很是無恥。說完之後,無泯君悠悠的看了我一眼,我立馬會意:「沒關係沒關係,我不防範便是……」

  「這怎麼行!」盛安公主尖叫道,「卿哥哥,你一定要先防範好的!我,我沒關係的,我本來也就沒打算要和他們一起走,我爹死後,其實還有一筆財產沒被沒收,我知道在哪裡,可他們不知道,就一直在追問我,還騙我,讓我來刺殺你……我這會兒回去之後,立刻帶上那些財產,自己去南紋國……我當了這麼久公主,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我,我還是隱居算了……」

  在無泯君不斷的暗示下,我也蹲了下來,猶豫的對盛安說:「悠兒,這樣的話,你便是委屈了……」

  「不委屈!」盛安公主提高了聲音,雙眼脈脈有情的看著我,「皇上,悠兒願意!」

  說完又歎氣:「只可惜,現在我再也沒可能和皇上在一起了……」

  其實她說這話多多少少也帶了點暗示的意思,如果「我」真的那麼喜歡她,哪裡會想不出來辦法?但我也只是裝糊塗,安慰道:「若來世有緣……」

  無泯君合掌而笑:「別說來世啦,以後也許也有機會的。」

  盛安看了我一眼,點頭道:「但願……」

  她眼裡儘是不捨與惆悵,又隱隱帶著對不可知的未來的期望,我不忍多看那眼神,只對她笑了笑,便不再看她。

  無泯君又插嘴道:「不如悠兒姐姐你去附近書房中寫些什麼給皇上……嗯,就讓他保平安吧。」

  我不知道無泯君用意為何,只道:「別勉強悠兒。」

  盛安聽我這麼說,笑道:「不會的,我也有這個打算呢。」

  後來盛安公主寫了三個字:願君安。

  末尾還落了自己的署名,封悠。

  沒多久一切妥當,盛安離開,她坐在不起眼的馬車上出了宮門,期間一直從車簾中探著頭出來回望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盛安走後,雨又漸小,拒霜奪目的開放,卻沒一朵同盛安耳邊所別著的那朵好看了。一切如常,除了那柄落在地上的油紙傘和沾了泥的花骨朵兒。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9:26

  第 7 章

  我站在原地,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道:「無泯君,你這人也真是……」

  真是如何,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教我把盛安召回來,再妥帖對待她,只因我開始說了一句「你知道麼,她剛剛一襲素衣,耳邊帶著白色的花骨朵……」,他就讓我幫她換朵花,竟也因此果然得到了盛安的巨大回饋——要命的情報。

  無泯君比女人還瞭解女人,真不知道是生了一顆怎樣玲瓏又扭曲的心……

  無泯君看了看我,道:「怎麼?」

  我搖頭:「也沒什麼了,只是覺得盛安實在可憐。」

  「剛剛騙她的人中可也有你,」無泯君扯了扯嘴角,「現在還說什麼空話。」

  我歎氣:「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她可憐。被我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

  「哎,你怎知道盛安會告訴你那些。」

  「很明顯,他們既然要行刺,就不可能只做一次這麼不可能成功的嘗試。但我無法具體預測時間,所以剛好套盛安公主的話。」他淡淡道。

  我搖了搖頭:「智近於妖,無泯君,我真怕天妒英才,你命不久矣啊。」

  無泯君陰測測的道:「放心,身為我的皇后,你要殉葬的。」

  「……」

  我瞥了他一眼,道:「那你打算就這樣了?讓她去南紋國?那她其他族人呢?」

  無泯君道:「殺了唄。」

  我瞠目結舌:「啊?你不是說才當皇帝,不能給人暴君的形象,不能亂殺人麼……」

  無泯君淡淡一笑,道:「誰說我亂殺人了?盛安公主不是告訴了我們麼,而且……還留下了證據。」

  我一怔:「那三個字?」

  無泯君笑著點了點頭,拈起那寫著「願君安」三字的宣紙:「裱好來,抄休邑王家。無論老少,無論婦孺,皆誅。」

  「……」我愣愣的看著無泯君,半響,搖頭道,「我不下令。」

  無泯君冷聲道:「又怎麼了?」

  我道:「你騙盛安公主便也罷了,現下好生防範便是,幹嘛殺她全家……」

  「現在預防一次,以後可就難以預料,長宜公主,你自己菩薩心腸,可別連累到我啊。」無泯君靠近我,「我一直覺得你雖然有時候呆了些蠢了些,但還是識大體的,可別在這種時候亂發同情心。對敵方的仁慈便是要將自己的性命懸在刀刃上,你敢賭,我還不敢。」

  「……」

  我莫名有些憤怒,又覺得無法反駁,看著自己的臉上有著與之不符的冷漠與狠辣,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想。

  雖然無法反駁,但我依舊不肯說話,只以沉默表示抗議——反正現在我才是皇帝,他也不能做什麼。

  無泯君瞪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終於歎氣道:「好好好,不殺就不殺……我給休邑王家人寫封密信,告訴他們我已知道他們計劃,但並不準備對他們動手,只讓他們乖乖聽話,再有下次,必死無疑。再告訴他們盛安公主我也沒動,但送去北昌國了,如果他們還想要休邑王的那筆錢的話,就快點去北昌國追。」

  我立馬表示同意,並為無泯君的改變感到由衷的高興,無泯君對此只是冷冷一笑:「要不是身體換了……」

  我默默的打了個哆嗦。

  *** *** *** *** ***

  當晚偌大皇宮中果然平安無事,第二日也傳來休邑王舉家被貶,自動遷往北昌國的消息,我鬆了口氣,無泯君卻不甚高興,但他高興不高興,從來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中。

  守喪七日過去,我和他便浩浩蕩蕩的趕往東源國,這期間我已經以長宜公主的身份給東源國寫了一封信,簡單的表達了一下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這寫的,同我們和太師說的理由完全不同。

  我寫我去刺殺他,兩人對打,在晦暗不明的燭火中和四目相對,他玉樹臨風,我沉魚落雁,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在這歷史性的一刻忽然愛上彼此,他棄劍等死,我卻難以下劍,兩人在幽深的黑夜中僵持,最終他決定要美人不要江山,我決定放下國仇家恨,兩人本打算就此歸隱,卻剛好碰上北昌國的事情,於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從此結髮相守,舉案齊眉。

  信的末尾說:長宜雖辱使命,亦不辱使命也。

  無泯君看完全信之後笑的趴在床上完全起不來,還說我就算將來被破國滅家,也可以靠說書為生,然後用朱色的筆在「沉魚落雁」和「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美人」等形容我美貌的詞上打了數個紅圈圈,我對此憤懣不已,最終重抄一遍寄了出去。

  雖然我派的人是幾乎不眠不休的要送去,但時間也夠久了,我和無泯君並未期待回信,我也大抵可以想像的到我年輕的皇弟和太后是個什麼反應,然,現在我也決計是顧不著他們了。

  東源國到西泱國並不很遠,只是我和無泯君要做足禮節駕駛,帶的下屬和聘禮數以萬計,我坐在轎中偶爾回頭,只能看見近處的人,再遠點就是一大片的灰塵飛揚了。

  當然,中途也是少不得什麼刺殺之類的事情,但侍衛太多,基本上我和無泯君是看不到刺客他們就都死了的,刺客全都是來刺殺無泯君這個暴力前太子的,也就是現在的我,我原本躍躍欲試,每次卻都毫無機會,真是可惜。

  途中舟車勞頓自不必提,我和無泯君終於趕到東源國,國門口,便看見許多紅金式樣的東西,轎子,布匹,首飾,應有盡有,皇弟居然親自到來,在門口迎接我倆,無泯君原本是想擺架子的,但後來終於想起來他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只好悻悻然下車,同我一起和皇弟假裝友好談話。

  之後去了東源皇宮,我出去也不過不足一月的時間,但現在再回到故地,卻好像已是彼生之事了一般。

  ——不過,也的確如彼生一般了。

  所有東源國的人見了我,無一例外是擔驚受怕又厭惡的樣子,對著無泯君,反倒是和善的不得了,還帶著一點同情,好像是說「為了國家,嫁給這個人渣,你受苦了」,搞得我真想仰天長嘯,吐血三斗。

  無泯君偏偏不知道好歹,私下不斷同我抱怨:「東源國這些人怎麼回事啊?看我那是什麼眼神啊?」

  我懶得理他……

  我們兩人去了皇宮,皇宮之中早已設好宴,只等我們二人入席,我和皇弟同坐最首,無泯君坐我下側,太后坐皇弟下側,無泯君正和太后面對著面,而再底下便是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在這樣的時刻,全都不敢發一聲,實在窩囊。

  大家都不斷側頭看我這個暴君,被我發現,又馬上低頭唯唯諾諾的吃飯,再看太后和無泯君,太后正神色複雜的看著無泯君,眼神裡帶了一些以前從沒有的憐惜,而無泯君完全不搭理他,自己一個人埋頭吃著幾道西泱國中少見的菜,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丟盡長宜公主的面子……

  看她這樣,太后不但不怪罪,反而還微微的歎氣,搖了搖頭,好似在說「可憐的孩子,只能以吃洩憤了……」又或是說「哎,難不成西泱國不給飯吃?」

  我沉默很久,最終真的以吃洩憤……

  這一場宴會持續了很久,其間不斷說著客套話,大家態度太過卑躬屈膝,我不忍見自己族人如此德行,於是說自己累了,打算回去。

  無泯君嘟嘟嘴,小聲道:「我還沒吃夠……」

  無泯君飯量一向很大,我覺得我會一直胖下去……我習慣性的瞪他:「吃什麼吃?回去!」

  結果自然這一幕被盡收在百官眼中,他們一個個都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大概覺得我一直很虐待長宜公主……

  我無語的放緩聲音:「皎兒,我們先回去吧……你不累嗎?」

  無泯君正在喝湯,聞言立馬噴了出來,極其不雅,眾人臉色青黑。無泯君卻擦了擦嘴,淡定道: 「好,我們回去……」

  他顯然是在憋笑,因此聲音含糊不清,卻倒像是哭腔,所有人紛紛側目,大概都覺得我們正在做戲,而無泯君,也就是長宜公主,只怕委屈的已經快哭了。

  我壓低聲音:「快滾回去……」

  待我們二人終於可以回他們準備好了的寢宮休息之後,我才想起來一件事——剛剛有個人一直盯著我和無泯君看,那人是我以前眾多師傅中的一個的徒弟,喚作原郁,同我也算從小一起練功到大的,現在已是御前帶刀侍衛,他和我關係不好不壞,盯著長宜公主看也沒什麼,可是他剛剛不知怎的,還一直用殺人的目光看著我,也就是無泯君……

  原郁之於我,是師兄,是友人,雖然交情不是很深,但大概他也是心疼我嫁給一個暴君,然他的眼神和別人到底有點不同,至於究竟哪裡不同,我又不大說得出來……

  我和無泯君的寢宮並不在一處,畢竟尚未正式成親,但也是相鄰著的了,我以前住在極偏之殿,現在住在這裡,感覺也沒什麼差別,我們兩人先各自回自己的寢宮,然後我偷偷摸摸的溜到他那邊去,兩人坐在偌大的宮殿之中,相顧無言。

  「我說,你以後注意一點,盡量表現出幸福的樣子,不然他們都以為你很委屈。」半響,我同他說。

  無泯君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必須要嫁給我,難道你不委屈?」

  「呃」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也是個少女,也曾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許是新科狀元,我們倆在瓊林宴上一見鍾情;他也許是個武林俠士,我出外闖蕩,他出手相助,兩人日久生情;他也許是江洋大盜,膽大包天,入宮偷竊,卻誤入我寢宮,我們兩人成了歡喜冤家……

  對了,我最喜歡的男子,就是那種,面容清俊,神態柔和,墨發如瀑的白衣公子。

  然而這不過是幻想而已,我知道,像我這種不受寵的公主,唯一的可能便是和親,嫁給父皇指定的人,可我偏偏還生的不夠傾國傾城,拿去給別國皇帝別人都未必收,所以只可能嫁給沒什麼用處的,父皇要以我牽制對方的東源國望族,比如以前的王家那位有小兒麻痺的二公子,或者張家因天花而滿臉痘殼的大公子,亦或是……

  「不委屈,」我最終搖了搖頭,「你比我有可能要嫁的那些人都好看,又是西泱國國君,地位也比他們高,武功比他們好,文采比他們好,什麼都比他們好……能嫁給你,其實按理說我還該額手稱慶呢。」

  無泯君看了我一會兒,最終嗤笑:「那也是。」

  承認的也太爽快了。

  我懶得理他,正打算繼續說點事兒,忽然下人在門口通報說太后來了,我和無泯君對視一眼,吩咐完他記得態度和善點,就躲進了一旁的紫檀屏風之後,從小細縫中看著外面。

  無泯君臉色彆扭的對太后行了禮,而太后大抵認為「長宜公主」是因著當初自己派她去送死,所以才這麼不情不願的行禮,於是歎氣道:「長宜,我曉得你恨我,可是……」

  無泯君素來討人厭,幾乎很少管禮節,更不願聽這些唧唧歪歪的事情,我心中有些擔心,卻見他兩眼一翻,真誠無比的對太后說:「太后,我怎麼會恨您呢?如果不是您,我怎麼可能會遇見無泯君這麼優秀,這麼完美的男子?如果不是您派我去刺殺他,我和他恐怕就要錯過了,那時候我可真是追悔莫及哩……」

  我在屏風之後摀住胸口,覺得呼吸有些不暢……

  太后臉色發青,估計是不懂「長宜公主」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半響才道:「那就好,那就好……委屈你了……」

  無泯君還是笑:「不委屈,不委屈。」

  兩人相對無言,無泯君只衝著太后傻笑,估計最後太后是認為「長宜公主」是瘋了,便鐵青著臉離開了。我鬆了口氣,正準備出來,與此同時,卻有人破窗而入,身形矯健,落地無聲,是個高手--我以為是刺客,心中一緊,定睛一看,卻是原郁。

  現在我倒是有時間來仔細打量他了,一段時間不見而已,他卻變了許多,從前有些輕佻的眼角現在完全沉定下來,此時危險的瞇著,倒有幾分殺意,五官俊朗,雖不及無泯君,卻是完全不同的風味,一身貼身靛藍色侍衛服將他挺拔的身軀完全顯露出來,壯碩的很。

  見一個人忽然出來,還隱隱帶著殺意,偏偏又穿著侍衛服,無泯君也吃了一驚,道:「你……」

  我暗暗叫苦,我還沒跟無泯君說過原郁是誰呢!

  卻見原郁臉色青黑,表情陰鷙:「長宜……」

  無泯君扯了扯嘴角:「嗯?」一邊右手卻放在了腰間,那裡有把匕首,就是當初我用來刺殺他的那把,他不知怎的很喜歡,硬是要了去,我也懶得和他爭,便給了他。

  我拚命小聲對無泯君說:「他不是壞人,不是壞人……」

  可是顯然無泯君聽不到。

  原郁此時卻稍微收斂了一點殺氣,忽然毫不客氣的坐下,還自然而然的盤起腿,對無泯君道:「長宜,剛剛我在外面,你和太后的話我都聽到了。」

  無泯君「哦」了一聲,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原郁閉了閉眼:「長宜,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喜歡無泯君……而不是為了國家,不得不喜歡他。」

  原郁此時語氣古怪,和以前任何時候都不同,我在屏風後面完全摸不著頭腦,可屏風前的無泯君卻忽然把手收了回來,篤定的露出瞭然的微笑:「哦……你說那個啊。」

  「嗯。」原郁有些緊張的點頭。

  無泯君展顏道:「當然是真的!你也看到了,無泯君龍章鳳姿,氣度不凡,又是西泱國國君……試問這天下,捨他取誰?呵呵,不瞞你說,我喜歡他喜歡的緊呢。」

  *** *** *** *** ***他怎麼越來越不要臉啦!

  我無言的看著兩人,卻見原郁臉色的表情越來越古怪,最終他忽然痛心道:「長宜,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說著,居然撲身而上,狠狠的吻住了「長宜公主」,也就是,無泯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9:43

  第 8 章

  我驚叫一聲,推開屏風就往前衝,而無泯君也立馬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狂推原郁,奈何他此時是我的身子,原郁身材又比較彪悍魁梧,如此一推自然是推不開,我剛趕過去正要幫忙,無泯君已經伸腳狠狠的往原郁身下狠狠的那麼一踹……

  嗚哇……只見原郁兄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且那風箏上繡的還是一隻驚恐的貓頭鷹……

  我剎住腳步,就見無泯君恨恨的站了起來,一邊大力的擦著嘴巴一邊罵道:「死斷袖!」

  呃,無泯君顯然被氣得神志不清了,他現下乃是真真正正的女子一名,原郁親「她」,倒是合情合理的,且就算無泯君此刻是個男子,原郁若情難自已而親了他,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他怎麼著也不該罵別人是斷袖,就算對方是斷袖……也不該說別人是死斷袖啊……

  原郁被踢的倒在地上抽搐,好半天才緩過來。一抬頭看見我,更是渾身打顫,估計筋都要爆出來了,也真是……他摀住傷處,緩緩道:「長宜,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討厭不討厭可以晚點再說,但原郁你……你非得要側躺在地上,手捂著下面,表情如此嚴肅的問這樣的問題嗎?!

  至於到底討厭不討厭他嘛……

  「呃,還好……」我自然而然的回答,但無泯君立馬大聲道:「沒錯!」

  「不瞞你說,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你看看你……」無泯君一撩袖子,雙手插腰,估計準備對原郁來一場徹徹底底的鄙視,我趕緊拉住他,以免他太過分。

  原郁聽了無泯君的話,一臉郁卒。哎,肉體與心靈同時受創,他也實在不容易。

  我怕他要尋死,上前兩步,和顏悅色地扶起他:「你別這樣,其實……」

  原郁毫不猶豫地推開我,兩股戰戰的站立起來,模樣很吃力,但腦門上分明刻著「身殘志堅」四字,真讓人感動的要哭出來。

  無泯君還在生氣,抱著胳膊瞪著原郁,好像原郁如果稍有什麼不對勁的動作的話,無泯君就會毫不猶豫的把他給弄死。

  好在原郁大概也是沒什麼能力再去為非作歹了,只是用充滿愁苦的眼神看了看無泯君,然後一瘸一拐的從窗子那裡跳了出去。

  我默默看著這一幕,然後緩緩說:「無泯君,原郁他……」

  話還沒說完,無泯君就臉色不善的打斷我:「你這裡有個相好的,怎麼不告訴我?我剛剛也好有個防範。」

  我皺了皺鼻子:「我真的不知道原郁發什麼瘋,我們之前一起練武過,我把他當半個師兄。」

  無泯君扯了扯嘴角,一臉鄙視地看我:「也是,依你的腦子,應該也很難發現他喜歡你吧。」

  我大吃一驚:「你說什麼,原郁喜歡我?!」

  無泯君:「……」

  我:「……」

  我和無泯君大眼瞪小眼半天,他才嘴角抽搐道:「他不喜歡你親你幹嘛?!」

  我吞了吞口水:「他這不是試探我嗎……」

  還以為是原郁發現了我和無泯君的不對勁,故而借此試探呢……想不到內情居然如此複雜。

  無泯君翻了個白眼:「有這樣試探的嗎?況且他之後的語氣和眼神不就是明擺著的麼。」

  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細想一下,我和原郁雖然從小一起練武,但畢竟我是公主,兩人之間的交談也並不多,且我對練武這件事非常的天賦異稟,和我一起練武的人大多是充當沙包的作用,原郁就是沙包中的一個。

  他因為年紀最大,又最好強,所以總是挑戰我,我也自然不會客氣,常常把他打的不成人形,我還記得有一次他和我比武完的第二天,師傅教我們練功,然後疑惑的說:「原郁呢?他怎麼沒來?」又看著角落裡鼻青臉腫的原郁,疑惑的說:「你是誰?」

  往事不堪回首,我也懶得細想,可……原郁喜歡我,也未免太沒有道理了。

  難道原郁這濃眉大眼的粗漢子,居然喜歡被虐待?

  我腦中不禁浮想出他一邊被人拳打腳踢一邊暗自歡喜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再看無泯君,他已經坐了下來,此刻正拿著一旁的銅鏡,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終是開口:「長成這樣,性格又如此,居然還有人喜歡,嘖。」

  「……你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這樣』,什麼又是『如此』……」我額上青筋隱隱跳動。

  無泯君衝我一笑:「咱倆心有靈犀,不必多言。」

  心有靈犀你個頭……

  我歎了口氣,坐到無泯君身邊去,托著下巴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原郁居然喜歡我?哎,原郁居然喜歡我?」

  「你不用多想了,現在就算你想和他在一起,也是萬萬不可能的。」無泯君淡淡道。

  我自然是沒想過和原郁在一起的事情,別說在一起了,哪怕到現在,我印象裡的原郁也只是一個曾經當過我沙包的師兄兼如今的侍衛長而已。

  之所以一直重複,只是因為太過驚訝罷了。

  可無泯君這麼說,我便忍不住反駁:「那也不一定啊,就算我現在是『無泯君』,也可以納個男妾呀。」

  無泯君含笑望著我:「若當真如此,天下之人都將會知道,長宜公主是多麼的,堅貞,不屈,是如何的,不肯與旁人共享同一個,夫君。」

  「……比如?」

  「還能怎樣,又不能動你的身體,更不能自殘,只能殺了原郁唄。」無泯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

  原郁是多無辜啊……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無泯君。

  原郁之事只是一件讓人有些模不著頭腦的小插曲,沒一會兒我和無泯君便拋之腦後,開始商量起真正的大事。

  什麼是真正的大事呢?

  很顯然,就是我們的身子到底該如何換回去。

  現下東源和西泱已然結盟,等明天舉辦過儀式,由財政司交納今明兩年的稅款以及一些布匹牛羊,就算是確定了。

  接下來便該要趕士兵回西泱了。

  我們預計在東源待五天,今天快要過去了,明天得弄儀式,後天對將士們喊話,之後還有兩天算是無泯君勉強給我的,讓我能在東源國裡多留一段時間——畢竟以後要回來就不容易了。

  這兩天裡,我們還可以積極的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身子換回去。

  將來如果真的要和北昌國打起來,無泯君大概是要親自衝鋒的,我雖然武功不弱,但畢竟沒有經驗,而且對於兵法什麼的,幾乎是毫無所知。

  若是真讓我上陣,估計沒一會兒就該全死光了……

  儀式進行的很順利,第三天無泯君幫我寫好了台詞,在東源國的城台上召集了許多人,和無泯君(長宜公主)一起表示兩國結盟之決心,並將此事印了幾十萬分,張貼在大街小巷。

  如此一來,算是處理的差不多了,第四天清早,我和無泯君便向太后表示兩人身體雙雙不舒服,要分別在屋裡大睡個一整天,讓他們誰也別來煩我們。

  太后他們雖然表示同意,但眼神都很複雜,畢竟雙雙染病……總能讓人浮想聯翩。

  不過我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他們怎麼想都無所謂……

  我和無泯君換上一開始就準備好了的平民服飾,再對容貌稍作修飾,以免被眼力好的百姓認出,便仗著上好的輕功繞過侍衛們,逕自躍出了城牆。我忍不住想起當初我去刺殺無泯君的情景,只能感歎大概我們兩家守衛都比較不森嚴。

  當初我為了去刺殺無泯君,從皇宮裡出來,經過過雲城街道,那時候西泱軍隊攻破柳城,在雲城內的人們便深深的感覺到了危機,皇親貴族們帶頭跑了不少,有能力的百姓也走了一部分,街市大多緊閉,只有賣糧的門才微微開著,我假意去買米,問了一下價格,居然斗米數金,店主為難的解釋,說是柳城已破,糧食根本就快沒了。

  那時候偌大一個雲城,荒涼的像《四國圖志》裡所記載的北昌國邊緣的沙漠,既沒有河水潺潺流過,也沒有花草欣欣向榮,只有滿目瘡痍,讓人不忍直視。

  而如今不過半個月的功夫,自從我和無泯君宣佈要結婚以後,逃跑的人三三兩兩都回來了,緊閉的店門也一個個打開了,小販們就地擺著攤位,隨意的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每個百姓神色如常,悠哉自在的挑選著所需之物。

  若是不知情的人,大抵會以為這裡雲城一直這麼熱鬧,那半個月前落葉鋪地的寂然,彷彿只是我做了一場大夢。

  我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無泯君懶懶散散站在我身側,他穿了件樣式偏男子的白色長袍,用白玉簪子隨便綰了發,雙手橫在袖子裡,活像不小心在白天出門的女鬼。

  我開始沒注意,現在忍不住說他:「你……你怎麼穿成這樣啦。」

  無泯君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幹嘛,不好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繼續說:「那也不是衣服的事情。」

  「……」

  我怒氣沖沖的伸手要戳她額頭——事到如今,我已經越來越習慣於對我自己的身體做一些不至於留疤,但又足以讓無泯君疼痛的事情了。

  結果下一刻,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同時我耳邊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光天化日,怎可這樣欺負一名弱女子?」

  無泯君還弱女子……

  我內心憤憤,轉頭打算跟對方理論,誰知這一轉頭,我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對方是一名極為英俊的男子,面容清俊,頭髮並未綰起,而是直接用兩根墨藍色的絲帶鬆鬆垮垮的繫在腦後,耳朵兩邊分別垂著一小束黑髮。

  *** *** *** *** ***這,這……

  這不就是我數次看話本裡,會出現的那種,我期待已久的白衣公子嗎?

  我一時間愣住,對方大概以為我理虧,繼續說:「公子,你知不知道,女子如玉,只有細心穩妥的捧在手心,才能久而久之,讓她散發出耀人的光彩,粗俗以待,是萬萬不可的。」

  「沒錯,沒錯!」我大為同意,連連點頭,哪怕我是一塊頑石,也是希望有人給捧在手心裡的。

  「嗤。」同時,無泯君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聲。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那位男子估計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明明同意他的話,卻又要那樣「欺負」無泯君,於是疑惑的放開了我的手,轉向無泯君,謙和有禮道:「這位姑娘……莫非不認同?」

  「是啊,賤妾就是喜歡被人打,被人踢,被人狠狠虐待,最好是用鞭子!別人寵著我我就渾身不舒服——你說是不是啊,相公?」無泯君先是面無表情的對著那位男子滔滔不絕,句尾卻忽然揚高聲調,風情萬種的看向我。

  我:「……」

  那名白衣男子:「……」

  「哇啊啊啊!」我整個抓狂,無泯君居然這樣毀我名節!誰喜歡被人虐待,被鞭打——啊!

  我控制不住的對無泯君拳打腳踢,無泯君卻張開雙臂:「相公,果然還是你疼賤妾!」

  「……」整條街的人都已經聚集到了我們身邊,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無泯君。

  *** *** *** *** ***

  那名白衣男子臉色果然白的跟他衣服一樣,我尷尬的拉住他的衣袖,道:「這位公子,我家娘子剛剛受了點刺激,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白衣男子勉強笑了笑:「哦……是這樣。我叫天維。」

  「天維?」這名字有些奇怪,但我還是盡量如以前話本上所寫那般,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我又繼續問:「不知公子從何處來?」

  天維有些奇怪的看著我:「公子,您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不好意思的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天公子你甚合眼緣。」

  天維:「……」

  「咳,我忽然想起家中還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天維不知怎的,轉身就走,我手勁挺大,居然因此把他衣袖給扯下了一塊。

  無泯君原本安靜的在旁邊,此時終於忍不住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貨真價實的『斷袖』啊哈哈哈……」

  我料想他是被原郁刺激,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不打算理他,誰知道天維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迅速的離開了。

  我:「……」

  天維他……也這麼想嗎……

  我轉身,拉住還在大笑的無泯君的耳朵,把他一點點揪到小巷子力去,心力交瘁:「無泯君,你剛剛到底在幹嘛!我們兩個的名聲都毀了!」

  無泯君一邊梳理剛剛被弄亂的頭髮,一邊很自在的說:「沒什麼啊,剛剛那個人是北昌國的,估計知道我是你了。」

  若是有旁人在偷聽,必然會「我是你」這三個弄的很混亂,但我知道無泯君意思是說天維認出她是長宜公主。

  「你怎麼知道天維是北昌國的?」我有點懷疑的看向無泯君,畢竟白衣公子怎麼看都很像我印象中最讓人敬佩,喜歡的人。

  無泯君淡淡道:「他說的那句話,與七年前北昌國國君對我父皇說的一模一樣,當天他就帶走了一名妃嬪,當時只有我、我父皇、還有那名妃嬪在場。」

  無泯君繼續分析:「天維,唔,這假名起的也太差了,北昌國姓是吳,他們三皇子名雍,吳雍去掉上面,就是天維了。」

  最後他嗤道:「子承父業,也不曉得改進一下。」

  我一時間有些敬佩,但接下來便懷疑道:「既然北昌國國君知道你在,怎麼會蠢到讓自己的兒子……呃,下人說一樣的話?他既然知道你是我,也該知道我是你。」

  無泯君面無表情:「哦,我當時偷趴在橫樑上面的,準備往北昌國國君杯子裡下毒藥。」

  我崩潰:「你那時候才幾歲啊?!就要去幹這種事?你父皇對你也太狠了!」

  無泯君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偷偷去的。」

  「……」

  好歹最後我算是搞清楚了,大概是北昌國國君想靠色誘這招來吸引我?然後呢,莫非是裡應外合搞死無泯君?看來北昌國對西泱國的確有非分之想。

  如此一來我不免又有點可惜,早知道剛剛就偷偷和北昌國的人對個眼色,大家可以一起商量一下,怎麼搞死無泯君……

  【幾日後,北昌國】

  「父皇……兒臣無能。」一道白色的身影匍匐在冰冷的白玉地板上,前方書桌旁,站著身材高大的北昌國國君。

  國君憤怒的一揮袖子,案上筆筒鎮紙紛紛落地,爆發出劇烈的聲響!

  「無能?何止是無能!朕好不容易讓人打聽到長宜公主最喜歡什麼樣子的男人,你卻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不……父皇……長宜公主……非常的奇怪……」白色的身影哆哆嗦嗦的解釋著。

  「有話便直接說完!什麼奇怪!」國君不耐煩道。

  「她……她似乎喜歡被人虐待,鞭打……而且,她身邊的無泯君,好像,喜歡男人……」

  「……」

  「父皇……我……」

  「罷了!」國君揚了揚手,讓他閉嘴。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這位國君,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片刻後,他沉聲道:「既然如此,從今日起,你就去給我-練-鞭-法-!」

  然後他陰沉道:「練不好,就去色誘無泯君吧。」

  「……嗚嗚嗚嗚,兒臣一定努力練習鞭法……!」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09:56

  第 9 章

  我和無泯君左彎右彎,確定沒人跟著我們,便又放心的從小巷另一端走上另一條街,一出去便聽見陣陣喝彩之聲。

  我和無泯君對視一眼,走向人群集中的地方,推開重重阻礙,走入內圈,就見一個看起來大約八九歲左右的小姑娘,臉圓圓的,綁著兩個同樣圓鼓鼓的包子頭,皮膚嫩白,粉雕玉琢,看起來十分可愛。只她身上穿著卻是男人的衣服--一件淡綠色的長袍,直接整個拖到了地上去,她的兩隻手太短,袖子又太長,露不出來,便藏在裡頭,直接隔著袖子捧著一隻純白色毛茸茸的不知是老鼠還是什麼東西的動物。

  那隻小動物和主人一樣可愛,眼睛又黑又大,閃亮亮的看著周圍,見大家喝彩,它一個翻身,躍到了小女孩肩頭。

  小女孩伸出左手,隔著袖子晃了晃,那隻小動物便也一樣伸出左手晃了晃,同樣可愛的女孩子與小動物一齊做一樣的動作,那感覺真是美妙的讓人無法形容,難怪大家都忍不住駐足喝彩。

  接著,小女孩把小動物拎下來,往空中這麼一拋,力氣很大,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可那只動物被拋在空中之後卻立馬不見了蹤影,下一刻小女孩便把它從袖子裡拎了出來,主僕一同笑嘻嘻的看著大家。

  「我帶著包子下山尋夫,沒有錢了,賣藝換錢,希望大家有錢出錢,沒錢……呃,出物……謝謝啦……」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道,一邊還朝大家分別鞠躬,她肩膀上的小動物和她一模一樣的朝著大家彎腰,模樣極其可愛。

  立馬有人掏出錢,往一旁的木箱子裡丟。

  我看著覺得十分好笑,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女孩最多不過八九歲,怎麼……就要下山尋夫了……

  想歸想,她這麼可愛,實在讓人沒法抗拒,我掏出一弔錢,把線扯破,將銅板全丟進了木箱子裡。

  無泯君挑了挑眉頭,小聲道:「嘖,女人……」

  我沒理他,往木箱裡嘩嘩扔錢,大抵是動靜有點大,那個小姑娘嚇了一跳,眨巴著眼睛看向我,我衝她友好的笑笑,小姑娘為難的說:「公子,我……我不會給你當老婆的。」

  「……」

  「哈哈哈哈哈哈!」無泯君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

  我笑容有點僵:「小姑娘,我……並沒有讓你當我的……嗯,老婆,你放心。」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說:「是嗎……我師父說,有男人衝你笑的很奇怪,那一般都是要你當老婆,要小心點……」

  「呃,你師父的話也有點道理,」我說不清楚,只能說,「總之,我……」

  我一把扯過無泯君:「我有老婆啦。」

  「哦!」小女孩高興的點了點頭。

  無泯君:「……」

  不過這麼說來,這個小姑娘大概說的是下山尋找師父,而不是丈夫了……

  那個小姑娘左看右看,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對我和無泯君說:「謝謝啊,我叫司徒有晴,晴天的晴!」

  「呃,我……」我一時編不出名字,隨口說,「我叫天維。」

  無泯君:「……」

  司徒有晴卻不怎麼在意我的名字,只是小聲道:「你們今晚會有血光之災,小心!」

  她肩頭的「包子」也附和的發出「吱,吱!」的聲音,毛茸茸的還象徵性的抖了兩下,以示恐懼。

  「……」我尷尬道,「嗯,謝謝哦……」

  司徒有晴抱起木箱子,對我眨了眨眼睛:「謝謝你啦!下次再見!記得,我吃麵不放蔥的!」

  包子:「吱,吱,吱!」

  「……」什麼亂七八糟的。

  無泯君在旁邊笑的直打跌,現在終於緩過神來,揉著肚子對我說:「雲皎,你沒發現一件事嗎?」

  「……」

  「你們剛剛那樣,看起來包子都比你有腦子哈哈哈哈哈……」

  「……」

  出外尋找高人的事情就這樣終止--我扯著無泯君的耳朵,硬生生將他拉回宮中。

  *** *** *** *** ***

  和無泯君回到宮中之後,各自分頭回到寢宮,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那邊有沒有問題我是不知道,不過我這邊卻是……出了一點狀況。

  因為我的二姐,長和公主,居然來求見。

  我一共有三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長和排行老二。

  我與長和一向不算很和,倒也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她很受寵,對我沒什麼好眼色,雖不至於冷嘲熱諷,但基本上是不記得有我這個妹妹的。

  有一回我難得被現在的太后,當時的皇后娘娘給請去立春遊園,那年我十三,真是幾乎什麼也不懂,更沒有什麼好看的衣裳和首飾,最終只能不尷不尬的穿著有些陳舊的衣裳去御花園中,頭上所戴,也不過是兩根碧綠的簪子。

  大姐三姐五妹都打扮的很漂亮,妃嬪們更是爭奇鬥艷,比立春開的花更加奼紫嫣紅,只我一人,大概連綠葉也算不上,只能……呃,算作黑土。

  大家看到了,也沒說什麼,大姐人比較好,把負責安排我服侍首飾的下人們罵了一通,三姐保持沉默,二姐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頭上的一根金燦燦的簪子摘下來,遞給我。

  我平生第一次體會何為姐妹之情,剛準備感動,她卻淡淡道:「嗯,賞你的。」

  「……」

  我氣的直接把簪子往她眉心扔,還好那時候太氣,手很抖,不然依我的手勁和準頭,恐怕她真的要被我給戳死。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參加過宮廷裡大大小小的活動了。

  對長和,我委實擺不出什麼好臉色,但又不好拒絕,便讓她進來了。

  她進來之後,也只能僵硬的看著她。

  大概是我臉色實在很不好看,長和行過禮,便有些尷尬的道:「西皇……」

  東西南北四國,西北二國之地稱為皇,東南為帝,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流傳的事,但一般各國之人只承認自己家的皇帝,所以一般都直接叫「陛下」或者「皇上」,西皇這樣的稱呼,我實在是很久沒聽過了。

  「唔。」我淡淡的應了句,「你是……?」

  長和更加尷尬:「臣妾是長宜的姐姐,長和公主,昨天西皇才見過的。」

  「哦。」我作恍然大悟狀,長和附和的笑著點頭,我語調一轉,道,「有什麼事麼?」

  長和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哦,那你走吧。」我點點頭。

  長和:「……」

  「其實,也不算小事。」長和囁嚅道。

  我學著無泯君的樣子,感覺還蠻不錯的,但見長和如此,又有點不忍,便道:「到底怎麼了?」

  長和低下頭,片刻後,不勝嬌羞的道:「長和是想問,不知西皇的後宮,會不會太空了……?」

  她話說到這裡,我心裡便有些瞭然,同時聽見輕微的聲響,一道黑影快速的掠過長和背後的屏風,到了樑上去。

  是無泯君。

  他大概是閒得無聊來找我,結果見長和在,便乾脆躲起來看好戲。

  這場景怎麼有些熟悉?

  我想起他跟我說他七年前在樑上偷聽之事,呃,那和現在豈不是幾乎一模一樣?

  七年了,這人一點長進也沒有……

  我裝作沒看見他,對長和道:「當然不會。」

  長和愣了愣,道:「可是……您是西皇,後宮佳麗三千,再正常不過了……」

  我打斷她:「你沒聽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麼?」

  長和愣了愣:「您是指長宜……?」

  *** *** *** *** ***那是什麼眼神。

  我嚴肅道:「自然。」

  長和嘴角抽了抽:「可她……其實長的……也並不……」

  你以為你結結巴巴我就不知道你什麼意思了麼?!

  我道:「咳,長宜的美,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不懂的,長宜就是……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懂吧?」

  長和尷尬的說:「不是很懂。」

  「……」我聽見無泯君悄悄發出一聲嗤笑。

  長和沒有武功,聽覺並不如我靈敏,是以沒有發現什麼,只是扯了扯嘴角:「是麼……嗯,嗯……西皇這麼喜歡長宜,我這個當姐姐的,也……替她高興。」

  我從善如流:「我替她謝謝你。」

  「……不用。」長和擺了擺手,就請辭離開了。

  長和一走,無泯君便飛身而下,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我有些臉紅:「笑什麼笑!」

  無泯君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我板著臉說:「幹嘛?」

  「哦,沒什麼,隨便念兩句。」無泯君揉了揉笑的有點僵的臉。

  我顧左右而言他:「你來幹嘛?」

  無泯君懶洋洋的往太師椅上一倒:「來睡覺。」

  我莫名其妙:「你來這裡睡覺幹嘛?」

  無泯君卻沒有回答我,只是說:「明天便是最後一天,之後你再回東源國就難上加難。」

  我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惆悵:「是啊,哎。」

  無泯君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我也懶得趕他走了,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兩人之間難得沒有爭吵和大呼小叫,安靜的讓人有點害怕。

  片刻後。

  「呼,呼,呼……」

  我嘴角抽搐抬起頭,就見無泯君頭歪在椅子上,打起了呼。

  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傷感的氛圍,從來只是幻覺。

  *** *** *** *** ***

  無泯君在太師椅上睡著了,我幫他蓋好被子,自己也躺去床上睡覺,早上在宮外走了那麼久,的確乏了。

  然而半夜,我便被悉悉索索的聲音給驚醒。

  我小心翼翼的慢慢直起身子,探著腦袋左右張望,就見無泯君也如我一般,睜著眼睛打量著四周。

  來的人不算少,聽聲音大約有四個,若還有我聽不出來的,那便有些恐怖。

  無泯君站起來,毫不在意的活動著身體,且呼吸綿密自然,彷彿在睡覺的人一般。

  我忽然想到那一夜我去刺殺他,他大概也是用同樣的方式迷惑了我。

  當時我要殺他,現在卻他同他一起躲開別人的刺殺,真是天意難測。

  無泯君對我擺擺手,我悄無聲息的跟他一起躲到了角落去,我屏住呼吸,沒多久外面傳來侍衛被打暈的聲音,然後有人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只有一個人走了進來,他毫不猶豫的直接往床的方向走,而事實上我們在床的旁邊,他剛到床邊,無泯君便飛身而出,點中他頸後穴道。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軟倒了,無泯君將他直接橫放在床上,然後迅速躲回角落,並和我一樣屏住呼吸。

  我驚歎不已,他居然用這種賤招。

  果然,沒多久,在外面的三個人大概見開始的人一直沒出來,便紛紛入內,他們第一個動作都是奔向床邊,揮刀便要砍床上之人。

  床上之人卻也正好轉醒,立馬回身反擊,四個人亂作一團,好不容易藉著外面投進來的月光發現都是自己人,已經耗費一番體力,我和無泯君適時出去,快刀斬亂麻的解決掉兩個,再和另外兩個稍微過了幾招,便也輕鬆制服他們。

  看著躺倒在地的四個昏迷的黑衣人,忽然想到今早司徒有晴說的「血光之災」,不禁有點好笑,哪來的血光之災啊?

  無泯君晃悠悠的走到門口,捏著嗓子喊:「有刺客啊——快來人啊——!」

  他隱隱用了幾分內力,聲音很大,沒多久宮裡就響起一片慌亂之聲,還有大隊人馬朝這裡過來。

  我覺得好笑,往無泯君那裡走了幾步,卻登時變了臉色——

  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見無泯君的屁股那裡,好大一塊血跡!

  又有月光又有血……果然是血光之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0:14

  第 10 章

  我哆哆嗦嗦的開口:「無,無泯君……」

  無泯君還在外面咋呼,聽我喊他,回頭道:「怎麼了?」

  「你……你流血了……」我嚥了嚥口水,聲音都在打顫,「很多……」

  無泯君懶洋洋地看著我:「你在質疑朕的水平嗎?嗯?朕十歲就可以……」

  我崩潰:「你屁股上面全都是血啊!!!」

  正好一對侍衛趕來。

  眾人:「……」

  無泯君:「……」

  我快哭了,衝到他身邊去,對著幾個侍衛喊:「快去叫太醫啊!都愣著幹什麼!留幾個人去收拾裡面的刺客!」

  大家一窩蜂散去分別做事,我很著急,拉著無泯君:「怎麼回事啊你,居然被人刺傷了屁股都不知道!你也太不小心了,看,這麼多血……你怎麼回事啦,沒知覺的嗎?」

  無泯君:「……」

  「你還敢說你武功好,那種水平你就受傷了……」

  「……」

  「嗚嗚,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

  「嗚嗚嗚嗚……」

  無泯君一直很沉默。

  我有點奇怪,扶著他:「怎麼了?是不是現在感覺到有點痛了?」

  無泯君拍掉我的手,淡淡的說:「其實……我懷疑……」

  「?」

  「是來癸水了吧。」

  無泯君悠悠說完這句話,臉色黑的如同身後的夜幕一樣。

  *** *** *** *** ***

  癸水,那是個什麼東西啊?

  我對癸水的概念一直很模糊,只知道後宮妃嬪來癸水就不能伺候父皇了,可這具體是什麼,我還真沒有經驗。但來癸水會流血?莫名其妙啊……

  現在無泯君這麼一說,我頓時有些懷疑:「我,我讀書少……你莫騙我。」

  無泯君:「……」

  這麼耽擱了幾下,太醫們都被趕著過來了,太后,眾妃嬪,甚至皇弟都來了。

  刺客已經被收拾走了,正要去逼問是誰派來的——其實大概也猜得到,不是北昌國的皇室就是東源國的民間百姓,來刺殺我這個暴君。

  但既然來都來了,大家總要做點事情,等太醫替無泯君把完脈,確認無事,只是來癸水之後,便由宮中的嬤嬤帶著無泯君去教授他如何處理癸水這件事。

  我從頭到尾都很疑惑,不知道到底癸水是什麼,但身為西泱國之皇帝,還得硬撐著不能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等待無泯君回來的過程中,太后坐到了我的身邊,對我道:「西皇。」

  「……啊,嗯。」我回神。

  「其實不瞞你說,哀家一直以為,你對長宜,並非真心,但現在我知道了,原來你真的很愛她。」

  「呃……?」她怎麼知道的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太后說完這句話就沒下文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

  我有點尷尬,起身隨便走走,誰知道沒走幾步,又被原郁給攔下來。

  我現在看到原郁,還是有幾分疑惑以及不好意思,正打算繞過他,原郁便主動說:「我……原本以為你對長宜並非真心,原來……是我弄錯了。」

  「……」到底是怎麼的出來的結論啊!

  原郁歎了口氣:「長宜公主只是來癸水而已,你就紅了眼眶……哎,我是萬萬不能比擬的。上次我一時糊塗,還望西皇恕罪。」

  「……」

  原來是因為這種事情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嘴角抽搐道:「呃,沒什麼,應,應該的……」

  過了一會兒無泯君終於回來,我趕緊站起來,故作關心的上去慰問,無泯君臉色很不好看,淡淡的說了句「還好」就沒了下文,其它人見正主沒什麼事,我也頗為冷靜,於是紛紛慰問一通。

  太后拉著無泯君,語重心長的說:「今日起你便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無泯君:「……」

  我怕無泯君會抓狂,趕緊搭話:「是啊是啊,呵呵,她需要休息,太后你們先走吧。」

  太后瞭然的點了點頭,帶著後宮佳麗們浩浩蕩蕩離開。

  我和無泯君兩人進了房裡,才終於可以放開膽子說話,我情緒比較不穩定,拉著他欲哭無淚:「你剛剛去學那個,我都被你看光了吧?」

  無泯君臉都是歪的:「你以為我想嗎?!」

  頓了頓,他又說:「況且……你不太正常啊!你都十六了,怎麼才來!」

  我:「……這不是重點好嗎?嗚嗚嗚,我又被你看光,又沒學到怎麼處理癸水這種東西,以後萬一換回來了怎麼辦啊!」

  無泯君猶豫片刻,道:「到時候,我教你吧……」

  「謝謝你哦!」我抓狂,「不需要啦!!!」

  無泯君聳聳肩,不再說話。

  我歎了口氣,簡直是心力交瘁,往床上一躺,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顯然無泯君和我一樣,沒多久他就喊我:「誒,雲皎。」

  「幹嘛。」我沒好氣的說。

  他支支吾吾:「其實……你們女人很辛苦啊。」

  「……你要跟我討論這個東西嗎?」

  無泯君坐起來,歎了口氣:「我原本以為來癸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原來這麼麻煩……而且……肚子,還挺痛的。」

  聽著無泯君頗為嬌羞的語調,我迅速的把被子往臉上一蓋:「吱……呼……呼……」

  無泯君:「……」

  他跟我說那些有什麼用啦,我一點也不瞭解好嗎?!「她」明天去找太后算了啦,兩個人搞不好還可以變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我暴躁的打了個滾,繼續裝睡,不知不覺中,就真的睡著了。

  *** *** *** *** ***

  第二天醒來,我揉著眼睛左看右看,卻發現無泯君已經不在了。

  昨晚折騰那麼久,他也真是有精神。

  我打著哈欠起身,下人們立馬進來幫我梳洗,準備朝食,等吃完朝食,無泯君正好也回來了,他步履比之平常有些遲緩,估計還是因為癸水。

  其實這個原本是我該承受的,他一個大男人卻代我承受了,也挺可憐的……

  再想到我昨晚的行為,我頓時覺得非常的不好意思,連忙迎上前:「你去哪兒啦?身體還好不……」

  無泯君懶洋洋地說:「找太后去了。」

  「……」我臉登時黑了一半。

  還真被我說准了嗎……

  「你,你找太后幹嘛……」

  無泯君瞥我一眼:「你想哪兒去了?我是以你的身份去和她說,東源國和西泱國既然要結盟,那麼對付北昌國的事就是兩國的事情,即便東源國現在有點落魄,但該出的兵,該出的錢財,一點不能少。」

  我大驚:「那太后什麼反應?豈不是大怒,說你嫁人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幫著西泱國想方設法的得東源國的好處?」

  無泯君有些驚訝:「你還蠻瞭解她的嘛。」

  「……」我哭道:「你太賤了,居然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無泯君往凳子上一坐:「你來癸水,也沒和我商量一下啊。」

  「……」

  那是我能決定嗎?!還商量咧!!!

  「無泯君!你不要無理取鬧!我知道你來癸水肯定很不爽,但,但這也不是我的問題啊!」我怒指他。

  無泯君莫名其妙的看著我:「不是你的問題,難道還是我的問題?」

  「……」

  真沒法和他溝通了!

  我氣呼呼的甩了甩袖子:「算了,不和你說了……反正東源國的確是要出點兵,但也不能出太多,至於錢財什麼的,要賠款給西泱國,加上連年戰亂,已經國庫空虛了,你就別想了。」

  無泯君淡淡道:「但是太后和你皇弟都已經答應了。」

  「他們答應了?」

  「由不得他們不答應。」無泯君衝我笑了笑,「大概他們也覺得,依著你,很難保證無泯君不變心。」

  「……」

  難怪別人說,女人一旦來了癸水就會性情不好,要麼變得暴躁,要麼變得陰陽怪氣,無泯君本來就陰晴不定,現在就更是了。

  我瞪著眼睛看他,無泯君喝了口茶,只作看不見。

  *** *** *** *** ***

  不對,反正我才是西泱國的皇帝,到時候,振臂一呼的人,是我啊……

  我在心裡暗暗安慰自己,然後一邊哼哼一邊坐了下來:「算了,由你吧。」

  無泯君大概覺得他這次又是勝者,頗為滿意,衝我笑了笑。

  我也衝他笑了笑。

  哎,即便是身體交換……但人心,還是隔著層肚皮呀。

  我和無泯君在東源國的最後一天是分開活動的,我又一次偷偷出宮,想在東源國裡多待一會,多看看這個生我養我的國家,而無泯君則在宮殿裡吃了甜食就睡,睡了繼續爬起來吃果脯什麼的。

  其實來癸水之後,女孩子不宜多走動,但第二天我和無泯君還是選擇離開,因為畢竟東源國和西泱國還是有一定距離,來去的時間也挺多,不能再多歇了,不然怕西泱國內出什麼亂子。

  何況我是習武之人,身子骨比一般女子要好,除了第一個晚上無泯君表示肚子痛之外,其它沒什麼大問題。

  如來時一般我們浩浩蕩蕩回了西泱國,這次還帶上了許多東源國特意供出來的珍寶,因為有關於東源國出兵的事情,無泯君和我之間原本快要消失的隔閡又重新出現,我同他簡直是相看兩生厭。

  頗為順利的回到西泱國之後,國內事情被太傅處理的很不錯,我以無泯君的身份正式開始處理朝政,不過,每日早朝的人是我,批改奏折,最終下令的人當然則是無泯君。

  我和無泯君每日並不同房而眠,因為無泯君還沒有正式嫁給我。

  這也從側面證明,我和無泯君的婚事即將舉行……在我們如此面和心不合的情況下。

  先帝新甍,舉國大喪已有將近兩個月,再有一個月喪期便過,我和無泯君就可以開始成親了,皇家婚禮——尤其還是兩方都是皇家——這樣的婚禮必然是隆重再隆重,是以雖然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婚禮已經悄悄張羅起來了。

  已有裁縫替我和無泯君量體去裁衣,據說要花費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好,我實在沒法想像什麼衣服要一個月才能做好,但裁縫委婉的表示,這其實已經是趕工的速度了。

  後來我才知道,無泯君要穿的衣服上,繡上了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珍珠,我想了想大概的重量,忍不住哈哈大笑表示滿意。

  至於無泯君要用的玉圭,玉珮都有嚴格的重量規定,但頭冠就還好,因此我特意囑咐,要制九龍四鳳冠,金鳳翠鳳金龍銜著的珠滴,都務必要求越大越好,珠花翠雲也給我往大裡做,往重裡做。

  裁縫及禮官若干:「……」

  無泯君不知道這些事情,依舊是每天生活的很高興,對於即將到來的成親一事似乎還頗為期待,就是不知道他看到那些重如犛牛的首飾衣冠,還笑不笑的出來哈哈哈哈。

  *** *** *** *** ***

  婚期一點點接近,我和無泯君選擇在某日一同……在宮裡隨便走走。

  無他,增進感情而已……嗯,其實是太傅的主意,他認為我們一個下朝改奏章,一個一直吃吃睡睡,一天當中幾乎說不上話,實在有點不對勁。

  哎,其實他不知道,我每天下朝,無泯君都會偷偷來房間裡改奏章,還要耳提面命我一些重點,我們之間說的話真是數也數不清……不過的確是不怎麼深入交談。

  我和無泯君平日裡互相口頭傷害倒是很平常,現在一起散步反而很尷尬——當然,是我單方面的尷尬,無泯君倒是很悠閒,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我對於西泱國皇宮頗為瞭解,因為那時候來刺殺他要先探測一番,不過具體哪裡風景比較好,還是太傅特意囑咐了的。

  西泱國皇宮御花園中有處燁池,太傅表示這裡風光不錯,我便領著無泯君來這裡了。

  經過燁池的時候正好有幾個太監正在更換池中水,見我和無泯君來了,都慌慌張張的行禮,我擺了擺手,學著無泯君不可一世的樣子說:「繼續做自己的事吧。」

  太監們弱弱道:「回皇上,已經換好水了。」

  「……哦,那,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嘴角抽了抽。

  無泯君側頭看著我,笑的曖昧不明,我小聲道:「笑什麼笑。」

  無泯君道:「沒什麼,你現在學的越來越像了。」

  「……因為你特徵比較明顯。」

  「?」

  「鼻孔朝天。」

  「……」

  無泯君裝作沒聽見,抽搐著半邊臉往前走,我跟他一直走啊走,越走越清幽,最後居然來到一處小樹林。

  我奇道:「居然還有這地方……我之前來刺殺你的時候,都沒發現。」

  無泯君不說話,神色有點古怪。

  半響才說:「這裡是禁地。」

  「禁地?我們怎麼好端端的走進禁地了……」我有點莫名其妙,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忽然發現地上有個模樣奇怪的像是虎首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伸手撥弄了兩下。

  無泯君臉色大變,上前過來拉我:「別碰!」

  他話音剛落,我們腳下的土地便忽然震動,居然是一塊掩蓋著泥土和落葉的鐵板!那鐵板迅速分開,我和無泯君來不及反應,瞬間便摔落下去!

  那鐵板下居然是個深且黑的密室,我和無泯君一齊摔進,想用輕功都用不起來,最終只是硬邦邦的一齊摔在地上……好痛……

  我齜牙咧嘴的爬起來,發現自己倒沒怎麼受傷,因為這地好像是軟的……呃?軟的?!

  我大驚,低下頭,這裡烏漆麻黑,什麼也看不清,我伸手摸索著左探探右探探,果然在我剛剛落地的地方,摸到了一個趴著的人……

  無泯君。

  也就是,我自己的身體……

  我嚥了口口水,顫悠悠道:「無泯君,你沒事吧……」

  無泯君沒反應。

  我伸手挨著他的肩膀,僵硬的把他扶起來,無泯君呼吸有些微弱,我更加擔心,伸手摸了摸,發現他……滿臉是血……

  怎麼辦……我哆哆嗦嗦的抹去血跡,眼淚刷刷直掉,無泯君卻忽然很艱難的開口:「咳……哭什麼,我還好。」

  我哭的更凶了:「我本來就不好看,現在完全毀容了……」

  無泯君:「……」

  過了片刻,他大概是恢復體力了,慢慢道:「其實你應該想一想,我是趴著被你壓在地上的。」

  「……?」

  「本來就沒有,現在凹進去了吧……」

  「……」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0:26

  第 11 章

  等我扶著無泯君,替他運了點氣,再撕下身上布匹,隨意包紮了一番,兩人累的氣喘吁吁(……),我才終於想到一件很重要的問題——我們在哪裡?

  我想起剛剛無泯君臉色大變的樣子,猜到他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道:「這裡是哪裡啊?我們怎麼出去?」

  無泯君道:「這裡是密室。」

  「……」還用你說。

  「至於怎麼出去……」無泯君淡淡道,「現在出不去。」

  「為什麼?」我大驚,站起來,摸索著,卻發現四周居然都是冰冷的鐵,而且光滑無比,居然連個使力的地方也沒有。

  何況頭頂的鐵塊已經在我們剛落進來時就迅速合上了,那鐵塊又厚又重,就算我能勉強飛上去,也沒辦法在瞬間把它弄開。

  「……那,」我覺得有點可怕,「難道我們要在這裡過一輩子?」

  其實過不了一輩子吧……沒幾天就要渴死了。

  無泯君淡淡道:「不必。其實這裡還有一條通道,連著外面的燁池,湖水滿時,便壓著它,我們裡面沒辦法打開,等燁池需要換水之時,要先把湖水抽乾,那時候通道自然會打開了。唔,燁池的水,五天一換,應該沒問題。」

  我崩潰:「可是剛剛他們才換完水!」

  「嗯。」無泯君歎了口氣,「命中注定……」

  「是你反應太慢好嗎……」我譴責的看著他,「你明知這裡有個密室,居然還放任我亂摸……」

  無泯君道:「太久了,我一時也記不得了。」

  「哎。」我與他一同坐下,兩人在黑暗中一時無語,半響,無泯君忽然道:「這裡應該有點蠟燭。」

  「真的?」我大喜,「哪裡?我去拿。」

  無泯君想了片刻,道:「我記不大清楚了,你扶我起來吧,我找找看。」

  我小心翼翼的扶著他起來,無泯君腿好像倒沒受傷,主要是上半身的問題……

  無泯君走了片刻,停住腳步:「這裡是不是有個櫃子,你摸摸看。」

  我趕緊伸手摸了摸,果然有個齊腰的矮櫃,我大喜:「真的!」

  「嗯,把抽屜打開吧。」

  我打開抽屜,首先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惡臭,彷彿是那種食物的餿味,我一隻手扶著無泯君,另一隻手趕緊摀住鼻子:「什麼東西……」

  無泯君倒很淡定:「是以前放在這裡的吃的,大概太久了,全壞了。」

  我把抽屜合上,打開下面一層的抽屜,果然,滿滿的都是蠟燭,我粗略估計了一下,竟有上百根,絕對夠我們用到了,旁邊還有兩三個火折子,我用它點燃一根蠟燭,慢慢的,蠟燭燃起,黃色的火光瞬時照亮了幽暗昏惑的密室。

  能夠視物,心中的緊張便減少了不少,我鬆了口氣,將蠟燭擺好,打量起四周。

  這是一個不算太小的密室,但極其簡略,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矮櫃,連桌椅都沒有。

  我有些驚訝:「這裡是什麼地方?有床,那就是有人嘍?可是住在這裡,恐怕沒多久就會瘋掉吧……」

  無泯君沒搭話,我轉頭看他,發現他開始被我包紮的簡直像個粽子,趕緊解開那些衣服,好好的看了看我自己的臉……還好,只是額頭哪裡摔破了,所以才有那麼多血,倒是沒破相,真是不信之中的萬幸。

  至於下面有沒有凹……還是等以後我自己驗證吧。

  無泯君靜默的讓我幫他重新包紮,沒一會兒又忽然開口道:「你覺得我是瘋子麼?」

  「當然啊。」我手中活沒停,立馬答話。

  無泯君笑了笑,不再說話。

  我發現自從進了這裡之後……不對,準確的說是進了禁地之後,無泯君就很奇怪,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無泯君,你怎麼了?」我包紮完畢,不解的看著他。

  無泯君沒答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那張床,半響才說:「雲皎,你覺得那個床還可以睡人麼。」

  「……」我猶豫道,「應該是不能……」

  無泯君道:「也未必,我們去看看,這裡潮氣太重,如果沒被子,很容易著涼。」

  我「哦」了聲,扶著他起來,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裙擺,兩人一起摔了一跤,我頭直接著地,痛的快哭出來,同時眼冒金星,糊里糊塗腦中一片空白。

  好半天,我才慢慢回過神來,額頭上的巨痛慢慢恢復,我抽了口氣,心想怎麼摔的這麼厲害,伸手要摸,卻發現……這是我自己的袖子!

  我猛然轉頭,就見無泯君正淡淡的看著我。

  沒錯,是無泯君,是完全的無泯君,而不是頂著我身子的無泯君。

  *** *** *** *** ***蒼天有眼,我們終於換回來了!

  我幾乎要喜極而泣,雖然頭上痛的厲害,但我心裡真是又開心又快活。

  我伸手摸摸自己臉,摸摸自己的腰,摸摸自己的手臂,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無泯君忽然淡淡開口:「不檢查一下?」

  「……」

  「我自己有感覺!沒凹!」

  無泯君笑了笑,身體輕快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終於換回來了,蒼天開眼。」

  *** *** *** *** ***

  居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樣,真是可惡。

  我悻悻道:「都怪你,我頭痛死了。」

  無泯君對我一笑:「還好,你雖然摔了一跤,但頭只是有點擦傷。」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無泯君額頭也隱隱有點擦傷,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去刺殺他,我們換身體的原因就是兩人在糾纏中一同頭著地。

  這次估計也是,只是不算同時……

  我心有餘悸:「以後我們可千萬不能一起撞到頭了。」

  無泯君深表同意。

  換回身體真是好辦事一點,無泯君輕車熟路的走到床邊,鋪在上層的被子又潮又濕,已經不能用了,但下面的被子倒是可以勉強用一用。

  無泯君走過來,俯下身子低頭看著我,他靠的很近,我稍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雖然以前他也很喜歡沒事就靠過來,但那畢竟是我自己的臉,現在這麼近距離靠著無泯君,他畢竟是個男人,還是個長相很不錯的男人,我自然是有點赧然的。

  「低頭幹嘛,我抱你去床上。」無泯君挑了挑眉,「換回自己的身體,終於知道害羞了?」

  「……我一直都知道害羞,也很容易臉紅。」

  「你頂著我的身體時,我可沒見你臉紅過。」

  「那是你皮太厚啦。」

  「……」

  無泯君二話不說,一點也不溫柔的直接把我拎起來,往床上一扔:「好好休息吧,我去找酒。」

  「酒?」我疑惑。

  「嗯……以前有點酒是埋在這裡的,不然這五天太難熬了。」無泯君說幹就幹,又點起一根蠟燭,打開第一層那個臭氣沖天的抽屜,把裡面的幾個盤子端出來,把那些已經爛的看不出是什麼的食物倒在地上,然後敲碎盤子,握著碎片走到另一側,蹲下身子,用較鋒利的一邊開挖。

  自我初遇無泯君以來,從未見過他此時的樣子——頭上帶著點血,身上衣服俱髒,手中握著一塊瓷片,一點一點的挖開略嫌堅硬的泥土。

  不過他本人卻似乎沒有任何不適一樣,只是垂著眼慢慢的挖著,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觸動,彷彿心裡變成了一架琴,有人偷偷的撥了撥弦。

  無泯君挖到一半,忽然把碎片一丟,往我這裡走來。

  我:「?」

  無泯君吹熄蠟燭,躺倒在我身邊:「累死了,不挖了。」

  「……」

  弦斷了。

  完全斷了……

  「那怎麼辦……」我哭笑不得。

  無泯君翻了個身:「晚點再挖,先休息。」

  我頭也痛的厲害:「好。」

  這張床極小,我們兩個人睡非常擠,基本上沒辦法不碰到對方,我第一次以女性的身份和別的男人睡一張床,實在很害羞也很忐忑,不過想到那個人是無泯君,又立馬放輕鬆了不少,畢竟,呃,仔細想想,我們對彼此來說,都沒有什麼性別的概念吧……

  而且靠的近也有好處,畢竟這裡陰冷潮濕,靠近些,便暖和一點。

  沒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睡著了,事隔幾個月,我終於用自己的身體睡覺,除了頭上一陣一陣的痛,其餘都很美好。

  接著我做了個夢。

  夢裡無泯君獰笑著把我推上刑場,說:「身體已經換回來了,你走你的奈何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江湖不見!」

  我淚奔:「走獨木橋我都認了,為什麼要我走奈何橋啊?!!!」

  無泯君繼續獰笑:「只有死人,我才比較放心。」

  我就這樣嚶嚶嚶嚶被拉上刑場,那個儈子手同樣對我獰笑著,然後含了口酒,噴在亮晃晃的大刀上:「放心,噴了酒就比較不痛。」

  然後明晃晃的大刀就這樣砍下來。

  我瞬間驚醒,滿頭冷汗,一轉眼發現無泯君手端著一個棕色的酒罈子,正在喝酒……

  「……」我默默的看著無泯君。

  無泯君見我醒了,道:「誒,渴不渴,喝點酒?」

  我有氣無力道:「你幹嘛趁我睡著喝酒……很嚇人不知道嗎……」

  無泯君:「?」

  我歎了口氣,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呃,雖然我不知道現在是日還是夜。

  但我的確有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現在和無泯君身體換回來了,等出去之後……甚至就在這裡,他會不會乾脆把我給滅口了?這樣就不必顧忌我了,可以繼續對東源國下手了……

  見我遲遲不動,無泯君疑惑道:「怎麼了,頭還痛?」

  「頭倒是不大痛了……」我搖了搖頭,慢慢下床,無泯君從善如流的過來扶了我一把,然後把酒遞給我。

  我接過酒罈子,一股酒香撲面而來,我吸了一口氣腦袋便有點暈,知道這是難得的好酒,二話不說飲了兩口,果然滋味酣純,味道極好,入腸又有點辣,讓人身上暖暖的。

  喝了兩口酒,剛睡醒的迷糊也散盡,我道:「無泯君,我想到一件很嚴重的問題。」

  「嗯?」

  「我們……怎麼如廁?」我皺著臉看著他。

  無泯君指了指一個地方:「那裡有個隔間,可以去上。」

  「還有隔間?!」我目瞪口呆,「這裡果然是住人的地方……」

  無泯君沒有說什麼,我卻越發疑惑:「你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

  「哦,因為這裡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無泯君淡淡道,彷彿只是在說他以前就住在掌乾殿一樣。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開玩笑吧……」

  說是這麼說,我卻也立刻聯想到了無泯君身上那些傷疤。

  無泯君之前……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0:43

  第 12 章

  「與你無關……」無泯君指了指酒,岔開話題,「還喝麼?」

  我:「……不喝了。」

  「哦。」無泯君不在意的端過酒,自己又喝了口,然後重新封上。

  我還是神色複雜的看著無泯君。

  無泯君還是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我再次開口:「你……」

  無泯君忽然道:「既然身體換回來了,我們也沒有成婚的必要,出去之後這婚事便作廢了,我不會傷害你,之前的約定也都作數。你回東源國去吧。」

  「我……」

  「不要太感謝我,我一向都很有人性。」

  「你……」

  「不喝酒了吧?我去把它放好。」

  「……」

  算了,我閉嘴。

  我對他翻了個大白眼,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背對著他。

  無泯君還真的去把酒放好,然後坐回我身邊。

  「……」我繼續掉了個身,背對他。

  「沒事做……」無泯君看了看我,「雲皎,你回東源國之後會做什麼?」

  「與你無關。」我冷冷的用之前他說的話回贈給他。

  「哦,與我無關,算了,你還是別回東源國了,留在西泱國當人質吧,就住這裡。」無泯君懶洋洋的說。

  「……」

  我悶悶道:「不知道……去找天維,哦不,吳雍吧。」

  「找他?」無泯君默默瞥我,「幹嘛?」

  「跟他成婚。」

  「……」

  「不過東源國和北昌國現在也算敵國了,只能先偷偷去北昌國,把他給敲昏來,然後帶到東源國去當駙馬。」我拖著下巴想了想,忽然覺得人生還是蠻值得期待的。

  無泯君:「……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你們成婚記得請我。」

  我有點驚訝:「你會很忙吧?來得了麼?」

  無泯君鄙視的看著我:「我當然不會去,不過你請我才能體現我多受歡迎,我不去就能體現我地位多高。」

  「……」白癡……

  我忍不住也問他:「那你呢?你會娶誰啊?要把盛安公主召回來麼?」

  無泯君想了想,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蹦出四個字:「不關你事……」

  「……」

  我怒:「我剛剛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也太可惡了!」

  無泯君淡淡道:「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我打斷他:「這麼久了,我一直把你當好姐妹的!」

  「……」

  無泯君默默看著我,我囁嚅道:「好……好兄弟……」

  「娶誰不知道,盛安不會召回來。」無泯君簡潔的回答了一下。

  其實我猜到了他的回答,無泯君不去對盛安下毒手就很不錯了,嗯……他應該也不會,畢竟,懶得吧……要他召盛安回來,對他來說簡直是自找麻煩,無泯君絕對不會這麼做。

  哎,看來他一點改變也沒有啊。

  我歎了口氣,想到一件事:「無泯君,這裡還有多少酒?」

  無泯君道:「十幾缸,足夠了。」

  我「哦」了一聲,道:「那你再拿過來吧,我喝兩口。」

  無泯君拎著酒過來,一邊囑咐我:「別喝太多。」

  「放心,我還沒醉過呢。」我接過酒,豪氣的說。

  我的確沒醉過,因為我根本沒怎麼喝過酒。

  想到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出去,我心中高興,又想到無泯君之前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遭遇,我又有點奇怪,思緒紛紛雜雜,我端起酒,豪飲了兩口。

  這次不比開始慢慢喝,還有個時間沖緩,我喝的又多又快,馬上頭就暈乎乎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了一樣,手腳也有點發軟。

  我趕緊把酒缸放在地上,軟綿綿的往床上一趴:「頭暈……」

  無泯君:「……」

  「叫你別喝太多!」無泯君氣的端起酒缸連喝了好幾口。

  片刻。

  無泯君軟綿綿往床上一趴:「我也有點暈……」

  「……」

  *** *** *** *** ***

  我跟無泯君兩人都因酒而醉,好半天才回過神,頭痛的厲害,無泯君開始點起的蠟燭都燒完了,足見我們昏了挺久。

  「誒,這麼著不是辦法,」無泯君推了推我,「你好點沒?」

  我點了點頭:「唔。」

  「我們玩點什麼?」無泯君重新點起一根蠟燭,一邊衝我挑了挑眉。

  我警惕的摀住胸口:「玩什麼?!」

  「……」無泯君差點往我臉上滴蠟油,「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要我說幾遍?!」

  我:「……」

  「好啦,玩什麼?」我哭喪著臉看他。

  無泯君想了想,道:「唔,這樣吧,隨便問對方什麼,對方答不出來就要喝酒。」

  我興高采烈的說:「好啊,是一人問一次嗎?」

  無泯君說:「當然不是啊,我問你答。」

  「……」鬼才要玩啊。

  我沉下臉,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無泯君大笑:「騙你玩的,一人一次。」

  「好,我先開始。」我大喜,「你以前發生過什麼?」

  無泯君:「……」

  他端起酒罈,大飲一口。

  無泯君:「天上有幾顆星星?」

  「……」

  我奪過他手中的酒罈,也大飲了一口。

  「我有幾根頭髮?」我笑瞇瞇的看著他。

  「……」

  無泯君喝了一口酒。

  「來癸水了該怎麼辦?」無泯君對我挑了挑眉。

  「……」

  我飲了一口酒。

  「你……」我剛開口,無泯君就忽然先端起酒罈喝了一口,我來不及反應順勢往下說:「你以前喜歡過女孩子麼?」

  無泯君:「……你故意的吧。」

  我:「哈哈哈哈誰叫你自作聰明。」

  無泯君:「好,輪到我,我問你,西泱國成立以來過了多久?」

  「……」我恨恨的喝了口酒。

  「東源國成立以來過了多久?」我得意洋洋的問。

  無泯君毫不猶豫的喝了口酒,然後問我:「東源國成立以來過了多久?」

  「……」我快哭了,我真的不知道,太羞愧了。

  我捂著臉喝了好大一口酒。

  這樣下來,馬上我們兩個都面紅耳赤了,說話也說不清,問的問題基本都是「天上有多少雲」,「東源國有多少個百姓」之類莫名其妙根本不可能回答的出來的問題。

  所以乾脆到了最後,我們就瘋狂喝酒,一人一口,絕不手軟……

  *** *** *** ***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真的。

  而且大概是因為邊喝酒還邊口齒不清的說話的緣故,我們兩個居然一直都有力氣不斷喝酒,一罈酒一罈酒的挖出來,拍封繼續喝……

  直到最後一罐——無泯君說,那是最後一壇了。

  我拎了拎手中的酒罈子,知道沒多少了,我笑嘻嘻且神志不清的問無泯君:「你還想喝不?」

  無泯君同樣醉醺醺的說:「想……」

  「嗯,我喝完這口就給你。」我哈哈大笑,把最後一點酒喝光,然後將酒罈子反扣在地上,表示沒有了。

  無泯君:「……」

  我慢悠悠的把酒嚥下去,就算醉的糊里糊塗,也還是對他吃癟一事分外高興,無泯君卻忽然二話不說往我這裡靠近了許多。

  我:「?」

  無泯君伸手,把我往牆上一推,然後用兩隻手固定住我的臉,直接就親了上來!!!

  親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把舌頭伸進來,攪了好幾下……濃厚的酒香在我們唇齒之間來回縈繞……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無泯君,酒都被嚇醒了,然後我用平生最大的力氣把他一推:「你有病啊——!!!」

  無泯君猝不及防,被我這麼狠狠一推,直接飛到對面牆上,頭撞到了牆,頓時血飆了出來。

  我:「……」

  無泯君酒醒:「……」

  「我怎麼覺得……頭有點痛?」無泯君愣愣的看著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怎麼有血……」他繼續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我:「……」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的頭好像在飆血……呵呵。」

  我和無泯君終於雙雙清醒,不過手腳乏力,好半天我才哆哆嗦嗦的替他弄好傷口——天可憐見,用的還是開始包紮我自己的頭的那個繃帶。

  無泯君其實也挺命苦的,接連兩次都是他先撞到頭,而且症狀都不大輕……我雖然後來換回自己的身體,但是最痛的時刻已然過去,最痛的還是無泯君……

  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想到是他先親我,便又有點理直氣壯起來:「咳,你……別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醉酒發瘋……我,咳,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親嘴……」

  無泯君摸了摸頭上的布:「哦,是哦,不過我怎麼記得我以前頂著你身體的時候,已經和原郁親過一回了?」

  我:「……」

  「那是意外!!!」我抓狂,「意外知道不知道?!而且那也是,實質上是你,不是我!!!」

  無泯君點頭:「哦,意外,哦,是我。」

  但眼神裡分明寫滿:才怪。

  我據理力爭:「而且那個時候,他也沒伸,伸舌頭吧……」

  無泯君臉色有點難看:「你問我幹嘛,我一點也不想回憶……我剛剛不是喝醉了麼,想要搶你嘴裡最後一點酒。」

  我點頭:「我知道……你說過你對我沒興趣,我知道啦!」

  無泯君歎了口氣,呈大字狀躺在床上,我被他擠得縮在一旁,但想到他現在傷到腦子,大概也很難過,就默默忍下來:「歎什麼氣?」

  無泯君道:「沒什麼,只是下來之後就多災多難。」

  我提醒他:「最大的災難本身就是我們進入密室這件事好嗎。」

  無泯君想了想說:「也是……」

  因為無泯君再次負傷,我們再次醉酒,這裡簡直一團糟,而且等這些事情都平靜下來,兩人睡意再次來襲,我和無泯君窩在一起睡起覺來,我迷迷糊糊的想,怎麼來這裡我們就是喝完就睡睡完就喝啊……

  我和無泯君是因為一陣叮叮咚咚的敲打聲而醒來的,我有些奇怪,支著腦袋左看右看,無泯君卻露出了放鬆的神色:「是太師。」

  我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燁池的水正在一點一點被抽掉,每次抽起來一點之後會有一部分掉回來,從而使密室的門被敲擊,發出聲音。」無泯君測了側身子,道,「就是這樣的。」

  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還真瞭解啊。」

  無泯君笑了笑:「怎麼,還想著問我以前的事情?」

  「哎,算了,懶得了,反正你這麼不想說……」我扁了扁嘴,「我是不會強迫自己的好姐妹啦。」

  無泯君:「……」

  叮叮咚咚的聲音越來越大,無泯君拎著我站到一塊鐵壁旁邊,兩人安靜的等待著。

  無泯君忽然道:「你出去之後就立馬回宮殿裡收拾東西吧,我讓多點隨從保護你……不過你武功這麼強悍,倒也不需要人保護。」

  我謙虛道:「雙拳不敵四手,萬一有意外也不好,你多派點人,我不介意。」

  無泯君好笑道:「知道了,還真會少你的?唔,你這次回東源國,就是大功臣了……」

  我打斷他:「功臣什麼,你忘記上次你跟太后說什麼了?東源國那群人,現在估計已經把我說的一文不值了……」

  無泯君「呃」了一聲,道:「也罷,那便按你說的,東源國不必再出錢財了,派些精武點的士兵便是。」

  我高興的說:「原郁就不錯,你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無泯君:「你是在諷刺我嗎?」

  我:「……」

  轉移話題:「回了東源國,我怎麼跟他們解釋?就說你心意改變,忽然不想娶我,且還善心大發,還不收回之前的承諾?」

  無泯君敷衍道:「你愛怎麼說怎麼說罷,反正他們也沒法提出異議。」

  說的也是。

  「回了東源國……」無泯君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別找吳雍吧,他一副慫樣,一看就沒什麼用。找個真正的男人。」

  無泯君第一次用如此柔和且循循善誘的口氣同我講話,還配上了他對我所做過的最溫柔最溫柔的動作。

  我愣愣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講什麼。

  無泯君卻神色自如,收回自己的手,負手看著叮叮咚咚響著的鐵壁。

  「你……」我忍不住道,「真正的男人?什麼樣的,我對這個沒概念……」

  無泯君瞥我一眼:「我這樣的。」

  那德行,果然是典型的不可一世的無泯君。

  我忍不住道:「那我還是找吳雍吧……」

  無泯君:「……」

  聲響越來越大,整個鐵壁開始晃動,無泯君看了看我,道:「一起使力,推開它。」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伸手推了推鐵壁,果然,此時鐵壁已經很好推開了,我不過使了一點點力氣,就立馬被推開,外面剩餘的水全部湧入,卻不過只淹沒鞋子而已。

  光亮折進來,我和無泯君長時間在黑暗中待著,此時這樣平常對我們來說只是正常的光芒卻讓我們一時無法睜眼,光線刺的我眼睛生痛,我閉上眼睛,不受控制的落了兩地眼淚。

  無泯君輕笑聲在我耳畔響起:「哭什麼,還傷離別麼。」

  我沒法顧著他,也懶得解釋,心中卻的確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受蔓延開來,就如腳下的水,蜿蜿蜒蜒,繞出了不知道幾個彎。

  忽然,一雙手群輕輕覆蓋住我的雙眼,遮去了讓我極度不適的光線,無泯君無奈的聲音也響起:「哎,真麻煩,走吧。」

  我心中一動,被無泯君輕輕的帶著往前走,我大概能感覺到,這是一條曲折往上的道路,且這道路極窄,只夠一人通過,無泯君站在我身後,雙手搭在我眼前,身體微微挨著我,不知怎麼的,我想起來那個醉醺醺的吻……唔,喝酒誤事,看來是真的,哪怕到了現如今,我還在被這酒誤著呢……

  就要離開了?回想一下,其實,也挺快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0:56

  第 13 章

  走了一會兒,無泯君便停了下來,然後鬆開手:「出來了。」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發現我們居然回到了燁池旁邊的一塊假山裡,我揉了揉眼睛,道:「怎麼這麼多密室密道……」

  無泯君沒說什麼,而是道:「太師。」

  我一看,太師居然在我們身後。

  太師有些擔憂的迎過來,看也不看我,慰問無泯君道:「皇上,您沒事吧?」

  他盯著無泯君頭上的傷口,神色非常擔心,還有一點疑惑。

  無泯君搖了搖頭:「不礙事。」

  太師點點頭,然後才顯然是客氣的問了我一句:「長宜公主……」

  我道:「不礙事,不礙事。」

  這感覺有點奇妙,以前太師都是對我極好,對無泯君不冷不熱的,現在卻終於回到正常了。

  太師點頭,去了假山之後取來兩套乾淨的衣服,讓我們在這裡換上,然後對無泯君說:「今早您遲遲不來上朝,我心中便有了計較,對外只是說皇上您龍體抱恙,所以休息一日。現在皇上和長宜公主請先換上乾淨衣裳,然後盡量走沒人的地方去……」

  太師知道我們都會武功且武功非常不弱之事,用意非常明顯,我和無泯君便一前一後的換好衣服,再分頭行動,最後一齊進了宮殿。

  到了宮殿,我便要收拾東西離開了,我忍不住問無泯君:「你不跟太師說麼?」

  無泯君道:「跟他說又要解釋一通,麻煩,乾脆先斬後奏了。」

  「也是……」我訕訕的說。

  無泯君笑了笑:「行了,快收拾吧……其實也沒什麼東西。」

  我點點頭:「嗯。」

  無泯君看了看我,說:「過來親一個?」

  「……」

  「好歹差點成婚嘛。」

  「……」

  無泯君一副「無賴君」的樣子,我心裡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知道他不是認真的,卻也並沒有因此而輕鬆起來。

  「神經!」我哈哈大笑,推了他一把。

  不推倒好,這一推無泯君大概是沒設防,直接摔了下去,我下意識想拉住他,結果也被他帶著往地上一帶。

  *** *** *** *** ***

  說真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彭」!

  我和無泯君一齊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去。

  然後……然後我暈過去了。

  沒多久醒來,我二話不說直接往無泯君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張熟悉的臉……

  *** *** *** *** ***

  蒼天啊,你這是何苦???!!!

  變來變去,你累不累啊——!!!

  *** *** *** *** ***

  這次無泯君比我醒的晚,我黑著臉坐在地上,只感覺額頭上一陣一陣的痛。

  原本我頭上受的傷已經好多了,不那麼痛了,可現在倒好……無泯君開始被我那麼一推,當真是頭破血流,現在又再次由我來承受他的痛苦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自作自受麼……

  我欲哭無淚的呆坐著,無泯君悠悠轉醒之後,看到我,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無奈的扶了扶額頭:「怎麼又回來了……」

  「還不都怪你……」我哀怨的看著他。

  「是你推我的好嗎……」無泯君黑著臉說。

  我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你莫名其妙說什麼親一個!我,我聽了這樣的話,當然會不好意思嘛!當然就要做點什麼來掩飾一下嘛!」

  無泯君卻笑起來:「不好意思……你已經有兩次經驗了。」

  「……你非要反覆提起這個事情嗎?!」我氣的頭更痛了,只好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說了……我去洗個澡,一會兒還要見太師。」

  無泯君悠然道:「嗯,你快去,我也要洗澡,還要休息。」

  「……」太可惡了,明明那些事情是他該做的……

  我氣呼呼的站起來,喚來宮女替我梳洗,然後去了御書房。今日無故早朝缺席,估計有的煩的。

  果然,等我趕到御書房,一堆求見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已經在等候,我戴了頂烏紗翼善冠擋住傷口,假摸假樣的接待完他們,便帶著奏章溜回掌乾宮,把奏章丟給無泯君。

  無泯君已經休息了一個下午,此時神清氣爽,我累的暈暈乎乎,直接往床上一撲了事,第二日再帶著無泯君批改完畢的奏章,再次上朝。

  一切居然輕而易舉回歸之前的日子,我和無泯君好像對於對方的身份和身體更加適應,反倒是用回自己本身的身體時,有點不適應……我想起來,忍不住覺得有點擔憂。

  三個月不算太長,萬一以後三年,三十年……一直沒換,那怎麼辦?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無泯君,無泯君很淡定,只是說:「放心,總會換回來的。」

  *** *** *** *** ***

  他根本搞不懂我到底在說什麼。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自我安慰。

  婚事如約而至,我和無泯君的禮服已經做好,無泯君的翟衣送來宮中試穿之時,無泯臉色非常難看——原因無他,實在是太重了,那頂九鳳冠無泯君剛戴上,頭便被壓的直接低了下去,我先是哈哈大笑,隨即想起其實和我自己有關係,於是趕緊閉嘴。至於身上的衣服也是非常之重,我嘗試著讓無泯君盡量快速的走動給我看,結果無泯君很悲劇的發現自己輕功弱的連三歲小兒也比不上了。

  至於我……其實也沒好到那裡去,原因……當然是自作自受。

  因為我的冕也並未輕到哪裡去,且原因還是為了和無泯君那頂極致華麗的冠相配。

  這表玄內朱的冕,前方的延前後端各垂下十二旒,每旒都有五色珠玉,分別十二顆。也就是說,光旒上便有一百四十四顆珠玉,原本每顆是盡量小,這次卻盡量大……要橫插在冕重的長簪也特意使用了極其珍貴的和田玉,好看是好看,但那麼粗大一根,實在夠重。最後,枕掛下纊,纊下端飾珍。珍左右各有兩顆,黃色較大,白色較小,不過這次大小都足夠讓人耳朵痛上一痛。

  總之,在我嘲笑完無泯君之後,戴上冕的我也立刻如他一般被壓的抬不起頭來。這回,當然換無泯君哈哈大笑了。

  待我和無泯君都試穿過所有衣服之後,兩人已經累的手也抬不起來。無泯君忍不住道:「這次怎麼這般重,我之前看我父皇……嗯,東源國父皇的冕,好像也沒有這麼重啊。」

  我心道不好,禮官卻喜滋滋的回答:「回長宜公主的話,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要您的九鳳冠盡可能的繁麗——足見皇上之用心呀!」

  無泯君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個眼刀飛來:「哦,這樣啊……呵呵,我可真感動,真感動……」

  我:「……」

  死禮官,明天便讓你去宮中負責倒夜香!

  我裝作看不見無泯君的眼神,揮了揮手:「行了,下去吧。」

  等下人們有序的離開之後,無泯君便冷冷道:「自作自受……兩敗俱傷……」

  我抓狂:「我當時不是在生你的氣麼!?後來也就忘記這件事了……誰知道……」

  無泯君也很無語:「現在也不能讓他們重做,畢竟時間來不及了,哎。」

  最終,相對兩無言,只有淚千行。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東源、北昌、南紋的使者也都陸陸續續要趕來,第一個來的自然是我「娘家」東源國,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來的人居然是原郁。

  他一個侍衛,怎麼會當使者?大概是自己主動請纓的吧……

  我想起他當初的行為,又想起他對我說「我現在才知道你有多愛長宜」,心裡便很是尷尬,不過尷尬歸尷尬,還是要接見他。

  原郁一來,先對我行了禮,然後立馬就問:「不知現在長宜公主……」

  「這裡是御書房,她現在還是東源國的公主,怎麼會在這裡?就算以後成為皇后,也是不能來的。」我有點無語。

  原郁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原郁道:「西皇,請您一定要善待長宜公主,她……她這個人其實很笨,若是碰上聰明些的其他女子,一定會吃虧的。」

  「……」什麼鬼話,什麼叫我其實很笨……

  我勉強笑道:「呵呵,朕當然會好好對待長宜的……不過你就不用再對長宜想東想西的了,她畢竟是朕的皇后。」

  我這麼說其實也是是為了原郁好,他喜歡我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可理喻,我不會喜歡他,跟他也毫無可能,他應該忘記這件事,自己去東源國找個合適的女子才是。

  原郁臉上露出哀傷的神色,但片刻後又笑了笑:「西皇說的是……」

  我們的談話自此便結束,他退下去使者的驛館裡歇息,直到參加完婚禮為止。

  第二個來的是北昌國的使者,北昌國和西泱國之間關係非常僵,大家都心裡有數兩國戰事一觸即發,但這次東源國與西泱國聯姻,他們若是不來,就給了我們宣戰的借口。

  不過來的人,顯然就是不被重視的人了。

  比原郁還讓我意外的是,北昌國的使者,居然是天維……也就是吳雍。

  但……更加更加讓我吃驚的是吳雍的改變。

  *** *** *** *** ***

  得知吳雍要來,無泯君表示很不放心:「你……乾脆別接待他算了。」

  我莫名其妙:「不接待他?他是使者,那怎麼行!」

  無泯君不耐煩道:「萬一你又克制不住自己對他示好怎麼辦?」

  我有點不好意思:「幹嘛,你,你還吃醋啊……」

  無泯君:「……」

  無泯君伸手捏我兩邊臉:「我是怕由此傳出『西皇其實是個斷袖』的傳聞!!!上次你那麼做,其實吳雍看你眼神就怪怪的了……」

  我瞥他:「會嗎?上次明明你的舉動才比較讓人印象深刻吧……」

  無泯君:「……不管,總之我要去監視你,我去御書房房樑上待著吧。」

  「……又是樑上,你是多不長進啊?!」我扶著額頭,「你去樑上待著也沒用啊!難道你還能阻止我不成?用什麼方式啊?」

  無泯君想了想,試探著說:「朝你臉上吐口水?」

  「……你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的臉當臉了。」我黑著臉說。

  無泯君大笑:「開玩笑的,我自有辦法。」

  於是,安排好吳雍在我下早朝後來御書房的那天,無泯君先一步上了橫樑,我在御書房裡邊隨意瀏覽奏章邊等著吳雍從驛站被召過來。其實我心裡隱隱還是有點期待的,畢竟就算他是北昌國皇子,無泯君說他不好,但他的打扮、言行、氣質,都是我所喜歡的,若能瞧上兩眼,也是不錯的。

  可是……吳雍一來,我就傻眼了。

  上回,我還清晰的記得,他穿著白衣,半披著頭髮,一副謫仙的模樣,可現在……

  吳雍穿著一襲幾乎緊緊貼著身體的黑色紗衣,頭髮囂張的在頭頂綁成一大束,原本自然素雅的面容卻如女子般眼角塗上了亮亮的脂粉,顯得眼睛吊起,煞氣十足。

  他對我行了個禮,然後衝我勾起半邊嘴角,邪魅一笑:「西皇。」

  我:「……」

  *** *** *** *** ***

  這誰啊,能叉出去嗎。

  給我叉出去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1:14

  第 14 章

  我一直沒說話。

  吳雍大概一直扯著嘴角,臉有點僵,於是尷尬的讓自己的臉恢復正常,咳了一聲:「西皇……?」

  我假意道:「啊……?哦,朕剛剛走了會神……你便是……吳雍?北昌國的使者?」

  吳雍見我回應他,便又斜斜一笑:「正是。」

  我受不了他那張魅惑狂狷的臉,扶住額頭:「咳,朕頭有些痛……你,你有什麼事要說麼?沒事就先……退下。」

  「啊?」吳雍又有點尷尬了,道,「也沒什麼……不過父皇……不,北帝讓我向您祝賀,並帶來許多賀禮……」

  我打斷他:「哦我知道了,禮官會向我逐一稟報的,替我向北帝問好。你退下吧。」

  吳雍:「西皇……」

  「閉嘴,別再說話了,退下,馬上。」

  吳雍:「……」

  「是,西皇……」

  吳雍非常尷尬的離開御書房,我撐著頭坐在椅子上,一邊思考吳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一邊等著無泯君下來。

  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我莫名其妙,小聲道:「無泯君?無泯君?快下來!」

  無泯君沒反應。

  「???」我更加不解,忍不住飛身而上,也去了橫樑上,結果卻發現無泯君正趴在上面,笑的直不起腰來。

  我:「……」

  「笑什麼笑!!!」我抓狂,「很好笑嘛?!」

  仔細回想一下,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都是你,都是你說你喜歡被人粗暴對待,才害得吳雍變成那樣的……!你還敢笑!」

  無泯君終於暫時停住笑聲,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道:「我那時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真是意外的收穫哈哈哈哈……你現在還想把他拉回去當你的駙馬嗎?」

  「……」

  「當然不想啦!」我悻悻道。

  無泯君大笑:「也是,看你剛剛那個嫌棄的樣子……哈哈哈哈。」

  我尷尬萬分:「好啦,別笑了,還不都是你……下來啦。」

  無泯君點點頭,費力的坐起來,我們二人輕飄飄落地,我從正面離開,無泯君從窗戶那邊離開,然後二人在御書房後方匯合。

  我們二人匯合後裝出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悠閒踱步,彷彿只是皇帝與長宜公主在宮中隨意走動聯絡感情,不過如果真的有人來的話,一定可以發現我們兩個神色大不相同。

  無泯君嘴角還在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在憋笑,我則青黑著臉,不願看他。

  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道:「你笑夠沒有……再笑我臉上都要長褶子了……」

  無泯君「噗」了一聲:「我這就忍住……」

  說是這麼說,還不是笑個不停……

  我放棄了,繼續跟他往前走,無泯君忽然說:「快,你去躲起來。」

  我莫名其妙,順著無泯君的視線看去,發現吳雍居然正在鬼鬼祟祟東看西看的走來,他還沒有發現我們,但我們已經發現了他,這麼短的時間,他居然換了套衣服——一套更加貼身的黑色皮質衣裳。

  大熱天的,他也真是……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奈的隨著無泯君的催促躍上一旁的樹枝,無泯君則捂著臉大笑一通之後,調整好表情,裝作不經意的往那邊走。

  吳雍沒多久就發現了他,驚喜道:「長宜公主!」

  無泯君故作驚訝:「吳雍?」

  吳雍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呀!」

  無泯君:「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吳雍卻咳了一聲,他腰間纏著一條看起來也是皮質的腰帶,可他伸手解下,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偽裝成腰帶的——皮鞭……

  我:「……」

  無泯君:「……」

  吳雍對於氣氛的凝滯絲毫沒有感覺,而是鄭重又鄭重的握住皮鞭的一頭,纏住自己的手掌,然後凌空一揮!

  旁邊的一顆剛剛才長高的小花立馬被鞭打的焉了下來。

  吳雍衝他邪魅一笑:「怎麼樣,長宜公主,你滿意你看到的嗎?」

  無泯君:「……」

  我:「……」

  這回換無泯君直面吳雍,我在一旁觀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無泯君會笑的那麼誇張,原來真的……太好笑了……

  我趴在樹枝上,四肢纏著樹枝,笑的完全停不下來,尤其是看到無泯君的臉幾乎歪掉之後,我更是笑的幾乎脫力。

  久久沒有回應,吳雍又有點尷尬:「長宜公主,你不是最喜歡被人鞭打麼,嗯?」

  無泯君:「……對啊。」

  吳雍哈哈大笑:「我可以滿足你!來試試吧,今晚……」

  無泯君打斷他:「你手上的鞭子借我看看。」

  吳雍:「?」

  他疑惑的遞過鞭子,無泯君接過,細細打量了一番,道:「很軟嘛,還帶小刺?打起來一定很舒服。」

  吳雍露出佩服的神色:「長宜公主果然是內行……」

  我:「……」

  這是哪一行的內行啊……

  無泯君謙虛一笑:「哪裡哪裡。哦,你跟我來,這裡一會兒就會有侍衛來巡邏了,我知道有個地方沒人的。」

  吳雍大喜:「好啊好啊。」

  無泯君衝他勾了勾嘴角,右手晃著鞭子,一扭一扭的走在前面,吳雍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面。

  我:「……」

  死無泯君……

  認命的偷偷從一棵樹上躍到另一顆樹上,我一路跟著兩人,才發現無泯君居然把吳雍帶到了燁池附近。

  這裡的確沒人,可……有點危險吧……

  我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情,不免有點心有餘悸。

  到了燁池的林子裡,的確是一個人耶沒有了,無泯君忽然轉身,對吳雍道:「脫衣服。」

  我:「……」

  吳雍有點赧然:「這麼快?」

  無泯君不耐煩道:「讓你脫就脫。」

  吳雍說:「哦。」

  然後他果然脫起衣服來,不過最讓我無語的是,他的衣服居然是一整套的,就是整個身上幾乎就那一塊緊緊的皮了。

  到底是誰,這麼想害北昌國的皇子啊……

  吳雍扭扭捏捏的脫完衣服,有點害羞的看向無泯君,無泯君卻二話不說,皮鞭一揚,夾雜著空氣之聲毫不留情的向吳雍甩來!

  吳雍嚇了一跳,躲避不及,背部被狠狠的抽了一鞭,痛的嗷嗷大叫:「長宜公主!你這是幹什麼……!」

  無泯君笑瞇瞇的看著他:「你不知道我很貞潔的嗎?我只喜歡被無泯君打!」

  我:「……」

  「至於你嘛……」無泯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就勉為其難的打你兩下好了。」

  吳雍欲哭無淚:「我,我不喜歡啊……」

  無泯君:「哦,你不喜歡啊。關我什麼事,我喜歡啊。」

  說完,又是一鞭要打過去,吳雍鬼叫一聲,打了個滾,我忽然覺得那地方有些熟悉——

  下一刻,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那個熟悉的大鐵片就這樣被吳雍撞的打開了,然後吳雍整個人直線墜落進去……

  鐵片馬上合上,一切恢復寂靜。

  無泯君把鞭子一扔,雙手叉腰:「哈哈哈哈……」

  我:「……」

  我受不了的躍下,站在無泯君身邊,看著那兩塊緊緊合上的大鐵片:「你,你也太……你一開始就打著這個主意?」

  無泯君懶洋洋道:「那倒也沒有,不過他抽出鞭子之後,我就這麼決定了。」

  吳雍……誰叫你好好的去惹無泯君,我在心裡默默歎息,忽然又察覺到不對勁,於是譴責的望著無泯君:「不對啊,還不是因為你誤導他……」

  無泯君不理我,只是摸了摸下巴:「就先讓他待在這裡吧。」

  我道:「這怎麼行!兩國哪怕交戰,使者也要安然無恙的,何況西泱國與北昌國現在還處於假惺惺的狀態。」

  無泯君道:「我知道。不過他要婚禮結束之後再回去,現在先跟他的下人們說他因為很得西皇的喜歡所以被留居宮中便是——反正這段時間,我是不想看到他。」

  我擔憂的說:「那他在裡面會不會餓死?」

  無泯君想了想說:「你定時丟點東西給他吃就是了。」

  「為什麼是我……你來啦!」我憤懣。

  無泯君瞥我:「女人變得還真快,你之前不是還挺喜歡他的麼。」

  我淚流:「你還說,要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變成這副鬼德行了。」

  無泯君不屑道:「明明是他父親和他自己的問題,簡直沒有頭腦。」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倒也沒錯,只能歎息了一聲:「他父皇肯定對他不好,不然怎麼會讓他事事當先鋒,哎。」

  無泯君扯了扯嘴角:「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先鋒』。」

  我們二人往外走去,無泯君手中還掛著那條鞭子,我看著那鞭子一晃一晃的,又想到剛剛無泯君鞭打吳雍那副狠辣的樣子,不禁有點擔心:「你帶著這條鞭子幹嗎?」

  無泯君瞥我一眼,道:「不幹嗎……總不能隨便亂丟吧。」

  我放下心來:「那也是。」

  無泯君衝我笑了笑:「你在瞎擔心什麼?」

  我囁嚅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忽然想到你身上的傷,想,該不會你真的有這種愛好吧……」

  無泯君:「……」

  「放心,沒有。」他淡淡道。

  我知道是因為我提起他的傷,所以他有點不高興,於是轉移話題道:「南紋國的使者也快來了,不知道會是誰。「

  無泯君想了想,道:「我大概猜到,可能是留良。」

  「留良?」我疑惑,「這名字有點奇怪啊,而且怎麼感覺有點耳熟?啊!留善……」

  無泯君笑了笑:「名字有點像,但應該沒什麼關係,他是南紋國太傅的兒子。」

  我疑道:「應該?」

  無泯君卻不再答話,只是搖了搖頭逕自往前走。

  後來沒多久我就見到了留良,此人長相普通,伸手一般,態度也是正常,倒沒什麼值得讓人多加揣測的地方,至於名字……大概只是巧合吧。

  當然,其實我也沒什麼精力去管別人了,因為我和無泯君的這場轟動四國的婚事,迫在眉睫了。

  *** *** *** *** ***

  大婚當天,要做的事情非常之多,比如各種行禮,去太廟,祭天,冊封……亂七八糟的事情大一堆,但由於我基本都是渾渾噩噩度過的,所以記得不大清楚了。

  再看無泯君,他雙眼渾濁,神態防空,姿勢放鬆,顯然比我還渾渾噩噩。

  一直忙來忙去,直到半夜,終於,我們……

  進洞房了。

  說到這裡,我不得不提一下當初我還……沒有成為無泯君的時候,身為一個話本深度愛好者,關於洞房成親之事,我也是看過不少的。

  看的最多的詞就是「紅被翻浪」,可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紅被翻浪過了,那麼兩個人便算作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身為……新郎官,我和無泯君雙雙進入洞房,喝過交杯酒,其他亂七八糟的儀式也都做完之後,便只剩下我們二人——我該感謝無泯君是個皇帝,還是個不那麼平易近人的皇帝,因為據說民間都要鬧新房的,如果真有人來鬧新房,我一定把手中的瓷杯摔他臉上去。

  無泯君自己倒是很閒適,對我說:「快來,先幫我把鳳冠摘了。」

  我心裡有點緊張,說:「自己摘!」

  無泯君:「……我要是能自己摘還要你嗎……你自己過來看。」

  我緊張的走到他身後,低頭一看,果然,鳳冠後還牽著假髮什麼的,用許多簪子夾子死死的固定,我嚇了一跳,這可比我的冕要麻煩,於是只好耐心的幫他把簪子夾子一個個解下來,說:「你走路時是不是很小心?不然牽到頭皮,肯定很痛的。」

  無泯君沒好氣的說:「你還知道啊……我真是從來沒想過我成親不是戴冕而是戴鳳冠……嘶……我這是替你受罪。」

  我尷尬的說:「其實,就算我自己成親,也不大可能戴鳳冠的——我怎麼可能會嫁給皇帝呢?」

  無泯君想了想,說:「那倒也是……不過北帝年紀不小了,也許可以勉強接受你。」

  我毫不猶豫的把簪子往他腦袋上戳。

  無泯君:「……」

  「這是你的腦袋!」

  我惡狠狠的說:「現在是你的了!」

  我們兩個打打鬧鬧的把鳳冠解下,又把重的很的外衣解開,兩人都只穿著薄紗般的中單,面對著面,我會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無泯君……」

  無泯君還在用手扒著自己散亂的頭髮,頭也不抬的說:「嗯?」

  我更加尷尬:「你……你應該行過不少房事吧?」

  「……」

  無泯君莫名其妙:「什麼叫行過不少房事?什麼亂七八糟的用詞……幹嗎?」

  我說:「我們既然要洞房……」

  無泯君道:「哦,放心,我頗懂,可以教你。」

  我崩潰:「不是說這個!」

  還頗懂……我懷疑他根本就是精通!

  「那是什麼?」無泯君皺起眉頭。

  「只是……」我越發不好意思,「其實,呃,我以前也看過不少,呃,話本。但我知道,男女成親,是要『被翻紅浪』的,而且,都是要新郎官作為主導的……我,我沒什麼經驗。」

  無泯君:「……」

  我們互相對望,無泯君面無表情,我心中忐忑:「不過,你經驗豐富,可以告訴我……」

  無泯君:「哈哈哈哈哈哈!」

  我:「……」

  「笑什麼笑啊!」我抓狂。

  無泯君興奮的說:「『被翻紅浪』?!你有沒有搞錯……你就是在愁這個?咳……我問你,你知道男女行床笫之事究竟是怎麼樣嗎?」

  我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

  無泯君摸了摸下巴說:「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兩個一起在被子裡滾來滾去,並且身上是要蓋著被子的。」

  然後他指了指百子千孫被:「你看,這被子不是紅的麼。」

  我愣了愣,說:「原來就是這樣……」

  不過又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滾來滾去?還要蓋著被子?不熱嗎?」

  無泯君正色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罷了,哪有什麼原因……大概也是圖個吉利吧。」

  我點點頭:「也是……不過這樣子,之後就會有小孩嗎?」

  無泯君:「……」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無泯君。

  無泯君面色非常難看,聲色也變了:「不是很清楚,應該吧……」

  我有點驚訝:「那怎麼辦,我們可不能有小孩。」

  無泯君終於忍不住了,一個人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哈哈大笑起來。

  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無泯君要笑,但我還是有點擔憂:「你笑什麼……你,你怎麼一個人抱著被子就滾起來了……」

  我,我要不要加入啊……

  無泯君終於笑完,擦掉眼淚,默默的看著我:「雲皎,我跟你說個事。」

  「?」

  「剛剛說的,全是假的。」

  「……」

  見我額頭青筋亂蹦,無泯君趕緊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必深究,不過要證明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必須……」

  他伸手在被子底下掏啊掏,掏出一匹白色的布匹:「要這布上有血。」

  我很疑惑:「這是來癸水要用的嗎?」

  無泯君:「……不是……總之,要有血便是。女子初夜,是會出血的。」

  他這句話其實倒沒什麼實質的信息,但不知道怎麼的,我就忽然懂了不少,加上想到有時候早上醒來的時候,無泯君的身體會變得很奇怪,我隱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漲紅了臉,把那塊布往無泯君臉上一丟:「流氓!」

  無泯君:「……」

  「我怎麼又是流氓了……」他估計也快要崩潰了。

  我捂著臉,不說話。

  無泯君壞笑起來:「哦~你悟性還頗高嘛,嗯,可塑之才,可塑之才……」

  我:「……」

  誰要當這方面的可塑之才啊!

  我很崩潰。

  無泯君舉著那個白布,揚了揚:「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到時候宮中亂傳些什麼長宜公主是個不檢點的女子……那我可管不了哦。」

  我趕緊道:「那怎麼行……!」

  無泯君笑了笑,掏出一把匕首來——正是那次我去刺殺他用的那把,他也真是變態,新婚之夜居然還帶在身上,看來是早有準備——道:「割你的手?」

  「我怕疼……」我縮了縮手,囁嚅道。

  無泯君收回刀,道:「割我的手?」

  那是我的身體……

  「我怕留疤……」

  「……」

  「……」

  我與無泯君相顧無言。

  無泯君忽然把匕首一丟,朝我張開手臂:「那乾脆來真的吧。」

  「……滾!」我抓狂。

  當然,最終還是割了無泯君——也就是我的身體的手。

  按無泯君的話說,是這樣的:「算了,還是割你的手吧,反正我也沒那麼怕痛,至於留疤麼……你都嫁給我了,還怕什麼疤?」

  我左思右想,覺得他說的甚有道理,於是乖乖服從。

  無泯君毫不手軟的割了道口子,在白布上灑了點紅血,我看的心驚膽戰,無泯君卻像個沒事人一般,然後我趕緊替他上好傷藥,包紮起來。

  等這些事情處理完,我們便在紅的有些刺眼的床上同塌而眠,說起來好像挺像回事,不過我和無泯君都習慣的不能再習慣了,畢竟這三個多月來,我們幾乎都是一起睡的。

  但這晚略有不同,我靠著無泯君,迷迷糊糊入睡後,做了個不甚清晰的夢。

  夢裡我變成了自己,而且似乎還變漂亮了不少,無泯君也變了回去,我們兩個不知道為什麼重新掉進了那個密室裡,同樣是喝酒,同樣的,最終我喝掉那一點最後的酒,無泯君一撲而上,過來搶奪我嘴裡的酒。

  但這裡開始就和現實有所不同了,我推無泯君,卻沒有推成功。

  後面就變得非常模糊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就只能像隔著一層霧一樣看著兩個人像兩尊石像一般保持著親吻的姿勢停留在那裡。

  雖然做了夢,但我睡的還不錯,可早上醒來,我就神色大變——因為我分明感覺到,褲子那裡,濕濕的……

  我把無泯君叫醒。

  無泯君顯然睡的也很不錯,不耐煩的揉著眼睛:「幹嗎?今日可以不必早朝的,睡晚點再醒嘛。」

  我尷尬的說:「那個……」

  「?」

  「你……或者說我……」

  「?」

  「好像……」

  「有事就說!!!」

  「好像尿床啦!!!」我眼睛一閉,心一橫,大聲喊出。

  無泯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1:33

  第 15 章

  我喊完之後勇氣立馬用光,赧然的摀住臉。

  無泯君估計也要崩潰了:「尿床?!?!你確定你沒有搞錯?!」

  我吶吶道:「應該沒有,褲子都濕了……」

  無泯君:「……」

  我見他臉色青黑,趕緊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無泯君說:「你……你讓我看看。」

  我驚慌:「看什麼看!雖然,雖然是你的身子,但這也太……」

  無泯君:「快閉嘴,我是說讓我看看褲子。」

  我:「哦……」

  我先叫已經準備了一會兒的宮女把浴池的熱水準備好,自己去洗了個澡,把那條褲子丟給無泯君,然後害羞而尷尬的去洗澡。

  我泡在水裡泡了很久,一直不大敢起身,最終無泯君喊我:「還不起來?你是死在裡面了嗎?!」我才不好意思的換上乾淨的新衣裳。

  無泯君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腳邊丟著那條褲子,我臉紅紅的:「你要不要也去洗個澡……」

  「不是尿床。」無泯君眼神飄忽,忽然說。

  我:「……」

  「不是尿床是什麼……」我不好意思的說,「你別安慰我了……呃,或者說,你別安慰你自己了。」

  無泯君:「……」

  他抓狂:「真的不是!是……哎,怎麼跟你說,這個就跟你早上醒來有時候的反應一樣,是正常的!只是……咳,這個是那個的進化而已。」

  我:「……」

  我沒辦法說任何話,因為顯然這個「進化」已經超出我所有所有的正常範圍。

  無泯君煩躁的喝了口茶,道:「你昨晚是不是做了夢?」

  我:「……」

  「是不是?」無泯君看著我。

  「沒,沒有……」我紅著臉搖頭。

  無泯君:「……」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一說謊就非常明顯!說,昨天晚上夢到什麼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現在完全可以當火爐了:「真的沒有……」

  無泯君:「……」

  「算了,我問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有夢到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我抬起頭,不可置信道:「……?!你,你怎麼知道……」

  無泯君:「……」

  我才意識到自己輕易就被套出話,趕緊又低下頭。

  無泯君道:「我當然知道……還好你夢到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如果你夢到兩個男人或者兩個女人,我就……」

  他頓住,半響又道:「總之,這是男子的正常反應,你別太擔心,不是尿床……你也太糊塗了,這個也分不清。」

  我辯解:「我哪知道啊!我總不可能自己去仔細看吧!」

  無泯君笑了笑,忽然神色曖昧的問我:「到底是夢到了誰和誰?嘖嘖,一夜之間,雲小皎就長大了嘛……」

  還雲小皎……

  我扭頭:「幹嘛告訴你……不對我跟你說了我沒做夢!」

  無泯君當做聽不見我說的話:「讓我猜猜~該不會是有你自己?」

  我:「……」

  無泯君大笑:「看你這個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有你!」

  我:「……」

  「嗯,另一個男人是誰呢……」他摸了摸下巴,「難道是吳雍?」

  我立馬出聲反駁:「怎麼可能!你又不是沒看到上次他……」

  意識到自己又一次暴露,我再次閉嘴。

  無泯君挑了挑眉頭:「不是麼……那,難道是原郁?」

  我:「……」我選擇沉默,但眼睛默默的瞪著他。

  無泯君繼續說:「該不會是太師?」

  我:「……」

  無泯君拍掌,囂張的大笑,端起茶杯慢慢的吹了口氣:「我知道了,是我~哈哈哈哈~哎,都怪我魅力……」

  無泯君還沒說完,我已經伸手把茶杯掀翻,整個潑在他臉上了。

  無泯君:「……」

  「很燙——!」無泯君站起來跳腳,「毀容了是你的事……」

  我恨恨道:「反正我都嫁給你了,臉上留疤跟手上留疤,也沒什麼區別!」

  然後氣憤且非常害羞的跑走了。

  無泯君:「……」

  *** *** *** *** ***

  我一個人離開宮殿,外面比較涼快,有微風不斷拂過,但我的臉上還是燙的嚇人。

  無泯君實在是太討厭了,明明知道我在此情此景下一定害羞的要死,還一個個亂猜,還猜太師……我真是欲哭無淚。

  不過最讓人憤懣的是,他最後竟然毫不留情的說「那就是我了~」,還用那麼得意且上揚的語調。

  我心裡砰砰亂跳個不停,隨便亂走,終於心裡舒服了一點,卻發現自己來到了燁池旁邊。

  走到燁池這裡,我就想到了被關在這裡的吳雍,自他被關進來已經有七八天了,我隔兩日會帶點東西來給他吃,並且我囑咐過,最近燁池不能換水。

  吳雍消失一事,北昌國的人完全不擔心,這讓我有點奇怪,而且說真的,根據去宣佈說要讓吳雍住在宮中一事的太監說,吳雍的下人和北昌國其他人聽到這件事之後,完全沒有驚訝和意外,相反,是一副了然以及高興的樣子。

  我開始聽說,覺得很奇怪,不過無泯君表示,肯定是因為北帝已經和吳雍策劃好要讓吳雍進宮勾引「我」,所以吳雍入住皇宮,他們非但不驚訝,反而歡欣鼓舞。

  我森森的懷疑起北帝及整個北昌國的智商。

  走到那個大鐵快旁,我小心的站在附近,丟了塊石頭過去,命中率極高的丟准了了那個虎首,然後嘩啦一下大鐵塊就開了。

  大鐵塊一開,裡面登時傳來吳雍撕心裂肺的喊聲:「快——放——我——出——去——!!!」

  我往裡面丟了一塊石頭。

  「嗷——!!!」

  看來我準頭真的不錯,顯然扔中了吳雍,他長嚎一聲,然後閉了嘴。

  我發現他沒什麼聲音了,害怕吳雍翹辮子了,於是小心的走過去,道:「吳雍?」

  吳雍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大鐵門正好到了時間,嘩啦一下合上了。

  我:「……」

  吳雍飆血:「……」

  我只好把自己綁頭髮的髮帶給弄下來,牽住鐵塊上的虎首,往旁邊拉了拉,鐵塊慢慢打開,而且這次應該不會太快合上。

  我往下看,發現吳雍點著蠟燭,我瞇了瞇眼睛,隱隱發現他……

  滿臉血……

  我:「……」

  吳雍:「……」

  片刻後,吳雍仰起頭衝我吐了一口血,不過當然他吐的血不可能噴出來一直吐到我,最終那口血的結局也只是落到他自己的臉上而已。

  吳雍:「……」

  「嗚嗚嗚嗚嗚……放我出去……」吳雍淚奔。

  我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吳雍繼續哭:「放我出去……嗚嗚嗚……」

  我實在於心不忍,道:「你等一會兒,我來幫你。」

  吳雍立馬停住哭泣,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真的?」

  我點點頭:「不過你出來之後,千萬快點走,別讓無……嗯,別讓長宜……別讓皇后看到你。」

  我這稱呼轉換的一波三折,吳雍傻傻的看著我,最終他擔憂的說:「西皇,我要先申明一點,我是不喜歡男人的……我也是不會因此而去伺候您的……」

  「……」

  往旁邊站了一點,我抽走髮帶:「哦,你想太多了,真的。」

  吳雍:「……」

  大鐵片轟隆隆的關了起來。

  吳雍:「……」

  我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算了,還是等無泯君來了再說吧,我懶得理他……

  想到無泯君,我不禁又開始了不好意思的過程,好在我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讓自己不那麼尷尬的辦法,就是把責任全部推給無泯君。

  於是我氣勢洶洶的回了掌乾殿,無泯君正在對鏡貼花黃……不是,是在對著鏡子看臉上有沒有真的毀容,見我來了,他回頭:「終於不害羞了?」

  我指著他:「當然!我從來沒有害羞!倒是你,應該羞愧吧……」

  無泯君:「……」

  「哦,你說說,為什麼?」無泯君好整以暇的抱起雙臂。

  我眼珠子轉了轉:「其實那都是你們男生的反應而已,我做夢……我告訴你,我只是做了一個很正常的夢,就是我們在喝酒而已,絕對沒有什麼奇怪的其它東西……所以足見,肯定是你自己的身體不檢點……想東想西……」

  無泯君:「……你還真是伶牙俐齒,這也能怪到我頭上來。」

  他一副「我輸了」的表情,然後轉開話題:「不過,你說你夢到我們在喝酒?」

  我結結巴巴的道:「對,對啊!幹嘛!」

  「不幹嘛,別這麼緊張……」無泯君不懷好意的笑起來,「不過我說,真的就是喝酒?」

  「對,對啊!不然呢?!」我緊張的反問。

  無泯君摸了摸下巴:「哦,沒什麼,不過……喝酒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情吧。」

  我臉又變得很燙很燙:「你……你少亂說,哪有什麼別的事情!」

  「哈哈哈哈。」無泯君看起來愉悅極了,一甩袖子,往門口走去,「是啊,是沒什麼。」

  我鬆了口氣。

  無泯君推開殿門,回頭衝我一笑:「不過我記得,上次我可是對你……嗯哼?」

  我:「……」

  無泯君哈哈大笑,關上房門。

  *** *** *** *** ***

  他會說到這個,我……不是很緊張,畢竟他不可能會忘掉。

  可他有病嗎……為什麼要打開殿門說話啊?!他沒看到門口的侍衛和宮女都立在那裡嗎?!是多想不開啊?!!

  *** *** *** *** ***

  果然,沒多久,「皇后娘娘根本不如表面看來那麼正經」的謠言,迅速的流傳開來……

  而且,範圍還是,四國。

  我和無泯君成婚後沒多久,留良就先一步離開,他從始至終也沒給留下什麼印象,甚至他離開後的第二天,我回想他,居然無法仔細記得出他的長相。

  然後要離開的是原郁。

  原郁看起來對長宜……也即是我,頗為不捨,不過現在「皇后娘娘不正經」的謠言已經有起勢了,我不能再讓「皇后娘娘不守婦道」這種更誇張的謠言繼續亂傳,所以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他打發走了。

  留良和原郁先後離開,北昌國人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帝后看起來關係融洽(而且還融洽過分),不似受過挑撥,而吳雍卻遲遲不歸,實在讓人疑惑。

  我和無泯君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放他走,無泯君表示--再威逼利誘一番,讓他滾回北昌國。

  其實也不必怎麼威逼利誘,畢竟他說他自己被關起來的事情,完全說不通,燁池附近是禁地,他進來的話,本身就是他不對在先,明顯意圖不軌,自己也說不通,所以只能吃這個悶虧。

  我對無泯君的想法很是贊同,同時我也覺得被關在密室裡的吳雍太可憐了,於是我和無泯君便選了個日子,在傍晚時分去了燁池。

  如法制炮的弄開了門,光亮一照進去,立馬聽見吳雍有氣無力的聲音:「快……快放我出去……」

  我正打算說:「等等,我們這就拉你上來」--因為無泯君表示,那條密道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為好,所以我們帶了跟長繩來,一頭拴在樹上,準備這樣拉他上來。

  無泯君卻伸手攔住我,逗他:「放你上來?你對本宮如此不敬,說放就放,豈不顯得我西泱國好欺負?」

  我:「……」

  演惡後,還真像那麼回事啊……

  我無語的看著無泯君,無泯君卻衝我賤賤一笑,然後吳雍的聲音傳來:「不,不,不,我可以告訴你們北昌國的機密……」

  我愣了愣,剛想說好,無泯君卻冷冷道:「你什麼意思啊?質疑我們西泱國的水平嗎?你們還有什麼秘密我們不知道的?」

  我:「……」

  無泯君繼續滔滔不絕:「嗯,我剛剛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安插在你們北昌國朝廷內部的奸細有二十多人……北帝身邊就有五六個……」

  吳雍:「……我父皇身邊常年只有兩個人伺候著……」

  我:「……噗。」

  無泯君:「……」

  「非要在明處嗎?!就不可以在暗處嗎!?」無泯君惱羞成怒,「嗯哼,你又在質疑我們西泱國的水平了,行了,你就繼續在這裡待著吧。」

  吳雍崩潰:「嗷--!!!」

  我聽不下去了,推了推無泯君:「別欺負他了……」

  無泯君被我這麼一推,直接一滑,滑進了密室裡……

  我:「……」

  無泯君:「……」

  吳雍:「……」

  吳雍:「?」

  凝結住了的氛圍……我望著自己的雙手,簡直想把他們砍了……嗯,反正也是無泯君的……

  忽然,我聽見無泯君咳了一聲,正色道:「行了,為了確保你不說話,我親自進來聽你要告訴我們什麼--我拿出了誠意,你也要拿出誠意才行。」

  我:「……」

  這也行啊……

  吳雍肯定想不到無泯君會進去的原因是因為我這麼一推,於是道:「好好好,我一定知無不言--我父皇年事已高,希望能夠打下西泱國的至少一座城,於是和你們北邊河城的將領,叫什麼杜……」

  無泯君不耐煩的說:「杜奇巖對吧。」

  「嗯嗯嗯,杜奇巖……拿重金賄賂了他,說是北昌國攻打西泱國的時候,讓他直接放自己進去,然後他可以假死……」吳雍說,然後怕無泯君不信似的,「這個是有原因的!杜奇巖喜歡我們北昌國邊境上一個芝麻官的女兒,可我們兩國關係不好,對方父親不讓,所以為了美人,他才這樣的!我父皇說,等事成,他就可以假死,和對方偷偷去鄉間生活,到時候於西泱國,他還是個浴血奮戰的忠臣。」

  無泯君淡淡道:「哦。繼續說。」

  我坐在外面,心想,難怪無泯君前段時間一直和河城那邊書信來往頻繁,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無泯君好像不吃驚啊,怎麼回事?

  吳雍想了想,繼續說:「我父親,決定在月末進攻,因為那時候西泱國要舉行一年一回的迎春之節,到時候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晝夜不眠,士兵也肯定會很疲憊的……」

  無泯君點頭:「倒是挺會想。」

  吳雍繼續說:「而且……」

  無泯君打斷他:「不必而且了,其實這些我……其實這些,西皇都知道,是不是啊西皇?」

  我:「啊?啊……是啊!」

  吳雍:「……」

  無泯君不耐煩的道:「沒什麼更加秘密的嗎?」

  吳雍唯唯諾諾道:「我也不知道了……我父皇不太喜歡我……」

  無泯君嗤道:「你這樣的,要是我兒子,我也不會喜歡。」

  吳雍;「……」

  我:「……」

  然後無泯君伸手把吳雍敲昏了。

  我:「……你,幹嘛?」

  無泯君用繩子在吳雍身上打了個結,對我喊道:「先把他拉上去吧。」

  我費力的把吳雍拉上來,無泯君再自己一邊施展輕功,一邊拉著繩子呼哧呼哧的上來了。

  我不解的說:「你要做什麼?」

  無泯君淡淡道:「本來可以放他走的,不過現在沒必要了,但讓他住這裡也太辛酸了,把他帶出去軟禁吧,起碼生活舒適些。」

  「……」我抽了抽嘴角,「我替吳雍謝謝你……」

  我和無泯君找了半天,最終發現一處地方比較適合吳雍--冷宮。

  現在這裡沒人,冷冷清清的,把吳雍關在這裡,再派幾個人看守,按時送飯,也是不錯。

  不過我想到吳雍似乎一直認為我--即無泯君,是個斷袖,上次還那般唯唯諾諾,搞得失去了回國的機會,這次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到了無泯君的後宮之冷宮裡,估計會崩潰。

  但……話說回來,不管是第一次無泯君把他丟進密室,還是後來我打算放他走結果又沒放,還是剛剛我和無泯君打算讓他走,結果繼續軟禁……好像每一次,都是他自找啊……

  他就安分一點,動作少點,話少點,不就沒事了嗎……

  我和無泯君回了掌乾殿,我忍不住說:「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無泯君瞥我一眼:「誰?吳雍?先關著吧。」

  「不是,是杜奇巖。」我尷尬道,「他居然勾搭北昌國的人……」

  杜奇巖我也略微知道一點,算是西泱國的猛將之一了,還自主自發的守著西邊,按理說該是忠心耿耿的,誰知道居然為了一個女子……哎,難怪說美人鄉,英雄塚啊。

  無泯君笑了笑:「嗯……事成之後,好好嘉獎一番吧。」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無泯君,認為他是被刺激瘋了。

  無泯君看著我,道:「其實杜奇巖此番行為--包括最開始對鄰國少女傾心,都是我的主意。他跟我說,有個女孩子昏倒在他家門口,他派人去查,發現是北昌國的一個小官的女兒,寫信來問我怎麼辦,我直接告訴他,裝作對對方一見鍾情,難以自拔,如果對方說父親不同意,就流露出願意為了她叛國的意思,到時候幕後之人肯定會浮出水面,來和他談話--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就是北帝。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裝作掙扎猶豫,最後搞出一些事情來,掙扎著答應。」

  我:「……」

  無泯君繼續說:「之後我猜到幾種可能,北帝有可能會讓杜奇巖成為他部下--但這種可能性比較小,畢竟如果杜奇巖陣前叛變,他就慘了。所以北帝比較可能會讓杜奇巖假死。

  「若真是如此,我讓杜奇巖同意,再告訴他,把北昌國的兵帶到附近一處樹林裡去休息--他們是白天趁著大家晝夜狂歡來出兵,所以夜間要隱藏著休息,河城邊上有一處大樹林,可以容納上萬人。

  「若是天氣好,那就半夜偷偷放火,全部燒死,若是天不遂人願,下了雨,那就帶他們靠山坡那邊,半夜推石下山,借助雨水之力,全部砸死。」

  無泯君終於說完,笑盈盈的看著我:「你覺得怎麼樣?」

  我:「……」

  我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我無話可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1:50

  第 16 章

  大概見我臉色太差,無泯君笑了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可能無法理解我在說什麼,別想了,免得頭痛。」

  「……」我瞥他,「你少來……」

  然後我撐著頭看他:「無泯君,你,你怎麼想到的啊?人家就是一個女子而已,你就聯想那麼遠,還把之後的處理辦法全部想到了……還猜得那麼準……你也太恐怖了……」

  無泯君淡淡道:「會嗎?我只是隨便想想。」

  我:「……」

  無泯君道:「不過全部猜對也好,這次北昌國失掉先鋒,勢必元氣大傷,北帝身子不好,到時候肯定被氣得發病,最好是被氣死哈哈哈哈~」

  我:「……」

  什麼人啊!!!

  我想到無泯君平日老是和我在一塊,偶爾私下和別人傳信,其餘都是跟我一起改奏章,跟我互相吵嘴,每次看起來都是一副悠閒又惹人厭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我看來只是「隨便傳傳書信」的那些內容,居然都是這麼讓人膽戰心驚的。

  涉及到上萬條人命,兩個國家,甚至整個四國的走向的事情啊……

  他就在日復一日的嘻嘻笑笑裡悄然決定了?

  我忽然有點膽寒。

  無泯君還在一旁無所察覺的喝著茶,唱著軟綿綿的亂七八糟的歌曲。

  過了一會兒,無泯君忽然回頭看我:「雲皎,明天休旬,不必早朝,我們出宮去玩一玩?」

  我還深陷在自己的思路中無法自拔,他忽然這麼一說,我愣住:「啊?出去玩?玩什麼?」

  無泯君:「不知道,隨便玩玩……」

  我:「……你怎麼忽然想去玩。」

  無泯君往椅子上一倒,伸了個懶腰:「沒什麼,不過戰爭開始的話,估計就會忙起來。」

  「不只是『忙起來』這麼簡單吧……」我流汗。

  不過,說起來,當初無泯君也就是用這種懶散悠閒的態度,一步步把東源國逼到無路可退的吧……

  我摸著脖子,道:「哦……好啊,不過我只在西泱國民間待過兩三天,不大清楚路。」

  無泯君淡淡道:「我一天都沒待過。」

  我:「……」

  無泯君爽朗的衝我笑了笑:「不過沒關係啦,反正就隨便逛逛。」

  我想了想,覺得也是,反正我們會輕功,實在不行就飛上高處遠眺,總不至於回不了皇宮。

  再加上無泯君說的也對,我便點了點頭:「也行,反正皇宮之內……挺無聊。」

  *** *** *** *** ***

  第二天我和無泯君整裝待發,用了當初帶回來的民女和民男服,隨便的往身上一套,就越過侍衛,悄悄出了宮。

  西泱國比東源國繁華太多了,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市鱗櫛次比,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我探頭探腦四處打量,無泯君默默的拉住我:「別丟人。」

  我疑道:「會嗎?沒事,他們也不認得我。」

  無泯君淡淡道:「是麼,你自己看,大家是不是都在偷偷關注你。」

  我一看,果然是,很多人都雙手放在腰間,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神色甚至有點戒備。

  我一驚,緊張地道:「怎麼回事……難道這次易容的不夠好?」

  無泯君瞥我一眼道:「不,因為你鬼鬼祟祟,看起來很像賊。」

  「……」

  我於是只能端端正正走路。

  不過我發現西泱國裡有種我之前在東源國和西泱國皇室裡都沒有的面,叫長陽面,是一碗普通的面,加上一種很特殊的雞蛋--那個雞蛋是被煎出來的,蛋白均勻的分佈,裡面是黃燦燦的蛋黃,看起來就像一輪長日,所以有了這個名字。

  我好奇道:「我都不知道可以這樣。」

  無泯君道:「西泱國皇室沒有的……據說這個吃了容易鬧肚子。」

  我道:「是嗎?你身體這麼壯碩,應該沒關係。」然後我走入一家路邊麵館,點了一碗長陽面。

  無泯君:「……」

  過了一會兒,他道:「再來一碗長陽面!」

  店老闆歡喜的應了一聲。

  我趕緊道:「不,這裡只要一碗!」

  「……」店老闆用仇恨的眼神看著我。

  無泯君道:「……幹嗎。」

  我說:「我的身子,比較柔弱,萬一鬧肚子呢?」

  無泯君冷笑:「店老闆,再來一碗便是!」

  我:「……」

  算了,且由他去……

  過了一會兒,店老闆端上來三碗香噴噴的長陽面,我和無泯君:「……」

  「怎麼是三碗?」我不解,坑錢也不是這麼坑的啊!

  店老闆道:「你們店了三碗啊。」

  「我們點了兩碗。」我耐心的解釋,「我一碗,她一碗。」

  店老闆道:「不對,你一碗,可這位姑娘先點了一碗,然後說再來一碗……不就是兩碗嗎?」

  我和無泯君:「……」

  店老闆好手段啊……

  「哈哈,謝謝啦!」忽然,一個小個子女生坐在了多出的那碗長陽面前。

  *** *** *** *** ***

  是司徒有晴。

  我和無泯君保持著「……」的狀態看著司徒有晴以及她肩膀上似乎胖了一點的包子。

  包子見我們看著它,羞澀的伸出短短的小手蓋住腰上多出的肥肉。

  我:「……」

  司徒有晴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和無泯君的無語,而是對店老闆生氣起來:「為什麼放了蔥!我說過不要蔥的!」

  店老闆:「……」

  「哎喲這位小姑娘,您才剛剛進來,什麼時候說過要放蔥啊!」店老闆叫苦道,估計以為是上門找事的了。

  司徒有晴認真的扳著手指算了算,說:「一個月前!」

  然後看向我:「你說是不是啊?哦對了,我是告訴你的!」

  我猛然想到我們分別以前,她的確是忽然說了一句什麼「我吃麵不要蔥」之類的話……

  我不禁有點吃驚,司徒有晴看起來是個神神叨叨的小神棍,原來居然這麼靈……

  把自己面前一碗沒放蔥的和她換了一下,我打發走店老闆,問終於滿意的司徒有晴:「你當初就猜到了我們會來這裡吃麵?」

  司徒有晴點點頭:「嗯。」

  我佩服道:「好準啊。」

  司徒有晴一邊呼哧呼哧的吃麵,一面解釋道:「其實也不是啦,只是我知道我們會在西泱國裡碰到,西泱國最多最好吃的就是面了,所以我覺得提前說一下比較好。」

  「……哦。」我低頭,拿起筷子,自己也呼哧呼哧的吃起面來。

  再看無泯君,他早就已經開吃了,根本沒理會我和司徒有晴。

  我看司徒有晴一個人,問她:「你師父還沒找到?」

  司徒有晴口齒不清的說:「唔,找到鳥,不過又不見鳥……」

  我:「哦……」

  我想了想,司徒有晴的確是有真本事的,於是小聲問她:「你說,如果北昌國和西泱國打起來,哪邊贏?」

  司徒有晴搖頭。

  我:「不知道?哎,也是,戰爭這種事,說不清的……」

  司徒有晴繼續搖頭。

  我:「沒關係,你已經很厲害了。」

  司徒有晴狂搖頭,連包子也跟著一起搖動起了身子。

  我:「……」

  司徒有晴伸手拉了拉包子的耳朵:「你湊什麼熱鬧。」包子委屈的叫了兩聲。

  司徒有晴看向我:「我的意思是,打不起來。」

  無泯君抬起頭來,悠悠的看著我們。

  我說:「不可能吧……」

  司徒有晴說:「哎,有人要嗝屁了,你要哭腫眼睛了。」

  我:「……」

  無泯君:「……」

  我說:「誰?」

  司徒有晴:「天機不可洩露……總之節哀順變。」

  我:「……怎麼節哀啊這……你倒是告訴我……何況已經把天機都洩的差不多了吧!」

  司徒有晴搖了搖頭,喝完最後一口湯,把在旁邊偷吃我的雞蛋的包子拎起來丟在肩膀上,一溜煙跑掉了。

  *** *** *** *** ***

  速度好快。

  我無語的看著司徒有晴的背影瞬間不見,然後一點點轉頭看向無泯君:「無泯君……你說……那個人,嗯,該不會……」

  無泯君神色超級淡定:「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

  我理解的點了點頭:「也是,禍害遺千年……」

  無泯君:「……」

  可是我還是有點擔心,畢竟我身邊會死,然後會因他的死亡而導致北昌國和東源國無法開戰的人,只有無泯君一個了。

  無泯君淡淡道:「他說那個人死了,你會哭腫眼睛……我死了,你會哭?」

  然後繼續分析:「是吳雍還差不多。」

  我:「……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現在對吳雍……實在是……哎。」

  無泯君笑了笑:「那你要為我哭腫眼睛?」

  我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很不好意思,結結巴巴的說:「當然啊,你,你是我的身子……」

  無泯君點頭:「那倒也是。」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要我死,太難了。」

  這一刻他的眼裡隱隱流露出其他的意味,彷彿陷入了一段回憶裡,我甚至可以讀到他的意思是說「我曾有最困難的時候,還不是照樣活的很好」。

  我心中一動,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相信你--換回身體之前,好好活著吧。」

  無泯君:「……」

  「你也忒小氣,換回身體怎樣,祝我馬上死嗎?」

  我哈哈大笑,無泯君也在笑,然後忽然伸手,拉著我往店外沖。

  店老闆在身後崩潰的大喊:「沒付錢啊!三碗誒!!!」

  無泯君囂張地大喊:「就是吃霸王餐的,誰叫你自己還多送一碗!」

  店老闆迎風流出麵條寬的淚水:「……」

  我回頭看到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順著風往麵館那邊吹,店老闆大概快瘋了……

  我和無泯君跑了一段路,忽然看見前方有個小小的身影,肩膀上立著一隻可愛的老鼠--正是司徒有晴。

  她悠閒的亂逛著,看見我和無泯君,嚇了一跳,轉身又想跑。

  這回我有了準備,二話不說飛身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司徒有晴欲哭無淚的看著我:「我真的不能多說了……」

  我安慰她:「放心,我不是來問你這個的……我是想問你,假如有兩個人,他們的身體調換了,那怎麼換回來?」

  無泯君也走上前來,聽見我的詢問,知道的意思,認同的點了點頭。

  司徒有晴聽了,略微放心,道:「哦,你說是像你們這樣嗎?」

  我和無泯君:「……」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錯愕。

  司徒有晴想了想說:「剛見到你們的時候吧。」

  我捂臉:「那你不早說……你既然知道我們的事情,那應該也知道怎麼讓我們換回來吧?」

  司徒有晴搖頭:「當初不說是因為天機不可洩露……嗯,我知道。」

  我大喜:「什麼?」

  司徒有晴道:「很簡單啊,只要你們行那夫妻之禮,就可以了。」

  我疑道:「是嗎?可是我們已經行禮過了啊。」

  無泯君:「……」

  無泯君道:「不是那個,是指……洞房。」

  我:「……」

  原來是指洞房……我想起那次洞房,我和無泯君之間發生的種種事情,以及自己做的那個夢……真是尷尬的無以復加,於是立馬搖頭:「不行不行,這個辦法絕對不行。」

  無泯君也點頭:「我也認為不行。」

  「啊?」司徒有晴有點苦惱的抓了抓頭,然後伸手戳了戳在一旁防空的包子,「包子,你知道還有什麼辦法不?」

  包子:「吱……」

  司徒有晴:「包子也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無語:「……哦,包子……也不知道啊……那算了。」

  司徒有晴不好意思的說:「下次吧,等下次我找到我師父,他一定知道的!」

  我從來也沒見過司徒有晴的師父,更覺得會把自己這麼小的徒弟到處丟的師父非常之不牢靠,但見司徒有晴蘋果般紅潤的小臉,只能點頭:「嗯,好。」

  司徒有晴衝我笑了笑,又帶著包子晃悠悠的離開了。

  無泯君在我身後嗤笑:「小神棍。」

  我道:「也不能這麼說……她其實挺靈的。」

  無泯君淡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和那麼多女子……嗯,也沒有和別人換過身體,和你換身體,更沒有做過什麼事。她明顯看得出我們不可能和對方……卻這麼說。這是路邊算命先生也會的招數。」

  我算是發現了,無泯君對於這樣神神叨叨的事情非常之不相信,哪怕司徒有晴說他會死他都毫不在意,這也是內心強大的另一種表現了吧。

  「哎,算了,總之……先這麼著吧。」我歎了口氣。

  無泯君沒再說什麼,我心裡懷著心事,之後的路程便總是興致缺缺。

  無泯君還挺高興的,東看西看,還……還去挑了兩隻玉簪插到頭上去。

  我:「……」

  無泯君問我:「好看嗎?」

  我:「你瘋了嗎?……很好玩嗎?」

  無泯君悻悻道:「看你這麼醜,隨便幫你打扮一下……」

  我:「我謝謝你哦,你快給我拿下來,我一想到是你自己頭上戴著這兩根簪子,我就怪不舒服的!」

  無泯君撇了撇嘴,把簪子放回原處,我感覺有人一直在看我,疑惑的扭頭,一看,呃,又是首飾店老闆仇恨的眼神。

  他見我看向他,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位公子,你娘子戴的很好看的,為什麼……」

  我正打算解釋,他又輕輕咳嗽道:「咳……我是做小本生意的,賺不了幾個錢的,我自己有病,家裡還有老母和小孩……咳……」

  他越發咳的撕心裂肺。

  無泯君看著覺得好笑,偷偷笑了兩聲,也跟著演戲:「哎,我相公他……要留著錢去買酒喝,哪來的錢給我買首飾?嚶嚶嚶嚶……」

  我:「……」

  我抓起一把簪子,通通插到了無泯君頭上:「全給你,全買給你,喜歡嗎?」

  無泯君頭上金簪玉簪銀簪無數:「……」

  我問店老闆:「多少錢?」

  店老闆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也不咳嗽了:「客官您真是大手筆啊!等等,我來算一算。」

  他抬著算盤辟里啪啦的算了許久,然後抬頭對我笑了笑:「原本是三金又一貫,那一貫就抹掉,您只要給三金就行。」

  *** *** *** *** ***三金?

  真黑啊,三金夠普通人家吃個一年了吧……我之前在宮裡,一個月月錢也才一銀啊。

  我丟出一貫錢:「不好意思,只帶了這麼多。」

  店老闆:「……」

  無泯君笑著把頭上的簪子一個個拿下來,然後還是挑了最開始的那兩根白玉簪子出來:「算了,就買這兩根了。」

  我瞄了一眼,玉是好玉,做工也細緻,見店老闆一副快要往我臉上噴血的表情,趕緊同意,也不等店老闆反應,抓了玉簪就說:「行,行。」

  店老闆:「……好罷。」

  我和無泯君此次出宮其實就帶了一貫錢,現在全部花在兩根沒什麼意義的玉簪上,我很是無語,無泯君卻笑嘻嘻的把一根素雅點的給我:「這個男子戴起來更好看,你戴吧。」

  然後把另一隻刻著梅花的簪子自己隨便一插:「這個就給我戴。」

  我真是莫名其妙:「你在想什麼……你沒發現你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女人了嗎?」

  無泯君瞥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想,萬一我真的嗝屁了,好歹能讓你睹物思人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2:05

  第 17 章

  我接過簪子,心裡有點揣揣的,無泯君怎麼搞的跟在交代後事一樣……

  但再看無泯君,他自己似乎並沒有這個意識,而是繼續東挑西選——即便事實上我們已經沒錢了。

  不知不覺玩到了天黑,我和無泯君只好回宮,不過剛回到宮中,就有人求見,一問嚇一跳,居然是太師。

  且聽起來太師已經來了多時,恐怕已經知道我和無泯君出外之事了。

  果然,我一去書房,太師便直接問道:「皇上,您是不是和長……皇后一同去了宮外?」

  我裝作若無其事道:「不過是體恤民情……」想了想,我乾脆用無泯君的招數:「何況我們和北昌國戰事一觸即發,到時候就沒時間出去了。」

  太師卻似笑非笑道:「恐怕這戰事是發不起來了。」

  我疑道:「什麼意思?」

  太師道:「北帝今早,甍了。」

  什麼?!北帝甍了?!

  我也蒙了。

  我說:「北帝……怎麼了?」

  太師道:「北帝一直身體不行,據探子回報,他今早醒來之後忽然精神百倍,並冊封二皇子吳旭為太子,然後——就那麼直挺挺的從龍椅上栽下來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太師你口才真好。」

  太師:「……」

  「謝皇上誇獎,不過現在這個……嗯,不是重點。」太師嘴角微微抽搐。

  我趕緊道:「朕只是心情暢快,隨意說說。」

  太師瞭然的笑了笑:「現在北帝已亡,二皇子吳旭和大皇子吳征為了皇位開始糾纏不休,三皇子吳雍……對了,三皇子吳雍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因為他在我們冷宮裡啊……

  我滿頭大汗,強笑道:「不知大……大概是韜光養晦吧。」

  太師點了點頭,也沒再多想:「不過其實我們完全可以趁機攻打北昌國。」

  我心想這個事情肯定需要無泯君來定奪,於是敷衍道:「嗯,我也這麼認為……我今日有些乏了,明日早朝再來商議,相比眾臣心中都有想法。」

  「是。」太師恭敬的退了出去,我慢悠悠回到宮殿,無泯君已經洗了個澡,坐在床上翻著書,見我回來,他道:「太師有什麼事?」

  我道:「那個,北帝死了。」

  無泯君:「……」

  片刻後,無泯君大笑:「天助我也!」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自己的身體,北帝籌劃這麼久,結果還是先死一步,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無泯君笑完,慢悠悠的說:「這下行了,可以去把吳雍放了。」

  我這才想起來吳雍,驚道:「我知道司徒有晴什麼意思!」

  無泯君淡淡的瞥了我一眼。

  我道:「他說有人要死了,會導致兩國無法交戰——那個人就是北帝!而當初我們第一次碰見司徒有晴的時候,你還記得不,我告訴她我叫天維!天維也就是吳雍,她算這個,肯定是按我名字算的,也就是說,北帝死了,戰爭不會開始,而天維即吳雍會哭腫眼睛!」

  我興奮的說了一大溜,無泯君一點神色起伏也沒有:「你才想到。」

  我:「……」

  這人,就不能偽裝一下……

  我坐在他身邊,有點遲疑的說:「不過也是啊,我們放了吳雍,怎麼跟他說他父親死了的事情?」

  無泯君莫名其妙道:「他父親又不是我害死的,有什麼好不說的?直接跟他說唄。」

  我道:「依著吳雍的性格,萬一大哭特哭怎麼辦……」

  無泯君道:「不知道,反正你去說。」

  我:「……我不擅長這個的,你應該比較厲害。」

  無泯君說:「哦,算了,懶得麻煩,那我把吳雍殺了算了。」

  我:「……」

  最終我自己一個人灰溜溜的去了冷宮。

  *** *** *** *** ***

  我去到冷宮的時候,感覺這裡果然很冷,偌大一個宮殿,除了門口兩個侍衛,幾乎沒有了別人,我進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兩個宮女送完飯出來,看見我,她們兩個一副見鬼的表情,我裝作沒看見,走了進去。

  吳雍在其中一所房間裡,我推開門,看見他癱軟無力的倒在床上,凝望著床幃,兩眼癡呆。

  見他這樣,我實在於心不忍——想想也是,一開始關到黑不溜秋的密室裡,現在又關到幾乎沒人的冷宮裡,哪怕是我,估計也會非常痛苦的。

  我嘗試著開口:「咳……吳雍?」

  吳雍聽見我的聲音,警覺的抬頭,然後雙手護住胸前:「你不要過來!我不會屈服的!」

  我:「……」

  明明無泯君對他比較壞,我對他比較好,他卻還是這麼防備我……大概是無泯君長相實在殺氣太重了吧……或者說,看起來就是很喜歡逼良為娼的臉?

  (無泯君:……)

  我趕緊道:「你放心,我……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只是來說,你差不多可以離開了。」

  吳雍驚訝的轉頭看我:「真的?沒有任何條件?」

  我點點頭:「嗯,沒有,你可以走了。不過要注意,別讓太師發現你。」

  吳雍怔怔的看著我,然後瞬間站起來,生龍活虎的開始收拾行李,我看著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父皇的死訊。

  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丟了套太監服給他,讓他換上,吳雍一開始很不情願,但我表示不然他就穿宮女服,吳雍只好扭扭捏捏的換上了太監服。

  那兩個宮女按著規矩來收拾碗筷,我想了想,沒理會她們,逕自戴著吳雍出去了,那兩個侍衛從始至終表情都很古怪,大概是在疑惑為什麼皇上會養個敵國的皇子在冷宮裡,如此鬼祟……而且,第一次來的時候,居然還是皇上和皇后兩個人一起來的。

  我和吳雍出了冷宮,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吳雍做賊心虛,一直畏畏縮縮的,我看著覺得心煩,告訴他:「你現在是我身邊的太監,難不成誰還會來盤查你?」

  吳雍把頭頂的帽簷拉低了一點:「唔……」

  正好三兩個宮女走了過來,吳雍下意識的就往旁邊一躲。

  我:「……」

  歎了口氣,我只好也跟著一起往裡走。

  於是我們兩個就躲在側牆那裡,聽著兩個宮女小聲的碎言碎語:「不過說起來也真搞笑啊,北帝居然就那麼死了……」

  「是啊,本來大家都有點擔心呢……」

  我心中一個咯登,想說不好,果然,一轉頭,就見吳雍瞪著眼睛看著我:「她們……她們說什麼?」

  「……」我怎麼再重複一遍啊!

  我嚥了嚥口水,說:「沒什麼啊……你聽錯了吧,我聽到她們說今天天氣挺好的……」

  吳雍:「……」

  吳雍崩潰的大喊:「你騙我!怎麼可能!我聽到她們……她們說北帝……怎麼會這樣?!」

  我安撫他:「別激動,北帝其實我們宮中的一個大夫,已經九十八了……」

  吳雍更加崩潰:「怎麼有人叫這個名字?!怎麼可能!」

  忽然有人在旁邊涼涼地道:「就是啊,編也編個像樣點的……」

  我嚇一跳,一看居然是無泯君,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倚著牆懶洋洋的站著。

  我無語道:「你怎麼來了……別添亂!」

  無泯君不滿道:「我怎麼就是添亂了……吳雍,你別激動,放心,北帝真的沒死。」

  莫名其妙,吳雍就冷靜下來,呆呆的看著無泯君:「真的?」

  我……我氣死了……我剛剛那麼安慰他,他都不相信,無泯君隨便一句他就信了啊?

  吳雍道:「那……她們剛剛說的……」

  無泯君道:「喔,宮女們不懂規矩,應該說,北帝甍了。」

  我:「……」

  吳雍:「……」

  片刻後,吳雍嚎啕大哭。

  我:「……」

  我崩潰:「無泯君!!!你還說你不是來添亂了,這有什麼差別啊!你你你,你就不能先把他送出去嗎?!」

  無泯君看我一眼,對吳雍說:「別哭了。」

  吳雍哭的更大聲了。

  無泯君:「……」

  無泯君不耐煩道:「再哭我就把你殺了,反正你老子也沒法威脅到我了……」

  吳雍哭的撕心裂肺。

  我:「……」

  無泯君:「……」

  我抓狂:「你不會安慰人就閉嘴!」

  我柔聲對吳雍說:「你先別哭,我們如果送你回去,你快馬加鞭趕回去,還能見你父親最後一面,如果你再哭,惹來了別人,就可能回不去了,到時候……你連你父親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吳雍愣了愣,一點點止住哭泣,小聲的啜泣起來。

  無泯君對我拋了個「算你厲害」的眼神,我懶得理他,對吳雍說:「你先冷靜一下吧,不要再哭了……真的。」

  吳雍點了點頭,用手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我想辦法轉移話題:「你……你怎麼哭的這麼傷心?你跟你父皇關係很好?」

  一說完我就覺得有點不對,萬一他點頭,然後回憶起當初和父親的快樂時光,豈不是又要大哭一陣?!

  好在吳雍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搖了搖頭:「其實……也沒有。我不是很喜歡父皇的。」

  我和無泯君都無語:「那你哭那麼大聲幹嘛?」

  吳雍想了想,說:「可是我大哥和二哥如果登基,對我會更差……」

  然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其實西皇您也知道吧,我父皇讓我來想辦法勾引長宜公主,但如果是我大哥和二哥,他們若是知道你有斷袖之癖,就會讓我來勾引你的……」

  我和無泯君同時崩潰:「我什麼時候有的斷袖之癖?!」

  吳雍嚇了一大跳,看著無泯君:「皇后您是沒有……您激動什麼?」

  無泯君氣的冷冷看著他。

  我對吳雍說:「你放心,我沒有斷袖之癖……我和我皇后這麼好……」

  我扯了扯無泯君的袖子,想讓他配合一下,無泯君瞥我一眼,我對他眨了眨眼。無泯君想了想,忽然輕笑一聲,踮起腳來,在我臉上飛快的親了一口。

  我:「……」

  吳雍:「……」

  我臉瞬間紅起來:「你,你幹嘛!」

  無泯君似笑非笑的說:「皇上,我們什麼沒做過啊,現在您還這麼臉紅,哦呵呵呵呵……」

  吳雍也有點不好意思:「原來真的是我誤會了……呵呵。」

  呵呵你個頭。

  我把吳雍拽起來,說:「走,快走。」

  我摘了快令牌下來,丟給他:「你自己認得路不?認得路就出去,帶著這塊令牌,可以出宮……不過入宮是不行的。出了宮就自己想辦法,你的下屬應該有的還在,帶著他們回北昌國。」

  吳雍小心翼翼的接過令牌,道:「嗯……多謝西皇。」

  這也算是他第一次這麼合乎禮儀的對我說話,我覺得有點搞笑,又有點感慨,道:「好了,你快走吧。」

  無泯君在一旁抱著手臂看著,然後忽然道:「以後記得別回來,不然見一次殺一次。」

  吳雍:「……」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無泯君:「他又哪裡惹到你了?」

  無泯君不悅道:「隨便說說嘛!他能死幾次?」

  吳雍:「……」

  吳雍拿著令牌,健步如飛的離開了。

  我有點擔心他,便看著他的背影,確定他應該不會被抓之後,才轉身,卻發現無泯君早已經不見了。

  *** *** *** *** ***

  走的還真快,和來的時候一樣詭異。

  不過,他那時候怎麼那麼巧就在這裡?難道他一直都在跟蹤我?、

  真是搞不懂無泯君啊……

  *** *** *** *** ***

  我懷揣著滿肚子疑問和對吳雍的擔憂回了掌乾殿,無泯君在裡面,悠然的吃著新上貢的荔枝,我走到他身邊去,道:「咳,問你個事……你開始一直跟蹤著我?」

  無泯君眼睛都不抬一下:「沒有。」

  「……」否認的也太快了……

  我尷尬的說:「那你,開始,幹嗎忽然親我……」

  無泯君淡淡地道:「你不是小心翼翼的很,怕吳雍誤會什麼麼?既然你那麼在意他的想法,我就順水推舟幫你一把唄。」

  我疑惑的說:「我有很在意他的感受嗎?我這個不是怕『西皇是斷袖』的傳言到處亂傳嗎?本來上次因為你,害得大家都在說長宜公主為人……奔放,難道現在還要讓西皇也下水?夫妻兩個,沒一個好名聲,那也太悲劇了……」

  無泯君終於抬起頭看我:「哦?是因為這個?」

  「不然呢?」我拿起一顆荔枝,把皮剝開,對無泯君說:「張嘴。」

  無泯君含笑張開嘴。

  我把皮丟進了他嘴裡,自己咬起果肉,嗯,果然很美味。

  無泯君:「……」

  無泯君面色青黑的把荔枝殼吐掉,若無其事地道:「你現在應該去和太師商量一下,怎麼趁虛而入,攻打北昌國。」

  我道:「還是要打仗?」

  無泯君點頭:「不然呢?當然要趁火打劫了,否則我也太吃虧了。」

  「這是哪門子的吃虧……你想要北昌國的什麼?」

  無泯君淡淡的說:「不知道,暫時想要起碼八座城池吧。」

  我吃驚道:「北昌國又不是西泱國這麼大……八座城池,不少了,幾乎邊界上的都歸你了。」

  無泯君笑了笑:「嗯。」

  我覺得無泯君野心太大,胃口太大,不好搭話,只說:「太師會認同麼?」

  無泯君道:「不知道,你先跟太師說,太師性子比較嚴謹,估計會說先打下一兩座試試,那也可以,反正到時候乘勝追擊也是一樣。」

  我覺得也行,便點了點頭。

  事情很快商議好,大約過了一個月便正式確定下來,西泱國的士兵訓練有素,雖然休息了一段時間,但再次集結也非常迅速,無泯君決定先派兩萬士兵,讓朝中大將何欽出兵。

  說起何欽這個人,我一直覺得很好玩,原因無他,只因他是一名大將,可名字卻叫「和親」,我初次跟無泯君說起這件事,並樂的前俯後仰的時候,無泯君只是淡淡的看著我:「這事你別當面說出來,背後笑一笑就行了……」然後跟著我一起樂了起來。

  *** *** *** *** ***

  不對啊,怎麼這麼回憶起來,我跟無泯君都像弱智似的……

  總之何欽帶著兩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出兵,猶如當初攻打東源國一樣,其實對於北昌國,我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但這我無法阻止,沒因為若非當初要攻打北昌國,東源國也不會有機會得到解救……

  弱者無法反抗強者,只能把同樣的弱者推給強者轉移注意力了。

  我覺得有點憂傷,但絕不敢在無泯君面前流露出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2:20

  第 18 章

  北昌國邊城叫弩城,名字很有意思,像是「良將勁弩受要害之處」,可事實上這裡一點也不難以攻克。

  弩城離西泱國都城有很長一段距離,是以我和無泯君每次聽來的消息基本都是一天以前的,不過好在次次都是捷報。

  因為北昌國國內還是喪期,士兵百姓都氣勢都非常低落,被氣焰高漲的西泱國隨便一攻,就輕而易舉投降,弩城大門很快就朝西泱國士兵打開。

  這時候,一封降和書從北昌國都城翻山越嶺的傳到了我和無泯君的手裡。

  原來北帝甍了之後,大皇子與二皇子爭奪王位不休,導致朝廷內十分混亂,沒多久三皇子也就是吳雍又被我們放回去了,場面更加混亂,最後吳雍聯合大皇子吳征以及起一位小侯爺幹掉了二皇子——二皇子本來是北帝定下的太子,吳旭,吳旭應該是挺有才能的,結果居然死於內亂,真是無語。

  無泯君聽了這件事,表示吳雍和吳征都是沒什麼用的人,此事最關鍵的人物應該是那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年輕小侯爺。吳征掛掉之後,吳雍自動表示,自己對王位絕對沒有任何想法,之所以要幹掉吳旭,只是為了自保。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自動跑去態度非常中立的南紋國去了。

  我和無泯君得知之後,都只有一個反應。

  「……」

  真的很沒用……

  吳征就這樣當上皇帝,小侯爺也連連陞官,成為四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師,官拜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時候悲劇來了……

  一是我和無泯君派兵攻打弩城,二是那位小侯爺不知怎的忽然大病不起,據說已經到神志不清的程度。

  朝中混亂一片還未平定,朝外又有西泱國虎視眈眈,唯一的得力助手又病的快死了,一直沒什麼用的吳征快要崩潰了,乾脆寫了份降和書,連夜加急送給西皇。

  也就是我和無泯君了。

  降和書裡表示,北昌國和西泱國一直以來就是關係良好的,不知道為什麼無泯君要忽然攻打北昌國?然後又說,他在疑惑的狀態下請教了別人(不知道是誰),大家都說,是因為之前北帝有意要攻打西泱國,西泱國便以攻為守了。於是他表示,為了表達他絕對絕對沒有要和西泱國為敵的決心,特意送來北昌國公主一枚……

  此時,那名公主就站在我眼前,含羞帶怯的看著我。

  我:「……」

  不得不說,她是挺漂亮的,和吳雍眉眼裡有幾分相似,一瞥一笑,盡態極妍,尤其是還有點無辜的眼神……若我是男人,必然非常動心。

  但很可惜,我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尤其眼前這個人,還是來和我搶丈夫的……好,假冒丈夫。

  我把降和書一摔,假摸假樣的怒道:「北帝是什麼意思!朕為了西泱國,勤勤懇懇,眾士兵為了西泱國,拋頭顱灑熱血,北帝竟讓一名女子來這裡,以此就要兩國和?那也未免太不把我西泱放在眼裡!」

  我話鋒一轉,道:「何況,我還有位賢淑溫良的皇后,難道此時可以視她不顧嗎?朕豈是這般沉湎於美色之中的人?!」

  於是北昌國的公主悲劇了,嚇的面容失色的被帶下去,軟禁起來,地點很特別,就是她哥哥待過的冷宮。

  其他大臣聽了我的話,紛紛感動的鼓掌,感歎我的豪氣和正氣。

  當然,無泯君輾轉聽到我說的話之後,關注的重點永遠跟別人不同,他只是反覆強調:「賢淑溫良的皇后?賢淑溫良……哈哈哈哈哈……」

  我:「……」

  我懶得理他……

  吳征接到使者的回報後,很快又帶來另一封降和書,裡面說,西皇氣度,讓人傾賞,為了表達這種感情,他絕對用八座城池來換。

  我:「……」

  太師和眾大臣:「……」

  我們都沒怎麼想到,吳征居然這麼沒用,居然用八座城池來換一時的安寧……

  無泯君倒不怎麼驚訝,只淡淡的說:「吳征身邊大概是有什麼人吹耳邊風吧……呵,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想弄倒北昌國。」

  無論如何,這樣好的條件我們沒道理不接受,我惺惺作態了一番,說北帝真是客氣客氣,北帝說哪裡哪裡,然後我收兵,並與北帝正式簽訂協約,北昌國邊城八座,統統是西泱國的了。當然,那名公主,也一同還了回去。

  我想起之前無泯君說,目標是八座城池……居然是一語成讖啊。

  無泯君得了八座城,心情好的不得了,每天都非常開心,沒事就哼哼曲子什麼的,我受他感染,心情也變得不錯,比之前對大臣們和我各個姐妹們更和顏悅色。

  不過大概是太過於和顏悅色了,導致出了問題。

  *** *** *** *** ***

  這個問題說起來似乎很平常,但對於我和無泯君來說,卻是頗為麻煩。

  那就是關於選妃一事。

  最開始,是因為喪期,所以新皇登基,基本沒人敢說什麼。再然後,我和無泯君關係那麼好,大家大概也都先忍著了。最後,又是北昌國和西泱國之間一觸即發的戰爭,國事當前,誰敢拿選妃這種事來煩皇帝?

  不過現在既然北昌國的新北帝如此不堪一擊,主動送上八座城池,我又這般和顏悅色……這催促我選妃的事情就一點點累積起來。

  我同無泯君成婚才兩個多月,「長宜公主」沒有懷上孩子也是正常,不過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封折子,就是說皇后無孕,他擔心皇室後繼無人之類的,希望我能廣納后妃,開枝散葉。

  我把這個給了無泯君看,無泯君把折子一攤,寫了幾句話,我看了看,大意是:我有沒有孩子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個什麼勁?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現在我就可以想像該大臣接到回音之後該是什麼表情了。

  情何以堪……

  之後大家像約好了一樣,讓我納妃子的奏章如雪花般飛來,我基本上只要看到跟這個有關的字眼就二話不說丟給無泯君,弄的無泯君臉色一直不是很好看。

  我幸災樂禍:「看來大家對你生育能力比較擔心啊,西皇。」

  無泯君慢條斯理的收起手中的兩本奏章,對我道:「皇后,那是你的問題……不如現在就想辦法懷上?」

  我:「……」

  說的倒簡單……

  我歎了口氣,拿過他手裡的奏章,展開來看,發現是劉侍郎的,他表示皇上應該納妃子了,並委婉的表示,自己的女兒是個很不錯的人選。

  「這些大臣還自帶候選人的啊。」我笑了起來,最開始只是催促,現在乾脆就自薦了。

  無泯君道:「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那麼積極?說什麼百年基業,說什麼傳承……還不是希望把自己的親戚一個個往我的後宮裡塞。」

  我道:「那也是你太陰晴不定了,他們想找個辦法牽制你吧。」

  無泯君淡淡道:「那是他們太不瞭解我了……你看,太師就從來沒有說什麼。」

  對,的確是那些人太不瞭解無泯君了,我還記得那個倒霉催的叔父和盛安公主,盛安當初和無泯君看起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那位叔父估計也存著用盛安公主來克制無泯君的心思,結果最後卻是無泯君利用了盛安公主,最後還用她免除一場危機,並將族人全部打發走。

  所以說,把自己女兒侄女想辦法塞進來的人,是有多蠢啊……將來說不定什麼時候無泯君一個不高興,就一起卡嚓了……

  我想到那樣的場景,覺得有點無語,便把奏章還給他:「那你打算怎麼辦?現在他們來勢洶洶的,也不能總敷衍啊……現在還好只是用折子,將來萬一哪個言官在朝上說什麼,我真是沒辦法應付。」

  無泯君想了想,道:「實在不行就納一兩個?」

  我一頭是汗:「不行!你當然沒事,我……我一個女子,到時候幾個女子往我身上靠,那也太……」想到這樣的畫面我就渾身發冷:「總之,這個絕對不行。」

  無泯君繼續出主意:「要不然……說真的,我們……行夫妻之禮?又可以換回來,又可以讓你有身孕,一舉兩得啊。」

  「……一舉兩得你個頭,你快閉嘴,這沒可能!」我尷尬道,「如果真要這樣,我寧願納妃子算了……」

  無泯君笑了笑,拖著下巴道:「算了,現在能敷衍就敷衍……反正我就是不納妃子,他們也不能怎麼樣。我們成婚才兩個月有餘,等成婚了兩年你還沒身孕再說。」

  我頓時有了危機意識:「什麼意思?難道我兩年以後一定要……」

  無泯君衝我安慰一笑:「別想太多,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呢。」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慰……

  最終無泯君想了個法子,就是讓我裝作很苦惱的表示,要選妃也行,不過似乎沒什麼好人選。

  這種事情當然不要我來愁,第二天都城各家閨女的畫像、生辰八字、品德言行等等都寫在許多紙上,飄來了御書房。

  我把它們理了理,算算大概有不下百張,頓時有點為無泯君感到頭痛。

  無泯君說話非常不客氣,批改奏章亦是如此,不知道多少次他藉著我的嘴把許多人裡裡外外罵了個乾淨透徹,包括這次納妃熱潮,他也非常不客氣,句句都摧人心肝。

  好比王翰林的女兒,人家不過是嘴邊有個小痣,並且還特地附註說是代表能吃,代表有福氣,無泯君卻回之這是好口舌的表現,不宜收入後宮,免惹紛爭。

  又好比姜太傅的女兒,人家眼角微微上挑,算是秀麗的鳳眼,他卻說人家長了狐狸眼,是狐媚之相,容易迷惑君王,危害社稷……這都上升到什麼高度了?

  總之,東家的女兒他嫌棄人家個兒太高,西家的女兒他嫌棄人家個兒太矮,南家的女兒他嫌棄人家太胖,北家的女兒他嫌棄人家太瘦……

  人無完人,他這麼個挑法,當然處處都是缺點。

  就我所知,這近半個月來,已經有四五起高官家的女兒自尋短路之事——好在基本上家人都有所準備,因此一個都沒死成。

  哎,也真是讓人不忍目睹……

  不過這麼一來,皇后娘娘就又被放到了風口浪尖上去。

  大家都像,皇上既然這麼挑剔,那想必皇后娘娘定然是個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女子,不然怎麼能讓皇上一見鍾情,甚至差點為之拋棄江山?

  *** *** *** *** ***

  身為真正的長宜公主,我壓力大極了。

  但好在大家也都只是私下討論,雖然我略有耳聞,但也沒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當面與我或無泯君對質。

  因著無泯君毫不留情的回復,選妃之事一點點平息下來,無泯君許久沒陪我在御書房裡該奏章,也終於得了空,和我一起去御書房批閱奏章。

  最近事情很多,冬日已至,各地雪災凍害不斷,更有困苦之地接連發生百姓被凍死或餓死的情況。其實西泱國已經很好了,可還是不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麼北昌國和東源國就更是可想而知,這種時候,只有地處南方,終年溫熱的南紋國比較好。

  各地的事情一大堆一大堆的,我也盡量幫無泯君處理一些不太大的事情,畢竟這麼久了,我也學會了一些東西——雖然這些東西,對於真正的雲皎來說,其實是沒什麼用的……

  我和無泯君挑燈改至半夜,我感覺手上酸痛,兩眼枯澀,於是放下筆,揉了揉眼睛,懶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

  再看無泯君,他似乎並不是很疲憊——無泯君似乎總之有無限的精力,之前他通宵回復選妃之事,也一樣精神抖擻,不過……我非常擔憂自己的身體會不會老的比較快……

  忽然,外邊響起一陣悠揚的笛聲。

  我和無泯君都愣住,莫名其妙的看著外面——大半夜的,哪個人不睡覺吹笛子?!

  而且在宮中吹笛子……這……好像也是沒觸犯到什麼法令,那是因為制定法令的人估計也想不到這麼離奇的事情……但,這怎麼樣也都是不應該的吧?

  那笛聲清朗,倒是頗有意境,不過在這樣的夜裡,悠悠的響起,反而平添幾分恐怖的意味。

  我默默的看向無泯君:「你……你自己說,是不是以前在宮裡強迫別人,害死過什麼小宮女……」

  無泯君:「……」

  「並沒有好嗎,都是她們自己湊過來……」無泯君煩躁的揮了揮手,「我出去看看。」

  我想了想,覺得一個人待在御書房裡也挺恐怖的,於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和無泯君打開門,門口兩個侍衛還盡職盡責的站在那裡,不過此時兩人神色都不大對勁——因為御書房前方不遠處的荷池旁,坐著一個穿宮女服的女子,她背對著我們,烏黑的長髮在空中飄蕩,一根碧綠的笛子橫在她面前,她白皙的雙手在上面遊走,身體也隨著笛子的節奏一起一伏。

  月光灑在她身上,照的她白的有點不正常……

  我哆哆嗦嗦的看著無泯君:「你……你還敢說沒有害死過人……」

  無泯君:「……」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害死過人了……

  這時候,那位宮女……不知道還是不是人的宮女,忽然停止了吹笛,我心中一緊,依著我多年來看話本的經驗,她現在就要回頭,開始訴說自己的冤情了,而且一般來說,這麼美的背影,正面一定非常嚇人……

  果然,她放下笛子,緩緩回頭……

  我驚叫一聲,縮到無泯君後面去,把頭靠在無泯君……其實也就是我自己的背上,緊緊閉著眼睛。

  安靜……一直是安靜……

  怎麼沒有那種幽怨陰森的聲音?

  我遲疑的抬起頭,卻發現那個宮女正面還挺好看的,而且……仔細一看,似乎是正常的人啊。再仔細看……還有點眼熟?

  無泯君記憶力顯然比我好,他淡淡開口:「你是劉侍郎之女劉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2:32

  第 19 章

  啊,我想起來了,劉侍郎那時候是最主動最積極的,畫像也畫的特別仔細,現在一看,真人居然跟畫像沒什麼區別,是個實打實的美人。劉侍郎長的明明頗為普通,大概是她母親特別好看。

  劉婭此時正非常錯愕的看著我和無泯君——也對,剛剛那樣的情況下,平常不苟言笑的一國之君居然發出驚叫,然後躲到皇后身後去……怎能不讓人極度訝異啊。再看身後兩個侍衛,他們也從「碰上了不乾淨的東西」的驚嚇裡回過神來,只是又陷入了「皇上居然這麼沒用」的驚嚇中……

  我裝作什麼事請都沒發生過一樣,正色道:「劉婭?嗯……我略有印象。」

  劉婭聽我這麼說,喜形於色道:「皇上記得奴家,實在是奴家之幸。」

  我謙虛道:「只是記性比較好。」

  劉婭:「……」

  無泯君冷冷道:「你怎麼進來的?嗯?皇宮重地,你想進就進?」

  劉婭守在御書房前,估計怎麼也沒想到皇后也會在御書房,愣了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奴家不是故意的……只是奴家……想見見皇上,所以就換上宮女服躲起來,剛剛見御書房的燈一直沒滅,料想皇上大抵是一直在批改奏章,所以想吹首曲子給皇上聽……」

  無泯君扯了扯嘴角:「哦,真會選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也虧你好意思。」

  劉婭瞬間紅了臉:「我……我只是隨便吹吹。」

  她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不過很可惜我是女人,無泯君又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為何,無泯君慢慢走過去,道:「想勾引皇上?你還嫩了點。皇上不是告訴過你了麼,你眼睛太擠,鼻子太高,嘴巴太扁……一無是處。」

  無泯君也太會胡扯了,她眼睛哪裡是擠,根本是大好嗎!至於鼻子,高難道有錯嗎?嘴巴小小的,而且很紅潤,怎麼看也不扁啊……

  果然,聽無泯君這麼說,劉婭立馬露出被惹怒的神情,但她還是有幾分理智的,知道眼前這個人才是皇后,於是只弱弱道:「勾引皇上?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皇后娘娘,您,您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這麼說呢……」

  我承認這樣羞答答的聲音還挺特別的,但我忍不住道:「你……有氣喘嗎?」

  劉婭愣了愣,道:「沒有啊……」

  「那你一句話好好說行不行……」怎麼感覺像要斷氣一樣……

  最後一句話我沒說,怕她悲憤到又要尋死。

  怎麼著劉婭也該看出自己不受歡迎了,於是弱弱道:「奴家現在知錯了……奴家這就回去。」

  無泯君淡淡道:「皇宮重地,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未免太不把皇室威儀放在眼裡!難道你劉家就這麼位高權重,可以出入皇宮如無人之地嗎?!是不是皇上那個龍椅,你劉家也想坐上去試一試?!」

  我懂無泯君並不是裝出惡後的樣子,而是真的被劉婭這種行為給惹怒了,他眼裡的色彩完全就是凶狠,劉婭一個女子,哪怕面對此時同樣是「女子」的無泯君,也嚇的夠嗆,哆哆嗦嗦地說:「皇后娘娘……不是的!您想多了,我父親忠心耿耿,絕對毫無貳心,讓我進來,也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的伺候皇上,真的沒有其他意思!」

  說罷,雙眸含淚的看著我:「皇上,您相信奴家啊!」

  其實,我是挺相信的,不過看無泯君那副樣子,我不大敢插嘴,於是只若無其事道:「唔……這種事情,皇后來定奪就行。 書友上傳」

  兩位侍衛:「……」

  他們大概在想,這皇帝是多沒用啊……

  聽我說要給無泯君處置,劉婭露出震驚以及絕望的神色,無泯君冷冷的靠近她,而劉婭還坐在荷池的邊沿上,逃都沒地方逃。

  我想了想,怕無泯君真的下殺手,於是喊道:「皇后,隨便打一頓出氣就行,別太用力!」

  劉婭:「……」

  劉婭對我投來絕望的目光,哎,她不知道,我這是在救她啊。

  無泯君走到了劉婭身邊,劉婭瑟瑟發抖的垂下頭,似乎要接受無泯君的審判,我也有點緊張,不知道無泯君會做什麼。

  「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人有這樣的膽子,以後我也不希望看到。這次,皇上這麼信任我……」無泯君忽然回頭朝我看了看,衝我嫣然一笑,然後繼續轉身對劉婭道:「那我就小懲大誡。」

  說罷,伸出玉足,靠近劉婭,那麼輕輕一踢……

  劉婭就飛進了荷池……

  我:「……」

  侍衛:「……」

  劉婭:「……」

  「啊!」劉婭顯然不會鳧水,在荷池裡尖叫著上下浮動,無泯君忽然道:「叫什麼叫,站直來,水還不到你肩膀。」

  劉婭:「………………」

  劉婭尷尬的站直身子,果然,水才淺淺到劉婭鎖骨下方,肩膀都沒挨著。

  我有點想笑,但看劉婭狼狽的樣子,又有點不忍,於是讓身後兩名一直是石化狀態的侍衛去把劉婭拉了上來,然後吩咐他們在早上開門之後把劉婭送出宮去——我是不敢讓劉婭來後宮裡換衣服的,看無泯君那樣子……劉婭早走一點是一點。

  這麼一番折騰,我困意全無,再看無泯君,也是精神很好的模樣,於是兩人再次入書房,繼續批閱奏章。

  第二天上朝時,我特意觀察了一下劉侍郎,只見他臉色煞白,眉頭緊鎖,顯然已經知道自己愛女被無泯君給狠狠教訓了一頓,並上升到非常之高的高度……心存不軌啊。

  我本身不大會教訓人,無泯君昨日那麼說便也差不多了,是以今日我並沒有再提起那件事,劉侍郎似乎鬆了口氣,整個早朝都安分守已,一句話也沒說。

  再後來,此事大概也一點點流傳開了,再也沒有人敢在我面前,稍微提一下納妃子之事……不過現在的皇后,恐怕已經是個比河東獅還恐怖的存在了。

  不過從這件事上我也可以看出,無泯君非常不喜歡別人打不招呼就侵入他的「領地」,在這方面,他似乎很容易被觸怒。

  當初我刺殺他,就是侵入他領地的最嚴重的行為,若不是我和他互換身體,那下場搞不好更慘。不過說起來,當初要是我技不如人,打不過無泯君,當然是死,好在我和他武功差不多,才能有了個好的結果。所以說不管對手多強大,最重要的還是提高自己的水平啊。

  我因著無泯君之事得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結論,坐在掌乾殿裡,頗有點無所事事的感覺。

  今日無泯君不在,因他帶著他自己那十多個如花似玉的姐妹們去御花園裡遊園去了,無泯君現在是皇后,基本每季都要和她們一同遊園一次,今日是我同無泯君成婚的第一次。

  說來也好笑,以前無泯君對著那群姐妹就似乎很不耐煩,現在卻不得不和她們待在一起一整天,剛開始的時候每天早上她們還會來找無泯君請安,無泯君每每遇上,就黑著臉讓對方一直保持僵硬的行禮姿勢,後來我無意看見,把無泯君罵了一頓,之後無泯君乾脆就讓她們別來了。

  我正在掌乾殿裡享受著難得沒有無泯君的清淨,忽然門便被人打開,我警覺的直起身子,卻見是無泯君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身後還拽著一個面色難看的女子。

  無泯君姐妹十來個,我基本上記不到什麼,可是她我卻有點印象,是平陽公主。

  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為那時候我剛和無泯君換身體的時候,還是向平陽公主借來的衣服。

  平陽公主也算是眾多公主中長相很好看的一個,她和無泯君有幾分相似,而且面相都是看起來很凌厲的那種,我聽過她教訓下人,也的確是個厲害的人——可現在被無泯君拉著進來,卻面色灰白,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真是讓人疑惑。

  我迎上前去,先是用眼神譴責了一下無泯君這種毫不講規矩的行為,然後道:「怎麼了?」

  無泯君面無表情的把平陽公主帶到我面前,自己悠閒的坐到了我剛剛坐的椅子上,捧起我剛剛在看的書,喝了口我剛剛喝的茶……他也不嫌髒!

  然後他道:「讓平陽自己告訴你吧。」

  我疑惑的看向平陽,不知道無泯君是什麼意思,平陽卻忽然低頭。

  我:「?」

  平陽:「嘔……」

  我:「……」

  我嘴角抽搐地說:「平陽,你,你不會是……」

  這種要嘔的反應,難道不是宮中妃嬪懷孕後才會有的嗎……

  無泯君在旁邊涼涼地道:「不用懷疑,就是。」

  我:「……怎麼會這樣!平陽你還沒嫁人呢!你,你才多大?」

  無泯君鄙視道:「平陽已經十八了,只是一直不肯嫁,我才十六就嫁給皇上您了。」

  我:「……」

  一時糊塗……我有點尷尬,道:「平陽,究竟怎麼回事?你,你……你怎麼會懷孕啊!宮裡的侍衛?!」

  左想右想,只有這種可能了。

  平陽乾嘔了一會兒,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悠悠道:「我也不知道我懷孕了……只是最近很想吃酸的,而且是容易嘔……」

  我:「……這除了證明你有了孩子還能是什麼?!」

  平陽有氣無力的說:「我以為我胃口比較好,身體不大行……」

  我:「……」

  「你把『想吃酸的』和『容易嘔吐』分開來看?!你……你還頗有才華嘛!」我無語。

  無泯君平靜道:「若非我剛剛和她們遊園時發現她忽然躲去角落乾嘔,還不知道這件事……這種事情何等傷風敗俗,傳出去讓西泱國皇室臉往哪擱?不過現在既然木已成舟,那也沒辦法,不過你要快點說出來,究竟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想了想,出去派下人去請御醫來,平陽有點緊張的看著我和無泯君,道:「他……他不是故意的。」

  我和無泯君:「……」

  不是故意的……難道還能是不小心嗎……簡直莫名其妙……

  平陽公主見我和無泯君一臉的「信你才有鬼」,趕緊解釋道:「其實他不是宮裡的人。」

  劉婭的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居然又來一個不是宮裡的人出現在宮裡,我心叫不好,果然下一刻無泯君便拍案道:「不是宮裡的人?!那他怎麼會……」

  這種事當然是我來教訓自己的「姐妹」比較好,我趕緊拉住無泯君,無泯君往我這裡瞥了一眼,平陽公主見我似乎不怪罪,鬆了口氣。

  我一拍桌子,吼道:「不是宮裡的人?!那他怎麼會出現在宮裡?!」

  無泯君:「……」

  平陽公主:「……」

  我繼續假怒道:「皇宮重地,他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未免太不把皇室威儀放在眼裡!難道他就這麼位高權重,可以出入皇宮如無人之地嗎?!是不是朕身下龍椅,他也想坐上去試一試?!」

  無泯君:「……」

  *** *** *** *** ***

  其實我發現,我記性挺好。

  平陽公主淚道:「不是啊皇兄,他哪有這樣的心思……您想太多了……其實是立冬的時候,我出宮玩了——那天我們好多人都出去了,我帶著下人,偷偷的沒和其他人一起回宮,而是住在了外面,我想試一試外面客棧是什麼感覺……誰知那客棧是個黑店,我房間的熏香裡有……有那個的成分,侍衛又都被我趕去樓下,還是他住在隔壁,順手救了我……他見我身體乏力,不太自然,以為我受傷,想要照顧我,我當時迷迷糊糊的,也沒提醒他,結果他在我房間待久了,就也……」

  我:「……」

  「然後你們兩個就順水推舟……?」我試探著問。

  平陽羞澀的點了點頭,道:「第二天我就先走了,也不敢問他名字什麼的……

  無泯君一直冷著臉,現在臉色更冷了,他張了張嘴,正打算說什麼,外面就傳來太醫通報,說是已經來了。

  我示意無泯君先閉嘴,讓太醫進來,太醫挨個行了禮,便為平陽把脈,結果倒是沒什麼意外,平陽果然懷了孩子,我和無泯君同時陰森森的看著太醫,太醫立馬表示自己今天一出門就立馬會失憶,直到我們自己公佈這個消息為止。

  太醫離開之後,我和無泯君有點頭痛,我道:「最好是找到那個人,可是天下之大,怎麼找啊……」

  無泯君淡淡補充:「而且男人平白得了一夜春宵,也未必會就想要負責了。」

  平陽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他現在肯定在到處找我。」

  我疑惑道:「你就這麼自信?」

  平陽臉紅道:「因為我拿了他腰間掛著的玉珮,看樣子和文字,應該是家傳的。」

  我:「………………」

  無泯君皺眉頭道:「這也未必啊,萬一其實是無足輕重的東西呢?」

  *** *** *** *** ***

  根本就搞錯重點了吧?這兩兄妹真不愧是血統相似,這樣隨隨便便拿別人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平陽繼續臉紅:「哦,那也沒關係,我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把他的劍也拿走了,他是劍客,應該不能沒劍吧。」

  我:「……」

  無泯君讚賞道:「這還差不多。」

  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2:48


  第 20 章

  忍不住插嘴打斷這兩個人的談話,我道:「不過這樣可以嗎……對方肯定會想是碰上了一個靠美色來騙取錢財的女子吧?」

  平陽愣了愣,無泯君道:「就算他現在這麼想,將來知道平陽是公主了,就自然而然的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聽起來倒是沒錯啦,可是總讓人感覺怪怪的……

  我道:「既然有了玉珮和劍,那難度就縮小了很多……這樣吧,就貼個失物啟示?」

  無泯君道:「不必這麼麻煩,這麼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對方肯定很著急。而熏香之事一開始是那家黑點的店老闆弄出來的,如果對方懷疑平陽,那他肯定會認為店老闆也是同夥,一定會逼問店老闆。只要我們找到那家店,基本上,對方應該就在店裡守株待兔了。」

  我佩服道:「說的對!」

  平陽有點不解的看看我,又看看無泯君,大概是在想無泯君怎麼感覺笨了許多,於是我又趕緊補了一句:「還是皇后知道朕的想法,呵呵!」

  無泯君:「……」

  平陽:「……」

  無泯君見我是在幫他挽回面子,也不計較,對平陽道:「你先好好回去休養著,這事就交給你皇兄和皇嫂,我們會幫你找到他的。」

  平陽弱弱道:「萬一他不肯娶我呢?」

  無泯君平靜道:「且不論你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你是一國公主,他敢麼?」

  平陽又道:「那,萬一我現在清醒了,看到他覺得不是很喜歡,不想嫁了呢?」

  無泯君更加平靜:「你敢麼?」

  平陽:「……」

  「我這就下去養著身子,尋找駙馬的事情就交給皇兄皇嫂了……」平陽快步離開掌乾殿。

  我:「……」

  乾脆就叫人叫「駙馬」了……

  無泯君大抵還在為平陽太馬虎就**之事而生氣,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我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道:「你也別想太多,你雖然是她哥哥,但也不可能什麼都管到。」

  無泯君疑惑的看我:「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在想平陽的婚事該怎麼操辦。」

  我:「……」

  他也想的太遠了吧?!就這麼篤定兩個人一定會結婚啊?!哪來的自信啊!

  我懶得再理他,反正最後結果一般都是想太多,於是我懶懶道:「你沒發現一個問題嗎?」

  無泯君:「?」

  「你剛剛把平陽嚇著了,她跑的太快了,以至於忘記告訴你,那間客棧的位置。」

  「……」

  無泯君站起來,對著外面喊:「平陽!回來!」

  當然,平陽早走遠了,哪裡聽的到。

  不知怎的,我心中愉悅非常。

  *** *** *** *** ***

  確定那家客棧的位置之後,我和無泯君告訴了太師此事,我們本意是想借此機會再出宮一次,但太師很自然的就表示他會派人辦妥,我和無泯君打的小算盤落空,只能灰溜溜的說——哦。

  一個字,足以看出我們的怨念。

  果然如無泯君所料,那位劍客一直在那家客棧等待著,聽太師派去的人說明來意之後,立馬跟著來了皇宮,平陽已經把劍和玉珮交給我們,讓我們幫忙看著就是。

  太師也不敢掉以輕心,派人將那位劍客——他叫呂率。派人將呂率給查了個一乾二淨,呂率從小父母雙亡,被他師父養大,很小就行走江湖,武功不弱,為人也算正直,雖然沒有闖出什麼大名堂,但至少堂堂正正。之後他師父被人謀害,他便一直想方設法的要去找別人報仇。

  人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怕要他和平陽結婚,得先替他報了仇。

  我接見那位呂率的時候,他倒不是很緊張,大抵是因為他是江湖中人,且現在不管怎麼看,都是平陽做的不對,所以雖然禮數全足,但也是不卑不亢。

  而事實上,無泯君和平陽都躲在我身後的屏風裡,偷聽我與呂率的對話。

  我清了清嗓子,道:「呂……率。朕問你,你現在可知那夜的女子是什麼人?」

  呂率道:「回陛下,草民知道了,她是平陽公主。」

  「嗯。」我點點頭,「那你可知道,她現在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呂率露出糾結的表情:「回陛下,草民知道……」

  我佯裝生氣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不高興嗎?!」

  呂率解釋道:「回陛下,並不是……只是草民和平陽公主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那夜草民中了……毒,神志不清,更不知道平陽公主金枝玉葉的身份。誰知這麼巧,偏偏有了孩子……」

  我安慰道:「你放心,平陽和朕都並非過於注重家世之人,朕雖然姐妹眾多,但與平陽感情一直很好,平陽喜歡的,我便喜歡,你出身如何,並不是很重要。」

  呂率低頭道:「多謝陛下。但……草民是江湖中人,怎可與一國公主……哎,不瞞皇上您說,在下行走江湖數年,仇家數不勝數,若是真與公主成婚,恐怕反倒連累公主。」

  我嗤道:「哦,公主府上少說也有幾百民下人和侍衛了,朕還會挑些格外精武的去,難道還抵不過那些人——只要他們不一起上的話,以多敵少不是問題。」

  呂率:「……」

  我想了想,發現自己模仿無泯君的態度語氣,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

  呂率大概是也發現沒什麼辦法拒絕了,道:「回陛下,草民自小無父無母,孤苦伶仃,被師父養大,十四歲便行走江湖……但我師父卻遭人謀害,不報此仇,我怎麼有臉面成親呢?」

  果然。

  我道:「那你那位仇人如今何在?」

  呂率道:「多謝陛下美意,但我希望自己能夠手刃仇人。」

  「我並沒有要替你報仇的意思,」我道,「只不過總得要知道他大概是個什麼身份,不然你若因報仇而死,卻讓平陽怎麼辦。」

  呂率露出猶豫的神色,片刻後道:「回陛下,他是江湖中人,您一定不知道……他叫嚴命。」

  嗯。

  我果然不知道。

  我有點尷尬道:「即便是這樣,你孤身一人報仇……」

  話還沒說完,忽然屏風後就衝出一個人影,卻是平陽,她左手拿劍右手吊著個玉珮,往同我一樣驚訝的呂率身上一扔:「不想娶就別娶,這麼多問題!」

  呂率見了平陽,除了驚訝和尷尬似乎還有幾分驚喜,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只道:「你……別跑太快,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我:「……」

  平陽:「……」

  「我謝謝你了!」平陽怒道,「以後生出來未必管你叫爹!」

  呂率:「……」

  我一頭冷汗:「平陽!莫胡鬧!不叫他爹叫誰爹?!」

  平陽氣鼓鼓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呂率拿起劍,神色分外複雜,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把玉珮別好,對我行了個禮,道:「若我得以報仇,一定……一定會再來。」

  平陽不屑道:「別來了!」

  呂率尷尬:「草民先告退了……」

  平陽:「滾吧!」

  我:「……」

  「平陽!」我道,「他是對我說的……」

  平陽:「……」

  呂率低著頭跪在地上,神色晦暗不明。

  平陽道:「還不快點——滾?!」

  我見她是真的很生氣,安撫道:「行了行了,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

  我左看右看,沒看到無泯君,疑惑道:「咦,你皇嫂呢?」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無泯君是最喜歡湊熱鬧的了。

  平陽沒好氣道:「不知道……她好早就走了,還帶著劍,不知道幹嘛去了。」

  我崩潰:「這有什麼不知道的!!!他肯定是去殺人去了!!!」

  平陽:「……」

  呂率:「……」

  我哀傷的對呂率道:「其實我們昨日就查到你仇人是誰,我剛剛那麼問,只是想看你是不是老實……我皇后武功很高,估計是去找你仇人……嚴生去了。」

  平陽:「……皇兄,是嚴命。」

  我道:「這種時候了,名字不重要了好不好!」

  呂率:「……」

  呂率直起身子,對我道:「陛下,草民先行一步了!」

  我揮揮手讓他下去,呂率心急如焚,估計怕被無泯君搶了先機,直接往外略微施展輕功就跑,平陽站在後面看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道:「倒也是個好男人,可以托付。」

  平陽懨懨地說:「什麼好男人……哎。」

  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平陽的經歷我實在沒遭遇過,也不可能遭遇,哪怕是話本上我也沒看到過。呂率把孝和義放在了情的前面,實在無可厚非,只為難了平陽。看她模樣,是挺喜歡呂率的——畢竟呂率也沒什麼好不喜歡的,可是現在呂率撇下她去報仇,她還不能阻攔,也實在憋屈。

  好在平陽自己主動轉移了話題,道:「皇嫂武功很強?」

  我道:「她……她那時候就是來刺殺我的,武功能不強麼!」

  平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對哦,我都忘了還有這一茬,哎,緣分也真是奇妙,皇兄你以前一天到晚凶巴巴陰晴不定的,每日最多讓宮女伺候著,也沒見你對誰上心,父皇那時候還催你娶親過呢。誰知道最後你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女刺客,一個敵國的公主……世事真是奇妙。」

  我不知道說什麼,尷尬道:「是啊,誰說不是啊……」

  「而且娶了皇嫂之後,你變了好多呀,人也和氣多了,看來真是愛情的力量。」平陽的臉上寫滿歆羨。

  我:「……」

  真不知道怎麼說……

  「呵呵……呵呵……呵呵。是啊。」我最終只能嘴角抽搐著尷尬的連笑三聲,然後敷衍了事。

  好在平陽還在想著呂率,也沒什麼可能發現我表情何其僵硬。

  我和平陽一同等待,她等著她還沒成婚但希望成婚的駙馬,我等著我已經成婚但希望沒成婚的皇后。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依舊沒有回來,到了入食的時間,我便讓平陽留下來一同吃。

  平陽擔心的很,沒什麼胃口,一直在說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事。

  但我很淡定,因為無泯君基本不可能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何況依著他無恥的性格,絕對不是一個人去的……開始我問了問,知道無泯君偷拿了我的令牌,調了一隊宮中精兵出去。

  看,多不要臉啊……江湖中人打架必然是單挑,他居然浩浩蕩蕩帶著一大隊去,怎麼算他也不可能有事啊!

  我悠哉悠哉的吃飯,一邊安慰平陽,讓她多吃些:「別擔心,你皇嫂在呢。何況就算你不餓,肚子裡的孩子也會餓。」

  平陽大概是被我後一句話給說服了,低頭默默的吃起飯來,結果吃到一半,忽然克制不住嘔了起來。

  我:「……」

  我什麼胃口也沒了,趕緊讓太醫過來,幫平陽開了副安胎的單子,以後每日都要服用,再派人去取了些酸的水果,讓她吃些壓一壓嘔吐感。

  平陽終於好些,我鬆了口氣,她不好意思道:「皇兄,害得你都不能好好吃飯……你再去吃吧,我休息一會兒便是。」

  「沒事,我也……吃不下了。」我老實的說,剛剛平陽就坐在我對面……

  平陽臉紅了紅,道:「女子懷孕,真的很辛苦,將來若是皇嫂懷孕了,皇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也不能讓她再舞槍弄劍的了。」

  我:「……」

  無泯君懷孕……

  我腦袋裡光是稍微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就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只能假笑道:「那當然……不過,你皇嫂應該,應該沒這麼快……」

  事實上,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平陽沒聽出我的深意,只笑了笑,安慰我道:「別擔心,總有一天會有的。」

  我:「……」

  謝謝你哦平陽……不過我希望永遠別有這麼一天,永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3:02

  第 21 章

  我和平陽用完午膳,這兩人也沒回來,平陽越發擔心起來,我看她那麼焦慮,也有點擔心——不是擔心無泯君,是擔心平陽,總感覺懷著孩子的人很脆弱,她這麼擔心,不大好吧……

  好在過了一會兒兩人終於回來,果然如我所料,無泯君和呂率兩人都安然無恙,一點沒事。

  但是呂率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我猜到是他去的時候,無泯君已經把那個嚴什麼給做掉了。

  無泯君懶洋洋的往椅子上一坐,絲毫不管規矩,道:「午膳呢?本宮餓了。」

  我:「……」

  我吩咐下人再去準備一些食物,然後問無泯君發生了什麼事。

  無泯君道:「也沒什麼,我找到了那個嚴命,然後把他殺了。」

  平陽:「……」

  呂率臉更黑了:「皇后您……您不應如此,我應該要自己親自為師父報仇……」

  無泯君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嗤道:「親自報仇?說的倒是好聽……這樣吧,既然你這樣想,以後就來找我便是。」

  呂率不解道:「找您……?」

  無泯君點了點頭:「我既然能殺了他,那你如果能打敗我,則證明你也可以殺了他,不是麼?」

  呂率愣了愣,點頭道:「是這樣……」

  「所以你以後來找我便是。」無泯君對他一笑。

  我:「……」

  呂率搖了搖頭:「這怎麼行,您是一國之母,還是東源國的公主,身份尊崇,若我傷了你……」

  無泯君道:「那也要你傷的了我。」

  說罷,他道:「剛剛你一時激動攻擊我,不是沒兩下就被我解決了麼。」

  我愣住,呂率感覺武功不弱,無泯君居然兩下就把他解決了?難道無泯君武功不知不覺又進步了?!

  呂率卻面紅耳赤道:「那怎麼算……我還沒靠近你,就被四個侍衛給抓住了,手腳都不能動,你當然能解決我了……」

  我:「……」

  也太不要臉了。

  無泯君道:「對啊,所以如果你能對付我和我那些侍衛,就證明你能行。」

  說罷,語重心長道:「你現在還是好好準備當駙馬吧,成為駙馬,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找我切磋。」

  無泯君把切磋二字說的特別重。

  平陽一聽,話又轉到她那裡去了,不免臉微微紅了紅,呂率也是一愣,然後支吾道:「這……」

  平陽聽他又支支吾吾的,怒吼道:「幹嘛啊!你還不滿意是不是啊!還有什麼借口啊?!一次性全部說出來!」

  我:「……」

  呂率被她吼的嚇了一跳,連連搖手解釋道:「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啊……」

  平陽還在氣頭上,繼續吼:「肚子裡的孩子都是你的,我還能找誰啊?!」

  呂率安撫道:「是,是,是……」

  平陽略微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氣的一跺腳,往外跑去。

  呂率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無泯君涼涼道:「還不去追?要我把你踢的飛出去嗎?」

  我:「……」

  呂率二話不說,追了出去。

  這對我見過的最莫名其妙的即將成婚的新人終於走了個乾淨,我走到無泯君身邊,嗅到他身上隱隱有一絲血腥的味道,不知怎的心裡有點不舒服,道:「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罷。」

  無泯君懶洋洋道:「我還沒用膳……」

  我想了想,他應該也挺累,於是道:「你吃吧,我先出去。」

  無泯君沒說什麼,我便逕自出了門。

  *** *** *** *** ***

  平陽和呂率出了掌乾殿,一個在跑一個在追,最終呂率終於發揮男人的氣魄:「停下來!萬一肚子裡孩子出事怎麼辦?!」

  誰知平陽就是吃這套,別彆扭扭的停了下來,臉紅紅的怒道:「你還敢凶我?!」

  見平陽停了下來,呂率也不好意思,恢復有點靦腆的樣子:「不是……我是怕肚子裡的孩子……」

  「哦,你就知道孩子。我死了也沒關係是吧!」平陽淡淡道。

  「當然不是!」呂率著急解釋道。

  平陽心裡樂開了花。

  誰料呂率接著道:「何況你死了,孩子也沒了啊……」

  「……」平陽氣的險些暈倒,「你給我滾!!!」

  呂率老實巴交的看著平陽,不知道自己做錯或者說錯了什麼,只道:「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們成親。」

  平陽被呂率這突如其來的求婚弄的頭昏腦脹:「你……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了!」

  呂率道:「沒有啊,我們不是從早上就在說這件事麼……」

  平陽:「你說成親就成親啊,上午不是不願意麼,現在又要啦?!當我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呂率滿頭問號,不知道平陽究竟在在意什麼,他和平陽既然有了孩子,他從來沒想過要不負責,何況,他雖然沒有和女人在一起過,但他覺得他挺喜歡平陽的,雖然認識時間很短,但……平陽還挺可愛的。

  一個蘿蔔一個坑,真是人間至理名言啊……

  呂率道:「我沒有對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我……我挺喜歡你的,真的!」

  平陽氣焰稍斂:「喜歡我?喜歡我什麼?」

  呂率道:「你也沒什麼好不喜歡的……」

  平陽氣的差點嗝屁:「你給我滾——!!!」

  呂率二話不說,把平陽公主橫抱起來:「行了,你一直都在生氣,這怎麼行?去休息。」

  *** *** *** *** ***

  早就說平陽公主吃這套了,別人好聲好氣說話她不聽,非要別人來強勢的她就軟了。

  平陽羞答答靠在呂率懷裡,道:「誒誒誒……我想起一件事,太醫幫我開的藥單子還在掌乾殿裡呢。」

  呂率「哦」了一聲,抱著平陽去了掌乾殿,這路上頗多侍衛經過,無不紛紛側目,平陽翻了個白眼:「都看什麼看啊,再看就……」

  呂率皺了皺眉頭:「平陽,你……你不能脾氣這麼壞。」

  平陽剛想怒道「幹嘛,我發脾氣你嫌棄嗎?!」,呂率就繼續說:「你不發脾氣比較好看,很好看。」

  平陽立馬沒脾氣了,笑盈盈的對眾侍衛說:「都下去吧……呵呵。」

  眾侍衛:「……」

  兩人去了宮殿裡,發現無泯君不在,只剩皇后坐在那裡用膳,平陽說明來意,皇后淡淡道:「不知道……自己隨便找找。」

  說罷,她似乎是用膳完畢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就走了出去。

  偌大掌乾殿只剩平陽和呂率,呂率忍不住道:「你皇嫂……很特別。」

  平陽道:「嗯,母老虎,把我皇兄吃的死死的。」

  呂率:「……」

  平陽也好意思說別人母老虎……

  平陽看出呂率心思,佯怒道:「本來就是嘛!我只是隨便發一發脾氣,我皇嫂才是真的厲害,多少次我看到她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讓皇兄無話可說啊。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學的來。」

  呂率:「你還是不要學了……你這樣,很好。」

  平陽嬌羞的笑了笑,忽然感覺到呂率腰間有個東西,便道:「你腰帶裡放了什麼?」

  呂率道:「哦,你還記得『來月客棧』嗎,就是那家黑店。」

  想到當初的情景,平陽害羞點了點頭:「嗯。」

  呂率道:「我一直待在『來月客棧』等你,就隨便搜查了一下那裡,發現很多東西。」

  說著,他輕輕把平陽放下,拿出一個圓鼓鼓的瓶子,道:「這個是安神水,滴在油燈裡,可以幫助人睡眠,多滴些就會讓人昏睡。」

  平陽點點頭:「你覺得有用,就帶著了?」

  「嗯,行走江湖,有這些東西也方便一點……」

  平陽拿過那個瓶子,四處看了看,拎著它分別滴了兩滴進掌乾殿的眾多油燈裡,道:「多虧皇兄皇嫂我們才能……嗯,讓他們睡幾天安穩的好覺。」

  呂率笑了笑,道:「嗯。」

  兩人沒一會兒找到了藥單子,便雙雙出去了,呂率出了掌乾殿,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問平陽:「你皇兄皇嫂每日不會飲酒吧?」

  平陽道:「好像不會……我皇兄不愛喝酒,說是喝酒會讓思維混亂,不方便。我皇嫂看起來也很冷靜,不至於會喝酒。」

  呂率點點頭,道:「那就好。」

  「怎麼了?」平陽疑惑道。

  呂率說:「呃,其實那個安神水,若是點燃之後,屋內的人還喝了酒,安神水的作用就變了……」

  平陽不解道:「什麼?」

  呂率不好意思道:「催情。」

  平陽:「……」

  「而且安神水和酒越多,作用就越大……」

  平陽道:「那還好,我只是每盞滴了兩滴,很少的。掌燈以後,他們肯定不會全部把燈點燃的。」

  呂率點點頭:「嗯。」

  呂率抱著平陽往平陽宮殿裡走,沒一會兒,平陽忽然害羞道:「今晚滴兩滴在我們自己的房裡吧。」

  「好。」呂率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平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呂率看起來這麼正經,其實也還好嘛……

  結果呂率繼續說:「滴了兩滴安神水,你入睡也好些,嗯。」

  平陽:「……我不是這個意思。」

  呂率疑惑的看著她:「那是什麼?」

  平陽:「……」

  呂率道:「你懷孕了,不能飲酒……」

  平陽:「你閉嘴!!!」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3:15

  第 22 章

  我出了掌乾殿,一個人在宮裡隨便走走,路上侍衛宮女眾多,每個見了我都要行禮,我每個都要點頭讓他們平身,也實在夠煩。

  不自覺的往人煙稀少之地走去,我又一次走到了燁池。

  燁池正好有人在換水,我愣愣的看著,忽然心裡有了主意,讓他們把水都弄出來之後,暫時別放水進去,太監們都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又不敢問什麼,只能說是。

  我讓他們先去其他地方,半個時辰後再來,大家便紛紛作鳥獸散。

  我偷偷往後山走去,然後沿著記憶找到一個已經開啟的小口,果然是往地底密室去的。

  小心翼翼的扶著兩邊的石頭,我慢慢往下走去,往下走遠比往上走要難,因地底濕滑,若不留神就很容易滑下去。

  好半天才走入密室,我和無泯君住過,吳雍也進來過,這裡已經是一片狼藉,吳雍住在這裡面的時候大概太抑鬱了,居然把所有的蠟燭通通找了出來,排列整齊的堆好,做成一個八卦的形狀,現在都被燒的只剩下一塊一塊的蠟油。

  我:「……」

  再看那邊,還有一些食物,都是我用繩子吊著給吳雍吃的,我點燃蠟燭仔細一看,發現有許多他居然碰都不碰……被軟禁在這裡還挑食,真不知道吳雍在想什麼……

  我望著那些菜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手中蠟燭的油滴在了我手上,我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手上好大一塊蠟油,還略有些燙。

  我有些無語,只能看著另一邊,那裡是埋酒的地方,當然,酒都被我和無泯君喝光了。

  *** *** *** *** ***

  不對。

  我仔細一看,發現大概是吳雍用摔破的盤子往一旁挖開了一些土,露出了幾罈酒。

  怎麼還有酒?!

  我莫名其妙,把蠟燭放好,用那片破的瓷器繼續挖著,果然挖出了三四罈酒。

  我:「……」

  「喲,還有酒啊。」忽然,一道女聲在我身後響起,我下意識的緊繃住身體,然後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我自己的聲音,也就是無泯君。

  一回頭,果然是無泯君,他站在入口出,淡淡道:「怎麼還有酒,我那時候還以為喝光了。」

  我想起那時候的事情,羞憤道:「你還問我?!問問你自己吧……」

  無泯君一笑,走到我身邊來,道:「我那時候真的喝醉了,腦袋裡昏昏沉沉,哪裡還記得那麼多……」

  然後他隨手抱起一罈酒,道:「我拿一壇,你拿兩壇,走。」

  我:「……你不多拿一點?。」

  無泯君歪了歪頭:「你比我會喝啊。」

  我:「……」

  也是哦,他喝一罈就差不多了,我喝兩罈方才過癮……哎,難怪人家說酒不能沾,我以前從來不飲酒,飲過之後就覺得味道很不錯,酒癮也大了起來……

  我右手抱著一壇,左手抱著一壇,跟著無泯君往外走。

  無泯君道:「你走前面吧。」

  我沒多想,應了一聲便走在前面,我在密室裡待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再出去,難免還是有些不適,我微微瞇起眼睛--下一刻,熟悉的手又蓋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

  大概,我知道為什麼無泯君不肯多拿一罈酒的原因了。

  出了密室,我很有點不好意思,無泯君收回手,瞥我一眼,疑惑道:「還沒喝酒呢,你臉怎麼就這麼紅?」

  我:「……沒什麼,底下太悶了,有點喘不過氣。」

  無泯君笑了笑,也沒再問,道:「嗯,回去吧。」

  我點點頭。

  說是回去,不過也還要和他一起先去御書房批閱奏章,今天都在為平陽的事情奔波,都沒改折子。

  待我和無泯君批閱完奏章,已經是掌燈時分,我和無泯君回了掌乾殿,開始用膳,然後拿起兩罈酒,拍封而飲。

  大概是燁池那邊土壤比較好的原因,這裡釀的酒我感覺滋味非常不錯,甚至比很多地方所謂上貢而來的酒還要讓我滿意。

  我連飲了三大口,道:「真舒服……」

  無泯君看了一眼周圍,道:「怎麼這麼暗。」

  我道:「只點了四盞燈。平時也是如此,怎麼了?」

  無泯君皺皺眉頭道:「不知道,喝了酒覺得有點不舒服,燈太少了。」

  說罷,親自起身,把掌乾殿裡所有的燈都點了起來,一時間掌乾殿亮若白晝。

  我無語道:「真是浪費……」

  無泯君不理我,自己飲了口酒,我也不落人後,豪飲一口。

  漸漸的,我嗅到空氣中有些淡淡的香味,不是那種刺鼻的感覺,而是芬芳卻不過分濃郁,沁人心脾的香味。

  我道:「今日油燈裡加了香料?」

  無泯君不喜歡任何香味,所以一般油燈是什麼都不加的。

  無泯君道:「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道:「不過這個也不難聞。」

  我認同點頭:「是啊,聞著很舒服。」

  舒服到人渾身都軟軟了……雖然也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無泯君點點頭,又喝了口酒,我們兩個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喝著酒,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太多的原因,我覺得很有些熱,現在明明已經是冬日,我卻熱的不得不把外衣脫掉,一轉身,看見無泯君也在脫翟衣,我道:「你也覺得很熱?」

  「嗯。」無泯君聲音略有些迷糊,「我去吹滅幾盞燈。」

  我喝了口酒,道:「都叫你別亂點燈了。」

  無泯君也不辯解,懶洋洋的吹滅了幾盞燈,就留著我們身邊的四盞。

  可是還是很熱。

  我和無泯君之間也算非常相熟了,每天都穿著中衣同塌而眠,於是乾脆我們也不忌諱的脫了其他的衣裳,只留下睡覺穿的中衣,燥熱稍有緩解,又覺得口乾舌燥,我和無泯君不斷喝酒,卻越發覺得渴。

  忽然……

  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事情。

  「無泯君……」我磕磕巴巴的說。

  無泯君懶洋洋的看我:「怎麼了?」

  我道:「我……不對,是你的身體,又……又那個了。」

  無泯君低頭看了看,露出驚訝的神色:「雲皎,你這個女人……嘖嘖,跟我在一起就這麼忍不住嗎,嗯哼?」

  我:「……」

  我欲哭無淚:「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無泯君煩躁的又扯了扯衣領,道:「我也覺得……」

  因為身體的緣故,我非常之害羞,不敢再喝酒了,怕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無泯君則為了緩解燥熱,還是不斷的喝著酒,基本上帶來的三罈酒裡有兩壇是他喝光了的。

  我還在原地坐地不安,忽然,無泯君轉頭看著我,道:「雲皎,過來一點。」

  我因著身下的反應非常尷尬,腦袋又迷迷糊糊的,便聽話的靠了過去,道:「怎麼……」

  話還沒說完,無泯君便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後腦,把我往前一帶,我於錯愕中被他整個拉過去,然後無泯君的嘴唇便覆了上來,軟軟的,還帶著微醺的酒氣。

  我嚇了一大跳,剛想推拒,那陣若有若無的香味便又傳了過來,像一株剛採摘下的鮮花拂過我的鼻尖,仿若受到蠱惑一般,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乖,張開嘴。」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順從的微微張開雙唇,無泯君的舌頭便一點點伸入,像靈巧的蛇在陌生的領域來回探索。

  無泯君的吻一開始是輕柔的,可逐漸便激烈起來,像狂風暴雨一般席捲了我全部的神智。

  我頭昏腦脹,無泯君卻慢慢又退了出去,濕熱的吻逐漸向下,最終停在我的脖頸上,緩慢而不容置疑的來回吮吸,我咬住嘴唇,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使我渾身無力,腦袋裡一片空白,像被雨水沖刷過的土地,泛著迷濛的水汽。

  無泯君的手一點點收緊,我雙手無力的搭在他胸口上。

  *** *** *** *** ***

  不對,好軟啊!!!

  我猛然回過神來,把無泯君推開,彷彿像是凌空被人潑了冷水一樣,原本身上的燥熱也冷卻了下來,我結結巴巴的說:「無……無泯君!」

  無泯君不解的歪了歪頭:「怎麼停下來了……」

  我抓狂:「我們……我們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這裡肯定有問題!」

  我拉著無泯君闖出宮外,無泯君一直想湊過來吻我,我十分費力才不斷阻止他,最終我拉著他飛奔到了荷池邊,然後一個抬腳,把無泯君踹了下去。

  無泯君:「……」

  我也立馬跟著跳了下去。

  現在是冬天,荷池之水冰涼入骨,我渾身一震,感覺冰冷的池水中的涼意像無數細小的蟲子一般鑽入我的骨髓裡,我哆哆嗦嗦的看向無泯君,卻見他整個人--包括頭,都泡在水池裡。

  我:「……」

  「你在幹嘛!」

  我已經清醒不少,趕緊把他拉上來,他估計是還迷迷糊糊的,荷池明明水不太多,但他就這麼軟綿綿的一點點沉進去。

  沒一會兒,無泯君也似乎清醒了一點,他皺起眉頭,左看右看,見自己在水裡,道:「怎麼回事……嘶,頭好痛。」

  我道:「別提了……」

  泡在水裡泡了一段時間,我和無泯君都逐漸冷靜清醒下來,慢慢的無泯君也恢復記憶,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剛剛……」

  我:「……別提。」

  無泯君:「……剛剛……」

  「叫你別說話啦!!!」我惱羞成怒,一想到剛剛的情景,便羞的說不出話來,伸手把無泯君的頭再次按進水裡。

  無泯君:「……」

  見他所在的位置開始冒泡泡,我才收回手,讓他浮出來。

  無泯君浮出來以後,還是很淡定,道:「不得不說,我回想起來,感覺剛剛太刺激了,差點用女人的身份上了自己。」

  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3:29

  第 23 章

  我無話可說好嗎?!

  崩潰的抓了抓頭髮,我道:「剛剛那個酒或者別的什麼肯定有問題,我們剛剛都不對勁!」

  無泯君道:「還用你說……應該是燈的問題。那個香味……嗯,應該是平陽。」

  我疑惑道:「平陽?她為什麼這麼做?」

  「不知道,可能是自以為在幫我們。」無泯君面無表情道,「下午她和呂率回來拿藥房,我剛好出去找你,就讓他們自便了。」

  我:「……平陽也太無敵了,她怎麼想的?給自己皇兄皇嫂燈裡加催情香……」

  無泯君歎了口氣:「都是我父皇沒教好。」

  「……」

  「你也好意思說這種話,還不是你這個壞榜樣!」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好在荷池裡水定期更換,水十分清澈,不然就真是又髒又冷。

  開始在門口的下人已紛紛趕來,我吩咐他們去準備熱水,然後和無泯君哆哆嗦嗦的爬了上來。

  下人們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臉上幾乎刻著「到底發生了什麼?!好想知道……」,我感覺很不好意思,裝作若無其事的往掌乾殿走去,無泯君緩步跟在後頭,臉皮比較厚就是好,剛剛到現在他不是面無表情就是淡定,也沒見他有哪怕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進了掌乾殿,我和無泯君分別洗好澡,換上乾淨的衣裳,一人抱著兩個手爐,披著棉被在掌乾殿裡走來走去,查看油燈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什麼,但我和無泯君不敢再點燈,只好乾脆就這樣入眠……

  說是說入眠,其實哪裡睡得著?

  一閉上眼睛,腦袋裡就儘是剛剛的畫面,剛剛被無泯君親過的地方彷彿都在輕輕的灼燒著。我甩了甩頭,希望趕緊忘掉這件十分莫名其妙的事情,可越想忘掉,就越發鮮明,最終的結果是我臉上燙的嚇人,我只好把手爐放在地上,把棉被稍微揭開一些。

  說起來,無泯君應該也慢慢恢復記憶了,那麼他會不會也覺得有些尷尬?

  我偷偷側身去看無泯君,結果他睡的正酣,呼吸勻稱綿長,大概十分舒服。

  我:「……」

  果然不應該拿自己的想法和態度去揣測無泯君的!

  我不知為什麼有點生氣,背過身,努力讓自己睡著,好在我多久,大概是真的累了,逐漸便慢慢睡著了。

  第二日去上早朝,眾大臣們似乎都欲言又止,我心裡一驚,想難道是皇帝皇后半夜不睡覺跑去玩水這種事情已經傳了出去?!

  下早朝之後,太師留下來,對我勸道:「皇上,您……您和皇后之間十分恩愛,這是好事,但既是一國之君,便要體面一些……」

  我羞愧道:「不是的,只是昨夜忽然感到有些燥熱,所以才去荷池的……」

  太師疑惑道:「荷池,什麼荷池?」

  我:「……呃?你說的不是這個?那怎麼了……」

  太師一臉的無奈:「皇上,您的脖子上……」

  我不解的低頭,卻怎麼也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什麼,但太師這種表情,我立馬就想到,昨夜無泯君從嘴唇往下親,在脖頸上流連了許久……

  「……」

  我很僵硬道:「這個……」

  太師道:「其實,皇上年輕氣盛,皇后又熱情……無可厚非,但是……也不能這麼顯眼吧……」

  我被他說的越發尷尬,道:「太師說的是,昨夜是朕不小心了,今後斷然不會的。」

  太師笑了笑:「老朽只是為皇上著想,冒然便提出,還望皇上不要見怪。」

  我趕緊道:「當然不會,朕還得多謝太師才是。」

  太師欣慰的笑了笑,大概是覺得孺子可教,便行了個禮就走了。

  我在原地非常之無語,剛想回去,便狠狠打了個噴嚏,猜到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有點感冒的兆頭,我趕緊讓人去準備姜茶御寒,回了掌乾殿,無泯君正悠閒的端著一捧茶在喝,我一看,正是姜茶。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忽然想到自己脖頸上的事,便拿起銅鏡,左照右照,果不其然在耳根後發現一塊痕跡。今早我起床時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注意這麼多,現在一看,真是……

  無泯君也瞧見了我的動作,走到我身邊,語帶笑意:「今早被太師他們說了?」

  我冷道:「何止,被全體大臣圍觀了。」

  無泯君哈哈大笑:「那真是對不住了,以後決不。」

  我感覺有點奇怪,他說「以後決不」,是指以後決不和我做什麼僭越的事情,還是指以後做那些僭越的事情時決不留下痕跡,甚至是指留下痕跡之時,決不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被自己的胡亂猜測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敢再亂猜,便道:「你找了平陽嗎?」

  無泯君道:「已經派人把她叫來了。」

  說著,他把自己手裡還泛著熱氣的姜茶遞給我:「先喝幾口吧,萬一冷著了不好。」

  我道:「這茶裡莫不是有毒?」

  無泯君:「你沒看我剛剛都喝了嗎?」

  他不說還好,這句話憑空就讓我變得萬分不好意思,我掩飾地低下頭,大飲一口,結果被燙的全部噴了出來,正好落在我面前的無泯君的臉上。

  無泯君:「………………」

  我:「哇!好燙!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呼呼……真的好燙……」

  無泯君冷靜的從旁邊拿了乾淨的布巾擦了臉,道:「還好,不至於毀容。」

  我:「……嗚嗚。」

  此時,外面傳來平陽的通報,平陽身後還跟著侍衛打扮的呂率,在呂率和平陽結婚之前,呂率暫時先充當平陽的貼身侍衛。

  貼身……哎,也真是有夠貼身的了。

  平陽進來之後,便笑瞇瞇地道:「昨夜睡的好嗎?」

  我道:「托你的福,睡的一點也不好。」

  平陽疑惑道:「怎麼可能?我昨夜才在你們油燈裡點了安神水啊……」

  說話間,她忽然嗅了嗅,道:「你們昨晚喝酒了?!」

  我道:「對……」

  平陽無語道:「那個是呂率帶來的安神水,滴在燈裡可以助人入眠,我本來想說你們這麼辛苦幫我和呂率,就每盞燈裡滴了兩滴……可這個東西,若是在房間裡的人喝了酒,那就會變成……呃,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何止知道,還差點親身實踐貫徹呢……

  我道:「平陽,那你也該跟我們說一聲……」

  平陽道:「我記得皇兄你是不喝酒的嘛,所以也就沒多想……而且一般來說點燈不是就點三四盞嗎?那量也不大,除非你們把所有的油燈都點起來了,才會有比較強烈的感覺。」

  我:「……」

  無泯君:「……」

  我默默瞪了無泯君一眼,無泯君無辜望天。

  我尷尬道:「是麼……」

  平陽點頭:「嗯,所以我才覺得沒所謂的。你們昨天……」

  平陽忽然眼尖的瞥見我脖頸後的痕跡,道:「哇,看來是挺有效的,皇嫂好熱情啊。」

  無泯君:「……」

  我道:「……嗯,嗯,平陽你別管了……總之這個東西,不喝酒就行是麼?」

  平陽點了點頭:「是啊,我昨天用了兩滴,一夜好眠。」

  我道:「那就不必撤掉了,先放著吧。下次記得,什麼事都要說一聲,不然就……容易造成麻煩。」

  「知道啦,」平陽點點頭,又道,「不過這怎能算麻煩呢,昨夜想必皇兄皇嫂是很開心的了。」

  我:「……」

  開心個鬼……

  但我面上只能敷衍道:「平陽,你一個女孩子,問這麼多……」

  旋即又想到嚴格上來說,她也不能算是女孩子了。 只好轉了個話題:「你和呂率的婚事……你自己有什麼主意麼?」

  一提到她和呂率的婚事,平陽便變得興奮起來,完全忘記我和無泯君之事,一個人叨叨絮絮的說個不停,我心不在焉的聽著,偶爾幫忙給點意見。

  平陽與呂率的婚期也定了下來,由於呂率不知道自己八字,我們便乾脆按著和平陽最適合的八字替他安了一個。

  呂率:「……」

  一個月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很快平陽公主下嫁之事便要來臨,

  先是指婚,由管理大臣將呂率帶至長清門下,宣旨道:「今以平陽公主擇配呂率。」,呂率便要擇吉日像我們皇家進行納采,由於呂率孤身一人,一九禮便簡單了許多,呂率送的彩禮還大部分是平陽和無泯君幫忙張羅的,不過呂率也將自己師父傳給他的玉珮作為彩禮的一樣,看得出來,平陽最喜歡的便是那個玉珮。

  呂率先向我行禮,之後入宴,一番吃喝吹奏,然後呂率還要去皇后宮向無泯君行禮。這一天,無泯君還要以皇后的身份宴請宮內的眾多公主--原本是要包括駙馬府中的女眷的,不過呂率沒有,便省去,原本還要包括我的眾妃嬪,不過我也沒有,所以也省去。

  出降前一日,官員率鑾儀校抬送平陽的嫁妝去呂率家,平陽是無泯君最喜歡的妹妹,所以嫁妝非常之豪華,堪稱十里紅妝,呂率在長清門外迎接。

  平陽公主身穿吉服;吉時到,平陽便和我們行道別禮,平陽雖然平日有點沒心沒肺,還有點凶巴巴的,但分別時候哭起來真是撕心裂肺,我本來還有點傷感,被她這麼一哭,便只剩下驚嚇了,再看無泯君,也是一臉淡定,根本不見離愁之傷痛。事後問無泯君,無泯君答曰:走了痛快。

  平陽公主在命婦引導下升輿出宮,赴呂率府邸--當然,這個府邸也是之前無泯君替他弄好的。公主乘輿由校尉抬行,前有儀仗開道;後有命婦等乘輿隨行;最後是護送的騎馬軍校。整支隊伍十分壯觀,雖不及我與無泯君成婚之時,卻也足夠讓所有人羨慕的不得了,依我看,就因為平陽的婚事,導致好幾個年紀較小的公主也蠢蠢欲動起來。

  可惜平陽公主與呂率的洞房和合巹禮我和無泯君都不能看到。

  婚禮之後的第九天,便是歸寧的日子,平陽和呂率回宮,對我和無泯君進行謝恩禮,原本慣例是要大張筵席的,但我後宮和呂率女眷都是零,就算想張羅宴席也張羅不起來,所以乾脆作罷,和平陽談了一會兒,見他似乎什麼都如意,我和無泯君也略微放心。

  平陽嫁出去了,我和無泯君也安心了,不過歸寧那日我還特意向呂率討了一瓶安神水--只要不喝酒,那安神水真的十分有效,我每每用了安神水點燈,入睡後便不會做夢,更杜絕了做奇怪的夢的可能。

  沒多久西泱下了第一場雪,西邊的冬天比東邊要乾澀些,雪也落的豪氣萬丈,就像前三季都有人在天上搜集鵝毛,到了這一日終於浩浩蕩蕩全部潑灑下來。

  下雪反倒不冷,只是我清早醒來,便被那白茫茫的一片刺著了眼,我很少見過這麼大這麼厚的雪,心中很是愉快,下朝後拉著無泯君去玩雪。

  無泯君一直在西泱國,大概每年都可以見到這樣的雪景,因此非常的不耐煩。

  他性子頗懶,在冬天便喜歡窩在掌乾殿中,地龍燒著,手爐捧著,衣服只要穿薄薄一層就可以隨便入睡,殿內殿外儼然兩個季節。

  但我表示,如果他不肯來陪我,我就自己挖一桶雪,全部倒到他頭上去,無泯君才勉強黑著臉陪我出去。

  我左思右想,覺得既然下雪,就要堆雪人,但無泯君說,今夜還會有大雪,現在堆雪人,明日恐怕就淹的不見了,我很高興的說,正好明日重新堆一個,無泯君便說,堆雪人要一直盯著雪,對眼睛不大好。我找了個黑紗布蓋著眼睛,不至於被雪刺了眼,又不至於看不見,並遞給無泯君一個。無泯君默默接過,又說,堆雪人容易感冒,我風寒才好不久。於是我立馬讓下人去準備好姜茶和暖爐,隨時可以使用。

  無泯君終於沒了轍,把黑紗布蓋在眼睛上陪我來堆雪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3:40

  第 24 章

  我拿了樹枝給雪人當手,卻找不到什麼來給雪人當眼睛鼻子,最終選了一套無泯君太子時候的衣服,把上面的垂珠弄下來,當眼睛鼻子,然後把那件衣服整個披在雪人身上,再把冠冕戴在雪人身上。

  我看著雪人哈哈大笑,道:「你不覺得有點神似你嗎?」

  無泯君嗤道:「還神似,這個也就是打扮像。」

  我於是又折了根樹枝,斜著放在雪人的鼻子下,像朝一邊挑起的嘴唇--這是無泯君最經典的表情,不管是冷笑,假笑,僵笑,不屑,都可以以此代表。

  「哈哈哈哈,這也太像了吧!」

  我叉腰看著自己的傑作,得意得不得了。

  無泯君嘟囔道:「還真的挺像……」

  然後他蹲了下去,自己開始搗鼓起雪來,我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又覺得有些冷,便回掌乾殿裡休息去了,沒一會兒無泯君便忽然跑了進來,在梳妝台那裡拿了點東西回去,我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就聽見無泯君喊我,語氣裡儘是得意:「出來看!」

  我跑出去一看,一看就……

  只見無泯君堆了一個方形雪人,整個就是一個方塊,他跟我一樣用兩根樹枝當雪人的手,又折了更細的兩條當雪人的眼睛……太討厭了,我眼睛有那麼小嗎?!

  而且他甚至還用胭脂在雪人臉上分別畫了三條紅色的線,看起來就像紅撲撲的臉,嘴巴也用樹枝弄成方形,彷彿是驚訝又臉紅的樣子。

  我……

  我輸了,完敗……

  這也太像我了?!

  我忍不住道:「無泯君……你當君主太可惜了,你可以去當街邊捏泥人的手藝人,知道不。」

  無泯君得意道:「我只是剛好做什麼都比較厲害。」

  我:「……」

  我懶得理他,蹲下去看那個雪人,越看越好笑,再看無泯君的,更是好笑非常,我道:「哪裡有這麼古怪的雪人,第一次看到方形的。」

  無泯君懶懶道:「你再質疑我就幫你堆個有尖角的。」

  我:「……」

  正好太師求見,我還在玩雪人,便乾脆讓太師過來,太師一來就看到那兩個雪人,臉都黑了。道:「皇上皇后……這……」

  我略有點尷尬,又有點不知道哪裡來的得意,道:「我和皇后堆得,圓形的是我堆得,方形的是他堆得,像我們不?」

  太師氣都喘不勻了,道:「這這這……」

  這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來,無泯君哈哈大笑,忽然蹲下去又搗鼓起來,我暫時沒理會他,問太師是出了什麼事情,太師被我們氣得無語,也不管了,跟我說起正事。

  原來是迎春之節馬上要到了,迎春之節是西泱國最隆重的節日,迎春之節全國休假,從晚膳時間開始,大臣可以開皇上玩笑,不會被怪罪,相當於全民同樂,外加皇上拉攏人心的時候。

  不過每次迎春節提前的準備就非常繁瑣,太師來與我商量其中幾個比較重要的細節,我與他商討完畢,轉頭一看,樂的直接趴在雪裡。

  只見無泯君堆了一個有尖角的雪人,然後扯了自己黑色的布,掛在雪人頭上當兩條眉毛,眼睛還是用了珠子,而且特意選了老大一顆的那種,彷彿太師嚴厲時瞪起的眼睛,嘴巴是一根樹枝,下面用枯黃的雜草堆起,像是太師長長的鬍鬚,最好笑的地方是太師的手臂是兩根被折彎了的手,看起來像是叉著腰,和太師平時教訓人的樣子簡直一摸一樣。

  太師:「……」

  我:「……」

  「哈哈哈哈哈哈。」我克制不住的爆發出一陣大笑,無泯君得意洋洋的看著我和太師,道:「太師,這和你像麼。」

  太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仰天道:「皇后手藝很好……老朽……謝過了……」

  無泯君也哈哈大笑,看著那三個雪人奇形怪狀的擺在那兒,笑的停不下來。

  東源國無雪,就算有雪,也找不到這樣可以一起互相堆對方形象的雪人的對象,無泯君是第一個,太師是無辜受害者,我有點好笑,對無泯君道:「開始你還不肯出來,現在不亦樂乎啊。」

  無泯君被戳破心思,不自然道:「還不是為了陪你……」

  說罷看了看太師,笑道:「當然,也是為了太師哈哈哈。」

  太師:「……」

  太師道:「老朽一把老骨頭,玩不起來了,若是年輕時……呃,不提也罷。」

  我哈哈大笑,把手裡的手爐給了太師,讓他拿著,太師現在七十多,年紀已經非常大了,雖然精神不錯,但的確是一日比一日憔悴,我知他是為了西泱國,心裡便生出不忍來。

  太師接了我的手爐,頗為受寵若驚道:「多謝皇上。」

  我笑道:「就當是皇后亂來的賠禮。」

  太師看了一眼那個尖角的雪人,失笑。

  既然第一場雪落了,迎春節便也沒多久--說是迎春,其實迎春節定的時日還是還冷的冬日,不過是冬末春初,雪都差不多化了,在日光下懶懶的散開,變成潺緩的水波。

  梅花開的很盛,紅色一片片點亮了整個西泱皇宮,雪融之後便更有種玲瓏剔透得美,迎春節便在這樣的嫣紅中來臨。

  而在迎春節來到的三日之前,西泱宮裡來了一位東源故人,原郁。

  原郁會來,讓我頗為驚訝,畢竟東源國並沒有迎春節的傳統,他應該沒有時間才是。

  原郁在御書房裡和我見面,行了個禮道:「西皇,我這次來,是來見皇后娘娘的。」

  我道:「呃……做什麼?皇后娘娘在內宮之中,你二人不方便見面。」

  原郁道:「皇上您別誤會,是太后和東帝讓我來的。西泱一年一次迎春節,據說都是要放浮燈的,東帝特意讓人制了一個特別的浮燈送給皇后娘娘,既是對皇后娘娘的關心,也是代表兩國之間的和平。」

  我點頭:「那東帝和太后也真是有心了,你等會兒。」

  我遣人去把無泯君叫來,無泯君大概是在睡覺,懶羊羊地,一臉不耐煩,看見原郁,他臉更臭了,我對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也乾脆裝看不見。

  原郁對無泯君行了個禮,無泯君隨意應了一下讓他起來,便沒骨頭似的坐在我身邊,對原郁道:「聽說皇帝和太后帶了夫等給我?給我看一看吧。」

  見無泯君如此敷衍的態度,原郁大抵有些難過,原郁難過,我也沒法,但無泯君這樣,卻顯得「長宜公主」對故國毫不上心,我暗暗掐了他一下,無泯君幾乎跳起來,而後皮笑肉不笑的對原郁補充了一句:「真是太感謝了……呵呵。」

  有人托了一個漆紅圓桌盤上來,上面立著一物,蓋著黃色帶流蘇的布匹,把布匹掀掉,便露出一站玲瓏剔透的浮燈出來。

  那浮燈模樣極好看,描金畫銀,外罩瓔珞,燈上繪的是西泱與東源交界之處的山川景物,煜煜生輝,燈中的松香散發出淡淡的香味,若是點燃,就可送這盞燈上天際,在迎春節那日,西泱國的天空,會被許多這樣的浮燈給充滿,想必一定美極了。

  我看到這個,覺得皇帝和太后始終還是上心的,於是有些高興,對原郁道:「真是好看。」

  無泯君卻皺了皺眉頭,道:「會嗎?很一般嘛,西泱國……」

  話還沒說完,我便暗暗掐了他大腿一下,無泯君只好假笑轉口道:「西泱國其實也未必造的出來呢,呵呵呵呵呵……」

  原郁笑了笑,道:「西皇和西後喜歡就好。」

  我忍不住問原郁道:「對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想過要成家嗎?」

  原郁:「……啊?」

  大概是被西皇突然關心起私生活有點讓人不好意思,原郁露出糾結的表情,道:「哦,現在東源國百廢待興,身為大將軍,我要做的事情不少……成家之事……還是暫緩。」

  既然不是因為我,那邊沒關係,我放心道:「那也是,不過成家立業,男子還是應該先成家。」

  源於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無泯君,道:「是。」

  無泯君瞥見原郁的眼神,狂翻白眼道:「看我幹嘛?本宮已經嫁人了,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比較好……」

  我實在忍不住了,拍桌道:「無……皇后!你怎麼回事?!」

  無泯君今早來之後,態度就怪怪的,彷彿被人侵入領地的野獸,一臉的不耐煩又蓄勢待發的模樣,看起來非常之不友好。

  無泯君懶洋洋道:「我沒怎樣啊。」

  無泯君嗤笑一聲道:「我平日也是這樣,怎麼不見你發火?今個兒故人來了,就不樂意了?」

  我真是莫名其妙,道:「什麼東西!」

  原郁:「……」

  我忽然看見一臉呆滯的原郁,想到他大概比我還莫名其妙,於是斂了怒氣,對對原郁道:「這浮燈我們都很喜歡,你回東源國告訴東帝和太后,說多謝他們。」

  原郁:「……好。」

  我怒氣沖沖的看了一眼無泯君,心裡煩得很,但細說起來,也的確不知道自己是在犯什麼,只好道:「皇后,你回去吧。」

  我不敢讓他和原郁再說話了。

  無泯君隨意應了一聲,表情淡淡的離開了,原郁望著她,露出無奈的表情,我對原郁道:「皇后最近心情不好。」

  原郁卻反倒責怪的看了我一眼:「西皇,您實在不該隨便對西後發脾氣的。」

  我:「……」

  氣死我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3:59

  第 25 章

  原郁送來浮燈之後沒一會兒就又趕回東源,我留了他一會兒,他還是堅持要走,不過走之前還一直叮囑我說,既然西後最近心情不好,就該遷就她什麼的,我簡直想把原郁的腦袋埋進雪裡。

  原郁走後,便是迎春節,迎春節的慶典在夜晚舉行,但那日全國休假,皇帝自然也不必早朝,我睡了個懶覺,爬起來一看,卻發現居然又下了雪,才融雪沒多久,居然又來一場雪,而且這雪還頗大,真是讓我感覺莫名其妙。

  無泯君倒不是很驚訝,說這一般就是最後一場雪了,看似很大,但雪也積不了太厚,今天下一天便差不多了,後日也許又會出太陽了。

  我不如無泯君瞭解西泱國的任何事物,只能表示理解,不過下雪也好,這樣晚上迎春宴時,就有更多事情玩了。

  原郁之事讓我非常不痛快,但原郁走了之後,無泯君又彷彿沒事人一樣,和我嬉笑起來一如平常,不見那日的懶散和敷衍,我左思右想,覺得大概是原郁會令他回想起那次被強吻的經歷,所以導致他非常不愉快。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無泯君聽,無泯君只衝我神秘莫測地一笑,笑的我是心驚肉跳。

  但其實我是記得的,這世界上還有個詞,叫吃醋。

  然而無泯君吃醋,這真是太讓人難以想像了,尤其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原郁,一個是我。

  我實在不敢多想。

  迎春節白天我與無泯君都有些無所事事,雪又沒完全堆積起來,堆雪人不大方便,何況上次堆過之後,無泯君便興致缺缺了,我再怎麼強迫都沒有用。

  無泯君發明了個遊戲,我們二人面對面坐著,一人心裡想一件事物或一個人,然後另一個人來問問題,被問到的人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或者毫無關聯,然後看誰猜得出,猜出的人可以讓被猜出來的人做一件事情。

  我想了想,表示同意,無泯君先開始。

  「那是不是人?」

  「是。」

  「是男人?」

  「不是。」

  「是女人?」

  「不是。」

  「……」

  我頓了頓,道:「是宮中太監?」

  「不是。」

  我更加疑惑,道:「那人我是不是不認識?」

  「不是。」

  我認識的不男不女而且不是太監的人?!

  我哪裡認識這個人啊……我不解道:「我認輸……哪有這個人啊?」

  無泯君淡淡道:「眼前我們不就是嗎?」

  我:「……」

  我道:「怎麼能這麼說,你是男子,我是女子,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麼。」

  無泯君指了指我,道:「可這身子是男的,內裡卻是個女子,我這身子是個女子的,但我自己又是男子,究竟是何性別,誰說的清楚呢?」

  說罷,他衝我挑眉:「長宜公主,您貴性呀?」

  我:「……」

  無泯君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完全沒法反駁,只能懨懨道:「那好吧,你要我做什麼?」

  無泯君懶洋洋往床上一躺,背對著我:「幫我揉肩吧。」

  我道:「你這個完全可以讓下人幫忙嘛……」

  認命的伸手幫他揉肩,我想,我也要想個他猜不出來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無泯君說可以了,我便又和他面對面,這次換無泯君來猜。

  「那個是人嗎?」

  「不是。」

  「那個是動物嗎?」

  「……是。」

  「哦,我的坐騎黑穆。」

  「………………」

  「你怎麼就猜出來了!」我略有點崩潰,「這也太快了吧!」

  無泯君淡淡道:「太簡單了,我前面問了你人,你肯定會挑別的,既然是動物,你知道的動物更加少,只有我的坐騎黑穆--太好猜了吧。」

  我無語,道:「那好吧,你要我做什麼?」

  無泯君懶洋洋往床上一躺,道:「替我捶腿吧。」

  我認命的伸手幫無泯君捶腿,錘了一會兒,無泯君說好了,便是我問他,我道:「是人嗎?」

  無泯君道:「不算。」

  不算?!

  我哆哆嗦嗦道:「那……是鬼?」

  無泯君道:「不是。」

  「……不是神鬼一類的?」

  「不是。」

  「是動物?」

  「不是。」

  「花草樹木?」

  「不是。」

  「魚蟲鳥獸?」

  「不是。」

  我無語了:「什麼都不是,那是什麼啊?」

  無泯君道:「你又認輸?」

  我想了想,道:「那個東西,呃,是活著的有生命的嗎?」

  無泯君道:「是。」

  那我就真的猜不出來了,我道:「我認輸,是什麼?」

  無泯君笑了笑,道:「是平陽肚子裡的孩子。」

  我:「……」

  這也太刁鑽了!哪個人想得到啊……

  我道:「說吧,這次要我幫你錘那裡?」

  我真心希望他讓我幫他錘腦袋。

  無泯君卻道:「先跟我去外面。」

  我不解的跟著他去了外面,無泯君左看右看,最終找了塊地方,道:「在這裡挖個坑。」

  我怒道:「徒手讓我挖坑?!」

  無泯君道:「當然不是徒手……你隨便找點東西來挖,然後蓋點草和雪。」

  天空中還飄著鵝毛大雪,我氣不打一處來,道:「就算現在挖,一會兒也蓋被雪給蓋嚴實了。」

  無泯君若有所思道:「那道也是……嗯,你去弄點水來,先挖個小坑。」

  願賭服輸,我只能認命的偷偷摸摸的找了把鏟子,挖出一個小但是很深的坑,然後把荷池裡的水弄了點到這裡來,一開始無泯君在旁邊悠悠閒閒的,最後見我很累,就也來幫忙……我真不知道他弄這個幹什麼……

  弄完這個我便很乏了,想到晚上還要和大臣們瘋瘋癲癲的弄通宵,於是只好先回去房間補眠,無泯君也有點累,便跟著一起,兩人一覺睡到天色微暗,差不多也該是用膳的時間了。

  宮女太監們早已在外面忙碌起來,把東西放去舉辦演習的迎春殿,說起這個迎春殿,頗為奢華,只有迎春節和皇帝大婚之時才用,但因為要容納很多人,所以十分富麗堂皇,十分恢宏,看一眼便知道當初必然花費大量人力物力。

  大臣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攜著妻兒女眷,據無泯君說,以前迎春節對於大臣和皇帝來說,也是讓皇帝看看大臣女兒們得節日,甚至可以讓各家公子和小姐看對眼,總之算是一個隱晦的作用,不過上次經過劉婭之事,這次恐怕沒有人敢來「勾引」我了,我偷偷鬆了口氣。

  時辰一到,我和無泯君率先入內,在頂端坐好--迎春殿特別的地方就在於,原本其他的時候,皇上是要坐在高一點的台階上的,以顯示君王和臣子的不同,表示君王是高高在上的,但這次卻是大家平起平坐,只不過皇帝和皇后一樣坐在最首而已。

  平陽和呂率也來了,就坐在我們下座,另一邊則是太師。

  地上鋪著紅的厚地毯,邊沿上壓著鎏金麒麟香獸,香獸口中噴吐著淡淡的煙縷,像是仙界騰空的霧氣,紅色的厚地毯之上又鋪著青錦舞筵,舞筵的四角上鎮著白玉般的滑石狻猊香爐,一樣輕輕的吐著煙霧。

  整個迎春殿都在香氣的裊繞之中。

  一開始,先是歌姬舞姬上來,踩在青錦舞筵之上,拿著一收貨便精心挑選而後留存至今的碩大的麥穗,跳著舞曲,祝願來年風調雨順,莊稼大豐,黎民不饑不寒,百姓生活安康。

  歌姬舞姬都身材妙曼,宛如成人形的靈蛇,舞姿靈動,一肌一容,盡態極妍,一雙翻雲覆雨手,像是最精妙的機械,按照被規定的角度,做著極優美的動作。偶爾有兩個舞姬朝我這裡看來,秋波暗送,宛若白玉石上投下了燭火的光影,哪怕我是個女人,都為之感歎,偷偷看了一眼無泯君,卻見他神態自若,嘴角噙著一絲淡笑,喝著茶觀賞舞蹈。

  迎春殿中的氣氛在歌舞裡一點點升溫,無泯君雖然看起來還是有點不近人情,但現在我才是皇帝,大家雖然也忌諱皇后,但主要還是看皇帝臉色,見我和顏悅色的,便一點點大膽起來,整個迎春殿中觥籌交錯,雲香鬢影,歡聲笑語碰杯聲不斷。

  太師是三朝元老,我第一杯酒便敬他,道:「太師為我西泱嘔心瀝血,皇天后土共鑒,有太師是西泱之幸,亦是朕之幸啊。」

  滿殿喝彩,太師居然濕了眼眶,豪氣的干了酒,道:「多謝皇上!咳……」

  他身旁的女眷趕緊幫忙拍背,原來是喝太快,嗆著了。

  我哭笑不得,太師尷尬道:「現在老啦,從前……哎,不提了。」

  大家哈哈大笑,氣氛越發的好了起來。

  第二杯我敬何欽:「何將軍為我西泱東征北討,定國安邦,實是忠臣良將!」

  何欽也激動地舉了舉杯,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換得滿殿叫好。

  我把能敬的都給敬了,最終那杯酒是遞到無泯君面前:「最後一杯酒,敬給皇后。」

  沒多說什麼,我直接把酒給喝了,無泯君笑了笑,也將杯中酒給飲盡,而後道:「多謝皇上。」

  他看著我笑,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那些舞姬衝我們這裡拋媚眼,送秋波,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了,因為哪怕他現在在我身子裡,那雙眼睛,也還是他自己的,光華流轉,若說那些舞姬的眼神是火燭之光,那無泯君的眼神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淡薄的月光了,區區火燭,怎可與日月爭輝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的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只能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酒。

  歌舞暫畢,便要用膳,各色食物按著規矩一盤盤端上來,每種食物都是色香味俱全,散發出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味,色澤則鮮明美麗,嘗一口更是叫人滿嘴留香。

  吃了一會兒,大家開始行酒令,鑒於我文化程度不高,我便表示不參加,皇后今日代我「出征」,眾臣子一開始不答應,但見無泯君上陣,便又都表示可以接受。

  無泯君上陣,自然沒的說,這人也委實變態,看他樣子好像不學無術,但武功高強,文化也高,作詩吟對,旁徵博引,簡直是信手拈來。總之,沒一次喝上酒。

  不過本來她若是對不上,就是我來喝酒,所以我有點不滿,暗暗告訴他可以不必這麼爭強好勝,完全可以輸一兩把,我很願意來喝酒的。

  無泯君回我一個白眼。

  用膳完畢,時間已有些晚了,雖然天空有一輪皎月,然而比之整宮滿瓦的雪,月光便顯得稀薄了,整個西泱宮中都點起宮燈,橘色的光亮投在潔白的雪地上,泛起一絲暖意。

  吃過萬,便要放飛浮燈,大家都由下人取出浮燈,然後點燃,我拿著原郁送來的那盞燈,點燃來,周圍都散出松香味,無泯君不喜香味,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捏著鼻子把他自己那盞浮燈也點燃了,他是一盞六角浮燈,燈角處皆有琉璃垂墜,慢慢升起之後,因風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宮中放飛浮燈後,民間便也可以開始放飛浮燈了,於是,只見我們自己的浮燈越飛越高,而宮外無數的燈籠也開始慢慢在漆黑如藍墨的天幕中升起,無數的光亮匯聚於這個夜空,像是無數的小月亮,一齊點亮了有些冰冷的寒夜。

  雪漸漸小了許多,幾乎看不見了,所有人一手手爐一手提著燈籠,在宮中行走,除了後宮是禁地(其實現在也不算,畢竟我一個妃子也沒有,唯一的皇后還在身邊,至於那些公主,早就跑出來一起玩了),還有皇帝皇后寢宮一類太過私密的地方不能去,其餘基本可以走動,當然,最好還是跟著皇帝--這是我看所有人都跟著我,所得出的結論。

  不用說,無泯君也一直在我旁邊,他是皇后,就算行動自由,還是要跟著皇帝,如此一來,那群嘰嘰喳喳的公主也跟著無泯君,反正就是,所有人的都跟著我。

  我走到空曠之地,周圍草木凋零,只有積雪綿延,牆角開出幾支梅花,因天色已暗不甚分明,就算提著燈籠,也看的不是很清楚,我抬頭看了眼漫天浮燈,心緒愉悅,於是笑嘻嘻的放下燈籠,故作正經道:「不知各位可知道一種遊戲麼。」

  大家都一臉疑惑,無泯君則是嘴角抽搐,小聲在我耳畔道:「你最好不要太出格……」

  我不理他,說:「這項遊戲就是——」

  我躬下身子,抓了一捧雪,直接扔在無泯君臉上:「——打雪仗!」

  無泯君臉上的雪一點點掉下來,還有一部分殘留在臉上:「……」

  眾人:「……」

  大家沉默一會兒,然後爆發出劇烈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無泯君二話不說,也抓起一捧雪,毫不猶豫的往我頭上扔,我轉身便跑,結果一轉頭,一捧雪便直接丟在了我臉上,我聽見平陽獨特的笑聲:「哈哈哈,皇兄,讓你欺負皇嫂!」

  我:「……」

  無泯君囂張的大笑:「平陽,做的好!不枉你皇嫂我平日對你這麼好!」

  我:「…………」真不要臉……

  呂率在一旁道:「平陽,不可如此!」

  我欣慰,呂率還是很不錯的。

  呂率接著道:「你有身孕,怎麼好碰那些冰冷的東西?」

  我:「……」

  嗚哇哇,氣死我了……

  我抓起雪,但顧念平陽有身孕,斷然不敢下手,於是往嘮叨著得呂率身上丟去,呂率一個哆嗦。

  平陽背對著我,沒看見我丟了雪進呂率衣服裡,只見他哆嗦,於是不解道:「怎麼了?」

  呂率道:「你皇兄……好像拿雪扔我了。」

  平陽尖叫一聲,我哈哈大笑,看來丟呂率比丟平陽本人還有效。

  笑的正歡,一團雪便準確無誤的扔進了我的嘴裡,我嚇的連忙呸出來,看見是無泯君,他看著我柔媚一笑:「放心,皇上,我從樹枝上摘下來的,雖然髒,但比地上的乾淨,哈哈哈哈。」

  我:「……」

  皇上皇后和公主駙馬率先帶頭扔起來,其他人便也放開膽子玩起來,太師站在旁邊,哭笑不得:「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說罷,轉身就要去角落一個人待著。

  與此同時,四五團雪同時扔中了太師。

  太師:「……」

  太師怒吼:「誰?!」

  大家紛紛大笑,太師撩起袖子加入戰局,一邊碎碎念道:「現在是老了!當初……呃,不提了!」

  然後果斷捧起雪,見誰扔誰,報復大眾。

  劉婭扭扭捏捏的朝我走了過來,無泯君在旁邊,眼尖瞥見了,於是毫不猶豫的朝她扔了個雪球,雪球滾進她衣服裡,劉婭尖叫一聲,道:「誰?!」

  然後她一轉身,便看見賤笑著的無泯君,手裡還握著一團雪球。

  無泯君一點不手軟,手中那團雪球精準地拋中劉婭的正臉。

  劉婭:「……」

  無泯君嗤笑道:「來追我啊。」

  說罷,轉身就跑,劉婭見今日大家這麼暢快,乾脆也尖叫著「你站住!!!」然後捧著雪撒歡追了起來,我無語的跟在兩人後面,就見無泯君轉了個彎,劉婭則按直線追去,然後果斷的掉進了我和無泯君下午準備的水坑裡。

  「啊--!!!」劉婭爆發出一陣尖叫,可惜被淹沒在大家的笑聲中。

  無泯君哈哈大笑,把她拉了上來,然後讓一旁的侍女帶她去換衣服喝姜茶--無泯君早就準備好了,並且他還道:「動作快點哦,我等你~」

  氣的劉婭原本凍白的臉都紅了起來。

  我躲在後面,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那個幾乎是徹夜狂歡的迎春節,整個皇宮都被宮燈映出暖洋洋的橘黃色,天空中飄揚著同樣橘色的浮燈,浮燈越來越多,幾乎蓋住皇宮上方的天空,像火燒一樣的亮眼而美麗,宮外的歡聲笑語似乎都要衝破這厚厚的宮牆,傳入我們之間。

  我出生十六年將近十七年以來,也許是見識太少,也許是之前太苦,但我怎麼想,都覺得這大概是度過的最美好的一個冬天,就像這東源國看不見的鵝毛大雪一樣,飄飄灑灑的,不容置喙而又不動聲色的蓋住了我,讓我的心變得像棉潔的雪一樣,柔軟又透徹。

  大家都玩累了,才紛紛請辭,既疲憊又滿足的回到自己的府邸,我和無泯君也累的夠嗆,兩人笑著等大臣們都回去,這宮中便瞬間又安靜下來。

  細細密密的雪一點點落下來,發不出一點聲息,我和無泯君在黑暗卻泛著橘色光芒的夜晚中對視,兩人周圍都是狼藉卻可愛的雪地。

  浮燈代替了月亮,柔和的光芒不均勻的灑下,鋪在我們周圍的雪上,冰與火在此刻仿若交融一般,綿長而溫柔。

  我和無泯君在空蕩的宮殿裡接了個吻。

  身後光華流轉,落雪成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4:18

  第 26 章

  迎春節的第二天,按著慣例,依舊不需要上朝,我卻醒的有些早。

  昨夜我和他在彼此都清醒無比的情況下接了個吻,雖然吻完之後,兩人就都沉默著回房睡覺了,但有什麼悄然改變了,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看著無泯君,想要回憶我自己為什麼昨晚要和他接吻,但怎麼回想,都無法回想出那時候的心境。

  大概是昨天晚上心情太好?還是因為浮燈和宮燈太多,太亮?要不然就是因為雪細細密密的亂下,才擾亂了我的心緒?

  我拿被子蓋住腦袋,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和無泯君彼此認識這麼久,除了那次喝醉,和那次因為安神水,兩人之間從來沒有任何僭越的舉動,但昨晚那個吻卻那麼自然,雖然只是輕輕一觸便分開,但卻和之前的任何一個吻都不同。

  因為無關喝醉與否,無關藥物與否,那是個結結實實,發自內心的吻。

  我摸了摸嘴唇,一時有點晃神。

  直到無泯君的手伸過來,把我往下一拉,我嚇了一跳,被拉著側著倒在枕頭上,和無泯君面對面的對視著,雖然那就是我自己的臉,但一想到那雙眼睛之後,就是無泯君,我便很不好意思起來。

  我道:「你……你醒了。」

  無泯君抿嘴一笑:「嗯,我不睜著眼睛睡覺的。」

  我:「……」

  結果還是沒什麼改變嘛!一大早醒來就和我抬槓!

  我氣悶道:「我就是隨便問……」

  話還沒說完,無泯君捏著我的下巴,湊過來親了一下。

  我:「……」

  無泯君親了一下立馬分開,我愣愣的看著他,無泯君愁苦地看著我,然後忽然用額頭狠狠的和我撞了一下。

  我痛的差點飆淚,剛剛的什麼氣氛都沒了:「你幹嘛……」

  無泯君也揉了揉腦袋,道:「哎,本來想會不會撞一下又撞回來了。」

  我道:「……那怎麼可能,沒這麼容易啦……」

  無泯君歎了口氣,看著我道:「對著自己的臉實在下不去手……早點換回來就好。」

  我終於聽出無泯君的弦外之音,小聲道:「那就不要下手唄……」

  無泯君笑了起來,道:「等換回來了一定要……嗯,和你行夫妻之禮。」

  我尷尬的縮了縮:「你……提這個幹什麼。」

  無泯君一點不自然也不見,道:「早就成婚過了,不是麼?」

  頓了頓,又道:「既然已經是西泱國的皇后了,便就這樣吧。」

  我道:「什麼?」

  無泯君淡淡道:「就這樣一輩子吧。」

  他還是看著我的,眼裡瞬間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柔和。

  我被這句話和他的眼神弄的措手不及,結結巴巴道:「一,一輩子?」

  無泯君似笑非笑的瞥著我:「不然呢?名分上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

  我正打算辯解「誰說我的心是你的」,無泯君又接著感歎:「可惜暫時沒法完全落實。」

  我:「……」

  無泯君輕輕笑起來,伸手大概想攬過我,但是苦於比我還矮,所以沒辦法,只好將就一下,縮進我懷裡。

  我:「……」

  被他的舉動弄的笑起來,我道:「幹什麼,幼稚不幼稚。」

  無泯君笑道:「現在只能這樣了,將來換回來……」

  他話沒說完,給我長長的留白,我不好意思道:「行了,換回來再說。」

  無泯君笑而不語,沒再說什麼。

  但……我實在覺得,我大概沒法從這樣的眼神裡脫身了。

  我忍不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無泯君瞥我一眼,道:「我什麼時候說喜歡你了?」

  我:「……」

  和離!!!

  無泯君大概見我臉色很臭,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樣問我,我怎麼知道。」

  我說:「怎麼會不知道啊!」

  無泯君說:「那你先告訴我?」

  我說:「我什麼時候說喜歡你了?」

  無泯君:「……」

  我報了仇,心情甚爽,道:「行了,不逗你……嗯,好吧,你說的對,這種事情,的確沒法說出確切的時間。」

  無泯君說:「不,我可以幫你說出具體的時間。」

  我疑惑道:「什麼?」

  無泯君賤笑道:「我們成親的那晚……」

  我:「……」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說:「不對,我也知道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無泯君嘴角微揚,道:「哦?」

  我說:「你來癸水的那天哈哈哈哈哈!」

  無泯君:「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我道:「自然是有關係的,你忘記那日太后拉著你的手說『今日起,你便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嗎?」

  無泯君:「……」

  我和無泯君之間的關係居然就這樣在迎春節定了下來,這真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不過我左想右想,似乎也沒聽到無泯君說什麼「我愛你」或者「我喜歡你」哪怕是「我在乎你」之類的話,雖然無泯君說的話意思差不多,但他說的是轉了幾個彎的……不過我也不能多要求什麼,他好歹還說了什麼,我……我什麼都沒說……

  迎春節一共兩日,雖然第二日也不必上朝,但要陸陸續續開始做事了,畢竟一個迎春節,就可能引發許多事情,比如在鬧市中趁亂打劫或者拐賣小孩子的人,甚至還有縱火殺人的人……雖然比起平常來說,不算太大的事情,但既然不必早朝,我和無泯君便乾脆瞭解一下,督促辦案之人手腳快些。

  但到了傍晚,從邊城傳來了讓人震驚的消息--吳征被殺,原本助他上位的小侯爺忽然病好,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自然讓有多頗多揣測,小侯爺手段一向毒辣,若是他殺了吳征,也不足為奇。

  何況雖然西泱國給了北昌國喘息的時間,但北昌國的人對吳征有太多不滿,戰爭還沒開始就拱手送城,未免太窩囊。北昌國國內起義不斷,整個北昌國一片混亂。

  無泯君剛剛收了別人的城,表示和好,不好插手,按無泯君的意思來說,他似乎很希望可以在這樣的時候趁火打劫,我對他的看法不置可否。

  而就在我們迎春節的那一天,小侯爺殺了吳征,躲在南紋國的吳雍也絲毫沒有消息,整個北昌國皇室除了一個縮在龜殼裡的吳雍,居然無人能夠出面主持正局。

  無泯君聽了之後,表示這個小侯爺顯然不只想當個侯爺,估計要當皇帝是一早便想好的事情,只是那場病來的莫名其妙,所以才有所耽擱。估計他一病醒來,發現自己扶上位的皇帝吳征居然親手送了八座城池給西泱國,所以才惱怒之下殺了對方。

  我也認為小侯爺會取而代之,但具體的我們卻知道的不夠清楚。

  眼下小侯爺也許是殺了吳征,也許是沒殺,但現在新登基的小皇帝是吳旭的兒子,年僅四歲,封小侯爺為攝政王,主管朝政要事。

  小侯爺一夜之間變成了攝政王,可不只是陞官的問題,現在小侯爺是忙著清理朝中對他不滿的人或者其他對他有威脅的人,無泯君認為,一旦平定下來,不說小侯爺會不會攻打西泱,起碼他會想辦法拿回那八座城。

  我問無泯君他有所什麼打算,無泯君衝我淡淡一笑:「到我手上的東西,就別想要回去了。」

  這的確是無泯君的風格,我沒有多驚訝。

  可接下來他無不挑釁的捏了捏我的臉:「你也是。」

  我:「……」

  自迎春節來,無泯君的手腳便越來越不乾淨了……

  *** *** *** *** ***

  無泯君和我開始籌備戰事,同時也在民間尋找能人異士,來幫我們換回身體。

  那些尋來的能人異士,顯然連司徒有晴都比不上,他們甚至不能看出我們是交換了身體的,遑論幫我們換回來了。

  我為此很有些憂愁,無泯君……比我更憂愁。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很無語。

  出乎我和無泯君意料之外的是,兩個意想不到的訪客來了。

  *** *** *** *** ***

  那日天很晴朗,迎春花在風中不疾不徐地開放著,一片一片的黃色照亮了整個西泱皇宮。

  有人拿著一塊令牌呈上來,說是有人求見。

  我一看那令牌,便知道是吳雍,那令牌正是那時候我給吳雍,讓他出去的,這令牌可以出皇宮,但卻無法進入,他現在倒把他當信物了。

  吳雍會來,顯然跟那位小侯爺……不,攝政王有關係,我和無泯君商量了一下,便讓他來御書房。

  我和無泯君在御書房裡等待著,過了一會兒便有人通傳吳雍來了,門被打開,我看見吳雍站在御書房外面,一段時間不見,他也算經歷了許多,從奪嫡之爭,躲去南紋國,最後又聽到哥哥已死,攝政王當政,估計也消瘦了……

  不,消瘦個什麼啊!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吳雍,他現在白白胖胖的,比那時候在西泱皇室裡起碼圓潤了一圈,雖然也不算真的胖,但下巴都圓了一些,以前那種翩翩公子的感覺完全沒有了--雖然實質上以前也是沒有的,但至少表面可以欺騙別人啊,現在一看,完全就是一個長相頗為好看的憨厚老實人而已……

  而且他氣色比以前好多了,紅潤紅潤的,像在臉上放了兩顆新結出的蘋果。

  我見了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吳雍難道是越挫越勇的類型?怎麼看起來這麼精神啊……

  吳雍見我盯著他,有些慌張的行了個禮,我才想起來吳雍一直認為我好男色,哪怕無泯君替我再三證明了……無泯君就坐在我旁邊,見了吳雍這樣,倒是不驚訝,只冷冷的哼了一聲,吳雍擔驚受怕的看了他一眼。

  我道:「平身吧,平身吧。」

  吳雍站起來,道:「多謝皇上。」

  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無泯君道:「誰讓你坐下來的?」

  吳雍立馬站起來,雖然胖了點,但動作還是很靈活。

  我道:「別理他,坐下來。」

  無泯君:「……」

  吳雍坐了下來,道:「皇上,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您肯定知道了,就是關於北昌國內的。」

  我道:「知道,攝政王。」

  吳雍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一點他本該早就露出的愁苦的神色,道:「哎,說來也可惜,那位小侯爺……哎,我還是習慣叫他小侯爺,就這麼叫吧,他和我二哥,就是吳征,是朋友。我對他不是特別瞭解,只知道他很聰明,那時候也是他幫我和二哥把大哥趕下台的。不過小侯爺有點可怕,我對皇帝之位從來沒有興趣,只想好好的活著,便主動拿了錢財去北昌國做起生意來。」

  皇子去另一個國家做商人……吳雍也是奇才。

  他接著道:「我二哥為人比較懦弱,但有小侯爺幫他,也都無事,我每日忙於生意,很久之後才知道二哥把八座城池送給西泱的事情……但我也並不驚訝,因為畢竟小侯爺生病了。可是我二哥死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裡面我們都漏了一個人。」

  無泯君挑了挑眉,對我道:「還記得麼,我說過,有人比我們更想北昌國滅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4:32

  第 27 章

  「那個人就是我二哥,吳旭的妃子之一。」吳雍皺起眉頭,似乎回憶起不愉快的事情,「她是我二哥出外遊玩時遇上的,非常好看,但是家裡很窮苦,我二哥一下就喜歡上她,但我二哥已經有妻子了,所以她只是太子妃中的一個,就算我二哥當了皇帝,她也只是眾多妃嬪中的一個。但她手段非常,而且長的真的很好看很特別,居然勾引了我大哥--其實當初我和我大哥殺掉二哥,就是她暗中幫助的。她自己的說法是,她受不了二哥的無能和冷漠--其實我大哥才是真的無能。我二哥是厲害的,只是太心狠手辣了,若他登基,對我們必然趕盡殺絕,所以我才和大哥聯手。」

  「我大哥登基之後,她就是皇后,但她居然趁小侯爺病重,一邊唆使我大哥拱手送城池給西泱國。不止如此,連北昌國周邊的遊牧的民族,她都唆使我大哥給錢和布匹予他們。我大哥自己沒有主意,小侯爺又奄奄一息,所以才會讓她屢屢得逞。」

  我分外不解:「這麼做,對她究竟有什麼好處?」

  吳雍歎了口氣,道:「沒有好處。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總之小侯爺病好之後,她就心狠手辣的殺了我大哥,自己忽然消失無影無蹤去了。但也因為這樣,小侯爺被冠上了殺了我大哥的名號,整個朝中亂成一團,就連我二哥的孩子,現在的新北帝,都被人說其實小侯爺和我大嫂私通生下的孩子--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小侯爺一直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女孩子……」

  我靜靜聽完,道:「那你現在來告訴朕這麼多秘辛幹什麼?朕是敵國皇帝,難道還能幫你不成?」

  吳雍道:「因為……我想要回去,我覺得事情可能還不止是我知道的這麼簡單。」

  我道:「那你回去啊,你走錯地方了。」

  吳雍道:「不……我現在回去,可能很快就被小侯爺當成是威脅殺了。」

  我無奈道:「你還希望我護送你回去?那也行,到時候直搗黃龍,整個北昌國都是西泱了。」

  無泯君在旁邊笑了笑,道:「不,送他回去吧,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很有趣……嗯,尤其是那個女人。」

  我:「……」

  「吳雍,你可以走了,立馬,馬上。」

  吳雍:「???」

  無泯君大笑,道:「我還覺得那位小侯爺有趣呢,你要不要也吃醋?」

  我怒道:「誰……誰吃醋……小侯爺……我就知道你……」

  好男色。

  最後三個字我沒當著吳雍的面說出來,但想必無泯君可以心領神會。

  無泯君戳了戳我的臉,我拍掉他的手,對吳雍道:「行了,說笑的。這件事我一會兒和太師他們討論一下再說,幹掉小侯爺對我們也沒壞處,至少保住八座城池……」

  吳雍卻搖了搖頭:「我並非是想讓你們護送我,讓你們去,無異於,呃,引狼入室……」

  我:「……」

  「那你來幹嘛的?!」

  吳雍道:「我告訴你們這些,其實都是因為我覺得有些對不住您,西皇。」

  「?」我不解的看著他,他有什麼對不住我的?

  吳雍道:「這個,跟第二件事情有關。」

  我道:「嗯,說罷。」

  吳雍對著外面道:「進來吧。」

  悠……悠……?

  怎麼我想到了一個人……

  我和無泯君對視一眼,無泯君是淡定,我是慌張,千萬不要如我所想,是那個盛安公主啊……

  門被緩緩打開,兩旁的侍衛站在原地,一隻手分開推著門,一個粉衣女子站在中間,臉上蒙著一塊粉色的面紗,腳上蹬著一雙粉色繡花鞋……好粉……

  她緩步走了進來,向我行了個禮:「民女馮悠悠拜見皇上。」

  馮悠悠,封悠……按無泯君的話來說,就是這假名取的也太沒誠意了……

  這聲音的確是她,當年的盛安公主。

  我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一些,道:「平……身……」

  無泯君瞥我一眼,搖頭笑了笑。

  笑什麼笑啊,你現在在我身子裡,不用應付她,當然沒問題啦……

  封悠……還是叫她馮悠悠吧,馮悠悠道:「皇上,您還記得民女嗎?」

  一邊說,她一邊揭下那塊粉色蒙面紗,我心中一緊,因為按照常規來說,這樣戴面紗的一般都是被毀容了,而且原因肯定和我有關……話本裡都是這麼說寫的!

  我緊張的看著她一點點揭下面紗,然後鬆了口氣,還好,封悠一點沒變,若真要說,就是和吳雍一樣,也胖了一些,不過這樣反而還好看了一點……

  不對,吳雍?

  盛安公主怎麼會和吳雍在一起?

  我疑惑的看向吳雍,他卻沒有看我,而是含情脈脈的看著馮悠悠,我不解的看了眼一旁的無泯君,卻見他嘴角噙著笑,一副什麼都瞭然的樣子。

  好像滿場就我一個人窮緊張瞎揣測一樣,我尷尬道:「馮……」

  馮悠悠卻道:「哦,皇上,抱歉,剛剛說錯了,民女應該是,吳馮氏。」

  我:「………………」

  吳馮氏?!

  什麼意思啊,幾個意思啊……

  我錯愕不已--這不就代表盛安和吳雍有一腿了嗎?!

  馮悠悠見我表情如此,垂下眼簾,道:「民女知道,我沒有守住當初的諾言,沒有等到皇上來接我,但,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頓了頓,她道:「其實我原本可以一直隱瞞的,但是我總覺得,既然有機會告訴您,何苦要這樣呢……倒不如說出來,來的痛快。」

  我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茫然的點著頭。

  馮悠悠大概見我沒有惱怒,便放心道:「其實,我和吳雍,認識也不過一個多月,但是,已經成婚半月了。」

  我道:「……」

  吳雍趕緊站起來,也道:「我告訴悠悠,我是北昌國三皇子,並且認識西泱國的西皇和西後時,悠悠才告訴我,原來她就是那個莫名消失的盛安公主……知道我要來找你們,她便執意要跟來,也不顧自己身子不好……」

  我道:「身子不好?」

  吳雍羞澀道:「悠悠她,大抵是有身孕了……」

  馮悠悠羞澀的低下了頭。

  我:「……」

  無泯君依舊似笑非笑。

  我僵硬道:「是……嗎……」

  馮悠悠趕緊道:「皇上,您不要過於悲傷……我離開西泱國之後,獨身去了南紋國,雖然身上有很多錢,但不知道該做什麼,何況我一介女流……好在我對衣服的樣式很有見解,畢竟以前穿的都是極好的……所以我便幫一些布莊畫樣式,直到他也在南紋國開了布莊,我們就這樣相識了……這種事情,真是說不準,雖然民女與皇上,曾是青梅竹馬,但碰上了他,我卻沒法克制了……」

  我:「……哦,哦,我,沒有過於悲傷,你放心……」

  馮悠悠用「我都懂」的眼神看著我,然後看著無泯君,道:「長宜妹妹,今後,皇上就是你一個人的了……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無泯君笑瞇瞇地道:「姐姐,你放心吧。祝你們百年好合。」

  一轉頭,無泯君便面無表情地道:「你什麼時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

  我本來就被馮悠悠和吳雍的事情搞的頭大,無泯君還在旁邊添亂,我懶得理他,對馮悠悠道:「沒錯,朕也祝你們……百年好合。」

  吳雍道:「嗯……多謝皇上。我就是因為知道悠悠跟皇上您的前塵舊事,所以才告訴您這些關於北昌國的事情的。就當是賠禮了。」

  我不說話,心想真是個……敗國子,就為了替馮悠悠道歉,就告訴敵人這麼多事情……不過也不能這麼說,因為事實上我仔細想想,吳雍告訴我們的,除了讓我們能釐清北昌國現在國內事情之外,似乎也沒有太大幫助……

  從頭到尾,他就是在給我們說八卦嘛!

  我無語道:「行了行了,不必如此……」

  無泯君忽然道:「悠悠姐姐,你離開西泱已久,現在要不要……在這裡多住幾日?至於吳雍,我們會送他回北昌國,畢竟他雖然說自己會想辦法,但以他一人之力,很可能遭遇不測。至於你,有了身孕,更不該四處奔波。」

  馮悠悠感動道:「好。」

  吳雍:「……」

  由此,馮悠悠便在偏殿裡住了下來。

  我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4:48

  第 28 章

  無泯君留住馮悠悠,當然是有目的的,說要護送吳雍,更加是有目的的。

  吳雍和馮悠悠來的傍晚,無泯君便讓我把那位出師沒多久又因為八座城池不必打仗而回國的大將軍,何欽給召來了,然後吩咐了他一番。

  這吩咐非常簡單,無非是說北昌國與西泱國是友國,兩國交好,現在北昌國內有奸臣手握重權,擾亂朝綱,作為正義又熱愛和平的友國,我們西泱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必須得插手。而吳雍正好來找我們,表示自己很願意幫忙,所以何欽可以帶著吳雍,以「清君側」的名義攻打北昌國。

  何欽聽後,很鄭重且敬佩的點頭,畢竟如果胡亂出師,名不正言不順,就非常不好,現在有三皇子吳雍在我們這邊,就理所當然了許多。只可憐吳雍,第二天清早就被我們抓去,馮悠悠還笑盈盈的揮著手說:「快去快回~」

  吳雍回不回得來,很大原因要取決於何欽,因為何欽若是打了勝仗,吳雍是小皇帝的叔叔,現在執政的怎麼也該是他,到時候馮悠悠還可以當上王妃……嗯,扯太遠。

  若是何欽輸了,無泯君表示,可以適當以吳雍作為交換條件。

  我:「……」

  沒法阻止,也懶得阻止,這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鬥爭,就算我與吳雍相識,也不能因此而阻止。何況……依照現在這個情況看,小侯爺是內外受敵,有吳雍在手,也許一些人甚至會與何欽合作,只要能把小侯爺趕下台。

  到時候何欽隨時翻臉,不知道又佔下多少城池……

  何欽拎著吳雍走了,我略有擔心,但無泯君卻說,他用何欽,便是因為何欽能贏。之前何欽還沒開打就班師回朝,我不知道何欽的功力如何,但無泯君這麼說,想必也弱不到哪裡去。

  馮悠悠毫無所察,每日在宮中,我有時候想陪她說說話,又礙於身份和怕她誤會,不便去,無泯君看出我的心思,居然自然而然的替我陪馮悠悠說話,兩人還相談甚歡。

  我只能……我只能欣慰了……

  沒多久便傳來何欽首戰告捷的消息,果然如我和無泯君所料,小侯爺在國內十分不得民心,也不得臣心,得知吳雍和何欽的軍隊是一邊的,許多民間組織都暗地幫忙,北昌國邊城城門被打開,何欽攻入城內,對百姓也極好,完全不傷害,也不容許下屬對他們又欺負的行為。

  接下去便順利起來,何欽居然帶著吳雍一路攻到皇城,一邊是小侯爺的死忠軍隊,一邊是何欽和決心推翻小侯爺的軍隊,兩方在皇城僵持不下。

  另外我一邊要關心外邊戰事,一邊還要關心太師。

  太師今年已經七十多,雖然之前精神矍鑠,可也畢竟年紀很大了。入春之後太師身體有點不行了,好幾次都請了病假。但太師一直堅守崗位,完全沒有告老還鄉的意思。

  有這樣的太師,我都替無泯君感到感動,可太師現在連連生病,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差,我便很是不忍,一個老人家,其實原本應該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可就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督促我這個有點不靠譜的皇帝,太師估計是從來無休。

  我把這件事告訴無泯君,無泯君對太師也頗有感情,有些擔心。

  好說歹說,終於讓太師暫時不要來上朝了,安心在家裡養病。

  但太師心裡念念不忘遠在北昌的戰事,所以乾脆我便安排了一個人,每次跟在我和無泯君身邊聽遠方急報,那人一聽完,馬上就要去太師府上匯報,偶爾有失利,我便讓他隱瞞下來,總之便是報喜不報憂。

  太師在府中安心休養,從太師府上回來的御醫表示太師身體略有起色,我稍微放下心來。

  同時,何欽那邊也傳來好消息。

  雖然是好消息,卻有點讓人錯愕。

  因為正式的決戰還沒開始,小侯爺便死了,是讓人暗殺而死,據小侯爺府上下人說,只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

  自然而然的,我和無泯君都想到了那位有點特別的女子,但究竟是不是她,我們不得而知。

  樹倒猢猻散,小侯爺一死,其餘的人便潰不成軍,紛紛被擊退,何欽按照無泯君的指示,沒等那些北昌國的人反應過來,便偷偷攜著吳雍和軍隊,返回了西泱國。

  其餘人紛紛傻眼--吳雍居然被帶回去了。

  這是無泯君的考量,自然也十分的有道理,畢竟何欽雖然幫助了他們,但到底是西泱國的將軍,如真的傻乎乎的待在那裡和他們一起,將來北昌國中人翻臉,何欽深在皇城,哪裡招架的住?

  攜吳雍回來,北昌國的人不僅沒法對何欽做什麼,反而要求著西泱國把吳雍還回去--除吳雍之外,現在基本沒人有資格坐那個攝政王的位置,不然可能小侯爺的下場就是那個人的下場。

  當然,我們表示,留著吳雍也沒什麼用,但何欽好歹辛辛苦苦打了那麼久的仗--雖然其實未必有那麼辛苦,但話總要說滿一點,總之西泱國出了這麼人力物力,就這樣隨隨便便應付實在不行,北昌國表示,願意再多交付兩座城池。

  因為上次皇弟寫信給我,說東源國邊城受北昌國頻頻挑釁,貿易往來也十分不公平,我便趁機表示,希望北昌國能和東源國也交好,並保證不侵擾東源國--其實我覺得有一點苦,北昌國已經夠慘淡了,東源國卻還是被北昌國欺負著……就算現在是修生養息的時間,那也養的太久了……

  我向無泯君表示,可不可以讓北昌國代東源國交納那些貢錢和布匹牛羊金銀,無泯君很爽快的答應了,於是北昌國又多了一樣東西要承擔。

  其實除了吳雍之外,北昌國之所以這麼好說話,也大多是因為見識到了何欽的威猛,他們現在一團混亂,若我們趁火打劫,恐怕也不止是兩座城池的事情。

  我瞧著無泯君就蠢蠢欲動,但我和無泯君換了身體,若要無泯君親征,有諸多不便,何況……我並不喜歡戰爭,能用這樣的手段把北昌國一點點擊倒,好過直接開戰,生靈塗炭。

  無泯君知道我的心思,但並沒有阻止,我覺得他有點改變了,並為此開心而得意。

  何欽凱旋而歸,國內一片喜氣洋洋,就連一直生病的太師,也忽然精神不錯的上朝,我很是高興,太師可是左膀右臂啊。

  下了朝之後,很多人都圍著太師,畢竟他走了一段時間,太師倒是比平常和藹了許多,笑瞇瞇的,像普通的老爺爺。

  等其他人離開之後,太師便表示想和我單獨說說話,我連忙應允。

  和太師走去御花園中,御花園裡有個亭子,周圍花香馥郁芬芳,空氣清朗,現在雖然是春天,但房子外邊還是很冷的,我和太師坐在亭子裡,一人捧著一個手爐,促膝而談。

  太師先開口:「皇上,當年的事情,其實老臣也有錯。」

  我一頭問號,不知道太師說的是哪件事。

  太師道:「當年先皇有那樣的想法,臣明明知道,也想過要阻止,但最終卻是默認……我是三朝大臣,看過先皇當年他們的鬥爭,深知為了爭奪這皇位,會讓兄弟相弒到何種程度,又會讓朝廷和整個天下混亂到什麼地步。」

  我:「……嗯,嗯。」

  他說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和無泯君身上的傷有關?

  大概是覺得我回答的有些敷衍,太師笑了笑,道:「臣知道您還是對當年的事情很介懷……是啊,你哥哥……呵,或許你不願承認他是你哥哥吧,哎,他做的的確太過分了,那時候他還小,卻用那樣狠毒的招數來對付你……」

  我:「……」

  我怎麼覺得,我似乎猜對了?!真的和無泯君身上的傷痕有關係!無泯君的哥哥弄的?可是我從來只知道西泱國的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就是無泯君,就是太子啊!他什麼時候蹦出一個哥哥來的?!

  太師沒看見我一臉的疑惑,而是望著亭子外無雲的天空,道:「哎,大概也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他居然忽然暴斃……那時候把你從密室裡接出來,你渾身是傷,我毫不知情,真是……」

  我見太師竟隱隱要垂淚,趕緊道:「我不怪您,我不怪您,不知者不罪啊……」

  太師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道:「似乎長宜公主嫁過來之後,您的脾性便好了許多……呵,我知道您最恨的還是先皇……他一直都知道你遭受了什麼,卻視若無睹……」

  太師歎了口氣,道:「你們父子關係如此疏遠,也是意料之內,皇上您現在沒有成為一個讓人害怕的暴君,已經是西泱之幸了……不過,恐怕還和長宜公主,略有關係吧。」

  說著,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道:「那時候您攻打東源國,一開始理由充分,可到後面卻似乎是為了殺而殺,我非常擔心……好在,現在您已經沒有那樣嗜殺的感覺了。」

  我道:「是……那時候,腦袋裡不清楚……」

  太師笑了笑:「倒也不能這麼說,終究也還是為了西泱國,只是治理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您現在武功卓絕,可以東征北討,但您打下的土地,卻很少有人真心臣服,但用其他的手段,就並非如此了……好比說上次北昌國,但被他們拱手送上的十座城池的百姓現在對北昌國失望透頂,而您善待他們,他們便甘心歸順,不是嗎?雖然敵國拱手送上土地,只是極小的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也足以讓人明白,想要治理天下,必須要德行和武力兼備啊。這次何欽大勝歸來,卻並非是直接攻打,我們的戰士,傷亡都沒有百人,真是前所未有,多虧了皇上的英明決策啊……」

  我連連點頭道:「太師說的極是……朕以後絕對不會胡亂使用武力的。」

  我在腦中記下太師說的話,打算一會兒複述給無泯君聽。

  太師點點頭:「皇上,您現在已經很好了,這天下,這四國,將來都會是西泱的,您千萬不要再被過去的事情所困擾,束縛了。」

  雖然不知道太師說的「過去的事情」是什麼,但我見太師語調肅穆而哀傷,便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

  太師指了指外面的迎春,道:「這些花,經過了寒冷的冬天,終於在這時候盛放,不就正如皇上您就算經歷了那樣苦痛的過去,今日也一樣在成長嗎……可惜,我是看不到您一統四國的那天了……」

  我不知怎的眼裡落下淚來,連忙也看向他指的那些迎春,迎春花開的比春初時更好了,正是最美麗最繁茂的時候,在御花園中佔據了大片的位置,明晃晃的黃色在風中輕輕的搖曳,像無數被微風吹起的黃色布匹。

  我輕輕拭去眼淚,道:「太師,您這是說什麼……您肯定可以看到這一天的。」

  太師沒有答話。

  我慢慢轉頭,看見他靠在椅背上,雙眼合起,彷彿只是忽然睡著了。

  西泱豐順元年,三朝元老,一代太師,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5:04

  第 29 章

  太師下葬那裡,下了第一場春雨,綿綿細細,在空中連接著,一整天都沒有停歇。

  我哭的雙眼紅腫,從太師死的那一天起,我只要想到這件事,眼淚便會止不住的掉下來,無泯君一直很沉默,他很瞭解我,沒來安慰,說什麼「不要哭了」之類的鬼話。

  太師逝世,滿朝文武慟哭,全國縞素,百姓自發的行為,竟比當初先皇逝世猶勝。

  下葬之日,無泯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我覺得我可以看到那平靜無波的底下,有著怎樣的感情。

  說來也真是讓人無奈,我和無泯君,在自己的父親死亡的時候,都沒有很大的觸動,無泯君更是無動於衷,可太師去世,我卻有一種迷茫的錯愕。

  無泯君在太師墓旁用泥巴東捏西捏,最終捏出了一個有尖角的太師,他把它放在太師墓旁,淡淡道:「那時候太師看起來很生氣,其實很高興。」

  我用袖子偷偷掩住眼睛,不敢在群臣面前又一次嚎啕大哭起來。

  回去的路上,我和無泯君同乘一輦車,我看見無泯君雙手還沾著泥土,想到那濕稠的土地之下埋著太師,便又啜泣起來,無泯君沒有說什麼,輕輕吻去我的眼淚。

  我看向他,他舉起雙手,解釋道:「手上有泥。」

  我撲到他懷裡大哭起來。

  *** *** *** *** ***

  太師下葬之後,便要挑選新的太師,太師的得意門生有好幾個,無泯君比較中意其中的一個叫何晨的,何晨今年五十歲,不算很老,在朝中一直勤勤懇懇,我根本沒心情想這麼多,便按著無泯君的吩咐,讓他做了太師。何晨沒有什麼特點,最大的特點便是眉心有一顆紅痣。

  我以前沒見過他,太師死後才見到他,一見面,便覺得他臉上的紅痣實在讓人印象深刻——那應該是美人痣,硃砂痣……

  太師去世了,要做的事情也越發多起來,我和無泯君每日都處理到很晚,直到大約半個月之後,我才終於有機會和無泯君好好的坐下來談一談。

  我跟他說了那時候太師跟我說的話,就是告訴他應如何當一個好國君的,並說,太師就是希望看到西泱一統四國。

  最後我才跟他說太師之前說的那些話,並問無泯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太師那有點愧疚的話語裡,那所謂的「前塵往事」,到底是指什麼?

  不過雖然問是問了,但我也不大指望無泯君真的告訴我。

  我之前有很多次都有機會知道,也問過無泯君,但無泯君不是轉移話題就是敷衍了事,包括在密室裡,這次他似乎也沒什麼理由一定要告訴我。

  但出乎我意料,無泯君想了一會兒,開口道:「太師想多了,我從來也沒怪過他,相反,我很感謝他。」

  我道:「哦……」

  無泯君道:「你以前不是很好奇,我的傷是哪來的嗎?還有為什麼我對那個密室那麼瞭解……其實,我十歲以前,除了一開始連走路也不會,之後一直生活在那裡。」

  我怎麼樣也沒想到這個可能,瞪大了眼睛:「一直生活在那裡……?」

  難怪他對那裡那麼熟悉,可一直生活在那裡,難道不會瘋掉嗎……

  無泯君道:「至於傷,則是太師口中『我的哥哥』所造成的。他叫……」

  無泯君想了一會兒,道:「他叫無泯君。」

  我更加莫名其妙:「你們兩個都叫無泯君?先皇就這麼不肯好好起名字嗎?」

  無泯君笑了笑,道:「並非如此,而是這世上原本就只能有一個無泯君。」

  我很疑惑:「嗯……你繼續說。」

  「先皇……就是我父皇,他自己當太子的時候,有七個兄弟,彼此之間為了爭奪皇位費盡心思,最後他不得已把其餘的兄弟全部殺了……當然,還有一兩個是其他人自己互相殘害而亡的。我父皇因此下定決心,為了宮中安寧,為了百姓安寧,只要一個太子,並且只能由皇后生下來。我之所以只有姐妹,就是因為其他人若生下男孩……直接由接生嬤嬤掐死。」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為了所謂的大義,做這種不仁之事……」

  無泯君道:「嗯,所以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人算不如天算,我母后好不容易懷孕,結果居然生下了雙胞胎。我哥哥早一點出生,我晚一點,我父皇原本也想把我掐死,但最後決定隱瞞我的存在,如果我哥哥有什麼意外,就再由我替代。所以我和我哥哥的教書太傅以及武功上的師父都是一樣的,可我只能活在密室裡。知道我的存在的,只有我父皇,太師,還有兩位師父。至於我母后,則是因難產而亡……大概兩個孩子,太為難了。」

  「後來我哥哥知道了我的存在,認為我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便在師父來教我功夫的時候跟著。那位師父雖然武功高強,但並沒有武者的心,他認為我哥哥將來是皇帝,所以不僅答應他來,還幫他以留善發明的刑罰對付我,當然,他自己不敢親自動手,只是我掙扎的時候使點力。我父皇也知道,但他沒有阻止,只是我哥哥想用『剪耳』對付我的時候,他阻止了,因為如果我耳朵少了一個,就和我哥哥看起來不一樣了,不一樣的話,怎麼能算是個替身呢?」

  無泯君語氣淡然,連說書先生的語氣都比他抑揚頓挫,我聽著卻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心裡某處也彷彿在被人使勁的扭著,痛的抽經。

  「後來我十歲的時候,把他殺了,那個無泯君死了,我便成了無泯君。因為我比較瘦弱,身上又有傷,父皇便對外宣佈我生病了,休養了一個多月,每天人參靈芝的將養身體,最終和我哥哥一樣。後來我殺了那位教我武功的師父,就用他教我的招式。至於那位教我知識的先生,他其實都沒怎麼來,來的……都是太師。太師對我是最不錯的,至少比那時候知道我的任何人都好。」

  原來無泯君的哥哥不是暴斃,而是無泯君殺的。

  我居然一點不驚訝,甚至暗暗慶幸。

  無泯君攤手道:「故事說完了。」

  我想,這怎麼能算是個故事,如果可以,我倒寧願這是個完完全全虛假的故事。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的左耳,那道傷疤雖然不是很明顯了,但一旦摸著,還是可以感覺到和周邊皮膚格格不入的凸起,無泯君把我的手拉下來,道:「這是什麼臉……都這麼久了,早沒什麼了。」

  我感覺眼裡有點微微的濕,連忙慌張的故作輕鬆道:「你小時候被這樣對待,長大了居然只是這種程度的變態,真是上天垂憐。」

  無泯君笑起來:「嗯,說的是。」

  我看著無泯君,又覺得有點難受,無泯君看了我一眼,閉上眼睛嘟起嘴:「親一個?」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還是覺得這樣的方式略有點欠扁。

  我想了想,最終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

  我以前很想知道無泯君究竟以前發生過什麼,但知道之後,卻寧願自己不知道。

  過去很多被忽略的細節如潮水般湧來,比如他說他躲在橫樑上偷聽別人說話,那是七年前,那時候他十二。還有那次在東源國碰上刺客,他說「你是在懷疑朕的能力嗎,恩哼?朕十歲起……」。

  他從來沒有說過十歲以前的事情。

  還有密室裡那些壞掉的飯菜和囤積著的蠟燭……

  我親完無泯君,他嘴角微微揚了揚,道:「行了,這事情過去這麼久,放在心裡我沒感覺,說出來也沒什麼感覺,你不必想太多……我們現在最該考慮的,是怎麼換回身子來。」

  「嗯。」我點點頭。

  大約十天之後的夜晚,一個小小的身影躍掌乾殿--包子。

  我和無泯君認清是包子後,一手托著它,一手點燃燈,就見包子脖子上掛了一跟繩子,繩子上穿著一個荷包。

  包子指了指自己的荷包:「吱吱吱!」

  我伸手,解開繩子,把荷包拿下來,倒出裡面的東西,卻見是一張紙和兩顆藥丸。

  那張紙上寫著:我找到師父啦,他給了我藥,你們吃吧,記得要只有兩個人在一起,吃了可以換回身體,但只能保持十二個時辰。不過你們可以借此機會,行夫妻之禮。

  落款是司徒有晴。

  我把那張紙給無泯君,自己一手捏著一個藥丸,放在燈下打量,它們混黑混黑的,輕輕嗅一下,便有股撲鼻的苦味,無泯君看完紙,先是把它直接燒掉了,然後湊過來,道:「就是這個?」

  包子挺著胸道:「吱~」

  模樣頗為自得。

  我有點好笑,道:「等一下。」

  我下床去,把旁邊備用的紙筆展開,研好墨,提筆寫了幾個字:多謝,願你師父別再不見了。

  然後把那張紙塞回荷包裡,系到包子脖子上去,包子「吱」了一聲,便悄無聲息的如來時一般潛走。

  無泯君還捏著他那顆藥丸細看著,然後對我說:「現在先別吃,明天讓御膳房帶一隻雞和一隻鴨來,分別餵食。」

  我說:「你怕有毒?」

  無泯君淡淡道:「不是怕,只是小心為好。何況……既然可以換身子,也許雞鴨之間也有效果?」

  我:「……」

  「隨你吧……」我把兩顆藥丸放入瓶中,小心收藏起來。

  第二天無泯君果然讓御膳房送了一隻雞和一隻鴨過來,並且還特別吩咐要了一個木製的籠子,把下人打發走之後,我和無泯君分別走自己的藥上弄了一點分別餵給雞鴨--雞鴨當然是不肯吃的,所以還只能硬塞,我真是……

  喂完之後,迅速的把雞鴨丟進木籠裡,然後我和無泯君便退出去,在外面閒逛,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回掌乾殿,打開木籠子,把雞鴨放出來,發現它們兩個都好好的,而且無語的事情發生了--

  它們兩個都很驚慌,彼此看著對方呱呱亂叫,而且走路方式顯然不對,好似它們都不適應現在所用的身體一樣。

  我哭笑不得:「看來真的有用,而且範圍不限於人。」

  無泯君滿意的點了點頭:「嗯。」

  既然如此,藥就是無毒且有效的了,不知怎的,我心裡覺得有點忐忑,無泯君卻十分高興,手上拿著藥拋來拋去,對我懶洋洋道:「嗯,今晚服藥,洗乾淨等朕。」

  我:「……」

  「洗乾淨你頭,我洗乾淨了,也是你的身子好嗎……」

  無泯君:「……」

  「那我自己好好洗乾淨。」無泯君面有郁色,答道。

  我不好意思的撇過頭,道:「到時候再說吧……」

  無泯君賤賤的笑了笑,剛張嘴欲說什麼,外面便傳來急急忙忙的通報,說是平陽出了事。

  太師去世快兩個月,平陽若是再出事,真是讓人吃不消,我和無泯君連忙趕去公主府,才知道原來是她散步時摔了一跤,而當時呂率因為不小心氣到了平陽,所以被勒令不准跟上來--呂率呆頭呆腦,居然真的沒跟上來,平陽摔跤之時,便直接撲地了。

  太醫還在裡面替平陽治療,呂率在外廳,緊張的臉都皺成一團,無泯君冷冷道:「平陽跟著你來,就沒遇到過什麼好事。」

  無泯君這是遷怒,我攔住他,替他把話說完:「咳,這一定要是最後一次了,若是還有下次……你就陪葬去吧。」

  呂率臉色驟變:「太醫說平陽是不會有事的。」

  我道:「對啊,但是你要陪平陽肚子裡的孩子。」

  無泯君:「……」

  無泯君怒氣頓消,往椅子上一坐,沒一會兒太醫出來,表示大人和小孩都沒事,只是稍微動了胎氣,要稍微調理幾天,並說,平陽現在強烈要求呂率和我們進去。

  進去之後,見平陽臉色略顯蒼白的躺在床上,平陽倒是沒看呂率,而是直接對我道:「皇兄,剛剛你們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我:「……嗯。」

  「不要怪呂率,是我自己鬧脾氣,」平陽難過道,「您可千萬別殺了他啊,孩子若是沒了……以後一定不會有意外的,但是,若真的沒了……還可以再努力,但呂率沒了,那呂率和孩子都不會再有了……」

  我:「……」

  「行了,行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說說他而已。」我安撫道,「你好好休息吧,這回這真要小心,有孩子的人了,還一天到晚生氣。」

  平陽點了點頭。

  平陽沒什麼大礙,呂率也被教訓了一頓,之後平陽主動說想回宮裡來住,我和無泯君想了想,公主府離皇宮不算遠,一會兒就可以到,而宮中可以拿來調養的東西比公主府要好些,御醫也近,於是便答應了。

  平陽和呂率便回了從前他們住的平親殿,而我則拉著無泯君回了掌乾殿。

  等用過晚膳,我和無泯君便遣退下人,兩人在掌乾殿中,服下那藥丸。

  藥丸入口,極為苦澀,我皺著眉頭嚥下,身體便一陣一陣的晃蕩,腦袋裡也暈暈乎乎起來,那感覺頗有點像是醉酒,可意識卻比醉酒時清醒,彷彿只是有人抓著你,在空中左搖右擺,上扔下丟。漸漸的,我克制不住的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意識越發抽離,彷彿它成了有實體的東西,比如一縷輕煙,或者一束泉水,悄無聲息的從我身體中脫開。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對面傳來,我無法睜開眼睛,只能不受控制的被那股吸力吸去,背後也傳來推力,好似一邊有人拽著我,一邊有人推著我,把我送去另一個身體那裡。

  慢慢的,我感覺一切有些塵埃落定的感覺,自己飄忽抽離的意識逐漸平靜下來,並有股暖流源源不絕的匯入自己的意識裡,彷彿它在和這新的身體慢慢契合,兩者重新融為一體。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我感覺自己好了許多,輕輕的睜開眼睛。

  *** *** *** *** ***

  ……這人是誰。

  這人不是平陽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5:19

  第 30 章

  我有點崩潰,就見平陽露出了一個她以前從來沒有露出過的表情。

  有點掙扎和疑惑的開口,我說:「……無泯君?」

  「平陽」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

  我痛苦的抓頭:「你怎麼變成平陽了?」

  問完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假如我成了自己,那也不至於看到的是平陽啊!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是男人的手,而且老繭很多,看得出來練功很勤快……

  我嚥了嚥口水,說:「我是呂率……?」

  無泯君跟我一樣痛苦的點了點頭。

  「怎麼會這樣?!」我抱頭,忽然想到那兩隻被我們讓人送回御膳房的雞鴨……不會是讓平陽和呂率吃了吧?!

  我倒吸一口涼氣,問無泯君:「會不會是雞鴨的問題?」

  無泯君道:「顯然就是……」

  「嗚,當初怎麼沒想到,這藥的威力居然這麼大……」

  無泯君道:「算了,先在這裡坐著吧,一會兒平陽和呂率應該會來找我們。」

  我揣揣不安的點了點頭,而後有些喪氣的坐在床上,道:「怎麼這麼慘,沒回自己身子便算了,居然還變成了另一個男人……」

  無泯君沒有說話。

  我忽然想起什麼,猛然往他那邊看去……

  平陽是個孕婦啊!

  那無泯君……

  嚥了嚥口水,我有點緊張地道:「你,你感覺怎麼樣?」

  無泯君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別問。」

  「……」

  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怎麼這麼想笑……

  咬住嘴唇,我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道:「你千萬別生氣,孕婦是不能生氣的。」

  無泯君:「……」

  過了一段時間,平親殿外傳來急急忙忙的通報,說是皇上皇后忽然雙雙趕來。

  這是十分不合禮且不合理的事情,但皇上要這麼做,誰敢說什麼呢,我和無泯君知道是平陽和呂率來了,便也沒去迎接,由著兩個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他們一進來,我就鬆了口氣,因為打頭的是「雲皎」,而「無泯君」只是有點木訥的跟在後面,一看便知道是平陽上了我的身……咦,這樣有點奇怪啊,難道藥丸被四個人服下之後,便是這樣亂來的嗎……

  果然,一關上殿門,「雲皎」便急急忙忙的衝到我和無泯君身邊來,道:「是皇兄皇嫂嗎?我是平陽!」

  然後指了指身後的無泯君:「他是呂率。」

  我點點頭,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皇嫂。」

  然後指指無泯君:「他是你皇兄。」

  平陽:「……」

  平陽淚奔:「皇兄!你怎麼到我身子上來了!那現在孩子不就在你的肚子裡!」

  我終於破功,笑的趴在了床上。

  無泯君:「……」

  「很好笑嗎。」無泯君用「再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的眼神看著我。

  我吸了口氣,平復一下表情:「沒有,不好笑。」

  無泯君:「嗯。這還差……」

  「不過,皇上,您壯士了!」我噴笑。

  平陽一聽,也暫時忘記麻煩,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呂率:「……」

  無泯君:「……」

  我擦了擦笑出的眼淚,看了眼嘴巴都快合不攏的呂率,忽然想到他原本有個懷孕的妻子,結果現在人家變成了小舅子……何其悲催!

  於是我坐直來,道:「現在應該怎麼辦,我們討論一下吧。」

  無泯君淡淡道:「一共十二個時辰,等一等就過去了。」

  雖然語氣淡淡的,但我幾乎可以感覺到一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了,於是我連忙點頭:「那就等一等吧,只要你忍得住……」

  無泯君:「……」

  平陽和呂率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臉問號,我道:「皇上現在有身孕……」避開無泯君殺人的眼光,我繼續道:「就乾脆住在平親殿裡,呂率今天把奏章偷偷給他來批改,反正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會換回來了。我現在是駙馬,要輕鬆很多,我可以和平陽一起陪著你皇兄,他……需要人照顧。」

  呂率和平陽連連點頭,我又對呂率道:「上朝的時候,你不必說太多,不過大臣們說了什麼,都要記下來,再小的事情都要告訴皇上,至於奏章,全部給皇上,一定要在早朝前半個時辰內帶好批改好的奏章回掌乾殿,不然會被太監發現,雖然他們不敢亂嚼舌根,但宮中眼睛太多,傳出什麼也不大好。」

  呂率道:「好。」

  過了一會兒,他道:「皇后娘娘,您怎麼這麼熟悉這個流程……」

  我:「……」

  無泯君在旁邊懶洋洋的,他原本就一副大老爺樣,現在成了個孕婦,更加像個大爺了。

  我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讓呂率和平陽離開,平陽依依不捨道:「皇兄,小心孩子啊!」

  無泯君:「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去喝打胎藥。」

  平陽:「嚶嚶嚶嚶……」

  送走平陽和呂率,我和無泯君有些乏了,便躺下來睡,可這裡任何東西都不是我們所習慣的,尤其是身子。剛剛是可以調戲無泯君,所以我一時忘形,現在冷靜下來,感覺手腳都沒地方放,若是無泯君的身子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呂率的,這多尷尬……

  無泯君大概看出來了,便道:「別想那麼多了,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道:「你呢……?」

  平陽的肚子已經有點大了,像衣服裡塞了個小蹴鞠,無泯君都不好側著身子睡。

  無泯君淡淡道:「還好……」

  他的話有種忽然被打斷的感覺,我起身,道:「怎麼了?」

  無泯君冷靜道:「他……會動。」

  我:「……」

  我小心翼翼道:「可以讓我……摸摸嗎。」

  「不可以。」無泯君毫不猶豫的說。

  「……」

  我不理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雖然隔著衣服,但手中傳來的熱度,和微弱到幾乎感受不出來的跳動,卻結結實實的把我給震撼了。

  「好好玩……」一個不小心,我說出了心裡話。

  無泯君把我的手打掉,略嫌艱難的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愧疚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好玩。」

  無泯君更加不理我了。

  我說:「你別這樣躺著了,不舒服吧,躺回來,我不動了。」

  無泯君道:「算了,睡吧。」

  我見他忽然變得似乎好脾氣起來,有點訝異,道:「不生氣了?」

  無泯君陰測測地道:「反正將來你也要懷孩子。」

  我:「……」

  我很有點不好意思,道:「你想太遠了……」

  接著我氣憤道:「算了,我去找司徒,乾脆讓你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無泯君:「……」

  我看著無泯君的肚子,想,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很多事情都要女子來承受呢?

  比如癸水,比如懷孕,比如生孩子,比如第一次的痛……

  咳,雖然作為一個男人,無泯君已經承受過前兩個了……而我,暫時一個都沒有承受……

  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於是當晚告訴無泯君:「無泯君,如果將來,你真的希望我懷孕……」

  大概見我主動提起「懷孩子」的事情,無泯君很是和顏悅色:「怎麼?」

  「不如我們再想辦法換一下,然後你幫我懷孕?你都有經驗了,肯定好很多的!」我興高采烈的說。

  無泯君笑了笑,道:「雲皎。」

  那笑容也太親切了。

  我:「……」

  「晚點我回到自己的身子上……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裡,讓你懷上……一定。」無泯君笑瞇瞇的說完,然後微微湊過來一點,大概是想親我,但畢竟我是呂率的身子,他到我面前,便堪堪停住,然後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

  我哈哈大笑起來,看來頂著呂率的臉還是頗有好處的嘛。

  不過無泯君這人,什麼事可都做得出來的,於是我訕訕的閉了嘴,不敢再隨意調戲無泯君了,這種調戲與反調戲的戲碼,我總是輸家,這次還是藉著呂率,才勉強平局。

  第二天早上起來,朝食才端上來,無泯君就開始嘔吐,我目測了一下,初步斷定是害喜。

  無泯君略有崩潰,嘔吐完便捏著鼻子靜坐,雙目呆滯,面無表情。

  我於心不忍,拿了點楊梅什麼的給他吃,他歎了口氣,拿起來準備吃,結果一張口,又開始嘔了……

  我和他一樣崩潰,把平陽叫來,問她:「你害喜很厲害?那要怎麼辦?」

  平陽看著氣息奄奄的無泯君,都快哭了,她說:「沒有啊,我不怎麼害喜的,除了太油膩的東西,我都可以吃的!」

  無泯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卻看到他眼中的殺意……

  沒吃朝食沒吃中飯,到下午的時候無泯君情況稍微好點,他終於不再嘔吐,但人也懨懨的,我有點著急,請了御醫過來,御醫表示沒關係,就是要喝點調養的藥。

  無泯君聽到「喝」字,險些嘔到御醫臉上去。

  平陽頂著我的身子跑了過來,看見無泯君依舊如此不適,很是擔心道:「皇兄,你也太不行了!還沒我適應的好……」

  無泯君:「……」

  我覺得他的心裡,一定積攢了很多恨意,一定……希望不要影響到肚子裡的小孩……

  晚上我和無泯君躺在床上,無泯君居然主動跟我說起跟「母親與孩子」有關的事情:「雲皎,你記得你母親麼。」

  我老實地說:「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我很小,小到還沒有完全的記憶的時候,她就被我父皇賜死了。原因好像是因為懷疑她和一個侍衛私通。不過後來發現其實是被人污蔑,但我父皇也沒再管了。」

  無泯君看了我一眼,道:「我也不記得了。」

  「…………」

  他母后是難產而亡的,他記得才恐怖吧……

  無泯君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你們女子十月懷胎,然後至多會折騰個幾天幾夜才能生下孩子,弄不好……還會難產而亡……實在是有點不公平。」

  我感動的要飆淚了,這真的是無泯君嗎???那個自私自利,自以為是,自高自大,從來不顧及別人感受的無泯君嗎?!

  我呆呆的看著他想,原來當母親,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無泯君接著道:「所以,還好我是男人。」

  「………………」

  我去。

  懶得理他,我坐在床邊,過了一會兒,就見呂率背著平陽偷偷飛了過來,大約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換回來,但說實在的,現在情況很混亂,我們都不知道最終誰會變成誰。

  如果再來一次大循環,那就太悲催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我又有了和上次一樣的感受,平陽在大呼小叫:「我感覺好奇怪!」

  我說:「……你上次沒感覺嗎?」

  平陽說:「孕婦嗜睡,我很早就睡了。」

  我:「……」

  總覺得是借口一樣……

  那總被抽離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而強烈,我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著,而後傳來和之前一樣安慰的感覺,知道是換好了,我趕緊環視了一遍,發現沒有自己的臉!

  太好了!!!

  欣喜的站起來轉了個圈,我發現自己真的恢復到了自己身上。

  暌違許久的熟悉感啊……

  緊接著其他人也睜開眼睛,平陽高興的喊道:「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呂率也點點頭。

  只有無泯君,還閉著眼睛。

  我疑惑的靠近他:「你怎麼了?沒事吧……」

  沒有反應。

  我嚇了一跳,道:「無……」

  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無泯君忽然睜開眼睛,直直的看著我,然後伸出手,把我一絆,整個兒的把我橫抱起來。

  平陽害羞道:「皇兄,不用這麼心急如焚吧……」

  無泯君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她,二話不說,熟練的從窗戶飛走,我被他抱著,迷迷糊糊的看著他。

  他身後是墨藍色的天空,繁星點點。

  唔,我覺得我有了預感,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了……

  當夜,一室旖旎。

  第二天,幾個小宮女收拾好了床鋪,端著捲成一團的被子走了,其中一位小宮女偷偷瞥我,笑而不語。我默然的看著她嘴角一顆紅色的媒婆痣,不知道該不該殺人滅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5:38

  第 31 章

  我和無泯君換回身子之後,我終於體會到身為一個女人的痛苦與舒適。

  痛苦不外乎是來癸水一類的,而舒適則是不必早朝,每日只要窩在掌乾殿中,偶爾管理一下後宮月錢分配和事宜。至於批改奏章什麼的,完全不必我操心了,只是有時候我看見無泯君太辛苦,也會習慣性的去幫忙。

  初初換回來的第一天,我覺得稍微有點不適應,還差點去早朝,不過第二天我就完全適應下來,並非常快樂。

  我和無泯君換回來的第二日清早,無泯君先醒過來,由下人伺候著更衣要去早朝,以前都是我離開,無泯君窩在被子裡,這回輪到我半睡半醒瞇著眼睛看他了,等下人先離開了之後,我笑嘻嘻地問他:「遺憾不遺憾?痛苦不痛苦?傷心不傷心?」

  無泯君笑著看了我一眼,道:「懶散慣了,是有些不習慣。」

  我哈哈大笑,剛想說「不過我覺得我已經很習慣了」,無泯君就靠過來,把我拉起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

  無泯君衝我一笑:「不過,還是有福利的。」

  我赧然道:「這算福利嗎……」

  無泯君含笑不語,然後彈了彈我的額頭:「那你還睡得著麼?」

  我:「……誒,好像……睡不著吧……」

  無泯君囂張地大笑,然後轉身出了門。

  我:「……」

  無泯君,你是多幼稚啊!!!你是多看不得別人好啊!!!

  不過,事實證明,若是有機會可以睡懶覺,我還是可以完成這個任務的,是以無泯君走了之後,我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就慢慢睡著了,直到有人捏著我鼻子,我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無泯君的臉。

  我習慣性地一巴掌拍過去,剛好打中無泯君的鼻樑。

  無泯君:「……」

  他痛的快飆淚:「你不可以溫柔一點嗎……」

  我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啦!誰要你捏我鼻子……」

  坐直身子,我湊過去看了看:「沒事吧?」

  無泯君說:「還好……」

  我也睡的差不多了,便剛好叫來下人梳洗更衣,吃朝食的時候,我看到無泯君還在那裡揉鼻子,只好叫他過來:「真的很痛嗎?」

  無泯君說:「要不然你親一口。」

  我:「……」

  我歎了口氣,說:「無泯君,之前你是很女氣,現在你是很嬌氣……這樣下去你會沒救的,真的……」

  無泯君毫不猶豫的靠過來,用嘴巴封住我接下來的話,我被他親的暈暈乎乎的,等他退開之後,基本忘記剛剛還要說什麼了。

  無泯君很賤地衝我挑了挑眉:「繼續說啊,我現在很嬌氣,然後呢,嗯哼?」

  我:「……」

  「你從嬌氣,又變成『讓人生氣』的存在了。」我衝他翻了個白眼,心裡卻有點不好意思,換回來之後,無泯君是顯得興致高昂,做一些親密的舉動也是自然不過,可我卻總覺得不好意思……

  大概是臉皮沒他那麼厚吧……

  下午的時間,無泯君要去御書房,我在掌乾殿裡坐了一會兒,平陽和呂率就來了,平陽說自己太無聊了,我也深有同感,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對勁,畢竟平陽是因為懷孕,而我……總不至於這麼無聊吧……

  平日裡我頂著無泯君的身子,要忙的事情多的數不過來,無泯君也會來幫忙,我們兩個都沒什麼特別閒的感覺,除非有時候無泯君偷懶,躲在掌乾殿裡睡覺或者看書。

  而現在朝中之事完全交給無泯君了,我自己反而覺得無事可做,真是讓人糾結。

  平陽和我坐在一起,兩個人便開始聊八卦,我對內宮之中的事情並不瞭解,只能聽平陽說,沒一會兒平陽便不高興起來:「皇嫂,你今日怎麼都只聽不說呀?往日每次我來找你,你都有很多消息的!」

  我:「……」

  無泯君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說不出任何可以讓人感興趣的八卦,我有點羞愧,只好給平陽說起東源國的事情,這個饒是無泯君也說不了,於是平陽便非常感興趣,我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也漸漸把許多塵封多年的記憶給拾起,自己都覺得有點意思。

  和平陽聊天直到快要吃晚飯,無泯君也回來了,便乾脆留平陽和呂率在這裡吃飯,吃完飯後平陽和呂率離開,我便婉轉地向無泯君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無聊。

  「如果每天都只能待在掌乾殿裡,平陽也不會每日都來,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托著下巴,甚是憂慮。

  無泯君點了點頭:「嗯,那你來幫我?」

  我苦著臉道:「除了這個意外,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嗎……」

  無泯君替我出主意:「練武?」

  「嗯,這個可以……」

  「然後,學女工?」無泯君替我分析,「不瞞你說,我現在都可以繡荷包了,鴛鴦之類的花紋也完全沒有問題。」

  我道:「這也不是特別值得驕傲吧……」

  無泯君說:「然後,你雖然不喜歡舞文弄墨,但一國之後,還是有點文采比較好,若你願意,我可以替你請太傅來。」

  我道:「這個沒什麼必要……也罷,反正沒事做,你讓他來吧。」

  無泯君滿意地摸了摸我的腦袋:「乖。」

  我打掉他的手,道:「哎,做你的皇后居然這麼無聊,早知道……」

  無泯君:「……」

  「咳咳咳,哪怕你當初做了原郁或者吳雍的妻子,也未必會比現在更有趣。」無泯君黑著臉道。

  我:「……」

  我道:「我隨便說說,你不必多想……」

  無泯君道:「哼。」

  我:「……」

  弱智不弱智……

  無泯君第二日就請了太傅來教我唸書,太傅表示非常的不解,因為那次迎春殿上,無泯君頂著我的皮,那叫一個驚采絕艷,文采斐然,哪裡看起來會像半個文盲,我只好表示,其實那時候都是無泯君在我身後教我。

  太傅表示,好吧,他會努力的。

  我在東源國時幾乎沒有唸書,也就是識字沒有困難而已,然後最通俗的詩詞會兩句,其他便一點不懂,因此,太傅教我也教的分外吃力,到了夜晚,我捧著書本,點著油燈,默默地背誦詩經,結果怎麼背也背部下來,無泯君本在一旁批改奏折,最終還是走到我身邊來,把詩經給抽掉,道:「算了,別學了。」

  我道:「你別管我,我總會背下來的。」

  無泯君道:「其實讓你學這個,是怕你無聊,若是為了學這個,真正挑燈夜讀,便沒有必要了。有的人天生便適合學文,有人天生適合學武,何況,你學習的最好年紀已經過去。」

  我淚道:「那我只能一直當文盲……」

  無泯君:「……」

  「你識字啊,那些詩詞,背下來和不背,其實沒什麼區別,你要看話本還不是照看?這宮中迎春節也才一年一次,平日帶那些公主遊園,也不需要文采,其實幾乎沒用的上的地方。」

  我聽著無泯君這麼說,覺得分外有理,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吃驚地望著無泯君:「你在安慰我嗎?」

  無泯君:「……不然呢?」

  我掩面道:「哎,說來說去,我還是不適合學這些。」

  無泯君回他自己那邊去,彎腰提筆寫了兩句話,然後遞給我:「念一念。」

  嗯?難道在考驗我認字認的全不全嗎……

  我看向那張紙,無泯君的字體一如既往的瀟灑而蒼勁。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我慢慢念出,才知道無泯君的意思。

  我忍不住笑起來,道:「這句詩哪裡有道理了,那些不識字的鄉野村民,也還是要為生計發愁啊。因識字而憂慮,怎麼能這麼說。」

  無泯君道:「因為識字之人,便想的更多,即便生計無憂,卻還是總不能滿意,由此生出種種煩惱。」

  我道:「無泯君,你和我換回身子之後,真是變了太多。你以前哪裡會這麼正經的說這樣的話。」

  無泯君淡淡道:「我以前也不會這麼說。」

  我沒搞懂無泯君是什麼意思,捧著那張寫了詩的紙愣了一會兒,等我想明白,他已經繼續在批改奏章了。

  ——其實很好懂,大概就是說,在他之前也用自己身體的時候,也不會好好的勸別人。

  我笑了笑,把那張宣紙平鋪在桌上,欣賞了一會兒,便把詩經放下,走到無泯君身邊去,說:「那,無泯君,你明天讓太傅別來了……我還是繼續練武吧,累了就試著做女工。」

  「嗯。」

  *** *** *** *** ***

  換回來之後,我的日子顯然非常好過,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悠閒的不得了。

  然而大約是上天不喜看我的悠閒,我和無泯君才換回四日,我們都沒預料的事情便忽然發生了——南紋國舉兵攻打西泱,而且這次他們幾乎用盡兵力,足有六十萬大軍,這數字實在讓人目瞪口呆。

  無泯君只考慮了一會兒,便決定親自帶兵出征,他當太子時南征北討,當皇帝以來卻反而沒有帶兵過,當然,原因是我們互換了……這次正好,這樣誇張的戰爭,也一定要陛下親自做才好,一方面鼓舞士氣,一方面無泯君的確有這樣的能力。

  我和無泯君才換回來沒幾天他就要走,我的心裡其實還是有一點點捨不得,但我絕不敢對他說「你要好好的,回來我們就可以怎樣怎樣」之類的話,因為按照話本規律來說,這樣的話無泯君一定會戰死沙場,太不吉利了。

  既然要備戰,無泯君這幾日都沒回掌乾殿,帶著作為副將的何欽和其他幾個副將們整日在想對策,呂率也主動表示要出征,但被無泯君留了下來,無泯君以自己當初輕易打敗他為由,表示呂率如果打仗,平陽很容易守活寡。

  *** *** *** *** ***

  他真的忘記了當初是他和幾個高手侍衛「一起」打敗的呂率嗎?

  不過橫豎是為了平陽,我也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說老實話,這次南紋國攻打西泱國,怎麼看都是不明智而且沒有來由的事情,就算南紋國終於爆發了想要奮起,但也不應該從孤立無援且奄奄一息的北昌國來下手嗎?居然直接挑戰最強大的西泱……真是太讓人覺得奇怪。

  我問無泯君他要帶多少兵嗎,無泯君說三十萬,我嚇了一跳:「這才是南紋國的一半啊。」

  無泯君胸有成竹道:「南紋國一向喜歡虛報兵力……我打探了一番,至多四十萬。」

  而後衝我勾了勾嘴角:「我西泱大好男兒,哪個不是精悍之人?一個頂十個亦沒問題,這次帶三十萬,還是高估他們了。」

  我:「……那你帶四十萬去啊。」

  無泯君拍我的頭:「你可以保持沉默。」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西泱國的後勤部隊先一步離開都城,無泯君他們也即將動身,我把無泯君那套戰甲拿出——當年我聽別人口口相傳,說是西泱國太子無泯君有一套戰神裝,是前朝人留下的,據說刀槍不入,瀟灑非常。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這由魚鱗形狀的小甲片製成,下擺為彎月形,長至小腿,即便一年未拿出,但對盔甲稍加擦拭,便在日光下泛起銀光,亮的刺眼。

  無泯君離開那日,我大清早起來,替他一環環扣好,將銀鎧服服帖帖的替他穿上,最後終於穿好,我站在無泯君面前,支吾道:「你……唔,凱旋!」

  不敢多說,我只好隨便用了一個詞。

  無泯君卻好似一點不緊張,捏了捏我的臉,輕鬆地道:「那是自然……為夫的能力你還信不過?」

  我哭笑不得:「什麼為夫……」

  無泯君衝我挑眉:「親一個?」

  我微微抬頭,閉上眼睛,預想之中的吻卻並未落在唇間,而額頭上卻傳來溫暖的觸感。

  輕輕睜開眼睛,無泯君已經握起一旁的銀槍,他朝殿外走去,日光傾灑,我以前就說過,無泯君很好看,而他穿上戎裝,便不止是好看了。那種散發出來的英氣和豪情,彷彿真的結結實實出現在眼前,在他的眉角間鍍上一層凜冽的光芒。

  我沒法把平日和我開玩笑的無泯君與眼前這個人聯繫在一起,卻並不感覺陌生。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5:52

  第 32 章

  出兵前照例要鼓舞士氣,無泯君登上高台,底下是眾多將士,還有偷偷趕來的士兵,我也躲在城下看著。

  一開始先是何欽他們,每個人都豪氣萬丈,等輪到無泯君,他才剛剛上來,底下便是歡呼一片,無泯君淡淡道:「南紋找死,我西泱將士成全便是。守土復開疆,熱血灑銀槍!」

  底下一片激動,每個人都揮舞著拳頭重複道:「守土復開疆,熱血灑銀槍!」

  那喊聲幾乎震天徹地,讓人備受震撼。

  我抬頭想看一眼無泯君,然而日光太盛,他盔甲反射出的光芒太過刺眼,我實在是看不分明。

  無泯君率領隊伍浩浩蕩蕩離開,我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惆悵。

  *** *** *** *** ***

  「嘻,換回來了?恭喜呀!」

  忽然有人在我身邊帶笑道,那聲音軟軟的,還伴著一聲「吱」,我一聽便知道是司徒有晴。

  轉過身,果然是她,我對身後的暗侍稍微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然後對司徒有晴道:「是啊,還要多虧你。」

  司徒有晴笑瞇瞇道:「沒事啦!」

  我看了看她周圍,道:「你師父呢?」

  司徒有晴臉垮了下來:「師父又不見了……」

  我:「……」

  說真的,我有一點懷疑司徒有晴真的有師傅嗎……

  司徒有晴擺了擺手,道:「不說這個了……我是有事找你的。」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本有點泛黃的書,遞給我道:「你多看看,最好看仔細一點,會有好處的——大大的好處!不看的話,要糟糕!」

  司徒有晴雖然一直有點奇怪,但她說的話每句都是有原因的,我接過書,看到是一本醫藥書,年代似乎很久遠,書頁翻起,還有許多污點。

  「好,我會看的。」我點點頭。

  想了想,我問司徒有晴:「這場戰爭……西泱能贏嗎?」

  司徒有晴想了想,說:「看你!」

  我:「……」

  我道:「我在這裡,離戰場十萬八千里,怎麼看我?」

  司徒有晴道:「大本營!」

  我心中一動,稍微有點明白,便道:「嗯,我知道了,多謝。」

  司徒有晴道:「不必啦……那個,可以借我一點錢嗎。」

  我:「……當然可以。」

  司徒有晴接過錢,不好意思道:「我一直在找師傅,沒錢了……又懶得賺,就剛好賣本書給你,嗯,這本書歸你了!」

  我:「……」

  所以原來目的只是賣書嗎……好婉轉……

  我笑道:「以後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的。」

  指了指包子,我說:「只要你讓包子來。」

  司徒有晴說了聲謝謝,忽然神色一變,道:「師傅在附近!」

  然後我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見了。

  我倒是習慣了,只是身後幾個暗侍大概很驚詫。那幾個暗侍是無泯君派來的,我之前一直不要,但現在無泯君堅持我非要帶幾個不可,說是怕南紋國的人偷偷潛入要對我做什麼。

  可是他自己卻沒有帶一個侍衛……明明對方對付他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我武功也不必他弱好嗎……

  我當時唾棄萬分,但哪怕他走了,我也沒讓暗侍離開。

  哎,就當無泯君難得的體貼好了。

  無泯君走了之後,便由何晨代理朝中之事,我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太大改變,除了每次都要偷聽從戰場上傳來的消息,後來一次被何晨撞破,我尷尬的表示以後不會再來了,但何晨卻說,以後他會自己來報告給我聽。

  何晨非常識相,我非常滿意,於是每次有情報傳來,何晨便會主動派人送信件來——為了避嫌,他是不能入內宮的。

  讓我高興的是,無泯君猜測沒錯,南紋國似乎並沒有他們自己所宣揚的那麼厲害,幾乎是連連敗退,我估摸著無泯君可以比想像中更快回來。

  大概是怕我無聊,平陽乾脆也入宮來陪我,我跟著平陽學了一點女工,繡了一個荷包。

  平陽驚喜的說:「你居然繡了兩隻鴛鴦!挺像的!」

  我謙虛道:「還好,還好。」

  其實我繡的是一隻瑞獸麒麟。

  繡好麒麟的第二日,我還是決定繡兩隻鴛鴦試試,誰知道繡到一半,忽然身體不適,平陽讓人去請太醫來,來的是宮內最好的白太醫,他替我把了脈,而後拈著鬍子道:「恭喜皇后,身懷龍種……可喜可賀!」

  我:「……」

  平陽興高采烈:「太好了,皇嫂,你居然懷孕了!皇兄回來之後,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我還處在錯愕之中,腦袋裡一片昏昏沉沉的,只能點頭道:「啊,是啊……」

  第二日皇后懷孕之事便迅速傳開來,我不知道無泯君身在邊城是否能知道這個消息,我有點希望他知道,又怕他知道了之後,會因此而對他打仗有影響。

  我懷孕了,平陽比我還高興,每日拉著我,吩咐下人燉東西,她自己肚子逐日見大,我看呂率在一旁提心吊膽的,便讓她不必太照顧我。

  平陽道:「我沒關係的,現在胎兒已經穩住了,倒是你,前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要處處小心才是——那些武功,可千萬別再使了。」

  平陽又道:「說起來,如果你生的是女孩,我生的是男孩……」

  我無語道:「嗯,那怎樣?」

  平陽訕訕道:「那也不能結婚呀……」

  我:「……是啊,當然不能!」

  平陽道:「那便是兄妹,如果我生的是女孩,你生的是男孩,那便是姐弟……」

  我:「謝謝你的提醒!我還真不知道!」

  平陽:「……嗯。不用謝。」

  我:「……」

  我低估平陽了,她可是無泯君的妹妹,臉皮怎麼會薄……

  懷孕之後,我心底便暗暗有了個主意,但無泯君未回來,我便也不好動作,只耐心等待。

  白太醫開了許多安胎的藥給我,我則把司徒有晴給我的那本書給看了一遍,一日我趁著空閒,按照那本書上所寫的,問白太醫道:「白太醫,既然安胎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開的方子成分少了點東西?是不是該加一點車前草?」

  白太醫笑了笑,耳邊一顆紅色的痣跟著微微搖晃,道:「並非如此,車前草是懷孕六個月之後才要加入的東西,現在並沒有必要。」

  我道:「哦,是這樣。」

  那以後我就沒怎麼看過司徒給的那本書了,但書裡的內容,卻是牢牢記下來了。

  因為懷孕的緣故,我只能在宮殿裡休息,完全不得出門,我只要一想要出門,便會被白太醫和幾個小宮女攔回去,好像懷孕的人不是我一樣。

  我所能活動的範圍,至多是整個內宮,外朝的事情,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從何晨那裡來的關於前方戰事的事情。

  原本我猜測,最起碼無泯君需要三個月才能回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才一個月,無泯君便回來了,且他回來的居然十分之隱秘——原本按照無泯君的性格來說,既然是大勝而歸,那必然是浩浩蕩蕩昭告四國,最好是在城台上很賤的說:「成全他們了。」

  但他回來的那天,只通知了何晨一個人,兩個人回來見我,略有鬼祟。

  何晨笑容滿面,對我道:「皇上凱旋而歸!」

  無泯君就像戲台上的小生一樣踱步而出,身後跟著一個侍衛,只是無泯君面容冰冷,看我的表情也極度冷淡,還帶著一點嫌棄,好像不認識我,或者我是他仇家一樣。

  而後我發現,我搞錯了一件事。

  無泯君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邊也並不只有何晨和那個侍衛。

  他帶著劉婭。

  我看見劉婭,不免有點疑惑,道:「恭賀皇上凱旋歸來。只是劉姑娘來這裡做什麼?」

  「劉姑娘?」無泯君冷冷道,「恐怕你就要改口了。」

  「改口?」我愣了愣,道,「叫什麼,劉公子嗎?」

  劉婭;「……」

  無泯君:「……」

  「不是。」無泯君道,「該叫皇后了。」

  我:「……」

  「什麼意思?」我莫名其妙,「我叫她皇后?」

  無泯君點點頭,一旁的劉婭則羞澀起來,道:「多謝皇上眷憐。」

  這真是太荒唐了,就在早些時候,無泯君還特意挖了個陷阱讓劉婭掉進去,一身冷水,更早之前,更是親自把劉婭踢進荷池。

  而現在他打完仗回來,卻對我說,要娶劉婭當皇后?

  我忍不住道:「皇上……臣妾只有一事想問。」

  無泯君冷淡道:「問便是。」

  「皇上,您打仗的時候傷到腦子了嗎?」我很陳懇,也很確信。

  無泯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6:10

  第 33 章

  「你不必多說,朕意已決。」無泯君道,「婭兒告訴我,你曾把她踢進荷池,更曾挖了個陷阱給她跳,是不是?你這樣的毒婦,如何有資格成為一國之母?朕不願與你難堪,你自己好自為之,趕緊削髮為尼去,不然若是要我廢後,東源國恐怕整國都要蒙羞了。」

  「皇上,您真體貼。」

  我望著他,想,這真是我所沒想到的,卻又是意料之內的事情。那些事,哪件是我做的?真是太莫名其妙了。但他會這麼做這麼說,怎麼我又覺得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呢?

  婭兒……這稱呼真是太熟悉了,他以前管盛安叫做悠兒,那時候逗我玩,也曾叫我皎兒。

  現在他叫我什麼?

  不,從他進殿以來,他沒有叫過我,只是用「你」來代替。

  我不難過,就是沒法做出話本裡那些女主角故作沒事的微笑。

  我就是望著他,我想多看出一點東西來。

  一旁的何晨大概是有點看不下去,道:「皇上,萬萬不可如此啊,皇后已懷有龍種!削髮為尼或者進入冷宮,都不適合啊!」

  「哦?」無泯君挑了挑眉,露出一點驚訝的樣子,他旁邊的劉婭大概也沒想到此事,有一點忐忑的望了我一眼。

  我說:「皇上,這件事您可以不用在意,但您究竟是怎麼會喜歡上劉公子……劉姑娘?您以前說過,您絕不會喜歡她。」

  無泯君道:「你看她眉間,有一顆美人痣。」

  他不說我還沒發現,劉婭眉心的確有一點很小的硃砂痣……我以前從來沒發現。

  不過,就因為美人痣?

  我說:「太師臉上也有,你怎麼不讓太師當皇后?他的還更大顆。」

  無泯君嗤笑一聲:「你覺得很有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一點意思也沒有。至於懷孕……」

  他閉目思考片刻,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的。」

  我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是你的?那是誰的?太師的?」

  何晨:「……」

  何晨痛哭流涕:「皇上,臣和皇后之間清清白白啊!!!」

  無泯君:「……你閉嘴,哭什麼哭。」

  而後轉向我,道:「我只是隨便這麼一說,我走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這其間你有沒有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當然,現在我也不在乎了。」

  我一點也不想解釋,便道:「那真是謝謝皇上寬宏大量,哪怕臣妾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您的,您都可以接受。」

  無泯君完全沒被我激怒,反而笑起來:「接受?我只說我不在乎,有說我不介意嗎?」

  我來不及問話,無泯君便拍了拍掌,白太醫原來一直在殿外候命,行了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

  無泯君指了指我:「給她開副打胎藥吧。然後打入冷宮。」

  我怔怔的看著無泯君。

  無泯君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道:「要怪,就怪你長的太普通了。也不討人喜歡……我以前是為什麼才會想娶你呢?哎,朕真想回去問問自己。」

  說罷,哈哈大笑三聲,毫不猶豫便轉身而去。

  劉婭衝我得意一笑,道:「皇后……啊不,長宜公主,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當初你踢我那一腳我還記得呢,那冰冷的雪水,我更加記得。你知道嗎,我原本都要嫁給另一個肥頭大耳的紈褲子弟了,我哭了好久,好傷心啊,差點要尋死……後來被救了下來,可沒想到,皇上一回來,便偷偷召見我,說要讓我當皇后……來日方長,當日你對我的,我必要加倍償還……時間多著呢。」

  說罷,保持著那勝利者的微笑,循著無泯君的腳步離開,旁邊何晨和白太醫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見我一直呆在原地,趕緊上來,道:「皇后,您……」

  我道:「你們兩個耳朵有點問題。我已經不是皇后了。」

  何晨老實道:「不是啊……廢後詔書還沒下呢。」

  我:「……」

  裝裝樣子會死嗎?

  我歎了口氣,道:「我自己去冷宮,白太醫,你別給我開藥好不好。」

  白太醫道:「皇后娘娘,這……皇命難違……」

  我擺了擺手:「快去弄藥來吧,省的麻煩。我也不為難你們了。」

  白太醫露出不忍的神色,然後退下,真的去調製打胎藥去了,何晨立在旁邊,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我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比如,我是應該奮起反抗呢,還是嚎啕大哭呢,還是似瘋似狂說我要見無泯君?

  可是好像不管哪一種,都不是所擅長的事情啊……

  而無泯君剛剛所做,卻是他一向所擅長的事情。

  忽然,前面傳來腳步聲,我以為是白太醫,然而抬起頭一看,卻居然是去而復返的無泯君,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我。

  我心中一跳。

  然而他卻說:「還是回答你吧——我戰爭中沒有受傷,別說傷著腦子了,我一個小傷口也沒有。」

  我說:「是麼。」

  我迅速的拈下發中玉簪,握在手中,然後朝無泯君飛擲而去,無泯君躲閃不及,只微微側了個身,臉上被玉簪劃出一道清淺的血痕。

  「那就讓臣妾,給你留道傷吧。」

  *** *** *** *** ***

  無泯君大抵是想殺了我,或者起碼打我一頓,但他忍住了,帶著自己的侍衛重新離開。

  白太醫適時的出現,遞給我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這次他沒有一絲猶豫,更不見可憐,因為他看到了一切,他知道我絕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我端過這碗藥,輕輕嗅了嗅,居然有股似有若無的芳香,而以前的調養胎兒的藥,卻從來是極為苦澀的,良藥苦口,而毒藥卻美味,世間大概都是如此。

  不再猶豫,我一飲而盡,腹中傳來一陣刺痛,而後頭昏目眩,我逐漸失去知覺。

  *** *** *** *** ***

  醒來之後,我發現我自己在一個還算熟悉的地方。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裡曾關過吳雍,也就是冷宮。

  那時候吳雍被關在這裡,可憐兮兮的,我放他出來,他還不肯,那模樣不知道多柔弱,又有點搞笑。

  不過我到底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也會要入住這裡,成為新的主人。

  床鋪雖然有點潮濕陰冷,但好歹算軟綿,我躺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卻沒什麼太大的感覺。懷孕的時候,肚子並沒有大起來,現在也沒有改變,好像從頭到尾,根本什麼都沒有一樣。

  下人很少,只有兩個侍衛和兩個宮女,那兩個侍衛武功不弱,大概是無泯君害怕我施展武功逃脫,所以派了兩個高手,至於兩位宮女,倒沒什麼跟紅頂白的行為,依舊伺候的小心翼翼,她們其中一個便是那個有媒婆痣的小宮女。

  見了她,我有點奇怪,道:「你怎麼跟著來了?」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道:「回皇后娘娘……呃,回娘娘的話,是何太師讓我過來的。他說我一直伺候您,您應該也習慣一點。」

  我道:「你也不是一直伺候我吧……算了,無所謂。」

  小宮女試探著問:「娘娘,您很難過吧?」

  我道:「也還好。」

  小宮女道:「哦……娘娘,您別太難過了。」

  我說:「你先不要說話,我就不那麼難過了。」

  小宮女委委屈屈的閉了嘴,我笑著看了一眼她,站起身來,輕輕推開窗戶。

  已經是晚上了,一輪滿月掛在天間,月明星稀,月光不會有那麼多想法,它很公平,這冷冷清清的冷宮也被眷憐,灑滿了清淺的光彩。

  小宮女站到我身邊來,小心翼翼的問我:「娘娘在想什麼?」

  我過了很久,才說:「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6:50

  第 34 章

  在冷宮裡待了整整一天,我人很虛弱,晚上為了看月亮,又吹了冷風,第二天居然就病倒了,頭昏腦脹的,止不住地咳嗽。

  兩位小宮女都有點擔心,我依著司徒給的醫藥書自己寫了張方子,讓那位臉上沒有痣的小宮女去拿,而那位有紅痣的小姑娘——她叫紅蓮——我讓紅蓮陪著我,紅蓮聲音很好聽,我便讓她唱歌給我聽。

  紅蓮很小就進宮,唱不來什麼歌,只能哼那種曲調很簡單的童謠,我聽著,倒也覺得安逸。

  紅蓮說,這首歌是她姥姥教她唱的,她很想念她姥姥,我說你到了年紀就可以出宮去找姥姥了,紅蓮黯然道,她姥姥已經死了,前幾個月的事情,她那時候想請假出宮,卻因為得罪過內務府的人而不得以出去,連自己姥姥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我安慰了她幾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世界上,大概每個人都有難過到不行的事情。

  紅蓮說:「娘娘,您不難過嗎?」

  我說:「為什麼這麼問?」

  紅蓮道:「娘娘你都沒有哭。」

  我仔細想了想,說:「這件事情我不是太擅長。而且哭了也無濟於事。」

  大概是怕我真出什麼事,紅蓮趁著我迷迷糊糊之際,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便帶著白太醫。另外一位去抓藥的宮女碧雲還沒回來,白太醫替我把了脈,說是受了風寒,加上剛剛喝了打胎藥,身子骨太弱。

  我自己沒什麼特別的想法,送走白太醫之後,便躺在床上等碧雲。碧雲沒一會兒就來了,端著一大碗黑乎乎的藥,紅蓮聞著那個藥味,便受不了的摀住鼻子,道:「這藥怎麼這麼臭。」

  碧雲道:「會嗎?我怎麼不覺得?」

  我說:「是有些臭,沒關係,你們先下去休息吧,伺候我這麼久都沒合眼了。」

  兩人應了,紅蓮更是飛也似的退下。

  大抵是白太醫多嘴,沒多久無泯君居然來了,那時候我正在睡覺,頭很痛,睜不開眼睛,只憑著隱隱約約的感覺,知道是無泯君在身邊。

  他在我身旁站了好一會兒,似有若無的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太淡了,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自己迷糊中產生的幻覺。

  再睜開眼睛,無泯君已經離開,紅蓮和碧雲也來了,對我憂喜摻半的說:「皇上剛剛來過了,讓我們好生伺候著。」

  我說:「哦,那他還蠻有情義嗎。」

  紅蓮小聲道:「皇上說,是省的娘娘你死了東源國又要鬧,現在西泱國剛剛和南紋打完,兵力虛弱,士兵需要休息,東源修身養息這麼久,新帝也長大了,不可掉以輕心。」

  碧雲推搡她一下,責怪道:「事兒怎麼這麼多?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紅蓮吐了吐舌頭,不再說什麼。

  我笑了笑,道:「照這麼說,皇上是連東源國也看不過眼了?是不是等西泱國兵力修養好了,就要解決掉東源——到時候,把我也一起解決掉?」

  碧雲趕緊道:「娘娘,您現在先把身體養好便是,不要想太多了。」

  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紅蓮,道:「不是我想太多,是有人說太多。」

  紅蓮嚇了一跳,磕頭道:「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道:「沒說你故意的。」

  紅蓮微微鬆了口氣,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兩人伺候著我吃了飯,便都退下去,我吃過飯,覺得精神好了一點,便忍著不適下地走了走,倒也勉強可行,就是感覺站不穩。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回床,可腳下一滑,整個人都往後栽倒,原以為會後腦著地,卻有人接住我,一看,竟是無泯君。

  他身後跟著那位侍衛,自己則穿著便服,把我扶正來,道:「你可要小心些,不要打胎沒死,卻自己摔死了。到時候,我怎麼跟東源國交代?」

  我道:「我福大命大,摔不死。」

  無泯君冷笑一聲,道:「那也是,瞧你精神多好,還有力氣頂嘴。」

  我道:「皇上來這裡做什麼?」

  無泯君道:「沒什麼,只是聽說你半死不活,來看看而已。」

  我懶洋洋的往床上一坐,道:「那便多謝皇上了,臣妾好的很,半死不活是沒錯,但好歹有一半活著。」

  無泯君道:「你身強體壯,那是自然——我還想,到時候冊封立後大典,你能來觀賞呢。」

  我道:「皇上,您沒發現一個問題嗎?」

  「什麼?」

  「您口口聲聲說多討厭我,卻一直來找我,像個三歲孩童一般,反覆炫耀自己和劉姑娘之間的事情,好像不見我難過傷心就不滿意一樣……這樣的行為,可真是讓人覺得不同尋常啊。」我望著無泯君,淡淡道。

  無泯君道:「呵,若你真的是這麼想,我只能說,你想太多了。我從來沒有要反覆炫耀的意思——因為我所闡述的,都是事實。」

  我對無泯君招了招手,道:「皇上,臣妾懇請您過來一點。」

  無泯君不解的挑了挑眉,終究是靠近了一點。

  我伸手搖了搖,用鼻子一嗅,道:「皇上身上好香,彷彿是要遮蓋什麼一樣。」

  無泯君臉色大變,道:「你在說什麼?!」

  我瞥見他想要退後,毫不猶豫的站起身,雙手卡住他的脖頸,狠狠使力,而後朝右邊一扭,無泯君的脖子中傳來咯登一聲,而後他雙目圓睜,抽搐了一下,然後死去。

  他身後的侍衛臉色大變,卻不是上來迎戰,而是想往門外跑,我冷笑一聲,袖間抖出兩根銀針,直直射向他。

  早說過我準頭很好,那兩根銀針如同有眼睛一般刺入他的兩大穴位,那侍衛便就此不能動彈。

  那侍衛道:「你……你居然謀殺皇上!!!」

  我笑了笑,踢了踢腳下的屍體,道:「謀殺?殺一個已死——而且還是死了十年的人,算謀殺嗎?嗯?」

  那侍衛結結巴巴道:「你,你肯定是瘋了……」

  我拍了拍他的臉:「演技不錯,但是破綻太多了——若我沒猜錯,你大概是……」

  我瞥了眼他的臉,伸手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那侍衛平淡無奇的長相登時更換為早先作為使者來過西泱的南紋國太傅之子,留良。

  見我揭破他的計謀,留良也乾脆不再演戲,笑瞇瞇道:「真是太精彩了,皇后居然能猜到……不知道皇后可否告訴我,你是如何想到的呢?」

  我看了眼腳下屍體,道:「南紋國有一樣極其珍貴的醫術,叫『養屍』,就是可以把屍體當活人那樣養著,而養屍人則可以操控屍體,讓他們如同活人一般動作講話,只是養屍人不能離屍體太遠,否則便不好控制。因此我認出無泯君其實並非是無泯君之後,就知道,養屍人只能是你這個自從他回來之後,就一直跟著他的侍衛了——無泯君生性多疑,身邊幾乎沒有一直待著的侍衛,憑空多了一個你,我怎麼不會懷疑?」

  留良道:「呵,想不到皇后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還能觀察的這麼細微。」

  我道:「不是細微。」

  只是我以前就以無泯君的身份活著,對他的瞭解,絕不遜於對自己的瞭解。

  「至於這個人嘛……」我道,「恐怕就是無泯君的那位十年前就死了的哥哥吧?無泯君的哥哥對付無泯君用的招數,全部來自你的師傅留善,而唯一掌握養屍之術的人,則是那位常語極,常語極亦是南紋國之人,兩相猜測,就可以知道,操控之人大概便是你了。大概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當年無泯君的哥哥不知怎的和留善有了關係——也許是留善主動出現,教會無泯君的哥哥一些酷刑,而無泯君的哥哥死去之後,你們南紋國的人,便將他的屍體偷偷帶走,進行養屍,這具屍體,居然長大了,而且和無泯君,幾乎一模一樣。」

  留良略帶驚訝的挑眉:「皇后真是博聞強識,居然連常語極也知道。」

  我道:「那倒沒有,只是有人曾經想用『善極』對付我,那時候我便稍微知道了一些而已。」

  留良道:「呵。」

  我繼續說:「真正的無泯君,恐怕還在邊城和你們南紋國作戰……或者說,根本是他單方面虐待你們南紋國,畢竟兩國實力差距,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咳。」

  留良臉色微變,卻還是撐著笑容:「請皇后繼續說吧。」

  「總之,你們一方面攻打西泱,讓無泯君離開,另一方面,則在宮內行動,用一個假的無泯君。」

  留良道:「那麼,皇后您究竟是從哪裡看出來,這無泯君非無泯君呢?」

  我道:「太多原因了,簡直數不過來。」

  二百五,我跟無泯君互換過,是不是他我很難不知道啊!

  好比無泯君對我說「婭兒告訴我,你曾把她踢進荷池,更曾挖了個陷阱給她跳,是不是?」,我都不想說什麼了,這麼弱智的事情,當然只有無泯君自己會做了。如果他真的想要廢了我,根本不必提這樣的事情,依照他的性格,直接做便是了。

  但是我不能這麼跟留良說,便隨意道:「屍體畢竟是屍體,就算和人再像,身上還是會有一股難聞的屍臭味,因此,你幫他用了大量的熏香,可西皇最討厭熏香。」

  雖然,其實,自從安神水那次之後,他就不那麼討厭了……

  留良略帶錯愕道:「居然是這樣的細節……那麼,皇后您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道:「嗯。」

  然後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所以其實你不必佩服我,我做的所有推斷,都是以『皇上不是皇上』為基礎的。那次我用玉簪仍他,發現他臉上破開之後,居然沒有流血,只有死人的血是停止流動的。所以我就確定了。」

  留良道:「即便這樣,在下也還是佩服萬分。」

  我道:「謝謝你啊。」

  而後伸手,毫不猶豫的把他拍暈。

  我把「無泯君」和留良雙雙藏到床底下去,沒一會兒,何太師便急急忙忙的跑來,喘著氣對我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那位皇上,根本是假的!」

  我故作驚訝道:「真的嗎?他剛剛還來了呢,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從窗戶裡逃了出去。」

  何太師氣喘吁吁道:「是啊!邊城戰事並未結束呢!皇上他,皇上他……」

  我道:「皇上怎麼了?」

  何太師道:「皇上甍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7:03

  第 35 章

  我倒吸一口涼氣,站不穩一般往後一坐:「你說……皇上死了?」

  「是啊!」何太師雙眼含淚,「皇上戰死沙場……」

  我雙手顫抖,道:「這怎麼可能……」

  何太師靠近我,道:「皇后不可太過悲傷……」

  我隨手拿起旁邊放在枕頭旁的碗,準確無誤的往何太師眉心一潑,何太師慘叫一聲,一頭栽倒,眉心瞬時蹦出一條紅艷艷還在蠕動的蟲子,同時,他手中一直偷偷握著的同樣的紅色蟲子也掉了下來,兩隻蟲子都掉進了地上的藥汁裡,雙雙掙扎蠕動了一番,而後僵直地死去。

  拍了拍手,我把床底下的留良抓出來,毫不留情的給了他兩巴掌:「還敢裝暈?真不錯啊,我剛剛手還沒拍到你腦袋,你白眼就翻出來了……居然弄出一個連環局。可惜,太假了。」

  留良睜開眼睛,這次倒是真的臉色全變,他道:「你連『控魂』都知道?!」

  我道:「原本不知道的,多虧了有人給我一本書。」

  司徒有晴給我的那本書裡,其實根本沒什麼東西,只寫了南紋國那邊的蠱毒之術,其中一個是養屍術看,還有一個便是控魂。

  控魂之術,義如其名,就是控制別人的魂魄,但被控制的人其實並非完全被控制,平常被控制的人就和常人一樣,只是若控制他的人有所動作,才會被迫說出一些話,做出一些事,記憶也會由之而被篡改。

  而被控制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身上某處會出現紅痣一般的紅點,那都是蠱蟲透過皮膚而露出的痕跡。這種蠱蟲,只能在一個人極度傷心,傷心到想死,或者伴有其他極端情緒的時候才能夠成功進入人體。

  好比何晨,他是在太師死的時候被植入的,而紅蓮則是因為她姥姥的死,劉婭是因為差點嫁給不喜歡的人……至於白太醫,大概也是另有緣由。

  我身邊被種蠱的人有他們四個,這樣才能合作無間——騙我說,我懷孕了。

  其實這是最大的破綻,因為我根本不可能懷孕。

  那夜我和無泯君,什麼也沒做,我癸水來了,兩人什麼都沒做成。第一次我和無泯君大婚的時候,是割破無泯君,也就是我自己的手來隱瞞,但……咳,據說血的氣味是不同的,為此我還特地暗示過那個嬤嬤。估計這事南紋國的人也知道,因此不敢確定我和無泯君究竟有沒有行夫妻之禮——畢竟大婚當天不行禮的夫妻,本身就非常可疑了。而那次紅蓮第二天收拾被褥,估計覺得是我第一次和無泯君行房了,可以行動了,於是南紋國就開始攻打西泱了……

  其實,他們如果晚點行動,那就沒事了……

  可惜他們行動的太早,我的癸水還沒走,我和無泯君什麼都沒發生……我怎麼懷孕……難不成是天人感應嗎……

  一開始我有點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騙我我懷孕了,而且還讓我喝了一個月的藥,那藥我大概查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帶火,會讓人情緒起伏比較大,後來我看到控魂,又看到那個假貨無泯君對我如此,明白了他們是想讓我陷入極度的傷心之中……對一個母親來說,比起被丈夫背叛,其實孩子沒有了,才是對她最大的打擊。

  不過可惜,一步錯,步步錯,他們的計謀我從一開始就識破,我不是太聰明,但因著我和無泯君之前一直換著身子,以及我們其實一直清清白白,所以這最關鍵的兩環他們失敗了,之後的事情,我便很容易看破了。

  而那些所謂的安胎藥,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讓我癸水一直不來,造成懷孕的假象。

  控魂這種蠱蟲,最害怕的是車前草,一種幾乎隨處可見的植物,因此我以此試探了白太醫,又在自己寫的方子裡加入了這種草,果然碧雲沒什麼感覺,但被下蠱了的紅蓮卻感覺很臭……就是因為有蠱蟲作祟。

  何晨不讓我出內宮,就是為了完全封鎖我的消息,讓我不知道無泯君究竟怎麼樣,何晨可以輕易騙我說無泯君回來了,也可以騙我說無泯君死了……

  剛剛留良沒被我拍到腦袋就直接裝昏,為的就是趁亂控制何晨,讓他告訴我無泯君死去之事,希望我沒察覺,而後傷心欲絕,可以直接對我下蠱。

  但……我真是太疑惑了,留良是多沒腦子啊,為什麼蠱蟲都是在那麼顯眼的地方?白太醫倒還好,是在手上,那時候替我把脈我才發現,其他人基本都在臉上,太師和劉婭更是直接在眉心……留良還控制「無泯君」說出劉婭眉心有顆美人痣,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不過,若是司徒有晴沒給我那本書,我也的確不可能知道,更談不上發現此事,也許剛剛就被糊弄了——最多認為白太醫是被買通了而已。

  我道:「你想對我下『控魂』,無非是想利用我欺騙無泯君而已。」

  留良道:「對。若是控制了你,基本上,可以做大部分的事情了,比如偷偷殺掉西皇之類的。」

  「……還要臉不要臉?什麼之類的……殺掉西皇就足夠滿足你們的一切願望了吧。」我無語道,「其實你們幹嘛不直接想辦法對西皇下『控魂』?」

  留良道:「西皇此人我是知道的,他太強了,不管是哪個方面。尤其意志力上,我覺得我沒有能力設局讓他難過到幾乎崩潰,更無法說什麼下蠱了。」

  我害羞地建議道:「你們可以殺掉我試試看。」

  留良道:「我覺得,他應該沒反應吧。」

  我:「……」

  「這麼想死嗎?」我氣得要命,差點對留良痛下殺手。

  冷靜了一會兒,我對留良道:「你現在還有什麼計謀,嗯?一次性拿出來吧,不然我出去把紅蓮,白太醫,劉婭給解決了,就沒事了。我懷疑,現在除了我和一些下人,大家都不知道皇上回來的事情吧?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不斷的得到假消息。」

  留良道:「沒了,這次真沒了。皇后您有貴人相助,我實在是沒料到。」

  我道:「那算了。你給我去牢裡待著吧。」

  說完我才意識到不對勁——無泯君曾給我配備過一對暗侍,可他們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只可能是被留良他們解決了,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對暗侍裡也有人出現狀況,被留良給下了蠱,然後去對無泯君假傳我的情況?無泯君可不知道控魂這東西啊……

  我對留良道:「那群暗侍呢?」

  留良裝傻道:「什麼暗侍?」

  我道:「你再裝傻,我就直接把你殺了,這樣那個蠱也沒人控制了。」

  說完,我愣了愣,道:「對啊,我幹嘛不這麼做?」

  留良:「……」

  留良道:「你不可如此。」

  我道:「我們現在兩國交戰,為何不可如此?」

  留良道:「那個蠱不是我在控制,若你殺了我,無泯君就會被騙了。」

  我道:「你不是說他很強麼,你覺得他會這麼容易被騙?」

  「何況,就算我不殺你,你也不會告訴我。」

  仔細思考了一番,我覺得我還是殺掉留良比較好,但我自小並未完全殺過一個暫時沒有反抗力氣的人,留良武功我觀察了一下,大概是中等左右,比起我是遠遠不如的,但他會蠱毒之術,若我放開他,難不保他又來什麼賤招。

  留良道:「你先別急,我懷疑我們已經成功了。」

  我道:「你們到底打算告訴他什麼?」

  留良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告訴他,你懷孕了,然後又不小心流產了,最後你自殺了……」

  我:「……」

  假如無泯君真的相信了,我覺得他必然會瘋掉,因為無泯君會曉得,那個流產了的孩子,不是他的……這大概是留良他們想不到的,真是,狗屎運啊……

  但無泯君大抵是不會相信的……大抵。

  我把留良結結實實的給拍暈了,拎起來,叫來外面的碧雲和紅蓮,兩人一進來,見滿地狼籍,都嚇了一跳,我伸手抹了一把何晨的臉,手上沾了車前草,直接往紅蓮嘴角拍去,紅蓮尖叫一聲,一個紅色的蠱蟲便跳了出來,而後軟綿綿的死去了。

  碧雲在旁邊目瞪口呆,我道:「一會兒再感歎,總之現在告訴你,原本那個皇上是假的。先幫我收拾一下。」

  碧雲唯唯諾諾的答應了,大概是怕我像紅蓮一樣對付她,我們兩人把幾個人都拉到外面去,沒一會兒何晨醒了,一臉迷糊的望著我們,我對他大致解釋了一下發生了何事,何晨嚇的那張渾厚肥膩的臉都小了一圈,彷彿滿月忽然變成了下弦月,真是格外驚悚。

  而後何晨表示,的確除了他之外,滿朝文武都是知道無泯君還在邊城打仗的,而他只是被篡改記憶,偶爾被操控而已。

  我說:「嗯,我謝謝你了,只是偶爾被操控,真是太棒了。」

  何晨:「……」

  之後我們依次解決了白太醫和劉婭,我把車前草拍到劉婭頭上的時候,稍微用了一點內功,只是稍微,但大抵是因為她太柔弱了,不知怎的居然飛出去了……還飛的挺遠……

  碧雲和何晨:「……」

  哎,大概是上天也看不過去……劉婭清醒的時候想要勾引無泯君,被控制了居然還是這麼個使命,真是讓人氣憤難當。

  我召來劉侍郎,問他劉婭之事,劉侍郎不無擔心的表示,劉婭忽然失蹤,已經好幾日沒回來了。

  我把昏迷中的劉婭拎出來,問劉侍郎是不是這個。

  劉侍郎嚇了一大跳,表示……的確是「這個」。

  我說,是在後花園裡撿到她的,不知道她怎麼來的。

  劉侍郎淚道:「這丫頭,大概還是對皇上……哎……只歎皇后皇上太恩愛,實在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頗帶暗示意味的看了我一眼。

  我點頭道:「嗯,的確沒她的一席之地,哎,她要是如劉侍郎你一般明白那就好了。」

  劉侍郎哭的更凶了:「皇后娘娘您說的是……」

  等把宮中的事情解決完畢,我便跟何晨商量了一番,表示我想要去邊城,讓他派一隊士兵去支援無泯君他們,而我混在其中。

  何晨當然不答應,但我既然都把劍抵在他脖頸上了,何晨便只能說是。

  他若是搖頭,那就是往刀口上送……

  怕留良在宮中又興風作浪,我決定帶上他,並用司徒有晴的藥書裡配了一味喝了之後讓人渾身無力的藥,制了幾十顆丸子,沒事就往留良嘴裡扔兩粒,留良看起來似乎快崩潰了。

  我扮作男兵,偷偷混在軍隊裡,但兵長是知道我身份的,所以我還是以副兵長的身份,這樣比較好和其他人分開睡,也免得被發現,惹得麻煩。至於留良,白天就偷偷藏在武器裡一起拖著走,晚上就被我圈著脖子綁在我營帳的柱子上,反正他渾身無力,也沒法興風作浪。

  *** *** *** *** ***

  他怎麼還沒崩潰,估計意志力跟無泯君不相上下啊……

  這樣一路略微艱苦的去邊城,路上我們所聽到的,莫不是關於邊城戰事的事情,好在都是好消息——當然是好消息了,現在我知道了,南紋國根本沒想從戰爭上贏過西泱,這是一場調虎離山之計,南紋國根本是想控制我。

  估計如果收到留良的訊息,他們就會立刻撤兵。

  不過……我看著身邊奄奄一息的留良,想,可惜他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老天爺是站在我和無泯君這邊的,不然怎麼會提前料到這麼多事,從而讓我和無泯君互換身體呢?

  若是無泯君娶得是別的女子,兩人之間也沒這麼多事情,那他們的計劃幾乎可以算是完美了。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7:19

  第 36 章

  過了大約半個來月,好不容易到了邊城,我板著指頭算了算,我和無泯君已經分開兩個多月了。烽火緊急,他也沒法寫信回來,我更沒法寫信過去,畢竟,他也是榜樣啊,若流露出思念都城的情緒,勢必會影響所有的將士。

  我不想說出來,不過我的確有點想無泯君了。

  我們這一支隊伍才一萬人,對於整場戰爭來說,影響並不大,我們來之後連無泯君的面都沒看到,何欽出來,幫我們分配了一下,我一直對何欽使眼色,奈何他眼睛實在不好,從頭到尾也沒看到我。

  眼下的局勢總體不錯,南紋國是進攻一方,然而他們的士兵已經產生厭戰情緒,接連的攻城失利讓他們信心全失。而南紋和西泱有一部分是幾乎相連的,無泯君這個瘋子,有時候攻推敵人之後,居然會帶領一小股親兵,一直追擊對方到南紋國,好比最近大家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就似乎無泯君上次跑入南紋國的錦城,放了一把火……錦城,聽名字就是好地方,而當天炎熱難當,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整個錦城幾乎都毀了,南紋國士氣一蹶不振,少了一個棲身之處,更是被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巴掌。

  無泯君就是這樣,我說不上贊同他的做法,但也沒立場指責什麼。他是在打仗,雖然手段狠厲了些,但是……我瞄了一眼旁邊的留良,他們南紋國也沒善良到哪裡去啊。何況無泯君是真正的打仗,而南紋國卻是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欺負我一個……呃,弱女子。

  既然是何欽來接待我們,想必無泯君是在自己的營帳裡,我先跟著其他人一起安置好,吃了幾口糧食,便脫下厚重的盔甲,稍微透了一下風。

  哎,來這裡,已經好久沒有洗澡了……

  我在心裡默默盤算,晚一點差不多可以偷偷去無泯君的營帳裡,再告訴他關於留良的事情。

  不過看樣子,無泯君似乎沒什麼不正常的,大概沒相信被控制了的暗侍的話。

  天色漸晚,我等著其他人睡著,自己則閉著眼睛裝睡,兵長知道我的身份,估計也能猜到我想做什麼,於是鼓勵大家快點早睡,養足精神,我覺得這位兵長真是十分的有眼見,身心愉快。

  裝睡了一會兒,我真的累了,不禁合上眼睛,一點點沉入夢鄉……

  忽然,外邊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吶喊,夾雜著炙人的熱氣撲向我們,我猛然驚醒,和周圍的人一起迅速的穿好盔甲,那好自己的武器,出了營帳。

  一出營帳,便見外頭是接天的橘色火光,明亮的刺痛人的雙眼。

  我有點愣,隨便轉頭向旁邊的人問:「怎麼了?」

  那人一邊跑一邊說:「著火啦!」

  我:「……」

  這還用你說……

  我:「什麼被燒了?」

  他說:「不知道!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糧草!」

  我:「……」

  這是哪門子常理……

  我也有點著急,往著火的地方跑去,然而跑到一個地方,便被人攔住,接著有個兵長模樣的人大吼:「皇上這招使的是請君入甕!大家放心,燒的不是糧草!」

  我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就見一隊穿著和我們全然不同的人被押著出來,而後兵長分別召集好自己手下的士兵們,大家全部嚴陣以待,然而那火光並未消失,反而有越燒越大的趨勢。

  兵長吼道:「大家放心!燒的是我們從山上砍下來的木柴,現在敵人正在對岸埋伏,只待他們派來的人發信號就攻來,我們從後面繞過去,攻其不備!」

  大家興奮的說好,接著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兵長居然讓我們每人拿了一大堆帶著油的木頭或者乾草,說是到了對岸,就把那些草放下來,最好往南紋那邊使勁拋。

  大家拿了木頭乾草,靠著身後那鋪天的大火往另一面悄無聲息的走去,另外幾隊則從另一邊繞過去,慢慢的,我們都看到了南紋的士兵,因為是突襲,人並不多,大約有五千人的樣子,而我們自己人更少,我這隊才幾百人,加上另外幾隊,估計也才兩三千人。

  南紋國和西泱國的陣營之間隔著一條及膝深,寬至一米的溪水,我們淌水而過,慢慢接近了南紋士兵。

  忽然傳來我熟悉的聲音,迎著風沉穩地喊道:「西泱將士,丟草,進攻!」

  是無泯君。

  大家都受了鼓舞一般奮起,把那些木頭和乾草盡可能的朝南紋那邊扔去,然後朝著那隊埋伏不成反受伏的南紋士兵衝過去,當然,我也在其中。

  我武功高強,在混戰中保命自然不是問題,但打仗畢竟和普通的打架不同,並非是一對一就行,我不單要保命,還要砍殺南紋士兵,但他們都是武功不及我的人,我下手便很有些猶豫,不過後來我發現,我猶豫一下,便對西泱不好,畢竟如果我早一步殺掉他們,他們就沒機會殺其他人了。

  一路衝鋒陷陣,我舉著兵器的右手有點麻木了,旁邊一個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直跟著我一起殺敵,他沒什麼武功,但臂力不錯,殺人也毫不手軟。

  解決掉一片之後,我稍作喘息,那小伙子居然還有力氣,走過來笑道:「看你細皮嫩肉的,想不到這麼能打!」

  我:「……」

  仔細看清楚,才發現他就是開始對我說「著火啦」的那個人……

  我勉強對他笑了笑,忍不住看了幾眼在馬上殺敵的無泯君,他穿著我曾替他擦拭過的盔甲,舉著一把銀槍,翻挑刺掀,隨隨便便就是解決掉馬上衝過來的人。

  他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很多,雖然單論武功,我們不相上下,但真的說起打仗,果然還是他厲害許多。但我也並不覺得不服氣,反而有點高興。

  而且讓我意外的是,這才五千人,原本以為他不會親自出馬。

  但看來並非如此,而士兵們雖然振奮,卻也沒有太意外,看來無泯君在打仗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親力親為的……也難怪西泱士兵這麼能打了,皇上都在衝鋒陷陣了,自己保家衛國哪能不賣命?

  那小伙子見我看著無泯君,道:「你也很崇拜皇上吧?哎……皇上真是我所見過最英勇威武的男子了,而且一點架子也沒有。」

  英勇威武也就算了……沒有架子?那也太說不過去了……無泯君若是沒當皇帝,也完全可以去當個戲子,必然是當紅小生啊。

  原以為只有五千人,誰知道南紋的後援部隊也慢慢過來,好在西泱的士兵們也接二連三的過來,這兩個國家的接壤之處,便變成了一個越擴越大的戰場。

  我和那小伙子都趁亂休息了一會兒,待得喘好氣,力氣也恢復了一些,便又奮不顧身的衝去殺敵,但這回我不時的往無泯君那邊瞥去,因為兩方人都太多,而在馬上的人卻相對較少,我挺怕無泯君有什麼問題的。

  忽然,無泯君大吼一聲:「撤退!」

  誒,就撤退?

  大家都有點不解,但無泯君說的話既是軍令,又是聖旨,沒有人敢不服從。

  跟著無泯君快速的淌水去了另一邊,南紋士兵以為我們害怕了,興高采烈的嘲諷著追上來,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埋伏一點也沒成功,賠了夫人又折兵之事。

  大家差不多都趟過水之後,從我們的營地裡射出無數的火箭,直直飛向對面南紋國的營地,即便射程不夠,也足以傷害不少南紋士兵。

  我看懂了這一招,大概是剛好柴木在燒,無泯君便事先準備好了弓射手,借火而射。

  而我們當初就拋了許多有油的草木,現在火勢要起來,十分之容易,解決掉追過來的一小撮南紋士兵之後,我們就坐在自己這裡休息,順帶看著對岸燒起來了燃天大火,大家隔著江水都能感覺到那股炙熱的感覺,辟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而後響起無數慘叫,比那些辟啪的燒火聲更驚人,我有點不忍去聽,回頭看去看無泯君,只見他坐於馬上,面無表情,既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毫無對敵人的同情。

  這次我們傷亡極少,而敵國的傷害有多大,我基本可以想像的出來,因此大家都非常開心,沒有人在意敵國不絕的慘叫,因為他們知道,若他們不慘叫,慘叫的也許就是自己了。

  有幾個士兵還有副將他們同何欽一起圍著無泯君,我發現無泯君那個只會奸笑和賤笑的傢伙,居然露出了以前吳雍第一次出場時帶著的那種笑容……怎麼形容來著?對,溫文儒雅……

  而且還親切和藹……

  我:「……」

  太假了吧……

  我覺得,無泯君心底搞不好在想「哈哈哈哈朕就是如此之彪悍,如此之聰慧,如此之未卜先知,怎麼樣,佩服不佩服,高興不高興,崇拜不崇拜——嗯哼?」

  被自己的想像給憋到想笑,過一會兒,我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對岸紅火宛如炸裂開了的晚霞,從空中一路撒至地面,灼燒了在這天地之間的一切。

  這就是戰爭了,和我那時候去行刺無泯君,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也是我第一次完全加入一場戰爭。

  感想是,還好我是無泯君這邊的。

  我旁邊坐著那個小伙子,他躺在草地上,推了推我:「誒,你怎麼不高興啊?」

  我:「我沒有不高興。」

  他:「那你不笑?」

  我:「……」管的還真寬……

  「呵呵。」我笑了笑。

  他:「感覺很假啊。」

  我:「嘿嘿。」

  他:「怪猥瑣的。」

  我:「哈哈哈哈哈,你再說話我就殺了你哦。」

  他:「……」

  「誒,你叫什麼名字啊?」他坐起身子來。

  我懶得多想,隨口道:「天維。」

  他愣了愣,道:「還有人姓天啊,我第一次聽到。我姓甄,叫甄二。」

  「真二……?」我哭笑不得,還真是人如其名。

  甄二哭喪臉道:「不是,因為我姓甄啊,家裡又是老二。」

  我說:「好了,沒有笑你的意思。」

  我其實沒什麼心情和他講話,因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出來打仗,留良可還在營帳裡呢,雖然他被我綁著的,但也不知道現在他恢復力氣了沒有。

  看了眼無泯君,我站起來,打算回自己的營帳裡,甄二也跟著站起來,說:「誒,你不留下多看看皇上?」

  我:「…………」

  「你什麼意思……」我有點無語。

  甄二露出體貼的眼神:「我懂的,放心,我覺得斷袖沒什麼的。何況皇上這樣的男人,你喜歡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我望著他,很久,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終我說:「謝謝你……哦……」

  甄二爽朗的對我說:「沒事!」

  然後他又道:「不過聽說皇上皇后關係挺不錯的,你估計是沒機會啦。」

  我:「……謝謝你……哦。」

  甄二顯然不知道我在謝謝他什麼,有點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事!」

  被甄二弄的哭笑不得,我起身也要回營帳,但最後順勢看了一眼無泯君,卻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出現了兩個黑衣人,在跟無泯君報告著什麼,無泯君皺起眉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那兩個黑衣人,就是我的暗侍!

  我一時激動,對著無泯君的方向大吼道:「無泯君,不要相信他們,他們被控制了,我什麼事請都沒有!」

  剎那,天地肅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7:37

  第 37 章

  無泯君毫不懷疑我,二話不說就直接伸手點了兩個人的穴道,然後一起敲昏過去。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見證著這一系列的變化,在場上萬人,都靜悄悄的,我尷尬的要死,雖然這夜裡烏黑一片,但剛剛那聲音無泯君顯然是認出我了,不止認出我,還很確定那是我,不然也不會那樣對那兩個黑衣人。

  離我最近的是甄二,我都可以聽到他不斷的到抽氣的聲音,他結結巴巴的說:「你……你直呼皇上為……」

  我心想,我還沒叫他卿哥哥呢,早知道剛剛就這麼叫,乾脆把他們給嚇昏,也省的被問的麻煩……

  無泯君站在那兒,看著我,我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變換,最終他只對我說了兩個字:「過來。」

  我一點點挪過去,無泯君大概等不耐煩了,沉著臉自己走了過來,時隔兩個多月再見,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略有忐忑,而無泯君終於走到我面前,靜靜的看著我,他面對著我,以及我我身後的鋪天蓋地的大火,眼中映射出橘色的光芒。

  「我……」我張了張嘴,卻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無泯君卻忽然彎了彎身子,瞬間把我橫抱起來,我嚇了一跳,雙手摟住他脖子。

  當然,比我更受驚嚇的大有人在,我幾乎可以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這位小兄弟提醒我,有功,又受了傷,我帶他去治一下,大家可以繼續在這裡聊聊天,休息一下。」無泯君帶著微笑對大家說。

  「受……傷……?」有人發出小聲的質疑,估計看我生龍活虎的,怎麼也不像受傷了。

  我當然沒受傷,最多就是手上劃了幾道,無泯君視力這麼好啊……

  我正有點感動,無泯君卻笑道:「是啊。」然後拍了拍我的胸口,爽朗道:「看,這裡都腫起來了。」

  眾人:「啊!原來如此……」

  我:「…………………………………………………………」

  旁邊知情的何欽和兵長等人:「……………………………………」

  *** *** *** *** ***

  ……無泯君,你怎麼不去死。

  *** *** *** *** ***

  無泯君抱著我回了他的營帳,其間我的指甲一直狠狠的掐著他的肉,無泯君談笑自若,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回到營帳之後,他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扔到床上。

  我怒道:「你剛剛在幹什麼!!!何欽他們都知道的啊!!!」

  無泯君:「你還敢說!你自己在幹什麼,嗯哼?花木蘭為父從軍,你為夫從軍是吧,嗯哼?宮裡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你就一個人解決,嗯哼?讓人加急送個信過來會怎麼樣,嗯哼——?!」

  我被他說的反而有點膽怯了,於是道:「你別嗯哼了,一會兒鼻孔撐大了不好看……」

  無泯君:「……」

  我趁機說:「誒,你知道宮裡發生了什麼了?」

  無泯君道:「剛剛聽到那兩個暗侍跟我說,你懷孕了,又流產了,因此想不開,自殺了。」

  我說:「你不怕他們說的是真的?」

  無泯君說:「你聽我分析。」

  我點點頭:「好。」

  他冷靜分析:「你敢?」

  我:「……」

  這是哪門子的分析啊?!

  我說:「你也太自信了!」

  無泯君道:「總之顯然暗侍說的大抵不是真話,你又出現,顯然他們是被控制或者被收買……前者的可能性要大的多。連他們被收買,那其他人也很可能了,所以我大概猜到,你在宮裡肯定發生了很多事情了,而你現在能過來,就是解決了。」

  我點點頭:「是啊……我跟你說,情況是這樣的……」

  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無泯君聽,我小心翼翼的瞧著他的臉色,只見他臉上淡淡的,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我稍微放下心來。等我說到我帶著留良過來了的時候,無泯君忽然發問:「你一路上都帶著他?」

  我說:「是啊,他被餵了藥,動彈不得的。」

  無泯君道:「你確定?」

  我說:「對啊。」

  無泯君說:「他現在在哪裡?」

  我說:「被我綁在我床邊的。」

  無泯君道:「你床邊……」

  我道:「你在想什麼?!都跟你說留良毫無力氣,不能動的!」

  無泯君深吸一口氣,忽然走出營帳,沒一會兒回來了,對我道:「不,我沒想什麼,你繼續說。」

  我攤了攤手,道:「沒什麼了,就這麼多。」

  我一直坐在床上,而無泯君坐在床邊,這時候,他忽然靠過來,臉上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我往後退了一點,道:「幹嘛?」

  無泯君說:「我在想一件事情。」

  我不解道:「什麼事情?」

  他說:「如果沒有司徒有晴,或者我們沒有互換過身子,現在會怎樣?」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不過,沒有如果。」他望著我,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而後捏著我的下巴,強勢而蠻不講理的親了上來,我被迫仰面朝向他,原本有點不高興,但卻發現,他沒有閉上眼睛,而是一直盯著我,彷彿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

  我沒有被人這樣看過。

  無論是什麼時候。

  尤其,是這樣好像對什麼都滿不在乎,又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的無泯君。

  我閉上眼睛,雙手環繞上無泯君的脖頸,小心的回吻著他,無泯君的吻卻越發激烈,吮吸來吮吸去攪和來攪和去也就算了,還用咬的,我渾身發軟,一點點掙開,雙唇貼住無泯君的眼瞼,無泯君摟著我的腰,順從的閉上眼睛。

  我的呼吸還很不穩,說:「無泯君,你在害怕?」

  無泯君沒有理我。

  我笑起來:「你在害怕?」

  無泯君一個使力,把我整個人平放在床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卻依舊沒有說話,我還在笑,笑著看著他。

  他什麼都沒說,就是那樣看著我而已,就讓我樂這麼久,我覺得,我是挺沒用的,但,也並不想改正什麼。

  無泯君看著我,忽然也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髒兮兮的,還笑的這麼傻。」

  我有點不好意思:「這一路上顛沛來著,能不髒麼……其實今天我剛到這裡,才洗了個澡呢!就是剛剛打仗……哼,好啊,你要是嫌棄我就……」

  話還沒說完,無泯君已經俯下身子,咬住我的下唇,逼我張開嘴,舌頭輕柔地在唇間輾轉流連,又漸漸向上,柔柔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而後擦過我的鼻樑,眼睛,最終含著我的耳根,偶爾使力,微微摩擦啃咬一下。

  我忍不住喘了幾口氣,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無泯君卻輕車熟路的已經將我的盔甲解開,正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學著他替他解盔甲,他的盔甲是我當初一部分一部分扣上的,如今又由我來一部分一部分弄開,莫非真是天意。

  少了冰冷的盔甲,兩人的身體便貼著了一起,而我那沒著落的手腳,便乾脆全纏著他,手在他背脊上來回摩擦,無泯君雙唇一路下滑,貼著我的脖頸,他微微喘著氣,聲音有點沙啞。

  他說:「是。」

  我腦中一片混沌,萬萬也不知道他忽然說了一句「是」是什麼意思,好半天,胸前感覺一陣冰涼,知道是衣服被他解開,我才忽然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句「是」,興許就是在回答我開始的「你在害怕」。

  愣了一會兒,我看向他:「你剛剛說什麼?」

  可這聲音發出來,卻是我自己都沒料想到的甜膩,好像這句話,是從蜜糖中撈出來的似的。

  我被自己嚇到,連忙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無泯君輕笑一聲,往下吻了吻我的鎖骨,雙手則在我腰間流連,我咬住嘴唇,下意識覺得自己是被欺負了,但有了剛剛的教訓,是決計不敢再開口的。

  可無泯君卻很自覺,說:「我說……我是在害怕。」

  我靜靜的看著他,他撐著手,同樣回望著我,墨黑的雙眸中看似幽靜,卻似乎翻騰著未知的情緒。

  下一刻,他重新吻上我的眼睛:「不會有下次了。」

  頓了頓,他又說:「若再有下次,你就把我甩了。」

  聲音帶著笑意,我卻聽出了別樣的情緒。

  不知怎的,我眼中一陣酸澀,眼淚毫無徵兆的流了出來,無泯君循著淚痕吻干,道:「哭什麼……我亂說的,你想甩,也甩不掉。」

  我閉著眼睛,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胡亂的吻過去,無泯君準確無誤的把自己的唇獻上來,我狠狠的咬了一口,直至感覺有了一絲腥甜味瀰漫開來,再用舌頭輕輕撫摸著傷痕。

  無泯君安靜的承受著,雙手卻不規矩的在我身上四處恣意遊走,我漸漸被他弄的毫無力氣,又一次由主動變被動,任由無泯君的親吻帶著灼熱的溫度從唇間往下游移至鎖骨下方。

  我伸手,像他解開我衣服一般解開他的腰帶,外衣輕易便脫下,他的吻則更加的不規矩起來,我雙手無力,只能拉拉扯扯著替他把中衣解開,手便摸著了他精壯緊實而線條優美的背部,我摸著一道凹槽,覺得頗為性感,於是用指尖輕輕循著痕跡一路摸下,他頓了頓,雙手懲罰似的輕掐了一下我的腰部,吻得更加炙熱,我喘了幾聲,雙手無力的搭在他身上,不敢再亂來。

  忽然,無泯君停住動作,他像是用盡力氣一樣,深吸一口氣,然後對我說:「雲皎……」

  我昏昏沉沉的:「怎麼了……」

  無泯君說:「你第一次,必然會出血……這裡環境太差,不能讓你受這樣的委屈……我們回宮……再……」

  他這段話說的斷斷續續,顯然用盡全部力氣,我雖然覺得有點好笑,心裡卻泛出一陣一陣的暖意,我睜開眼睛,望著他英俊的還帶著微微的難以平復的**的面容,感覺很是滿足。

  我說:「好。」

  無泯君從我身上挪開,僵硬的轉了個身,背對著我坐著,說:「快穿衣服。」

  我的笑容全開在臉上,聲音盡量正經:「嗯。」

  我手腳還有點發軟,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推了推無泯君:「好了……我先出去,你,咳,自己……想辦法……」

  無泯君估計有點小崩潰,他說:「讓人替我從溪邊打盆冷水過來便是。」

  我不知怎的,實在想笑,我說:「怎麼我們一直都不能那個,再這樣下去,恐怕對你不好吧,哈哈哈哈哈。」

  無泯君:「……」

  他目光射過來,我這才想到自身處境,於是訕訕道:「咳,我這就出去……」

  無泯君歎息一聲,無奈的扶住額頭。

  出了營帳,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雙頰,還微微的發著燙,走了幾步,卻一個人也沒見著,再往溪邊走了一段,忽然有人小聲道:「皇后娘娘。」

  我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何欽,他站在不遠處,眼神非常的尷尬:「皇后娘娘,您和皇上……咳,需要什麼?」

  我比他還尷尬,呆呆的說:「他需要一通冷水。」

  何欽:「………………」

  我發現自己說的太直白了,於是更加尷尬,磕磕巴巴的說:「呃,我自己來就行了……」

  何欽道:「不必不必,我剛剛見皇上和皇后進了營帳,就趕以明日可能還有戰為由遣散大家了。我現在就去叫幾個人來便是。」

  我說:「哦,好。」

  何欽轉身要去叫人,可沒一會兒,他又轉過來,分外不好意思地道:「皇后娘娘,您……最好還是整理一下。」

  我愣了愣,走到溪邊,看了看,結果嚇到自己——衣衫雖然挺整潔的,但髮絲全部亂了,幾乎都搭下來,一看便知道是女子,而脖頸處還有幾個像宣誓領地一樣明顯的吻痕。

  我:「……」

  死無泯君……

  我趕緊整理了一番,將衣領拉上了許多,遮住所有痕跡,沒一會兒何欽帶著幾個人端著一大桶冷水進了無泯君的營帳,然後又迅速的出來了,我忽然想到留良,剛剛發生那麼多事情,也不知道他跑沒跑。

  回到自己的營帳裡,我發現留良果然不見了!

  慌張的跑去無泯君的營帳,無泯君背對著我,兩隻手搭在木桶的邊沿,正在泡冷水澡,我對他喊:「無泯君!不好了!留良不見了!」

  無泯君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是我跟何欽說的,讓他把留良好好的關押起來。」

  我鬆了口氣,想到他開始在我們交談的時候出去了一下子,大概就是那時候。

  然後,無泯君緩緩道:「但……你幹嘛這時候跑出來……我好不容易……」

  我:「…………」

  「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繼續冷靜一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7:51

  第 38 章

  來到戰場,我除了是想要把宮中之事告訴無泯君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留良帶過來,好告訴南紋國,他們的計劃已然失敗,且失敗的非常徹底。

  未免其他人起疑,我還是回了自己的營帳,而沒有在無泯君那兒住下。

  甄二第二日來找我,一臉的感歎:「你昨日居然真的和皇上說著話了,皇上還請你去他那裡!哎,真是讓人羨慕……」

  我假笑道:「是啊,呵呵。」

  甄二道:「皇上跟你說了什麼?」

  我道:「也沒什麼,就是要我好好努力,報效國家。」

  甄二睜著大眼睛看我:「那,你有沒有藉機向皇上表達愛意?」

  我:「…………」

  「呃,沒有。」我無語道,「你真的想太多了。」

  甄二道:「行了,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騙我。」

  我:「算了,不說這個了。剛剛皇上召見我,我先走了。」

  甄二點頭:「好。你努力!」

  我:「你指的是什麼方面?」

  甄二衝我眨了眨眼睛:「你懂的~」

  我:「……」

  一大早心情便因甄二而變得十分怪異,一方面他說的的確沒錯,但另一方面他卻是大錯特錯……真是讓人無奈。

  我去了無泯君那兒,留良正軟軟的跪在一旁寫著什麼,見我來了,無泯君道:「過來。」

  我走過去,見留良正在寫信,告訴南紋國的人自己失敗了,讓他們趕緊撤兵。

  「就這麼放了他?」我驚訝萬分,無泯君這回居然這麼好說話。

  無泯君挑眉:「當然不。只是先讓他們撤兵走,至於留良……當然要拿點什麼東西來換。北昌國他們也是看到了的。朕別的東西不要,城池勉強可以收一收。」

  留良:「……」

  我笑道:「留良只是太傅之子,不似當初吳雍,北昌國非常需要他。這回,南紋國未免肯。」

  留良:「……」

  無泯君道:「留良是留善的徒弟,又是南帝的私生子,看南帝怎麼做吧。」

  留良手中的筆瞬時落地,他錯愕的看了一眼無泯君:「你說什麼?」

  無泯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對我說:「南紋撤兵了,我們就快些回去。」

  留良還處於震驚中,見無泯君不理他,更是緊追不放:「西皇,您剛剛說什麼?!我是南帝的私生子?!你憑什麼這麼亂說?!」

  無泯君還是對我說:「算一算時間,平陽和呂率的孩子沒多久也快生了。」

  留良快崩潰了:「西皇!!!您告訴我啊!!!我不是我父親所生?!那我母親是誰?!難道不是如我父親所說,是在我一歲時大病而亡?!如果我父親是南帝,難道我師父就是我母親…………不,這不可能!!!」

  無泯君笑瞇瞇地對我說:「你覺得叫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留良:「…………」

  他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在旁邊看著,萬分無奈,對無泯君道:「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無泯君滿不在乎地道:「當然是假的,我隨便這麼一說,他自己推測出這麼多。」

  我:「…………」

  無泯君又道:「居然把我哥哥的屍體撿去養,真是太無恥了,我父皇若是在天有靈,知道這件事情,恐怕會氣的再活過來一次。」

  我道:「怎麼回事,聽你聲音……你充滿期待?」

  無泯君衝我笑了笑,然後撿起地上留良在寫的東西,看了看,道:「還差點什麼……」

  他坐下來,模仿著留良的筆記寫道:臣受困於西泱,常夢先師,見其垂淚,不知何以。若臣不幸以身殉國,唯望陛下整先師之墳塋,以慰其靈。若臣僥倖歸國,則當親去墓前,願見月下柳影,聽訴三生清怨。

  他滿意地彈了彈宣紙,然後拉著留良的手,畫了個押。

  最後,讓人把留良拉走了。

  我不解道:「你添這個是什麼意思?」

  無泯君道:「剛剛留良說的話你沒注意麼?他說,如果南帝是他父親,那留善就是他母親,足證當年傳言南帝喜愛留善是真的。既然如此,我就以此賭一賭,在這裡寫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勾起南帝對留善的想念,也許看在留良是留善的弟子的分上,真的會救他一救。何況……留良是留善唯一的徒弟,很多東西,大概也只有他會。」

  然後他得意洋洋地指著「月下柳影」四字,道:「柳通留,也是我的一個小手段。」

  我:「……嗯,真聰明。」

  無泯君道:「一般聰明啦。」

  然後折起那張紙,叫來人,要加急送去南紋。

  兩國交兵,不斬使者,那送信之人也並不害怕,接了信便領命而去。

  沒幾天南紋收了信,立刻撤兵,南紋士兵損傷慘重,灰溜溜地退了回去,無泯君作勢要繼續追,轉守為攻,那邊南帝立馬服軟,主動請和,割讓城池五座,當然,也要我們把留良給送回去。

  兩國戰事便算是差不多了,明日差不多就要歸都城了,今夜無泯君非要我陪他一起睡,我左思右想,既然都要回去了,也沒什麼,便答應下來。

  晚上無泯君很是安分,完全沒有亂動,我覺得有點好笑,但也不敢刺激他,但兩個人躺在略硬的床上,都沒什麼睡意。

  忽然,我聽見不尋常的腳步聲,彷彿踏著風而行,我直起身子,微微皺起眉頭,就見無泯君也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半夜三更用輕功飛過來,足見居心叵測,無泯君默不作聲地自自枕下抽出一把我覺得很眼熟的匕首——就是當初被他搶走了的那把。

  那次無泯君初來癸水,我和他也遭遇過一次刺殺,這回在營地裡重新碰上了,而且這次來的人,顯然功力非常不弱。

  我和無泯君慢慢下了床,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心有靈犀地打算學上次一樣,先躲起來再說。

  兩人躲在床腳,皆屏氣不語,漸漸地,那人走了過來,腳步輕緩,身形妙曼,卻是個女子,她一點點走過來,停在我們床前,卻並沒有動作,而是道:「還請西皇出面一見,小女子有事相求,絕無惡意。」

  我和無泯君沒動。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本是北昌國太子妃,吳征是我殺的,吳旭也是我殺的,小侯爺,是被我重傷的。」

  我和無泯君慢慢恢復呼吸,自黑暗中走出,我見太黑,便取出火折子,點了燈。

  那女子長相和身材一樣好,杏眼櫻唇,偏偏眉宇間有分不遜男子的狠厲色彩,她乍見有兩個人出現,愣了愣,看著我道:「這位是……」

  無泯君淡淡道:「兔兒爺,抓來解火的。」

  我:「……」

  那女子:「……」

  就算是不想暴露我的身份,也不要用這麼爛的借口好嗎?!

  無泯君接著道:「說吧,她不礙事的。」

  那女子不再看我,而是對無泯君道:「西皇,此次前來,我有一事相求,只願您……能替我找出北昌國小侯爺。」

  無泯君道:「你總得告訴我原因,先北帝三個兒子被你殺了兩個,整個北昌也流離破碎,現在完全是一盤散沙,你究竟,圖個什麼,嗯?」

  「我圖……北昌國破。」那女子眼裡的仇恨之色更深,彷彿越過我們,看見了什麼讓她痛苦和不快的事情一般。

  無泯君道:「這還用你說?」

  那女子:「……」

  「觀你眉目,不似完全的中原之人。」無泯君點破道。

  那女子點頭:「我本是北昌附近一支遊牧民族的人,北昌國的人,一直喚我們蠻人,我十歲那年,年僅十五歲的吳旭,為了討他父皇的開心,帶領了一支軍隊,將我們全族給滅了,那時候我跟著母親正好去南紋採購衣物,躲過一劫,回去後,只見滿目瘡痍,我的父親和叔叔們被北昌的士兵,用武器給砍的面目全非,我們全族,連一個完整的屍體也找不到……我的嬸嬸阿姨們,甚至……」

  她似乎不願再回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繼而道:「吳旭是有名的討北帝喜歡的,他比吳征吳雍聰明,有膽識,有能力,看起來什麼都好,可這人其實根本沒心。」

  我聽她的描述,也覺得非常之不忍,但聽她說後面一句話,忍不住對小聲無泯君道:「她是在諷刺你嗎?」

  無泯君:「……好像是。」

  我:「……」

  無泯君道:「但我可從來不隨便欺凌弱小,當初打東源,兩方兵力可是差不多的,是你們東源軍心散盡,將士無能……何況,降者不殺……」

  我說:「行了行了,沒人和你翻舊賬,你現在好很多了。」

  無泯君道:「行,我承認,是你的功勞。」

  我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又沒這個意思……」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哪女子還在,於是趕緊閉了嘴,那女子打量了我一眼,對無泯君道:「西皇對這位小兵還頗為上心。」

  無泯君淡淡道:「伺候的好,自然就上心。」

  我:「……」

  那女子:「……」

  那女子咳了一聲,繼續道:「我母親告訴我,一定要復仇,說完之後便自殺了,我一個人苟活下來,改名為中原人的名字,叫胡芙。我學習中原的一切,努力想知道怎麼才能靠近吳旭,我後來知道,他其實很好色,於是便製造了一鈔巧遇,讓他把我當做妻子。我進宮後,暗中謀劃,一邊不讓吳旭起疑,一邊勾引吳征,另外還和小侯爺一起,討論怎麼讓吳征當上皇帝。哦對了,我還要沒事給北帝的藥裡加點東西,讓他死的快點。」

  我:「……」

  聽起來很忙呢……

  她道:「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成功了,並且非常成功,北昌奄奄一息,若非南紋忽然插手,我相信西皇您會毫不猶豫繼續進攻北昌,到時候,北昌哪裡還能佔四國之一的地位?最多也就是和那些周邊小國一樣,苟延殘喘。」

  無泯君道:「這還真的未必。」

  胡芙愣了愣,道:「為什麼?」

  無泯君淡淡道:「皇后不喜歡打仗。」

  我沒有說話。

  胡芙卻忽然露出悲慼的表情:「西皇心狠手辣,並不在吳旭之下,且論手段能力,更超吳旭許多,然而吳旭被我所殺,西皇則因皇后而避免戰爭……這多可笑啊!」

  我想了想,對無泯君說:「她開始真的是在諷刺你。」

  無泯君:「嗯,聽出來了。」

  胡芙道:「大概也是報應……我……在後來,也有了喜歡的人。」

  我忍不住插嘴道:「是誰?該不會是吳雍吧?」

  那也太強了,三個兒子,每個都和她有生與死的感情糾葛。

  無泯君敲了敲我的腦袋:「笨死了,顯然是小侯爺。」

  胡芙慘然一笑,道:「西皇說的沒錯……便是小侯爺。其實我殺了吳旭之後,便打算收手了,可我發現,小侯爺的手段也很厲害,他扶持吳征,那其實和吳旭在位,沒什麼區別,北昌還是可以重新強大起來。但要我殺他,我卻下不了手……所以我只能給他下藥,讓他生病,最後在他病好的時候,殺了吳征,嫁禍給他——我從頭到尾,也沒想真的傷害他。」

  我道:「小侯爺不是有個喜歡的女子麼。」

  胡芙點了點頭:「沒錯,後來那晚我刺殺小侯爺,就是因為我才知道,原來他另有喜歡的人,他還不斷出言刺激我,說我連那女子的一根頭髮絲也比不上……」

  無泯君道:「所以,小侯爺的死訊,是假的?」

  「嗯,他只是被我重傷,大概是他放出假消息的。這樣,朝中反對他的勢力可以暫歇,等北昌危急他再出面,便可以宛如天神一樣,重塑威信了。」胡芙歎了口氣,「可我現在找不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究竟藏去哪裡,只希望西皇能幫助我找到他——畢竟他如果養傷完了,北昌恢復,對西泱也不利吧?」

  無泯君道:「找到他,又怎樣?」

  胡芙道:「我已經想通了,他不喜歡我,我也身負復仇的使命,既然如此,便殺了他。」

  有句詩說,君若無心我便休,這個胡芙顯然並非是尋常女子,她是君若無心我便殺……

  無泯君卻是一笑,道:「我不能承諾一定找到他,不過若找到了,一定通知你。」

  那女子行了個禮,道:「胡芙在此,先謝過西皇了。」

  無泯君淡淡地揮了揮手,那女子便如來時一般,身姿輕巧地離開,我望著她融入黑暗中的身影,歎了口氣,道:「她也不容易……」

  無泯君把我丟上床,道:「別想了,睡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8:02

  第 39 章

  第二日,我們開始回往西泱都城,至於無泯君派了什麼人,多少人,去探查小侯爺之事,我並沒有問,也不想知道。小侯爺和胡芙之間的事情,或者,準確說是胡芙和吳旭之間的事情,和我同無泯君之間的事情有那麼幾分相似,只是我的報仇方式要直接許多,胡芙孤身一人,且長相十分美麗,所以可以走美人計這條路,至於我……算了,不說了。

  這一路上我都被無泯君逼著同他一起住,搞得現在大家都覺得無泯君真的把一位小兵給養起來了,甄二還對我說,恭喜,就是聽說皇后武功不弱,而且是個母老虎,因此要多加小心,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他個頭。

  我真是……哭笑不得。

  也是在這裡,我才知道,「皇后威武,皇后彪悍」已經傳遍民間,無泯君所作的那些事情,無一例外全部算在了我雲皎的頭上,坊間流傳,不可一世的西皇被皇后馴的服服帖帖的。

  我問甄二,怎麼個服帖法?

  甄二對我神秘莫測一笑,說:「你知道有段時間,大臣們想讓皇上選妃嗎?」

  我說:「知道呀,怎麼了?」

  甄二說:「據說聽到這樣的事情之後,皇上高興的在掌乾殿之中大笑了許久,而皇后卻黑著臉,黑了好幾天。」

  我:「……」

  對,沒錯,因為那時候我幸災樂禍,所以笑了很久,而無泯君要處理那些女子名單,也的確很很不耐煩。

  甄二繼續說:「你知道劉侍郎家的劉婭嗎?」

  我點頭:「知道知道。」

  「據說她約好和皇上深夜私會,誰知道皇后居然趕來了,一腳把她踢進了荷池裡,皇上什麼都不敢說!後來迎春節,皇后還特意把劉婭弄進坑裡呢!」甄二瞪大了眼睛,彷彿如他親眼所見一般,繪聲繪色地描述,「那麼冷的天啊!那麼冰的水啊!聽說下人送來姜茶,皇后都不肯給劉婭喝呢!」

  我:「……」

  誰和劉婭約好了……我又能說什麼?!至於迎春節,劉婭喝的姜茶,用的毛巾,還是無泯君吩咐人準備好的呢……

  甄二眼珠子一轉,說:「聽說啊還有一次,皇上不知道怎麼惹皇后生氣了,當晚皇上求歡,皇后居然拎著皇上一起跳進了荷池!」

  我:「………………」

  這個最奇怪了!

  明明當時是我先把無泯君踢進去的,謠傳也應該是皇上虐待皇后啊!怎麼地啊,是說我一輩子都要頂著母老虎這個名聲度日了嗎……

  我難過的想要哭出來,甄二拍了拍我肩膀,道:「放心,皇后娘娘也許會願意接納你的。」

  「……啊?」我愣了愣。

  甄二說:「你是男人啊,又生不出孩子的,怎麼能威脅皇后的地位?與其讓其他女人進宮和她爭寵,她大概寧願皇上找的都是男人!」

  說罷,他豪氣地拍了拍我:「放心,我說的肯定沒錯的!」

  我:「……嗚哇嗚哇嗚哇……」

  甄二手忙腳亂:「咦,你怎麼反而哭起來了?哇,難道其實我一直誤會了?!」

  我大喜,心說甄二居然開竅了,忙不迭地點頭:「對!」

  甄二神色凝重地說:「想不到你居然是被皇上強逼的……」

  我:「嗚哇嗚哇嗚哇嗚啊啊嗚哇……」

  甄二:「……」

  最終他露出壯士扼腕的表情:「要不然這樣吧,我,我雖然沒有龍陽之好,但我覺得你挺好的,要不然我們跟皇上說,你喜歡的人是我,求皇上成全。這樣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我:「……」

  他怎麼,不去死……啊!

  「哦,成全你們?」忽然,我身後響起無泯君陰測測的聲音,我頓時和甄二一起打了個哆嗦。

  甄二還居然真的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和天維是真心相愛的!」

  「哦,天維?」無泯君的聲音越發陰森起來,我額上一滴冷汗,緩緩落下。

  甄二卻不贊同地道:「皇上,我是十分敬重您的,但愛情這件事情,一定要你情我願啊,而且,他伺候您這麼多天了,您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這……」

  甄二委實是不怕死,我哭笑不得之餘又有了一點感動,於是我轉過身,直視無泯君:「皇上……咳,甄二他什麼都不知道,您息怒……還有,天維那個名字,本來就是習慣性的……最開始遇到司徒有晴,我也不是說我是天維嗎……」

  無泯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最終道:「現在就算了,回宮之後,你自己看著辦。」

  我:「……嗯。」

  無泯君滿意地勾了勾我的臉,完全沒理會旁邊一臉疑惑的甄二,轉身走了。

  甄二:「……到底什麼意思?你,你跟皇上,好像認識了很久似的……」

  我說:「也沒有啦。」

  甄二放心地鬆了口氣:「哦。」

  我說:「兩年的樣子。」

  甄二:「……」

  自此,少男甄二陷入了迷茫,他大概始終無法明白,我和無泯君究竟是個什麼關係,一有空他就會問我「到底怎麼回事啊?」之類的話,我只能默默地看著他,笑而不語。

  因為是凱旋,回去比來時要高興而輕鬆,終於到了都城,城門一開,便見兩邊百姓夾道歡迎,其中不乏有人是自己的兒子或者丈夫出去了的,便面露焦急之色,在人群裡四處尋找,若是真的看見了,就喜笑顏開,若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便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大概就是我不喜歡戰爭的原因,不論是輸還是贏,其結果終究是兩敗俱傷。

  戰爭,是國家之間的博弈,是位高權重者的遊戲。

  無泯君和來時一樣,站在高台之上,依舊是用很欠扁的口氣道:「南紋已退,且割讓城池五座,財產若干,西泱終是天命所歸。」

  大家被激勵,高興地應和,我被無泯君拉著同何欽站在城台之中,眼見著他下了城台,離我越來越近,最終他不動聲色地牽起我的手,淡淡道:「回去吧。」

  *** *** *** *** ***

  一別三個月,我終於回到久違的掌乾殿,掌乾殿每日依舊有人前來打掃,所以乾淨整潔,一如往昔,我和無泯君先分別洗了個澡,換好衣裳,無泯君便要出去,和大臣們見面,並處理這幾個月落下的事務,估計也夠忙一段時間的了。何況還有留良當初種了蠱,他估計還要好好懲治何晨等人一番。

  我也很累,便先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便收到平陽公主府上發來的請帖,說是希望我到府一聚,我估摸了一下,平陽懷孕已經有八個來月,估計是快生了,於是便去了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平陽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呂率扶著她,兩人在院子裡走動,見我來了,平陽面露喜色,道:「皇嫂!」

  我趕緊走過去,道:「你,你別激動,肚子都這麼大了……」

  平陽道:「不礙事,不礙事。」

  呂率神色複雜:「……」

  我道:「你怎麼還走動?現在不是該盡量休息嗎?」

  「太醫說了,要適當做一點小活動,不然怕將來難產。」平陽笑了笑,道。

  「嗯,那就走動走動。」我對懷孕之事不瞭解,聽她這麼說,便趕緊點頭,平陽肚子裡的孩子是大事,她自己也是大事,兩個都很要緊。

  呂率在一旁陪著,我也不敢上去搭手,平陽道:「一會兒再走吧,現在先坐下來,我要同皇嫂說說話。」

  呂率點了點頭,扶著平陽坐下,我則坐在她對面,平陽道:「皇嫂,您也真是大膽,居然直接跑去戰場……我那時候發請帖,你一直不來,我覺得奇怪,便抓了何晨問,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好您沒事,不然皇兄指不定怎麼擔心。」

  我道:「唔,當時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必須得去找你皇兄才是。」

  平陽道:「戰場上好不好玩?」

  呂率瞄了我一眼。

  我趕緊道:「當然不好玩,怎麼會好玩呢?無非是打打殺殺的事情,看著都心裡難過,這次若非不得已,我也是絕對不會去的。」

  平陽點了點頭,看起來是沒再打什麼奇怪的念頭了,我鬆了口氣,道:「孩子快生了吧?」

  平陽道:「是呀,現在太醫都守在這裡,每日沒事便來替我診脈。」

  說罷,她歎了口氣:「這也真麻煩,皇嫂你將來懷孩子,便知道了。」

  我道:「唔,嗯……」

  平陽微微瞥了一眼呂率,道:「只怕將來還會有第二個孩子,太不公平了,若是能選擇就好,我可以和呂率一人懷一次。」

  呂率:「……」

  平陽這樣說,倒是點醒了我——將來找到司徒有晴,完全可以像我上次說的那樣,讓無泯君替我懷孕,或者讓他替我生孩子,免去我分娩之痛……呃,不過這件事還要和他商量商量才是……

  平陽後來又問了我一些關於軍中之事,我不敢說太刺激的,只撿著無聊枯燥的部分給她聽,她聽著聽著便覺得沒興趣了,不再多問。

  在公主府待了許久,我見天色漸晚,便打算回去,平陽也要早點休息,便沒有挽留。

  回到掌乾殿,無泯君居然已經在了,身邊是厚厚的奏折,我走過去,道:「用過膳麼?」

  「嗯。」無泯君點了點頭,忽然道,「我今日給甄二封了官。」

  我驚訝無比:「什麼官?難道是太監總管?!」

  無泯君:「……」

  他對我一笑:「說的好,我明日就讓他當太監總管。」

  我趕緊道:「你到底讓他當什麼了?」

  無泯君道:「本來就是他兵長說過,他立過功,我小小的替他升了一下。」

  我點頭道:「這樣。」

  那就沒什麼事。

  無泯君接著道:「不過,現在不必打仗,我還給了他一個文職。」

  「文職?」我道,「什麼?」

  「言官。」無泯君衝我一笑,「因為,他很敢講。」

  我:「……」

  想必,承擔這個職位的甄二,一定壓力大的不行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8:12

  第 40 章

  當晚。

  掌乾殿裡清爽乾淨,安神水淡淡的香味飄逸出來。

  無泯君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朝我走來。

  想到軍營裡發生的事情,我也有點想笑,他走過來,溫柔無比地抬著我的下巴,落下一個吻。

  我慢慢開口:「無泯君……」

  無泯君道:「嗯?」

  我有點尷尬:「你沒發現嗎……今天離你去打仗那日時候,差不多正好是四個月……」

  無泯君:「……所以?」

  「所以,對不起,臣妾又來癸水了……」

  「……………………」

  平陽要生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無泯君原本正在掌乾殿外下棋。

  我才學棋不久,輸給無泯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泯君囂張地表示,就算我學棋再久,也沒可能贏他。

  我……沒法反駁。

  這回無泯君大發慈悲,讓我三子,我左手托腮,右手執著黑子,正在猶豫,忽然公主府的人趕來,通報了平陽要生一事,產婆和太醫都在,我和無泯君立馬捨了棋盤,趕往公主府。

  平陽懷孕期間一直有太醫照顧,飲食運動調理都十分得當,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看了看無泯君,他眉間神色淡然,看不出什麼特別的,但我猜他應該也頗為擔心平陽。

  趕到公主府,我和無泯君逕自往平陽房間走去,走到門口,便見呂率站在房間屏風之前,旁邊幾個丫鬟捧著鎏金水盆,上面搭著一條白色毛巾進去,還有幾個從裡面出來,水和毛巾卻都是染了血的。

  呂率看到那水和毛巾,臉色難看的不得了,同時裡面也傳來平陽痛苦的叫喊聲,我聽著真是覺得毛骨悚然,也很能夠體會呂率現在這樣擔心卻又不能陪在身邊的心情,無泯君在門口表情莫測地站了一會兒,估計也有點心疼平陽,對呂率道:「看你做的好事。」

  我:「……你別亂說,呂率心情已經很不好了。」

  呂率搖了搖頭,說:「皇上說的沒錯,都是我的錯。」

  我:「……」

  我們三個都在屏風之前坐著,只能聽到隱隱約約平陽的叫喊,還有產婆說「用力」和「吸氣」之類的話,旁邊丫鬟捧著水盆走來走去,讓人心中更添慌亂。

  呂率擔憂道:「這麼久了……」

  呂率搖了搖頭:「半個時辰了。」

  我歎氣道:「這哪裡算久,據說有的人生孩子,要幾天幾夜。」

  呂率臉色立刻就變了。

  我意識到自己剛剛不該毫無顧忌就說出這個,連忙安慰道:「相信平陽不會要這麼久的……別擔心。」

  旁邊無泯君一直沒說話,但看他表情,卻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我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不會有事的。」

  無泯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兩個大男人都很擔心,我也非常擔心,我不僅擔心,還會有聯想,聽平陽叫聲如此慘烈,不免讓我想到,若是我與無泯君……真的如何了,然後我懷上孩子,之後度過難熬的九個月,最終生下孩子,莫不是要和平陽一樣?

  雖然我練武,皮糙肉厚,但平陽的聲音,大概也實在讓人痛苦的難以忍受,真不知道到時候我能不能受得了……還有,女子初夜也是很痛的……

  我陷入了各種紛紛擾擾的思考之中,真是又糾結又痛苦,回過神來,還要繼續為平陽擔心,這樣一直到了傍晚,我們三個人都坐了整整一天,連飯都沒怎麼吃,大家也理所當然的毫無胃口。畢竟,真正受苦的人可是一口飯都吃不著……

  終於到了半夜,我已經有點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了,忽然,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這有些安靜的夜晚,我猛然驚醒,就見呂率像被戳到屁股一樣迅速地站了起來,想要往裡面衝去,又被外面的丫鬟給攔了出來。

  揉了揉眼睛,我也站了起來,和無泯君一起活動了一下筋骨,三個人都在外邊有些心急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產婆抱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笑著對呂率道:「恭喜駙馬爺,是位公子!母子平安!」

  說罷,又向我和無泯君行禮:「皇上……」

  話還沒說完,無泯君便揮手:「不用行禮了,小心孩子。」

  呂率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孩子,我也屏住呼吸去看,那小孩子真的好小,身上青青紫紫的,看起來醜醜的,眼睛都沒睜開,正在哭著,我第一次看見才生出來的小孩,真是驚訝的不得了,連靠都不敢靠的太近,呂率抱著孩子往裡面走去,我也連忙跟著,一進去便有一股血腥味,平陽虛弱地躺在床上,頭髮散亂,被汗打濕了黏在額頭上,看起來有點狼狽。她的嘴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十分地虛弱,呂率走到她身邊,輕聲道:「陽兒……」

  平陽虛弱地微微張開眼睛,道:「累死我了……」

  *** *** *** *** ***

  真不愧是平陽!

  然後她瞥見呂率手中的小嬰兒,眼睛一亮,道:「這是我生的?」

  不然呢?!

  呂率點點頭:「嗯,是個男孩子。」

  平陽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嗯,那就好……你們呂家不怕斷後了……」

  呂率:「……」

  呂率:「陽兒,你別想這麼多了,她們去端水和湯來了,一會兒喝過湯水就休息吧。」

  平陽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她瞄到我和無泯君,道:「皇兄皇嫂……」

  無泯君道:「你別亂動,好好休息。」

  我也點頭:「是啊是啊,看起來又痛又累,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無泯君忽然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麼了?」

  難道我說錯什麼了?

  無泯君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真是奇怪……

  平陽喝過湯水沒一會兒便睡著了,小東西哭累了也乖乖地睡了,呂率今日一天手忙腳亂,此時也終於可以稍作休息,我和無泯君趁夜回宮,路上無泯君一直在思考著沒有說話,開始我還無所謂,後來實在忍不住了,道:「你今天一天到底怎麼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無泯君忽然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雲皎。」

  他其實很少叫我名字,不過,唔,這麼叫一叫,還挺好的……

  無泯君說:「今天……你覺得怎麼樣?」

  我有點奇怪,道:「什麼怎麼樣?你說平陽生孩子嗎?」

  「嗯。」

  「我覺得,好像有點可怕……看起來很痛……而且平陽這樣,時間還算少的,我以前聽說過過,有的妃子就是難產而亡,唔,有點嚇人。」我思索片刻,答道。

  無泯君道:「嗯……」

  我很不解,道:「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無泯君道:「沒什麼……我在想,先找到司徒有晴吧。」

  「找司徒有晴?做什麼?」我各種莫名其妙,不知道無泯君思維怎麼跳度如此厲害。

  無泯君沒有說話。

  我忽然反應過來,吃驚無比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你要替我生孩子?!」

  無泯君:「……」

  我忍不住靠過去,一把抱住他:「嗚嗚,無泯君,我真是好喜歡你……你真的要幫我生孩子嗎?!」

  無泯君:「……總之,你先放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8:31

  第 41 章

  無泯君雖然沒有承認他要幫我生孩子,但也並沒有否認這件事情,我真是興奮無比,立馬遣人開始了尋找司徒有晴之事。

  且不論我和無泯君到底要不要換回來,光是留良那件事情,就要好好的感謝她,若非是她,恐怕我現在和無泯君是個怎樣的境地,都說不準。

  司徒有晴每次都悄無聲息地出現,或者和我們偶遇,但要找她,卻反而找不到,我猜想也許她大概終於找到自己師父了。現在雖然我癸水已經走了,但介於我一直記掛著司徒有晴,所以還是禁止無泯君挨著我,無泯君沉默了很久,只說了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沒過多久,無泯君忽然告訴我,找到小侯爺了。

  他居然在西泱。

  西泱的宜城。

  宜城離都城不遠,但風景極好,更甚都城,此地依山傍水,許多文人騷客都愛在此短居,藉以找到靈感,這裡一年四季如春,百花盛開,我雖然沒去過,但也略有耳聞。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認為,小侯爺不好好待在北昌,反而來西泱,其心思不必言說,但無泯君卻表情莫測地說,未必。

  小侯爺來西泱,也許只是因為宜城風景不錯。

  無泯君居然有如此浪漫的推測,真是讓我吃驚不小,晚上我趁他睡著,偷偷脫掉他的衣服,想檢查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可疑的紅點,最後結果是我被無泯君黑著臉按在床上,他咬牙切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說:「我,我在檢查你有沒有被留良下蠱……」

  無泯君說:「哦?那我豈不是要好好證明一下?」

  我點頭說:「是啊……是啊!」

  無泯君忽然勾起嘴角,道:「原本我還想順著你的意思,等找到司徒有晴之後再……如今看來,為了證明我沒有被下蠱,還得要好好『身體力行』一番。」

  我:「……」

  什麼?!

  我還沒反應過來,無泯君的吻便壓了下來,我下意識想推開他,但手搭在他肩膀上之後,卻又覺得好像沒有必要,反正將來……生孩子的是他!

  嗯!

  想到這個,我忽然覺得我就是勝利者,於是也放心不少,膽子肥了起來,我瞇了瞇眼,毫不客氣地回吻,結果太過用力,嘴唇碰到了他的牙齒,痛的我眼淚都要飆出來。無泯君發出一聲輕笑,安慰似的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嘴唇,我立馬忘記嘴巴的痛,卻害羞的頭痛了……

  如上次一般,無泯君的吻綿綿密密的在我的身體上舒展開來,我對這樣的觸覺仿若已經熟悉,閉著眼睛咬著唇,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慢慢地,衣衫漸落,我也迷迷糊糊地把他的衣服扯開,循著上次的記憶,摸到那條我最喜歡的凹槽。

  曖昧而炙熱的氣息在我們週身蔓延開來,喘息聲也輕輕的圍繞,當他帶我進入我從未想像過的領域時,我只能隨之輾轉,再沒有一絲力氣。

  一夜纏綿,第二天我醒來,腰酸背痛,彷彿有十輛馬車從我身上碾過去了一樣,無泯君昨夜是溫柔的,但我還是覺得很……吃不消。

  一睜開眼睛,無泯君的臉便出現在我面前,他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心情非常不錯。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我的一絲黑髮,我愣愣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無泯君衝我一笑,靠過來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醒了?」

  我不知怎的被他這晨起略帶沙啞的聲音弄的面紅耳赤,只能結結巴巴地用以前用過的招數回答:「不然呢……」

  無泯君笑意更深,他道:「嗯,沒什麼……我已經吩咐好下人準備好熱水了,你可以洗浴了。」

  「……好。」

  我的聲音簡直細若蚊鳴,我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實在沒有力氣,無泯君一笑,先下了床。他好像已經洗浴過了,穿著乾淨的裡衣,伸手將我抱起,我卻發現自己渾身不著一縷,尖叫道:「臭流氓!!!」

  無泯君哈哈大笑,伸手隨意拽過一件衣裳,輕飄飄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好吧,無泯君充分證明了,他是誰。

  洗澡的時候鑒於我手軟腳軟,無泯君很好心地表示替我搓背,還可以附帶按摩,我沒想什麼便答應了,結果當然證明,我錯了……

  無泯君雖然是幫我按摩了,但……還不如不按……

  臭、流、氓……!

  今日是旬休日,無泯君不必早朝,於是陪我在掌乾殿裡無所事事,我渾身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無泯君在旁邊看書,不時回頭看看我,笑的格外的……賤。

  賤雖然賤,但仗著那副皮相,的確還是好看的不得了,我躺在軟榻上,道:「無泯君,我想到一件事情。」

  無泯君道:「嗯?」

  我說:「假如真的找到司徒有晴,我想要試一試當男人的感覺。」

  無泯君:「……你說什麼。」

  我認真道:「我是說真的!你看你,昨天……唔,我今天醒過來,就腰酸背痛的,難過的要死,可是你卻精神好的不得了,這難道公平嗎?除非找到司徒有晴,咱倆換一下,不然我們……咳,以後一定要保持距離。」

  無泯君:「……」

  半響,他走過來,安撫我道:「雲皎,主要是昨天是第一次……第一次,都會有些難受的,以後保證不會了。」

  我不滿道:「你保證我的身子不難過?你哪來的自信啊?」

  無泯君勾了勾嘴角:「正是對自己的自信呀。」

  我:「……」

  還要不要臉,居然這樣偷偷反將一軍……

  對於無泯君的無恥我懶得理會,不過當晚無泯君的確很照顧我的感受,十分老實的睡覺,沒有干其他的事情。

  第二日亦然,於是我身子恢復的不錯,第三天的,無泯君便說要帶我出去。

  我有些疑惑,不知道要去哪裡,問無泯君,他卻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訴我。

  我們坐著馬車,朝南行駛了一段距離,於是我大概猜到,這是要去宜城。半路上馬車忽然停下來,車伕也下了車,換成了一個女子,她帶著斗笠,垂下的黑布擋住了臉,但她身形很好,極易辨認,我一看便知道那是胡芙。

  「是要去找小侯爺吧?」我心中明瞭,道。

  無泯君笑了笑:「嗯。」

  我有些奇怪,道:「你直接告訴胡芙位置便是,為何我們要親自來?」

  無泯君掀開車簾,舒適的清風拂入,他輕聲道:「宜城風景好。」

  我有點莫名其妙,但知道無泯君大概有其用意,便不再多問,無泯君把車簾捲上,果然沿途風景越來越美,大片的花海在小道的兩側搖曳綻放,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和藍色花朵像一張鋪天卷席的毯子蓋住地面,微風拂過便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從都城而來,我們走的都是小道,我大概猜到,小侯爺是在宜城的鄉間居住下來了,到了下午,我們捨車改為步行,走下來,感覺便和在馬車裡完全不同,腳下踏著柔軟的泥土,不燥不熱的陽光傾灑而下,照耀在我們的身上,萬籟俱靜,只有馬輕輕的發出兩聲叫喚,似乎天地都安靜下來。

  我和無泯君還有胡芙三個人一起行走,胡芙特意放慢腳步,走在我和無泯君之後,她的斗笠一直沒有摘下來,微微垂著頭,似乎思緒紛擾,想到一會兒她要見到小侯爺,我也有點擔心,不知道那會是如何天雷勾動地火的場面。

  在不遠處的花海之中,有一間小木屋,看上去是新建的,和這裡周圍的一切都有點格格不入,無泯君略微停住腳步,道:「應該就是這裡了。」

  胡芙頓住,然後揭開斗笠,大步往那小木屋走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是應該跟過去還是不動,無泯君笑了笑,牽起我的手,道:「一起去吧。」

  我說:「他們兩個見面,我們插一腳,會不會不太好?」

  無泯君淡淡道:「不礙事。」

  *** *** *** *** ***

  你當然覺得不礙事,可別人肯定會覺得我們很礙事吧!

  我默默地跟著無泯君朝小木屋走去,胡芙已經推開了門,走了進去,我和無泯君慢悠悠晃到木屋之前,還沒進去,胡芙便走了出來,她眉頭緊鎖,一臉不解道:「裡面沒人。」

  無泯君道:「哦,那應該是被人運走了。」

  胡芙和我都愣住了,她道:「運走了?什麼意思?!」

  無泯君說:「我的屬下找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病入膏肓,大概便是你那次傷了他,他一直沒好,之後就半死不活的來這裡住了。」

  胡芙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顫抖道:「你的意思是……他……」

  無泯君點了點頭:「他死了,就在我派人去通知你的第二天。」

  胡芙的眼淚瞬間便淌了下來,像極細的溪流,在日光下有點刺眼,她二話不說重新闖入那間已經無人的木屋,瘋了似的四處尋找小侯爺,我有點擔心地跟了過去,便見她似乎不肯相信小侯爺已死這個事情,一直在模糊不清地喊著一個人名,我聽不清楚,但大概可以猜測那是小侯爺的名字。

  最終胡芙在床上找到一副畫卷,她忽然停止住哭泣,道:「就是她。」

  我說:「什麼?」

  胡芙道:「他那時候也是,抱著這幅畫……他說,這畫裡的,就是她最愛的女子。」

  小侯爺死前居然是抱著另一個女人的畫像死去的,這打擊對胡芙大概不可謂不小,她撕心裂肺地尋找小侯爺的蹤跡,卻找到了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癡心,真是天意弄人。

  胡芙閉了閉眼睛,道:「我倒要看看,是誰能讓這個沒心沒肺的人,記掛到這種時候……」然後輕輕地捲開那副畫軸,那女子纖細的腳踝,花裡的衣裙,曼妙的蠻腰一點點顯露在我們面前。

  最終我們都愣住了。

  因為那女子一雙剪水秋眸,手執短劍,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不正是胡芙。

  底下是顏體所書的一句詩:我今因病魂顛倒,惟夢閒人不夢君。

  胡芙捧著那幅畫,眼睛瞪的大大的,雙手微微地顫抖,彷彿下一刻便要被那副畫給焚盡一般。她咬了咬嘴唇,道:「她……」

  我雖然也愣愣的,但還是點頭回應道:「這畫中女子,的確是你……」

  無泯君站在一側,一點也不驚訝,他道:「小侯爺已病死,你不必親自殺他。這國仇家恨已報,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無泯君伸手,牽著我離開。

  我呆呆地跟著無泯君走出木屋,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胡芙,她還是坐在那裡,手裡捧著那幅畫,她背對著我們,我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表情,只能看到她背脊挺的很直,像是一尊木像。

  我道:「怎麼會這樣呢。」

  無泯君側頭看了看我,道:「什麼?」

  我難過地說:「他們明明互相喜歡……但橫在他們之間的東西那麼多,就算小侯爺當初就告訴了胡芙其實他喜歡胡芙,兩個人也許終究還是不能在一起。」

  頓了頓,我又道:「跟我們當初真像啊。」'

  無泯君道:「我們運氣比較好。」

  我愣了愣,說:「運氣比較好?」

  無泯君衝我笑了笑:「嗯,怎麼?」

  我說:「沒什麼,就是覺得……嗯,你說的挺對的。」

  無泯君牽著我上了馬車,我有點擔心胡芙,他道:「現在她是不可能會離開的,晚點我會派人來找她……不過我猜想,她大概是不肯走。」

  這裡這麼美,卻將是一段讓人傷心之地,我心中感歎萬分,望著逐漸遠離視線的花海和小木屋歎了口氣。

  無泯君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道:「那是別人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我說:「嗯……」

  無泯君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我忍不住湊過去一點,再過去一點,無泯君卻先一步伸手環住我,他道:「現在知道我好了,嗯哼?」

  我笑道:「是啊,雖然你嘴賤,心狠,人壞……」

  無泯君:「……」

  「但至少你坦誠,你沒有騙過我任何事情,包括你喜歡我,你想我,你願意替我生孩子。」

  無泯君:「……」

  他頓了半響,才道:「為夫勉強接受你的誇獎。」

  我笑了起來:「還為夫……那我自稱什麼,老娘?」

  無泯君:「……」

  他靠過來,一個吻淺淺地印在我的耳邊,同時伴著低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娘子。」

  好吧。

  我雲皎活了十七年多,從小無娘,爹也不疼愛,練武受苦,學文頭痛,為人遲鈍,長相普通。

  但我猜測,在這芸芸眾生裡,我一定是最幸運的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8:50

  第 42 章.番外.大逃殺一

  出場角色:無泯君,雲皎,平陽,呂率,劉婭,何晨,吳雍,馮悠,留良,原郁,司徒有晴……包子。

  大逃殺是個遊戲,來自于司徒有晴。

  無泯君和我——尤其是我費盡心思找到司徒有晴,想要拿到交換身體的丹藥,好不容易找到了,但精神萎靡不振的司徒有晴卻表示,自己又弄丟師傅了,因此拿不到那樣的丹藥。

  我不置可否——反正我也沒相信過司徒有晴的師傅存在過……

  不過橫豎司徒有晴來了西泱做客,時值天寒地凍的光景,司徒有晴帶著包子便乾脆在此住下,我也算有了個伴。司徒有晴遊歷過許多地方,雖然目的都是一個,就是找師傅,但也因此有了許多奇特的見聞,她一邊吃零嘴一邊繪聲繪色地描述,包子在旁邊很合氣氛地揮動著自己的小爪子,也別有風味。

  這幾日即將是無泯君的二十歲生日,各國都派使者來表達慶賀,東源我是知道的,太后和皇弟給我寫過信,說是會讓原郁來——原郁據說是還是沒有娶親,上次我的勸告,他全然沒有聽進去,太后和皇帝表示,希望我再多說一點,若是西泱有適合的女子,乾脆把他們兩個一起綁上床算了。

  ……太后和皇弟,怕是閑得慌……

  那信件不小心被無泯君看到了,他哈哈大笑,直贊太后和我皇弟說的不錯,並吩咐下人去準備那些見不得人的藥物……我不想說什麼……

  無泯君生在秋天,草木逐漸凋零,景致委實是不如春夏好看,但好在落葉繽紛,倒也算風景。

  北昌來的是吳雍和馮悠,吳雍看起來活的很是滋潤,比上回見時又胖了一點,越長越喜慶,雲皎覺得他若是打點紅彤彤的胭脂在臉上,大概可以站到街上去假冒散財童子。馮悠卻沒有太大的改變,不過大概是因為生了孩子,臉上多了一點身為人母的光芒。

  但話說回來,平陽也生了孩子,我怎麼覺得她一點沒變,只有呂率越變越平和,越來越聽話,簡直要發光……

  最讓我們意外的是南紋國派來的人居然是留良——他居然還敢來!

  ……總之,無泯君的生日便在這群人的看不出真心的祝福下結束了,我之前原本很苦惱要送無泯君什麼,但好在無泯君替我解決了,至於禮物究竟是什麼,我也不好細說,但若有下次,我一定不需要他替我解決……

  來人們不會這麼早就走,在宮中閑極無聊的司徒有晴表示,反正無泯君這麼不管規矩,可不可以讓那些人都進來,大家一起玩個遊戲。

  無泯君淡淡道:“什麼?”

  司徒有晴說:“殺人。”

  我:“……”

  無泯君獰笑道:“甚好……”

  我:“……我第一個殺了你好嗎,你給我閉嘴……”

  司徒有晴趕緊道:“不是真的殺人啦,就是偽裝殺人,我們這麼多人裡,有一個人被指派為是兇手,然後兇手只要在不被其他人看見的情況下,在那個人脖子或者額頭劃一道墨,那就算那個人死了。”

  司徒有晴表情很歡快,我一頭冷汗道:“然後呢?”

  “那個人就算死人了,然後從此不能不說話——最起碼,不能說那個兇手是誰之類的事情。”

  無泯君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道:“繼續說。”

  “每出現一個死人,大家就要一起討論,最終推舉出一個人,說他是兇手,那個兇手可以辯解,但如果辯解不成功,那就一定要死。死後他就一定要說,自己到底是不是兇手。如果兇手自己是活到最後的,那麼兇手就贏了。”說完之後,司徒有晴滿懷期待地看著我,道:“皇后娘娘,您覺得怎麼樣?”

  我道:“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無泯君拍腿道:“那今晚就把他們都叫來吧。”

  我:“……”

  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果然,當晚所有的人都被召集來了,同時還來了一個劉婭,她是聽到消息,一起跟著來的,我和無泯君都抱著多個人多點意思的心情沒有拒絕。告訴了所有人規則之後,我們便開始抽籤,所有的簽上都有字,除了一張寫著“兇手”,其他則寫著“待殺”……我隨手拿了一張紙,只見上面是兩個字“待殺”。

  ……行,我倒要看看誰能殺的了我。

  每個人瞄了眼自己的字條,都表情莫測地收好來,接著便笑而不語,我用眼睛掃了一圈,感覺每個人都不對勁,乾脆不再看。已經是掌燈時分,我和無泯君一同回了掌乾殿,無泯君似乎不經意地道:“你是兇手麼?”

  我也裝作不經意地回問道:“你呢?”

  無泯君笑了笑,道:“我倒希望我是。”

  我道:“放心,我不是。”

  無泯君道:“嗯,放心,我也不是。”

  呃,其實我覺得無泯君嫌疑挺大的……

  我和無泯君兩人回了掌乾殿之後,我便梳洗睡覺,雖然我懷疑無泯君,但覺還是要睡的,反正無泯君武功和我不分上下,他若想偷襲我,我也不可能毫無所察。

  無泯君很快也上了床,我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去,過了一段時間,忽然我聽見細微的聲響——那聲響來自我身側的無泯君。

  我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朦朧中感覺到他起身,下床——難道是去拿筆?我警覺地感受著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披好衣服,卻是出了掌乾殿。

  睜開眼睛,我也披上衣服,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後,見他一路走去了禦書房,居然點好燈,開始批閱奏章。

  也對,這幾天他事情眾多,奏章大概也有些沒改了。

  我在窗邊看了一會兒,聽見下人道有人要覲見,我雖疑惑這麼晚了怎麼還是有人來覲見,但因為怕被無泯君發現,還是轉身離開,回了掌乾殿。

  第二日醒來我就崩潰了——躺在我身邊的無泯君脖子上居然有一道墨痕!

  誰這麼彪悍,第一晚就“殺了”無泯君?!而且那個兇手居然還成功了! :

  我道:“無泯君……你……你……”

  無泯君慢慢地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我,臉色鬱鬱,大概心情也很不爽。

  我道:“誰啊,居然敢殺你!”

  無泯君還是一言不發,我才想起來無泯君是“死人”了,不能說任何話的,尤其是關於兇手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一會兒就幫你找出兇手!”

  無泯君笑了笑,起身側頭親了親我的臉。

  我和無泯君去了大廳,所有人都在,大家一看到無泯君脖子上的墨痕,也都露出了“不是吧……”的表情,我心裡不爽的很,一想到兇手可能就在這些人中,便道:“說,到底是誰?”

  大家同時斜眼看我。

  我:“……”

  司徒有晴清了清嗓子,道:“我們來討論一下,殺了無泯君的人大概是誰呢……”

  她自己立馬道:“我猜是皇后娘娘!”

  我:“……”

  其他人同時點頭。

  我:“……”

  “真不是我啊!”我抓狂道,“我保證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可能去殺無泯君嗎?那也太明顯了吧!你們好好想一想啊!”

  大家還是同時默默地看著我。

  我:“……真不是我,真不是。”

  我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的留良,道:“留良,你說,是不是你?昨夜在禦書房裡去見無泯君,那個人肯定就是兇手,只是我沒看到他是誰——是不是你?”

  留良笑了笑,道:“怎麼回事我呢?如果是我,西皇應該不至於放鬆哪怕一點的警惕吧?只有對著皇后娘娘,西皇才可能毫不設防。”

  “……”非但沒有把留良拖下水,反而被留良反將一軍……我真是命苦……

  我淚道:“無泯君,你知道不是我的對吧?”

  無泯君很守規則的一句話也不說——表情都不做一個。

  我真是無語了。

  最終我毫無異議地被當選為兇手,並且被處死,我欲哭無淚地露出我的那張紙條,上面赫然是兩個字“待殺”——我真的不是兇手啊!!!

  無泯君歎了口氣,道:“可憐的雲皎,顯然你不是兇手啊。”

  我崩潰地道:“……你早點開口會死嗎?!”

  無泯君道:“也罷,你來陪我,咱們兩人做對鬼魂鴛鴦。”

  我更加崩潰:“什麼‘也罷’啊!你根本從一開始被殺之後就打起了這個主意吧!”
,
  無泯君溫柔地一笑,伸手輕輕按住了我的嘴唇,道:“我們都死了,不要說話了,乖。”

  “乖——你——個——頭——啊~!”

  眾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9:02

  第 43 章.番外.大逃殺二

  我和無泯君在遊戲開始的十二個時辰內雙雙“死亡”,這實在是讓人完全預料不到的。尤其是我,居然是冤死的……何其無奈……

  雖然我和無泯君不算在遊戲中了,但遊戲畢竟還是在進行,大家吃過朝食,互相打量幾番,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平陽心中念著自己的兒子小歲——小歲才點點大,還沒取名,本來平陽是希望無泯君替他取名的,但無泯君非要幫小歲取名叫“封XX”,也就是說跟平陽姓,平陽氣得都沒敢告訴呂率。

  也因此我們都只叫他小歲,反正孩子周歲再取名也是正常。

  因為平陽和呂率被我們召進宮,小歲也一併跟著過來了,我正好沒事做,便跟著平陽一起去看小歲,馮悠回去睡覺,吳雍便也巴巴地跟著過來看小歲,他自己的孩子留在北昌,因此想念的緊。

  小歲幾個月大,像極了自己的娘親,杏眼粉唇,皮膚白皙,長大了大概和無泯君一樣是個禍害,就是眉毛和鼻子像呂率,濃眉挺鼻,在好看中又多了幾份英氣,這樣的長相……真是上天賞飯吃,將來他就算流落民間,也不用怕……呃…… `

  小歲不怕生人,見了吳雍也不驚訝害怕,吳雍一點點靠近他,他便用渾圓透亮的黑眼睛盯著我暈,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然後,沖他甜甜一笑。哪怕不是對我笑,也笑的我心都要酥了,何況是為人父不久的吳雍,他走上前,柔聲道:“小歲……”

  話還未說完,小歲忽然吐了口奶出來,直接吐中吳雍的臉。

  我:“……”

  吳雍:“……”

  小歲自己樂的要死,咯咯地笑起來,平陽原本在外頭吩咐下人準備小歲用的東西,聽見聲響跑了進來,見我忍笑,小歲大笑,吳雍苦笑,再看吳雍臉上一坨奶,就知道發生什麼了,她愣了愣,道:“咦,對哦,適才喂完奶,忘記替他順氣吐奶了。”

  吳雍:“……”

  平陽根本不管吳雍的悲劇,而是樂滋滋地對小歲道:“開始沒吐娘親身上,真是乖。”

  小歲眨巴眨巴眼睛,也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不對啊,根本不對啊!

  呂率呢,呂率在哪裡啊?他怎麼不來管管啊!!!平陽這樣教下去,小歲絕對是第二個無泯君啊,搞不好三觀比無泯君還不正常啊!

  我一頭是汗,道:“你,你不能這樣教小孩的,這樣小歲……”

  我話未說完,小歲忽然沖我嘟嘟嘴,然後打開兩隻短短嫩嫩白藕似的小手,對我揮了揮,似乎是在讓我去抱他。

  我立馬說不出什麼話,走過去輕輕地抱起小歲,道:“小歲最乖啦……”

  小歲咯吱咯吱地笑,我疑惑道:“小歲笑什麼?”

  小歲還不會說話,只能笑,簡直就快成了笑而不語了,最終他用手戳了戳我的脖子,我才反應過來,早上我被“處死”後,也在脖子這裡自己畫了道墨,表示自己“已死”……小歲笑這麼開心,原來是在嘲笑我!

  我:“……”

  死小孩……我默默地把小歲放回他自己的小床上,小歲還在笑,我回頭想對平陽說讓小歲別笑了,小孩子笑太久不好,結果就見平陽也在偷偷地笑。

  平陽:“呃……”

  我:“…………”

  什麼母子啊……

  我在平陽這裡待了一會兒,下午無泯君也來了,小歲一見到他,兩隻眼睛都發亮,急哄哄地爬到他身邊去,無泯君看都不看他一眼,對我道:“走,帶你出宮去玩。”

  我無語道:“出宮作甚?而且為什麼今天出宮?”

  “呀呀呀……”小歲看無泯君不理他,急得叫了起來。

  無泯君對我道:“反正我們都是死人了,出個宮沒什麼的。”

  “哇你不要用這種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這樣不要臉且拙劣的藉口好嗎?!”我目瞪口呆,這也可以啊……

  無泯君道:“沒關係的,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

  我道:“哎,也行。”

  見我答應了,無泯君便滿意了,拉著我便要走,小歲見無泯君要走,急得要哭,我看不下去了,道:“你理一下小歲嘛。”

  無泯君頓了頓,低下頭,露出複雜的表情,道:“小歲,你怎麼在這裡?”

  我:“……”

  小歲終於支撐不住,放聲哇哇大哭起來。

  平陽聽見哭聲跑進來,見小歲趴在地上大哭,我和無泯君則都如此僵硬,急忙把小歲抱起來,道:“皇兄皇嫂,你們做了什麼呀!”

  我道:“小歲求愛不成,還完全被忽視了。”

  無泯君:“……”

  平陽淚道:“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歲除了他爹,就最喜歡你了,你還每次都忽視他。”

  無泯君撇了撇嘴,接過小歲,隨手晃了晃以示安慰,小歲立馬歡欣了,不哭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無泯君,睫毛還有點被濡濕的感覺。

  無泯君歎氣道:“朕就是太討人喜歡。”

  我:“……”

  平陽:“……”

  真不願理他啊,各種方面的。

  我說:“也許小歲只是聞到了同類的氣息。”

  無泯君瞄了一眼小歲,道:“同類?唔,算不上……咱們的孩子定然……呵。”

  他也不知道信心滿滿在說個什麼東西,小歲沒一會兒因為開始哭了有些累,所以便沉沉睡去,無泯君把小歲放回床上,然後伸手輕輕地捏了捏小歲粉嫩白皙的小臉蛋,我正要被這舅舅和外甥之間的溫馨畫面弄得分外感動,就聽見無泯君不鹹不淡地道:“小屁孩,敢嘲笑我娘子……”

  我:“…………”

  他怎麼知道的啦!而且就算知道,也不用還特意來報復吧?!幼稚不幼稚啊?!無泯君,你還說你和小歲不是同類,根本就是小歲都比你好多了吧!!!

  我和無泯君出了宮,在外邊閑晃,無泯君帶我去吃了各種亂七八糟的食物,然後去天橋下看雜耍,兩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最後天色漸暗,無泯君在我身側,兩人悠閒地踱步回宮,忽然我感覺我頭髮被牽扯了一下,於是停下腳步,不解地看向旁邊的無泯君,他只沖我笑,一句話也不說。疑惑地伸手摸了摸頭髮,我卻摸到一根簪子,手感很好,是個玉簪,形狀卻似乎是朵梅花。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們兩的身體還在交換,他非要我給他買根簪子,其中一根他自己戴著,就是這根。

  我心裡感覺有點複雜,頓了頓,道:“你……你一直留著?”

  無泯君尷尬道:“昨日忽然發現的,我也不能戴了,就給你。”

  我:“……”

  無泯君哈哈大笑道:“可能嗎?嗯,是留給你的。”

  我道:“唔,謝謝。”

  無泯君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然而我們回了宮之後,卻發現了一件讓人十分驚訝的事情——呂率“被殺”了。

  大家圍坐一團,默默地看著中間額頭上有道墨痕的呂率,然後又默默看著一旁哭哭啼啼的平陽,平陽道:“哪個殺千刀的居然殺了我駙馬,不知道孩子沒爹活不長嗎?!”

  眾人:“……”

  呂率:“……”

  又不是真的死了……而且講這種話才不吉利吧……不過平陽無泯君那一家都是百無禁忌的,也罷。

  司徒有晴道:“大家來討論一下,覺得可能是誰呢?”

  平陽第一個開口道:“反正不是我,呂率在宮中值班,回來的時候臉上就有一道墨痕了。”

  大家都用“騙誰啊”的眼神看著平陽。

  平陽淚:“……真不是我。”

  司徒有晴道:“好吧,我先說,我覺得是平陽公主。”

  其餘人紛紛附和,包子也連連點頭,於是乎,大家無視平陽的辯解,毫不留情地將她處死了。

  哎,悲劇的平陽。

  其實我也覺得是她……

  平陽含淚攤開自己的紙條,卻見上面是“待殺”兩字,眾人皆沉默……

  平陽淚奔至我身邊來,道:“皇嫂,我終於能體會你的心情了!”

  “……謝謝你……”

  這麼一來,十二個時辰內就有四個人死掉了,這個兇手真是好手段啊……

  我和無泯君還有平陽還有呂率四個“屍體”圍在一起講話,我說:“每次都是司徒有晴第一個表達意見,你們發現了嗎?”

  平陽想了想,道:“是啊,而且包子會在旁邊附和,弄的我也覺得司徒有晴說的就是對的。“

  我尷尬地看著平陽,道:“什麼,你的判斷都是跟著包子來的嗎……” !

  平陽:“……”

  我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其實……無泯君和呂率武功這麼高,估計只有包子能在腳上沾上墨水,然後去偷偷劃一道吧!”

  而且,也沒有人會防著包子啊。

  平陽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無泯君和呂率這兩個知道兇手的人,卻依然沉默不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9:22

  第 44 章.番外.大逃殺完

  我和平陽都有這個想法,但礙於規則無法告訴任何一個“活人”,何況我們現在身在局外,反而有種看好戲的心態,於是都繼續保持沉默,圍觀。

  平陽被“處決”之後,我們紛紛散了,各自去睡覺,我問無泯君:“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兇手,是誰啊?”

  無泯君道:“你不是有答案了麼。”

  我說:“真的是司徒有晴和包子?哇,我這麼厲害。”

  無泯君道:“……哎。”

  我疑惑地看著他,道:“你哎什麼……其實……我剛剛還有個懷疑,沒說出來。”

  無泯君挑了挑眉頭,道:“什麼?說便是。”

  我瞄了他一眼,道:“其實我覺得有可能是你……你把自己殺了,然後再殺所有的人……這樣你就贏了,不是嗎?”

  無泯君頓了頓,露出無奈的表情,道:“司徒有晴不是說過麼,兇手要活到最後才是贏家呀。”

  “呃,有這個規矩嗎……”我也一頓,道,“我沒有注意……”

  無泯君笑了笑,道:“不過若是我,估計還真會這麼做。畢竟天下大亂,還挺有意思的。”

  我:“……”

  反正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們兩個回房入睡,我有強烈的預感,依照兇手如此迅速快捷的殺人方式,明早醒來肯定有人會死。只是不知道,死的是誰呢……

  我左想右想,也猜不出明早誰會死,第二天迫不及待地去了大廳,卻發現每個人都好好的,居然無一個人被殺。

  大家顯然也都很驚訝,不知道為什麼兇手忽然收手了,不過沒有人死,也就不能投票了,大家各懷心思地吃完早餐,無泯君去早朝,我和平陽以及司徒有晴和包子去看小歲,其他人也各自去看自己的事情,比如吳雍還在做布匹生意,此次來西泱,也想乘機在此擴展生意,因此要去見一見西泱都城的掌管這一塊的官員。

  當著皇帝的面表示自己將要行賄,吳雍著實沒有腦子,不過這些小賄無泯君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拿錢且真的辦事,無泯君都不會說什麼。但若是只拿錢,諂上欺下,不做正事,無泯君便毫不手軟……總之大家想得錢隨意,但不能拿老百姓的錢,無泯君心裡有個算盤,算的清清楚楚,若有人有所越界,那就要死翹翹了。

  馮悠見吳雍要出去,便也說要和我們一起去看小歲,她昨天沒去,大概吳雍也不好意思告訴她小歲吐了他一臉奶的事情,所以馮悠和吳雍一樣被小歲的笑容給吸引之後,毫不意外地也被吐了一臉奶。

  馮悠尖叫一聲,哭哭啼啼地從旁邊扯了塊布,哀怨地看著笑的停不下來的我和平陽以及司徒有晴包子,道:“你們也不提醒我……”

  我道:“不好意思,反正太慢哈哈哈哈……”

  馮悠頓了頓,道:“難怪昨天相公回來的時候,一股奶味……”

  我:“……”

  平陽:“噗哈哈哈哈……”

  包子也笑的不行,圓滾滾的身子抖動著,像一團在顫動著的小毛球,小歲停止了笑,有點疑惑地看向包子,包子“吱”了兩聲,小心翼翼地蹦到小歲的身邊去。

  小歲睜大了渾圓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包子,包子:“吱,吱!”

  小歲眼睛睜的更大了,仿佛看到了前所未見的事物……對,他也的確沒見過……小歲驚訝地模仿著包子的叫聲,道:“吱……吱?”

  包子見小歲模仿自己的叫聲,便非常地應和道:“吱!”

  小歲卻失了興趣,瞥他一眼,扭過頭,後腦勺無情地對著包子。

  包子:“……”

  包子傷心地轉過身,蹦回司徒有晴肩膀上,難過地道:“吱吱……”

  司徒有晴摸了摸它,道:“不要難過,乖。”

  我:“……”

  小歲那賤模賤樣的,真是太像無泯君了……

  我真是越發地擔心起我以後和無泯君的孩子了……那會是什麼樣子啊……

  說到這個……我看向司徒有晴:“司徒呀,你師傅究竟什麼時候能找到呢……我要和無泯君生孩子……”

  司徒有晴:“……”

  “你們要生孩子,和我師傅有什麼關係……”司徒有晴有點艱難地發問。

  我:“……”

  “你想太多好嗎……只是我上次看平陽生孩子,覺得太痛苦了,所以希望無泯君替我來生,無泯君也委婉的答應了……”我道。

  平陽原本坐在旁邊逗小歲,聽到我說這番話,沖過來道:“什麼,讓皇兄生?”

  我點點頭,道:“你也知道的,上次我們不是……”

  互換了麼……

  話還沒說完,平陽就一臉複雜地打斷了我,道:“就算皇兄能懷孕,他要用哪裡生啊?”

  我:“……”

  司徒有晴:“……”

  包子:“……”

  只有小歲還不解地看著我們……他大概很奇怪,為什麼他的母親可以一句話就讓兩人一鼠同時沉默吧……

  過了半響,我尷尬地道:“你皇兄當然不能懷孕,更不能……生孩子。只是他可以互換到我的身子上來,這樣痛苦就被他承受了……”

  平陽顯然被此震驚了,她道:“這樣也行?!”

  然後她苦著臉道:“皇嫂你怎麼不早說!那我非要讓呂率用啊!生他個十胎八胎的!”

  “……那也不用吧。”我一頭冷汗,“不過如果你想要生,的確是可以和呂率說說……只是現在換不了……”

  我頓了頓,道:“而且服藥之後,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互換,只有在此時間內……行房,才能一直保持。”

  平陽更受震撼的望著我,道:“那豈不是要和自己的身子……”

  我點頭道:“是……的……”

  平陽完全縮了:“那算了,那算了……如此刺激……”

  頓了頓,她道:“有藥記得告訴我……”

  我:“……嗯。”

  我和平陽討論了一下關於懷孕和生孩子的問題,分別表達了自己對於自己丈夫將要生孩子的喜悅和期待,一旁的馮悠神色複雜地聽完全程,最終她也緩緩道:“那個……記得給我一個……謝謝……”

  我和平陽:“……”

  我們幾個人回大廳去用膳,結果這回崩潰的是馮悠——只見吳雍神色萎靡不振地坐在凳子上,脖子上赫然是一道墨痕!

  馮悠愣了愣,尖叫著跑過去,道:“夫君!你,你怎麼……”

  吳雍歎了口氣,搖搖頭,很守規則的什麼話也沒說。

  我看了一眼身邊也很驚訝的司徒有晴,忽然想到中間的時候包子離開過一次,當時我也沒在意,但現在想來,很有可能是去“謀殺”吳雍啊……‘

  這時候司徒有晴開口了,她道:“又有人死了,大家來說說,覺得是誰?”

  留良插嘴道:“這回顯然不是吳夫人了,吳夫人和皇后她們都在平陽公主那兒,應該是沒什麼機會殺人的。”

  司徒有晴點了點頭,道:“對呀,而且我發現,這個兇手很可惡,每次都殺夫妻中的一個,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去猜是夫妻中的另一個人,這樣一下就可以解決兩個。”

  頓了頓,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道:“看來,兇手有可能是對已成為夫妻的人有所不滿……”

  留良會心一笑,道:“那麼,看來應該是一直喜歡西皇而求不得的劉姑娘了。”

  劉婭一聽,愣了愣,然後叫道:“沒有,不是我!”

  然後她憤怒地看著留良,道:“我早就不喜歡西皇了!我祝福西皇和皇后,衷心的!”

  留良不理她,道:“我給劉婭一票。”

  司徒有晴點了點頭:“我也是。”

  包子自然跟隨司徒有晴,指了指劉婭。

  劉婭瞬間得到三票,氣得要哭了,她指著留良道:“你怎麼這麼可惡,血口噴人……肯定是你!”

  就剩下馮悠和原郁了,馮悠咬了咬嘴唇,道:“劉姑娘的心思,我也是能體會一二的,然而無論如何,就算得不到,也不會想要去破壞傷害……”

  她瞥了眼留良,道:“那應該是你了。”

  留良愣了愣,現在他自己也有兩票,劉婭有三票,最關鍵的一票就在於原郁身上,劉婭悽楚地看著原郁,原郁道:“劉姑娘看起來也不像是惡人……我投留良。”

  留良:“……”

  留良和劉婭分別三票,沒法處死任何一個,只能就這樣散了,等再有人“死”,再來進行投票。

  劉婭有些感動地對原郁說:“原將軍,真是太謝謝你了……”

  原郁尷尬道:“呃,沒什麼。”

  劉婭道:“原將軍你縱橫沙場,也要懂得籌畫謀略,這種遊戲裡的小把戲你肯定看的一清二楚,你已經知道是誰了對不對?是不是留良?”

  原郁想了想道:“應該不是。”

  劉婭更加感動,道:“你為了保全我,沒有投票給真正的兇手,而是投票給留良……”

  原郁也更加尷尬,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隨便投一投……”

  劉婭:“……”

  我在一旁豎著耳朵偷聽,聽到此處快要笑出聲來,我身邊的無泯君也是帶笑聽著,半響,他道:“那些藥,可以派上用場了……”

  我:“……”

  “不准,讓他們順其自然的發展就不行麼……”

  無泯君瞥我一眼,道:“好,聽你的。”

  劉婭“死”的很快,就在晚上我們用晚膳的時候,就見她額頭上一道墨痕,分外惹人注目,看來兇手還挺不待見她的……

  劉婭垂著頭沉默不語,看起來很是受挫,原郁見了,上前幾步道:“咦,你怎麼……”

  劉婭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望著他。

  原郁歎了口氣,道:“哎,墨痕居然是在頭上的……”

  劉婭:“……”

  ……原郁也太強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現在只剩下馮悠,司徒有晴,留良,原郁,外加一個包子了,投票之後,還要死一個,現在大家接二連三死亡,實在有點恐怖,兇手究竟是誰,藏的這麼深……

  司徒有晴一如既往地第一個道:“大家覺得兇手是誰?”

  留良道:“我認為,兇手不是一個人。”

  司徒有晴奇怪地道:“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兇手呀。”

  留良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兇手,不是一個——人。”

  他指了指司徒有晴身上的包子:“這個小東西可是也拿了一張紙條的,看它機敏的樣子,能聽懂我們講話,也有喜怒哀樂,幾乎與人無異。萬一它是兇手,殺起人來不是很方便麼,只需腳爪上沾些墨汁,輕易便可以‘殺人’了。”

  司徒有晴愣了愣,道:“包子?”

  她把包子捧下來,道:“包子,是不是你?”

  包子無辜且慌張地搖頭,同時乾脆躺平來,四腳朝天,露出粉嫩嫩的肉爪,表示自己沒有在腳上沾墨汁。

  留良笑了笑,道:“倒是挺可愛的……不過,我就選它了。”

  馮悠和原郁也選了包子,司徒有晴咬了咬唇,道:“大義滅親,包子,你死吧。”

  包子:“……吱……吱……”

  可憐的小包子從自己身上隨身攜帶的小荷包裡掏出一張紙條,展開一看,赫然是“待殺”二字。

  ……居然連包子也被冤死了…………

  司徒有晴淚道:“包子,願望你了嗚嗚嗚。”

  包子:“吱吱吱……”

  司徒有晴鼓了鼓嘴,看了眼留良,道:“下次若死的不是你,我肯定選你!”

  留良不甘示弱道:“呵呵,可是你也很可疑呀。萬一你是兇手,而你指示包子去做呢?”

  司徒有晴道:“到時候大家自然知道。”

  說罷,捧著心靈嚴重受創的包子離開了。

  司徒有晴簡直是個預言帝,因為第二天清晨,我們就看見留良的脖子上有一道墨痕。

  留良摸摸地看著司徒有晴。

  大家也默默地看著司徒有晴。

  司徒有晴:“……”

  “不是我……我怎麼會這麼傻!如果是我,我當然要殺其他的人,然後冤枉給留良啦,這樣不是還一下除掉兩個麼?!”司徒有晴道,“這個你們肯定能想到啊!”

  大家都不能說話,都很沉默,馮悠還活著,雖然不是很瞭解,但還是勉強開口道:“唔,可是就因為大家都覺得如果你是兇手,你不會殺留良,所以你才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殺了留良呢?”

  司徒有晴道:“我,我不會冒這種險的。”

  馮悠歎氣道:“沒剩下幾個人了,我投給你吧。”

  原郁道:“我也是。”

  司徒有晴被“處死”,她歎了口氣,拿出自己的紙條,攤開一看,依然是“待殺”。

  大家都愣住了。

  馮悠和原郁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神色不定地打量著對方。

  兇手居然是馮悠和原郁中的一個……藏的真深啊!

  司徒有晴歎了口氣,道:“遊戲結束了,兇手殺到只剩下一個人,接下來只要他把對方殺掉,就只剩下他活著了。唔……你們誰是兇手?站出來吧,贏啦。”

  馮悠和原郁同時道:“我不是兇手!”

  頓了頓,馮悠和原郁又同時道:“他才是兇手!”

  兩人於是不說什麼,同時從衣服裡掏出紙條,一看,兩張紙條上都是“待殺”二字。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難道出了什麼差錯,沒有一張紙條上有兇手二字?但是接二連三有人死亡啊,怎麼可能呢。

  司徒有晴道:“我知道了……如果兇手先殺掉自己呢?”

  此話一出,大家都同時瞥向死的最乾脆的無泯君。

  無泯君笑了笑,攤開自己的字條,只見“兇手”二字閃閃發亮……

  我崩潰道:“原來是你!!!”

  大家也紛紛露出崩潰的表情,猜來猜去猜了這麼久,鬼曉得原來兇手就是第一個死的人!

  而吳雍,呂率,劉婭,留良,這三個有幸見過兇手真面目的人,卻紛紛露出無奈的表情。

  無泯君無辜地道:“怎麼了麼?”

  司徒有晴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啊……你殺了自己,那你也就是個死人了……”

  無泯君笑了笑,道:“可是你只說死人不可以說話,沒說死人不可以殺人呀。”

  司徒有晴:“……”

  我:“……”

  頓了頓,我道:“麻煩你講一下過程好嗎?所有的!”

  無泯君想了想,道:“第一晚我假裝有人來見我,然後自殺。並且在第二天讓你跟著我死。”

  我:“……”

  “之後呂率在宮中值班,我叫他來,殺了他。然後平陽因此而死。”

  平陽淚:“……”

  “在之後,留良去拜見官員,我就趁機殺了他。”

  “至於劉婭和留良,都是在宮中散步時看到的,隨手就殺了。”

  無泯君三言兩語說完所有的事情,我們大家都很沉默,那四個被殺的更加沉默,尤其劉婭和留良——別人被殺是有預謀的,只有他們被殺是隨機的……好慘……

  “可是,可是這也不對啊……”司徒有晴露出為難的表情,“兇手必須是要活到最後的,才能算是贏家呀……你這樣,一開始就輸了。”

  無泯君沖我們一笑,道:“我有說過我要贏麼?”

  所有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9:44

  第 45 章.無泯君番外

  無泯君番外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

  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預料之中,除了一個人。

  她叫雲皎。

  ——題記

  我童年的記憶都很淡薄,最多也就記得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好比潮濕陰冷的床鋪,不見天日暗無光線的密室,難以下嚥的食物,以及來自“哥哥”的一次比一次要讓人難受的欺負。

  一開始,我不明白。

  他要學的,我全都要學,而且所有師傅對我,都比對他嚴厲,我學的更好,但從來得不到獎賞。每次他來的時候,都穿著華麗舒適的錦衣,頭戴金冠,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傲和自信。我倒並不自卑,只是覺得穿著粗衣的我和他之間差距略有些大。

  那時候的我想法實在很簡單,我認為我之所以過的不如他,是因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之類的屁話,到後來無意中聽見兩個師父的對話,我才知道,根本就是因為我晚來了一點點,所以一切的好處被他拿去,我只能作為一個隨時可以死去的替身,連名字都沒有的活在密室中。

  我不痛苦,也不難過,更不絕望。

  這裡的生活雖然難捱,但畢竟還是過得去的。

  而我的哥哥他看來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比我還激動,認為我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個威脅,並且因此怨恨我。

  真是智障。

  我都沒怨恨他,他怨恨個屁。

  不過他的各種匪夷所思的刑罰一點點堆在我身上之後,我終於想到,是的,我雖然並不覺得這裡的生活太過於痛苦,但無論如何,我沒打算死,尤其是被這樣的智障給虐待死。

  於是我搞死了他。

  他武功不認真,學習不勤奮,我稍施小伎他便上鉤,他死的那瞬間,我想,幸虧我不是他,不然現在死的也許就是我了。錦衣玉食,真的會讓人有的不清醒,詳見我父皇和我哥哥,簡直是兩個悲劇。

  從此我成了無泯君。

  或者說,我一直都是無泯君。

  我的父皇心裡透亮的,我殺了我哥哥的事情他顯然也不是不清楚,但他還能如何呢,只能接受我,把從前給哥哥的一切都加倍的給我。

  我不推辭,也並不受用。

  之後轉眼幾年過去,我適應的很好,由儉入奢易,但感謝我的哥哥,讓我沒敢太享受。

  漸漸的,我發現我喜歡上打仗。

  攻城掠地,守土開疆,持槍戰沙場。

  無論是親自衝鋒陷陣,還是於帳中籌畫決勝,都是十分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我並不同情戰敗的國家,最多是認為那些百姓有點可憐,但那又如何呢,弱者,從來都是被淩虐的一方。

  我不屠城,不殺降者,不准士兵在已攻破的城池中肆意妄為,這就是我的仁慈。

  但不進行進攻,那則是愚蠢。

  國家間的博弈和遊戲,本身就是戰爭。

  那日我攻破東源國的柳城,忽然聽聞父皇病重,想到虎視眈眈的叔父,我便先回去,反正東源國奄奄一息,完全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可我沒想到,居然會有個人來刺殺我。

  ……簡直是不自量力。

  我從小睡眠便輕,稍有動靜就會醒過來,這回也不例外,我聽見那人打昏了外面的守衛,然後摸進來,自以為小心翼翼,卻不知道對我來說,動靜已經很大了。

  然後那個人一點點走近我。

  我毫不猶豫起身,想把那人制服,誰料這個人武功非常不弱,和我不相上下,而且,我發現這個刺客居然是名女子。

  這場廝打以我們最終一同以頭撞地結束,我昏過去前想,這可真是……陰溝裡翻船。

  ─────

  清早我先醒來,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臉,那個瞬間我甚至以為看到了我哥哥。

  可自己的臉,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於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手,便發現自己的確是個女子身材……雖然胸是扁了一點。

  真是太好笑了,我居然成為一個女子,還是一個想要來刺殺我的女刺客。

  她也醒了過來,看起來也很崩潰,起碼比我崩潰……我找到匕首,發現她其實是東源國的公主。

  一個公主,被派來當刺客?

  她真是個悲劇。

  照了照鏡子,越發肯定這個想法。

  上廁所,洗澡……這女人怎麼這麼恐怖?痛死我了……

  ─────

  盛安來了,大吵大鬧,這回居然也不覺得特別煩,大概是因為雲皎的表情很好笑。

  去看父皇,居然死了,最後一面也沒見著,哎,上天註定。

  殺了叔父,解除心頭大患,舒適的緊。

  皇帝當定了。

  這女人要當皇后了,她高興麼。

  ……哎,現在我才是皇后。

  ─────

  盛安好吵,煩死了。

  陪雲皎守靈。她怕什麼,鬼才要怕她吧。

  她說要找個男人,其實我找男人更方便……這女人怎麼這麼蠢?

  ─────

  盛安也不聰明。

  輕易就被騙走了。

  雲皎這女人還愣愣的。

  大概是我太聰明了,哎,沒辦法。

  ─────

  陪雲皎回東源。

  感覺挺奇妙的,之前來這裡是要攻打,現在卻是回娘家。

  都什麼事。

  東源國的大臣都挺蠢的,雲皎還顯得不那麼蠢了。

  ─────

  被男人親了。

  真想殺他全家,親我幹嘛?!

  ……親雲皎也不行。

  ─────

  雲皎傻不溜秋的,看到一個白衣黑髮男人魂都被勾走了。

  我不是黑髮?我沒有白衣?

  ……也罷,現在身子都換了……

  雲皎怎麼這麼蠢,就不知道自己穿白衣服,然後照鏡子?

  天維……這麼蠢的名字,也就是吳家人取得出來了。

  ─────

  碰到一個小神棍和小老鼠,說我們有血光之災。

  不以為意。

  結果來癸水了。

  朕……蛋疼。

  ─────

  和雲皎有點小吵架,她太理想化了,說不通。

  不安慰她,安慰了一次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次……

  有那麼久麼?

  ─────

  回西泱。

  掉進了密室了。

  太師真是智障,出的什麼鬼主意?

  雲皎更智障,亂碰機關。

  我也有點智障,怎麼忘記提醒她了。

  哎,智障也會傳染。

  ─────

  密室裡,有點不好的回憶,不過這次……多了個蠢女人。

  而且居然換回來了。

  看來要分開了。

  也罷,看在她這麼蠢的份上,我就放過東源國。

  怎麼感覺我自己也蠢了點?

  快走快走……不然我也會越來越蠢的。

  ─────

  蠢女人左看右看,我想起這地底下有酒,挖出來喝。

  一直醉,一直喝。

  她居然喝完最後一口,不行,當然要搶。

  唔,沒多想就湊過去了,酒很香,……她皮糙肉厚的,想不到嘴巴也還挺軟的。

  她要是知道我這麼想,大概就不僅僅是把我推開那麼簡單……嘶,頭好痛,血全都飆出來了……這個怪力女。

  ─────

  既然要分開了,就勉強對她好一下,替她擋點陽光……其實我也很想伸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好人真難當,就這一次吧。

  ……不知道該說什麼,居然又換回來了。

  尤其是我居然還挺高興的。

  大概是很好玩吧。

  ─────

  真的要成婚了。

  以後……她就要喊我皇后了。

  該死,那頭冠也太重了。

  ……什麼?是她特意吩咐的?

  好的不學,我的賤她學了十成……

  ……什麼,我沒有可以學習的好的地方?

  別的不論,她的長相不可以學習一下我嗎?

  ─────

  原郁那個愁眉苦臉的傢伙又來了,我就沒見他高興過。而且總盯著我……看什麼看,沒看過這麼醜的女人麼? ,

  ……好吧,其實並不是那麼醜。

  吳雍也來了……不提他,我也沒見他正常過。

  ……不過,緊身衣還蠻好玩的……就是不知道他腦子有什麼問題。

  關進密室,讓他自生自滅去。

  ─────

  洞房,雲皎果然什麼也不懂,蠢死了。

  不過她如果懂,那也不太對勁。

  最後她反應過來了,面紅耳赤的……我還沒見過我自己臉紅的樣子呢。

  早上醒過來,她居然……了。

  嗯,雲皎,你是愛上朕了對不對?

  ─────


  把吳雍關進密室,順便問出關於北昌的事情,其實我早知道了,真是沒一點挑戰性。

  只有雲皎那個蠢女人會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現在還不知道朕賽諸葛?

  三個臭皮匠也頂不了我啊。

  ─────

  帶雲皎出宮玩,她樂死了……真是沒長進。

  碰到小神棍和小老鼠,她還在找師傅,還說有人要死。

  是我麼?

  可是我死了雲皎會哭麼?

  ……朕問你,我死了,你會哭麼?

  ─────

  北帝死了,原來小神棍的話是這個意思。

  雲皎跑去通知吳雍,還小心翼翼的怕惹怒他……怎麼她每次頂嘴氣我,就沒想過我脾氣這麼差,不會生氣麼?

  ……我還真沒怎麼真的生氣過。

  氣死我了。

  ─────

  大家都要我納妃子,雲皎傻兮兮的笑我……也不想想,以後換回來了,要是真的後宮有別人,就她那傻樣,能好過麼。

  ……雖然我也不會讓她和別人爭,但是還是從根本上杜絕比較好。

  我在想以後換回來的事情?

  ……好罷,雲皎,換回來你也別走了……休皇后這件事情太麻煩了,朕是做大事的人,這種小事就隨意吧……

  你懂的。

  ─────

  真是看劉婭不順眼,踹飛她。

  平陽居然懷孕了,還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知道了,是個江湖人。

  管他呢,反正也是上門女婿……呂率?這名字真難聽。

  長的還人模人樣的……平陽也喜歡,就這樣吧。

  ─────

  人模人樣的,下這種藥!

  我差點和雲皎行房事了,這倒沒什麼,可是我們還是用對方的身子。

  ……這倒沒什麼?

  很有什麼吧。

  ……好像,真沒什麼。

  嗯,朕不是很嫌棄她……

  ─────

  平陽嫁了。

  挺喜歡這個妹妹的,有我的性子……嫁了也好,省的繼續禍害宮裡的人。

  迎春節,我過的很開心。

  雲皎,朕決定了,你就是西泱的皇后了……嗯,只要朕在位。

  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

  嗯,你肯定很高興……

  看,你笑的臉都歪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5-13 11:19:53

  第 46 章.番外.甄二與胡芙

  甄二很蛋疼。

  他只是本分的小士兵而已,在戰場上雖然從不退縮,殺敵奮勇,但的確萬事小心,保命為上,因此也沒立過大功——當然,他本人也沒想過要立功。

  誰知道這次一回來就升官,還是直接正二品……太誇張了。

  最誇張的是,居然是個文職,還是言官!

  甄二很蛋疼。

  他……他讀書不多,委實不多啊!

  而且……他也不想對皇上說三道四的……皇上在軍營裡公然找兔兒爺他都果斷支援了,哪裡是可以監督皇上的人呢,哎,想來皇上就是看中了他這種性格,所以才特意讓他當言官吧……也罷也罷……甄二扶著腦袋,想,好歹是個官了……

  話說回來,沒見那只小兔子啊……天維人呢?

  嘖嘖,仔細想想,大概是被皇上納入後宮了吧,而且還見不得光,也不知道天維過的如何,大家畢竟一起出入戰場的,他一個男孩子卻喜歡上了一國之君,還這麼幸運和皇上兩廂情願,現在應該不錯,就是不曉得皇后那個母老虎會不會折磨他虐待他。

  甄二第一天扶著帽子上朝,便十分的小心翼翼,儘量不張嘴,反正這麼多官員,基本每個說話的時候皇上臉上都一副“有屁快放”的表情,他只要老老實實的就可以了。

  回來沒多久,便是迎春節,甄二原以為自己是沒資格參加迎春節的,誰知道名單裡居然有自己……甄二又是高興又是忐忑,接著忽然想起天維——他應該也在吧,嗯……

  結果當晚到了迎春殿,甄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上身邊的天維……不對啊,坐在皇上身邊的,不是皇后麼?!

  皇上和皇后也同時朝自己這邊看來,然後很有默契的露出了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微笑。

  ……原來如此。

  電光石火間,聰明的甄二立刻曉得了事情的真相。

  吃過飯賞過舞,大家隨意的出殿遊玩,甄二走到無泯君和雲皎身邊去,頗為抱歉地對無泯君道:“皇上,原來您不是斷袖,哈哈。”

  雲皎想到當初在營地裡的事情,也笑了起來。

  無泯君道:“這麼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倒也不太笨。”

  甄二撓了撓腦袋,道:“謝皇上誇獎……不過,天維人呢?”

  無泯君和雲皎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麼?”無泯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甄二。

  甄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天維既然是皇后的胞弟,那應該也在宮中吧?”

  “我的胞弟?”雲皎默默的看著甄二。

  甄二點頭道:“對呀,天維是皇后您的胞弟,你們長的很像,他受皇后您的吩咐去找皇上,大概是辦什麼事吧,皇上大概怕不該知道的人知道,所以就說他們是一對,不是麼?”

  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為什麼好像皇上和皇后的臉同時歪了……

  *** *** *** *** ***

  甄二終於曉得了“天維=皇后”這件事情之後,臉色大變,感覺十分不合理。

  雲皎面色陰沉地說:“那你覺得天維是我胞弟這件事情很合理嗎……”

  甄二忍了半天,才勉強忍下“對啊”兩字。

  不過他也不敢逗留了,一想到自己對著雲皎的面說過“皇后是個母老虎”之類的話,他就好痛苦……難怪皇上選他當言官……!

  甄二歎了口氣,默默踱步去角落,卻發現角落的石椅上坐著一個女子,這女子一身全白,黑髮及腰,在這月光也不甚分明的雪夜裡,宛如一個……

  甄二倒吸了一口涼氣,誰料那女子十分敏感,瞬間便回過頭,卻是個模樣十分好看的女子,只是觀其眉目,不似中原之人。

  她冷冷的看著甄二,道:“你是誰?”

  甄二挺直了腰板,道:“這位姑娘,這句話,該下官問你才是……”

  那女子瞥了他兩眼,大概見他穿著官服,便沒再問,卻也沒回答甄二的問話,只回過頭,舉起手中酒罈,飲了兩口酒。

  甄二有些不解,這冰天雪地的,怎麼有個白衣女子在皇宮中飲酒……

  難道,真的不是人……

  甄二感覺周身涼意更甚,咽了口口水轉身便要離開,誰料那女子忽然開口道:“麻煩你再去替我拿壺酒來。”

  甄二尷尬道:“我為什麼要幫你拿酒……”

  那女子幽幽道:“那我便不喝酒了。”

  甄二嚇了一跳——不喝酒,喝什麼,難道喝他的血?!

  這女子也太恐怖了……

  甄二道:“好好好,我這就去替你拿。”

  說罷,趕緊轉身離開,去迎春殿拎了壺酒出來,路上正好碰見無泯君和雲皎,甄二左思右想,覺得這件事還是有必要告訴皇上和皇后,於是走進道:“皇上皇后,下官剛剛在西北角落那裡看見一名鬼祟的白衣女子……”

  話還沒說完,背後就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我很鬼祟麼?”

  甄二嚇了一跳,手上一松,那壺酒立馬掉了下去,卻見一隻腳忽然伸出,平平穩穩的用腳背接住了那壺酒。

  卻是那個女子。

  她輕輕使力,那壺酒便被提上空中,她伸出左手,輕易拿好來,然後冷冷的看著面前的甄二。

  這裡燈火亮多了,這女子看起來也沒那麼嚇人了,而且的確是張好看精緻的臉,應該……也不是什麼鬼魅。

  甄二正打算道歉,就聽見身後皇后道:“胡芙,你不是說不舒服麼,怎麼還沒去休息。”

  胡芙?

  甄二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半天也沒想出來是誰,只聽胡芙道:“沒事,喝了點酒,舒服多了。”

  甄二尷尬道:“胡姑娘,我誤會了,開始見你一人待在角落裡,又穿著白衣,還以為……是……”

  胡芙:“……”

  “那你還敢替她拿酒?”皇后笑道,“膽子不小啊。”

  甄二更加尷尬,他道:“是胡姑娘說,如果我不拿酒她就不喝酒了,我怕她要喝我的血什麼的,所以……”

  胡芙:“……”

  一直淡定圍觀的無泯君終於笑了,當晚,甄二也有幸獲得了西皇親口冊封的封號——真的想太多。

  *** *** *** *** ***

  ——聽說那位甄大人要娶親啦。

  ——哪家小姐這麼倒楣,嫁給一個那麼二的人?

  ——唔,好像來頭不小,皇上皇后做的媒,身世頗為神秘,只知道姓胡呢。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啥。

  ——沒,我就想到,甄大人的名字加上那個女子的姓,不就叫甄二胡嗎?哈哈哈哈哈……

  ——你腦子有病,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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