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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王夢吉等]240回本【濟公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35:17     標題: [王夢吉等]240回本【濟公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25 05:23 編輯

【名稱】︰60回本【濟公傳  又名:濟顛大師全傳

【作者】︰王夢吉等著。以濟公為主角的小說,有明代穆宗隆慶四(1570)年署名“仁和沈孟柈述”的《錢塘漁隠濟顚禪師語錄》一卷。《濟公全傳》一書,則初由清人王夢吉撰,僅三十六則。王夢吉,字長齡,號香嬰居士,杭州人,約當清順治丶康熙時期在世。後有天花藏主人的《醉菩提全傳》二十回丶郭小亭的《評演濟公傳》二百四十回。此後,更有人續寫至一千二百回。

本輯為60回本增續240回本《濟公傳》

【內容】︰敍述南宋初年,臨安靈隠寺和尚道濟行為瘋顚,救世度人的故事。主角濟公和尚真有其人,是南宋浙江天台人,俗姓李名修緣,十八歲在杭州靈隠寺出家,法名道濟,為方便度世,佯為顚狂,因世稱濟顚。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40:03

第一回 李節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

  話說南宋自南渡以來,遷都臨安,高宗皇帝建炎天子四年,改為紹興元年。在朝有一位京營節度使,姓李名茂春,原籍浙江臺州府天臺縣人,娶妻王氏,夫妻好善。李大人為人最慈,帶兵軍令不嚴,因此罷官回籍。在家中樂善好施,修橋補路,扶危濟困,冬施棉衣,夏施湯藥。這李大人在街市閑遊,人都呼之為李善人。內中就有人說:“李善人不是真善人,要是真善人,怎麼會沒兒子?”這話李大人正聽見,自己回至家中,悶悶不樂。夫人王氏見大人回來,悶悶不樂。可就問大人因何不樂?大人說:“我在街市閑遊,人都稱我為李善人,內中就有人暗中說,被我聽見。他說我懲惡揚善,又說善人不是真心,要是真心為善,不能沒兒子。我想上天有眼,神佛有靈,當教你我有兒子纔是。”夫人勸大人納寵,買兩侍妾,也可以生兒養女。大人說:“夫人此言差矣,吾豈肯作那不才之事?夫人年近四旬,尚可以生養兒女。你我齋戒沐浴三天,同到永寧村北天台山國清寺拜佛求子。倘使上天有眼,你我夫妻也可生子。”王氏夫人說:“甚好。”

  李茂春擇了日期,帶著僮僕人等,夫人坐轎,員外乘馬,到了天台山下。祇見此山高聳天際,山峰直立,樹木森森,國清寺在半山之上。到了山門以外,祇見山門高大,裏面鐘鼓二樓,前至後五層大殿,後有齋堂客舍,經堂戒堂,二十五間藏經樓。員外下馬,裏面僧人出來迎接,到客堂奉茶。老方丈性空長老,知道是李員外降香,親身出來接見,帶著往各處拈香。夫妻先至大雄寶殿拈香,叩求神佛保佑:“千萬教我得子,接續香煙。如佛祖顯靈,我等重修古廟,再塑金身。”禱告已畢,又至各處拈香。到了羅漢堂拈香,方燒至四尊羅漢,忽見神像由蓮臺墜地。性空長老說:“善哉!善哉!員外定生貴子,過日我給員外道喜。”

  李員外回到家中,不知不覺夫人有喜。過了數個月,生了一個公子。臨生之時,紅光罩院,異香扑鼻,員外甚喜。這孩自生落之後,就哭聲不止,直至三朝。

  這日正有親友鄰里來慶賀,外面家人來回話,說有國清寺方丈性空,給員外送來一份厚禮,親來賀喜。員外迎接進來。性空說:“員外大喜。令郎公可平安?”員外說:“自從生落之後,直哭到今朝不止,吾正憂慮此事。老和尚有何妙法能治?”性空說:“好辦。員外先到裏面把令公子抱出我看看,就知道是何緣故了。”員外說:“此子未過滿月,就抱出來,恐有不便。”性空說:“無妨。員外可用袍袱蓋上,可以不沖三光。”員外一聽有理,連忙把孩兒從裏面抱出來,給大眾一看。孩兒生得五官清秀,品貌清奇,啼哭不止。性空和尚過來一看,那孩兒一見和尚,立止啼哭,一咧嘴笑了。老和尚就用手摸那孩兒頭頂說: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來歷我知道。你來我去兩拋開,省的大家胡倚靠。

  那孩兒立時不哭了。性空說:“員外,我收一個記名徒弟,給他取個名字,叫李修緣罷。”員外應了,把孩兒抱進去,出來給和尚備齋。吃罷,眾親友都散去,性空長老也去了。員外另僱奶娘扶養孩兒。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過了幾年。李修緣長至七歲,懶說懶笑,永不與同村兒童聚耍。入學讀書,請了一位老秀才杜群英先生在家教他,還有兩個同伴,一個是永寧村武孝廉韓成之子韓文美,年九歲。還有李夫人內侄,永寧村住,姓王名全,乃是兵部司馬王安士之子,年八歲,三子共讀書,甚是和美。就是李修緣年幼,過目不忘,目讀十行,才學出眾。杜先生甚奇之,常與人言:“久後成大器者,李修緣也。”至十四歲,五經四書諸子百家,背誦極熟,合王、韓二人,在學房時常作詩,口氣遠大。

  這年想要入縣考取文童,李茂春臥床不起,人事不知,病勢垂危。派人把內弟王安士請來,到床前。李員外說:“賢弟,我不久於人世。你外甥與你姐姐,全要你照應。修緣不可縱性廢讀,吾已給他定下親了,是劉家莊劉千戶之女。家中內外無人,全仗賢弟分心。”王安士說:“姐丈放心養病,不必多囑,弟自當照應。”員外又對王氏夫人說:“賢妻,我今五十五歲,也不算夭壽。我死之後,千萬要扶養孩兒,教訓他成名,我雖在九泉之下也甘心。”又囑了修緣幾句話,自己心中一亂,口眼一閉,嗚呼哀哉。李員外一死,合家慟哭,王員外幫辦喪事已畢,修緣守孝不能入場,是年王全、韓文美都中了秀才,兩家賀喜。

  王氏夫人家中有一座問心樓,一年所做之事,寫在帳上。每到歲底,寫好表章,連同帳一並交天,一年並無一件事隱瞞的。

  李修緣好道學,每見經卷必喜愛,讀之不捨。過了二年,王氏夫人一病而亡,李修緣自己慟哭一場,王員外幫辦喪事完畢。李修緣喜看道書,到了十八歲,這年孝滿脫眼。他立志出家,看破紅塵,所有家中之事,都是王員外辦理。李修緣自己到了墳上,燒了些紙錢,給王員外留下一紙書字,竟自去了。

  王員外兩日不見外甥,派人各處尋找,不見外甥。自己拆開字來一看。上寫的是:

  修緣去了,不必尋找。他年相見,便知分曉。

  王員外知道外甥素近釋道,在臨近庵觀寺院,各處派人尋找,並不見下落。派家人貼白帖,在各處尋找:“如有人把李修緣送來,謝白銀百兩。如有人知道實信,人在何處,送信來,謝銀五十兩。”一連三個月並無下落。

  書中交代,且說李修緣自從家中分手之後,信步遊行,到了杭城,把銀錢用盡,到了廟中要出家,人家也不敢留他。他自己到西湖飛來峰上靈隱寺廟中,見老方丈,要出家。當家和尚方丈乃是九世比丘僧,名元空長老,號遠瞎堂。一見李修緣,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龍羅漢降世,奉佛法旨,為度世而來。因他執迷不醒,用手擊了他三掌,把天門打開。他纔知道自己根本源流,拜元空長老為師,起名道濟。

  他坐禪坐顛,還有些瘋。廟裏獨叫他顛和尚,外面又叫他瘋和尚,訛言傳說濟顛僧。他本是奉佛法旨,所為度世而來,自己在外面濟困扶危,勸化眾生,在廟內不論哪個和尚有錢就偷,有衣服偷出去就當了吃酒,最愛吃肉。常有人說和尚例應吃齋,為甚麼吃酒?濟顛說:“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為我修心不修口。”自己就是與廟中的監寺僧廣亮不對,廟中除去了方丈,就屬監寺僧為尊。廣亮新作了一件僧衣,值錢四十吊。他偷了去當在當舖中,把當票貼在山門上,監寺廣亮一見僧袍沒有了,派人各處一找,把當票找著。和尚掛失票不行,把山門摘下來,四人抬著去贖。廣亮回稟老方丈說:“廟中瘋和尚不守清規,常偷眾僧的銀錢衣物等物,理應按清規治罪於他。”元空長老說道:“道濟無贓,不能治他。你等去暗中訪察,如要有贓證,把他帶來見我就是。”廣亮派兩個徒弟在暗中訪拿濟顛。濟顛在大雄寶殿供桌頭睡覺。兩個小和尚志清、志明,每日留神。這天見濟顛在大殿裏探頭出來,往各處偷瞧了多時,後又進去一看,躡足潛蹤出來,懷中鼓棚棚的。方至甬道當中,祇見志清、志明由屋中出來,說:“好濟顛,你又偷甚麼物件?休想逃走!”過去一伸手,把那濟顛和尚抓住,一直竟到方丈房中回話。監寺的先見長老說:“稟方丈知道,咱們廟中濟顛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按清規戒律之例治罪。”元空長老一聽,心中說:“道濟,你偷廟中物件,不該叫他等拿住。我雖然護庇你,也無話可說。”吩咐人:“把他帶上來就是。”濟公來至方丈前屋內,說:“老和尚你在哪裏?我在這裏問心。”見了方丈永遠是這樣,元空也不教他磕頭,說道:“道濟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應得何罪?”廣亮說:“砸毀衣缽戒碟,逐出廟外,不准為憎。”老方丈說:“我重責他就是。”就問道:“道濟,把偷之物獻出。”濟公說:“師父,他們真欺負我。我在大雄寶殿睡覺,因掃地沒有盛土之物,我放在懷中。你等來看罷。”說著,把絲絛一解,“嘩啦”落下土片。老方丈大怒,說:“廣亮誤害好人為盜,應得重責!”吩咐看響板要打監寺。眾僧都來瞧熱鬧。濟公自己出來,到了西湖,見樹林內有人上吊。濟公連忙過去要救此人。
  正是:
  
  行善之人得聖僧救,落難女子父女相會。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45:19

第二回  董士宏葬親賣女 活羅漢解救好人

  話說濟公長老在西湖見一個人方要上吊,自己按靈光一算,早已知道。書中交代,那人姓董名士宏,原籍浙江錢塘縣人,為人事母至孝。父早喪,母秦氏。娶妻杜氏早死,留下一女名玉姐,甚伶俐。董士宏錘金匠手藝,他女兒八歲時,秦氏老太太染病不起,董士宏小心進湯醫。家貧無力贍養老母,把女兒玉姐典在顧進士家作使女,十年回贖,典銀五十兩,給老太太養病。老母因看不見孫女,問:“我孫女哪裏去了?”董士宏說:“上他外祖那裏去了。”老太太病重,一連七日不起,竟自嗚呼哀哉。他就把家中些銀兩盡力葬母之後,自己到鎮江府那裏忍耐時光。十載光景,好容易積湊了六十兩紋銀,想把女兒贖出來,另找婆家。在路上無話。

  這一日到了臨安,住在錢塘門外悅來客店中。帶了銀兩,明日到了百家巷。一問顧宅進士,左右鄰居都說:“顧老爺升了外任,不知在哪兒做官。”董士宏一聽,如站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斷纜崩舟,自己各處訪問,並不知顧大人住在哪裏,也不知女兒下落。到了錢塘門外,在天竺街酒店吃了幾盃悶酒,不知不覺,醉入夢鄉。出了酒店想要回寓,不覺自己走錯道路,把銀子也丟了。及至酒醒,身邊一摸,銀子丟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奈走至樹林,越想越無滋味,想:“女兒也不能見面了,自己不如一死,以了此生之孽冤。”想罷,來至樹林,把腰中絲絛解下來,拴上一個套兒,想要自縊身死。忽然對面來了一個和尚,口中說:“死了死了,已死就了。死了倒比活的好!我要上吊。”解下絲絛,就要往樹上拴。董士宏一聽,猛吃一驚,抬頭一看,祇見那僧人長的甚為不堪。怎見得?有詩為證:
  
  臉不洗,頭不剃,醉眼乜斜睜又閉。
  若癡若傻若顛狂,到處詼諧好耍戲。
  破僧衣,不趁體,上下窟窿錢串記,
  絲絛七斷與八結,大小咯噠接又續。

  破僧鞋,祇剩底,精光兩腿雙脛赤,
  涉水登山如平地,乾坤四海任逍遙。
  經不談,禪不理,吃酒開葷好詼戲,
  警愚勸善度群迷,專管人間不平氣。

  董士宏看罷,祇聽和尚說:“我要上吊了!”就要把繩子往頸裏套。董士宏連忙過去,說:“和尚,你為甚麼去尋短見?”濟公說:“我師父同我化了三年之久善緣,日積月累,好容易湊了五兩銀子。我奉了師父之命,派我買兩身僧衣僧帽,我最好喝酒,在酒館之中,因為多貪了兩盃酒,不知不覺,酩酊大醉,把五兩銀子丟了。我有心回廟見我師父,又怕老和尚生氣。我自己越思越氣,無路生活世上,故來此上吊。”董士宏一聽這話,說:“和尚,你為了五兩銀子,也不至於死。我囊內尚有散碎銀子五六兩,我亦是遇難之人,留了也無用。來罷,我周濟你五六兩銀子罷。”伸手掏出一包遞給和尚。和尚接在手中哈哈大笑,說:“你這銀子,可不如我銀子那樣好。又碎又有成色潮點。”董士宏一聽,心中不悅。暗想:“我白施捨給你銀子,你還嫌不好。”自己說:“和尚,你對付著使用去吧。”和尚答應一聲,說:“我走了。”董士宏說:“這個和尚真真不知人情世務。我白送給他銀子,他還說不好。臨走連我姓沒問,也不知謝我,真正是無知之輩。唉!反正是死。”正在氣惱,祇見和尚從那邊又回來,說:“我和尚一見了銀子全忘了,也沒問恩公貴姓?因何在此?”董士宏把自己丟銀子之故說了一遍,和尚說:“你也是丟了銀子啦,父女不能見面。你死罷,我走啦。”董士宏一聽,說:“這個和尚太不知世務,連話都不會說。”見和尚走了五六步又回來說:“董士宏,你是真死假死呢?”董士宏說:“我是真死,怎麼樣?”和尚說:“你要是真死,我想你作一個整人情吧。你身上穿了這身衣服,也值五六兩銀子。你死了,也是叫狼吃狗咬,白白的糟蹋。你脫下來送給我吧。落一個淨光來淨光去,豈不甚好?”董士宏一聽此言,氣得渾身發抖,說:“好個和尚,你真懂交情!我同你萍水之交,送你幾兩銀子,我反燒紙引了鬼來。”和尚拍手大笑說:“善哉!善哉!你不要著急。我且問你,你銀子丟失,你就尋死。五六十兩銀子也算不了甚麼。我代你去把女兒找著,叫你父女相會,骨肉團圓好不好?”董士宏說:“和尚,我把贖女兒的銀子已丟了,就是把女兒找著,無銀贖身,也不行。”和尚說:“好,我自有道理,你同我走吧。”董士宏說:“和尚,寶剎在哪裏參修?貴上下怎麼稱呼?”濟公說:“我西湖飛來峰靈隱寺。我名道濟,人皆叫我濟顛僧。”董士宏見和尚說話不俗,自己把絲絛解下,說:“師父你說上哪兒去?”濟公說:“走。”轉身帶了董士宏往前走。和尚口唱山歌:

  走走走,遊遊遊,無是無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當年作馬牛。想恩愛,俱是夢幻。說妻子,均是魔頭。怎如我赤手單瓢,怎如我過府穿州,怎如我瀟瀟灑灑,怎如我蕩蕩悠悠,終日快活無人管,也沒煩惱也沒憂,爛麻鞋,踏平川,破衲頭,賽緞綢。我也會唱也會歌,我也會剛也會柔。身外別有天合地,何妨世上要髑髏。天不管,地不休,快快活活做王候。有朝困倦打一盹,醒來世事一筆勾。

  話說和尚同了董士宏往前走。進了錢塘門。到了一條巷內。告訴董士宏說:“你在這裏站著。少時有人問你生辰年歲,你可就說。你可別走,我今日定叫你父女見面,骨肉相逢。”董士宏答應說:“聖僧慈悲慈悲。”和尚抬首一看,見路北有一座大門,門內站著幾十個家人,門上懸牌掛匾,知道是個仕宦人家。自己邁步上了臺階,說:“辛苦眾位。貴宅姓趙麼?”那些家人一瞧,是個窮和尚,說:“不錯,我們這主人姓趙。你作甚麼?”和尚說:“我聽人說,貴宅老太太病體沉重,恐怕要死。我特意前來見見你家主人,給老太太治病”那些家人一聽和尚之言,說:“和尚,你來得不巧。不錯,我家老太太因我家小主人病重,心疼孫子,急上病來,請了多少先生皆沒見好。我家主趙文會最孝母,見老太太病重,立時托人請精明醫家。有一蘇員外,字北山。他家也是老太太病了,請一位先生綽號賽叔和,姓李名懷春。此人精通歧黃之術,我家主人方纔上蘇宅請先生未回來。”

  正說著,從那面來了一群騎馬之人。為首三個人,頭一匹白馬上人,五官清秀,年約三旬,頭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繡帶雙飄,身披寶藍緞逍遙員外氅,上繡百幅百蝶,足登青緞官靴。面皮微白,海下無須。此人就是賽叔和李懷春。第二位是雙葉寶藍緞逍遙員外巾,三藍繡化,迎面嵌美玉、安明珠。身穿藍緞逍遙氅,足下青緞宮靴。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三絡長髯,飄灑胸前。這就是蘇北山。第三位也是富翁員外打扮:白面長髯,五官清秀。和尚看完,過去阻住馬說:“三位慢走,我和尚守候多時了。”趙文會在後面,一見瘋和尚截住去路,說:“和尚,我等有急事,請先生給老母治病,化緣改日來,今日不行。”和尚說:“不行。我並非化緣,我今日聽說府上老太太病勢沉重,我是許下心願。哪裏有人害病,我就去給調治。今日我是特意來給治病”趙文會說:“我這裏請來先生,乃當代名醫。你去吧,不用你。”和尚一聽,回頭看了李懷春一眼,說:“先生,你既是名醫,我領教你一味藥材治甚麼病”李先生說:“和尚,你說甚麼藥?”濟公說:“新出籠熱饅首,治甚麼病呀?”李先生說:“《本草》上沒有,不知。”和尚哈哈大笑,說:“你連要緊的事均不知道,還敢自稱名醫。新出籠熱饅首治餓,對不對?你不行,我同你至趙宅幫個忙兒吧。”李懷春說:“好。和尚,你就跟我來。”趙文會、蘇北山也不好攔住,祇好同著和尚進了大門。至老太太住的上房之內落坐,家人獻上茶來。李先生先給老太太看看脈,道:“是痰瘀上行,非把這口痰治上來不能好。老太太上了年歲之人,氣血兩虧,不能用藥,趙員外另請高明罷。”趙文會說:“先生,我又不在醫道之內,我哪裏知道有高明之人?你可荐一人。”李先生說:“咱們這臨安,就是我和湯萬方二人。他治得了的病,我也能治﹔他治不了的病,我也不行。我二人都是一樣能為。”正說到這兒,濟公答說:“你等不要著急,我先給老太太看看如何?”趙文會本是孝子,一聽和尚之言,說:“好,你來看看。”李懷春也要看看和尚能力。濟公來至老太太近前,先用手向頭上拍了兩掌,說:“老太太死不了啦,腦袋還硬著呢!”李懷春說:“和尚,你說的甚麼話?”濟公說:“好,我把這口痰叫出來就好了。”說著,走到了老太太跟前,說:“痰啦痰啦,你快出來吧!老太太要堵死了。”李先生暗笑說:“這不是外行嗎?”祇見老太太咳出一口痰來。濟公伸手掏出一塊藥說:“拿一碗陰陽水。”家人把水取來。趙文會一看,說:“和尚,你那藥叫何名?可能治我母親之病嗎?”濟公大笑,手托那塊藥說:“此藥隨身用不完,並非丸散與膏丹,人間雜症他全治,八寶伸腿瞪眼丸。”濟公說罷,把藥放在碗內說:“老太太因急所得,一口瘀痰上涌,立刻昏迷不醒,你等給他好好扶養,吃了我這藥,立見功效。”趙文會一聽,知道和尚有些來歷,說的原因真對,忙忙說:“聖憎,你老人家慈悲吧!我母因疼孫子,急的這場病。我有一小兒方六歲,得了一宗冤孽之症,昏迷不醒。我母一急,把痰急上了。師父要治好我母親,再求給小兒治治。”和尚叫把藥灌下去,老太太立刻痊愈。趙丈會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復給和尚磕頭,求和尚給他兒子治病。濟公說:“要給你兒子治病也不難,須依我一件事,方能治好。”趙文會問哪一件事。濟公不慌不忙,說出這件事來,叫董士宏父女相會,趙文會全家病好。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48:16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8 01:16 編輯

第三回 施禪機趙宅治病 說佛法暗中救人  ...&...  第四回     扛韋馱周宅捉妖 病符神怒打老道

  話說濟公把趙文會之母治好,還有六歲孩兒求濟公治。濟公說:“我可能治,就是藥引子難找,非有五十二歲男子,還得是五月初五日生人。十九歲女子,八月初五日生人。二人的眼淚合藥,纔可治好。”蘇北山、李懷春見和尚真有來歷,便問和尚在哪裏住?貴上下怎麼稱呼?和尚全皆說明。趙文會至外面派家人找五十二歲男子,五月初五日生人。眾人覓問一回,就連本宅及外來親友家人皆沒有。歲數對了,生日不對﹔日月對了,年紀不對。大眾直找至門口,見外面站了一人,年約半百以外。家人趙連升忙過去抱拳拱手,說:“老兄貴姓?”那人說:“我姓董名士宏,本錢塘人氏,在這裏等人。”家人說:“老兄五十二歲嗎?”答曰:“不差。”又說:“五月初五日生辰嗎?”答曰:“不差。”家人忙過去一拉,說:“董爺你跟我來,我家主人有請。”董士宏說:“貴主人怎麼認得我?你說給我聽再去。”家人就把找藥引子之故,說了一番。那董士宏就跟他到了裏面,見了濟公、趙文會等,家人回明皆引見了。濟公說:“快去找十九歲女子,八月初五日生人來。”董士宏一聽,這歲數及生日,合他女兒一般,心中輾側不安。祇見家人進來說:“姑奶奶的丫鬟春娘是十九歲,八月初五日生辰,把他找來了。”祇見由外面進來一個女子,董士宏一看,是自己的女兒,心中一慘,落下淚來。姑娘一看是他父親,也就啼哭。和尚哈哈大笑說:“善哉!善哉!我今一舉三得,三全其美。”伸手取出藥來,托在手中,叫家人用二人淚水化下藥,叫人給趙公子灌下去。少時神清氣爽,病症全好。

  和尚告訴趙文會董士宏丟銀子上吊,自己救他父女團圓之故。趙文會幫了董士宏一百兩銀子,把春娘教他領去,自給姑奶奶再買一個使女。李懷春一問和尚,方知和尚是靈隱寺濟公長老。蘇北山過來給和尚行禮,求慈悲慈悲,給母親治病。和尚站起身來說:“我到你家裏去吧。”蘇北山說:“很好。”趙文會也不好相留,拿出白銀百兩,給濟公作衣服。和尚說:“你如謝我,附耳過來,如此如此。”趙文會說:“師父請放寬心,我是日必到。”說完,同蘇北山出了趙宅。董士宏父女謝濟公送走不提。

  且說和尚到了蘇北山家中書房落坐。和尚問蘇北山:“令堂老太太之病,可曾請人治過?”蘇北山說:“實不相瞞,請過多少先生皆不行。前者有一位神醫活人湯萬方先生給治,並未見好。又轉請李先生給治,也不見效。皆說上歲數人,氣血兩虧,不能扶養也。我也盡人力憑天命。今日得遇聖僧,真乃三生有幸,該當老母沉痾痊癒。”說著,就同和尚出了書房,來至青竹軒西院上房門首,是路北五間,至內落坐。祇見老太太在床上躺著,那些婆子、丫鬟均站旁邊,笑和尚身上破爛不堪。和尚說:“你等休笑我這件衣服,且聽我道來:‘世人休笑僧衣破,本來面目世上無。’”家人獻上茶,濟公掏出一塊藥,托在手中。蘇北山一見,其黑似檳榔,異香扑鼻,伸手接了靈丹妙藥,問:“此藥何名?”濟公說:“那是我和尚的妙藥,名叫要命丹。比如人要該死,吃了我這藥去,把命要回來,又名伸腿瞪服丸。”蘇北山用水化開,給他母親灌下去,少刻老太太病症痊癒。

  蘇北山吩咐擺酒,請和尚在書房之內,落坐吃酒,談論些古往今來之事。濟公胸藏錦繡,滿腹經綸。蘇北山方知是一位世外高人,便拜和尚為老師,要給和尚換衣服。濟公一概不要,說:“你要謝我,祇須如此這般。我要走了。”蘇北山說:“師父,我這裏就同你老人家俗家一般,哪時願意來,哪時就來,在我家住著。”和尚答應說:“好說,我今天回廟去了。”和尚出了蘇宅,到街市之上,口唱狂歌說:
  
  自古當年笑五侯,含花逞錦最風流。如今聲勢歸何處?孤家斜陽漫對愁。嗟我兒輩且修修,世事如同水上鷗。因循迷途歸願路,打破迷關一筆勾。

  濟公回到廟中,他在大碑樓上睡覺。廣亮要害濟公長老,以報前仇,知道濟公在大碑樓上睡覺,派徒弟必清夜內放火燒死濟公。頭次放火,被濟公一泡尿,撒了小和尚一腦袋,把火澆滅。二次又放火,把大碑樓點著了,祇見烈焰騰空,火光大作。有詩為證:
  
  凡引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隨風照耀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祇聽忽忽聲響,沖霄密布煙升,滿天遍地赤通紅,畫閣雕樑無影。

  這大火一起,廟中眾僧皆起來說:“不好了,快救火!瘋和尚道濟在樓上睡覺,要被火燒死!也該遇著劫吧。”大眾把火救滅,監寺廣亮以為這次把瘋和尚燒死,無人知覺,正喜悅之間,祇見濟公由大雄寶殿出來,哈哈大笑說:“人叫人死不肯,天叫人死有何難?”廣亮一見濟公沒死,心中不悅。他至方丈那裏回話,說:“火燒大碑樓,理應治罪於他。”老方丈說:“火燒大碑樓,此乃天意。與道濟何干?”廣亮回稟方丈:“國有王法,廟有清規。咱這廟內一人點燈,眾人皆點燈,按時刻吃齋睡覺。道濟點燈火不息,連夜點燈,凡火接引神火,有犯清規,理應治罪於他,砸毀衣缽戒碟,逐出廟外,不准為僧。”老方丈說:“太重,派他募化重修可也。”吩咐:“叫道濟進來見我。”不多時,祇見濟公從外面進來,立在方丈面前打一問訊,說:“老和尚在上,我問訊了。”方丈說:“道濟,你不守清規,火燒大碑樓,派你化緣重修此樓,必得一萬兩銀子工程。問你師兄給你多少日子期限。”濟公說:“師兄,你給我幾日期限?”廣亮說:“三年你可化來一萬兩銀子嗎?”濟公說:“不行,太遠,還得說近著些日期。”廣亮說:“一年你化一萬兩銀子,修大碑樓工程,行了嗎?”濟公說:“不行,還遠,你往近說吧。”廣亮又說:“半年吧。”他搖頭還說近些。廣亮說:“一月。”濟公仍嫌遠。廣亮說:“一天你化一萬兩銀子可行嗎?”濟公說:“一天化一萬兩銀子,你去化吧,我不行。”濟公說罷,哈哈大笑。眾僧皆議論道:“一百天限期,叫他去化。如化了一萬兩銀子,將功折罪。”濟公也答應,每日出去化緣,在臨安捨藥救人,普渡眾生,記名徒弟收了無數。裝瘋作傻,也不露本來面目。

  那日在飛來峰後山坡之上,見兩獵戶打著兔鹿狐鸛。他阻住去路說:“二位貴姓?哪裏去?”那人說:“我叫陳孝,綽號美髯公。那是我結拜弟,病服神楊猛。由山上打獵回來,師父何人?”濟公說明了,又哈哈大笑說:“每日在山穴,終朝來打獵。你為養你生,它命就該絕。”楊猛、陳孝知和尚是高人隱士,立刻跪下行禮,拜濟公為師,說:“我二人從此改行,同朋友在鏢行找碗飯吃,想個安身立命之處。”和尚說:“好,你等必日見茂盛。”二人走後,和尚在廟吃酒開葷,並不化緣。廣亮也不催他,想到了日期,好把他逐出。光陰荏苒,日月如梭,過了一個多月,他一兩銀子沒化。這日濟公見看山門的和尚不在,他到了韋馱殿,看神像威儀,甚為可觀。有詩為證:
  
  鳳翅金盔耀目,連鬟鎖甲飛光。手中鐵杵硬如鋼,面似觀音模樣。足登戰靴墨綠,周身繡帶飄揚,佛前護法大神王,魔怪聞知膽傷。

  濟公看罷,說:“老韋同我出去逛逛吧。”伸手把韋馱扛起來,出了山門,循西湖往前行走。來往行路之人就說:“眾位,我瞧見過化緣和尚,有拉大鎖的,有打木魚的,沒有過扛著一個韋馱爺滿街化緣的。”和尚哈哈大笑說:“你不開眼,少說話。這是我們廟中搬家。”眾人聽和尚之言都笑了。

  和尚正往前走,猛抬頭一看,祇見一股黑氣,直沖霄漢之間,濟公按靈光連擊三掌,口中說:“善哉!善哉!我焉能不管。”正往前走,祇見大街路北有一座酒飯館,是醉仙樓。上掛酒牌子。寫的是:太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口稱臣是酒中仙。兩旁對子是: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裏面構祇響。濟公一掀簾子,說:“辛苦了掌櫃的。”裏面掌櫃一看,祇當他是化緣的小和尚,說:“和尚,咱這裏是初一、十五纔給錢。”那濟公說:“是了,我們這裏是初一、十五纔賣哪。”站在門外,祇見從東邊來了三人,是米糧店掌櫃請客來。濟公一伸胳膊說:“三位要吃飯哪?這裏初一、十五纔賣哪。”三人一聽往別家去。一連來了三四起人,都被濟公擋回去了。飯館掌櫃的大怒,從裏面出來說:“和尚,你都把吃飯之人擋走,是甚麼居心哪?”濟公說:“我要吃飯,方一進門,你就告訴說初一十五。我知道你這裏是初一十五纔賣飯呢。”掌櫃的一聽說:“我祇當你是個化緣的哪,故此纔告訴你初一十五給僧道的錢,你知道嗎?”濟公說:“不對,我是吃飯的。”掌櫃的說:“你請進來罷。”濟公扛韋馱到了後堂,找了一張淨桌兒坐下,要了幾樣菜,吃了四五壺酒。用完,叫跑堂的過去算一算,一共算一吊六百八十文。濟公說:“寫賬罷,改日吃了一同給。”掌櫃的早就在這裏留神了,聽說沒錢,掌櫃的過來說:“和尚,把吃飯之人都給支走了。今日吃完,你不給錢走不了!必須要給一吊六百八十文。”濟公正與夥計口角相爭,祇聽外面一聲吶喊,如雷霹之聲。來了兩位英雄,要大鬧酒飯館,引出許多事來。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漏了四回..補在第三回下面

第四回     扛韋馱周宅捉妖 病符神怒打老道

  話說濟公在酒飯館吃完飯沒錢,正和舖中人口角相爭,祇見從外進來兩個,來至濟公跟前行禮。眾人一看,頭走的那人,赫揚揚身高八尺以外,頭戴翠藍扎中,擂金抹額,二龍寶,迎面茨菇葉亂晃,身穿藍箭袖袍,腰繫絲絛,足下青緞快靴,外披藍緞繡團花英雄氅。面皮微黃,長眉闊目,二目神光滿足,準頭端正,四字方海口,海下一部黑鬍鬚,飄灑胸前。後跟那人是二十以外年歲,頭上粉緞色軟包中,繡團花,分五彩,身穿粉色緞綾箭袖袍,上繡三藍花朵,足下快靴,閃披英雄氅,面如白紙,白中透青,並無一點血色。頭一位乃是美髯公陳孝,後跟病符神楊猛,新從外保鏢回來,要上靈隱寺瞧瞧濟公,正走至這裏,聽見飯館中一陣喧嘩,二人掀簾進來,見濟公正與夥計爭吵。他忙過來給濟公行禮,說:“師父,你老人家因何來到這裏爭吵?哪個欺辱你老人家?告訴弟子,我將他的腦袋給他拿下來。”陳孝過來說:“兄弟不可莽撞,問問倒是因為甚麼。”飯舖伙友見這二位形象,嚇得戰戰兢兢,說:“二位達官老爺別生氣,原來這位大師父吃完飯沒錢。反出口不遜,因此爭吵起來。”和尚說:“好的,你們二個徒弟來得好,這飯舖把我欺辱苦了。”陳孝說:“師父,他們因為甚麼欺辱你?”和尚說:“我吃完飯,他們不放走,要錢。”陳孝一聽這話,不由一笑,說:“這應當給錢。”回頭說:“掌櫃的,你們不認得這和尚,勿論吃多少錢,不要跟和尚要,三爺我還錢。這就是靈隱寺活佛濟公長老。”掌櫃說:“我們實在失敬。”和尚說:“你們二人吃了飯沒有?”陳孝說:“我們吃了。”和尚說:“你兩人給我扛著韋馱,跟我化緣去罷。”陳孝說:“你老人家的弟子,都是縉紳富戶,用多少,我不敢說,十兩八兩現成,何必你老人家化緣?”和尚一搖頭說:“化緣那是我和尚的本事。楊猛,你給我扛著韋馱。”楊猛答應扛起來。

  三個人出了酒飯店往東走,街上來往的人有認識楊猛、陳孝的,低聲說:“二位達官,怎麼跟和尚化小緣哪?”陳孝臊得臉一紅,蹲在一旁,跟熟人談話。楊猛渾人,不懂得害臊,跟著和尚往前走,見眼前路北新開張的大茶葉舖,濟公叫楊猛把韋馱放下。和尚心中一轉:“我必須得如此這般這樣。”想罷,一上茶葉店臺階,說:“辛苦,辛苦。”茶葉舖夥計一聽和尚道辛苦,趕緊過來說:“和尚買茶呀?”和尚說:“不買茶葉。你這舖子是新開張,我來道喜。”夥計說:“原來和尚你來道喜,請裏面吃茶罷。”濟公說:“一來道喜,二來我要化個小緣。”夥計說:“你化小緣化多少錢?”和尚道:“你給二百兩銀子我就走,並不多要。”夥計一聽說:“化小緣就是二百兩!和尚你別處去化罷,我們這店施捨不起。”濟公聞聽哈哈大笑:“這時候化你二百兩,你給就算完。要等太陽一正午,就是四百兩。太陽一斜西,就是六百兩。太陽一落,就是八百兩。你要叫化一天一夜,把你的舖子給我,還算不清帳。”掌櫃一聽這話,知道是個瘋和尚,來這攪鬧。旁邊有買茶葉的人愛管閑事,過來說:“和尚,人家大新開張的,你別在這裏鬧。你要化兩股香錢,我給你,要化三吊兩吊的,換換衣裳,改天來,在我身上。”和尚說:“在你身上,你馱得動我嗎?”那人一聽和尚話不正經,說:“和尚別玩笑。我不管你,你可准化出銀子來,化不出來不算好和尚。”濟公說:“不用你管,你瞧著我必有個轉身。”濟公說:“楊猛,回頭你瞧。由南胡同出來一個老道,你揪住,把他打死這舖子門口,叫茶葉舖打一場人命官司。”楊猛本是渾人,聽見濟公說,他點頭答應,瞪著眼瞧著胡同內,靜等老道。果然工夫不大,由胡同出來一個老道,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戴青緞子九梁道巾,身穿藍緞子道袍,腰繫絲絛,白襪雲鞋,背上背著一口寶劍,綠沙魚皮鞘,黃絨穗頭,黃絨腕,真金什件。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五官倒也清秀,三絡長髯,飄灑胸前,根根見肉,一面走,老道口中作歌說道:

  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傳。也非聖,也非仙,長在洞中苦修煉,口服金丹原神現,方顯三清真有傳。

  楊猛一看,勃然大怒說:“好妖道!我在此等候多時,哪裏走?”趕過去掄拳就打。書中交代:這個老道從哪裏來?濟公長老因為甚麼叫楊猛打他?祇因為這臨安城內太平街,住有一家財主,姓周名景字望廉,外號人稱周半城。家中稱百萬之富,跟前就有個兒子,名叫周志魁,二十一歲,尚未有室。周志魁長得相貌甚美,每逢提親,是高不成,低不就。官宦人家又不給,小戶人家又不要,因此總未定親。周員外七十餘歲,就是這一子。這天周志魁忽然染病,在花園書房調養,請了許多高明醫生,吃藥永不見功效。老員外心中煩悶,這天晚上,自己點上燈籠,要親自到後花園書房看看病體如何。剛來到書齋門首,就聽屋中有男女歡笑之聲。老員外心中一動:“這必是婆子丫鬟勾引我兒做那苟且之事,這還了得!敗壞家風,我倒要看看是甚麼人?”來至窗欞外,將紙窗濕破,望裏一看。這屋中是順前檐炕,炕上搭著小桌,擺著幾樣菜,一枝蠟燭。東邊是他兒坐定,西邊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生得芙蓉白面,珠翠滿頭。老員外細細一看,認得是東隔壁街鄰王成王員外之女,名叫月娥。老員外大吃一驚,心說:“我與王員外是孩童攜手,垂髫之交,這兩個孩子做出這不要臉之事。”自己也沒敢進去,怕二人害羞難當死了。自己轉身回歸前面上房,一見安人把燈籠熄滅,老員外嘆了一口氣,說:“安人,你曉得兒子哪裏是病他與東隔壁王成之女王月娥。在那裏吃酒取樂,你看這便如何是好?”安人說:“員外不必著急,明天你親到那院,見見王賢弟,跟他談談,問問他女兒有婆家沒有,如沒有婆家,趕緊托媒人去說。一來保住兩家名節,二則依了他二人之心願,倒是兩全其美。”員外一聽此言,深為有理。夫婦安歇,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早晨起來,吃了早飯,帶著家人,老員外換上衣服,出去要拜王員外。剛來到門首,就見由正西塵沙蕩漾,土雨翻飛,一驥馬二乘小轎,來者正是王員外。那王員外翻身下馬,就與周半城行禮。王成說:“兄長久違,一向可好?”周員外說:“賢弟你上哪裏去了?轎裏是甚麼人?”王成說:“轎裏是你侄女王月娥,他在他娘舅家住了兩個多月,祇因我給他說停當婆家,明天放定禮,故此今天一早,我親身前去接他回來。”周員外一聽,心中一動:“此言差矣,昨天我看見王月娥在後面同我兒吃酒,他怎麼又會在舅舅家住兩個多月?莫非我眼花了,認錯了人?決定不會!”想罷,說:“賢弟,你把轎子搭進大門,我瞧瞧我這個侄女。”王成叫把轎子搭進來。婆子下轎,把小姐轎簾打開,攙王月娥下轎過來,給周員外深深萬福。周員外一看,果然跟昨天看見在書房的女子長的一般不差,心中一想:“了不的了!那個王月娥是非妖便則怪,非鬼便則妖狐。”自己一著急,幾乎跌倒。幸有人扶住王員外說:“兄長,見你侄女為何這樣?”周員外說:“賢弟,我看見侄女,想起你那侄兒來了,現在病勢沉重。”王成說:“我實在不知道,過一天必要來看望。”說罷,員外告辭。

  周員外回到家裏,唉聲嘆氣。安人一問緣由,也是著急。員外說:“你我夫妻活不成了。這怎麼是好?”夫妻正在煩惱,由外面進來一個書童叫得福,十五六歲甚是伶俐,說:“員外不必著急,在清波門外,有座三清觀,有個老道劉泰真,善能捉妖淨宅,退鬼治病,員外去請他來,准能把公子爺病體治好。”員外一聽有理,趕緊吩咐備馬,帶著四個從人,書童引路,來至清波門外三清觀門首,下馬叩門。由裏面出來一個小道童,問:“你們幾位,找誰?”家人說:“我們是城裏周員外那裏來此,請道爺捉妖。”道童往裏面通報,這廟一層殿,東西配殿,有東西跨院。老員外來到東跨院,老道降階相迎。周員外見老道頭戴舊道巾,藍布道袍,五官生得清秀。員外說:“久仰仙長大名,如轟雷灌耳。現在我花園有妖作亂,變了一個女子,是我們鄰居王月娥的模樣,將我兒志魁迷住,求仙長大發慈悲,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老道知道周宅是大財主,連忙答應,說:“員外請回,小道隨後就到。”老員外吃了一碗茶告辭,老道送出來,回至廟中,問:“道童,我的新道冠、新鞋押多少錢?”道童說:“那天打酒押兩吊。”老道說:“拿磐和蠟千換出來。我那道袍、絲絛當多少錢?”道童說:“當五吊。”老道說:“拿圍桌和幔帳頂去換出來。這一去得穿好點,好多進錢。”道童贖來,老道穿戴齊了,就步進清波門。他又繞著進錢塘門,為是顯顯這身衣裳。正往前走,祇聽對面一聲吶喊,楊猛掄拳就打。

  濟公要戲耍老道,周宅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0:42

第五回     周員外花園見妖 三清觀邀請老道

  話說楊猛過去掄拳就打,打了老道幾拳,把道冠打壞,金簪落地。濟公趕過去拉開。這時陳孝趕去說:“楊賢弟,你還不走!幫著師父瘋鬧,打出人命官司來。”拉著楊猛竟自去了。

  老道氣得兩眼發直,口中直嚷:“反了,反了,無冤無故,揪我就打。我上錢塘縣去告你去。”濟公說:“得了,道爺瞧著我罷,這麼話說,把道爺的磐、蠟扦也打掉了地下,把五供圍桌、幔帳也當了,我給你撣撣罷。”老道一聽這話就一愣,心說:“我頂當他怎麼知道?”拿眼上下一瞧,和尚長得其貌不揚,身高五尺來往,頭上頭發有二寸餘長,滋著一臉的泥,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繫絲絛,疙裏疙瘩,光著兩隻腳,拖一雙破草鞋。老道問道:“和尚,寶剎在哪裏?”濟公說:“我在取馬菜胡同黃連寺,名字叫苦核。”老道說:“你上哪裏去?”和尚說:“我上臨安城內,有一家財主在太平街,姓周叫周望廉,是臨安城內第一家財主,人稱叫周半城,請我前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劉泰真一聽,心中大大不悅,心說道:“周員外就不對,既請我就不該請和尚,既請和尚就不該請我。我到那裏瞧,要恭敬我,我就捉妖﹔要恭敬和尚,我急速退步。”想罷,說:“和尚,你我一同走罷。”和尚扛起韋馱像一同走,說:“劉道爺貴姓?”老道說:“你叫我劉道爺,又問我貴姓。你是個瘋和尚。”濟公哈哈大笑,信口說道:“說我瘋,我就瘋,瘋顛之症大不同。有人學我瘋顛症,須謝貧僧酒一瓶。”

  說著話,二人進了錢塘門,來到太平街路北大門,見門口四棵龍爪槐樹,門裏有幾塊匾,上寫:“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義重鄉裏。見義勇為。”來到門口叫門,管家出來一瞧,說:“道爺來了。”老道說:“辛苦,勞駕往裏回稟一聲,就提我山人來了。”見和尚扛著韋馱一言不發,管家瞧了瞧僧道,轉身進去,來至書齋。員外正在書房等候老道。家人進來回稟員外:“清波門外三清觀劉泰真來了,還同著一位和尚。”周員外一聽一愣,問:“和尚是誰請的?”周福說:“必是老道請的。你老人家出去,倒要恭敬和尚,給老道做臉。”其實都鬧錯了。員外疑惑和尚是老道請的,老道祇道是本家請的,其實全不對,原來是和尚開味來的。員外由裏面出來,濟公睜眼一看,見這員外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戴寶藍緞大葉逍遙員外巾,三藍繡花,迎面嵌美玉,鑲明珠,衣帶雙飄,身穿寶藍緞逍遙氅,腰繫絲絛,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山得配,五岳停勻,海下一部花白鬍鬚,根根見肉。員外出來迎和尚,抱拳拱手說:“和尚請了,道爺裏面坐。”老道心中有些不悅,心說:“這是恭敬和尚。見和尚抱拳拱手,見我就嚷道爺。走罷。”有心不進去罷,又想自己好容易拿五供蠟扦贖出衣裳來的,指望著來得幾十兩銀子好贖當,無奈,祇得同員外進去。

  來至書房,是西配房三間,當中條案八仙桌,兩旁兩把椅子,牆上名人字畫,甚為清雅:和尚,老道落坐,家人剛獻上茶來。和尚說:“擺酒罷。”老道一瞧,和尚比我熟識,必是常來。很夠著自己,不分彼此。老員外立刻吩咐擺酒。少時家人擦抹桌案,盃盤碗著,將酒席擺上。和尚並不謙讓,就在正當中坐下。老道心中雖不願意,也不好說出來。吃了三四盃酒,見周員外很恭敬和尚,老道實忍不住了,問員外道:“這位和尚你老人家怎請的?”周員外一聽,此言差矣。連連搖首說:“不是我請的。我不認識,是跟道爺來的。”老道說::“我不認識他。他說是員外請的。”和尚說:“不用提這個,再喝一盅罷。”周員外說:“好,和尚!你敢是蒙吃蒙喝的?來人,快把他轟出去!”家人過來,見和尚還端著酒盃要喝。周福說:“好和尚,你蒙到我這裏來了,快出去!”拉拉扯扯,把和尚推出大門,關上門進來一瞧,和尚把韋馱像落下。過來回稟員外,已把和尚趕去,沒拿韋馱像。員外說:“回頭來拿給他,不准難為他。”

  老道喝著酒,問:“員外,現在貴宅有甚麼妖精把公子爺迷住?我回頭給燒古香瞧瞧,畫道符。”本來老道長瞧香畫符,也沒有多大能為,無非倚靠三清觀的神仙找碗飯吃。周員外說:“現在妖精變了一個女子,是我們隔壁鄰居王月娥的姑娘模樣,天天晚間同我兒在花園吃酒。”老道一聽就是一愣。老道一想:“我也無非瞧香畫符,妖精善能變化人身,我別捉妖不成,反叫妖精捉我去了。”自己躊躇了半天,這纔說:“員外,我捉妖須用七個人,連我是八卦連環式,纔可以捉妖,以保萬全之策。”員外說:“可以。”叫:“周福,你跟道爺去捉妖。”周福說:“不行,我鬧肚子,不能當差,員外派別人罷。”員外吩咐:“周祿,你去。”周祿說:“不行,我害眼呢。”周員外是位善人,一聽都不願去,自己明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員外說:“誰要去跟道爺捉妖?不白去,一夜一個人,我給十兩銀子。可就要七個人,誰願去誰去。”旁邊周福說:“員外,我去。”員外說:“你不是鬧肚子嗎?”周福說:“我方纔得了個仙方,買一棵芍藥要粗的。”員外說:“要那個做甚麼?”周福說:“熬水喝了,就好。”員外說:“你這是聽見了銀子了,混帳東西!”周祿說:“我去。”員外說:“你不是害眼嗎?”周祿說:“不是。員外沒聽明白,我在家礙眼。”少時七個家人都有了。員外問:“道爺用甚麼東西?”老道叫拿筆,開了一個單子:用高桌子一張,太師椅子一把,五供堂蠟扦、香爐一份,素蠟一對,長壽香一封,錢糧一份,新筆一技,朱砂一錢,硯臺一方,黃毛邊一張,香菜,無根水,五谷糧食,白艿一塊。員外吩咐照樣預備,問:“道爺,這東西擱在哪裏?”老道吩咐:“擱在後花園公子書房的院內,我隨即就去。”

  少時天已掌燈,老道同員外帶著七個從人,各拿順手的兵刃。來至花園,老道睜眼一看,這花園甚是齊整,花卉群芳,樹木森森,樓臺殿閣,水樹涼亭,曲院雕欄,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老道往前走,見對面白灰牆花瓦堆的窟窿錢,當中棋盤心。老道進去一看,這院子三合房,北房三間,東西配房各三間,見院中所要用的東西,預備齊了。眾人來至院中,屋內公子聽見有動作,說:“外面甚麼東西?快滾出去!”家人說:“公子爺別嚷,請來道爺給捉妖淨宅,退鬼治病,你給妖精捉住了。”公子說:“混帳胡說!”老道也不答言。員外回前廳去,靜聽老道的喜信。

  老道叫眾家人在上房外間屋中給他助威。老道在院中椅子上一坐,候至天交二鼓,把蠟燭點上,恭恭敬敬燒上一股香,心中禱告:“三清教主神佛在上,信士弟子劉泰真,我乃三清觀老道,現在周宅請我捉妖淨宅,退妖治病,望神佛保佑,將妖怪退去,我得幾十兩銀子,回廟掛袍上供還願。”禱告完了,將道冠摘下,包頭解開,披散了頭發,抽出寶劍,用香菜沾無根水,往寶劍上一撣,把五穀糧食擱在寶劍上,拿白芨研濃了朱砂,畫了三道靈符。老道說:“周福,你看我這頭道符一燒,狂風大作﹔二道符把妖精拘來﹔三道符用寶劍斬了妖怪,叫他立現原形!要是人死變為鬼,鬼死化為灰,當時結果了他的性命。”周福等大眾,看著老道作法,把頭符貼在寶劍尖上,見老道口中咕噥咕噥唸唸有詞,不知唸的甚麼。就聽唸完。老道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點著頭道符,拿寶劍一晃,真有冰盤大的火光,把符一甩,眾人看著一點風也沒有。周福說:“你們瞧老道是造謠言。”周祿說:“別忙,且看他第二道符。”老道口中又唸咒,把二道符用劍挑著,點著扔出去,又不見動靜。老道一瞧真急了,把三道符貼在劍上,口中唸唸有詞,剛扔出去,祇見一陣狂風大作。這陣風一過去,老道睜眼一看,嚇得魂不附體!來了一個妖精要吃老道。

  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2:24

第六回     周望廉細說見妖事 劉泰真捉妖被妖捉

  話說老道三道符燒完,一陣狂風大作,祇聽有腳步的聲音。老道祇打算這妖精必是青臉紅發一身毛,仔細睜眼一看,卻原來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果然芙蓉白面,楊柳細腰。怎見得?有詞為證:
  
  祇聞異香陣陣,行動百媚千嬌,巧筆丹青難畫描,周身上下堆俏。身穿藍衫稱體,金敘輕攏發梢,垂金小扇手中搖,粉面香腮帶笑。

  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瑤池仙子、月裏嫦娥不如也。這女子扑奔老道說:“好賊,泰真你敢拘起你家姑姑來了。”周福同眾人家說:“敢情不是外人,跟老道都是親戚。”老道嚇得魂飛魄散,說:“仙姑不要生氣,你聽小道,我天膽也不敢拘你老人家。祇因周宅請我來給公子治病,把仙姑請來。我給你說,哈哈哈。仙姑,必是在深山幽谷之中修煉,道德深遠,何必貪戀凡塵?勸仙姑你老人家可以修煉個萬世不化金身好不好?”妖精一聽此言,說:“你放屁!我多日不曾吃人,今天我要飽餐一頓。”說著話往前奔向老道,就見把肚子一癟,由嘴內噴出一口黑氣。老道哎呀一聲,就地栽倒,寶劍也扔了。

  周福等眾家人,嚇得亡魂皆冒,往床底就擠。眾人擠不下,周祿就拉周福的腿,說:“你出來,我藏進去。”周福嚇昏了,說:“姑姑別拉腿。”眾人正在亂藏,祇聽外面山崩地裂一聲響,有膽子大的往外面一看,見外頭紅光一片,有一位金甲天神在門口站著,正是韋馱顯聖。眾人也不敢出去,直至天色大亮。

  老員外在前面,一夜沒睡。天亮,員外帶著一個膽大家人,來至花園瞧老道捉妖怎麼樣。來到這院一看,見老道在地下躺著,臉都青了,寶劍在旁邊扔著。過去一摸,身上都涼。來至書房一看,見眾人也有在床底下的,也有在桌底下的,過去一拉腿,眾人說:“姑姑別拉腿,饒命!”老員外說:“哪裏來的姑姑?你等還不出來!”周福眾人一瞧,說:“員外呀,可嚇死我們了!”周員外一問是怎麼一回事,周福就把夜間老道捉妖之事,如是情形一說。

  員外嘆了一聲,說:“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妖沒捉成,老道在這裏死了,祇得報官相驗。”有錢的人最怕打人命官司,趕緊吩咐先把院子打掃打掃。員外回至前面,自己一想:“和尚這個韋馱倒不錯,在前廳擱著,怎麼跑到後面顯聖?等和尚來取,別說給他,問要多少錢,我買下可以鎮宅。”正在這般景況,就聽外面打門,說話是和尚聲音,叫:“開門!取韋馱來了。我那韋馱有主人,給六百萬銀子也不賣。”員外一聽,趕緊往前面奔來,向門口一看,見外面不是和尚,站立一人,身高八尺,頭戴寶藍緞逍遙員外中,身穿寶藍緞逍遙氅,粉底宮靴,面似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綹黑鬍鬚,飄灑在胸前,後面跟著小童十四五歲。周員外一看認識,是拜弟蘇北山。周員外問:“是蘇賢弟叫門?”蘇北山說:“不是,我給兄長引見一位朋友。我常跟兄長提西湖靈隱寺濟顛活佛,昨天晚上到我家去,提起扛韋馱化緣,說兄長家中鬧妖精,到這來捉妖,被兄長轟出,將韋馱像留在這裏。昨天住在我家中,我想,兄長必然是不認識,要知是濟公,兄長絕不能怠慢。我今天陪著來,一來捉妖,二來取韋馱。”周員外說:“賢弟,可了不得了,現在三清觀的劉老道來捉妖沒捉成,反給妖精噴了妖氣,至今昏迷不醒。我正要給老道廟中送信,報官相驗,聽外面和尚叫門,賢弟你把大師父請過來。”蘇北山一瞧,和尚在影壁牆根蹲著。蘇北山說:“師父請過來,給員外相見。”周員外往裏讓,來至廳房,家人獻上茶來。周員外說:“聖僧,我等不知,望希恕罪。”趕緊吩咐擺酒給和尚賠話。濟公說:“我今天不喝酒,我先捉妖淨宅,退鬼治病,然後纔喝酒。你帶我到後面去瞧瞧。”周員外說:“是。”立刻頭前領路。

  來至後面,見老道還在地下躺著。和尚說:“老道,昨天許是遇著親戚了。”周福說:“不錯,昨天我們聽見是老道的姑姑。”濟公說:“我先把老道治好了罷,你們去拿半碗開水,半碗涼水,我灌他點藥,拿陰陽水一送,老道就好了。”家人把水取來,和尚把藥化開,給老道灌下去。少待片刻,老道嘔吐了半天,睜眼一看,是那窮和尚同著周員外、蘇員外都站在跟前。老道都認得,自己站起來說:“慚愧慚愧。”和尚說:“員外,你給老道五十兩銀子,讓他回廟,好拿五供蠟扦贖出來。”員外吩咐家人把銀子拿來遞給老道。老道謝了謝員外。老道說:“這位大和尚的寶剎在哪裏?”周員外說:“是西湖靈隱寺的濟公活佛。”老道一聽,趕緊趴地下磕頭,說:“我可實不知是聖僧,昨天多有衝撞你老人家。”濟公說:“道爺不可行禮,你回廟還想替人家捉妖不想了?”老道說:“這一回幾乎要了我的命,我可怕了。從今以後,再不敢捉妖。”說完,老道這纔告辭回廟,來至三清觀,叫童子去換銀子贖當,把外頭的捉妖淨宅的匾摘下,囑咐童子:“勿論是誰來請我捉妖,就說我入山採藥去了。”
不言講老道,單說濟公見老道走後,和尚說:“員外,我先給公子退鬼治病,然後再捉妖。”員外說:“好,聖僧大發慈悲罷。”帶領濟公來到公子周志魁屋中。見這屋子順前檐炕,公子頭向東,腳向西橫躺著,面上焦黃,一點血色沒有,周員外一看,心中甚為難過,連叫數聲:“志魁兒呀!”公子並不言語,睜開眼看了看員外,又把眼閉上。周員外一看,說:“我這兒子素常是風流人物,這些日不見,大改了樣子,臉上也沒了血色,抬頭紋也開了,大眼犄角也散了,鼻子翅發訕,耳朵梢也乾了,這便如何是好?”濟公說:“不要緊,我給他點藥吃就好了。”周志魁是一向的贏弱,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徹夜無眠,精神恍惚,心中卻也明白,見老員外、蘇員外同和尚進來,睜眼瞧瞧,見和尚伸手掏出一塊藥來。周員外說:“聖僧,這甚麼藥?”和尚說:“這叫要命丹。你兒子的命是沒有了,拿我這藥把命要回來。”和尚把藥擱在口內嚼了,拿手一撥周志魁的嘴,和尚一噴,把藥噴在公子嘴裏。周志魁一見和尚真臟,要吐沒吐出來,把藥咽下去,覺著肚子裏咕嚕一響,藥引血走,血引氣行,五臟六腑,覺著氣爽,身上如去了一座泰山。和尚說:“周志魁,你父母跟前有幾個兒?”周志魁公子說:“就是我一個。”和尚說:“你既知道就是你一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在花園以邪招邪,做出這樁事來,我和尚越說越有氣。”說著話,照周志魁的天靈蓋就是一掌。本來公子是病虛了的人,當時一伸腿,嘔吐一聲沒了氣。周員外大驚。和尚一回頭說:“員外,你倒不用著急。是兒不死,是冤不散,這是該死。合該我廟中有了買賣,接三堂焰口。”員外心疼兒子,點頭答應。書中交代:周志魁這病怎麼得的?

  皆因他在花園唸書,這花園有三間艷陽樓,那一日公子上樓,扶著欄杆看花,廳東隔壁有婦女說話的聲音。周公子一看,是王員外的花園,姑娘王月娥叫丫鬟摘鮮花。公子仔細一看,見王月娥果然長得天姿國色。公子暗說:“頭幾年我與月娥在一處玩耍,見他長的平平無奇。這幾年不見他,會變的這麼好看,真是女子十八變。我周志魁娶個這等媳婦,也一輩子不委屈。”心中想著,二目就瞧出神。那裏王月娥正叫丫鬟摘花,一抬頭見西院樓上站定文生公子,見周志魁右手一揪繡帶,左手拿了扇子,往身後一背,伸著脖子睜了眼,往這邊瞧。姑娘臊的臉一紅,告訴丫鬟:“荷花,快下樓吧。”公子直看著姑娘下樓,這纔嘆一口氣:“唉,我恨不能肋生二翅,飛過去跟月娥成其好事,纔合我心願。”由這天,公子就中了迷,在書房閉上眼,書房內童子一倒茶,公子就說:“月娥賢妹來了!”嚇的書童撒腿就跑。這天晚上悶坐,一閉眼就彷彿月娥在眼前,睜眼又沒了。天天跑到花園,叫道:“月娥妹妹快來吧!”鬧的小書童真害怕。有一天晚間,公子悶坐無聊,說:“我這條命給月娥耍了,要得單思病,茶飯怕吃。”正在思想,見簾板一起,進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王月娥。公子如得了斗大明珠,趕過去用手相拉。

  不知該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4:30

第七回     見佳人癡呆起淫心 想美麗花園遇妖女

  話說周志魁在屋內枯坐無聊,思想王月娥,天有二鼓之時,聽外面有腳步的聲音,那簾板一起,進來一位千嬌百媚女子,果然品貌秀艷,姿容絕代,風雅宜人,有詩為證:
  
  但祇見頭上烏雲,巧挽盤髻,髻心橫插白玉簪,簪押雲鬢飛彩鳳,鳳頭鞋趁百子衫,衫衲半吞描花腕,腕帶川鐲是發藍,藍緞宮裙捏百襉,襉下微露小金蓮,蓮花褲腿鴛鴦帶,帶佩香珠顏色鮮,鮮艷秋波芙蓉面,面似桃花柳眉彎,彎彎柳眉趁杏眼,眼含秋水鼻懸膽,膽垂一點櫻桃口,口內銀牙細嘴含,含情不露多姣女,女中國色,好似九天仙女臨凡。

  周志魁一瞧,正是月娥,忙說:“賢妹,你可來了!我正想你如大旱之望雲霓,你今一來,真遂我生平之願。”書中交代:來者並非是真王月娥,原本是天臺山一個精靈,有三千五百年道行,天天至城隍山前去聽經,從此路過,見周志魁想王月娥發瘋。他倒是好意,變出個王月娥度脫度脫他。他也見過王月娥,自己搖身一變,變的一點不差,來至公子屋中,說:“周大哥,你天天站在牆根叫我的名字,倘若婆子丫鬟聽見,豈不敗壞我名節?你若真有心愛慕於我,可托媒人前去提親,大概我父母不能不允,那時名正言順,以合我二人之心願。”周志魁一聽,說:“賢妹你別走,我自從那一天看見賢妹,我時刻想你,恨不得你我一時成其夫妻,今天你既來了,我焉能放你過去。”拉住苦苦不放。妖精本打算來勸解,見周公子死不放手,又見周公子長的美貌,自己一想:“我何不盜取他真陽煉補內丹。”想完,這纔說:“君既有情意,妾豈可不為你鋪被疊床?你我這也是前世俗緣,惟恐你父母知道,多有不便。”公子此時神魂飄蕩,一概不顧,真是色膽比天大。當時二人攜手把腕,共入羅帷,鸞顛鳳倒,如醉如癡,直至更交四鼓。妖怪說:“我走了,恐其被人查出。”公子說:“你多時來?”妖怪說:“明天來。”由這一天,就天天初鼓來。二人喝酒談心,追歡取樂,食則同桌,寢則同床,天天如是。人有多大精神,鬧的周志魁精氣神三寶損虧,飲食不進,面如白紙,一日不如一日。員外不明底細,以為他唸書用功,勞神過度,焉知他淨在夜裏用了功。今天和尚一掌,把妖氣打散,公子當時沒了氣。員外心疼兒子急呆了,蘇北山也是後悔:“真是荐卜不荐醫,這怎麼好?”正在為難,見公子悠悠氣轉。和尚說:“我越瞧你越有氣。”過去伸手要打,給蘇北山阻住員外見兒子好了,也放了心。公子此時定了定神,要一碗白糖水,妖氣也散了。和尚說:“我們捉妖。”

  叫周福、周祿二人,把韋馱拿過去,二人前去,也抬不動。周福心說:“看這韋馱不很重,怎麼兩人會抬不動?”和尚說:“我就知道你們抬不動。”說著,過去伸手,就把韋馱拿開。原來妖怪押在韋馱底下,一股黑風起來,要大肆橫行,本來見和尚其貌不揚,濟公又閉著三光,妖怪要拿妖氣噴和尚。濟公哈哈大笑道:“好孽畜,你也不知我是何人。”自己用手一拍天靈蓋,透出佛光、靈光、三元。

  別人瞧和尚照舊肉體凡胎,妖怪一見,嚇得驚魂千里,見和尚赤赤揚揚,身高六丈,頭如巴斗,面如獬蓋,身上穿鐵鐸,赤腿光腳,活活一位知覺羅漢。用金光一照妖怪,照去五百年道行。和尚摘下僧帽一扔,霞光萬道,紫氣千條,竟把妖怪照住祇見一陣狂風,現出原形。大家過來一看,乃一個大狐狸,跪在地下叫。人有人言,獸有獸語,求和尚饒命說:“師父,你老人家別氣,弟子本打算解勸他,公子苦苦揪著不放,我不從他,他也是想死,師父呀,你老人家慈悲慈悲,放了我,再也不敢滋事了。”和尚這纔過去,把帽子拿起來,說:“好東西,我今天便宜你這條命,你再遇到我和尚手裏,我定用掌心雷霹你。”妖怪自己走了。老員外見兒子也好了,把和尚請至書房擺酒,邀蘇北山陪著。喝了兩杯,周員外把北山叫到一旁,說:“賢弟,你看你侄兒也好了,妖怪也捉了,我這家當你說句話,我在和尚面前盡點心。你祇管說,我不駁回。”蘇北山說:“兄長,你打算要給濟公銀子,那可不行。聖僧的脾氣古怪,最不愛財,前次給我家治病,給趙文會治病,我們皆打算要給銀子,奈和尚分文不要。依我倒有個主意,兄長至轎鋪要頂八抬轎,全分執事,把韋馱抬了,送回靈隱寺,那倒體面,聖僧定願意。別提給銀子,他的徒弟富戶施主很多。”二人商量好了,回至書房,見和尚還喝著酒,蘇北山說:“師父,方纔周兄長叫我到外面同我說,師父給捉妖治病,打算謝你銀子。”和尚說:“好,我這兩天正需銀子。和尚按口也就同俗家差不多,我和尚也得吃飯。”蘇北山說:“師父,我知你老人家素不愛財,我已給攔下,不叫他給銀子,叫他僱頂轎子,把韋馱送回去。”和尚說:“給銀不給銀倒不要緊,千萬別給我惹事。這回用轎把韋馱送回去,以後我一出來,他就磨我,別提多跟腳了。回頭我扛著走在街上,找個地方把他腦袋撞個窟窿,下次他就不想跟我出來。”周員外說:“既是如此,我送師父點銀子,換換衣裳。”和尚說:“你若給我銀子,附耳如此如此,須緊記在心,不可錯過。”大家點頭。和尚扛著韋馱告辭出來,往前走不多遠,睜開慧眼一看,有股怨氣沖天。和尚點頭,見路北一座酒館,和尚往裏走。眾人一看,說:“和尚化緣嗎?”和尚說:“不是。”眾人說:“和尚,你怎麼扛了韋馱滿街走?”和尚說:“我是販韋馱的。”眾人說:“和尚,這韋馱打哪販來,賣多少錢?”和尚說:“我由外口一百兩本,賣二百兩。我這韋馱供在哪,廟就靈,有人燒香。”說著,要了一壺酒,把韋馱擱在一旁,吃了兩杯酒,和尚告訴夥計給他看著:“我到外頭一行。”和尚剛一出去,就由外面進來八九個和尚說:“在這裏呢。我們廟裏一個瘋和尚把韋馱偷出來,到處誆酒喝。奉老和尚之命,叫我等來找。”掌櫃的一聽,說:“你們眾位扛了去吧。一個泥像,我們要了沒有用。”掌櫃的短一句話,也沒問是哪廟來的。眾僧七手八腳,把韋馱搭走了。工夫不大,濟公回來,一進門:“喲,我的貨哪裏去了?”掌櫃的說:“你們廟裏和尚扛走了。”濟公說:“他是哪廟的?”掌櫃的還不出話來。和尚說:“你給人家蒙了去,你賠我二百兩銀子。沒有,咱們是一場官司。”眾飯客皆說:“堂棺,這是你不是。
  
  方纔那些和尚來扛韋馱,你就該問是哪廟的。”回頭說:“和尚瞧著我們吧,他本是苦人,一月纔能掙兩吊錢,他哪賠得起二百兩銀子。我們給你湊幾吊錢。”和尚說:“湊幾吊錢,我不能要得了。既你們眾位出來管,我錢不要了,韋馱也不要了,我走了。”說罷,出了酒館往前走,見一股怨氣直沖霄斗。和尚往前飛跑。濟公施法力大展神通,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5:53

第八回     練法術戲耍劉泰真 李國元失去天師符

  話說和尚出了酒館,正往前走,想起要到三清觀找劉泰真,見股怨氣沖天。

  和尚按靈光三擊掌,點了點頭,說:“善哉!善哉,我焉能不管。”嘴裏唸唸道道,出了清波門外至三清觀,見門口捉妖的牌子也摘了,冷冷清清。和尚拍了二下門,老道自打周宅回到廟中,拿銀子把當贖出,叫童兒把捉妖的牌摘下:“如再有人請我捉妖,你說我入山採藥去了。”小童點首答應,老道天天看書解悶。今天童子正在院中玩耍,聽外面叫門,童子出來開門一瞧,門口站了一個窮和尚。道童道:“找誰呀?”濟公說:“找你家劉道爺,到我們那兒捉妖,請他退鬼治病。”道童說:“不行,我師父入山採藥去,不定幾天回來。”和尚說:“你到裏面告訴在屋內看書的那個老道,就提我老人家,他就得見我。”小童一聽一愕,心想:“喲,他怎麼知道我師父在家看書?”趕緊說:“和尚,你等等。”忙奔到裏面說:“師父,外面有個窮和尚,說請你捉妖淨宅,我道你採藥去了,他說你到裏面告訴那看書的老道,就提他來了准得見。”老道一聽一愣說:“許是他老人家來了。”小童說:“對了,和尚也說‘我老人家來了’。”老道忙跑到外面一瞧,果是濟公,忙說:“聖僧,你老人家從哪裏來的?弟子這裏稽首了。”濟公說:“好,你頭前領路,我到你廟裏坐坐。我問你一件事,你這不捉妖淨宅,師徒幾個靠著甚麼吃飯?”老道說:“師父,我這裏素常就指著給人治病,蒙碗飯吃。自從周宅回來,嚇的我哪敢捉妖,我這廟並無分文進項,你老人家給我想個甚麼主意吃飯。”說著來到裏面落坐。和尚說:“我教你個搬運法。你如學會,要金銀,一唸咒就有﹔要好衣裳好食物,一動唸就來。”老道說:“我就學這個好,別的全不學。師父,你老人家教我練練。”和尚說:“你練不了。要練先得一天磕一千個頭,磕四十九天。你須認我為師,你跪在地上唸聲無量佛,磕一個頭站起,唸聲阿彌陀佛,纔算一個。”老道說:“我練。一天磕一千頭,祇要我四十九天練成了,想要甚麼就有,我願意練。”

  和尚說:“還不行。我和尚喝酒誰打去?”老道說:“我叫童子打去。”和尚說:“我每頓飯要吃肉,誰去買?”老道說:“我去買。早晚兩遍點心,三頓飯,全是我的。”

  和尚說:“就是,由明天早晨起來就練。你先叫道童給我沽酒買菜,我先喝酒。”

  老道忙叫小童去買了酒菜吃了。次早,和尚出了個主意,用二個笸籮,買一千黃豆,和尚坐在蒲墊,老道唸一聲無量佛,磕一頭唸一聲阿彌陀佛,由黃笸籮拿粒黃豆,擱在紅笸籮內,省記著。老道磕了幾十頭,就覺腰酸腿痛,磕至二百,見和尚閉著眼打盹。老道一想:“我捧過一把去,少磕些。”見和尚睡熟了,忙捧了一把,往紅笸籮內擱下。和尚一睜眼,說:“好東西,練法術偷私,重磕!”把豆兒又抓回去,又拐了三百多去。老道磕了五六天,把剩的銀子也花完了。和尚叫打酒買菜,老道叫童子:“把我的道袍,別頂,金管當了,等我練好搬運法,再換好的。”

  童子給當了,吃了五六天又沒了錢。老道叫當舖蓋,賣大殿的桌椅板凳。話不可重敘,直到了一個月另六天,老道就剩了一條褲子,四個道童光著屁股。老道說:“師父,我可真沒了錢,你教給搬運法。搬了來再吃吧。”和尚說:“我要會搬運法,為甚麼叫你給我打酒?”老道一聽說:“對呀,師父冤了我,怎麼樣呢?”和尚說:“你沒錢我走了。”老道說:“聖僧一走,我同徒弟一同吊死完了。”和尚說:“我教你唸咒,你學的會。”老道說:“甚麼咒?”和尚說:唵嘛呢叭咪吽。”老道沒聽明白說:“叭了,你就轟。”和尚說:“對了。”一連教了三遍,老道會了,和尚叫他在院中跪著唸。老道剛一唸:“唵嘛呢叭咪吽。”濟公在後面用手一指地下,由地下飛起來一塊小磚,照著老道腦袋“吧噠”一下,打了一個小疙瘩。老道說:“師父,這怎麼的?”濟公說:“你一唸咒,磚頭見你就打,這就是你練的能為。”老道說:“我不練了。”和尚說:“不要緊,我教你幾句話,你見磚頭就磕頭說:“磚頭在上,老道有禮,我不唸咒,你也別起。”老道說:“師父,我怎麼好?”濟公說:“把我僧袍給你穿上,僧帽戴上,教你幾句話,到錢塘門西湖蘇堤上,有個冷泉亭,往上一站,你說: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裏還帶著三百六十錢。”老道要不去吧,廟裏一文沒有﹔去吧,真難看。每常出去衣貌整齊,今天老道沒法,穿了一身和尚的破衣裳,說:“師父,我到那裏去說三遍,就有著落嗎?”和尚說:“你祇管去,高嚷三遍,就有人問你。我和尚說法,化個小緣,就夠你一輩子用。”老道沒法,出了三清觀,低頭恐怕碰了熟人。這溜老街舊鄰,認識老道的不少,有人瞧見這個說:“這不是三清觀的劉道爺嗎?怎麼這個樣?平常很有錢。”那個又道:“這必是輸掉了,道爺沒別的,就愛賭。”老道聽了,也不好答言,自己往前走,來到西湖蘇堤冷泉亭。這裏是一條大道,來往人不少。老道就站在亭子上一嚷:“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裏還帶著三百六十錢。”道爺嚷了三遍,圍了好些人,大家紛紛議論。有說這老道是瘋子的,有說這也許找李國元的。正在紛紛議論,由那旁來了兩個人。這個說:“賢弟,你看濟公真有先見之明。”二人來到近前,老道一瞧,頭裏走的這位是富翁員外打扮,後面一位文生公子打扮。二人一瞧老道,這位員外道:“你這老道把濟公害了,這身衣裳你穿著。”老道說:“我倒沒害濟公,他把我害了,吃的我剩一條褲子。二位貴姓?”書中交代:這位文生公子叫李國元,家住臨安青竹林四條胡同,本是財主,乃是文生秀才,取妻藺氏,甚為賢德,無故這天得了瘋病,請多少先生也瞧不好。李國元甚為煩悶。他有個朋友叫李春山,在杜大夫家中教讀。一天李國元去找春山,二人本是知己,李國元就提妻子得了瘋病,請多少先生瞧不好。李春山說:“我們杜大人祠堂裏,有一張五雷八卦天師符,是鎮宅之寶:我說給你借,他准不借。我偷著給你拿來,你掛在家中。有甚麼妖邪皆去得了。”李國元說:“好,倘能把你弟妹病治好了,我再送回來。”李春山到了祠堂,開開箱子,把天師符拿出,是個楠木匣裝著。李春山說:“這是杜大人傳家之寶,我私自借給你,可千萬小心留神,你掛兩個時辰邪去了,可速送來。”李國元說:“我明天送來。”拿著告辭,自己出來一想:喲,還沒吃早飯,本打算約李春山吃飯,一提這軸畫,把飯忘了。我也不便回家吃去,跟前路北就是酒館。自己進來一看,真是高朋滿座。眾人皆站來,讓說:“李先生一同喝吧。”李國元說:“眾位別讓,我還同著人說話。”自己到後面找張桌,要了酒喝了兩杯。自己一想:“人讓我,我不讓人家,這可不對。”忙站起,過去回讓,讓完,轉身回來,睜眼一瞧,嚇得目瞪口獃,五雷八卦天師符,蹤跡不見,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7:06

第九回     趙文會西湖訪濟公 醉禪師西湖盜靈符

  話說李國元祇顧讓人,回頭見畫軸不見,自己酒也不喝了,飯也不吃了,心中暗想:“丟了別的東西,我可以賠人家。這種東西有錢沒處買,這是杜宅傳家之寶,倘若走漏風聲,豈不把李兄長館散了。”自己忙叫堂倌算帳:“給我寫上。”

  堂倌說:“你怎麼不吃了?”李國元說:“我還有要緊事。”也並沒有聲張,跑至家中,派幾個心腹家人,說:“我方纔在某酒館吃飯,丟了一軸五雷八卦天師符。你們去訪查訪查,是哪路賊偷去?不怕托個人花些錢買回來。這是人家東西。”家人答應出去,工夫不大,李升出來說:“方纔我打聽明白,你在那裏喝酒,這個東西叫白錢賊偷去,已賣給博古齋古玩舖的劉掌櫃。劉掌櫃是三十兩銀子買的。他跟秦丞相府要好,現已賣給秦丞相五百兩銀,掛在閣天樓鎮宅。”

  李國元一聽:“可了不得!要在古玩舖,我可以多花錢買回來﹔落在丞相府,論人情勢利,均比不了人家。”正在躊躇,外面打門,叫家人出去一瞧,原來是李春山之子少棠說:“方纔你走了,聽說杜大人宅裏明日有祭祀,我父親叫我先把五雷八卦天師符拿回去,等過了明天,再給拿來使。”李國元說:“你先回去,我這軸畫方纔一掛,撕了一點,送在裱畫舖去,少時立刻送過來,你不必來了。”李少棠走後,李國元更急了,正為難之際,家人報趙員外來了。李國元走出去一看是趙文會,二人知己之交,趕緊上前行禮說:“兄長久違。”趙文會說:“我今天約賢弟先逛城隍山,回頭上天珠街望江樓吃酒,逛逛天下第一江。”李國元說:“大哥,今天小弟不能奉陪,我有心難的事,兄長請裏面坐。”來至書房,國元把丟天師符情節一說,趙員外說:“不要緊,這事我給你辦。西湖靈隱寺濟公長老,他是在世活佛,你我去走一趟,求他老人家,天師符也可以找回來,弟妹病也可治好,真是神通廣大,佛法無邊。”國元一想:“我聞其名,未見其人。倘若回來,約他來吃飯,我得帶著銀子。”趕緊拿了十兩銀子四百錢,同趙文會出來,買了四十錢茶葉,一直往前。真是十裏長堤跨六橋,一株柳樹一株桃。這是怎名曰:蘇堤春曉。

  乃是蘇東坡做此地太守時,修的這道堤。到了三春之時,柳樹爭春,湖中有湖心亭,南望南屏山雷峰塔,北山坡有林和靖的梅園,西眺有岳王墓,蘇小小墳。

  二人將走至冷泉亭,就聽人群中有人喊說:“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內還帶著三百六十錢。”趙文會一聽說:“賢弟,聖僧有先見之明,在這裏等候你我。”乃至分開眾人一瞧,是濟公衣裳,不是濟公。

  趙文會過去一揪,說:“好老道,你把濟公長老害了,你是蒙事來。”老道說:“我倒沒害濟公,濟公把我們師徒吃的一件衣服都沒有,教給我這幾句話,叫我到這裏來說。”趙文會說:“濟公在哪裏?你帶我二人去見見。”老道這纔帶著二位來至三清觀。趙文會一看這廟,窮的甚麼都沒有,四個道童赤身露體,濟公赤著背在椅子上坐著。文會說:“師父在上,弟子趙文會有禮。”忙叫李國元參見聖僧。國元一瞧和尚,真像乞丐,衝著趙員外的面子,不能不過去行禮,作了個揖。

  和尚說:“二人來此何幹?”趙文會就把丟五雷八卦天師符情節一說。和尚說:“不要緊。”叫老道把衣服脫下,和尚穿上。把國元銀子要過來,給老道贖當。和尚同二人出三清觀,來到國元家中。和尚說:“我先給你妻子治病,然後再找天師符。可有一件事,我給你妻子治病,回頭我跟她揪在一處,滾到一處,你可別管。”國元一聽,半晌無語。趙文會說:“賢弟,不必生疑。濟公乃是在世活佛,絕無差錯。要是不敦品的人,我亦不能請來。”李國元說:“就是吧。”帶了濟公直奔上房,門也鎖了,藺氏也用鐵鏈鎖著,丫鬟婆子早躲開,怕瘋子打。剛一開鎖,藺氏見外面是窮和尚,忙往外追。和尚跑至院中,有口大魚缸,和尚就轉魚缸,口中直嚷:“可了不得了!要一追上,我就沒了命。”說著跑著。藺氏摔了一個筋斗,口內吐出一堆痰來,心中也明白了,自己說:“我怎會到這裏來?”這纔有膽大婆子過來,攙扶起來。和尚掏了一塊藥,叫人拿水化開給他吃。書中交代:藺氏這病本是痰迷心竅,被事所擠。皆因他家有個兄弟叫藺庭玉,在家把一份家業皆花完了,所交些匪人,這天找姐姐借錢,說去做買賣。至親骨肉,焉有不疼之理,瞞著丈夫借給他幾百兩銀子,藺庭玉拿去,跟狐朋狗友一花花完了,這天又找他姐姐,說他“拿銀子去做買賣,走在半路被強盜劫去,你再借給我幾百兩銀子做買賣,賺了錢連先前銀子一並交還”。藺氏又給了他。這天藺氏在花園坐著,見庭玉又來了,身上襤褸不堪,心中一著急,一口痰上來迷住,因此瘋了。今天和尚一溜,把痰溜開,吐出來。國元很佩服和尚,請他書房擺酒款待。正在喝酒之際,外面家人進來回稟:“李少棠又來催五雷八卦天師符。”李國元叫家人出去告訴他隨後就送去。李國元說:“師父,怎麼辦?”和尚說:“回頭我僱我廟裏的韋馱給你把五雷八卦天師符盜來。”李國元說:“師父,你廟中韋馱是泥胎,怎麼能偷東西?”濟公說:“能行。我們那韋馱專管些閒事。”李國元說:“師父,怎樣去請?”和尚說:“我得就去跟他商量,得拿錢僱他去,白叫他去不成。你們喝著酒等我,我先去,回頭再喝。”和尚站起身,往外就走。二人送出回來。李國元說:“趙兄長,你聽和尚這話是真的嗎?”趙文會說:“我也不知真假。前次在周半城家扛韋馱捉過妖,這事在兩可之際,也許是真的。”再說二人擺著酒,直等到掌燈以後。二人甚為焦急,恐怕關城,將濟公關在城外。正在說著話,就見濟公過來。二人說:“師父回來了。”濟公說:“可氣死我了。”趙文會說:“師父同誰生氣?”濟公說:“跟我們廟裏韋馱。真可恨!平常我一出來,他就說濟師公要有事,給我張羅著。我今天回去,他瞧我奔了他去,他把臉一揚不理我。我就搭訕著,跟他說,老韋,我給你找了個事。他問甚麼事?我就提叫他到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去,偷五雷八卦天師符。問他要多錢?他一嘴就要大價。”李國元、趙文會齊說:“他要多少錢?”和尚說:“他要五吊錢。我給他五百錢。”李國元說:“五吊錢也不多。”和尚說:“頭裏他倒讓了個價,說要三吊錢,少了不去。我說你落了價,我給你添了湊滿五百錢,多了不要。他說少了不去。故我們倆散了。我由廟裏出來走大佛寺,碰見大佛寺的韋馱,遠遠的就問我上哪去。我說給你找個事,你去不去?他問甚麼事?我就叫他去找符。說你沒跟你廟裏老韋馱說嗎?我說說了,因為他要錢太多。他要三吊,我給五百錢,沒僱停當。他說我也不能少要,少要對不起我們廟的韋馱。我說我要多花了也不對。因此又散了。”李國元一聽說都沒停當:“這怎麼辦?”和尚說:“我又往前走,走至紫竹林,那廟韋馱餓的都打了晃,遠遠就喊我,我一提這個事,他就願意。他說回頭就來,價錢隨我開。”李國元說:“他甚麼時候來?”和尚說:“我們吃完了飯,院子預備桌案,我一叫,他就來。”李國元忙擺飯吃完了,叫家人預備應用東西,擱在院中。和尚說:“你們大家不消慌,一眨眼等星斗出全了。那時我請韋馱來。”和尚說:“我乃非別,我乃非別,西湖靈隱,濟顛僧也,韋馱不到等待何時!”祇聽半空中一聲喊嚷:“吾神來了!”

  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1:58:40

第十回     趙斌夜探閣天樓 英雄仗義救公子

  話說濟公在院中燒香請韋馱,祇聽房上一聲喊嚷:“吾神來也!”

  書中交代:來者可並非是真韋馱。這部《濟公傳》,雖沒請神請鬼,並非奇怪之事,總得合乎神理。書有明筆、暗筆、伏筆、順筆、倒筆、忿筆、驚人筆。此來者乃是一位驚天動地的英雄之子,祖貫鎮江府丹陽縣人,姓趙名九州,綽號人稱一輪明月,東西南北中五路總鏢頭,娶妻梅氏,膝下單生一子,名叫趙斌,生來天真爛漫,混耀悶楞,跟他父親練了一身拳棒,好上天。老英雄一生就教了兩個徒弟,一個兒子。大徒弟乃江西玉山縣的威振八方楊明,二徒弟是東路鏢頭上夥計叫尹士雄。趙九州這天病在床上,把梅氏叫至跟前,說:“我死之後,千萬別叫趙斌保鏢。他眼空自大,狂傲無知。留下我這點虛名,傳留後世。”說罷竟自嗚呼哀哉。他母子辦理喪事安葬已完,就剩下他母子度日。

  趙斌游手好閒,他父親留下這點家私,也可享受著度日。他在外頭交了幾個本地朋友,一個叫秦元亮,綽號人稱飛天火祖﹔有一位馬兆熊,人稱立地瘟神,二人皆是綠林,跟趙斌頗為知己。這天三個人在一處吃飯。秦元亮說:“趙賢弟,你知我們是做甚麼的?”趙斌說:“我不知二位兄長做何生意。”秦元亮說:“我們都是賊,可不是下賤採花淫賊。我等專講究偷富濟貧,殺贓官,斬惡霸,除暴安良,專管不平之事。祇因愛賢弟這身能為,要約你入夥,這叫行俠仗義。我這裏有身夜行衣送給你。”說著遞給趙斌一個包袱。趙斌打開一看,裏面全分皆有。趙斌就由這天跟這二人,夜間時常出去偷富濟貧。這天趙斌把包袱落在家中,梅氏打開一看,是夜行衣。趙九州之妻,也是開過眼,甚麼皆見過。正瞧著,趙斌由外面進來。梅氏一見,勃然大怒,說:“趙斌,你父親保鏢一輩子英名,被你弱盡。你敢情做了賊!好孩子,我是一頭撞死,絕不活著。”趙斌說:“母親不要生氣,不叫孩兒做賊,我就不做賊。”梅氏說:“你趁此把這衣服燒了,刀砸了。”自己一想,要在這裏住著還不成,得給他把這班朋友斷絕了,不然,仍怕有人勾引他。老太太要學孟母三遷之法,急把家中房產變賣,帶著細軟金銀,同趙斌來至京都臨安,租的青竹巷四條胡同賣果子王興的房。

  趙斌仍舊沒事可做。王興的母親王老太太可就說:“趙老太大,為何不叫你兒做個買賣?在家閑了,坐吃山空。”梅氏說:“他自幼沒做來,也不懂的甚麼。”王老太說:“可叫他同我兒上果子市買點果子買賣,操練操練。”梅氏一想也好,同趙斌一商量,也願意。次日拿上兩吊錢。同王興上果子市買了點北鮮。王興說:“你這貨買的便宜,總得找對半利,賺兩吊錢纔賣呢。你合算去賣。”趙斌吃完飯,拿了小筐出去,見人也不敢吆喝,走了幾條胡同,人家皆以為是送禮的,不像做買賣的,也沒人買。趙斌走到鳳山街,見路北一座大門,像官宦人家,門口有大板凳。趙斌把果筐、擱在地下,坐在門首,瞧了果子發呆,就見由裏面出來一位員外送客。這員外長的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烏金紙,鬟眉闊目,姓鄭名雄,人稱鐵面天王,本是世家。他是武進士,素常在家見義勇為,樂善好施,今天出來送客,見趙斌相貌一表非俗,坐在那兒發呆。鄭雄很愛慕,說:“朋友,你在這作甚麼?”趙斌說:“賣果子。”鄭雄說:“賣多少錢?”趙斌說:“我兩吊錢買的,四吊錢纔賣呢。”鄭大官人吩咐家人把果筐倒在裏面水桶裏,給他拿四吊錢來。家人答應。鄭雄說:“朋友,你沒做過買賣吧?”趙斌說:“我今天頭一回。”拿起果筐四吊錢回家,告訴母親說賺了兩吊錢,次日仍然同王興上市,點名買兩吊錢北鮮,回家吃完飯,提筐出來,不上別處,一直趕奔鳳山街來,至鄭宅,把果筐擱下一坐,候至晌午。鄭雄要出門,剛一出來,趙斌說:“別走,我給你送果子來了。”鄭雄說:“誰叫你送來的?”趙斌說:“你拿進去,我不去賣了。”鄭雄說:“你願意我不願意,我不如天天白給你兩吊錢好不好?”趙斌說:“好。”鄭雄一聽也樂了,說:“我今天留下,明天可別送來,我不要了。”叫家人給拿四吊錢。趙斌一聽,說:“好喪氣,好容易賣出主來,又散了。”自己拿錢回家。由此練著做小買賣,有賺錢的時候,有時賠錢。這一天在西湖,因花花太歲王勝搶人家逛西湖的姑娘,他路見不平,打死惡霸的三條人命,被濟公把他救了,他認濟公為師,濟公今天由李宅出來,正碰見趙斌賣果子。和尚說:“趙斌,跟我喝酒去。”趙斌跟和尚到了酒館喝酒。和尚說:“你今天給當一回韋馱。”趙斌說:“怎麼當韋馱?”濟公就把李國元丟五雷八卦天師符,落在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叫他給盜回家。到李宅裝韋馱,遮蓋眾人耳目。趙斌說:“我不認識李國元家。”和尚說:“我帶去。”吃喝已畢,給了錢,帶著趙斌直奔李宅門口。和尚說:“你晚上來。如此如此。”趙斌點首,回至家中告訴母親說:“師父濟公叫我今天晚上給當韋馱去。”梅氏說:“甚麼叫當韋馱?”趙斌說:“師父叫我到相府,給人家找五雷八卦天師符,充韋馱神。”梅氏知濟公是好人,若非濟公的事,也不叫趙斌晚上出去。趙斌換好衣服。帶一把切菜刀,天有初鼓,跳出牆外,省的母親關門,自己直奔李宅,蹲在上房,在暗中等候,聽濟公喊:“韋馱不到﹔尚待何時!”趙斌這纔答說:“我神來也!”和尚說:“老韋,你到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去,把五雷八卦天師符取來。”趙斌說:“遵法旨。”就轉身躥房越脊,奔和合坊來,至相府的花園。一看,這園地勢很大,不知哪座樓是閣天樓,真是水閣涼亭,樓臺小樹,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跳下牆,各處一找,找得東北角單有一所院子,是北房,暗五明三,東西各有配房。北房屋中燈光閃閃,人影搖搖。趙斌來裏間窗外,用舌尖舔破窗槅紙,往裏一瞧:順前檐的床,靠北牆是一張八仙桌,二把椅子,牆上一口單刀,桌上擱著蠟燈,兩個人坐在對面椅上喝茶。靠東這人,有六十以外年歲,面皮微白,兩道劍眉,一雙三角目,花白鬍鬚,頭戴藍綢四楞巾,身穿藍綢篆花袍。西邊這位有三十來歲,頭戴青緞壯士帽,身穿青緞箭袍,腰繫絲絛,閃披皂緞英雄大氅。就聽那老人說:“壯士,我把你扶養好了,所為叫你給我辦這件事。真要給我辦好,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拿著,天涯海角,絕叫你打不了人命官司。”說著話,就見老者由懷內掏出那兩封銀子,放在桌上。真是白花花。那壯士說:“多蒙老丈之恩,栽培之德,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敢領不恭之罪。”老者說:“壯士,恭敬不如從命。”就見這位壯士把銀子揣在懷中,伸手摘下那牆上掛著的刀說:“老丈外面無論有甚麼動作,你千萬別管,少時自有人頭前來見你。”說完話,往外就走。

  趙斌趕緊找暗處一隱身,見他走過,趙斌後面跟著,心說:“這不定是上哪去殺人嗎?我倒要跟了瞧瞧。”見往西走了兩層院落,路西是四扇綠屏風,門內有北房三間,燈光隱隱,似有讀書之聲。見這人提刀進去,趙斌濕破窗紙一看,見裏面一張八仙桌,兩把椅,於椅上坐著一位文生公子,正在唸書,旁邊老家人伺候。這人進去把刀往桌上一撲,說:“你主僕二人快說明來歷,我特來結果你們性命。”公子同家人嚇倒在地,說:“好漢爺饒命,你要問我是如此這等這般。”趙斌一聽,氣的肺都炸了,拉切菜刀要闖入室中,多管閒事。

  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2:04:18

第十一回     兄弟相認各訴前情 主僕逃難暫寄李宅

  話說趙斌在暗中,觀看這人拉刀進去,要殺那主僕二人,公子嚇的戰戰兢兢,跪在地下,求“大太爺暫息雷霆之怒,容我慢稟。”那老家人也跪倒。那壯士說:“你主僕二人是怎麼一段事?快說!”老管家說:“你老人家要問,我家主人姓徐名志平,原籍建安縣人氏,老太爺名徐佔魁,跟這秦相府花園總管韓殿元是知己之交。韓殿元有一女,跟我家公子同歲。他情願把女兒給公子為婚,自幼下定禮。後來我家老爺去世,家中遭了一把天火,將萬貫家財燒得片瓦無存。我就同了公子,來到這裏投親。韓殿元一見我主僕衣服襤褸,他就有悔親之意,嫌貧愛富,明看他留下我主僕,叫公子在這花園讀書。誰想到他叫你老人家來害我主僕。”拿刀的這壯士一聽說:“原來如此,我實不知道。”說著話,由懷內掏出那一百兩銀子說:“我賜你主僕,趕緊拿了逃命吧。找個地方,用心攻書,等待大比之年,好去求取功名。你們不可住此,恐他還想害你們。”趙斌在外面一聽,說:“這事辦的好。”他是個直性的人,自己忘了是偷聽了,心中一爽快,不覺失聲說辦的好。那壯士一聽外面有人說話,竄出來擺刀朝趙斌摟頭就剁。趙斌用切菜刀急架相還。兩人走了幾個照面。趙斌心中一動:怎麼他使的刀法同我一樣?那壯士也是心內納悶,忙往圈外一跳,用刀一指說:“你且慢動手!你姓甚名誰?住在哪裏?這刀法同誰練的?來此何幹?”趙斌說:“我姓趙名斌,綽號人稱探囊取物。你要知道我的厲害,不必前來討死。”那壯士一聽,忙把刀一扔說:“原來是賢弟,這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趙斌說:“你是誰?”壯士說:“我姓尹名士雄,賢弟你把哥哥忘了。”趙斌一想:“我八九歲的時候,尹士雄正跟我父親練藝。這話有十幾年了。”趙斌這纔把切菜刀一揣,趕過去行禮,二人敘離別之情。尹士雄說:“我自從東路保鏢,回頭聽說師母同賢弟來到京都,我特來訪查,也未找著。我病在三順店,腿上長一個瘡,遇見這花園總管韓殿元。他是三順店東家,給我瞧病,接到花園給我把病養好了。今天他給我一百兩銀子,叫我來殺他的仇人。我來至這裏一問,方知怎麼一段事。賢弟你來此何幹?”趙斌把別後的事略說一番,今天是奉濟公之命,來此盜五雷八卦天師符。尹士雄說:“你今天幸遇了我,若不遇了我,你也盜不了符去。你先同我把徐志平主僕救走,然後我幫你盜符。”

  二人這纔進到屋內,叫徐志平:“趕緊收拾好逃命,這一百銀送你作盤纏。”徐志平問了尹士雄的姓名,老家人徐福給尹士雄磕頭:“謝謝恩公。”忙把琴劍書箱收拾好了。徐福說:“尹恩公,這黑夜光景,我二人上何處去?這京師重地,巡更查夜甚多,要把我等捉去。如何是好?”尹士雄一聽有理,說:“趙賢弟,你有地方安置,幫叫他二人去,明天再給找店。”趙斌說:“尹兄長在此少待。你主僕跟我走。”帶著二人出了花園角門。趙斌本打算把他二人帶在自己家去,不想纔一出園門走了不遠,就見眼前站定一人,正是濟公。

  趙斌一見說:“師父你來了?好。現在他主僕是如此如此。”濟公說:“好,我正為這件事來的。我在書房同他們喝酒,我說出來出恭,來到這裏。你趕緊給我辦事去,把他二人交給我。”徐志平一瞧,見個窮和尚,連忙問道:“這位大和尚怎麼稱呼?”趙斌說:“這是靈隱寺濟公長老。”徐志平一聽忙行禮。濟公帶了他二人來至李國元的家內,叫徐福把擔子放在院中,帶二人走至書房。趙文會、李國元正在喝酒,見濟公帶進一位文生公子,一個老僕,忙站起來說:“師父,你老人家從哪裏帶來這二位?”和尚把徐志平的根由一說,李國元這纔明白。和尚說:“你借給他幾問房屋,叫他在這裏唸書,有甚麼差池,有我和尚一面承當。”李國元見徐志平很文雅,說:“師父,就是罷。”連忙讓坐,一同喝酒。天有三鼓之時,就聽外面一聲喊嚷:“吾神來也!濟公長老在上,吾神將五雷八卦天師符盜來。”

  濟公趕緊出來,房上是趙斌、尹士雄二人。原來趙斌把徐志平主僕交給和尚帶走,趙斌復返回花園,一見尹士雄,二人夠奔閣天樓。這二十五間閣天樓地面寬大,拿火折紙一照,在當中有懸龕。尹士雄上去,一見上面有個硬木匣,打開一瞧,正是五雷八卦天師符。趙斌說:“得了,師兄,你我一同走罷。”尹士雄說:“你我這要一走,這個亂子大了。”趙斌說:“有甚麼亂呢?”尹士雄說:“你想他是當朝宰相,他把傳家之寶丟了,豈有不跟本地官要的?那時官府徹底根究,未免又拉出好些是非來。不若給他個斬草除根!”說罷,掏出引火之物,就把閣天樓窗格點著。二人跳出樓,祇見火光大作,金蛇亂躥,烈焰騰空,怎見得?有贊為證:
  
  凡引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隨風逐浪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祇聽忽忽聲響,沖霄密布煙生,滿天遍地赤通紅,畫閣雕樑無影。

  二人早竄出牆外,施展飛檐走壁之能,來到李宅上房一嚷:“吾神來了!”濟公出來把符接下,拿了個小黃口袋,裝上五百錢,一香爐米,五碗爐食餑餑。和尚說:“老韋你拿去罷,這是本家的謝禮。”上面趙斌接去就嚷:“吾神去也!”同了尹士雄回家看他母親不表。單說和尚把五雷八卦天師符拿進來,打開一看不錯。李國元趕快派妥當家人,給拜兄李春山送去。這裏喝了一夜酒,天亮濟公告辭,李國元要送給金銀,濟公說:“你要謝我,附耳如此如此,我和尚領情,你好好照應徐志平唸書。”李國元答應。濟公告辭,正往前走,見眼前立定一人,家丁打扮,說:“濟公上哪去?”和尚說:“哪位。”家丁說:“我家店東捱了四十棍,傷痕頗重。聽說你老人家有仙丹妙藥,求你給治治。”和尚說:“你家店東是誰?”家丁說:“是開三順店的韓殿元,乃秦相府花園總管,因昨夜花園裏閣天樓失火,秦相大怒,說韓殿元失於檢點,打了四十大棍,現疼痛難忍。”和尚一聽,跟著到了三順店,一進櫃房,見韓殿元躺著,哼聲不止。有幾個伙友正在勸解,見和尚進來,眾人說:“得了,這位師父有仙丹妙藥。大師父慈悲罷!”和尚哈哈一笑,用手指點說:“妙藥難治冤孽病,上天速報狠心人。”韓殿元聽著心中一動,暗想:“這和尚真有點來歷,夜間我派尹士雄去殺我未過門的女婿徐志平主僕,也未見回來。他主僕走了,無故閣天樓失火。”想罷說:“聖僧,你老人家救我罷。我昧心了!”和尚說:“我給你治好了,你把女兒給徐志平不給?”韓殿元說:“我好了,情願把徐志平找回,把女兒給他,我也無悔。現秦相已把我趕出,我絕不敢再生異心,如再生異心,叫我天誅地滅。”和尚給他一塊藥吃了,棒傷立止疼痛。和尚叫他到李國元家內去接徐志平,韓殿元點首。和尚出了三順店往前走,見眼前圍了一圈人,裏三層外三層,擁擠不動,怨氣沖天。和尚按靈光一算:“哎呀,阿彌陀佛,我和尚焉可不問!”真是一事未了,又接一事,忙分開眾人擠進去一看,有一宗岔事驚人。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2:05:49

第十二回     濟公善度韓殿元 寒士舍子遇聖僧

  話說和尚分開眾人擠入一瞧,祇見裏面站著一位窮儒,頭戴舊文生巾,燒了窟窿一個,穿一件舊文生氅,上下補釘七條,懷內抱一小孩。此人有三十多歲,一臉枯槁,站在那裏說:“眾位,我抱的這小孩,生一年零二個月。他娘死了三天,我又雇不起奶娘,豈不要餓死。哪位願意要就抱去。”

  書中交代:此人叫馬沛然,原籍常州府常熟縣人,自幼在家讀書,娶妻周氏,把一分家業坐吃山空全完了,祇懂的唸書,不知營運,直過的上無片瓦,下無尺地,跟前就有個小孩,帶了妻子逃難,來至臨安,住在錢塘關外吳伯舟家中。這位吳伯舟,他就在西湖使船,是有遊西湖的,多雇他的船。手下有百餘條船,同馬沛然原係故交,知道馬沛然是位文士,就留他在船上管帳,每天掙個二三百錢,也夠他夫妻糊口,不想大運不通,西湖出了四家惡霸,時常在西湖搶人,鬧的沒人敢遊湖了,船也沒人賃了。馬沛然沒法,祇好歇工罷。這西湖頭一個惡霸,就是秦丞相之弟花花太歲王勝仙。那時高宗皇帝手下丞相是秦檜。他本姓王,過繼給秦家。王勝仙是秦相親兄弟,他倚仗哥哥勢利,時常帶了打手遊湖,瞧見美貌的婦女,就叫打手搶,沒人敢惹他,因此皆不敢遊湖,故吳伯舟的船也賃不出去,馬沛然也沒了事。他妻周氏是位賢德人,說:“你我夫妻莫非餓著麼?你在家中看看孩子,我出去做點針線活,你我也好度日。”連說了好幾句,馬沛然一語不發,周氏便把孩子留在家裏,竟自走了。馬沛然坐在屋中,自己一想:“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養妻育子,等著媳婦給人家做生活吃飯,算怎麼回事?”自己越想越煩,實在無路,抱了孩子打算跳西湖一死。又一想:“這孩子投爹娘來了一年,又要死了,怪可惜的,不如把他給了人,我再一死。”這纔來至十字街一站,說:“眾位誰要這小孩誰抱去。”連喊了幾聲,旁邊有個老者一瞧,這孩子生的不錯,自己一想:“我也沒兒,我倒可以留下。”剛過去抱,旁邊有人說:“老者別要,你要一抱孩子,他就要跟你去。這兩天他娘也來了,同你借銀,過兩天他爹也來了,你可別上當。”那老丈一聽也不要了。濟公說:“你把小孩給我罷。”馬沛然說:“和尚,你要小孩作甚麼?你是出家人。”和尚說:“我收他作個徒弟。”馬沛然說:“和尚,這孩也不會吃飯,還不能離乳,那如何能行?”和尚說:“不行我不要。你說實話,這孩是他娘真死了嗎?我的廟在你住家隔壁﹔你住吳伯舟的房對不對?”馬沛然說:“他娘雖沒死,我可不是生意,指著孩子訛人。”和尚說:“我知道。你跟我走罷,我帶你找你妻,叫你夫妻孩子見面,給你找點事。”馬沛然一聽,問:“和尚寶剎在哪裏?上下怎麼稱呼?”和尚一一說明,帶著馬沛然往前走。濟公信口作歌:
  
  誰能誰不能,能者在五行,五行要不順,能者也不能,眾公不信細叮嚀。看那眾富翁,騎騾押馬身受榮,再看那貧軍寒民與百姓,無吃無穿受困窮,皆困前生造定。

  濟公帶馬沛然往前走,來到醬園門首。和尚說:“掌櫃的,給我三文錢的大頭菜。”裏面答應,給拿出來。和尚說:“太少,我給兩個錢。”掌櫃的過來說:“和尚,咱們這作舖的買賣,並不二價,還價不賣。”和尚說:“倒不是我還價,我這兜子裏就剩二文錢。我化你一文。”掌櫃的說:“你是出家人,就是罷。”和尚伸手一摸兜子說:“喲!我這兜子漏,又丟了一文錢。先給你一個罷,明天我給你帶來罷。”

  說罷往前走,對過就是青菜攤。和尚來至切近說:“掌櫃的,給我一個錢蒜。”掌櫃的說:“一文一頭。”拿了一頭蒜給和尚。和尚給了一文錢,接過蒜來一瞧說:“掌櫃的,一文錢一頭蒜,你還給我一頭爛的,你給換換罷。”掌櫃的又抽了一頭給和尚,和尚也沒把爛的交還,給人家一文錢買兩頭。和尚原本就帶了兩文錢,要買四樣禮去給人家上壽。馬沛然瞧了和尚太貧,跟和尚走了半里路,見路旁一個賣狗肉的。和尚過去說:“這肉真肥真香真爛,五花三層,要吃肉,肥中瘦。”

  誇了半天,說:“掌櫃的,饒給我一塊吃。”賣肉的正沒開張,見個窮和尚誇讚了半天,要一塊吃。賣狗肉的一高興,拿刀給切一塊有二兩。和尚接過來一瞧,說:“你要多給吃點。”賣狗肉的說:“你沒夠。”和尚說:“不是我沒夠,和你要不給添,連這塊人情皆沒了,做情做到底。”賣狗肉的又切給吃一塊。和尚一文錢沒花,白得兩塊狗肉。和尚又往前走、聽那邊賣饅頭的,和尚叫賣饅頭的:“過來,我買。”那賣饅頭的過來,和尚說:“熱不熱?”賣饅頭的說:“纔出籠。”說著把挑子擱下,一掀蓋,熱氣騰騰。和尚伸手一拿,就是五個黑指頭印,和尚剛往嘴裏咬,趕忙扔下說:“我忘了,沒帶錢,我沒敢吃。”賣饅頭的瞧了有氣,這個饅頭賣不出去了,又是牙印唾沫,又是黑印。自己一想,“我有心嘔氣罷,剛出來,他又是個出家人。”愣了半天說:“得了,我這饅頭就算扔了。”認了晦氣。和尚說:“你既要扔,別扔,捨給我和尚罷。我明天碰見你,我要帶著錢還給你。”賣饅頭的說:“你拿了去罷。”和尚拿了饅頭,帶著馬沛然來到鳳山街,見路北大門懸燈結彩,車馬盈門。這家乃臨安城頭等富戶,姓鄭名雄,人稱鐵面天王,今天給老太太做壽,臨安的紳士財主都來給祝壽。和尚來至門首,告訴馬沛然,附耳如此如此,在這等候,自有機緣可遇。馬沛然點頭。和尚上了臺階說:“辛苦眾位。”由門房出來一個家人,見是個乞丐窮和尚,家人說:“和尚,你來得太早,還沒坐席。

  你要雜燴菜回頭來。”濟公說:“你胡說!我知道這裏老太太生日,買了四樣禮,特來拜壽。”家人一聽,暗想:“素來我們大官人最愛施捨,摔金如土,仗義疏財,遇見窮苦的人必要周濟。也許我們大官人待他有好處,他知道今天壽辰,要來報答報答,我倒不能小覷他。窮人也有一分盡心,或許知老太太愛吃甚麼,買點甚麼。也許送桃面點心酒席票。”想罷說:“和尚,你在哪廟裏?”和尚說:“我在靈隱寺小廟出家。”管家說:“你的禮物是自己帶來,還是隨後有人挑了?”和尚說:“我隨身帶來。”家人說:“你把禮物拿來,我給你回稟帳房去。”和尚由袍袖裏拿出一個饅頭,兩頭大蒜,兩頭鹹菜,兩塊狗肉,遞給管家。和尚說:“給老太太吃狗肉就蒜瓣,吃饅頭就鹹菜。”家人一瞧,賭氣給扔在地下說:“你快走開罷,跑來攪我們。”剛扔到地,過來兩條狗就要吃,和尚趕緊轟開:“花脖四眼,你們兩個給吃了,老太太吃甚麼?”和尚撿起來說:“你不給回稟,我會嚷。”大聲喊嚷:“送禮來了!”拿手抓住往裏扔。眾家人瞧了,全都說:“這和尚是瘋子,不管他。”

  書中交代:這鄭雄原本是臨安頭一等紳士,又是武進士,為人最愛交友。他叔父在外省做總兵,今天給老太太做壽,臨安城上自公侯,下至庶民,都來送禮拜壽。今天有美髯公陳孝,病服神楊猛,趙文會、蘇北山、姜百萬、周半城,皆在客廳,真是高朋滿座。鄭雄的母親,今年七十整壽,可就是雙目失明,有二年多了,請了多少先生並未治好。今天鄭雄正在廳上應客,家人拿進一個禮單來,說:“三清廟的廣惠師父前來拜壽。”鄭雄一聽,一愣說:“我素日跟他並無來往。”接了禮單一瞧,上寫:“銀燭一對,壽桃全堂,壽酒一罈,壽麵一盒,壽帳一軸,山羊四隻。”鄭雄忙迎進。眾人一看,此僧有五十多歲,衣貌鮮明。

  書中交代:廣惠來給鄭雄送禮,他有貪心,知鄭府的花園鬧妖,他會捉妖淨宅,打算以送禮打進步,好給捉妖賺點銀子。今天來到這裏,眾人一讓,把廣惠讓至楊猛、陳孝這張桌坐下。楊猛愛說話,說:“大師父來了。”廣惠說:“來了。”楊猛說:“我同你打聽一位和尚,你可知道?”廣惠問:“誰?”楊猛說:“西湖靈隱寺濟公長老。”廣惠說:“濟顛和尚,瘋瘋癲癲算甚麼,我倒同他師父相好。論起來他是師侄,常要跟我學能為,我沒那麼大工夫教給他。”楊猛一聽就惱了,一想:“這東西,說話真可恨。他說我師父是他師侄,我成了他孫子了。我去找我師父去問問,如果是真便罷,如沒有這回事,我把這禿頭給砸碎了。”想罷站起來,纔要往外走,就聽外面喊嚷:“上壽送禮來了!”楊猛一聽是濟公的聲音,說:“我師父來了,好,我倒要問問。”忙往外跑。濟公這一來,要大鬧壽堂,法鬥廣惠。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2:09:28

第十三回     廣惠僧狂言惹禍 濟禪師妙法驚人

  話說楊猛忙往外跑,陳孝也就跟來。二人出了客廳,到外面一看,正是濟公,說:“師父,你老人家因何大喊小叫?”濟公說:“我來這裏給老太太上壽,他等嫌我破爛,不給我回稟。”陳孝、楊猛說:“他們本是勢利的。”鄭雄也從裏面出來,一見和尚甚窮,說:“二位賢弟不在廳上吃茶,來此何幹?”楊猛、陳孝說:“我給你二位引見引見,這位上人就是我常和兄長提說,靈隱寺那位濟公禪師。”鄭雄說:“原來是聖僧,久仰大名,今幸相會,真三生之幸。”和尚說:“今天老太太千秋誕辰,我特前來拜壽,送點壽禮。”鄭雄見和尚衣服襤褸,像那討飯化緣之人,怎能往客廳裏讓?看看陳孝、楊猛,又不好不讓!心中猶疑未定,祇聽和尚說:“我來送點禮,拜拜壽,我也不能客廳去坐,貴府高親貴友不少,我也沒衣服。”
  鄭雄一聽暗喜,不免虛讓讓說:“和尚既來之,則安之,請進罷。”楊猛也願濟公進去,對對廣惠那話真假。和尚說:“鄭大官人這麼一讓,我倒不能不去給老太太拜壽要緊。”鄭雄也不好阻攔,同和尚來至客廳。和尚叫茶房把八仙桌放在正中,上舖紅猩猩氈。濟公把狗肉等物拿出來,上邊逕坐。鄭雄眼都氣直了,當了陳孝、楊猛未便發作,還過去謝承和尚,叫家人扔了。在座之人,濟公認識一半。茶房擺上酒菜,濟公立起來各桌上都讓,讓到廣惠那裏。廣惠傲然高坐,一語不發。讓完,回座吃酒,祇聽廣惠說:“鄭大官人,我今一來拜壽,二則要在老太太面前孝敬個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河裏浮的,草裏蹦的戲法。你去後面回稟一聲,我在這裏變,老太太那裏就瞧見。”鄭雄一聽,說:“好。”到了後面,見眾親友的女眷都陪老太太說話。鄭雄說:“娘呀,現有三清廟廣惠僧要變戲法,給娘瞧瞧。”老太太一聽,氣得顏色更變說:“你同和尚取耍笑我,快叫禿頭滾出去!老身眼睛已壞了二年,你還叫我瞧戲法。”鄭雄一聽,這纔悔恨,忙說:“老娘不必生氣,孩兒一時忘了。”旁邊有幾位女親友,都說:“伯母,你老人家叫他變個我們瞧瞧。”又有幾位小姐都說:“奶奶,你叫他變與我們瞧瞧。”老太太這纔說:“鄭雄,你叫他變去罷。”
  鄭雄這纔回至客廳說:“大師父,你變罷。”和尚要了一把剪,一張紙,剪了許多蝴蝶。和尚有點能為,口中唸唸有詞,吹一口仙氣,就見一對對蝴蝶直奔後堂飛,大家齊聲喝彩。楊猛同陳孝一起說:“師父,你也變獻點手段。”濟公立起來大嚷:“我也要變了!”嚷罷,說:“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祇見有三十多條小長蟲滿廳亂飛,大家一愣,低首一瞧,筷子皆沒了,哄堂大笑。濟公用手一指,長蟲沒了,每人跟前一雙筷。大眾稱奇。廣惠見眾人誇濟公,他臉上無光,說:“鄭大官人,我孝敬老太太一碗湯罷。”站起來就要了一塊包袱,蓋在桌上,口中唸唸有詞,把包袱一掀,見變出一大碗三鮮湯,彷彿有人托著似的,飄飄悠悠,就往外走。濟公用手一指,那碗湯在廣惠頭頂上一翻,正潑了廣惠一身,腦袋也燙紅了。眾人拍手大笑。廣惠賭氣用手擦了,說:“眾位,我本想今天在人前顯耀一番,變些仙桃孝敬老太太。”眾人一想:這時正在四月裏,陳桃早沒了,新桃尚沒長成,正在青黃不接之際,這倒新奇。廣惠纔唸咒,濟公過來說:“你變出來,別掀開包袱,我能猜著。”廣惠說:“就是罷。”口中說道:“壽桃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芙蓉果,壽比桃兒還在先。”唸完,就見包袱鼓起。濟公說:“你說這話不對。”廣惠說:“我不對,你說。”濟公說:“黑果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帶把果,羊肉熬著佔醋蒜。”廣惠打開一看,是四個茄子。哄堂大笑,廣惠臊的面紅耳赤。鄭雄怕和尚難過,叫家人拿出去,家人鄭福端出大廳一看,是四個大桃,說:“東西,真可恨。我再端回,叫眾人瞧瞧。”不料到了客廳,眾人一瞧還是茄子。鄭雄說:“鄭福你瘋了,端來作甚?”鄭福氣的轉身就走,出來還是大桃。一想:“這該當我吃。”纔要吃,濟公追出來說:“鄭福你幹甚麼?”鄭福說:“人家變的是桃,你用甚麼法子遮蓋的?我要吃這桃。”濟公手一指說:“你吃。”鄭福拿起一咬,把牙崩了。原本是木頭桃,濟公說:“你拿去給老太太吃。”鄭福拿進去,見老太太一吃,順嘴流水。鄭福一想:“真奇怪。”回身出來,濟公一瞧廣惠在那裏默默無言,濟公說:“鄭大官人,今天我要變個戲法,請老太太正瞧個真切。”羅漢施佛法,大展神通。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2:10:55

第十四回     濟公遊戲耍廣惠 鄭雄為母求聖僧

  話說濟公耍笑廣惠,變了幾個茄子。濟公叫鄭雄:“去到裏院把老太太請來,我要變個稀奇戲法,叫老太太瞧個明白。”鄭雄說:“不行。老母二目失明,足有二年,怎可瞧見的?”濟公說:“我因老太太二目失明,我纔叫他老人家瞧。要是有眼之人,也不算能為。”鄭雄知和尚有些來歷,這纔到後面把老太太請出。

  兩個丫鬟攙住,來至外面。眾親友皆站起來說:“給老太太拜壽,但願你老人家多福多壽。”老太太落了座,鄭雄說:“娘呀,現有靈隱寺濟公長老,他要變個戲法,能叫你老人家瞧的明白。”老太太點頭。濟公來到老太太面前,說:“壽筵開,壽桃色色鮮,壽酒霞盃筵,五福壽為先。壽綿綿,福長遠,真正是壽比青松不怕風霜減,恰好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唸完了這幾句﹔濟公用手在老太太眼睛上一畫,暗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老太太果然眼睜開了。老太太說:“鄭雄呀,我這左眼瞧得見了。”鄭雄還不信,一招手,叫過一個丫鬟來,說:“娘親,你見這是誰?”老太太說:“這是春梅。”丫鬟說:“正是。”老太太大喜:“真瞧得見了。”鄭雄一聽大喜,趕緊過來說:“娘親,你看兒怎麼樣?”老太太說:“日月消磨,你也半老。”鄭雄趕緊給濟公行禮說:“聖僧,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罷,既把左眼治好,再把我老娘右眼給治治。”老太太說:“我就是左眼瞧得見。”濟公說:“我可不能治右眼,現在你大門外有一個抱小孩的,他叫馬沛然,把他請來一治就好。”鄭雄趕緊派人出去把馬沛然請進來。鄭雄趕忙行禮,說:“先生,求你把我娘親的右眼治好,我必要重謝。”馬沛然剛要說不會。濟公過來說:“馬沛然,你給治罷。”過去暗遞給馬沛然一塊藥,這個時節,眾僕婦丫鬟都來在門外站著,瞧給老太太治右眼。內中過來一個婦人,就把馬沛然抱的小孩接過來,給小孩吃乳,小孩哇的一聲就哭了。馬沛然也是福至心靈,拿著這塊藥說:“用無根水化開,這是佛爺賜的仙丹妙藥,叫老太太用水一擦眼就好了。”這纔叫家人與藥化開,果然給老太太一擦右眼,立時眼就好了。鄭雄見新來的僕婦抱馬沛然的小孩接過來給乳吃,不知是怎麼一段事。趕忙問馬沛然。馬沛然就把夫妻怎麼貧苦,妻子出去,我怎麼要跳河捨小孩,遇見濟公,把自己的事由頭至尾一說,鄭雄一聽,方纔明白說:“得了,我這裏正少個管帳先生,你就在我這裏罷。

  我單給你夫妻順出一所房子居住。聖僧你老人家的慈悲,我給聖僧你換換衣裳。”濟公說:“你倒不用給我換衣裳。我和尚化你的緣,你把清波門外的兩頃稻田地,施捨給三清觀的劉泰真,做為那廟的香火地,就算謝了我和尚了。”廣惠在旁邊坐著,一看濟顛大展奇才,他有些氣忿不平。廣惠站起來說:“鄭大官人,我知道你這後面花園內有妖怪作祟,我情願到後面給捉妖淨宅,我分文不取,絲毫不要。我所為跟濟顛比並比並法術,看我二人誰行誰不行。”濟公說:“好,你既這等說,我就同你去到後面捉妖淨宅,退鬼治病,還叫你先施展法術。你捉了妖精,就算我輸了,你捉不了,我和尚接後場。”廣惠說:“也好,咱們這就去。”濟公說:“你別忙,咱們吃完飯再去,也沒有白天就捉妖的,妖精也不來。”鄭雄說:“我這花園,我不知道是妖怪可是仙家,時常家人在後面樓上睡覺,就把家人給扔下樓來。再不然屋中的東西亂響,亂擲地下。或者樓上沒人,就點上燈。可始終沒人瞧見甚麼,也不知是妖是怪,我也不解其意,直鬧了有半年了。”廣惠說:“不要緊。今天晚上,我也不管他是妖是怪是鬼,我拘了他來,拿戒刀將他結果性命。”

  眾人大家談話,天色已晚。鄭雄問:“二位和尚用甚麼東西?”廣惠拿筆開了單於,鄭雄就叫家人照樣預備,放在花園,一概安置停當。兩位和尚來到花園內一看,是八仙桌一張,椅子一把,香爐蠟扦一分,長生料香一顆,錢糧一分,硯臺一方,白芨一塊,朱砂一包,新筆二枝,黃毛邊紙一張,香菜一棵,五穀糧食一盤,無根水一碗。廣惠看了一看,先點著了香燭,然後禱告過往的神祗:“保佑弟子廣惠把妖怪捉住,回廟燒香上供,答謝上蒼。”禱告已了,用無根水拿白芨研了朱砂,拿筆畫了神符三道,自己一燒,化作靈符,口中唸唸有詞說:“頭道符一燒,狂風大作﹔二道符,把妖精拘來﹔三道符,用戒刀把他結果了性命。”

  鄭雄帶著一個膽大的家人,在旁邊瞧著。濟公在那裏拿著一把酒壺,一聲不語,見廣惠口中唸唸有詞,把頭道符點著扔出去,並無一點動作,也沒一點風。眾家人無不嘻笑,都說:“廣和尚造謠言,沒有能為。”廣惠又把二道符扔去,也並無動作。廣惠真作急了,把三道符往外一甩,祇見就打外面一陣怪風,刮的是沙灰蕩漾,塵土翻飛,怎見得?有贊為證:
  
  無影又無蹤,卷楊花,西復東,飄蓬葉悟空。江湖常把扁舟送,推白雲過嶺,過園林亂擺花枝動。吼青松,穿簾入戶銀燭影搖紅。

  這陣風過去,就見對面這三間樓,樓門一開,由裏面走出來一位年邁的老翁,面如童子,鶴髮蒼髯,頭戴古銅色四楞巾,身穿古銅色大氅,白襪雲鞋,手拿蠅拂,向廣惠一指說:“好,廣惠,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故特來驚動我?所為何因?”就使用蠅拂一指,一股白氣撲奔廣惠。廣惠覺得頭暈眼黑,翻身倒在地上。濟公拿著酒壺哈哈一笑說:“你本是修道之人,無故蹈入紅塵,還敢欺凌三寶的弟子。”和尚說完,把腦袋一拍,露出三光。那仙家本是修道,在樓上住著,有幾千年的道行,祇因鄭雄的家人常不清潔,沖撞了他,他纔在樓上鬧。

  今天見濟公現出三光,那仙家是修道的,他不敢過來,恐被濟公的三光照著,就得除去他五百年的道行。人有人言,獸有獸語,這位狐仙既能變人,道法就深遠,趕緊說:“聖僧不要動怒,這倒不怨我,祇因鄭雄的家人沖撞了小狐,他等不知自愛,我叫他等知道知道。”濟公說:“你急忙給我快走!如不走,我要請雷劈你。”就見那仙家當時化作一陣清風而去。濟公纔拿出那一粒藥,把廣惠治好。

  廣惠臊得面紅耳赤,自己告辭回三清廟去了。濟公住在鄭雄家中,次日清早起來,鄭雄款待酒飯,想濟公給母親把眼治好,自己心中甚感激,要給濟公換衣裳。濟公說:“此番你要謝我。”隨附耳如此如此,鄭雄點頭答應,濟公方纔告別,出了鄭宅,向前行走,一直夠奔錢塘門而來。來至錢塘門外,見大道旁邊有一個賣狗肉的擔子。這個賣狗肉的,在玉皇閣對過大影壁底下蹲著出恭。濟公睜開慧眼一看,按靈光三擊掌。濟公說:“真乃世界之中第一孝子。我和尚不來救他,雷必取他。”想罷,和尚就問:“這狗肉擔是哪位的?”連問三聲,並無人答言。

  書中交代:這個賣狗肉的姓董,叫董平,住在錢塘門內,家中就是他母親,娶妻韓氏。董平為人的性情,最好生疑,時常在他母親面前不孝。雖沒有甚麼大過,無非言語中不順。清早起來,他就跟母親辯嘴,說他母親不知好歹。他妻子韓氏是一位賢良婦人,常時勸他,說:“老娘這大年紀,你就不應該無事生非,惹老娘生氣。”董平也就不言語,出去做買賣。這天董平在家中煮肉燒上鍋,叫韓氏看著,他出來買狗。宋時年間,准許人買狗賣狗肉,董平走到一條胡同。見路北門首站著一人,有三十多歲,買賣人的打扮,說:“你買狗是賣狗肉去嗎?”董平說:“不錯。”那人說:“我本不願意養狗,由去年來了一條野狗,轟它它也不走,晚間關門,就把狗關在院裏。我夜間聽狗叫,我起來一看,原來有賊撥門,我把賊趕走。一想,此狗倒也有用,故此我留下養了。今年又生了一個小狗,兩個狗爭打架,我怕碰了孩子,我有心把它賣了,那有恩養仇殺之理,我也不要錢,你白拿了去罷。”董平一想,這是順事,用繩子把大狗一捆,扛著小狗,謝了謝那人,拉著狗回家,到家把大狗擱在院中就走,進屋中拿了一把刀要殺狗,把刀擱在院中,到屋內拿盆子出來,一瞧刀沒了。董平問他妻子:“你拿了刀去?”韓氏說:“沒見。”董平一找,見小狗把刀銜在東邊,藏在身底下,露出刀柄。董平過來一腳踢開小狗,拿刀過來要宰大狗。小狗跑過來往大狗脖子上一趴,齜著牙瞧著董平。小狗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董平大嚷一聲,就把刀扔在地上,往屋中就跑,嚇得韓氏目瞪口呆。不知所因何故。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7 22:12:31

第十五回     狗度董平改惡為善 葷酒回廟耍笑眾僧

  話說董平要殺狗,祇見小狗兒趴在大狗脖子上,祇落眼淚。董平愣了半天,自己想:“狗都知道身從何處來,何況我生個人來。”自己把大、小狗放開說:“我也不殺你了。你母子願意在我這裏,我有食水喂養﹔不願在我這裏,任你自去。”

  他到屋中給他母親跪倒說:“孩兒我自己時常在你老人家面前無禮,罪該萬死。”韓氏說:“祇要你好好在老娘跟前盡孝,我們夫妻自有好處。”董平說:“我今日把這一鍋狗肉賣了,明天改行做個小本經營,這血盆子裏的買賣我不做了。”把狗肉挑前去,到了外面。每日挑出來一賣就完,今日走了十幾條胡同也沒開張,走在錢塘江大街玉皇閣照壁前,覺得腹中疼痛,把肉擔兒放在道上,祇見從東邊來了窮和尚問:“這肉擔兒是誰的?”董平也不言語:“昨天在大街白要了我兩塊狗肉,今日又來問我,不答他,看他如何?”濟公見董平一臉黑氣,按靈光一察,知他乃是世界上第一“孝子”。“我若不救,雷必取他。”

  書中交代:董平怎麼是第一孝子呢?按《善書》有云:比如這個人要做了半輩子的善事,他要做了一件惡事,那書上注寫他是第一之惡人,把從前半生的善事全沒了。比如那人做了半輩子的惡事,忽然自己知道不好:“我須當改,不然,我要遭報。”定能改過遷善,痛改前非,把從前惡事全勾了。書上注寫乃第一之善人。嫠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董平雖不孝母,自己忽然知道改悔,要在他母親跟前盡孝,乃一片至誠之心,並無半點虛浮,這就算第一之孝子。濟公問肉擔是哪位的,連問兩聲,無人回音,濟公挑起肉擔就跑。董平一瞧急了,趕緊站起來扣中衣邁步就追,剛往前一跑,祇聽後面山崩地裂一聲響,原來是那影壁牆塌下半截,董平嚇得目瞪口呆,心中說:“若非是和尚搶我的肉擔,早被土牆壓死了,真乃好險好險!”

  書中交代:和尚說雷必取他,怎麼土牆壓死,是雷劫呢?諺語常說:天打雷劈五雷轟,莫非天上還打五個雷麼?原來是金木水火土謂之五雷,刀砍死謂之金雷,木棍打死謂之木雷,水淹死謂之水雷,人燒死謂之火雷,土牆壓死謂之土雷。要被天雷殛了,那必是罪大惡極的。話不多敘,董平一想:“我去找找和尚,跟他要擔子,還得謝謝他。”想畢向前走。哪想濟公他挑著這擔子,來到熱鬧街上,把擔子一放,拿刀就切狗肉。切完了,和尚用手一點指,這狗肉變的好像有一斤重一塊,濟公喊賣六文一塊。那走路的人走在這裏,遠遠就聞著這狗肉的香撲鼻。素來不吃狗肉的人,今天見肉塊又大又香,又甚便宜。這個三塊,那個五塊,那個十塊八塊,眨眼就賣了一堆錢。肉已快完了,剩了幾塊,和尚不賣了。

  買不著狗肉的,也有懊悔說:“可惜這樣便宜的狗肉,我未趕上買著,實在懊悔。”有一位買了四塊肉,心中甚喜。心想:“這肉足夠一斤一塊。”走兩步,他聞一聞。俗話說的不錯:肉賤鼻子聞。心想到家給老娘們兩塊,剩兩塊找大哥約老弟可以喝點酒。聞了聞,走了兩步,打開瞧了一瞧,這肉剩了有半斤一塊。心想:“我莫非挑花眼了?我瞧著有一斤一塊。”自己納悶。又走了兩步再瞧,一塊剩有四兩﹔再走幾步瞧,四塊肉也無四兩。買肉的一想:“今天叫那和尚冤了我。”賭氣回家去了。濟公這裏賣一堆錢,狗肉也快完了。董平趕到說:“和尚,這肉擔是我的。我來把話與你說明白了。今天你要不搶我的擔子,我便被土牆壓死了。我倒要謝謝你。”濟公一翻眼睛說:“對,今天大早起來,你許是沒跟你媽媽辯嘴。”

  董平聽和尚一說此話,他倒一愣,連忙問:“和尚,你在哪廟裏?”濟公如此如此一說。叫董平:“你把賣的這錢拿了去作個小本經營。”董平說:“我明天改行,不做這殺生的買賣,我賣鮮果子去。”濟公說:“好,你把擔子錢都拿了去,我就要這幾塊狗肉就得了。”董平謝了和尚,濟公兜住狗肉。順著西湖蘇堤往前行走,信口唱起狂歌。歌曰:
  
  孤衾獨擁,睡熟轉濃,夢見登科第,聖恩優寵,官居極品,父母褒封,衣錦歸故里,拜友祭祖。一虛忙驚醒,依然敝帳枕樵童。祇聽窗外寒蟲叫,原來殘蟬唱古松。世人忙碌碌,都在一夢中。也夢為寒士,也夢做莊農,也夢陶朱富,也夢范丹窮,也夢文章顯達,也夢商賈經營,也夢登臺鼎,也夢執掌元戎。離合與悲歡,壽夭共窮通。仔細從頭看,都在一夢中。方知父母與妻子,兒孫和弟兄,俱是夢裏來相共。縱然衣紫腰金,出擁花聰,也是南柯一夢中。

  濟公順著西湖蘇堤口唱狂歌,過了冷泉亭,來至飛來峰靈隱寺山門外。看守山門的和尚靜明、靜安說:“濟師父,你拿著是甚麼東西?”濟公說:“我帶來是狗肉。你二位吃點?”靜安、靜明說:“不行,我二人吃素,你也不能往廟內帶。咱們這處廟是長素,葷酒莫入。提籠架鳥,都不準入廟,你白骨喧天往廟中帶不行,快扔了罷,你犯了戒啦!”濟公說:“我不知道。身上疼癢,疥又犯了。”說著,和尚低頭在身上找,靜明說:“不是身上長的疥,是犯了咱們和尚清規戒律。出家和尚講究三規五戒。”濟公說:“甚麼叫三規?哪叫五戒?你說說。”靜明說:“可惜你還是和尚,連三規五戒都不懂。咱們出家和尚,三規是佛規、法規、僧規。五戒是殺、盜、淫、妄、酒,你快把狗肉扔了罷。要到廟裏,連我二人都有失察之罪。監寺要看見,他也有罪。”濟公說:“你二人懂的甚麼,別阻我高興。我到廟給監寺狗肉吃。”兩個門頭僧也不敢阻止,由他去了。

  濟公到裏面,在大雄寶殿前面把狗肉放下,坐在旁邊,說:“有買肉的來買。”眾僧人來了十幾位,內中善心的和尚都道:“濟師父別賣了,要叫老和尚、監寺的知道,必要治你之罪。”濟公說:“你不要管。”旁邊就有恨濟公的和尚,說:“你賣了,誰敢管你?”濟公也不理論。祇見監寺廣亮從那邊過來說:“濟顛你賣狗肉,我也不管你。就是殺兩條狗,我也不管你。我竟問你,今日是到甚麼時候了?自從火燒大碑樓至今日,派你化緣,我要問你,這一萬銀兩工程,該當怎樣呢?”濟公說:“一萬我可沒有,我倒有個九千。”廣亮說:“我不同你胡鬧,我帶你見老和尚去。”濟公說:“別忙,火燒大碑樓之時,我與你說話是天交正午,此時還短一個時辰,少時沒有一萬兩銀子,我再和你見老方丈去。”廣亮一聽說:“好,你就多待一個時辰,我看你哪來的一萬兩白銀?”監寺廣亮方要走,祇見從那邊進來兩個門頭僧,一伸手把監寺僧拉住說:“廣師父,外面有一件新奇事,祇因我二人在山門坐著,見由西湖大路來了有二三百位,內中有官紳富戶,也有商賈人等。頭前有二立員外騎馬,衣帽鮮明。一位白面長髯,一位清奇古怪,都帶著有二三十個家人,到了山門外,把我二人喚過去,問:‘此廟可是靈隱寺?’我等答應‘是。’那二位問:‘活佛可在廟內?’我等說:‘我們這廟內沒有活佛。’那二位員外又問:‘羅漢可在廟內?’我說:‘廟內羅漢堂有五百零八尊金身羅漢,不知你二位給哪位燒香?’那二位員外說:‘不是找泥像,是找活羅漢。’我們說‘沒有。’那二位員外說:‘善緣不巧,我等往別處施捨去罷。’我等說:‘員外別走,這活佛倒是叫甚麼名字?’那二位說:‘若說活佛的名字,得損陽壽十年。’我二人說:‘員外你說活佛的名字,我二人替你損壽。’那二人先叩頭後說:‘我二人損了三十年陽壽,你看如此如何?’”監寺說:“活佛是哪位呀?你二人說話不明白。”靜明說:“不行,我二人不能說了。算命排八字,都說我活五十三歲,今年我二十二歲了,方纔損了三十年,敢早敢晚,明年必死,再說了沒的往外找。”監寺的說:“不要緊,你二人說罷。我替你二人損陽壽十年。”那靜明和尚不慌不忙,說出活佛的名字。

  要知後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00:41

第十六回     濟公廟內賣狗肉 萬善同歸修碑樓

  話說監寺廣亮聽靜明之言,他要問問活佛是誰。靜明說:“我要一說,可是你損壽十年。咱們這廟道濟,你損壽十年。”監寺一聽:“哎呀!道濟呀?”靜明說:“得二十年。”監寺說:“那個道濟不要緊哪。”靜明說:“你也三十年。”廣亮說:“你別鬧了。每日他在廟裏,也不賣狗肉,今日湊巧有人來訪他,這如何是好?哦,有了。”幾個和尚披偏衫打法器,迎到山門。那些人一看,內中沒有濟公,二位員外先惱了,說:“眾位,爾等來看,這些僧人都是妖言惑眾,裝模做樣。此處善緣不巧,你我往別處施捨去罷。”廣亮連忙說:“眾位跟我去見活佛來。”二位員外帶著眾人到山門內,祇見濟公在大雄寶殿前閉目而坐,口中還說:“狗肉六文錢一塊。”那兩位員外一看,這纔說:“爾等大家來看,這纔是活佛羅漢的氣象,你我大家上前磕頭。”監寺的廣亮一聽,把氣都氣歪了,心中大大的不悅,心說:“我等大家披偏衫,打著法器迎接他們,他說我們妖言惑眾,裝模做樣。道濟這裏賣狗肉,他們倒說是活佛羅漢。”就見眾人跪倒,給濟公磕頭,濟公揚揚不理。廣亮恐怕施主不悅,連忙過去說道:“濟公太不知事務,眾位施主來拜訪,汝怎麼不應酬?”濟公尚未回言,這兩位員外先惱了,站起來說:“你這和尚太似無禮,妝敢呼喝活佛!”嚇得監寺廣亮往後倒退,不敢回言。濟公不慌不忙,睜開二目說:“眾位施主來了。來此何幹?”就聽那穿白的員外說:“弟子久仰聖僧大名,特地前來拜訪問禪。”和尚說:“你饞了,吃一塊狗肉罷。”那員外搖頭說:“我不吃。”那邊穿藍的員外說:“我也是久聞聖僧大名,特地前來請問禪機,我來問機。”濟公道:“飢者餓也。餓了吃一塊狗肉。”那員外說:“我二人原本是來問禪機妙理,並非是饞飢。乃是音同字不同。”濟公道:“這二人原來問饞飢二字,我和尚可知道。”那二位員外說:“祇要師父說對了,我二人情願修蓋大碑樓﹔如說不對,善緣不巧,我二人往別的廟施捨去。”濟公道:“你二人聽著。山裏有水,水裏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干糧盡要米。這個名字叫饞飢。”二位員外一聽,連忙搖頭道:“我二人是問的佛門中奧妙,參禪之禪,天機之機,師傅說的這個一概不對。”和尚道:“這二人好大口氣,也敢說佛門奧妙,禪機。好好好,我和尚要說對了怎麼樣?”

  那二位員外道:“要說對了,我二人助銀子修蓋大碑樓。”知尚道:“你二人且聽來。”和尚便說道:“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哪有機﹔機主空虛禪主淨,淨空空淨是禪機。”二位員外一聽,拍掌大笑道:“羅漢爺的佛法,頓開弟於茅塞。來,監寺的看緣簿伺候。”廣亮趕緊拿過緣薄,文房四寶。那穿白的員外讓道:“賢弟先寫。”那員外道:“大水漫不過船桅去,還是兄長先寫。”那穿白的員外拿過筆來,又讓那面三百多人:“眾位寫緣簿。”眾人道:“水大漫不過鴨子去,還是員外爺先寫。”眾人哈哈大笑:“水長鴨子浮,這話更對。”那員外拿筆寫上,頭一筆是“無名氏施銀一萬兩。”穿藍的員外拿過緣簿一看,心想:“我等皆是來助濟公一臂之力,他既寫一萬,我也不能寫九千。”趕緊寫上“無名氏助銀一萬兩。”剩下眾人也有寫三十兩的,也有寫五十兩的。寫銀就給銀子,寫錢立刻就給錢。這些人原來是臨安城的紳董富戶,都是濟公平時早化下的,今天特來現場寫完了,那穿白的員外到裏面坐下,便告訴道:“我城裏關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把大木廠也捨施在靈隱寺廟內修蓋大碑樓使用罷,蓋完為止,不拘多少。”眾人說完了話,告別而去。濟公方纔問道:“師兄,這些銀子可夠修大碑樓麼?”  監寺的廣亮一看說:“富足有餘。”濟公說:“你就叫人動工修罷,我到我的施主家住幾天去。”說完了話,濟公兜起一兜狗肉,出離了靈隱寺,逕自去了。

  監寺的廣亮找瓦木作,擇黃道吉日開工動土,興夯定嗓,立柱上梁。過了好些日子,磚瓦俱已齊備,抹縫灌漿,一切修理好了,就少油漆彩畫。哪想到好事多磨,那一天有人進來報告:“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四位三爺,在山門外下馬。”監寺的廣亮一看,趕緊往外迎接。

  書中交代:這幾位管家無事不來。祇因秦相府的花園,有五五二十五間閣天樓,前次被火燒了,打算要重修此樓,叫管家到大木廠購買大木料。十幾家木廠子都說,東家把木料施捨在靈隱寺,修蓋大碑樓。管家一回秦相,秦丞相說:“靈隱寺一座大碑樓,能使多少大木?派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去到靈隱寺,就提我暫借些大木修樓,轉年等皇木來了,我必如數奉還。”

  四個人答應,轉身剛要走。秦丞相說:“回來。你等到靈隱寺去,和尚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趕緊回來,千萬不可倚著人情勢利,欺壓和尚。”四位管家答應出來,到了門房,秦順就說:“這個苦差使派上咱們,一文錢的找項都沒有,當這個黑差使。”秦安說:“兄弟,你好糊塗。這件事咱們四個人每人有二千銀子進款。”秦順說:“大哥你窮瘋了,跟和尚借大木,他借了,咱們給相爺派人取來﹔他不借,咱們回復相爺,哪來的進項?”秦安說:“兄弟你不行,吃這碗飯,尋岔子多,到那去不提說借,就說相爺有諭,拆他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必不叫拆,必托人見咱們,就得給咱們三千兩五千兩的。然後再跟和尚借大木,和尚借了,咱們就回相爺,說和尚賣給相爺,相爺再給幾千,咱們四個人一分,這不是兩頭剩錢。”秦順一聽,說:“還是兄長高明。”吩咐外面備馬,帶著十餘個從人,二十多匹馬,出了秦和坊,一直奔至錢塘門外,來到飛來峰靈隱寺山門下馬。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管家大人,趕緊過去行禮,往裏回話。廣亮出來迎接,讓四位管家來至裏面禪堂,吩咐小沙彌獻上茶來。廣亮說:“眾位管家大人,今天是遊山、還是逛廟?”秦安說:“並非是來遊山逛廟,奉我家相爺堂諭,叫你們把大碑樓拆了,修蓋相府花園子閣天樓。”監寺的廣亮一聽,口唸南無阿彌陀佛,說:“這大碑樓工程浩大,獨力難成,多少貴官長者,善男信女,惠助資財,共成善舉。好容易修蓋起來,尚未竣工,今再要一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修?望求眾位大人在相爺跟前說幾句好言語罷。”秦安尚未回言,秦順道:“相爺堂諭,不亞如聖旨。哪個敢違背?”這不會說話的人,一句話關了門。秦安瞪了他一眼,心想:“應該說:我給你回上相爺,若是相爺答應,你也別歡喜﹔相爺不答應,你也別煩惱。等著有人來給了我們錢,就算相爺答應﹔不給錢,就說相爺不答應。”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關了門,秦安也不好再改說。監寺的廣亮一聽此話,說:“眾位大人既是要拆,我得回上老和尚。”秦順說:“你回老和尚也要拆,不回也拆。”廣亮趕緊來到後面禪堂,一見老和尚元空長老。廣亮說:“回稟老和尚,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來到咱廟說相爺有諭,要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我不敢自專,特來回報老和尚。”老方丈一聞此言,口唸南無阿彌陀佛,說:“廣亮,老僧已是上了年紀,這大碑樓是道濟化的,你與他商議去吧。”廣亮說:“道濟自從修樓動土那天出去,至今未見回來。”老和尚說:“你出去到山門,看道濟可曾回來。”廣亮聽老方丈之言,趕緊來至外面山門一看,見四位管家派了眾位三爺,在那裏傳相爺堂諭說:“眾工匠人等聽真,相爺有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哪個敢說不拆,立即送交錢塘縣治罪!”瓦作、木作、油漆、土匠工人等,哪個敢違了秦相爺的堂諭?立時銑鎬亂動,塵土飛揚,眨眼之際,把一座大碑樓拆得瓦解冰消。

  監寺的瞧著,心中甚是難過,自己又一回想:“還幸虧瘋和尚沒在廟裏,他要在廟裏,必要惹出大禍來。”正在思想,祇見瘋和尚一溜歪斜,腳步踉蹌,直奔山門而來,要怒打四位管家大人。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02:35

第十七回     假相諭拆毀大碑樓 顯神通怒打惡都管

  話說監寺廣亮正在這裏慨嘆,見濟公由西湖蘇堤冉冉而來。書中祇表濟公自那日靈隱寺出去,在蘇北山、趙文惠兩家住了這些日子,今天正在蘇北山房內與蘇員外下棋,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濟公按靈光連拍三掌,早已佔算明白,說:“蘇北山,我可不能在你這裏,我要走。秦丞相派人拆我廟裏大碑樓,我要鬥鬥這個秦丞相!”蘇北山說:“聖僧不可,他乃是當朝宰相,位顯爵尊,師父一個出家人,安能惹得起他?”濟公也不理論,站起來就走。蘇北山連忙送出來,見濟公已走遠了。和尚一直奔至錢塘關外,順著蘇堤一邊向前走,一邊口中唱歌,說道是:
  
  人生百歲古來少,先出少年後出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閑愁與煩惱。世上財多用不盡,朝內官多做不了,官大財多能幾時?惹得自己白頭早。月過中秋月不明,花到三秋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幾時?不如且罷金樽倒。荒郊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度埋青草。

  和尚唱著歌來至山門,廣亮一瞧說:“師弟,你回來了。可了不得了!咱們廟中現有塌天大禍!”濟公一聽,明知故問說:“師兄,甚麼塌天大禍?不要緊,都有我濟顛呢。這個可不能容他。誰會得欺壓本廟的和尚呢?”廣亮說:“師弟,這你可惹不起他。是秦丞相派了四位管家大人,來拆咱們廟裏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濟公說:“呵,他是當朝宰相,傳堂諭要拆大碑樓就得拆?過兩天京營殿帥來傳諭,拆大雄寶殿,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再過兩天,臨安府來個信,要拆東西配殿,也得叫他拆?再過兩天,錢塘縣仁和縣來個信,要拆藏經樓,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這大碑樓是我化的,我不能給他拆!”廣亮說:“師弟,你既敢擋不叫拆,四位管家大人現在裏面禪堂坐著,你去找去。可怕你找出亂子來,你接不住。”濟公微微一陣冷笑說:“師兄不要你管。”說罷往裏就走,直奔禪堂。

  這院是三合房。院中站著十幾位三爺,四位管家在北上房屋中正在吃茶。見進來了一個窮和尚,衣服破爛不堪。三爺連忙止住問道:“甚麼人?”濟公道:“是我。”三爺道:“你是誰?現在眾位大人在此談話,你一個窮和尚來此何幹?你是哪廟的?”濟公說:“我是姑子庵的。”這個三爺一聽說:“你這不像話。你是和尚,怎麼在姑子庵,男女混雜?”濟公說:“你不知道,那姑子庵老姑子死了,小姑子跟人家跑了,我在那廟裏看廟。聽說眾位大人來要大木,我們大廟裏房柁、房梁堆積如山,真大真粗,比如把房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的人都會瞧不見房柁那邊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房柁。”和尚說:“我們那廟的房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瞧不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梁。”和尚道:“我們那廟的房椽子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也不得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此話,都樂了,說:“和尚,你打算怎樣子呢?是要賣呀?是要送給我們大人呢?”和尚說:“我倒不賣給大人,叫大人賞給我幾文,我換條褲子就得了。”裏面秦安聽得明明白白,一想這是便宜事,趕緊吩咐叫和尚進來。三爺說:“和尚,我們大人叫你。你見了我們大人規矩著點,別那麼猴頭狗腦的。”和尚也不回言,邁步掀簾攏進去。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一看,是個窮苦的和尚。秦安問道:“和尚,你廟有大木?”濟公二目一翻,說:“你們四位是哪來的?”四個人說:“我們是秦丞相府派來的。大人堂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花園閣天樓。”濟公說:“你們四位是奉你們家裏大人的堂諭,來拆大碑樓?”四個人說:“我們家裏哪有大人?”濟公道:“你們家連大人都沒有,怨得你們怎麼不知事務。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說,就提我和尚說的:他官居首相,位列三臺,調和鼎鼐三公位,燮理陰陽一大臣,理應該行善積福做德,為甚麼要無故拆毀佛地?你回去告訴他,就提我老人家說的不準!”這幾位管家,哪裏聽他這些話,蓋不由己,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秦安說:“好一個無知的和尚。我先打你!”掄起一掌,照定濟公就打。濟公往旁一閃道:“你要打?咱們倆外邊來。”秦安站起身到外面跟定和尚,吩咐家人:“給我打和尚!”這些三爺往上一圍,個個揮拳就打,按倒和尚,拳打腳踢,祇打的哼聲不止,祇聽嚷道:“別打!是我。”那些三爺說:“打的是你。你就不應該。跑到我們這裏來送死,你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正打著呢,祇聽那旁秦順出來說:“別打,我聽見聲音不對,瞧瞧再打。了不得啦!和尚在東邊站著呢!”眾家人一看,果然和尚站在那裏直笑,再低頭一看,被打的這人正是大都官秦安,渾身是傷。那些家人過來說:“管家,怎麼把你老人家打了?”秦安說:“你們是公報私仇,叫你們打和尚,你們把我打了。我說是我,你們還說打的是我。好、好、好。”秦志、秦明二人走出來一看,秦安被打的傷痕很重,說:“好,這定是和尚妖術邪法,大家替我去打他!”眾三爺一聽,個個怒目橫眉,齊奔和尚而來。濟公說:“好,善哉善哉。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口中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嚇的那些三爺都打了個寒噤,彼此都有氣。張升看著李祿說:“我瞧見你就有氣,早已想要打你一個狗頭。”李祿說:“好,咱們二人分個上下。”那邊也是這樣,甲和乙抓在一處,子和丑二人要一死相爭,十八個家人打了九對。秦明一看秦志,說:“秦志,你的外號叫秦椒。我知道你定然是難鬥,非打你不可。”揮拳打在一處。秦順一看秦安渾身是傷,說:“告訴你秦安,我一瞧你就有氣,你叫大眾打了個鼻青臉腫,你要和我生氣。”過去就是一個嘴巴,二人也打在一處。濟公站在一處,竟支嘴笑說:“好,你怎麼竟叫人家打。”那家人說:“我不是他的對手。”和尚說:“我幫個忙兒,你打他幾下,把這人給反上來。”和尚看著他們打,有一個人一歪嘴,把那人耳朵咬下來。那人也真急了,一回頭把那人鼻子咬下來,眾人正自亂打,監寺的過來一看,說:“道濟,你這個亂子惹的可不小!你把那秦相爺的管家大人打的這樣狼狽不堪,這還了得嗎!你還不把那咒語撤了嗎!”濟公說:“師兄,要不是你說情,我定然把一伙坑賊人生生打死,今日饒了他罷。你們別打了!”祇這一句話,果然眾人都明白過來了,彼此埋怨。那個家人說:“張升兄,你我二人知己之交,你因何打的我好苦?”張升說:“我哪裏知道?你看看我的耳朵,也叫你給咬了去啦。”那人說:“別說了,我的鼻子不是你嘴裏吐出來的嗎?”眾三爺都埋怨秦安無事生非,秦安向監寺問道:“那個瘋和尚是哪個廟的?別放走了他。少時我沒有瘋僧,我和你要人。”吩咐三爺帶馬,出了靈隱寺,一路之上鞭上催馬還嫌慢,進了錢塘門到相府方下馬。祇見從裏面出來一位同事,一見眾人說:“你等怎麼這樣回來?”秦安把上項之事,由頭至尾說了一番。那人說:“見上相爺,別照實話說,求相爺作主,拿這一伙兇僧。”秦安到書房,秦相正在看書,一頭說:“你四個人到靈隱寺借大木,為何這樣回來?”秦安說:“奴才奉大人之諭,到西湖靈隱寺借大木。那廟中和尚都肯借給大人,祇有一個瘋和尚不但不借,反行毆辱,求相爺作主。”秦相一聽,說:“靈隱寺又出瘋僧了?膽敢打我的家人,真是可惱!”即用朱筆一標牌,傳到京營帥府,調兩員將五百兵,府縣衙各帶官兵圍困靈隱寺,鎖拿濟公。

  要知後來之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04:57

第十八回     兵圍靈隱鎖拿瘋僧 戲耍班頭醉入相府

  話說秦相聽秦安等回話,勃然大怒,傳諭發傳牌知會京營殿帥府縣衙門,兵圍靈隱寺,鎖拿瘋僧。這道傳牌一出,京營帥即派兩員將,五百官兵,臨安府派八位班頭,仁和縣派八位班頭,各帶散役,來至靈隱寺,把廟一圍。眾班頭進廟問老方丈:“瘋和尚哪去了?”老方丈說:“不知道。”眾班頭鐵鏈一抖,把老方丈元空長老鎖上說:“你這和尚膽子真不小,膽敢打秦相爺的管家大人。”侍者過來講情,不叫鎖老和尚,班頭把侍者鎖上。知客過來庇護侍者,把知客鎖上。

  連監寺的共鎖了五個和尚,帶著來至秦相府,往裏一回稟。秦相立刻升坐花廳,外面有七十幾個家將在兩旁伺候。當差人等上來回稟:“現把靈隱寺方丈帶到。”秦相吩咐:“把僧人帶上來。”兩旁傳話:“相爺有諭,把僧人帶上來!”當差的把五個和尚帶到堂簾以外,老方丈坐在那裏,這幾個都跪下。相爺在裏面隔著簾子瞧的真,眾僧人往裏看不見。相爺在裏面問道:“這幾個和尚哪一個是瘋僧?通上名來。”下面僧人俱各答話。老方丈說:“我叫元空。我是那廟方丈。”那個說:“我是那廟的監寺廣亮。”那個說:“我是那廟的知客德耀。”那個說:“我是那廟侍者宗瑞。”那個說:“我是那廟齋頭惠陵。”秦相一聽,說:“你們這裏頭沒有瘋僧?我派人去鎖拿瘋僧,他竟敢把我管家打了。”廣亮說:“回稟大人,我們廟裏瘋和尚濟顛,本是老方丈的徒弟。眾位管家去,他施展妖邪法術,把管家大人打了。我等阻不了,求大人格外開恩,與我等無干。”秦相在裏面一聽,吩咐手下家人傳諭各府縣頭役拿瘋僧。錢塘縣幾個班頭在廟內找到拆大碑樓的那裏,見瘋僧指指戳戳,瞧拆大碑樓。這些瓦木作土工,聽說有秦相府堂諭拆大碑樓修蓋閣天樓,哪敢違背。內中就有好人,一想:“和尚廟裏不容易,不定費多大事,化的緣修蓋這座樓,一旦之間就拆了,作孽不小。我別作孽,我用鐵銑把瓦掇攏,反正也掙二百錢,不犯上作這孽事。”正在這裏思想,濟公在旁邊用手一指,這人從樓上一滑,掉下來,七八丈高落在地上。下腳實地,並未摔著。自己一想:“好險,我幸虧未拆樓,我要拆樓,定然摔死,必是有點說處。”自己站起來溜了。就有真拆的,自己想得開:“拆完了修秦相府的樓,做兩個月的活,修秦相府樓完後,那廟還得動工,又做兩個月工,半年的活工有了。”正在那裏拆卸,濟公用手一指,那人由上面摔下來,正坐在一塊三尖石頭上,把糞門刺破了,這小子扒著家去歇了半年的工。濟公施佛法正在報應那些瓦木匠土工人等,過來幾個班頭,嘩啦一抖鐵鏈,把濟公鎖套脖脛,說:“好和尚,你惹的這禍多大,你還在此指指戳戳瞧熱鬧呢!”和尚抬頭一看,是八位班頭:趙大、王二、張三、李四、孫五、劉六、耿七、馬八,拉著和尚就走。和尚說:“我惹這個禍有多大?”趙頭說:“難比給你瞧,到相府去,你就知道了。有你個樂。”和尚說:“這樣叫我走我不走。”趙頭說:“你還叫我費事嗎?”和尚就地上一坐,口唸:“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趙頭用力拉也拉不動,叫王二過來幫忙。王二用盡平生力也拉不動。王二說:“你們幾位別瞧著,大家拉他。”張三、李四、孫五、劉六、耿七、馬八齊過來用力拉,和尚如同泰山一般。眾人說:“這真可怪!”祇聽背後有人哈哈一笑。趙頭回頭一看,是仁和縣的兩位班頭。一位姓田叫田來報,一位姓萬叫萬恆山。這兩個人在仁和縣當差,那任官都是紅差事,人也精明強幹,跟趙頭眾人還是連盟的兄弟,見趙頭眾人拉和尚不動,不由的一陣狂笑說:“你們眾位就會吃飯,沒事坐在班房胡吹亂謗,今日有了事,你們全沒有主意了。”趙頭一聽說:“你們二位先別說現成話,你們二位要把和尚拉起來,算你們全能為。”田來報說:“我要拉不起和尚來,我把田字倒過來。”萬恆山說:“我要拉不起和尚來,我不在六扇門混飯吃。你們躲開!”趙頭眾人躲開,見田、萬二位用手按上纓翎帽,整了衣服,緊了皮帶,蹬上靴子,向前趕走幾步,就在和尚面前跪倒說:“聖僧,我等跟你老人家無冤無仇,皆因是你老人家惹了秦丞相,秦相派我們老爺帶住我等來請你老人家。你老人家既敢惹他,就敢見他。你要不去,秦相一氣,參我們老爺,我們老爺得擔處分,必要革我們的職,我們把差事一丟,一家大小挨了餓,求你老人家大發慈悲罷。”和尚一聽,一陣冷笑說:“要照你二人這樣說來,我和尚早就去了。田頭,貴姓呀?”田頭一聽也樂了,說:“你知道我姓田,還問我貴姓。”和尚說:“你名字不是叫來報?”田頭說:“我叫來報。”和尚又說:“萬頭,貴姓呀?”萬恆山道:“師父別捉弄人,慈悲慈悲,跟著他們去罷。”和尚說:“走就走。”田來報這纔說:“趙頭,這個差事得對付著點,我給央求好了,你們帶著走罷。”趙頭過來,方纔拉著和尚出了靈隱寺,往前走了二裏之地。那西湖蘇堤一帶,全是酒舖。和尚走到一個酒舖門首,就向地一坐不走了。趙頭說:“師父怎麼不走了?要歇歇麼?”和尚說:“我倒不是要歇著,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們當差講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指皇樹,穿皇陵,無多有少,無大有小,得有朋友見過我和尚。你把我帶到相府,算你們能辦案,當好差事,可得在我和尚身上花點錢。不然,我不能太太平平跟著你們去。”趙頭一聽,心裏說:“我當了這些年的差事,頭一回遇見打官司的跟原差要錢。”趙頭說:“師父,你一個出家人,要錢做甚麼?”和尚說:“我得喝酒,犯了酒癮走不了。”趙頭說:“喝酒行。師父喝多少酒罷。”和尚要了二十壺酒,酒舖給拿過來,和尚一仰脖就是一壺,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酒要少吃性不狂,戒花全身保命長。財能義取天加護,忍氣興家無禍殃。”眨眼和尚把酒喝完,趙頭一掏錢,整整剩了二十壺酒錢,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趙頭說:“師父,你再多喝一壺,我的錢不夠。少了一壺,我剩下錢。”和尚說:“趙頭,你早上起來,是你女人給你裝的錢不是?”趙頭說:“是。”和尚說:“那是我和尚昨晚上給他的。”趙頭說:“師父別玩笑,快走罷。”

  拉著和尚往前走了有二里地。和尚說:“趙頭,你換個人拉著我罷。”趙頭說:“做甚麼?”和尚說:“你沒了錢啦,換個人罷。”趙頭叫王頭拉著。王頭接過來說:“師父,走呀!”和尚說:“不走。你知道趙頭因為甚麼不拉著我?”王頭說:“不知道。”濟公說:“他拉著我和尚,得給我花錢。”王頭說:“師父要錢做甚麼?”和尚說:“吃酒。”王頭說:“師父喝罷。”和尚說:“給我來十壺酒罷。”王頭說:“對,我就帶著四百錢整夠,多了我也沒有。”濟公把十壺酒喝了。

  書的節目,叫醉入秦相府。王頭拉著和尚往前走有二里地。和尚說:“王頭,你也該換人拉著。”王頭說:“師父你不講理。趙頭拉著出了靈隱寺有二里纔喝酒,喝完了又走二里,共四里纔換我。我接過來半步未走,就喝酒。方纔走了二里,怎麼就換人!”和尚說:“趙頭是二十壺酒,你是十壺酒。”王頭說:“我也不跟你爭論,張頭你來拉罷。”張頭說:“師父,你要喝酒祇管喝,此地醉仙樓酒舖我有帳,你盡量喝罷。”和尚說:“給我來三十壺酒。”張三一聽,暗中一伸舌頭道:“師父,你老人家一天喝多少酒?”和尚說:“我也喝不多,早上起來喝二斤,吃早飯喝二斤,吃晚飯喝二斤,一到起更天,我就不喝了。”張三說:“你就睡去了。”和尚說:“我跳在酒缸中泡著去。非是泡著,不能過癮。”張頭這三十壺酒他也喝了。話休煩絮。那八位班頭都喝到了,纔來至秦相府的門首,仍翻回趙頭拉著。和尚喝的酩酊大醉,府門口當差人直催說:“你們這差事怎麼當的?相爺叫帶瘋僧,你們必得等相爺怪下來纔帶呀?”趙頭說:“來了,來了!”領著濟公進秦相府。和尚抬頭一看,祇見相府裏好生威嚴。怎見得?有詩為證:閣設麒麟玉做琛,堂前窟竅翠屏門,洞門高宏入寶輦,琅深廣藏雅琴,錦繡叢中古玩潤,珠璣堆裏詞賦分,除卻萬年天子貴,就讓當朝宰相尊。

  和尚看畢,趙頭帶著往裏面奔去。羅漢爺施佛法大展神通,要去戲耍秦相。

  不知後來之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06:19

第十九回     秦相夢中見鬼神 濟公夜來施佛法

  話說濟公來至相府,有聽差人等往裏回話,秦相吩咐:“把瘋僧帶進來。”左右一聲答應。還是趙頭拉著濟公來至裏面。一看,老和尚、監寺的、侍者都在這裏,兩廊下站著七十二個家人。濟公到來,立而不跪。秦丞相在裏面往外一看,原來是一窮僧。在上面一拍桌案說:“好大膽的瘋僧!我派我家人到廟來借大木,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膽敢施展妖術邪法,打了我的管家。從實說來!”和尚就應該照直說來,怎麼要拆大碑樓,我不叫拆,怎麼打起來的。濟公並不說這個話。和尚說:“大人,你還問我。你官居首相,位列三臺,應該行善積德作福,今無故拆毀佛地,我和尚越說越有氣呀!把大人拉下來,給我打四十板子再問!”秦丞相在上面一聞此言,勃然大怒,說:“好大膽的瘋僧,竟敢欺謗大臣。來!左右將瘋僧拉下去,給我重打四十竹棍!”原來這竹棍是秦相府的家法,最厲害無比。在竹子當中灌上水銀,無論多堅壯的人,四十竹棍能打得皮開肉綻。今天要用竹棍打瘋僧。濟公聽說要打,一回身蹲在老方丈監寺的五個和尚當中,過來三個家人,伸手揪著濟公按倒地上說:“好,和尚,你藏在此就算完了!”一個按住肩頭,一個按住腿。和尚頭向西,掌刑的拿著竹棍在南邊請相爺驗刑,掄起竹棍打了四十下,和尚並不言話。三個人打完了,往旁邊一閃,秦相在裏面一看,說:“你們這一干狗頭!我叫你們打瘋僧,為何把監寺的給打了?”三個人一瞧,略思奇怪?方纔明明揪的是濟顛,怎麼變了監寺的廣亮?廣亮才可說出話來:“哎呀,打死我了!”方纔乾張口喊不出來,四十棍打了,皮開肉綻,鮮血直淋。秦相吩咐:“再換一班掌刑的人,給我重打瘋僧四十竹棍!好瘋僧,我要不打你,誓不為人!”又過來三個掌刑人,一揪濟顛說:“和尚,這可不能揪錯了。”濟公說:“該我,我就去。”三個人道:“和尚,這還待我們費事嗎,你躺下罷。”濟公說:“你舖上被褥了麼?”家人道:“你別不知道甚麼了,這就要打你,還舖被褥。”用手把濟額揪倒,一個騎著肩頭,兩手揪著兩個耳朵,一個騎著腿,這個把三片中衣一撩,拿起竹棍。秦相吩咐:“打!打!打!”掌刑的用力把竹棍往下一落,距濟顛的腿還有一尺,不由的竹棍拐了彎,正在騎肩頭那人的腰上撲咚一下,把騎肩頭的那人打出三四步遠去。那人拿手按腰腿,哎喲哎喲直嚷:“打死我了!好好好,你早間跟我借二百錢我沒借,你官報私仇!”秦相大怒,叫下去吩咐:“再換掌刑人來,給我重打瘋僧八十棍!我不打你這瘋僧,誓不為官!”濟公說:“我要叫你打了,我誓不當和尚。”又過來三個人。這個說:“可是我騎肩頭,秦升按腿,你拿刑。你可別拿竹根滿處裏混打。”掌刑家人答應,對準了和尚的腿,棍剛往下一落,就拐了彎,扒叉一下,正在騎腿的那人背脊上,打的那人往前一栽。裏面秦相一看就明白了,頭一回錯打監寺的,二回打了騎肩頭的,這回又打了騎腿的,這必是和尚妖術邪法。吩咐家人把堂簾撤去,自己打算拿當朝宰相之威,可以避掉他那邪術。家人撤去簾櫳,秦相邁步出來。這個時節,濟公在地下躺著,翻二目一看,秦相好生威嚴。怎見得?有詩為證。但祇見:
  
  頭戴烏紗帽,方兒高,長展翅,摧遙遙,翅起玫瑰攢細巧。當朝一品一頂丞相貂,身上罩,蟒翻身,龍探抓,攢五雲把海水鬧之,壽山永圖一件紫羅袍。腰繫有,錦恆腰,攪八寶,白翡壁,吐光毫,富貴高升玉帶一條。足下蹬,墨尼皎,時樣好,細篆白底把氈包,壽山永圖一雙方頭皂。看相貌,真不好,甚堪瞧,五官醜惡相貌,奔樓頭,下巴梢,甌口雙眼睛暴,怒沖沖一喘白玉帶,喘吁吁二件紫羅袍,急尖尖汗流滿面把烏紗搖,惡狠狠連跺朝靴纔把聖僧瞧。

  秦丞相那一番急怒相貌,令人可怕,吩咐家人:“給我打!打!打!”眾家人那敢怠慢,這個抄起竹根,惡狠狠過來要打和尚,一舉竹棍往下一落,用力大些,一甩棍出了手,棍奔秦丞相打去。那家人嚇得亡魂皆冒!秦丞相見此光景,氣往上沖,彎腰撿起棍來,要親自打和尚,猛然聽內宅聲響,秦丞相大吃一驚。原本秦相治家有道,由內宅內跑出一個婆子說:“大人可了不得了!大人的臥室失了火!”秦丞相一聽說,知道是和尚妖術邪法。連忙吩咐家人二十名:“把和尚鎖在空房,三更天我要審問和尚。”用手指著濟公,秦相說:“瘋僧,你就把相府燒個片瓦無存,我也要把你解到有司衙門,打你八十竹棍,方出我胸中之氣。”說罷,吩咐秦升:“帶二十家人看守和尚,我到院宅去看。”帶著幾十名家將到了內宅,見夫人站在院中,嚇得戰戰兢兢,婆子丫鬟那裏連忙救火。夫人問:“由哪裏引的火?”僕婦說:“是由大香爐內引出星星之火,把窗欞之上碧紗引著。”秦相立派家丁人等,大家去把火救熄,自己把香爐拿起來摔在地上,嚇得眾僕婦連忙收拾起來。看了看香爐並未損壞,乃是生金鑄的。諺云:金盆雖破值錢寶,分兩不曾短半分。秦相見火已滅,到了房內。夫人問:“大人所因何事,這般大怒?”秦相便把瘋僧妖術打家人,兵圍靈隱寺,把廟中和尚鎖來,“我正要責打瘋僧,不想一連三次,都被他邪術躲過去。我方要自己打他,後宅火起,我仍是把眾僧鎖押在空房之內,三更天定要責打瘋僧。”夫人說:“大人何必向這些無知之人較量。”正說之時,家中僕婦回話:“晚飯已好,請示相爺在哪裏用?”秦相說:“就在這裏用罷。”丫鬟擺上盃箸,秦相滿心怒氣,吃不下去,稍吃兩盃,就撤下去了,在屋中看書,點上燈光,秦相看了幾遍,也看不下去,伏几而臥,曲腦而枕之,方一迷離之際,似乎要睡,昏沉之間,祇聽:
  
  一陣陣冷氣吹人,一聲聲山林失色,咕嚕嚕聲如牛吼,嘩啦啦進來一個。的溜溜就地亂轉,原來是地府魂魄。

  話說丞相一看,從外面進來一個大鬼,身高八尺,面似黑煙,頭戴青緞快靴,鬟眉大眼,手持三股烈煙托天叉。後面又跟進來一個,身高八尺,帽於夠二尺,渾身皆白,面皮微紫,紫中透黑,手拿著哭喪棒,衝著秦丞相一站。後面又進來了個頭戴如意巾,兩個朝天如意翅,身穿綠緞子袍,足下官靴,面皮微白,四方臉,手中拿一支筆,一本帳。後面又進來一個,頭上藍緞於軟帕包巾,繡團花分五彩,青緞軟靠。青布快靴,面皮微紫,重眉闊目,手拉鐵鏈鎖定一人。項帶大鎖,手上有鐐,一臉枯槁,髮髦蓬鬆,一團鬍鬚如亂草一般。秦相一看,正是他爹老太師秦檜,回煞歸家。後面跟定一個小鬼,頭上絹帕罩頭,面上青泥,兩道朱砂眉,一雙金睛暴出,身似刷漆,腰繫虎皮戰裙,手執巨齒釘,狼牙棒,緊跟後面。秦相說道:“老爹爹,孩兒我打算你老人家先回去,孩兒明天定請高道高僧,超度你老人家早早升天。”秦檜說:“兒呀,為父在陽世之間,久站督堂,閉塞賢路,在風波亭害死岳家父子,上干天怒,下招人怨,現在把我打在黑地獄,受盡百般苦楚,今奉閻羅天子之命,回煞歸家,勸戒於你,你身為宰相,就應該行善積福做德,你不但不行善,你反要拆毀佛地,罪孽深重。因為你拆毀靈隱寺大碑樓,鎖拿和尚。要聽我良言相勸,趕緊把僧人放回去,大碑樓重修。”正說在此處,就見那拿叉的大鬼說:“眾家兄弟拉著走!”嘩啦啦一抖陰陽鐵叉,摔拉著秦檜就走。秦相說:“爹爹慢走,孩兒還有話真告。”眾鬼卒不容分說,拉著就走。秦相忙上前用手一拉,祇聽得琅璫一聲響。秦相睜眼一看,有一樁岔事驚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07:25

第二十回     趙斌夜探秦相府 王興無故受嚴刑

  話說秦相見眾鬼卒拉著他爹爹秦檜就走。他一急,用手一拉,祇聽琅璫一響,睜眼一看,原來是南柯一夢,把蠟燈摔在地上。外面有值宿的丫鬟,進來把蠟燈撿起來,照舊點上。夫人那裏也醒了,問道:“大人因何這等大驚小怪?”秦相說:“我方纔在燈下看書,偶然心血一迷,已睡入夢鄉中。方纔得了一個兆,見老太師回煞歸家,帶了手銬腳鐐,眾鬼卒押解,述說我在陽世之間之惡。我打算要把大碑樓止工,將眾僧人放回,夫人你看意下如何?”夫人聽了一笑道:“大人乃讀書之人,你怎麼也信服這攻乎異端,怪力亂神之事?”秦相一聽夫人之言,他又把善心截住,問丫鬟外面有甚麼時光。丫鬟說:“方交三鼓。”秦相說:“傳我的堂諭,三更天我在外書房審問瘋僧,非重重責罰他不可。”

  正說著,祇見屋中這盞蠟燈呼呼呼,燈苗長有一尺多高。秦相爺一愣,冒然間這燈又往回縮,縮來縮去,燈苗剩了有棗核大小,屋子裏全綠了,如是者三次。秦相把鎮宅的寶劍摘下來,照著燈頭就是一劍,忽然獻出兩個燈光,秦相復又一劍,獻出四個燈光。秦相一連幾十劍,滿室中燈光繚繞。就聽婆子叫:“大人,門外面站著一個大頭鬼,衝著我們直晃腦袋!”丫鬟說:“可了不得!桌底下蹲著一個支牙鬼,衝我們直樂。”那丫鬟說:“快瞧,在簾子那裏有個地方鬼,直點頭。”秦相吩咐叫婆子打點,叫家人進來打鬼。婆子丫鬟到門外一呼喚,外面眾家丁往裏跑,聽內宅鬧鬼,都要來在相爺面前當差,剛要到了內宅,就聽聲音一片喊叫:“了不得了!相爺,看那破頭鬼的頭上直流血。了不得了!相爺,有了抗枷的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吊死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無頭鬼,又有了淘氣鬼了,淨打了擰人。”

  書中交代:此乃是濟公施的佛法。祇因秦相派了二十名家人。在外面禪房之內看押和尚,內中秦升說:“咱們這差事可不是玩耍,昨夜我就一夜未睡,今日又有這個差事。我出個主意,咱們大家每人出二百錢,做一個公東,買些酒菜來,入夜二更之時,大家喝了酒,至三更相爺要升書房審問和尚,也誤不了事。你等想想怎樣?”眾人都說道:“好好好,就是那樣辦罷。”眾人湊了四吊錢,叫一個人去沽酒買菜,都辦齊了。天有初更之時,祇見內中有說:“咱該喝了。”眾人把酒菜擺上。濟公說:“眾位慈悲慈悲,我和尚喝一盃酒呀。”秦升說:“和尚不準飲酒!你因何喝起酒來了?和尚說的是殺、盜、淫、妄、酒,此為五戒。你要喝,豈不犯了戒麼?”濟公呵呵大笑道:“管家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內中還許多好處呢。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聖,酒合萬事,酒和性情,仲尼以酒為道,但不及亂耳。”秦升說:“和尚,你知道這些事,我給你一盃吃。”伸手斟了一盃給和尚。濟公接過來說:“好好好,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休。”把那盃一飲而盡,說:“眾位再給我一盃吃罷。”秦升說:“已然給你一盃吃了,還要,真不知自愛。”和尚說:“你要不給這盃,連那盃人情也沒了。”秦升又給他斟了一盃。和尚喝了說:“來,再給一盃,湊個三盃。”秦升說:“沒有了。不是我不給你,和別位要罷。”濟公哈哈大笑說:“好,我自己會喝。”拿著酒盃連說:“唵敕令,來來來。”就見盃中酒忽滿了,和尚連吃了幾盃酒,把酒盃放下。那些家人都要喝酒,一個個向前伸手倒酒,那瓶內連一滴皆無。秦升一語未發,一悶氣就先躺下了,眾人東倒西歪都睡了。濟公先點化了幾個鬼,想要把此事完了,也就省心了。不料秦夫人一句話就給擋住。和尚見家人睡了,和尚把鐵鎖盤起,就到內院去報應。那些惡僕平日倚主人之勢,在外招搖是非。和尚打一下,擰一下,正是報應眾人。祇見北房上有一人,手持鋼刀一把,要殺秦相,代濟公報仇。羅漢睜眼一看,來者非別,正是探囊取物趙斌。祇因前次趙斌幫著濟公盜五雷八卦天師符,裝韋馱在秦相府遇見尹士雄,兩個人回家中,見過趙老太太,有了兩天,尹士雄告辭就走了。趙斌仍是做小本生涯,倒不為賺錢。老太太因叫趙斌有個養身之道,省得胡作非為。這一天趙斌正在西湖賣鮮果子,見有無數官兵,圍住靈隱寺。趙斌見有認識的人,過去一問,方知是濟公打了秦相府的管家,秦相發傳牌調兵圍靈隱寺,捉拿瘋僧到相府,要把濟顛活活打死。趙斌一聽大吃一驚,自己一想:“濟公待我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遇難,我如何不救?”又想:“我娘親晚上又不叫我出來。有了,我說個誑,等我娘親睡著,我帶上切菜刀一把,奔那秦相府把奸相殺了,給我師父濟公長老報仇雪很。”自己慢慢回家,老太太問:“今天因何不賣了?”趙斌說:“我今天身子不爽。”老太太說:“既是身子不爽,在家休息罷。”及至晚飯後,趙斌正望他母親睡覺,忽聽外面打門。出來一看,乃是對門街居王老太太。一見說:“趙斌,我煩你一件事。祇因我王興兒清早起來賣果子,去到秦相府門首擺攤,正午的時候,來了一乘小轎,說我兒得了子午瘀,把我媳婦接了去,直到這個時候,還不見回來,我甚不放心。家中又沒人,我煩你去代打聽打聽。”趙斌連忙答應。他本是實心做事的人,進去告訴母親。換好了衣服,揣上一把切菜刀,出來一直奔至秦和坊。

  來到秦相府門首。此時已晚,見王興的果攤尚未收,有看街的郭四在那裏看守。趙斌一看熟人,說:“郭頭,我王賢弟那裏去了?”郭四道:“原來是趙爺。你問王興,別提了,今天一早秦相府二公子把他叫去。他叫我給看著,也給他賣了錢不少。我尚有忙事,他一進去,就沒有出來。我進去打聽,他們都不叫我問,我也不知是甚麼事?”趙斌也不知王興是怎麼一件事,別了郭四,便在各處訪查,也未打聽著,直至天有二鼓,自己纔奔秦相府,找僻靜之處,將身躥上房去,打算要刺殺秦相給濟公報仇。哪想到將來到裏面,在房上一看,院中燈火綠沉沉的,照得那些家人直似一群怨鬼,嚇得趙斌戰戰兢兢,穿房越脊,往西奔去。來到一所花園,趙斌站在房上東張西望,心說:“這所花園子,不是秦相府裏。在他這相府隔壁,是誰家的?”看了夠多時,祇見在東北上有一所院落,燈光閃爍。趙斌跳下來切近一看,周圍栽的桂樹,路北的垂花門。一進門,目前一帶俱是花牆子,當中白灰抹的棋盤心。這院子是北房三間連月臺,東西配房各三間。趙斌抬頭一看,見上房屋是垂下竹簾子,裏面現著燈光,由外向裏看的甚真。見裏面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擺的乾鮮果品,冷葷熱炒,是一桌海味席,趙斌想:“這倒是活該給我預備的,叫找吃飽了,喝足了,再殺那狗娘養的。”趙斌往前剛走了兩步。猛然心中一動,自己叫著自己:“趙斌你太粗魯了!倘若屋內有人,我便往裏走,豈不被他看見?那時多有不便。我不免找塊石頭,探探有人沒有?”在院中找了一塊小磚頭,照定帶子打去。綠林人講究投石問路,用石頭一打,要有人必有答話﹔“這是誰砍磚頭呀。”有黃狗聽見有響動,汪汪一叫,也就探出來。趙斌今天用磚頭照簾子一打,並不見動作,自己滿心大悅,知道是沒人,這纔往前行走。剛上一臺階,祇聽上面叫:“哎呀,大哥來了。快救命呀!”趙斌大吃一驚,抬頭睜眼一看,原來是王興夫妻二人在房樑上倒吊渾身是血。

  不知這夫婦二人因何在此遇難,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10:07

第二十一回     遭速報得長大頭瓮 荐聖僧秦相請濟公

  話說趙斌抬頭一看,見王興夫妻在這裏吊著,身受重傷,不由大吃一驚。

  書中交代:這一所花園,乃是秦丞相的二公子秦桓的花園。平日秦桓就不安本分,他倚仗著他父親是當朝的宰相,他哥哥已死,就剩了他一個。他任意胡為,手下養活著許多的打手,時常在外面搶奪人家少婦幼女,搶了來就要霸佔了。如其本家找來,他叫手下的打手一陣亂棍打死。到府縣告去,衙門不敢接呈子,都知道他是宰相的公子。因此大家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追命鬼。
  今天是他在花園內看書,看書也不瞧正書,也無非是淫書邪說,正瞧的是唐明皇信寵楊貴妃。瞧到得意之處,自己便乃拍案驚奇。旁邊有管家秦玉,平常最得臉的人。說道:“公子爺為何這樣喜悅?有何得意之處?”秦桓說:“你不知道,怪不得唐詩有云,‘虢國夫人承主思,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峨眉朝至尊。’這個楊貴妃果然是生的好。”秦玉道:“公子爺,是你親自所見麼?”秦桓說:“這奴才,竟說渾蛋話。那是唐朝,此是宋朝,我如何能親眼得見?”秦玉說:“目今有一個人,比楊貴妃生的好,真是天下少有,世上所無。我自出生以來,就瞧見這樣一個美人,身材不高不矮,模樣不瘦不胖,眉毛眼睛,都是生得好看。秦桓本不是好人,一聽此言,眼就直了,連忙說:“秦玉,你在哪瞧見的?”秦玉說:“咱府府門口有一個擺果攤的王興,他家就住在木頭市。那一天小人買了兩張楠木椅子,想要僱一個人替我挑到我家去,偏巧沒有相當人,我就上王興家找他去了。一叫門,正趕上他的妻子出外。小人一見,果然長得是國色天香,天下少有,第一等美人。打那一天我瞧見,我就要告公子爺,祇因未得其便。”秦桓道:“不行呀?好與不好,在王興家裏,還能算的是我的人嗎?你可有甚麼主意?想法把美人給我弄來,我必定多賞你銀子。”秦玉說:“公子要這個美人不難,你能花二百銀子,奴才有一條妙計,保管今天美人到手。祇要公子爺捨得賞我二百兩銀子,我就替你出個主意。”秦桓說:“去至帳房給拿。”二百銀子到手,就在秦桓耳旁說道:“祇須如此如此。”秦桓一聽哈哈大笑,說:“你就去叫他去。”秦玉到了外面一瞧,見王興正把果攤擺好,說:“王興,公子爺呼我來叫你。”王興趕忙託付看街的郭四照應果攤,跟著秦玉往裏走。王興笑嘻嘻,祇打算是要賣幾兩銀子,必是公子要甚麼好果子。來到花園裏丹桂軒,一瞧追命鬼秦植正在那廊子下坐著,兩旁站著有幾個家丁。王興連忙過去行禮說:“公子爺呼喚小的來,有甚麼事情?”秦桓說:“王興,你家裏有甚麼人?你多大年紀?照實說。”王興不知是甚麼一段事情,趕忙說:“公子爺要問,我家裏就是小人,我母親今年五十歲,我今年二十二歲,我妻子十九歲,家中就是三口子度日。”秦桓一聽,這小子一陣狂笑,說:“王興,我聽說你女人長得不錯,我給你二百銀子,再娶一個,把你女人接來給我罷。”王興一聽此言,打了個冷戰,心想:“我若一說不答應,必然一頓亂棍把我打死。”心中一忖度,王興說:“公子爺在上,小人有下情上告。我娶妻並不為別的,為的服侍我老娘。待我老母死了,我把妻子送與公子爺,我也不敢領二百銀子賞。”秦桓聽王興之言,正要說你去罷。那旁秦玉過來說:“公子爺,你休聽他此話,明明是搪塞你,他母親今年纔五十歲,再活三十,他媳婦已五十歲了,豈不送了來養老嗎?”秦桓一聽,勃然大怒道:“好一個狗頭!你敢在你家公子爺面前搪塞,實在可惱,來!把他替我吊起來!”眾惡奴就把王興吊起來。秦桓說:“秦玉,你有甚麼主意?把他女人給我誆來。我叫他看著跟他女人成親。”

  秦玉這小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到了外面,把跟他的三小子叫過來,交代了幾句話,僱了一乘二人轎子,這個三爺跟著來到王興的住家的門首。一叫門,王興的母親由裏面出來,說:“甚麼人叫門?”這個三爺說:“老太太,你不認得我了。姓張,在秦相府花園子有二分小差事,跟我王大哥至相好。今天早起我王大哥剛擺上果攤,他摔了一個跟頭,口吐白沫,不知人事。我等把他搭到花園子去,請個先生給瞧。先生說他的病太利害,要有他的親近人在旁邊看著,纔給治病呢。我王大哥叫我來接我嫂嫂。”老太太說:“也好,我去看看。”那人說:“老太太,你老人家這樣年紀,如到那裏見事則迷。再者留下小婦女看家,尤不方便。”老太太一聽此話甚為有理,到家中和兒媳吳氏一商議,那吳氏也是知三從四德之人,聽說丈夫病了,心內亂了,忙換衣服說:“孩兒去看來。”到外面說了幾句客氣話,上了轎子,抬起來竟奔相府而來。到了花園之內,放下轎兒,把簾子一掀,吳氏看見上房廊檐之下,端坐一位公子,他丈夫王興在旁綁著,吳氏不知所為何因。因那公子打扮的整齊,怎見得?有詩為證:但祇見──
  
  頭上戴,如意巾,繡帶兒飄,羊脂玉,吐光豪。身披一件達子袍,團花朵朵金線繞。粉底靴,足登著。看相貌,甚難瞧,賁拉頭,下巴梢,甌口眼,雙睛暴,伸看脖子似仙毫,活巴巴的一塊料。願當初,做成時節手執潮。

  吳氏看罷說:“公子,你是甚麼人?因何把我男人綁上了?”旁邊家人說:“這是我公子,乃是秦相爺之子,還不過來叩頭。”那吳氏尚未回言,祇聽秦桓說:“娘子,你休要害怕。我本是一舉兩得,三全其美,不料王興這個狗頭反不願意起來。我已久仰小娘子這一分芳容,真乃傾國傾城之貌。我想你跟著王興,無非吃些粗茶淡飯,穿的粗布衣衫。我把王興叫進來跟他商酌,打算給他二百兩銀子,再娶一房。豈不是一舉兩得,三全其美?二百銀子他再娶一個也使不了,又可以發點財,又省得你跟他受罪。把你接來服侍我,我也有一個得意的人。同他一商議,他倒好大的不願意。因此我把他捆上。”吳氏一聽此言,蛾眉倒豎,杏眼圓睜,說:“公子爺,依我之見,趁此把我夫妻放回,萬事皆休。你乃是當朝宰相之子,宦門之後,家中姬妾滿堂,何必與我等作對?公子理宜行善積福修德,這件事要被御史言官知道,連尊大人都要被參。”王興在那裏也說:“公子爺,我在你府門口做買賣,沒有得罪你老人家。你開恩把我夫妻放了罷!”秦桓聽此言,反沖沖大怒,吩咐一干惡奴:“把他二人替我吊起來打!”手下人就把這小夫妻兩個吊起來,用鞭子一抽,這夫妻是把心橫了,就讓他打死,也不想從他。

  這件事直到晚間,他祇擺著酒喝著,又拷打二人,忽聽東院相府鬧鬼,手下人回報道:“公子爺快瞧瞧去罷。”秦桓一聽,急忙吩咐家人:“前面提燈,快去看看。”家人也要去看鬧鬼,眾人一同走了,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王興夫妻在此忍痛。王興說:“娘子,你同我受這般委曲。”吳氏說:“該是我二人死在這裏,但是死後再到閻王爺面前告他便了。”正說之間,外面來了一人。王興睜眼一看,原來是探囊取物趙斌。王興說:“哎呀,趙大哥救命罷!”趙斌見王興夫妻周身是傷,走過去先把王興由上面放下來,然後把吳氏放下來。趙斌伸手解王興的繩扣,解不開。捆的太緊,正是著急。後面有一人抱住趙斌。趙斌要使脫袍式把那人捺個跟頭,自己好逃走。那知道用盡平生之力,後面那人如泰山一般,把趙斌抱住不能轉動。是這樣的英雄,今天都會被獲遭擒。

  不知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18:00

第二十二回     施妙法鬼入鬧秦宅 治奇病濟公戲首相

  話說趙斌正要給王興解繩扣,忽有人在後面把趙斌抱住。趙斌打算要奪身出去,哪想到搖不動,回頭一看,原來是濟公長老。趙斌說:“師父,你快放開我。祇當你老人家為秦相所害,不想到師父還在這裏。”濟公方纔鬆手,說:“趙斌,你把他們的繩扣挑開,跟我往屋中來,我有話說。”趙斌把王興夫妻解放下來。濟公掏出兩塊藥,把王興夫妻被打的傷痕治好。和尚進了屋中,上面一坐,大口喝酒,大把抓菜,滿面抹油,趙斌說:“好,這桌酒原給師父預備下了。”和尚說:“趙斌,你往西廂房北裏間屋中,有四隻箱子,第三隻箱子內有黃金一匣,重百兩,有白銀六封,重三百兩,你給拿來。”趙斌急忙到那裏去一找,果然濟公說的不錯。趙斌把金銀拿過來,濟公方纔問:“王興,你是哪裏人?”王興說:“我原籍是餘杭縣人。”濟公說:“王興,你把這金銀拿去,明天可同你母親僱隻船逃回餘杭縣去罷。你家中破壞的東西,給趙斌罷。你有這金銀,到家買些地作個買賣,也足夠你們度日子了。”王興一聽,急忙趴在地上,給羅漢磕頭。濟公說:“趙斌,你可送他夫妻走罷。”趙斌說:“師父,你在這裏不要緊麼?我原打算殺了秦相,給你老人家報仇。”濟公說:“不要你問,我自有道理,三日後你必聽得到信。”趙斌點頭答應。

  正要走,祇聽那旁有人說:“小子們跟我走,看看王興的妻子從我不從。”眾惡奴答應說:“是。”祇見打著燈光,原來是二公子追命鬼秦桓,由相府回來,領了一群惡奴。原來是聽說東府鬧鬼,他便去給秦相請安。秦相疼兒子,怕他害怕,不叫他進去,叫他回自己花園養息,故此率領眾人回來。方一到花園子,就想起王興之妻說:“小子們,去看那王興之妻從我不從。如其不從,我活活把他打死。”趙斌一聽,大吃一驚,道:“師父,可了不得了!要把咱們躲到屋裏。”濟公說:“不要緊。”和尚用手往外一指,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秦桓偶然打了一個冷戰,撲咚栽倒在地。眾家人上前攙扶,大眾一亂。趙斌趁他一亂,領著王興夫妻直奔花園子角門,由角門出去,送王興夫妻到家。第二天一早,王興同他母親妻子叫船逃走,把家中破壞東西給了趙斌,這話不表。

  單說濟公見趙斌等走後,吃飽喝足,仍然回歸東府空房。且說這裏秦桓摔了一個跟頭,心中覺得驚慌。有眾家人把他扶至房中。秦桓說:“哎呀,好熱!”秦玉把帽子給摘下來,秦桓說:“熱!”家人又把袍子脫下來。秦桓仍叫熱,連忙把趁袍脫下來。秦桓說:“熱。”秦玉又把靴子襪子脫了。秦桓說:“熱。”秦玉把大褂、中衣又脫了。秦桓叫熱,秦玉吩咐快給打扇。打扇也是熱,秦玉叫抬進兩塊冰來。手下人纔把冰抬進來,秦桓叫好冷,即把冰拋去。秦桓說:“冷。”照舊把褂褲穿上。還叫冷,又把襪子、靴子穿上。秦桓說:“冷。”穿上趁袍還叫冷,套上袍子還是冷,加上帽子還是冷,蓋上兩床被還是說冷。秦玉叫上火盆,纔把火盆引著,秦桓又嚷熱,把火盆拿出去,還是熱,仍然又脫衣裳。書不多敘。如是者冷了熱,熱了冷四五次,天色已不早了:秦桓突然說:“腦袋裏癢,癢的難過。快來人給我搔!”秦玉過去用手一搔,哪知道越搔越大,頃刻間腦袋長的如麥斗相仿,嚇的秦玉也不敢搔了,眾家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天已光亮了。秦玉說:“快給東府送信罷?”

  秦相本是告假,也不上朝,鬧了半夜的鬼,也沒有審問和尚,天色明了,正要休息,外面有家丁進來報告說:“有人來送信,公子爺病了。”秦相一聽,父子連心,急忙帶著從人來至秦桓花園子。秦相到了屋中一看,見秦桓躺在炕上打滾,腦袋大的如斗。秦相就急了,說:“你們這些奴才,真正可惱!公子爺的這般重病,為何不早送信與我?”秦玉說:“相爺有所不知,昨天夜間公子由東府回來,偶然跌了一個筋斗,到屋內就叫熱,脫了又說冷,穿上又叫熱,如此者數次,後來就叫腦袋癢,奴才就替他搔。越搔越大,這病來得奇怪。”秦相連忙吩咐:“快請有名先生來調治。”家人答應。

  那臨安城內有兩位名醫,一位叫指下活人湯萬方,一位叫賽叔和李懷春。家人忙至李懷春家相請。李懷春一聽是秦相府,不能不去,隨同家人來至相府門首,去往裏回報。秦相心急如火,趕忙吩咐有請。家人帶領李懷春來至裏面。秦相見李懷春頭戴四楞逍遙巾,身穿藍袍子大氅,篆底官靴,氣宇軒昂,一表非凡。連忙請到屋中,有人獻上茶來。李懷春給公子秦桓一診脈,便心中納悶。眼瞧他腦袋甚大,看寸關尺六脈十二經,並沒有病。察看多時,不知他腦袋之病,從哪經所得,實在自己無法用藥。方纔說:“公子這病,小生才疏學淺,相爺另請高明罷,我實不能治。”秦相說:“我怎知道誰是高明?李先生你必知道,給引薦一位。”李懷春心想:“我要治不了,湯二哥也不能治,他治不了的病,我也不能治。除我二人之外,還有誰可引薦?”想罷說:“相爺,我實無人可薦。”秦相一聽真急了,說:“你既不能治我兒的病,又沒人可薦,你今天休想出我這相府!”李懷春一聽:“祇知以勢力壓人!”猛然心中一想:“我何不把濟師父薦來?”想罷說:“相爺,要給公子治病,祇有一個人,就是酒醉瘋顛,衣衫不整,恐相爺見怪。”秦相說:“這有何妨,祇要他能給我兒治病。”李懷春說:“可是出家人。”秦相說:“不問出家人,祇能治病便好。你可說來,快請去!”李懷春說:“乃是西湖靈隱寺濟顛。”秦相一聽,說:“原來是他呀!現在瘋僧在我東院裏鎖著。”李懷春一聽鎖著濟公,心中方纔明白:“怪不得他長大頭瓮。”秦相趕忙吩咐家人:“去把瘋僧叫來,他要能把我兒的病治好,我放他回廟,免他之罪。”

  家人急忙來到東院空房一看,眾和尚都起來。家人說:“和尚,你這造化大了。”濟公說:“灶火大,費點柴。”家人說:“我家相爺叫你去替公子治病,你能治好了,放你回廟。”和尚說:“你們相爺他把我鎖來,要過堂審我,一叫我就到,叫我和尚給治病,你就說我說的刷了。”家人一聽說:“好,我就照你這話回相爺去。”家人就回來,見秦相說:“回相爺呀,我去說丞相叫和尚去治病,他說要過堂審他,一叫就到,叫治病他說刷了。”秦相不懂這句話,問李懷春甚麼叫刷了。李懷春微然一笑說:“這句話,乃是一句戲言。相爺要叫他治病,須下一請字。”秦相疼兒子,說:“好,你等去,就說我請他來治病呢。”家人想:“真是和尚走運。”連忙來至東院,見和尚說:“和尚,真真你的架子太大了,我家相爺叫我來請你治病。”和尚說:“你家相爺安居首相,位列三臺,我和尚同他平日並無往來,他要交結僧道,叫御史言官知道,就把你給參了。”家人一聽說:“好和尚!你說的好,我去給你報告,見我家大人去。”自己到了西花園之內見了秦相,說:“回相爺,我去到那邊面見和尚。奴才說,大人請他給公子治病。他說大人官居首相,位列三臺,他和大人素無來往,說大人交結僧道,要叫御史言官知道,就把大人給參了。”秦相一聞此言,勃然大怒,說:“好大膽的僧人!”李懷春說:“相爺不要生氣,要教和尚給公子治病,大人必須親自一往。”秦相見公子滿床亂滾,沒奈何道:“李先生,你要隨我同往。到了那裏,看和尚怎樣?”李懷春答應:“是。”隨同秦相到了東府空房院內。

  秦相咳嗽一聲,謂是叫家人知道我來,你們都要規矩點。果然房中眾家丁聽見都站起來,說:“大人來了。”濟公說:“眾位,這是狗叫喚。”眾家人連忙止住:“不要胡說,我家大人來了。”祇見秦相同李懷春進來,到了濟公面前。秦相說:“和尚,祇因我小兒得了奇怪之病,本閣特來請你治病。”和尚說:“我是被大人拿鎖子鎖來的,並不是請我來治病的。”秦相一聽,便勃然大怒道:“好,好。”李懷春一見事情不好,連忙說:“大人暫息雷霆之怒,我前去必要把濟公請來。”秦相祇得往後一退。祇見李先生過去說了一夕話,聖僧便旅佛法,大展神通,要來戲耍秦相。

  不知後來之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19:25

第二十三回     找妙藥耍笑眾家丁 聯佳句才驚秦丞相

  話說李懷春到了濟公面前說:“師父久違了,弟子有禮。今日秦公子得了奇異病症,我把你老人家薦了去給公子治病。不論甚麼事,都看在弟子份上。”濟公說:“好李懷春!你要給人治病,都拿鎖子鎖了去呀!”李懷春一看說:“好,秦大人,請你老人家派人把聖僧鐵鏈撤去。”秦相立刻把和尚鏈子撤去了。李懷春說:“師父,你老人家可沒有別的話說了。走罷。”和尚說:“李先生,我師父、師兄、師弟都在這裏受罪,我哪有心來給人治病?”那秦相聽見,立刻叫把眾僧人都放回廟去罷。眾僧人走了,李懷春說:“師父,你老人家可沒的說了,走罷。”濟公說:“李先生,兵圍靈隱寺,拆毀我廟中大碑樓,我要給人治病。我哪能情願呀?”秦相知道和尚要把兵撤回來,他也沒有話說,連忙吩咐手下人去傳堂諭:“去把拆樓之人一併撤回,連兵丁也撤回來。”李懷春說:“聖僧,你老人家可沒有話說了,走罷。”和尚說:“走。”站起來說:“行善積福作德,作惡必遭奇禍,貧僧前來度群魔,祇怕令人難測。”和尚談笑自若,秦相想:“和尚放蕩不拘,真要把我兒的病給治好了,我要不拆他大碑樓,我是被人恥笑,他白打了我的管家,我白把他鎖來。就是他把我兒的病治好了,我也要拆他的大碑樓。”濟公在後面哈哈大笑說:“好好,善哉!善哉!我和尚唱個歌給大人聽罷:
  
  皂帽絲絛第一人,難略紫綬羅袍,一品還嫌小。量盡海波濤,人心難忖著。翠養翎毛,謂誰頭上好。豕養脂膏,謂誰腸肉飽。千尋鳥道上雲霄,是處都經到。平地好逍遙,世人知事回頭少。

  和尚一唱山歌,秦相暗暗點頭,知道這和尚甚是明白。一同來至西花園秦桓的書房,聽秦桓在那裏咳嗽不止。和尚到了屋中一瞧,說:“喲,原來是這麼大的腦袋,可了不得!”李懷春聽和尚這話大吃一驚,心說:“費這大事,把他請來,他若不能治,可就糟了。”秦相也是一驚,連忙問道:“和尚你會治不會治?”和尚說:“會治。不要緊,這是三小號,我連頭號大腦袋都能治。這病有個名,叫大頭瓮。”說著話,和尚伸手往兜囊一摸,說:“可了不得了,我把藥丟了!”秦相說:“甚麼藥?”和尚說:“治大頭瓮的藥。”秦相一聽一愣,說:“和尚,莫非是你來到我這相府,就知道我兒長大頭瓮麼?”和尚說:“不是。祇因有一位王員外,他兒子也得這個病。每逢得這個病,必不是好人,定在外面行兇作惡,搶佔少婦長女,纔有此病。王員外兒子不法,得了大頭瓮,請我去治。我帶了藥剛要去,被相爺派人把我和尚鎖來。我進相府的時候,摸兜子藥還有呢,這時候會沒有了!”秦相吩咐:“爾等快給和尚去找藥!”眾家人一聽,說:“和尚,你這藥是丸藥?是面子藥?告訴我們,好找去。”濟顛說:“是顆丸藥,有小米粒大,像瓜皮顏色,也沒有紙包著。”眾家人一聽說:“我去罷。”和尚說:“大人,他這病可有轉,這是小三號,要一轉了大腦袋,就沒法治。”秦相說:“那怎麼辦呢?”和尚說:“我得吃飽了再治,要不吃飽了治,越治越冤。”秦相一聽,怕兒子轉冤大頭,趕忙吩咐家人擺酒,在大廳上擺下三桌酒,讓和尚先行奔廳上去吃酒,吃完了再治病。李懷春同著和尚來至廳上,和尚一看是三桌酒,並不謙不讓,就在正面上頭落坐。秦相一看,雖是心中有些不快,暗想道:“這個和尚是有點來歷,我如今為當朝的宰相,他竟佔我的上座。”秦相也沒法,祇可主座相陪,倒讓李懷春在東首坐下。

  和尚酒過三巡說:“大人這個悶酒沒喝頭。”秦相說:“依你便該如何,可以不吃悶酒呢?”和尚說:“出個燈謎,說個酒令,對個對子,批個字意,都可解悶。”秦相說:“和尚,你還認得字麼?”濟公說:“不敢云認字,也略識一兩個。”秦相說:“要說酒令,是喝酒,是賭甚麼?”和尚說:“不贏酒。大人出個對句,我和尚如對上,我贏大人一萬兩銀子﹔要對不上,我和尚輸一萬兩銀子。大人想我一個窮和尚要輸了,哪有一萬現銀子?我要輸了,大人不是要拆我那個大碑樓麼?我要輸了,把大碑樓給大人好不好?”秦相一聽,心中甚為欣悅,說:“和尚,我先試試你的文理,要真有才學,我再跟你打賭。我先出兩個字你對。”和尚說:“大人說罷。”秦相說:“幽齋。”和尚說:“對茅廬。”秦相點了頭說:“開窗。”和尚就對“閉戶”。秦相說:“讀書。”和尚說“寫字”。秦相說:“和尚你輸了。我這六個字湊成一處,成一句話,是﹔幽齋開窗讀書。”和尚說:“我那六個字也是一句話,湊成一處。是:茅廬閉戶寫字。”秦相說:“我給你出個拆字法的對子,你對上,我輸你一萬銀子。”和尚說:“也好。”秦相說:“酉卒是個醉,目垂是個睡,李太白懷抱酒罈在山坡睡。不曉他是醉,不曉他是睡。”和尚吃了一盃酒,哈哈大笑說:“這個對子好對!月長是個脹,月半是個胖,秦夫人懷抱大肚在滿院逛。不曉他是脹,不曉他是胖。”秦相一聽連搖手,說道:“和尚不要詼諧。”秦相想:“這個和尚真淘氣。我再出個對子,叫他知道我秦相本是滿腹文章,懷揣錦繡,腹隱珠璣。”大人說:“佛祖解絨絛,捆和尚扣顛僧。”濟公說:“哎呀,大人這個對子可真好,我和尚才疏學淺。”秦相說:“你對上,我再輸銀一萬﹔對不上,我要拆你的大碑樓。”和尚說:“好。”喝了一盃酒說:“我對一個天子抖玉鎖,拿大臣擒丞相。又贏你一萬兩!”

  秦相想:“和尚果然滿腹奇才。對對子贏不了他。”方纔說:“和尚不用對對子,出酒令吧。”和尚說:“出酒令就出酒令。大人說的,還是大人出。”秦相說:“我要說兩個古人,兩種物件。這兩個古人要一樣的臉膛,做事相同,落在兩件物件上,要一活一死的。說上來算贏,說不上來算輸。”和尚說:“大人先說吧。”秦相說:“和尚,你聽我道來,你要聽著。遠看一座樓,近看一隻牛,呂洞賓醉臥岳陽樓,孫臏架拐騎牛。”和尚說:“遠看一座廬,近看一尾魚,張飛顧廬,敬德吊魚。”秦相說:“和尚,你輸了一萬。張飛顧廬,三顧茅廬還可以說。敬德吊魚,魚哪有腿?”和尚說:“甲魚不是有四條腿?”秦相無法,又讓和尚贏了一萬。秦相想:“我總要想法贏他。”出來告訴秦安:“你拿個捧盒裝點涼糕,你在外面等著叫和尚猜。他要猜盒子裏沒東西,你裝著涼糕拿進去,他要猜有東西,你拿空盒子進去。”秦安點頭。秦相回到裏面說:“和尚,我久聞你能掐會算,善知過去未來之事。我已派家人去拿個盒子來你猜,猜盒子裏有東西沒有。你要猜著,我照數輸給你一萬銀子,如猜不著,我要拆你的大碑樓。”和尚說:“大人,你輸急了吧?”秦相說:“我並非是輸急了,我倒要試試你的能為。”和尚喝了一盃酒,定了定神說道:“秦大人出的主意高,這件事情真奇巧,捧盒本是空空物──”這第三句,和尚拉著長聲。秦安聽和尚說是空空物,把涼糕裝上拿進來。剛走進來,和尚又說道:“裏面裝的是涼糕。”秦安一聽一愣,到底被和尚猜著。

  秦相想:“天也不早了,給兒子去治病要緊。”想完說:“和尚,你的酒如何?可以吃飯,給我兒去治病?”和尚說:“我已然酒足飯飽。哎呀!你們給我找著藥沒有?”眾家人說:“我等趴在地上把鼻子都粘好些土,也沒找著。”和尚一伸手掏出一個包,說:“我這有點藥料,再加兩味藥就成了。”秦相接過來一看,上面的字太草率,看不出來。打開一看,白的很,李懷春一看,認得原本是吃的白麵,問:“和尚,此是甚麼?”濟公說:“這叫多磨多羅多波羅散。”秦相說:“還有甚麼東西?”和尚說:“朱砂一兩,白麵四兩,盒子一個,用開水一沖,又用刷子一把。”秦相吩咐趕忙照樣預備。家人答應。少時,回報相爺,所有應用的東西俱已齊備。和尚方纔放下盃筷,隨同秦相直奔書齋。羅漢爺便大施佛法,來治大頭瓮,度化秦桓。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21:25

第二十四回     認替僧榮歸靈隱寺 醉禪師初入勾欄院

   話說濟公聽家人回話,所有應用俱已全備,站起身來,同秦相、李懷春一同往花園書房之內。早見家人秦玉,端著一盆朱砂紅糨子,裏面放著一個刷子。和尚伸手拿起來,說:“大人要甚麼樣都行。”照秦桓頭上一刷下去,立刻是粘著襁子的,都消腫歸原。和尚一連數下,秦桓立刻腫消病止。和尚說:“這病可有反復,必須好好休息。我今給寫下一紙藥方,如要犯病,看我這藥方便好。”秦相知道這是和尚妙法,請濟公到前廳。李懷春說:“我可不能相陪。我要告辭,還有幾家請我看病,我要走了。”秦相派人送出相府。

  那濟公在書房和秦相一談,甚是投機。二人高談闊論,和尚對答如流,秦相甚為喜悅。說:“和尚,我哪能如你跳出紅塵,在古寺參修,也不問國家的興亡,也不問是非之成敗,奉經念佛,打坐參禪,說是一段樂事。我雖然在朝居官,終日伴君如伴虎,有一些不是,便有身家性命之虞。”和尚說:“大人說哪兒話來,大人官居宰相,位列三臺,在佐理皇猷,參贊化育之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察吏安民。”秦相說:“哎呀,和尚,你休要提那當朝一品,位列三臺。不提當朝一品猶可,一提起來,更覺心中發慌。俗語云:官大有險,樹大招風,權大生謗。我自居官以來,兢兢業業,對於王事,諸凡謹慎,外面尚落了許多怨言。哪裏像你和尚如此清閑自在,無患無憂。常言說得好:鐵甲將軍夜渡關,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我打算要認你和尚作為我的替身,不知你意下如何?”和尚說:“大人既是願意,我和尚求之不得。”正在說話之間,外面家人進來報告:“大人,公子爺病又犯了,腦袋照舊大了。”和尚說:“我也不用去,你叫他打開我那藥方瞧,照那藥方行事,他自好了。若不依我那藥方行,他的病是越來越重。”家人趕忙回西院去告訴秦桓。

  書中交代:秦桓他病好了後,便想起王興夫妻。問家人:“我的美人在哪裏?”秦玉說:“丟了。”秦桓說:“好東西!你們敢把我美人放了,那可不行!”方一著急,腦袋呼呼又長起來,嚇得家人急向西院裏回報相爺。祇纔聽得和尚一說,家人回來告訴秦桓。秦玉道:“公子爺,方纔和尚說的話,叫你照那藥方行事,病自好了。”秦桓說:“快把藥方拿來我瞧瞧。”家人連忙呈上去,秦桓打開一看,上面寫的是:“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須心藥醫,心若正時身亦淨,心生還是病生時。”秦桓一看,心想:“哎呀,我這病都是自己找的,我搶掠人家的婦人,作惡多端,我由此要改行為善,我這病就可好了。”想到這些,腦袋呼呼就小了。家人連忙來至東院報告相爺:“公子爺的病,一唸和尚的藥方就好了。”秦相說:“很好,汝等要好好服侍公子爺。”家人答應去了。

  祇見東府家人進來說道:“夫人得了篆風疼的病,滿床亂滾。”秦相說:“知道了。聖僧,你可會治篆腦風?”和尚說:“夫人必是錯說了話啦。不然,不能得這樣病症。我去看看。”秦相說:“夫人也來說甚麼呀。是了,昨夜是那裏鬧鬼,我做了一夢,見老太師回煞歸來,勸我良言。我醒來就要傳諭大碑樓止工,把眾和尚放回。夫人說:這不過是心頭想罷了,把我的善念打斷,少時就鬧起鬼來了。”濟公說:“我去照定夫人一抓就好。”

  秦相同和尚到東院內宅上房,聽見屋中咳聲不止。和尚說:“夫人,不要著急。我來,管待立時就好。”說完,口中唸唸有詞,沖定房中一抓,立刻夫人裏面好了。和尚說:“大人,你看好不好?”秦相連說著:“好,好。”濟公說:“我會神仙一把抓,一抓就好,抓出來還得捺出去。你看。”照定那裏一條臥著的癲犬一扔,祇聽汪汪叫了兩聲,一滾竟自死了。秦相說:“好利害!錯說一句話,就得篆腦風。久後我在朝中居官,說話總要小心謹慎。”秦相同和尚到書房內坐定,派人預備酒菜,就在此作通宵之樂。天有三鼓,祇聽外面風起。秦相說:“不好,又到昨日鬧鬼的時候了。”濟公說:“大人不必擔心,我去給大人捉鬼去。我和鬼打在一處,千萬不可管。”和尚出去了,祇聽那外面和尚說:“好鬼好鬼,把我吃了,我去和你一死相拼。”秦相在屋內一聽,心中大為不安,候至天色大明,出去一看,祇見那邊和尚躺著不動,叫家人過去把和尚喚醒,到了裏面坐下。秦相說:“和尚,我這裏給你換換衣服,送你榮歸廟宇。”叫家人去到外面,給和尚買僧衣鞋襪。家人答應,去不多時,給拿了三身僧衣,都是上好之物,一身黃雲緞的,一身白緞繡花的,一身藍緞子的,三身連鞋襪,一百二十兩。秦相派書童侍候,和尚沐浴更衣。濟公頭一回洗臉換上衣服,到了書房坐了。秦相把和尚贏的銀兩給他兌好,派家人把自己所乘之馬備好,打全班執事,送和尚榮歸故廟便了。和尚說:“大人,可恨我與大人緣淺,相見已晚,離別甚速。今日一分手,不知何年纔能相見?”秦相說:“和尚,你哪時願來祇管來。這也不是離著千山萬水,我正要無事和你盤桓盤桓。”濟公說道:“和尚要常到大人這裏來,大人,我那裏有些門包。”秦相吩咐把門工叫進來。不多時十幾個家人都來,站在書房以外,大人說:“濟公是我本閣的替僧,哪時來,不問我有甚麼公事,不許阻他,須回我知道。”那些家人連聲答應:“是是,奴才等謹依命。”濟公道:“這幾個人我和尚要賞他幾個錢,大人意下如何?”秦相知道和尚有贏到的幾萬銀子,必是做個臉,想罷說:“和尚,你自己酌量。”濟公說:“眾管家,每人我賞你們一百文。”秦相說:“和尚,你多賞他們幾兩,我給你墊上。”濟公說:“不是,我賞他們每人一百文,今天給明天不給了。我和尚來,這一百文,僱他們回話﹔我和尚不來,有一天算一天,每月每人加工錢三吊,大人你替我墊上罷。”秦相說:“是了。”和尚這纔告別,秦相派二十家人護送:“傳我的堂諭,所有各庵觀寺院,必須跪接跪送。他乃是本閣的替僧,送他榮耀歸廟。”眾家人答應,外面備馬。

  和尚告別秦相,出了相府上馬。家人打著引馬,頭前邊牌鎖根旗鑼傘扇,趕退閑人。街市上看熱鬧的人就多了,都要來看秦丞相的替僧。和尚騎馬來至靈隱寺,鳴鐘擂鼓,聚集眾僧。濟公先叫監寺的:“過來。我後面有銀子,你給稱五十兩一封二十封,十兩一封一百封。”監寺的答應。濟公說:“眾管家,當著我和尚,代我傳傳堂諭。”管家說:“是,不知聖僧就傳甚麼堂諭?”濟公說:“你們這廟中和尚聽真,濟公和尚乃是秦相爺的替僧,今天榮耀回寺。聖僧要同你們這些和尚借錢打酒,要有錢不借,登時送有司衙門治罪。”家人照這傳諭,眾僧人一聽:“這也不錯。”濟公又說:“眾管家來,再給我傳堂諭,久後我和尚沒錢,跟他們借錢,屋內沒人,偷點甚麼,不許言語。如瞧見,不叫偷。如違,當時推出廟門立斬。”管家一聽也笑了,祇可含糊答應。眾僧人一聽,心想:“這廟裏由他反了。”雖心中不悅,敢怒而不敢言。濟公把銀子賞二十家人,每人五十兩,打執事的人每人十兩。一個個歡天喜地,竟自去了。

  和尚把新衣裳脫下來,包在包裹之內,仍被上舊衲衣,拿住包袱,信步出了錢塘門。見眼前一座當舖,和尚進了當舖,把包袱往櫃上一捺。掌櫃的一瞧,一個窮和尚,穿著一身破壞,拿了些衣服,都是件件新,再瞧和尚直掀著簾子東瞧西看,仿佛是後頭有人追他,他像害怕的樣子。當舖掌櫃的說:“和尚,你這衣服從哪裏拿來的?趁此說實話。”濟公說:“掌櫃的,你看估多少給當多少?不然,給包上,我上別處當去。”旁邊二櫃過來說:“你別不開眼了。這位大師父,不是方纔騎著馬由門口過去,做了秦相的替僧。你不認得了?大師父當多少錢罷?”濟公說:“給我當一百五十吊錢吧。”二櫃說:“和尚要銀子要票子?”和尚說:“我要現錢,暫把當票存在櫃上。”掌櫃的叫人把現錢搬在門口,和尚就嚷:“誰來杠錢?”由那邊過來一大漢說:“和尚,我給你扛。”和尚說:“你心壞了,不叫你扛。”和尚叫些窮人這個扛三吊,那個扛二吊,大眾一分,還剩下五吊,和尚說:“叫那大漢扛著吧。”大漢扛起來趁亂就跑,和尚不追。眾人說:“和尚,把錢扛到哪去?”和尚說:“隨便吧。”

  眾人各自散去。和尚找胡同一蹲,那大漢扛了五吊錢跑了十七條胡同,和尚過去一把將大漢揪住。

  不知後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25:09

第二十五回     尹春香煙花遇聖僧 趙文會見詩施惻隱
  
  話說濟公過去,一把揪住大漢。和尚說:“好東西!你沒造化,你要在那裏多站一刻的工夫,我把五吊錢就給了你﹔你打算搶了走,那可不行。你祇有五百文的命,若要拿五吊跑,我把你揪到錢塘縣打場官司。”那大漢一聽一害怕,用力一扯,撒腿就跑。和尚說:“追。”那大漢忙不擇路,剛一拐胡同,正遇見一個瓷器擔子。他沒存神給碰了,摔了十七個碗,兩個碟子,一算四吊五百錢。大漢沒法,不得不賠,給人家四吊五,剩了五百,不怪和尚說他心不好。

  和尚把錢都施捨完了,正往前走,見前面來了兩位員外,一位是趙文會,一位是蘇北山。一見濟公,蘇北山二人趕過來行禮,說:“師父,你老人家的官司冤了。我們聽說師父被秦相府鎖了去,我等甚不放心,今日特地到靈隱寺去探訪。”濟公說:“我官司已完了,秦相也未把我怎麼樣。”便把相府之事向二人說了一遍。蘇北山一聽說:“今天可曾吃過酒了?”濟公說:“我正想要吃酒。你二人這時上哪去?”蘇北山說:“我等聽家人傳說,有一官家之女落在煙花,祇不知是真是假。我二人要去瞧瞧。”和尚說:“好,我也去瞧瞧。”趙文會說:“師父,你老人家要上勾欄院,有些不便了。你是出家人,講究修道參禪,要到那個地方去,豈不被人恥笑?”和尚說:“逢場作戲,也未為不可。你我三人,就此前往。”蘇北山哈哈大笑,三個人一同向前行,見前面是東西的一條胡同,上寫煙花巷。進了胡同,是路北第二個門,見上門高懸門燈,門上有一副對聯,上寫的:“初鼓更消,推杯換盞多美樂。雞鳴三唱,人離財散落場空。”和尚看畢,三個人往裏面走,纔一進去,門房便讓:“原來是趙老爺、蘇老爺二位員外來了!”和尚抬頭一看,迎門是照壁,牆頭前有一個魚盆,裏面栽的是荷葉蓮花。照壁上有四句詩,上寫道:
  
  下界神仙上界無,賤人須用貴人扶。蘭房夜夜迎新客,斗轉星移換丈夫。

  三個人往裏面走,祇見那院中方磚舖地,北上房五間,前廊後院,東西配房各三間,東西配著還有院子。院子裏搭著大天棚。北上房柱子上有一副對句,上面寫的:“歌舞庭前,栽滿相思樹。白蓮池內,不斷連理香。”橫批是:“日進斗金。”三個人方到院中,見由上房出來一位僕婦,說:“蘇老爺、趙老爺來了!今天怎樣這等安閑?”高打竹簾,三個人進到上房一看,見靠北牆一張花梨俏頭案,頭前一張八仙桌子,一邊一張椅子,條案上擺著一個水晶魚缸,裏面養住龍睛鳳尾的蛋黃魚,東邊擺著一個果盤,裏面又有許多果子,西面擺著鏡子,牆上掛著一幅條山,上面是畫的半截身子一個美人。有人題了四句詩,上寫道:
  
  百般體態百般姣,不畫全身畫半腰,可恨丹青無妙筆,動人情處未曾描。

  下面寫著:“惜花主人題。”

  兩旁又有一副對聯,上面寫的是:
  
  得意客來情不厭,知心人至話偏長。

  趙文會看罷,點了點頭,果然是風月天生一種人。三人落座,老鴇兒說:“老爺,今日是哪陣風把你老爺刮來?許久不到這裏了。”蘇北山說:“我等聽家人說,你這裏新接來一個美人,把他叫出來,我們見見。”鴇兒說:“我這院人皆是新接來的,我喚來你們老爺看罷。”說了一聲:“吩咐見客!”祇聽外面嬌滴滴聲音婉轉,軟卻卻萬種風流,進來四名美妓,個個皆是光梳洗頭,淡敷胭脂粉,輕掃蛾眉,身穿華服,到了趙員外、蘇員外二人跟前站定。問了姓名,都瞧有一窮和尚也坐在那裏,眾妓掩口而笑。濟公說:“好好,蘇北山你二人看這幾人如何?”蘇員外說:“也好。”和尚說:“你看那些人都好。按我說,芙蓉白面,盡是帶肉骷髏,美麗紅妝,皆是殺人利刀。”說罷,提起筆在桌子上拿了信紙,隨手寫了一首七律:
  
  煙花妓女俏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
  一雙玉腕千人枕,半點朱脣萬客嘗,
  裝就幾般嬌羞態,做成一片假心腸,
  迎新送舊知多少,故落嬌羞淚兩行。

  趙文會二人看了,哈哈大笑。祇聽鴇兒說:“老爺吩咐叫哪個伺候?”用手指定報名:蘭香、秋桂、蓮芳、小梅,蘇北山說:“不是這幾人,你家新接來那個,我聽說還是宦家之女,誤入煙花,我等是訪他而來。”那鴇兒素知道這二位是臨安首戶有錢,連忙說:“二位老爺不提那新買之人倒也罷了。提起那新買之人,一言難盡。原來我們吃這行飯的人,一老就不行了。我有一個女兒,叫花花太歲王勝仙大人買去作妾。我雖得幾百銀子,指著它吃,坐食山空,我纔買了一個人。此人原來是金陵人,他父親先年作過刺史,母早亡,因被議在京,住在胡萬成店。他父親叫尹銘傳,要在京找個門路,哪想到被騙子騙了幾千銀子,功名也未得著。他一口氣病在店中三個月,把積的幾文全行用完,便死了。他女兒春香就賣身葬父,我用了三百五十兩買來。及至過來,她一看是煙花院便惱了,要尋死。我一細問她,合共使了一百兩都叫胡萬成賺了。胡萬成告訴她,是賣與官家為妾,她一見是勾欄院就要死。還是我苦訴我的苦處,這三百五十兩甚不容易,你若死就苦了我了!她也好,說暫在我這裏避難,如遇知音之人,把她贖出去,銀子少不了我的。她親筆寫了首詩,說:“如有紳商文雅之人,可給他一看。”蘇北山說:“你拿來我看。”鴇兒取來展開一看,二位員外一愣。上寫:
  
  萬種憂愁訴向誰?對人歡喜背人悲。此詩莫作尋常看,一句詩成千淚垂。

  濟公三個看畢,問:“尹春香在哪院?我等要見此人。”鴇兒說:“在東院,本是我女的住房,三位爺跟我來。”蘇北山等站起來,同他出了上房,向東有四扇屏門,進去也是一所院落,三合房,北上房前出廊,後出廈。掀簾而入,祇見北壁上掛住四屏條,兩旁有聯頭。一條上畫一個女子在門首站立,有五六個男子都不走,站在那裏瞧女子。上面有人題的詩句:
  
  一緺鳳髻綠如雲,八字牙梳白似銀,欹倚門前翹首立,往來多少斷腸人。

  第二條上畫的是一個女子,在那裏梳頭。一個男子彷彿要走,那個女子彷彿不叫男子走。畫的甚是傳神,上面也有人題了四句詩:
  
  姻緣本是百年期,相思日久豈肯離,描神畫形傳體態,二人心事二人知。

  第三條上畫的是一個女子,一位公子拉著手,彷彿要去安睡的樣子。上面也有人題了四句詩:
  
  欲砌雕欄花兩技,相逢卻是未開時,姣姿未貫風和雨,囑咐東君好護持。

  第四條上畫的是一張床,上面有帳幔,露出男女安眠半春的意思。上面也有人題了四句詩:
  
  鸞鳳相交顛倒顛,五陵春色會神仙,輕回杏臉金釵墜,淺掃峨眉雲鬢偏。

  兩旁邊的對聯上寫的是:“室貯金釵十二,門迎珠履三千。”

  二位員外瞧了一瞧,果然是別有一番的風景。進了屋中坐下,見東裏間垂著落地帳幔,西裏間也是如此。東牆掛的條山,上面的牡丹富貴圖,有人題四書兩句:“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平貧賤。”兩旁又有一副對聯,上面寫的是:“名教中有樂地,風月外無多談。”鴇兒到裏面說:“姑娘,今有趙老爺、蘇老爺特前來過訪,久仰姑娘這樣的高才美貌。”就聽見裏面嬌滴滴的聲音說:“原來二位老爺來此探訪,待奴出去看看。”用手掀起簾子,由裏面走出一位女子來。趙文會、蘇北山連濟公睜眼一看,果然是國色天姿,一種柔情玉骨,婉轉動人。

  不知尹春香見了蘇趙二員外,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28:35

第二十六回     救難女送歸清淨庵 高國泰家貧投故舊

  話說趙文會、蘇北山、濟公三人,在外間屋中坐定,見東裏間簾子一起,出來一位女子,長得是姿容秀美,大約在十八九歲,頭梳的盤龍髻,身穿的是素服。蘇北山一見,便知他是個良戶人家之女。一問女子的出身來歷,那女子現出一種愁容,就把賣身葬父,後為奸人拐賣,誤入煙花巷的事,由頭至尾細述了一遍。二位員外一聽,心中甚為悲慘,便問道:“春香姑娘,你可能吟詩?”尹春香說:“我粗通文理,略知一二。”趙員外說:“你既能如此,可以做兩首詩,如感懷絕句我看看。”趙員外方纔見那詩句,疑惑不是春香自己寫的,故此要當面試試他的文理。那尹春香並不加思索,提筆就寫:
  
  教坊脂粉喜鉛華,一片閑心對落花,
  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國歸去卻無家。
  雲鬟半綰臨妝鏡,兩淚空流濕絳紗,
  安得江州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

  寫完了,遞與蘇趙二人觀看,連濟公俱是讚美,可惜這樣的高才,這樣的人品,墜落在煙花院中,甚是可慘,甚是可嘆。正在嘆息之間,又見尹春香又做了一首七律詩,上寫的是:
  
  骨肉傷殘事業荒,一身何忍入為娼,
  涕垂玉署辭官捨,步蹴金蓮入教坊。
  對鏡自憐傾國色,向人羞學倚門妝,
  春來雨露深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

  濟公將詩看完,連聲說好。趙文會說:“來來,我作一首七絕。”鴇母取過文房四寶,趙文會不加思索,提筆一揮而就,上寫:
  
  誤入勾欄喜氣生,幸逢春香在院中,
  果然芳容似西子,卿須憐我我憐卿。

  蘇北山也是信口做了一首絕句詩,上寫的是:
  
  紅苞翠蔓冠時芳,天下風流盡春香,
  一月飽看三十日,花應笑我太輕狂。

  濟公說:“我也有一首詩。”便說道:“今天至此甚開懷。”尹春香聽說:“師父,你老人家修道的人,叫我作甚麼?”濟公說:“快快解開香羅帶,贈與貧僧捆破鞋。”眾人聽了,連聲大笑。和尚說:“二位員外可以作一件功德事。”蘇北山間:“尹春香,你願意把婆家,還是怎麼樣?”尹春香說:“但能有好善之人,救我出這火坑,我情願出家作一小尼,我尹氏之門三代感恩不淺。”蘇員外問:“鴇兒,要多少身價?”鴇兒說:“我花費了三百五十兩之多,還不算他在我家來這兩月日用吃穿。”蘇北山說:“好辦。”趙文會說:“蘇兄,這件事你給我作吧。我花五百兩,把他救出,送在城隍山上清貞老尼姑那清淨庵中,叫他照應也好。”吩咐家人立刻取了五百兩銀交與鴇兒,叫家人僱轎,把春香送往尼庵。春香一聽,連忙給三位叩頭,求三人親自護送。濟公說:“很好,我三人先走,前頭在那裏等你。”家人趙明等候跟轎。濟公三人出了勾欄院,一直奔城隍山而來。和尚信口說道:“行善之人有善緣,作惡之人天不容,貧僧前來度愚蒙,祇怕另人不惺忪。”

  羅漢正往前走,祇聽上面有人喊叫說:“濟公,你老人家可來了!我連到靈隱寺去了三次,並未見著,今日你老人家可來了。”說著,跑到面前雙膝跪下,向上叩頭。濟公一看,是一個六十以外年紀老者,頭戴四楞巾,身披土色銅氅,腰間束絲絛,白襪雲鞋,五官倒也純正。

  書中交代:來者這個人是怎麼一段緣故呢,祇因城隍山有一位老尼姑,名叫清貞。他娘家有一位侄女,名叫陸素貞,配夫高國泰,原籍餘杭縣城裏南門內儒林街住家。那個高國泰本來家中甚有錢,後來他祇知道唸書,不懂的營運,家中過的一貧如洗,祇剩他夫妻二人。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足之地,日無隔宿之糧,柴無一把,米無一粒。陸氏娘子可就說:“你我夫妻莫非待守坐斃不成?常言說的好:人挪活,樹挪死。莫如你我投奔臨安城,我有一姑母在城隍山出家,你我投奔到那裏找個學館,一則也可度日,二來官人也可用功,待至大比之年,官人再求取功名。不知官人意下如何?”高國泰說:“你我二人也祇是可,走吧!也沒法可施。”夫妻二人纔變賣些破壞的傢伙,零星的物件,湊成了盤費。夫妻起身,那一日到了城隍山。老尼姑一見,心中甚悅,特給他打掃三間房子,叫他夫妻這裏居住。陸氏娘子幫助做些針線,高國泰在廟中發憤讀書。在此廟中,夫妻甚是平安。

  過了有一個多月,這天合該有事,老尼姑有一個大徒弟,名叫慧性,看高國泰是玉堂人物,文質彬彬,滿腹經綸,文雅秀士,品貌端方,兩個人常時在一處高談雄辯。這位慧性乃是宦門之女,文理通達,高國泰也是對答如流。這一天屋中寂然無人,慧性就拈筆揮毫,做了一首七絕詩,呈與高國泰。高國泰接在手中一看,上面寫的是:
  
  身在白衣大士前,不求西度不求仙,但求一點楊枝水,灑在人間並蒂蓮。

  高國泰一看,顏色改變,說:“少師父不必如是,人生世上,男女祇因片刻歡娛,壞一生名節,遺臭萬年,被人恥笑。況且這乃是佛門善地,豈可污穢?”慧性一聽此言,便面紅耳赤,竟自去了。

  從此慧性再見高國泰自知羞恥,急忙奔避。國泰也知多不便之處,便求老師父:“在山下找兩間房子,我夫妻搬在山下居住,廟中多有不便。”老尼沒法,就在山下給找了三間屋子,單門獨院,是周半城周員外的房子。周員外問老尼:“甚麼人住?”老尼說:“是我一個親戚,由餘杭縣來,在廟中居住,是我內侄女,就是他夫妻兩人。我這內侄婿姓高,名叫國泰。他是唸書的人,他因住在廟中多有不便,故此要找房住。”周半城說:“明天你把高國泰帶來我看看。”

  老尼次日把國泰帶去見房東。周員外一看高國泰舉止端方,文文雅雅,欲有心周他,初次相見,又恐高國泰不受,自己又覺鹵莽,暗中吩咐家人:“高國泰房錢如有拖欠,不許催討。”這是周員外一分惻隱之心。果是他夫妻搬下山來,國泰以賣卜為生,得一百吃一百,得二百吃二百,夫妻度日,甚為窘困。不知不覺,已是半年六個月的房錢,尚未交過。

  這日,合該有事,收房租的家人告假,就托夥計代收房租。夥計不知細情,把房租折子一查。祇有高國泰欠房租六個月。他就想:“高國泰項長三頭,肩生六臂,頭頂著腳,踏著人家的產業,不給房租,我去找他去!”那家人到國泰門首叫門,裏面陸氏問道:“甚麼人叫門?”那家人說:“是周宅來取房租的。”陸氏說:“我家先生不在家,回來告訴他罷。”家人說:“人不在家,錢也不在家麼?六個月都不在家嗎?住人家的房子,你們頭頂著,腳踏著,不給錢,挨便挨過去就算完了。”陸氏說:“待我家先生回來,給送錢去罷。”家人說:“不用送,我們在口外頭修理房屋,把街門借與我們使罷。”家人就把街門扛走了。至晚,高國泰回來,一見街門沒有,便問陸氏。陸氏說:“房東來索房租,家人扛了去。”國泰一聽,氣沖牛斗:“好個大膽周半城!竟敢欺辱斯文!我要往錢塘縣把他去告狀!”陸氏說:“官人,我們沒錢,就是沒理。六個月的房租都未把還,要告人家,豈不於理不合?”夫妻二人正在商議,就見老尼姑清貞來了,見他夫妻正在焦煩。老尼一問,陸氏便把取房租扛門之故,說了一遍。老尼說:“先生不要在外面住了,仍是回我廟內去罷。在外面找錢甚難,先生指著算卦,如今天一天賣了三件假,三天賣不了一件真。先生口太直,不必在外面了。”就叫陸氏收拾收拾,老尼代交房子,同他夫妻仍回城隍山。哪想到他夫妻到廟住兩天,那天一早,國泰不言而去,臨走給陸氏三張字柬。陸氏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不知因何原故?且看下回再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30:10

第二十七回     寄柬留詩別妻訪友 拜請濟公占卦尋夫

  話說高國泰二次回城隍山,仍在舊屋子居住。那天晚間,同陸氏對坐。國泰說:“娘子,明天我要訪友去。”陸氏說:“官人明天出去,我還有二百錢,是我姑母與我買針線的,官人拿去作茶點之用。”說完便拿出來,國泰含有愧色,接在手中,說:“娘子,安息罷。”陸氏安眠,國泰坐在燈下,癡呆呆發愣,仰天長嘆,徒喚奈何,心中一陣難過,提筆寫了三張字柬,壓在硯臺之下。待至天明,意欲喚醒妻子,又怕煩悶,站起身來,硬著心往外便走。廟中有一位香火道,姓馮叫馮順,今已六十多歲,老者起的早,在院內掃地,見高國泰出來,問道:“高先生因何起得這般早?”國泰說:“老丈你開下門,我要下山訪友去。”馮順開了門,高國泰下了城隍山逕自去了。

  陸氏醒來,不見丈夫,不由的大吃一驚,連忙到外面各處尋找,聽馮順說:“高先生清早就走了。”陸氏連忙到屋內各處找尋,祇見那邊有三張字柬,頭一張字柬上寫的是:“時衰運蹇度日難,含羞無奈住尼庵。佛門雖有親情意,反被旁人作笑談。”陸氏看了這首詩句的意思,雲是自己因為貧寒,不能養家立業,與妻子托身廟中,豈不為人恥笑。再看那第二張是:“此去他鄉少歸期,生死存亡自不知。大略今生難聚首,有緣來世做夫妻。”陸氏一看這二句詩是絕話,此番一去,沒有回來之日,死活不定,大概不能團圓,再結來生之緣。又看那第三首是:“留書落筆暗含悲,恨我無能更恨難。寄與賢妻細參悟,托身另找畫蛾眉。”陸氏一看這第三首詩,放聲痛哭,五內皆裂。正在悲慘之時,老尼姑過來問道:“侄女因何這般傷感?”陸氏就把高國泰留了三首絕命詩走了,大概是九死一生。老尼姑說:“兒呀,不要著急,我倒有個主意,現在西湖靈隱寺有一位濟公,乃是在世的活佛,能掐會算,善知過去未來之事。我派香火道馮順去到靈隱寺,把他老人家請來,給占算占算,高先生上哪去了?落在哪方?派人士把他找回來。”立刻陸氏說:“既是如此,趕速派人去請濟公。”

  老尼姑派馮順下山去請濟公,第一次到靈隱寺,濟公不在廟裏。第二次去請,見兵圍靈隱寺。第三次馮順一打聽,濟公被秦相鎖了去,因此耽誤了三四日。那天馮順又下山去找濟公禪師,見羅漢爺同著趙文會、蘇北山正往山上來。馮順趕忙跑過來行禮說:“師父,你老人家可來了。我連次到廟裏去找你老人家幾次,今天你老人家為何這般消閑?此時上哪裏去?”濟公說:“我要到你們廟裏找老尼姑,我們送一個人出家。”馮順說:“好好好。我們當家的,正要請你老人家有要緊事。”趙文會、蘇北山問道:“你們的廟裏有甚麼事?”馮順就把那高國泰之事,由頭至尾,一五一十,詳細說了一遍,眾人方纔一同奔進庵來了。

  馮順前面引路,進了廟來,到得西院。那院是三合房,東西房各三間,北房三間。馮順同眾人進了北房。趙員外一看,屋中甚是清潔,北牆旁一張條桌,上面擺了許多經卷。頭前一張八仙桌,兩旁有椅子。濟公在上首椅子上坐,趙文會在下首坐下,蘇北山在旁面椅子上坐定。抬頭一看,見正面牆上有一副對句,寫的甚好。當中一張大挑,上寫的是:惟愛清幽遠世俗,靠山搭下小茅屋,半畝方塘一鑒水,數棵柳樹幾行竹。春酒熱時留客醉,夜燈紅處讀我書,利鎖名韁全撇去,一片冰心在玉壺。”兩旁又有對句,上寫的:“青山不改千年畫,綠水長流萬古詩。”下面落款,寫的是高國泰拙筆,蘇北山一看說:“聖僧,你看高國泰真是風流才子。方纔聽馮順之言,果然不差。你看這對句,寫的筆跡甚佳。聖僧,你老人家大發慈悲,把他找回來,我成全成全他,給他找個學館,待至大比之年,我再贈他銀兩,叫他求取功名。”和尚說:“好,這也是員外的功德。”正說之間,老尼姑清貞領著徒弟、侄女,一同前來參拜聖僧,求羅漢大發慈悲:“這是我侄女陸素貞,祇因他丈夫高國泰把他留在我這廟中,不言而別,今天已三四日,求聖僧大發慈悲,給占算占算。”和尚說:“那個容易,我們今天救了一個人,乃是名門之女,誤入煙花。他意欲出家,我等打算送到你這廟裏來,你收個徒弟罷。”老尼姑說:“師父吩咐,弟子從命就是。”趙文會說:“少時就送到,我施捨給你廟裏二百兩香資。”老尼姑謝過趙員外,還求:“聖僧先給占算占算,高國泰落在哪裏?”濟公按靈光連拍三掌,和尚說:“啊呀,完了,完了!”陸氏娘子在旁邊一聽,嚇得面色改變說:“聖僧慈悲設法搭救搭救。”清貞也苦苦哀求,和尚說:“此刻有了甚麼時光?”馮順說:“天已到了午初之時。”濟公說:“這個人刻下距此有一百八十里路,天要到落日之時,他有殺身之禍。”蘇北山說:“師父,你老人家慈悲罷!”和尚說:“我要找他回來,你可以代他成一個學館。”蘇北山說:“弟子成全他便了。”濟公說:“你派家人同我去叫他,帶二百銀子盤纏。”蘇北山說:“蘇祿,你快去到錢舖之中,去取二百兩銀子,同聖僧去找高先生。”清貞說:“馮順,你同濟公前往。”陸氏連忙叩首。濟公說:“趙文會,蘇北山,你二人待尹春香來,送他出家,你二人再走。”二人答應。

  蘇祿把銀子取來,濟公同二人出了清淨庵,到了山下,往前走一步,往後退三步。蘇祿說:“師父,你老人家到黑還走一百八十里路,連八里路也走不了,你老人家要換個樣走容易哪。”和尚說:“換個樣走不難,向前走兩步,向後退三步。”馮順暗地祇是笑,說:“師父,你至黑走回去了,這樣走如何是好呢?”濟公說:“我要快走,你跟的上嗎?”二人說:“跟的上。”濟公說:“好,我就走。”說完,行行,往前就跑,轉眼就不見了。那二人連忙追下去,祇跑了有二三里之遙,二人走的渾身大汗說:“咱們到樹林之內休息罷。”二人方一進樹林,和尚說:“纔來呀。”二人說:“我等連休息都沒有,你老人家早來了。”和尚說:“我倒睡了兩個盹了。那腿是你兩個人的?”二人說:“我們腿長在身上,這不是我們的是誰的?”和尚說:“倒是你二人的,我一唸咒,他就走。”馮順說:“好好,你老人家來唸咒罷。”和尚見二人都站好了,說:“我唸咒了。”口中唸唸有詞,說:“唵嘛呢叭咪吽!唵敕嚇。”那二人身不由自主,兩腿如飛的跑下去。蘇祿祇叫道:“師父,可了不得了!前面皆是樹,撞了,准死不疑。”和尚說:“不要緊,都有我哪,到了那裏就撞不上。”二人果然到了那裏,穿著樹就過去了。

  正跑著,見由村裏出來一人,手中拿了一個碗。濟公睜眼一看,這是一個逆子。此人姓吳名叫雲,家裏就是他寡母。今天吃包餃子,他母親都做好了。吳雲回去一瞧,沒打醋,他就惱了,說他母親:“年紀越老越昏,哪家吃餃子不打醋?你真是沒用!”他母親也不回言。他賭氣出來,拿了碗打醋,被濟公看見,濟公早已占算明白,用手一點指,這吳雲也就跟了馮順二人跑,不由的喊叫道:“我不往哪裏去呀!這是甚麼一段事?我的腿要瘋呀!”三個人耳朵內,祇聽呼呼風響,彷彿駕了雲一般往前跑去,見眼前白亮亮是河。蘇祿就叫:“聖僧,休叫我跑了,面前是河呀,跌在裏頭就死了!”和尚說:“不到緊,加點勁就過去了。”來到河這裏,彷彿如飛,就過了河。蘇祿想:“我快找株樹抱住就得了。”好容易見有了樹,蘇祿忙一抱,栽倒在地。馮順也跌倒在地,那打醋的人也跌倒。和尚來到說:“你們起來。”三個人說:“起不來了。”和尚掏出一塊藥來,分給三個人吃。三個人覺得身體能活動,站起來,吳雲直發呆。由那邊過來一位走路的,蘇祿道:“借問這是甚麼所在?”那個回道:“這是小劉村。你們幾位上哪裏去?”蘇祿說:“我等由臨安城上餘杭縣去。”那人說:“你們走過來了,祇離餘杭縣二十里地面。”吳雲一聽:“哎呀,把醋碗也摔了,餃子也沒有吃,出來二百里之遠。如今怎麼回去?”和尚說:“我還把你轟回去!”吳雲說:“可別轟了,我一個站不住,上了北塞,我怎麼回來?”自己由這裏走了兩天一夜,纔到了家。自此見了化小緣的和尚就跑,把窮和尚怕在心裏。

  這且不表,單說蘇祿向聖僧問道:“你我今日可是往餘杭去找高先生麼?”濟公說:“正是。”三個人於是直奔餘杭而去。

  羅漢爺又做出一件驚天動地之事,搭救高國泰。

  不知後來之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31:34

第二十八回     蘇北山派人找寒士 高國泰急難遇故知

  話說濟公帶著蘇祿、馮順,來至餘杭縣南門外。路東有一座飯店,和尚抬頭一看說:“蘇祿、馮順。你我進去吃盃酒,可休息休息再走。”二人點頭,進了飯店,要了幾樣菜。蘇祿說:“聖僧,你我已至餘杭縣地面,高國泰現在哪裏?可以把高先生找來,一同喝酒好不好?”和尚說:“咱們先喝點酒,回頭再找他去,離這樣的路甚遠。”三個人說著話,把酒吃完了,給了飯錢出來,離了酒飯店,進了南門,來至十字街,往東一拐,路之北頭就是縣衙門,和尚放步就往衙門裏跑。蘇祿說:“師父往哪裏去?”和尚說:“你兩個人在這裏等著,我到裏面找個人。”和尚纔一到大門,就聽見裏面叫喊:“抄手問事,萬不肯應,左右看夾棍伺候!”“把高國泰夾起來再問!”和尚聞之,就打了一個寒戰。

  書中交代:高國泰因何來至此處吃官司呢?這內中有一段隱情。祇因那日高國泰下了城隍山。自己因回思細想:若要投往地方,又沒有親故,也沒處安身。自己一想:“莫如回歸餘杭縣。”自己搭了一隻船,也是鄉親給了一百文船錢,吃了東西,來至餘杭縣,二百文也是用完了,心想:“此時回往故土,也是沒處投奔。一無親戚,二無賓朋,想借幾吊錢的地方都沒有。在外思想回家,即至回家,又該如何?有幾家至親,也可以代我分憂解悶﹔有幾個知己的朋友,也可以談談肺腑之言。真是應了古人那兩句話:貧居鬧市有鋼鉤,鉤不住至親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斷無義親朋。”自己想了半天。高國泰本是一位有志氣的人,又不屑求親乞友,越想越難過,倒不如一死方休!來至南門外城河,打算跳河一死。站在河沿一看,來往船隻不少,心想:“死了死了,一死便了,萬事皆休。生有時,死有地,這就是我絕命之所。”想罷,將要往下跳,就聽背後有人說話:“朋友,千萬勿跳河,我來了。”

  高國泰回頭一看,見那個人身高七尺,細腰扎背,頭戴青壯帽,身穿青布褲襖,青抄包,外罩青綢子英雄氅,面皮徽紫,紫中透紅,紅中透紫,鬟眉闊目,准頭端正,三山得配,五岳停勻,年有二十以外,說:“先生乃讀書明理之人,何故尋此短見?”高國泰說:“兄臺,你不必問我,是陽世三間沒有我立足之地,我非死不可。”那人說:“先生,你有甚麼為難之事?何不與我談談。”高國泰見那人誠實,說:“兄臺,尊姓大名?”那人說:“姓王名成璧,就在此地居住。我在河沿這裏當一個攏班,所有來了客貨,都是我找人來卸。先生是因何事尋此短見?”高國泰說:“我也是此地人,王兄。我在南門內居住,姓高名國泰,祇因家世式微,我帶著家眷,到臨安城投親,把家眷住在尼庵之內。我想男子立身於天地之間,上不能致君澤民,下不能保養妻子,空生於世上,因此我想生不如死。”王成璧說:“兄臺,你聰明還被聰明誤,何必如此輕生?你先來同我到酒飯館中吃點酒,我給你再出個主意。你不必呆想,人死則不能再生。”高國泰方纔同王成璧來到酒館裏。兩個人要酒要菜,吃了個酒醉餚飽。王成璧說:“我現在手底下沒有一文,也沒有一項進款,還要等上半天纔能到手,今天你先去拉船縴。”高國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哪裏能個拉縴?”王成璧說道:“先生,你不要這樣子說,人得到哪裏是哪裏。你可記得古人有兩句話: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纔能夠行呢。今天你先去拉縴,等我的錢到手,我再給你些銀兩去接家眷,然後,我再托朋友,給你找一學館,你看好不好?”高國泰想:“我今與你萍水相逢,如此勸我,我也不可過於固執。”想罷說:“兄臺,既是這樣厚愛小弟,我就去拉船縴。”王成璧說:“好。”站起身來,領著高國泰來至河沿,見有一隻雜貨船,早已裝好,少時就開船。王成璧說:“管船的,我這有一位朋友,叫他同你們拉拉船縴,管船的多照看點,到了卸了貨,千萬仍把他帶回來,可不必管他。”管船的道:“是了,有王大爺在裏頭,我們決不能錯待了。”高國泰就在這裏等候,工夫不大,管船的開船,眾人都拿起縴板。大家皆是行家,高國泰也不懂。有人把縴板遞給他。當時開船,別人拉縴都喊號子,高國泰想起唸書來了,唸的《中庸》右第十三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平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他祇唸他的書,眾拉縴人一陣大笑。

  那一日到了殷家渡,貨船卸了,高國泰累的疲困不堪,就在船中睡了。次日,船上又裝上別的貨往回走,高國泰又拉起來。這一日回至餘杭縣,正到了碼頭口,見王成璧在那裏站著,國泰即趕過來。王成璧說:“先生,這一次多有辛苦了。我在此盼望你,合是你我弟兄有一場前緣,今天我進了一筆款三十五吊,你先同我來吃碗茶,用點心,回頭再進城換銀子,明天你去接家眷。今天沽酒買肉,你我痛飲,以盡通宵之樂。”高國泰說:“很好,很好,我與王兄初會,兄長這般厚待,我實深感謝。”王成璧說:“你我好弟兄知己,不必客氣。”國泰想:“這個朋友倒很誠實。”跟王成璧吃了些點心,天已不早了。

  王成璧把錢交付高國泰,進城換銀子,拿了酒瓶,打酒買肉。高國泰拿了錢入城,換了五十兩銀,打酒買肉。買完了東西往回走,正要關城。國泰剛趕出了城,祇見由對面來了一人,飛也是直奔,彷彿有急事的一般,正與高國泰迎面相撞。那人連忙說:“先生不要見怪,我一時太急,因有要事,我給先生陪罪。”拱手作揖,說著話,竟自出城去了。高國泰本是文雅之人,雖被他碰了一下,自己一想:他也不是有心。這有何妨。國泰出城往前走,忽然一想:“方纔不要把銀子碰丟了!”用手一摸,銀子形影全無,把國泰嚇得目瞪口呆!原來方纔那個是個白日賊,早看見高國泰換銀子。真是賊有賊智,故意撞高國泰,把銀子搭了去了。高國泰越想這件事越不對:“回頭我見了王成璧,無言可答,莫如我一死。昨日要死沒死了,是還有兩天罪未受完呢!這真是閻王注定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到了護城河岸,打算要投河。自己叫道:“高國泰,高國泰,你好命運不通!不想我今天死於此地。”

  正自怨恨,祇聽那旁有人說話:“莫非是恩兄高國泰嗎?”來至切近,把高國泰一拉說:“恩兄可想死小弟了!我往各處去找,並無下落,不想今日在此相見。”說著話,就過來叩首。高國泰一看,並不認得。看來似面熟,一時想不起來,因說道:“老兄不要認錯了人。”那人說:“兄長,你連我小弟李四明都不認識麼?”高國泰一聽,說:“哎呀,原來是你呀!”且說那李四明幼年家貧,寡母住在高國、泰家和左右比鄰而居。高國泰一家全好善,時常周濟他家,後來李四明就在高國泰家唸書。他母親死了,也是高家花錢給他安葬。高國泰問李四明:“是要求功名,還是去作買賣?”李四明說:“要我找個舖子去學生意纔好。我家又沒錢,哪有這樣花費去求功名?”國泰說:“也好,我給你找一個買賣罷。”便在本城天成米店去學生意。凡上工一切衣服被褥,全是高家代給。李四明也用心練習,並不荒誤,專心做那生意。三年已滿,東家到店算帳,見李四明各事勤儉,心甚愛悅,把他帶到家中,另給他開個米店,在清江做買賣,甚為得利。東家沒兒子,祇有一個女兒,把李四明招做養老的女婿,把一分家業全給他。後來他們老夫妻也死了,李四明一手成運,全是他經理。想起當年若不是恩兄,我那得有今日?就帶著家眷,收拾細軟物件,要回故土,去訪恩兄高國泰。到了餘杭探訪,並無人知道高家移往何方,皆雲窮跑了。李四明嘆息不已,就在西門外買了一所房子,又在南門外開了一個糧店。今天是要回家,遇見高國泰,二人相見,悲喜交加,各訴往事。高國泰說:“老弟,我今日要不丟銀,你我也見不著。”李四明說:“你先跟我到家,咱二人有話再講。”二人站起來,往前走了不遠,高國泰腳下一拌,伸手拿起一宗物件來。

  有分教,小人懷仇挾恨,誤害良民,忠良盡公,判決奇案。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33:05

第二十九回     故友相逢知恩報德 小人挾仇以德報怨
  
  話說高國泰撿起來伸手一看,原來是兩匹緞子。借著皓月當空,打開一看,上面有興隆緞店四字。李四明說:“那兩匹緞子,還不是咱們本地餘杭縣的字號。我們餘杭縣有兩家綢緞店,字號是天成永順。這興隆緞店不知在哪裏?”高國泰說:“咱們在這裏站著,等等有人來找好給他。要是本人丟得起,還不要緊,倘如是家人替主人辦事,一丟了,可就有性命之憂。”那二人在此等候多時,不見有人來找。李四明說:“天也不早了,你我回去罷。待明日有人找,說對了,就給他﹔沒人找,我們四門貼起告白,也不算瞞昧這東西。”高國泰說:“我今天理該去見見王成璧。我拿錢出來買東西,並換銀子,他還待我回去吃酒。我因為丟了銀子,纔要尋死。今我不回去,恐他多疑。”李四明說:“兄長先同我回家,然後再派家人去給他送信,明天你我弟兄再回拜。”說著話,兩個人向前走。來到西門李四明的住宅門首,大門虛掩,推門進去。高國泰見二門外有西房三間,屋中燈光閃灼。高國泰說:“今天天已晚了,明天我再至裏面,我們就在這屋中坐罷。”李四明說:“這三間房,被我租出去,我倒可不要房錢。因為我常不在家,再招一家街坊,彼此皆有照應了。”高國泰點頭,來至二門叫門,裏面出來一個婆子,開了門一看:“大爺回來了。”李四明說:“你進去告訴你主母,就提我恩兄高國泰來了。”老媽進去不多時,聽裏面說:“有請。”二人纔來至裏面上房,見屋中倒也乾淨。裏面何氏出來,見了高國泰行完了禮。李四明告訴婆子:“給收拾幾樣菜,我們弟兄兩個,到東配房去吃酒。”兩個人來至東配房,在燈光之下,又把兩匹緞子打開一看。李四明說:“兩匹緞子倒是真真寶藍的顏色,祇不知這興隆緞店的字號在哪裏?明天咱們四門貼上告白條,要有人來找,說對了就把他。沒人找,合該你我每人做一件袍子穿。”高國泰說:“是,明日賢弟你要帶我去謝那王成璧大哥。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已在九泉之下。那位朋友倒是一位忠正誠信之人,駕實仁厚,大有君子之風,同我一見如故,我心中甚為感念,良友頗不易得。”李四明說:“好,明日我同兄長去見見那個朋友。”二人吃完酒安息,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起來,二人淨面吃茶,祇聽外面有人叫道:“李四明,你家住著一位高國泰嗎?”連聲叩門。二人站起來,到了外面,門開了一看,門口站兩個頭役,帶著四個夥計,頭戴青布英翎帽,身穿青布襯衫,腰扣皮廷帶,足下穿著窄腰快靴,個個手拿鐵尺木棍。這兩個頭兒,一位叫金陵壽,一位叫董世昌。一見高國泰道:“朋友,你姓高叫國泰罷?”高國泰說:“不錯,二位怎樣呢?”那頭兒一抖鐵鎖,把高國泰鎖上。李四明走來一攔,把李四明也鎖上了,拉住說:“進院搜贓。”到裏院各屋一找,由東屋找出那兩匹緞子來。李四明二人問:“頭兒,你二人因甚麼事把我二人鎖上?”金頭說:“這裏有一張票子,是我們本縣老爺派我們來急速拘鎖,我二人無故也不敢誤鎖良民,誣良擔不了。你二人作的事,自己也知道,尚來問我們嗎?”那些頭役說:“拉著走,休要多說。到了衙門,你們就知道了。”立刻拉著二人,抱了二匹緞子,到了縣衙班房之中坐下。

  此時老爺迎官接差未回,候至日色西斜之時,老爺方回衙署之內,立刻傳伺候升堂。三班人役喊堂威,站班伺候。壯班管的是護堂施威﹔皂班管的是排衙打點﹔快班管的是行簽叫票,捕盜捉賊。三班各有所司之事。老爺姓武名兆奎,乃是科甲出身,自到任以來,斷事如神,兩袖清風,愛民如子,真正治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今日升堂,吩咐:“來,帶差事!”祇聽下面有人說:“殷家渡搶奪緞店,明火執仗,刀傷事主,搶緞子五十匹,銀子一千兩,賊首高國泰,窩主李四明拿到。”“哦。”兩旁一喊堂威,立刻帶上高國泰、李四明。二人跪下,口稱:“老爺在上,生員高國泰叩頭。”“小的李四明叩首。”老爺在上面一看,祇見高國泰文質彬彬,品貌端正,五官清秀,面不帶兇煞之氣,途問道:“高國泰,汝等在殷家渡搶奪緞店,明火執仗,同伙共有多少人?搶去緞匹歸於何處?講!”高國泰說:“老父臺在上,生員乃讀書之人,不知殷家渡搶緞店之故。至於明火執仗,生員一切不知。”老爺把驚堂木一拍,說:“呔,抄手問事,萬不肯應。來,拉下去,給我打!”高國泰說:“老父臺且息怒,生員有下情上達。殷家渡明火執仗,刀傷事主,生員實不知情,要嚴刑拷打,就是叫我認謀反之事,生員也不認。”老爺說:“據我看來,你這廝必是久貫為賊之人。既是搶緞店你不知情,因何這兩匹緞子在你手?”高國泰說:“生員昨日晚在城外撿的。我本打算今日四門貼帖,如有人來找,生員必還他。不料老父臺把生員傳來,這是一派真情實話。”

  老爺把那兩匹緞子拿在手中一看,吩咐:“帶興隆緞店守鋪王海。”不多時,祇見由外面上來一人,年約五旬以外,五官豐滿,面帶忠厚,跪下給老爺叩首。老爺叫差人:“把二匹緞子拿下去,看是你鋪中賣出的,是賊人搶了去的?事關重大,不可混含。”王海拿過去一看,說:“老爺,這兩匹緞子,是賊人明明搶了去的。”老爺一聽,問:“你怎麼知道是被賊人搶了去的?有甚麼憑證?講。”王海說:“回老爺,有憑證。在小的鋪子內,架子上的貨,就有興隆緞店。沒有我們鋪中的圖記兌印,要是有人上我們那裏買的緞子,臨買好之時,單有一個兌印,圖記是篆字:生財有道。這緞子上沒有兌印,故此知道是賊人搶去的。”老爺吩咐下去,高國泰跪在一旁聽的明白。老爺說:“高國泰,你可曾聽見了麼?給我上挾棍,挾起來再問。”高國泰說:“老父臺的明見,生員這兩匹緞子實是拾的。就是賊人搶了去,也許遺失,被生員拾著。老父臺說生員明火執仗,有何憑證?可以考核。”老爺一聽勃然大怒,把驚堂木一拍,說:“你這廝分明是老賊,竟敢在本縣面前如此刁猾,你還說本縣把你判屈了。”吩咐左右“把見證帶上來”。高國泰一聽有見證,嚇的面上失色。

  祇見從旁邊帶上一個來。高國泰一看,並不認得。祇見此人有二十餘歲,頭戴青布頭市,身被青布小夾襖,青中衣,白襪青鞋,面皮微白,白中帶青,兩道鬥雞眉,一雙甌口眼,蒜頭鼻子,薄片嘴,窄腦門,撇太陽,長脖子,大額落素。李四明一看認得,原來是同院的街坊姓冷行二,外號叫冷不防,住李四明外頭院三間房,平時與李四明借貸不遂,他懷恨在心。冷二就是人口兩個過日子,他養不了他媳婦,他媳婦去給人家傭工做活,他一個人在家終日盤算,可恨李四明有錢不借給他。那天晚上,他正在屋中著煩,聽李四明的家中請人。冷不防想:“李四明平時未在家內請過朋友,莫非有甚麼事?”他暗中偷聽,請的是高國泰,李四明同了進去。冷二站在二門一聽,聽四明說拾這個兩匹緞子,是興隆店的,沒人找,我們二人做兩件袍子。冷二聽的明白,心中想:“我聽說興隆緞店在殷家渡,前次鬧明火執仗,此案尚未拿著。我明日到衙門去,給他貼一貼膏藥,就說他是窩主。李四明真是可恨,發此大財,我去借幾吊錢都不借,叫他知道我的厲害!假使我再借錢,他就不敢不借給我了。”因此他第二天一早,奔縣公署來,問:“哪位頭該班?”有人答話:“是金陵壽金頭的該班。”冷二進來說:“金頭,殷家渡明火執仗這案,你們辦著沒有?”金頭說:“沒辦著。”冷二說:“我們院裏房東李四明,他窩藏汪洋大盜,昨天有賊首高國泰住在他家,兩個人商酌一夜,我聽的明白,特地前來送個信息。”金頭兒一聽說:“好哇,我帶你見見我們老爺罷。”叫人往裏回話,老爺立刻升堂,帶上冷二回話。冷二上來跪下說:“老爺,小的住的李四明的房子,常見有形跡可疑之人從他家出入。昨夜晚間,有賊首高國泰在他家裏,訴說殷家渡的明火執仗,刀傷事主。我合房東並無冤仇,怕老爺訪知小的有知情不報,縱賊脫逃之罪。”老爺吩咐先把冷二帶下去,派金陵壽、董世昌把高國泰、李四明一並鎖拿到案,及二人一到,說帶見證,便把冷二帶上來。

  不知如何判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1:34:37

第三十回     餘杭縣清官逢奇案 段家渡濟公捉賊

  話說冷二上堂來。老爺問道:“冷二,你說高國泰明火執仗,現在已把高國泰帶來,你可認得?”冷二說:“認得。回上老爺,他與李四明在屋中談心,小的聽得明白。”高國泰在旁說道:“回老父臺,我生員並不認得他。”李四明往前趴跪半步,說道:“老爺在上,這個冷二原來跟我同院,住我的房子,皆因他欠著小的的房租不給,時常同我借錢。借了幾次不還,他還要借,我不借與他,因此借貸不遂,他記恨在心,誣賴好人,求老爺格外施恩。”老爺說:“好,我用刑拷你們。拷明了誰,我辦誰。大概抄手問事,萬不肯招,把高國泰並李四明一同夾起來再問。”兩旁衙役等答應。將要用刑,忽然間公堂之上起了一陣狂風,刮的真正好厲害,對面不見人。少時風住了,老爺再一看,見公案桌上有一張紙,上寫“冤枉”二字。老爺也不知是誰寫的,自己揣度:其中必有原因。吩咐:“來,暫把高國泰、李四明二人押下去,把冷二也押下去。”老爺退了堂。

  書中交代:這陣風乃是濟公來到,把手一指,起了一陣怪風。迷住眾人眼目,在公案之上寫了“冤枉”二字,自己出了衙門,領了馮順、蘇祿二人到了西門外。他也並不說住房,仍是往西走了有二里之遙,說:“二位,你等看這是哪裏來的銀子?”蘇祿、馮顧二人立刻收拾起來,一起往口袋裏裝。濟公說:“這必是保鏢的達官遇見賊,把銀子搶了,這是剩下的,咱們揀個便宜。”三人說著,一直往西走,到一個鎮市叫殷家渡,由北往南走了有一箭之地,祇見路東有一段白牆,上寫黑字是“孟家老店,草料俱全,安寓客商”。濟公立於那座門外叫開門。裏面問:“做甚麼的?”外面說:“住店,快開門。”裏面說:“沒房,都住滿了。”濟公說:“找一個獨屋就行了。”裏面說:“沒有。”濟公說:“我這裏銀子甚多,走不了,如何是好?”裏面聽的明白。

  書中交代,這座店乃是孟家老店。店東孟四雄、李虎。兩個夥計,一個姓劉,一個姓李,久慣害人。要有孤行客,行李多,被套大,他們立刻用蒙汗藥酒,把他治倒殺害。上房全有地道,因此這店不祇做買賣,竟專門害人。夥計一聽外面說有銀子,連忙到門口往外一看,見三人扛著有無數銀兩。夥計連忙來至櫃房說:“掌櫃的,外面來了兩個人,同著一個和尚,帶著許多的銀子要住店。”孟四雄說:“你何不把他們請進來。”夥計說:“我已經告訴他們說沒房。”孟四雄說:“我教你幾句話,你就說我們掌櫃的說了,怕你們三位帶著銀兩一路走,年歲飢荒,倘若遇見賊,輕者丟銀兩,重者傷性命。我們掌櫃的最喜行好,給你們三位順一間房,叫你們住罷。”夥計聽明白,回身出來開門,見三個人還站在門口。夥計說:“三位沒走呀?”濟公說:“你們掌櫃的聽見了,順一間房叫我們住,怕我們丟了銀子是不是?”夥計說:“不錯。”濟公說:“好,前面引路。”

  夥計前頭走,濟公三人大步進了店門,見迎面是個照壁,東邊是櫃房,西邊是廚房,裏面東邊一溜房,西邊一溜房,正北是上房。和尚站在院裏不走,說:“你這院內是甚麼味?”夥計說:“甚麼味呀?”和尚說:“有點賊味。”夥計說:“和尚別打哈哈,你們住上房罷。”和尚說:“好,上房涼快,八面全通的。”夥計說:“祇是沒有糊窗戶,你進去罷。”和尚同蘇祿、馮順來至上房西裏間一看,靠北牆是炕,地下靠窗戶是一張八仙桌,兩把椅子。馮順、蘇祿也困乏了,坐下休息休息。夥計先打洗臉水,然後倒茶送來,說:“你們三位要吃甚麼?”和尚說:“你隨便給煎炒蒸煮,配成四碟,外兩壺酒。”蘇祿、馮順說:“我們兩個人可不喝,已困乏要去睡了。”和尚說:“你們不喝我喝。”夥計下去喊了煎炒蒸燒四個菜,“白乾兩壺,海海的迷字。”和尚說:“夥計回來。”夥計問道:“要甚麼?”和尚說:“你代我要白乾兩壺,海海的迷字。”夥計一聽,大吃一驚,心想:“這和尚可了不得,真是內行人。要不然,他怎能也說江湖黑話?”夥計回道:“和尚,甚麼叫海海迷字?”和尚說:“你說理不說理?你如不說理,我打你一個嘴巴。”夥計說:“我怎麼不說理?”和尚說:“你纔說海海的迷字,你倒問我,我還要問你甚麼叫做海海的迷字。”夥計一想:“這話對呀,方纔可不是我說的嗎,倒叫和尚問住我了。”夥計方纔說:“我方說的海海的迷字,是給你打些好酒。”和尚說:“我也是說要點好酒,你去拿去罷。”

  夥計到外面把酒拿來,和尚便睜開一隻眼直向酒壺內瞧。夥計說:“和尚你瞧甚麼?”和尚說:“我瞧瞧分量多少,貴姓劉夥計?”夥計說:“你知道我姓劉又問我。”和尚說:“我看你這個人倒很和氣,咱們兩個人一見就有緣,來罷,你可喝杯酒?”夥計說:“不行,我是一點酒不喝,一聞酒便醉了,人事不知。”和尚說:“你少喝點,一杯罷。”夥計說:“不行,要叫我們掌櫃的知道,我跟客人喝酒,明天就把我散了。”和尚說:“你不喝我的酒,倒叫我好疑心,彷彿酒裏放擱上甚麼東西是的,你不喝我也不喝了。”夥計說:“和尚,你喝你的。倒不是我不喝,如我們掌櫃的知道,不是買賣規矩。”和尚說:“你喝一口酒,這也不要緊,一段小事。”夥計說:“我把酒給你溫溫去,也許涼了。”夥計拿住酒壺來至櫃房說:“掌櫃的,這個和尚真怪,拿了酒去,他叫我喝,我不喝,他也不喝。我先換一壺沒麻藥的,他叫我喝,我就喝。”掌櫃的給了一壺好酒,夥計拿到上房來說:“和尚,小店本沒有這個規矩,你既叫我喝,回頭我喝。”和尚說:“你把酒溫熱了?”夥計說:“溫熱了。”給和尚,和尚一仰脖子,把一壺酒都喝了。和尚拿那壺有麻藥的給夥計。和尚說:“你喝這壺罷。”夥計賭氣往外就走。和尚說:“你不喝,我也不喝了,一個人喝酒沒趣。”吃了些飯菜,撤去殘桌,和尚閉上門睡了。

  夥計到前面櫃房說:“掌櫃的,這三個人可就是和尚扎手。回頭動手的時候,可得留神和尚。”李虎說:“不要緊,回頭叫李夥計拿刀去,你在此休息,不用你問了。”劉夥計點頭答應。

  待天交三鼓後,李夥計拿了一把刀,就奔北上房。來至裏面,把上頭門插根桃開,再挑底下。把底下挑開,用手一推,門上頭又插上。夥計一想:“怪呀。”又挑一頭,把上頭又撥開,一推門,底下又插上。夥計把窗戶搗了一個小洞,往裏面一看,見屋內三個人睡的是呼聲振耳,沉睡如泥。夥計又撥門,撥了半天,依舊沒撥開。他方纔直奔上房西邊,單有一個單間,有地道通到上房。李夥計把一軸畫卷起來,桌子移開,由地道而入。方一低頭向前走,走不動了,彷彿有甚麼阻住。掌櫃的李虎在櫃房等了半天,不見李夥計出來,叫劉夥計去瞧瞧。劉夥計拿了一把刀,來至上房,見那門也沒開,也不知李夥計往哪去。劉夥計便直奔上房東邊,也有一個單間通到上房,有地道。他到了那東間把桌子挪開,畫條卷起。打算要由地道進去。及下地道向前走不過去。把李虎、孟四雄等了半天,不見李劉兩夥計回來。二人等急了,各持鋼刀一把,扑奔上房,見門閉了,也不知兩個夥計往哪裏去了。李虎用刀將門撥開,二人來至外間屋中,入神一聽,西裏間屋內鼻息如雷,方纔把西裏間帘子用刀一挑,往屋中一看,見和尚頭向南,伸著脖子腦袋,將抗簾搭拉著,那兩人睡的人事不知。李虎想:“合該你三個人該死。”放步向前,舉刀方欲殺和尚,見和尚沖他齜牙一樂,把李虎嚇了一跳,回身便要走。見和尚又睡了,李虎想:“敢是和尚做夢呢?我怎麼剛要殺他,他沖我一樂?”愣夠多時,復又近前把刀舉起來,往下一落,和尚用手一點指,用定神法把他給定在那裏,李虎也不能動。孟四雄在外面等了半天,看李虎舉刀不往下落,心中著急,方纔闖進屋中,伸手拉刀。羅漢爺施佛法大展神通,要捉拿賊寇,搭救高國泰。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35:06

第三十一回     拿賊人完結奇案 施邪術妙興定計
  
  話說孟四雄拉刀要殺濟公禪師,羅漢爺翻身扒起來,用手一指,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敕令赫!”就把賊人用定神法定在那裏。和尚一腳把蘇祿揣醒,一腳把馮順揣醒,這纔喊嚷:“了不得了!有了賊人,要殺人呢!”和尚站起來要往外跑,蘇祿、馮順二人睜眼一看,祇見孟四雄、李虎二人,各執利刃,站在那裏不動。二人立刻跳下床去,往外就跑,站在院中喊嚷起來,說:“有了賊啦,殺了人啦!救人哪!”外邊正遇巡夜官兵到來,聽說店內嚷有賊,本汛千總劉國斌,帶著有二十名官兵,正因前街興隆緞店明火執仗,刀傷事主,失去緞子五十匹、銀子一千兩,並未破案獲賊。今日聽見店內有人嚷有賊,連忙叫兵丁登梯子上房,跳在院中,先把大門開放。劉老爺從外邊進來,先把蘇祿鎖上。蘇祿說:“眾位先別鎖我,我不是賊,賊在屋中哪!我們同伴三人,還有一個老頭兒馮順,一個和尚濟公,共三個人,是由臨安來找人,昨日住在這店內。是喊人執刀要殺我們,故此我們喊嚷。”官兵說:“好,我們要不是上過當的,我們還不先鎖你。祇因我們前番在綢緞店內捉賊,進院內有人嚷,我們疑是本家,沒拿。進屋一看,把本家全上了鎖,賊倒跑了,我也是出於無法,這次不能上當了。”蘇祿說:“你們先到房內看看賊,找我們同伴兩個夥計。”

  眾兵丁到上房一看,原來是孟四雄、李虎、劉大、李二。先把四人刀給奪過來,然後都鎖上。出來各處一找,並不見那二人,正自著急,聽見馬槽底下有沉吟之聲,過去一看,原來是馮順爬在那裏。出來一問,和蘇祿說的一樣。先把蘇祿放開,再找和尚。眾兵丁幫著蘇祿、馮順找和尚,各房中都找到了,並沒有和尚。找到廁中,聽見裏面呼聲振耳,到裏邊一看,果然是和尚站在那邊,身倚牆睡熟了。馮順過去一推說:“濟公,你老人家還睡呢,官兵來了,把賊拿住了。”和尚一睜眼,說:“了不得啦!有賊啦!救人哪!”蘇祿說:“有賊,你老人家為甚麼會睡著了呢?”濟公說:“祇因賊人一鬧,把我睡著了。”眾人說。“到上房拿你們的東西。”三人到北上房再看,那些銀子全變了石頭了。蘇祿問和尚:“銀子怎麼會變石頭了呢?”濟公但笑而不答。

  官兵把三人帶到武汛衙門之內,問馮順,把已往之事述說一番。劉國斌問了賊人的名姓,一並辦好文書,連濟公三人解往餘杭縣衙門。且說餘杭縣老爺正因高國泰這案為難,不知如何辦法,祇見殷家渡武汛千總解上這案來。先把濟公叫上來一看,是個窮顛和尚,站在那裏。老爺問﹔“和尚是哪裏的?來此何幹?見了本縣,因何不跪。”濟公哈哈大笑說:“老爺,我是西湖靈隱寺濟顛和尚。祇因:西湖有座城隍山,清貞禮拜我濟顛,祇因尋找高國泰,誰想公堂來鳴冤。”知縣一聽,說:“原來是濟公,弟子不知,來人,安座!”和尚坐下,述說住店情由。蘇祿、馮順二人磕頭,起來站在一邊。

  知縣叫把賊帶上來,兩旁答應。先把孟四雄帶上來,跪下叩頭。老爺問道:“孟四雄,店是你開的。”賊人答應:“是。”又問道:“因何害人!開賊店,共有多少年?共害了多少人?講。”孟四雄說:“回老爺,小的務本做買賣,並不敢害人。祇因昨天夜內小的店中鬧賊之時,小人執刀追賊,正遇官兵巡夜,把小人捉住當了賊啦。”知縣說:“你先下去。”叫上官兵問問,是怎麼拿的,官兵把捉賊的情形,大概說了一回,老爺叫把李虎帶上來,不准叫他二人串供。帶上李虎來跪下,堂上老爺一看那賊人,五官兇惡,定非良善之輩。年有三旬以外,一臉橫肉,短眉圓眼。看罷問道:“李虎,方纔孟四雄已然全招,你還不實說嗎?”李虎想:“他既實說,我也不必隱瞞。”說:“老爺,既是他說,小人我也說罷。我二人都是殷家渡本街人,自幼結義為友,開這座店之時,也是我二人同伙開的,今年整開了十年多。每有孤行客商,行囊褥套大,下些迷魂藥酒,把人迷倒了,害人得財,共害了有三四十個人。今年上月二十六日,我們店內來了山東蓬萊島的三個人,全是綠林中朋友。為首的淨江太歲周殿明,還有他兩個徒弟翻浪鬼王廉,破浪鬼胡方。他三人因為買緞子和興隆緞店口角,相爭打起來了,當晚邀我等去搶興隆緞店,搶去緞子五十匹,銀子一千兩,持刀押頸砍倒更夫。有我們店中四個人,搶回來,因為分贓不均,周殿明賭氣走了。我等祇因和尚帶著二人到店之內,見他等銀子多,我等派夥計去暗害他三人,不想被官人拿獲。這是已往之事,小人並不敢撒謊。”知縣問明白,把兩個夥計叫上堂來,一問,劉大、李二二人也都招認了。再把孟四雄帶上堂來對詞,都訊問明白。

  把高國泰、李四明、冷二三人帶上堂來,叫招房書班先生一唸招供,搶興隆緞店,並無高國泰、李四明。先吩咐把二人開放。馮順一見高國泰,連說:“先生久違,我等都為找你而來。”高國泰下堂站住,見馮顧過來先行禮,然後把上項之事,從頭至尾,述說一番。祇見堂上把冷二打了四十板子,釘枷示眾。把孟四雄打了四十板子,連李虎帶兩個夥計,一同釘鐐入獄。濟公見把這案了完,立刻站起身來,謝了知縣下堂。見高國泰,都引見了明白。李四明說:“先請高兄同濟公,二位管家,先到我家,明天再走。”濟公說:“也好。”

  一同往前走,方出西門,濟公問高國泰說:“王成璧周濟你的銀兩,被何人偷去?”高國泰說:“弟子不知是誰,聖僧莫非知道!”和尚哈哈大笑,說:“你來跟我看那邊。”用手一指,祇見從李四明院中出來一人,年有二十多歲,青白面皮,短眉小眼,兩腮無肉,頭挽牛心髮髻,身穿青布小夾襖,青布中衣,白襪青鞋,兩隻眼似籬雞,東瞧西看。李四明一看,認的是冷二的妻弟,名叫夏一跳,久在街市竊取偷盜,是個白日賊。那天高國泰在錢舖換銀子。被他看見。賊起賊智,假作進城,故意把高國泰撞了一個跟筋斗,把銀子掏去,在賭博場中兩夜的光景,把五十兩銀子輸淨。今日找冷二借錢,到這裏一問左右街坊,纔知道是冷二打了官司。自己方一出門來,正遇見濟公帶著眾人,用手一指。夏一跳說:“眾位你等看我,今天報應臨頭。”伸手自己打了幾個嘴巴,跑在河沿,跳下河去,往上冒了一冒,登時死了。地方官人知道,報無名男子一個。本地面該管職官相驗已畢,就地葬埋。

  李四明請眾人到家,整理酒筵,款待濟公。高國泰說:“李賢弟,你到南門外去找王成璧。把我的事都說明白,你替我謝謝罷。”李四明說:“明天我就去。”留濟公住了一夜。

  次日天明,濟公帶高國泰、蘇祿、馮順由餘杭縣起身,順大道直奔臨這日正往前走,到了一座鎮店,見街市人煙稠密,買賣甚多。正走在十字街,祇見東邊路北有一座大門,門內高搭一座法臺,三丈六尺,上安法桌法椅,頭掛五色彩綢,分東西兩邊。濟公看罷,按靈光連擊三掌,說:“善哉,善哉,我和尚既遇此事,焉有袖手旁觀之理?且慢,我必須如此如此。”

  書中交代,這座鎮店名叫雲蘭鎮,路北這家姓梁名萬蒼,家私巨萬,膝下一子,名梁士元。老員外為人樂善好施,專好修橋舖路,齋僧布道,創修寺院,印造經文。祇因有一個老道在這裏,化了一百兩銀子,說修佛殿,及至給了他銀子走了。老員外在西街拜客,正看見老道由煙花院出來。老員外回到家中,對家人說:“我施捨這些錢,原來老道前去問柳宿花,我是不能再捨施的。”家人梁修德說:“老員外乃好善之人,咱們這裏連年失收,米貴如珠,員外何不修些好事,設立個粥廠,賑濟這一方之鄰裏鄉黨,倒是一件好事。不知意下如何?”梁萬蒼一聽,心中甚喜,立刻稟明本地該管官長,擇日放粥。每日早來,打粥之人,吃粥一份,外給錢一百文,好叫眾人種地。梁員外每日在門外看討粥之人,過了半月之久。

  這日梁士元在門外閑立,天有晌午之時,祇見從正西來了一個老道,年約半百以外,頭戴青布道冠,身穿青布道袍,白襪青鞋,背後欹斜寶劍,手拿蠅拂,面似烏金紙,黑中透亮,粗眉大眼,一部連鬢落腮鬍子。一見梁士元,惡念頓起。

  正是妖人妄興害人計,羅漢長施惻隱心。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36:26

第三十二回     雲蘭鎮惡道興妖 梁萬蒼善人遇害

  話說梁士元正在門外站立,見從正西來了一個羽士道人,站在面前:“無量佛,善哉!善哉!貧道閑遊三山,悶蹈五岳,訪道尋仙,善觀氣色,能治吉兇。看公子這分相貌,五官端方,定是翰院之材。”梁士元連忙躬身施禮,說:“道爺貴姓?在哪座名山,何處洞府參修?我要領教。”道人說:“貧道就在這正北五里之遙五仙山祥雲觀出家。我姓張名妙興,專好相法。”梁士元說:“道爺既是好相法,奉求給我看看。”老道一聽,正中心懷。他此來原因遊方回廟,見圍牆已倒,大殿失修。張妙興就說他師弟劉妙通不知化緣修廟,盡在家中吃飯。劉妙通說:“我不能化緣了。如今雲蘭鎮梁善人概不書緣,家中立了粥廠,竟賑濟我們這一方窮人。也是道門中人自己壞事,前者有一位道門中朋友,在梁善人那裏化了一百兩紋銀,說是修佛殿,後來不修佛殿,他把一百兩紋銀全皆在煙花院中嫖了,被梁員外看見他從煙花院出來。老員外因此不施捨僧道,我還往哪裏化緣?”張鈔興說:“好,我要化不了梁善人,我給你磕頭,明天我去。”故此今日他來到這裏,見公子梁土元在門首站立。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過來一相面,見公子問他,張妙興要施五鬼釘頭法,七箭鎖陽喉惡化。張妙興他先拉過公子的手來,說:“公子這分相貌,是上等相法,看尊像眉清目秀,生在詩書門第,禮樂人家,祖上根基不薄,真乃是石中之美玉,花中之丹桂。此時不但泮水遊香,定然科甲有准。此時官星未露,遇而不遇,達而不達,好比沖雲之鳥,落在荊棘之內﹔吞舟之魚,臨於污地之間。未得三江之水,焉能脫鱗為龍?公子把生辰八字說明,我給細細掐算。”梁士元把自己生辰八字全說明白,惡道記住,暗中掐訣唸咒,照定梁士元,冷不防一掌!三魄勾去一魂,七魄勾去二魂。梁士元一愕,反身倒下。老道自己回廟中,叫師弟用干草綁一個草人,用朱筆寫了生辰八字,用七個新針,把草人之心針住。劉妙通是個忠厚之人,見他這樣行為,問他所害之人是誰。張妙興說:“你不要胡說,我這不叫害人,我要惡化梁員外。”從此每日往雲蘭鎮上走走。

  書中交代,那梁士元自老道走後,家人出來一看,公子爺倒在門外,立刻叫同事之人,把梁士元抬至內院上房。梁員外一聽,嚇的驚魂千里。自己六十多歲,就是這一個孩子,倘有不測,那還了得!連忙派人請高明先生來,就給兒子治病。把先生請來一看,都說:“是失去魂魄,吃藥不效。”急的老員外求神禱告上天,許了大願。一連兩天,並不見好。

  這天早晨,梁善人站在門首,看那討粥之人,來的不少。他自己本是煩悶,祇見從南來了一個婦人,頭裏跑著三個小子,都有十一二歲,後面跟著兩個小子,也有七八歲,背後扛著一個男孩,有三四歲,懷中抱定一子,也有一兩歲。梁員外一看,說:“哎呀,這個婦人把街坊孩兒全帶來了。來人,把那位娘子請過來。”家人過去說:“娘子,我家員外有請。”那個婦人過來,慢慢先把孩兒都放下,然後叩頭:“惟願員外三多九如,多福多壽多兒女,福壽綿長。”梁員外問﹔“這幾孩兒,都是你家的嗎?”那婦人說:“我姓趙,祇因丈夫在外貿易未歸,我這幾個孩兒幼小,人口甚重,又過這樣荒年,故此我來這裏討一分粥,我一家人也好活命。”梁員外吩咐家人:“取十吊錢賞給這幾個小孩兒。”那婦人叩頭謝了,拿錢去了。老員外自己一想,方纔那個婦人,雖然窮,現有七個孩兒,久後要是長大之時,倒是造化。我雖有百萬之富,這一個兒,如今病的這樣兒。我看人生世上,大概也是命中所定,該當無子,苦求神佛也是徒然。

  正是思前想後,祇見正西來了一個老道,穿青色褂,面如刃鐵一般,一部連鬢落腮鬍子,背後欹插寶劍,口中說:“無量佛,善哉!善哉!貧道閑遊三山,悶踏五岳,永未見過這樣房煞!這房犯五鬼飛廉煞,家中不利小口,主於有惡病纏身。”梁員外一聽,連忙過去說:“仙長請了,我家這房犯五鬼飛廉煞,求仙長給破破。”老道說:“員外須帶我到宅院之內,細細看個真實。”梁萬蒼帶著老道到了裏院,往各處一看,然後到了書房之內。老道說:“員外明日在大門內,高搭法臺三丈二尺,上面預備八仙桌一張,太師椅子一把,再預備長壽香一封,五供一堂,黃毛邊紙一張,硯臺一方,筆一枝,白芨一塊,朱砂一包,香菜根無根水一碗,五穀糧食一盤。法臺頭前預備五色綢子,青黃赤白黑五色,按金木水火土五行。預備五百兩銀子,我給你散散福,你這房子的劫煞就沒有了。先把這五鬼解了,然後我再給你兒治病。”員外一聽,心中甚為喜悅,趕緊吩咐家人倒過茶來,說:“未領教道爺貴上下?怎麼稱呼?在哪座名山洞府修煉?”老道說:“員外是貴人多忘事,我常到員外這裏來。我姓張名妙興,在這村北五里地,五仙山祥雲觀出家。”員外說:“原來是街坊,我實在失敬了。”趕緊吩咐擺齋伺候。老道連連擺手,說:“員外不必費心,容日再擾,我還得回廟預備應用的東西,明日好來除煞。”說罷,站起身來告辭。員外親身送到外面,拱手作別。

  老道去後,員外趕緊吩咐家人,在大門內高搭法臺一座,把應用的東西照樣預備。眾多家人直忙亂了半天,至日落之時,諸事俱已齊畢,大家安歇,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眾人起來,淨等候老道來。天有巳正,老道倒沒來,和尚來了。原來是濟全帶著高國泰、蘇祿、馮順從餘杭縣回京,由此經過。和尚睜眼一看,大門內有法臺。羅漢爺早已占算明白,心說:“好孽畜,竟敢在此放妖作怪!”吩咐高國泰、蘇祿、馮順三人在此等候。和尚邁步直奔大門,見門口站立幾個家人。和尚打一問訊說:“辛苦眾位,我和尚從此經過,由早晨尚未用飯,我要在尊處化一頓齋吃。”眾家人說:“和尚,你來的晚了,看我們大門上,這裏貼著:‘概不化緣。’原先我們員外本是善人,最喜齋僧布道,現在勿論是僧是道,我們員外一概不施捨。你要早來粥廠,可以討一分粥,你來遲了,明天再來罷。”和尚說:“我由早晨沒吃飯,你們眾位慈悲罷。”旁邊有一位老管家,最好行善,見和尚說的怪可憐的,他站起來說:“和尚,我由早起身體不爽,有一碗白米飯,連菜都一點沒吃,我拿來給你罷。”說罷進去,把飯端出來遞給和尚,和尚伸手一接,老管家一撒手,和尚往回也一拉手,“叭嚓”,連碗帶飯掉在地下。老管家說:“你這和尚,我好心好意給你端出飯來,你怎麼把碗碰了?”和尚哈哈一笑說:“你叫我和尚吃這個剩飯?”老管家說:“你不吃剩飯吃甚麼?”和尚說:“要吃乾鮮果子,冷葷熱炒,粉拌蜜餞,雞魚鴨肉整桌的。把我和尚請在上面獨坐,叫你們員外陪著我我纔吃呢。”家人一聽這話,氣往上撞說:“你這窮和尚滿嘴胡說,我們員外陪你吃飯?你這是說夢話呢。要叫我們員外陪你吃飯,你還得轉世投胎。”和尚說:“你說的話算不算?我和尚要化不出這樣齋來,我對不起你們。”說著話,和尚就嚷:“化緣來了!喂!”拿手往嘴上一抓,往大門裏一扔。眾家人掩口而笑。

  和尚連嚷了三聲,就聽裏面說道:“外面甚麼人喧嘩?”由裏面出來一位員外。和尚看這位員外身長八尺,頭戴雙葉逍遙員外巾,三藍繡花,身穿寶藍緞子逍遙員外氅,衣領緊繫,足下篆底首靴,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海下一部花白鬍鬚。從裏面出來,一見濟公,要請羅漢爺給兒治病。

  有分教,行善之人有善終,作惡之人天不容。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37:53

第三十三回     設陰謀惡化梁百萬 發慈悲戲耍張妙興

  話說濟公正自喊嚷化緣。見梁員外從內院出來,說:“甚麼人在我門首喧嘩?”和尚過去,先打一問訊,然後說:“員外要問,是我和尚,從此路過,久仰員外是個善人,我一看這所宅院,犯五鬼飛廉煞,家中定有病人,我要給淨宅除煞,退鬼治病。一到你這門首,這些家人先問我要門包。我說我又不是來求員外,哪裏有門包給你?因此爭吵起來。”梁員外一聽,說:“這些奴才!不知在門首做了多少弊端?”家人說:“員外不是,他來到這裏,先說化緣。”就把上項之事,也學說一回。員外也不理論,問:“和尚“寶剎在哪裏廣?”和尚說:“我在杭城西湖靈隱寺。我名道濟,訛言傳濟顛僧就是我。”梁員外看和尚那樣,半信半疑,說:“既是濟公慈悲,隨我來。”

  濟公跟著員外,一直來到裏面上房東裏間。濟公見炕上躺著公子梁士元,昏迷不醒,兩旁有許多婆子家人伺候。梁員外忙說道:“兒呀!梁士元醒來!”連叫數聲,見梁士元昏昏沉沉,人事不知,連頭也不抬。濟公說:“員外不便著急。我叫他說兩句話,吃點東西,少時立刻見效。”老員外甚喜,說:“既得如是,聖僧慈悲慈悲罷。”羅漢爺伸手把帽子摘下,叫人把梁士元扶起來,慢慢把帽子給他戴上,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見梁士元慢慢把眼睜開,嘆出一口氣來,說:來人,給我點水喝。”老員外一看,甚為喜悅,連連稱好。和尚說:“沖這一手,值你一頓飯不值?”梁員外說:“聖僧何出此言?慢說一頓飯,就是我常常供奉你老人家,也是應當的。”和尚說:“那倒不必。”員外說:“聖僧你要吃甚麼?叫他們預備。”和尚說:“你把你們管廚的叫來,我告訴他。”家人去把廚子叫來。和尚說:“你去預備糖拌蜜餞、乾鮮果品、冷葷熱炒,一桌上等高擺海味席,就在這外間屋中吃。”廚子答應。本是大富貴人家,一應的東西俱都現成,家人擺設桌凳,少時廚子菜已齊備。

  員外請和尚上座吃酒,老員外旁邊陪著開懷暢飲。老員外心說:“和尚這個帽子倒不錯,比甚麼靈丹妙藥都強。我問他要多少錢,把帽子留下,給我兒戴。”員外見梁士元在屋中也說出話來,要喝糖水,要吃東西,心中甚悅。員外說:“聖僧的妙法,果然是手到病除。”和尚說:“員外,你瞧我這帽子好不好?”員外說:“好。”和尚說:“好可是好,我打算找個主兒,把它賣了。”員外一聽,心中歡喜,說:“和尚,你要賣多少錢?我留下。”濟公說:“員外要留下好辦,把你這分家業買賣房產地業給我,我把帽子給你。”老員外一聽,連連搖頭說:“我買不起。”說著話,家人把菜上齊,員外陪著和尚喝酒。

  和尚說:“員外,你把你門上看門的那位管家叫來,我有話說。”員外當時吩咐家人叫去,少時來到裏面說:“員外叫我有何吩咐?”和尚說:“我方纔說要吃上等高擺海味席,乾鮮果品、冷葷熱炒、糖拌蜜餞,叫你們員外陪著我。你瞧我沒說錯罷?對得起你。”家人說:“是。”和尚說:“員外你還得慈悲,我還帶著三個跟班的在外頭等著,沒吃酒呢。”員外吩咐請進,預備酒席。家人心說:“他還有跟班的?連他都沒有整衣裳,他的跟班的必然更窮了。”想著,來到外面喊嚷:“哪個是跟窮和尚來的?”高國泰說:“是我。”家人一看,是一位儒流秀士打扮,俊品人物,一表非常,穿的甚是整齊。家人說:“還有二位在哪裏?”蘇祿、馮順二人過來說:“我們也是跟和尚的。”梁福一看,這二人更闊了。本來蘇祿是蘇北山的家人,穿的更齊整。梁福心裏說:“和尚有錢,全打扮了跟班的。”趕緊把三位讓到門房,擺上酒席,讓三個人吃飯。裏面老員外陪著和尚喝酒,說閑話。

  正在高談闊論之際,外面進來一個家人,走在員外耳邊,說話不敢叫和尚聽見:“回稟員外,道爺來了。”這一句話不打緊,梁員外為了難。有心陪著和尚說話,又怕老道挑了眼走了﹔有心走出迎接老道,應酬老道,又怕和尚挑了眼。老員外的心思,誰也不肯得罪,不拘和尚老道,誰把他兒病給治好了,老員外都要謝的。自己正在心中為難。和尚說:“員外,你必是來了親戚,你倒不必拘束。”這一句話,把老員外提醒。員外說:“是。”和尚說:“你去應酬親戚要緊,多一半還不是外人,許是你小姨子來了。”老員外一笑站起,吩咐家人給聖僧斟酒,“我去看看,少時我就來陪聖僧喝酒。”說罷站起奔外書房來。

  這院中是小四合房三間,西配房作外書房。老員外進到書房一看,見老道早已進來坐定,有家人在一旁獻茶。梁員外趕緊行禮說:“仙長駕到,未曾遠迎,面前恕罪。”老道說:“員外說哪裏話來,知己勿敘套言。”梁員外趕緊吩咐擺酒,問:“老道用葷用素?”張妙興說:“葷素皆可。”家人擦抹桌案,盃盤連落,擺上一桌酒菜。老員外親自給老道斟酒,一旁相陪,閑談敘話。梁員外說:“仙長,我跟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老道說:“哪個有名便知,無名不曉。”梁員外說:“西湖靈隱寺有一位濟公,你可知道?”老道心中一動:“我要說濟公有能為,就顯不出我來。”想罷,老道說:“員外你提的就是那西湖靈隱寺的酒醉瘋顛的濟顛僧?乃無知之輩,不足掛齒。”這句話尚未說完,就聽院中有人答話:“好雜毛老道!背地裏說人。”祇見簾攏一起,由外面來者正是濟公。老員外一見,心裏說:“這些家人們實在可恨,我叫你們陪著和尚吃酒,你們為何放他出來?這老道一見面,倘若辯起嘴來,多有不便。”

  書中交代,和尚在裏面喝著酒,家人在旁邊伺候,無故的和尚站起,來到裏間屋中,把梁士元頭上的僧帽摘下來。梁士元正然坐著,又說又笑,和尚把帽子一摘下來,梁士元翻身躺下,人事不知,仍然昏迷不醒。家人說:“和尚,你為甚麼把帽子給摘下來?”和尚說:“一桌酒要或多大工夫?”家人說:“好,你拿帽子換酒喝了,也不用我們員外吩咐,再給你擺一桌,你還把帽子給我們公子戴上。”和尚說:“我不餓了,等我餓了再吃罷。”說著話,和尚往外就走。家人說:“和尚上哪去?”和尚說:“我上毛坑。”家人說:“我們帶你去。”和尚說:“不用,要有一人跟著我,我就不能出恭。”家人也不敢跟了。

  和尚出來,就奔西跨院,剛到這院中,正趕上老道跟員外說酒醉瘋癲的濟顛乃無知之輩,何足掛齒,被和尚聽見。和尚這纔說:“好雜毛老道膽大!背地罵人。”一掀簾子,口中說:“好雜毛老道!”張妙興剛要答言,濟公一抬頭說:“呦,這屋裏有個老道,你可別挑眼,我沒罵你,我罵那個老道呢。”梁員外趕緊站起來說:“聖僧請坐,仙長請坐,我給你們二位引見引見。”濟公說:“員外不用給我們認識。”說著話和尚坐下了。家人給添了一份盃筷,和尚斟酒就喝,老道見和尚襤樓不堪,坐下就吃,這纔問道:“和尚,你是哪廟裏的?”濟公喝了一盃酒,把眼睛一翻說:“你要問我,就是那西湖靈隱寺酒醉瘋癲無知之輩,不足掛齒的濟顛。”老道一聽,有些個心中不悅。和尚說,“張道爺貴姓呢?”老道說:“和尚你這是成心,你知道我姓張,你又問我貴姓。”和尚說:“我跟你打聽一個人,你可認得?”老道說:“哪個?”和尚說:“我有個徒孫叫華清風你可認識?”老道一聽,氣往上撞:“他說我師父是他徒孫,待我結果他的性命。”想罷說:“和尚,你滿嘴胡說,待我山人結果於你!”老道當時手中格決,口內唸咒,要跟濟公鬥法。

  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

  不知僧道二人鬥法,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40:14

第三十四回     施妖法惡道害人 顯神通濟公鬥法

  話說濟公同妖道二人正自口角相爭,老道說:“和尚,我叫你三聲,你敢答應我三聲?”濟公說:“慢說三聲,六聲我都敢答應你。你叫罷!”老道一連叫了三聲,那老道中口唸唸有詞,把酒盃往桌上一拍,說聲:“敕令。”祇見和尚正自吃著酒,忽然間翻身躺地下。梁員外一見吃驚,連說:“老法師,這是怎麼了?”老道說:“你要問哪,我略施小術,就把他給治倒。我這酒盃在這扣一天,和尚躺一天﹔我把這酒盃拿起來,或給他吃藥了,他纔能活哪!”這話方說完,祇見和尚站起來了。老道說:“我這酒盃並未拿起來,你就活了。”和尚說:“來,你還沒給我藥吃,我再躺下就完了。”老道說:“和尚你敢把生辰八字告訴我嗎?”和尚說:“那也無妨,我就告訴你,我是某年某月某日生人,都告訴了你,你怎麼樣罷?”老道立刻口中唸唸有詞,說聲:“敕令。”照定和尚頭頂之上擊了一掌,說聲:“急!”站起身來,說:“員外,我走之後,你急速把和尚放走,要不然雞一鳴他准死,你可要打人命官司。”梁員一看那濟公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老道往外就走,員外在後面緊緊跟隨,說:“仙長爺慢走,我來替和尚賠罪。”

  老道並不答言,一直到五仙山祥雲觀之內,叫師弟劉妙通:“快給綁個草人來!”劉妙通問:“你又害誰呀?”張妙興說:“我這不是無故害人,祇因我化梁員外,這和尚濟顛僧,他膽敢戲耍於我,我是要暗害濟公,報仇雪恨,方出我胸中之氣。”劉妙通也不敢違背他,立刻用乾草綁個草人來,放在那裏。惡道又派劉妙通制辦物件,吃完晚飯,自己先把八仙桌兒放在那大殿之前,然後把香爐、蠟扦五供,應用東西物件全都排好,把兩個草人按放在兩旁。

  惡道候至星斗出全,他到外面先把道冠摘下來,把扎頭繩一去,包頭條一解,把頭髮散開,把寶劍拉出來,立刻點上香,口中禱告說:“過往神靈,三清教主,保佑弟子,我要把濟顛害了!我化了梁員外銀兩,我給燒香上供,掛袍還願。”說完,把劍用無根水撣了,拿五穀糧食一撒,研了朱砂,撕了黃毛邊紙條,畫了靈符三道,把劍放好,粘上符咒,口中急說道:“快。”把寶劍一掄,那道符的火光,越掄越大,口中說:“頭道靈符,叫他狂風大作!二道靈符,把濟公魂魄拘來!三道靈符,我叫他人死為鬼,鬼死為灰!”正自揚揚得意,祇覺背後一股冷風,搶刀剁來。老道往旁一閃身,抬頭一看,來了一位綠林英雄,借燈光細看,頭戴透風馬尾巾,鬢邊斜插一枝守正戎淫花,身穿皂緞軟褂,靠周身密排寸扣,緞皂褲,花裹腿,藍緞襪,倒納千層底趿鞋。面如白玉,目如明星,眉似漆刷,鼻梁高聳,脣若丹霞,五官俊美,手執利刃,照定老道剁來。張妙興往旁邊一閃,用手一指點,口中唸唸有詞。說聲:“敕令。”那人翻身栽倒。老道要過來搶劍剁,祇聽屋中說:“師兄,你千萬別殺,那是我小弟的朋友。”過去先把那人扶起。

  書中交代,來者乃是鎮江府丹陽縣人,姓陳名亮,家住陳家堡,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叔父、嬸母長大成人。他還有一個胞妹玉梅,他叔父陳廣泰,開白布店生理。陳亮自幼愛練拳腳棍棒,他和保鏢之人,學了一趟進步連環腿的工夫,後來結交本地有一人,名叫雷鳴,綽號人稱風裏雲煙。二人情如骨肉,把陳亮引入綠林之內。在江西玉山縣,有保鏢頭姓楊名明,綽號人稱威鎮八方夜遊神,乃是行俠仗義之人,專愛管一個路見不平之事,殺貪官,斬惡霸,平生好交結天下英雄。陳亮自入綠林之後,也就跟這些俠義在一處,人稱玉山縣三十六俠,內中何等人物都有。祇因這日是楊明之母壽誕之辰,眾人都來祝壽,俱有壽禮。陳亮來了,並未帶來一物。雷鳴就說:“賢弟,你今理應制辦些禮物來,以表你孝敬之心。老伯母生辰,叫別位觀之也好看。”陳亮說:“我有禮物,少時取來,與眾不同些。”此時正值四月初旬,夜內三更之後,他偷來一盤北鮮十個大桃,眾人一看個個稱奇。此時新桃未熟,陳桃已完,他會找來十個大桃,真不容易。眾人給賀了一個號,人稱聖手白猿,從此人都以此號呼之。

  陳亮這一年回家探望叔父,到家,他妹子陳玉梅和他叔父可就說:“陳亮不該身入綠林。咱們陳氏門中,世代雖說沒有做官的,也都是詩禮人家。你這一入江湖,綠林為賊,一則上對不起祖先,下也對不過這裏街鄰。一日為賊終身寇,事犯當官,難免雲陽市口,身受國法。上為賊父賊母,下為賊子賊孫。依我等相勸,你早早回頭,急速改過自新,家中買賣也無人照應。”陳亮一聽這些話,一語未發。這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次日也未告辭,他自己離家,卻另有一個主意。他想:“我這一走,到京師求訪高僧高道,自己一出家,了一身之孽冤,上無父母牽纏,下無妻子掛礙。”

  這日到了雲蘭鎮,想要找點銀錢作路費使用,夜間換上夜行衣,到了大戶人家,盜了幾十兩銀子,因天晚想要到祥雲觀看看劉妙通兄長,來至廟前,也沒扣門,由東邊理房進來。一看,那大殿頭前,有一張桌子,後面站定老道,髮髻散亂,黑臉帶煞,手執寶劍,正自作法。陳亮並未認識,自己一想:“這廝定是把劉妙通兄給害了!他在此興妖作怪,真乃可惱,不免我殺了他,一出我心中之氣。”想罷,跳下來一刀,未砍著老道。老道一抖袍袖,把陳亮治倒在地。那陳亮閉目等死。祇見劉妙通跳出來說:“師兄這是我的朋友,看我份上別殺他。”張道說:“好,原來你勾串外人要害我,你好獨占這座廟。”陳亮說:“不是,我是一時粗率,祇當是你把劉妙通害了,你自己占這廟,我不知你們是師兄弟。”劉妙通給他二人見了,陳亮認了自己之錯,然後到屋內問:“張道爺在那裏作何法術?”劉妙通說:“賢弟,你早不來晚不來,單候至今日來,他這是要害那靈隱寺的濟公長老,拘人家三魂七魄。我也聽人說過,那濟公是一位得道之人,恐其未必能把人家魂給拘來。”陳亮一聽,心中說:“我正要訪高僧高道,想要出家,不想今日在此相遇。我今看他二人誰的能為好?”正在思想,祇聽外邊老道又做起法來,口中說:“濟顛魂魄不來,等待何時?”又把那二道符掄起來,火光大作,方往外一甩,祇見由西北起了一陣狂風,怎見得?有贊為證:
  
  揚罷狂風,倒樹絕林,
  江聲昏慘慘,枯樹暗沉沉,
  海浪如山縱,渾波萬疊侵,
  萬鬼怒嚎天煙氣,走石飛沙亂傷人。

  這陣風過去,祇聽有草鞋之聲,隨風彳躅彳躅。響不多時,祇見桌案以前,站定一個窮顛和尚。張妙興說:“好膽大妖僧!我拘你魂來,你怎麼人來見我?”濟公哈哈大笑說:“孽障,你好膽大!你不知善惡到頭終有報,祇爭來早與來遲。”

  要知僧道鬥法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42:19

第三十五回     燒妖道義收陳亮 訪濟公路見不平

  話說張妙興正在大殿作法,想要拘濟公魂魄,焉想到濟公親身前來。老道一見,勃然大怒說:“好顛僧,我拘你魂魄,你怎麼人來了?”

  書中交代,老道自從雲蘭鎮梁家出來,梁員外沒追上老道,梁員外祇當是濟公死了。及至回到書房,見濟公在那房裏坐著喝酒。梁員外心中甚為喜悅,說:“聖僧,你老人家沒死呀?老道說把聖僧魂魄拘了去。”濟公說:“他把我的魂魄,你兒子的魂魄,一定是拘了去。我今天晚上去找他!”老員外說:“不必,他一個出家人,這等作惡,早晚必遭天報,聖僧不必跟他一般見識。依我之見,由他去罷。”濟公也不還言,在這裏喝酒,直到天晚。濟公說:“我到外面方便方便,少時就來。”老員外信以為真。

  和尚出離了梁宅,一直正奔五仙山來,到了祥雲觀,見老道正在作法。陳亮來,濟公也看的真真切切,見老道第二次書符唸咒,濟公這纔隨著風來到桌案以前。按說老道自己就應當醒悟:拘魂把人拘來,濟公這點道德就不小。可是老道倒沖沖大怒,用寶劍一指,說:“顛僧,我化梁萬蒼,與你何幹?你無故壞我的大事,你好大膽量!你今天要知時達物,跪到我法臺以前,磕頭,叫我三聲祖師爺,山人有一分好生之德,饒爾不死。如要不然,當時我用寶劍結果你的性命!”濟公說:“好妖道,你在這裏興妖作怪,無故惡化梁萬蒼,你還敢見了我這樣無禮,我和尚越說越有氣。”冷不防濟公打了老道一個嘴巴。打的老道臉上冒火,氣往上撞,掄劍照定濟公摟頭就剁。

  二人就在大殿以前,各施所能。老道恨不能一劍把和尚殺了,和尚跟他來回亂繞,格一把,擰一把,氣得老道哇呀呀直嚷。老道身子往旁處一閃,由兜囊掏出一宗法寶,口中唸唸有詞,就聲:“敕令。”白亮亮一宗物件,撲奔濟公打去。羅漢爺睜眼一看,見半懸空刷啦啦一響,白茫茫一宗物件,撲奔頂門而來。濟公一看,認識這宗法寶,名叫混元如意石。這石頭能大能小,要大真能有數丈大,要小如雞子一般,可以帶在兜囊。這石頭要打人,准打個頭碎血出。濟公禪師用手一指,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這石頭滴溜溜一轉,現了原形,落在濟公袖口之內。老道見濟公把他的法術破了,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伸手又掏出一宗物件。老道站在正北,用寶劍一晃,口中唸咒,手內掐決,由就地起了一陣怪風,刮的毛骨竦然。濟公再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隻斑斕猛虎,搖頭擺尾,撲奔濟公而來。羅漢一看,好生厲害,真是:
  
  頭大耳圓尾小,渾身錦繡難描。
  牧童一見膽落,樵夫聞聲魂消。
  常在深山抖雄彪,萬獸叢中招討。

  濟公一見,哈哈大笑說:“好孽障,你用這等法術,也要在我跟前賣弄,真乃是江邊賣水。”說著話,用手一指,那老虎變作一個紙老虎,現了原形。老道見連破了兩宗法寶,不由氣往上撞,說:“好,和尚真乃大膽!叫你知道我山人的厲害。”伸手由兜囊掏出一根捆仙繩,在手中一托。老道說:“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我本不打算害你,這是你自找,屢次討死,休怨山人。我今天要開開殺戒!”他這根捆仙繩,最厲害無比,勿論甚麼妖精,捆上就得現原形。和尚一看,連說不好!老道口中唸咒,把繩扔起來,祇見金光繚繞,撲奔濟公。

  濟公連聲喊嚷:“救人哪!可了不得了!要捆和尚!”轉眼就見這根繩把和尚捆了三道,和尚翻身栽倒。張妙興哈哈大笑說:“顛僧,我祇當你有多大神通。敢情原來你就是這樣無知之輩,待我結果你的性命。”老道說這話,舉劍照定和尚脖頸就剁。寶劍砍上一道白印,見和尚睜著眼瞧看老道,也不言語,並沒砍動。老道想:“怪呀!我這寶劍怎麼會砍不動和尚?”老道一連又是數劍,仍未砍動。老道豁然醒悟,心中一動:“莫非這是假的?”想到這裏,再一瞧,捆仙繩捆的是一個石香爐。再找和尚,蹤跡不見。老道正在各處尋找,和尚由後面招了老道一把。老道一回頭,氣得直嚷,說:“好顛僧,氣死我也,我今天與你誓不兩立。”伸手由香爐內把那點著的一柱香,拿起來,大殿旁邊堆著一堆柴草,口中唸句火咒,把柴草引著,一團火撲奔濟公而來。老道今天下毒手,要用真火把和尚燒死。老道用咒語一催,這團火撲向濟公。濟公用手一指,口唸:“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這團火卷回去撲奔老道,老道鬍子也燒了,頭髮也燒了,衣裳也著了,往大殿裏就跑。活該應當老道遭報,這火把大殿勾連上,少時凡火勾天火,烈焰騰空,火鴿子火蛇亂竄,就把老道燒在裏面,屍骨化灰,連東西配殿火也連上。和尚也不管他,先過去把老道害梁士元做的草人拿起,把七個針拔出來,將梁土元的魂魄收在袖口裏,也不管劉妙通死活,和尚往外就走。

  陳亮此時在東配房裏,全都看的真切,見火連配房要連上,陳亮一腳把窗戶踹了,跑出來就追。濟公和尚緊走,陳亮緊追。和尚慢走,陳亮慢追,跟著和尚來到雲蘭鎮,見濟公奔到梁員外的門首。門口有家人,一見和尚回來,家人說:“聖僧,你上哪裏去?我家員外都等急了。”和尚說:“好。”邁步奔向裏面,來到書房。梁員外一見說:“聖僧,你老人去哪裏去了?”和尚說:“我給你兒找魂魄去了,現在已經把你兒的魂魄找回來。”說著話,濟公來到梁士元的屋中,祇見梁士元昏迷不醒。濟公立刻先把他魂魄給入了殼,少待片刻,梁士元能活動了。老負外在外間擺上酒席,款待濟公。二人落座,吃了有三四盃酒。濟公問:“員外,你這裏鬧賊不鬧?”梁員外說:“我這裏不鬧賊。好賊知道我是一個良善之家,也不肯偷我。那下流賊他也進不了我這宅院。”濟公說:“好,我提幾個好賊,你可認的?”梁員外說:“我不認識是誰。”暗中,陳亮正在房上偷聽多時,聽見要提說幾個賊,自己心中一動,不知濟公說是哪路的英雄。就聽和尚說:“那有一個踏雪無痕柳瑞,你可知道?”梁員外說:“不知。”濟公說:“這個人外號人稱踏雪無痕,是從雪地上走,全無腳印的,多輕妙。”梁員外說:“好輕妙,人從雪上走都無腳印。”濟公說:“他走雪地無腳印,可是拿著掃帚掃著走。”梁員外一聽,也就樂了。和尚又說:“有一個登萍渡水陶芳,這個人能從水面上走,落不下去。”梁員外說:“世界上盡有這些能人,可真少,我實未見過。”濟公說:“那不算出奇,可是冬天凍冰之時。”員外說:“冬天我也行了。”和尚說:“梁士元已然好了,我明日急速回臨安。”梁員外說:“聖僧何必忙,我還要留師父多住幾日,報答你老人家救命之思。”濟公說:“叫一個家人來。”梁福過來,和尚附耳如此如此,梁福出去。陳亮在房上暗中觀看,聽濟公說那些笑話,所說這二人,都是陳亮的朋友,心中說:“他一個出家人,為何也知道我們綠林中之事?”正自思想,祇見四方人都圍滿。梁福帶著看家、護院、更夫、壯丁三四十名,各執刀槍器械,口口聲聲,叫捉拿房上之人!把陳亮嚇了一跳。原來是濟公吩咐梁福如此如此,就是派他叫人暗中捉人。陳亮站在房上,把手中刀一擎說:“呔!你等閃開,我也不是偷盜,無非借路行走,如擋我者死,躲我者生。”翻身跳下房來,濟公從屋中出來。有分教:“英雄得登三寶地,羅漢廣開大乘門。”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43:56

第三十六回     逛西湖酒樓聽閑話 氣不平夤夜入蘇宅

  話說濟公出來,見陳亮早已躥至外面,和尚隨後追至村外,祇見陳亮跑的甚快,圍著村莊祇繞,至天明之際,濟公見祥雲觀已然燒了一個冰消瓦解,一概皆無,尺木未剩,片瓦不存。外邊有無數人救火,西邊圍著有十數人。濟公臨近一看,祇見劉妙通在那裏燒的渾身是泡,並無一處無傷,堪堪要死。濟公動了惻隱之心,過來說:“道爺,你這是怎麼了?”劉妙通一看是濟公,說:“聖僧,我沒得罪你老人家,我師兄他行為不端,已然遭報。求師父慈悲,救救我罷!”和尚哈哈大笑,說道:“你既知循環報應,你可知道他自作孽不可活?來罷,我給你一粒藥吃。”那邊地方官人說:“不行,和尚你別惹事,你給他藥吃,倘有錯誤,那還了得。”劉妙通說:“無妨,我吃死與和尚無干,是我命該如此。”旁邊眾人說:“他既是願意吃,何必攔他呢?”濟公叫人給他找了一碗熱水來,把藥化開,給劉妙通端過去。劉妙通喝下去,工夫不大,覺著肚腹咕咯咯一響,渾身燒的泡立刻全化開,流出毒水,也不疼了。旁邊眾人齊說:“好藥!”在濟公身背後站立一人,說:“罷了,真乃神也仙也!靈丹妙藥。”濟公回頭一看,見那人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上戴寶藍緞六瓣壯士帽,上按六顆明珠,身穿一件月白綢箭袖袍,鵝黃絲駕帶,足上薄底靴子,閃披寶藍色緞英雄大氅。面如白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五官清秀。濟公回頭一看,照這人臉上“呸!”啐了一口,這人撥頭就跑,和尚就追。頭前跑的這人,非是別人,正是聖手白猿陳亮。祇因他被和尚追了半夜,好容易聽不見草鞋響了,自己止住腳步,把白晝衣服換上,打算瞧瞧劉妙通是生死存亡。剛到這裏來,見和尚給劉妙通藥吃。陳亮一說“好藥”,和尚回頭一啐,陳亮撥頭就跑,和尚隨後就追。陳亮跑著,自己一想:“我可就是個賊,他也沒拿住我,我何必跑?我問問和尚為甚麼追我?”想罷,止住腳步,見和尚也趕到了,陳亮說:“和尚,你為甚追我?”和尚說:“你為甚麼跑呀?”陳亮一聽也樂了說:“和尚,我知道你老人家是一位高僧,你老人家收我做徒弟,我跟你出家罷!”濟公連連搖頭說:“你是個賊,焉能跟我出家?我們出家人,講究三規五戒,三規是規佛、規法、規僧,五戒是戒殺、盜、淫、妄、酒。你要出家,你如何能改得了這幾樣?”陳亮說:“我上無父母牽纏,下無妻子掛礙,了一身之孽冤。師父所說的話,我都能行得了。”濟公說:“你既是行得了,你到臨安城去等我。我把這裏事情辦完,咱們在臨安再見。”陳亮一聽,說:“師父,你叫我臨安等你。臨安城的地方大,叫我在甚麼地方等你老人家?”濟公想了半天說。“咱們在臨安城床底下見罷。”陳亮一想:“必是臨安城有這個地名。”這纔給濟公行完禮,說:“師父我這就起身,直奔臨安去等你去。”濟公說:“你頭裏走罷。”

  陳亮告辭,也不到祥雲觀瞧劉妙通,自己順大路直奔臨安。在道路之上,飢餐渴飲,曉行夜宿,這天來到臨安。陳亮本是初次到京,見人煙稠密,甚是熱鬧,就在錢塘門外天竺街,找了店住下。次日由店中出來,打算要逛西湖,散步而行,見西湖上有冷泉亭。站在蘇堤上,四下觀看。一眼望不到邊。信步來到靈隱寺門首,見有兩個門頭僧在那裏坐定。陳亮過去說:“二位師父,這廟裏的濟公長老,可曾回來?”門頭僧說:“他沒在廟裏。時常不在廟的時候多,也許十天八日不回來,也許三五個月不回來,沒有准。”陳亮聽罷,轉身回來,見人就打聽,逢人便問:“借問床底下在哪處?”一逢人問這個地方,問了好幾位人,俱皆不知。自己無法,心中一煩,打算找座酒樓喝點酒,回頭問問跑堂的。

  想罷,轉身往回走,來到上天竺街,見路北有一座酒樓,字號是天和,掛著酒幌子,裏面刀勺亂響,過賣傳菜。陳亮進了酒樓,登樓梯上去,靠樓窗臨街有一張空桌。陳亮坐下,夥計趕緊過來擦抹桌案。陳亮要了幾樣菜,兩壺酒,自己自斟自飲喝著酒。陳亮把夥計叫過來。夥計說:“大爺還添甚麼菜?”陳亮說:“不是添菜,我跟你打聽一個地名,你可知道?”夥計說:“你說罷,大小地名,我都知道。”陳亮說:“這臨安城有個床底下,你可知道?”夥計連連搖頭說:“沒有這個地名。”陳亮也不往下再問,心中暗想道:“濟公老人家不能跟我撒謊,沒有這個地名,我哪裏問去?”

  正在心中發悶,祇聽下街上一陣大亂。陳亮往下一看,見有一乘小轎,跟著有許多人,各拿刀槍棍棒。聽轎子內有人哭。彷彿這個樣子,大概是搶人,由西來往東去。陳亮站起來,瞧夠多時,又見由西來了一人,渾身的血跡,跟著許多看熱鬧的,奔到這酒館,在這樓下爭爭吵吵亂嚷。陳亮也聽不明白,把夥計叫過來說:“夥計,這樓下方纔進來那受傷的人,是被何人打的?因為甚麼事?”堂官說:“老爺,你老人家不是我們這本地人,要問這件事,實實可惱,令人可恨。你可見那位受傷的人,他姓王,跟我們掌櫃的是磕頭的弟兄,因為管閑事,路見不平,被人家打了。他們門外有一家鄰居,姓韓名文成,開錢舖生理,祇因把舖子荒閉了,欠下蘇北山員外二百兩銀。今日蘇宅管家,去要銀子去。韓文成說,等賣了房再還。蘇管家不依,帶著人把韓文成的妹子金娘搶去作押,把韓文成也打了。那位王三爺多管閑事,要和人打架,被人家打了,來找我們掌櫃的給他出氣。這位蘇北山,是我們臨安城內紳士,又是頭等財主,結交官長,誰惹的了?”陳亮一聽,說:“這天子腳下,要是這樣沒王法,要到了外省,應該如何呢?這是惡棍,他在哪裏住家?”跑堂的說:“在城內青竹巷四條胡同路北頭一大房,門也高大,門外有四棵龍爪槐樹。”

  陳亮聽了,吃完了酒,會錢下樓,進城在青竹巷左右,探了道路。各處一看,自己找了一座茶社吃茶,心中說:“帝都之所,有這樣惡棍,我今既見,就要多管閑事,今夜晚我到他家,把他一家人全皆殺死,也叫他知道天網恢恢,自有報應。”

  想罷候至天晚,吃了晚飯,找到無人之處,換好了夜行衣,把白天所穿衣服包好,斜插式繫在腰間,躥房越脊,走了有幾所院落。到了蘇宅,往各處探聽。到內宅,見是四合瓦房,前出廊後出廈的上房,西裏間屋中燈影搖搖,聽有人說話。就聽見說:“秋香,把茶給我斟上。”陳亮到窗外一看,見那邊有個小小窟窿,眇一目往裏看,祇見靠北牆是花梨俏頭案上,擺上好古玩,順前檐是一張大床,上放著小几。桌西邊坐著一個半老婦人,年約四旬以外,五官清秀,有兩名丫鬟,兩個僕婦,正伺候吃茶。聽那個婦人說:“員外這時候也不回來,是往哪裏去了?內宅又無男子,好叫我不放心。”那使女說:“太太,咱們員外不回來,也應該給送個信來。這內宅男子非呼喚是不能來的,太太你老人家破個悶兒,我們猜猜謎。”太太說:“我說一個,你們猜去:花姐最賤是油頭,送舊迎新一夜床,來往客傳情不盡,誰將玉體肯輕揉。”兩個老媽猜了半天,也沒猜著。使女秋香、秋桂叫:“太太說了罷,別悶人了。”那太太說:“是芝麻楷。”秋香等全笑了,又說:“你老人家說個淺近的,我們猜猜。”那太太說:“喲,我可不說了,說了你們猜不著,又來攪我。”秋香說:“這回我們不問了,太太說罷。”那婦人說:“一條白蛇烏在江,烏江岸上起紅光,白蛇吸盡烏江水,烏江水盡白蛇亡。說完了,你們猜罷。”使女正是思想要猜,忽聽那外邊叭嚓一聲響亮。眾婦人往外一看,一片紅光,祇沖鬥牛之間。有一宗岔事驚人!

  正見:眼見之事由然假,耳聽之言未必真。

  不知陳亮在蘇宅做出何等事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47:40

第三十七回     聽好言蘇福生禍心 見濟公皂白得分明

  話說蘇北山之妻趙氏夫人,正同使女僕婦屋中閑談,祇聽外面一聲響。大家回頭一看,外面火光沖天,見院中那些花盆架和桃柘槐樹上俱有火光。僕婦丫鬟過去一看是火,用手一掐就滅。

  書中交代,原來是聖手白猿陳亮使的調虎離山計。陳亮見眾人出來,自己由房上下來,滴溜一轉身,進到房中一看,見屋中極其幽雅,牆上名人字畫,挑山對聯,山水人物,工筆寫意,花卉翎毛,順前檐一張湘妃竹的床,掛著床幃幔帳。地下桌椅條凳,擺著古玩應用物件。

  陳亮正在屋中觀看,聽外面婆子丫鬟說:“這必是福兒、祿兒兩個孩兒淘氣,弄的這火。”說罷,眾人往屋中直奔。陳亮正在屋中觀看,聽眾人要進來,自己一想,叫人躲到屋中,可不像話。急中生巧,一撩床幃,鑽在床底下隱藏。眾人進來,也不知屋中藏著人。方纔落座,祇所外面有腳步聲音。秋香趕緊問:“甚麼人?”外面有人答話,原來是家人得福。秋香說:“甚麼事?”得福說:“員外爺回來了,同著和尚。這位和尚,也不在書房坐著,也不在客廳坐,要到太太屋裏來坐著。員外說,趕緊叫太太躲避躲避。”太太一聽,趕緊叫丫鬟把屋中收拾收拾,心想:“員外太不對,外頭有客廳,又有書房,為甚麼臥室裏讓和尚進來?”正在思想,外面得祿又進來說:“太太快走,員外已然同和尚進來。”太太趕緊躲出去,丫鬟尚未收拾停妥,祇聽外面員外說話:“師父請你老人家來到我家,就如同你老人家自己俗家一樣,不可拘束,願意哪屋裏坐都可以。”陳亮在屋中床底下藏著,心中暗想:“惡霸他往家裏讓和尚,也沒好和尚,必是花和尚。”外面濟公哈哈大笑說:“沒有好和尚?我怕你等急了,早來約會了。”蘇北山一聽:“好呀,和尚跑到我媳婦屋裏,拿約會來了。”說:“師父,你老人家醉了。”和尚說:“沒醉。”說著就往裏走。陳亮一聽,大吃一驚,來者非別,正是西湖靈隱寺濟公長老。心想:“濟公怎麼會來到這裏?”

  書中交代,濟公自從打發陳亮走後,回到雲蘭鎮梁員外家中。梁員外說:“聖僧來了,我這裏甚不放心,自從夜內追賊出去,不見回來。我派家人各處尋你,你老人家上哪去了?”濟公說:“我到五仙山祥雲觀瞧了瞧,那座廟燒了個冰消瓦解,片瓦無存,尺木未剩。”梁員外吩囑擺酒。把酒擺上,梁員外陪著喝著酒說:“師父你從哪來?外面帶著都是甚麼人?”濟公就把被城隍山老尼姑清貞所請,到餘杭縣尋找高國泰,帶著蘇祿、馮順找著高國泰,要回臨安。從頭至尾,已往從前的事,細說一番。梁員外說:“原來聖僧去找高國泰,是通家之好。他父在日,和我是金蘭之好。不想他家中一窮如洗。”叫家人把高國泰請進來。不多時,高國泰進到裏面。梁員外讓高國泰落座。梁員外說:“高國泰,你家中從前的事情,你可知道?”高國泰說:“我略知一二。”梁員外說:“你父親名叫高文華,乃是餘杭縣的孝廉,我等乃是金蘭之好,那時你尚年幼,提起這話,有十數年的光景。後來你父親去世,你也年幼,也沒給我送信,因此就斷絕往來。不想這幾年不見你,落的一窮如洗。方纔我聽聖僧提起你的名字,我纔知道是你。”高國泰一聽,曾記得當初母親也提過,趕緊纔站起來行禮,說:“原來是老伯父,小侄男有禮。當年我聽我娘親提過你老人家,祇因家道寒難,不能應酬親友,未能常常給伯父請安。”梁員外說:“現在你兄弟梁士元,正在用功讀書,也少個人指教他。你也不必到餘杭縣去,我把你家眷們接來,你同你兄弟讀書,一同用功。等大比之年,你二人一同下場。”高國泰點頭答應。濟公說:“梁員外,我和尚要化你的緣。”梁員外說:“聖僧有甚麼話,祇管吩咐。”濟公說:“你花幾百兩銀,把祥雲觀燒的地基買回來,把劉妙通叫來,給他五百兩銀,叫他回古天山。你把祥雲觀仍然修蓋起來,改為祥雲庵,把城隍山老尼姑清貞連高國泰的家眷接來,叫他們住,這段事算我和尚化你的緣。要不然,老道張妙興也得訛你幾千銀子。”梁員外說:“是了,謹遵師父之命,趕緊派家人去找劉妙通。”此時劉妙通燒的傷痕已好了,來到梁員外家中,梁員外給了他五百兩銀,劉妙通知恩感德,拿銀兩告辭,自己回古天山凌霄觀去了。

  梁員外把高國泰留在這裏,把馮順也留下,派妥當家人直奔城隍山迎接老尼姑清貞等,並高國泰的家眷一同接來。把諸事辦妥,濟公禪師這纔告辭。梁員外給拿出數百兩銀,叫濟公換衣裳做盤費,和尚哈哈大笑說:“員外不必費心,我和尚常說:‘一不積錢,二不積怨,睡也安然,走也方便。’我不要錢。”濟公帶領蘇祿,告辭出了雲蘭鎮,順大路直奔臨安。一路之上,見天氣晴和,和尚信口歌曰:

  參透炎涼,看破世態。散淡遊靈徑,逍遙無掛礙。了然無拘束,定性能展才。
  撒手辭凡世,信步登臨界。拋開生死路,瀟灑無境界。初一不燒香,十五不禮拜。
  前殿由他倒,後牆任他壞。客來無茶吃,賓朋無款待。謗的由他謗,怪的由他怪。
  是非臨到耳,丟在清山外。也不逞剛強,不把雄心賽。學一無用漢,虧我有何害?

  濟公帶著蘇祿往前走,順道路飢餐渴飲,曉行夜宿。這日到了臨安,見眼前坐西朝東一座酒館,和尚說:“蘇祿咱們這裏吃盃酒再走。”蘇祿點頭答應,剛一進酒店,祇見蘇北山帶著蘇升,正在這裏吃酒。一見濟公進來,蘇員外趕緊站起來說:“師父,你老人家回來了,一路之上多有辛苦!可曾將高國泰找來?馮順哪裏去了?”濟公就把找高國泰的事,已往從前之事,述說一遍。蘇北山說:“原來如此,師父多受苦了,請坐一同吃酒罷!”濟公同蘇員外剛纔坐下,忽然從外面進來一位老者,蒼頭皓首,須發皆白,手執拐杖,慌慌張張進來,舉拐杖照定蘇員外摟頭就打。蘇員外趕緊往旁邊一閃,嚇得驚慌失色,說:“韓老丈,你我素有相識,再者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見我用杖摟頭就打,所因何故?”老丈說:“蘇北山,我今天給你一死相拼,我這條老命不要了。我兒已然上錢塘縣去告你,我老漢上你門口上吊去,我這裏有陰狀!”蘇祿、蘇升趕緊把老丈攔住,見這位老丈氣得直哆嗦。蘇北山也不知所因何故,兩個家人把老丈攙扶在板凳上坐,蘇北山說:“韓老丈,你不要著急,有甚麼事要跟我拼命?你說明白我聽聽。”韓老丈坐在那裏,緩了半天,嘆了一口氣說:“蘇北山,可是我兒欠你二百銀子,把買賣關閉了,應著賣了房子還你錢?你不但不等,你竟敢派家人帶著許多匪棍,把我女兒搶了去,把我兒打了,將帳目折算人口。我韓氏門中,世代商賈傳家。無故你把女兒搶去,這了得麼?”蘇北山一聞此言,說:“老丈此言差矣!這件事我實不知道,這其中必有緣故,這不是我手下家人。你問問,我如何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甚麼人去找你要錢?”韓老丈說:“明明是你的家人,當初給我兒送銀子,就是他送的。”蘇北山想了半天,想不起這個人來。濟公哈哈大笑說:“蘇北山,韓老文,都不用著急,我帶你們去找這個人去。先叫人去把韓老丈的兒子韓文成找回來,不必叫他錢塘縣告去。”打發蘇升去不多時,把韓文成找回來,韓文成一見蘇北山,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說:“蘇北山,我這條命不要了!”蘇北山說:“賢弟你我知己相交,你欠我二百銀子,我並沒打算跟你要。甚麼人去搶人?把這件事遺在我身上。”韓文成說:“分明是你的家人,去把我妹妹搶了去,打了我一身傷。我正要去告你,你還不承認?”蘇北山說:“這不是濟公在這裏,這件事求濟公他老人家給辦。”和尚說:“你們不便爭論,少時你等自然知道,跟我去。”說罷,給了酒飯帳,帶領蘇北山、韓老丈父子出了酒館,一直往南。進了一條胡同,來到一家門首,和尚就嚷:“蘇管家,給你送銀子來了。”祇見由裏面出來一人,蘇北山、韓員外眾人一看,說:“原是你!”和尚要捉拿行兇作惡之人,不知出來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49:02

第三十八回     蘇北山酒館逢韓老 濟禪師床底會英雄

  話說濟公帶著蘇北山、韓文成來到一家門首叫門,祇見由裏面出來一位管家。韓文成一看,說:“不錯,找我要銀子,帶人搶我妹妹就是他。”蘇北山一看,原來是蘇福,蘇北山趕緊叫蘇祿、蘇升把他揪住。這個蘇福當初他本是金華縣人,他父親帶他逃難,把他賣給蘇員外家五十兩銀子,充當書僮。自從來到蘇員外家,老員外待他甚厚。蘇福自己很積聚兩個錢,就有一樣不好,蘇福最好喝酒,喝了酒,不是英雄仗酒雄,坐在門房不管是誰張嘴就罵。這天,同伴伙友就勸他,大眾說:“蘇福,你自己不可這樣胡鬧,你常常罵人,倘若叫員外聽見,你是自找無趣。”蘇福借著酒性說:“我告訴你們眾位,慢說是員外,我拼得一身剛,敢把皇帝打,就是打皇上一個嘴巴,也無非把我剮了,員外也是個人,叫他聽見,他敢把我怎麼樣?”正說著話,正趕上蘇北山由外面回來,聽見蘇福在門房裏大嚷大叫。蘇員外一想:“蘇福這東西,真是無法無天。”本來素常蘇福在外面胡作非為,聲名就不好,蘇員外就灌滿了耳朵。今天聽見蘇福在門房裏胡說,蘇員外氣往上沖,來到裏面,吩咐把蘇福叫進來。少時有人把蘇福叫進來,蘇北山說:“蘇福,你這廝素常在外面指著我招搖撞騙,任性胡為,喝了酒胡鬧,我早就要管你。現在如今你這樣任性,實在難容!我本應當把你送到衙門辦你,無奈我這家中乃是積善之家,我不肯做損事。祇可你們不仁,我不能不義,你這賣身的五十兩銀子的字據,我也不要了。”當時就點火燒了,叫家人“把蘇福給我趕出去,是他的東西,全叫他拿了走,永不准進我的門”。

  蘇福自己有幾隻箱子的衣裳,還有二百多兩銀子,由蘇宅出來,自己住店。手裏有錢,年輕人無管束,自己也沒事,遂終日遊蕩,結交一個朋友,姓餘名通,外號人稱金鱗甲,在二條胡同住家。家裏就是夫妻兩口度日,素常就指著女人過日子,在外面說媒拉線,餘通他也往家裏引人,他還裝不知道,假充好人,見蘇福年輕又有錢,餘通就把蘇福帶了家去,跟蘇福拜盟兄弟。蘇福就在餘通家住了一年多,把錢也都花完了。餘通見蘇福沒了錢,就要往外趕,蘇福常跟餘通抬槓,口角相爭。金鱗甲妻子暗中告訴蘇福說:“你可想法弄錢,你要不想主意,餘通說了不叫你在這裏住著。說你沒錢,在我們這裏吃閑飯,養活不起你。”蘇福一聽急了,錢都花完了,沒有主意。忽然想起開錢舖的韓文成,當初借過我們員外二百銀子,是我給送了去,我找他要去。這天蘇福去找韓文成,韓文成應著賣了房給銀子,韓文成也不知道蘇北山把蘇福趕出去。

  這天金鱗甲說:“蘇福,你要真打算找韓文成要錢,我倒有個主意,現在淨街羅大公子,要花二三百銀子買一位姨奶奶,咱們帶著人去找韓文成要錢,他給錢便罷,如不給錢,韓文成有一個妹子長的十分美貌,帶人把他搶了來,賣給羅公子,可以賣三二百現銀子。你想好不好?要等著韓文成賣了房給錢,知道幾時能把房賣出去?”蘇福一想也好,說:“你給約會人,明天就去。他如不給錢,就把他妹子搶來。”餘通出去,就找了些地痞光棍,有二十多位,都是不法之徒。蘇福帶著餘通,連餘通之妻馬氏,一同來找韓文成要錢。韓文成出來一看,說:“蘇管家我已然著你說,叫你回稟你家員外,等我折變產業給銀子,你怎麼又來了?”蘇福說:“我家員外說了,這麼等不行,你不給錢,我們員外叫把你妹子帶了去,就不跟你要錢了。”說著話,馬氏帶人進去,就把姑娘搶出來,擱在車上,拉起就走。韓文成一攔,這些人把韓文成打了﹔韓老丈一攔,把韓老頭推了幾個筋斗。隔壁鄰居出來,路見不平,要管閑事,這些人把鄰居也打了。大眾就把姑娘搶到餘通家中,馬氏又轉了一個媒人,跟淨街羅公子說要四百銀子,羅公子說:“回頭騎馬到餘通家看看,再還價。”餘通、蘇福眾人在家中,靜等候羅公子來瞧人。

  外面濟公叫門,蘇福祇打算是羅公子那裏有人來了,趕緊到外面一看,原來是蘇員外同著韓老文、韓文成、濟公眾人。蘇北山一看,勃然大怒,叫蘇祿、蘇升過去,先把蘇福揪住。餘通出來要攔,蘇員外吩咐把他揪住,先叫本地面地保來,別放他二人走。蘇北山此地人傑地靈,立刻地保來把蘇福、餘通二人揪住。一面韓文成到裏面一看,韓姑娘倒捆二臂正捆著,要不捆,姑娘早就自己撞死。正在危急之際,韓文成進來把姑娘放開,帶出來找了小轎,叫韓老丈把他女兒送到家去。

  此時天已掌燈,蘇北山說:“師父,蘇福這兩個東西,是把他們交官廳,是送到錢塘縣衙門去?”濟公說:“不必,暫為把他二人帶到你家去,我自有道理。再者,我還有事。”蘇北山深信服濟公,就吩咐蘇祿等押著他二人回家去。眾人來到蘇員外家中,天有起更以後,叫人看守著蘇福、餘通。蘇北山讓濟公來到裏面書房,濟公說:“我今天不在這屋裏坐著。”蘇北山說:“師父,要上哪屋裏坐?”濟公說:“我要到你住的臥室裏坐坐。”蘇北山一聽,說:“師父你老人家到我家,如同你自己俗家一樣,願意哪屋坐哪屋坐。”叫得福快給太太送信,把屋子騰出來,立刻太太躲避出去。

  和尚同著蘇員外由外面進來,剛一到房門,和尚說:“來了麼,約會?”蘇北山說:“師父,你跟誰定約會?”濟公說:“有約會,不見不散的准約會。”說著話,蘇員外同著濟公連韓文成一並讓著來屋中,陳亮一聽是濟公,隔著床幃一看,見濟公進來。這屋中地下一張八仙桌,兩邊有椅子,濟公在上首椅子坐下,韓文成也坐下了。蘇員外說:“師父,先喝酒先喝茶?”濟公說:“先坐堂,先把蘇福給我帶來。”員外吩咐家人:“把蘇福給我帶來。”濟公說:“蘇福你今天給我說實話,是誰出的主意搶人?說了實話,我和尚饒了你。你不說實話,把你送當官治罪。”蘇福一聽這話,自己也知道濟公為人,善曉過去未來之事,不敢撒謊,說:“聖僧要問,我是被主人逐出去,在店中住。金鱗甲餘通把我讓至家中去,我有衣服銀錢,他就幫著使我的,銀錢完了,他就往外逐我。他妻子告訴我說,因為我沒錢,不叫我在他家住了。我是被窮所困,想出韓文成欠我主人二百兩紋銀,是我經手給送去的,我想要過來,我先使用。不想他當時沒錢,餘通聽見,他給我出的主意,叫我搶他妹子,賣給淨街羅公子,以帳目折算人口。不想被主人知道,把我拿來,這是已往之事,並無半點虛話。”和尚一聽,說:“來人把他帶到床前頭,叫他沖床跪著。”陳亮在床底下聽的明明白白,心中暗想:“哎呀,這件事我錯了!敢情蘇北山蘇員外是好人,一概都是他這家人假傳聖旨。這件事虧得濟公他老人家前來,要不然,還許錯殺了好人。”和尚在外面用手指點說:“我叫你認准了他,明天你要報應他,無故的想要拿刀殺人,你好大膽子!你自己知道是錯了?”蘇北山一聽說:“師父,你老人家跟誰說話呢?”濟公說:“你不知道,你不要多說。來人,把餘通帶進來!”家人把餘通帶到裏面,跪到和尚面前,和尚用手指點說:“餘通你這廝好生大膽,你打算你做的事,我不知道呢?趁此說了實話,我饒你不死。要不說實話,我把你呈送到當官治罪。”餘通說:“眾位,這件事實實不怨我,實是蘇福他要找他主人家帳主要帳,與我無干。”和尚說:“雖然是蘇福他要找他主人的帳主要帳,你就不該給他出主意。”餘通自己一想:“這件事大概不說不行,莫如我實說了,央求央求和尚,倒許把我放了。”想罷,說:“聖僧,你老人家不必往下追問,這件事是我的錯,皆因蘇福他在我家住著,想起找韓文成要錢,去要不給,我們商量著,以帳目搶他的人賣錢。”和尚點了點頭,說:“叫他沖床跪著去,你可聽見了。”陳亮心中一動:“這是叫我聽。”和尚在外面答話:“可不是叫你聽。”陳亮一想,莫非濟公他老人家知道我在這裏?和尚哈哈一笑,說:“那是知道,要不知道呢,我還不來呢!我叫你認准了這兩個人,明天你好報應他們。”蘇北山道:“師父,你跟誰說話?”和尚說:“你不要管。”蘇北山這纔吩咐擺酒。酒擺上,蘇北山說:“韓賢弟,你我雖係買賣交易,總算有交情。我素常為人,大概你也知道,我焉能做這傷天害理之事?”韓文成說:“也是懵懂,我既往不咎。”蘇北山說:“給聖僧斟酒。”和尚說:“斟酒倒是小事,我聞你這有味。”蘇北山說:“甚麼味?”和尚說:“賊味。”蘇北山說:“哪裏有賊味?”和尚說:“床底下。”蘇北山趕緊吩咐拿賊,大概陳亮要想逃走,勢比登天還難。

  不知該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50:28

第三十九回     聖手猿初入靈隱寺 濟長老被請上昆山

    話說濟公告訴蘇北山床底下有賊味,蘇北山立刻叫家人拿了繩,往床底下扎了數下,也沒見動作,這時嚇的陳亮驚魂千里。

  書中交代,怎麼會沒扎著陳亮?原來陳亮往上一崩,貼在床上,全仗提著一口氣的工夫,家人連扎幾下,並未扎著。陳亮以為是躲過去了,心中說:“師父,這可是跟我玩笑,這要是叫人把我拿住怎麼好?”祇聽家人說:“員外,這裏頭沒有賊。要有人,拿棍子還試不出來?”和尚說:“甚麼沒有賊?你拿燈籠照照,或者你們四個人把床翻過來,瞧瞧有沒有?我說有賊,准有賊。”蘇員外叫家人進來,把床翻過轉來瞧瞧有沒有。家人果然進來,四個人把床一翻,陳亮如何隱的住?自己執刀往外一躥,登時把眾人嚇了一跳。旁邊家人用木棍一截,陳亮刀正剁在木棍之上。眾人一圍,陳亮一害怕,往外一跑,刀已撒手。眾家人一片喊叫:“拿人哪!”陳亮早已上房,嚇的不敢久待,到了外邊無人之處,先把夜行衣換上,然後在暗中等候。

  天光已亮,到了蘇宅門外,祇見從裏邊大門一開,蘇福出來自言自語:“員外也不要我了,我可往哪裏去呢?”正自為難,祇見陳亮過來說:“你站住別走,我正想要打你。”一伸手先把蘇福抓住,掄拳就打,正打的惡奴苦苦哀求。陳亮正打的高興,祇見從那邊過來二位,是一早上果子市。正走至此,祇見二人打架,過來說:“二位別打,清晨早起來,為甚麼爭鬥起來?別打了。”陳亮抬頭一看,說:“你們二位來勸解,我好說話。堂前生瑞草,好事不如無,既是你們二位來勸,沖你們二位完了。”這兩人一看,這架倒好勸,一勸就完,又一看,認得是蘇福,“這不是蘇管家麼?你們二位因為甚麼打起來?”蘇福說:“我也不知道,我跟這位也不認識,無冤無仇。我今天早起,由我們宅裏出來,他叫我站住,揪住我也不知因為甚麼?”這二人說:“蘇管家走罷。”蘇福也不敢不走,打又打不過,自己無奈走了。他剛纔走,餘通由蘇員外家裏出來。依著蘇北山要把他二人送縣治罪,濟公說:“不必,他二人既是苦求,祇要叫他二人知道知道,如再要不改過必遭惡報。”蘇北山說:“既是師父給他二人講情,便宜你這兩個東西。”等到天亮蘇員外這纔吩附把他二人放了。先放了餘通,剛一出來,那陳亮一瞧,氣往上沖,心說:“好東西,要不是你二人,我焉能涉險?”想罷,趕奔過去,揪住餘通,不容分說,掄拳就打,連踢帶踹,直打得餘通滿地亂滾。這一頓比打蘇福還厲害,偏巧有個路人一勸,陳亮也就不打了,連說:“完了。”餘通也不知因為甚麼,忍痛而去。陳亮在這裏立著,工夫不大,見濟公出來,手裏拿著陳亮那口刀。蘇員外說:“師父,你吃了飯再走,何必這麼早回廟?”濟公說:“我得回廟,我甚不放心,有半月之久,我也未曾回去。”說罷,往前走。走了不遠,陳亮在那裏看看,四處無人,要過去合濟公要刀,又不敢過來,祇聽濟公那裏說:“你真好大膽,還要合我要刀?你一過來,我就拿刀剁你。眼見之事猶然假,耳聽之言未必真,無故要殺人家滿門家眷,也不訪察真假虛實。我把這刀一賣,誰要買我賣給誰。”祇見那邊有一位是專買古玩字畫、書籍刀劍,一聽濟公之言,過來一看,那刀是純鋼打就的。看了看,說:“師父,你老人家要多少錢?我買。”和尚說:“你給我兩瓶酒錢,你就拿去。”那人說:“師父,你要喝多少錢一壺的?”和尚說:“我喝十兩銀一壺的。”

  那人一笑就走了。陳亮這跟到西湖冷泉亭,過來跪倒說:“師父,我祇是一時間懵懂,做錯了事,你老人家慈悲罷。”濟公說:“你起來,把刀給你,跟我回廟。”陳亮答應,跟隨在後。到了靈隱寺山門,見了山頭僧,濟公說:“二位師弟,我收了徒弟了,你二人看好不好?”淨明一看,連連說:“大喜大喜,師兄請罷!”濟公說:“也得引見引見,陳亮你過來給你師叔叩頭。”門頭僧祇是說:“不敢當。”濟公說:“你不必說虛話,頭是要叩的。你二人受了禮,給徒侄多少錢罷。”二人說:“沒有,沒有,哪裏來的錢?你不要取笑。”濟公帶陳亮進了山門,祇見那邊監寺的正在那裏站定,濟公說:“陳亮快過來給你師太爺叩頭。”廣亮說:“別叩頭,我沒錢。”濟公帶陳亮到方丈屋內,先給老方丈行禮。然後行到大雄寶殿,先拜佛,後鳴鐘擊鼓,聚集大眾僧人,說:“眾位師兄師弟,我可收了徒弟了,你們眾位都要照應。可有一件,陳亮你是我徒弟,我要想酒喝,你就給我沽酒,我要想吃肉,你就給我買肉。”陳亮答應:“是,徒弟理應伺候師父。”濟公說:“你要沒了錢呢?”陳亮說:“徒弟有錢沒錢,我有地方去找。”和尚說:“不必找,要偷在本廟偷,都是你師叔師太爺,哪個看見也不能嚷,我說這件事對不對?”眾僧一聽都笑了。說:“好,你先教他偷,有甚麼師父,有甚麼徒弟。”自此日起,每日陳亮給沽酒買肉供奉濟公。陳亮把所有的錢也都花完,把衣服也當了,不到十幾天把衣服也都當完。

  這日實在沒錢了,自己一想:“我今夜出去偷些錢,好供奉師父。”候至天有三更之時,祇見濟公睡著了,陳亮自己起來,先拿夜行衣包,拿起來要走,祇聽濟公那邊說:“我告訴你在本廟裏偷,你不聽我的話呀!好的,先給你落了髮,我好管你。”濟公站起來,到了齋堂之內說:“夥計們,給我一把開水壺。”那監齋僧說:“好,你黑夜要開水何用?”濟公說:“給徒弟剃頭落髮。”先搶了一把開水壺。到了外邊,此時眾僧聽見喊嚷都來了,說:“黑夜之間,你又犯了瘋病。”陳亮不能動轉,眾人作好作歹,把陳亮拉到外邊,說:“你快去罷,他是瘋子。”陳亮此時也能活動了,到了外面,換上夜行衣,偷了幾十兩銀,天亮把自己衣服都贖了來換上。找了一個小飯館,進去要了四樣菜,緊靠後門坐下。喝了一口酒,自己心中盤算:“本打算要出家,不想鬧的這樣。我想濟公乃是有道行高僧,進廟之時,先不給我落髮,莫非我不應出家?”自己正自後悔,祇聽外邊說:“好一個酒館,我今日要一醉方休。古人說的‘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說著話,由外邊進來,正是濟公長老。祇因眾僧把陳亮放走,他惱了,訛了監寺廣亮兩吊錢,一早出廟,到西湖把兩吊錢都施捨了,一個也沒留,來到酒館門首,他一看裏面人多,一邊說著話,就進來了。陳亮一看,嚇的跑了。濟公到了桌兒一旁落座,拿起酒來就喝。過賣一看,說:“要菜的走了,和尚喝上了。”和尚一邊喝著,口裏說道:“酒要少吃性不狂,戒花全身保命長,財能義取天加護,忍氣興家無禍殃。”吃了酒足飯飽,站起來要走,過賣一欄,說:“和尚,沒給錢哪,別走!”濟公說:“你到櫃上說,給我寫上,改日來我還你,好否?”過賣說:“和尚,我們這裏沒有帳。”濟公說:“沒帳好辦,叫你們掌櫃的去買一本帳。”過賣說:“你不要開玩笑,我們這裏有帳的。和尚,我們不認識你,故此說沒帳。”濟公說:“敢則是你不認識我?你可是胡說,你們都認識我。”過賣說:“我們要認識你裝不認識,我是個忘八。”和尚說:“你發了誓了,你長這樣大,連個和尚都不認識?”過賣說:“我知道你是個和尚,不知道是哪廟裏的和尚。”正和他爭鬥,那掌櫃的過來說:“和尚你打算攪我可不成,沒錢走不了。”

  正自二人爭嚷,祇見從外面進來了兩個人說道:“和尚吃了多少錢,我們給罷,我們找和尚如同攢冰取火,軋沙求油。師父,你老人家快跟我們來呀!”濟公一看,不知來者二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04:51:59

第四十回     濟公捨銀救孝子 趙福貪財買巨石

  話說濟公正自同過賣耍笑,從外面來了兩個人。是長隨打扮,先給還了飯帳,然後過來給濟公行禮,說:“聖僧,我二人趙福、趙祿,是這臨安太守衙門的。我二人伺候太守老爺,祇因我們太夫人雙目失明,我們老爺接著信,遍請名醫調治,請了多少先生,都說治眼科不行。有一位賽叔和李懷春李先生,在我們大人跟前把你老人家荐舉出來,說你老人家在秦相府治大頭瓮,在蘇宅治過緊痰絕,知道你老人家是一位世外的高人。故此派我二人前來請,好容易纔得找著來,求你去給治病。望聖僧大發慈悲,跟我們走罷!”濟公說:“我一個出家人,哪裏懂得醫道。你二人回去罷,我不會治眼。”趙福、趙祿苦苦哀求,濟公方纔應允。

  跟隨二人來到知府衙門以外,趙福、趙祿二人進去回話,工夫不大出來,說:“我家大人說了,衣冠不整在書房恭候。”濟公哈哈大笑,口中說道:“行善之人有善終,作惡之人天不容,貧僧前來點愚蒙,祇怕令人不惺忪。”濟公跟著來到裏面,祇見太守降階相迎,頭戴四楞青緞方巾,雙飄繡帶,身穿翠藍袍,腰橫玉帶,篆底官靴,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綹黑鬍鬚飄灑胸前。和尚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幹國忠良。太守一見濟公,忙躬身施禮,說:“弟子久仰聖僧大名,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濟公打問訊答禮相還,讓著來到屋中落座,家人獻上茶來。

  原本這位太守姓趙,叫趙鳳山,乃是科甲出身,為人極其精明。自他有一個兄弟,叫趙鳳明,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嬸母長大成人。近來接到家信,知道嬸母老太太把眼壞了,連忙請先生打算到家中給老太太治眼。無奈請了幾位先生都說不行,這纔有李懷春荐舉濟公。說:“濟公精通歧黃,手到病除。”故此今天把濟公請來,趕緊吩咐置酒款待,說:“求聖僧到昆山前去治病。”和尚慨然應允,說:“老爺既是吩咐,我和尚焉敢不從命?”趙太守說:“我派趙福、趙祿二人伺候聖僧。”和尚說:“不行不行,老爺派這二位伺候我,他們二位穿的是甚麼衣裳?我和尚這個樣,他們二位伺候我,有點不像樣罷!”太守說:“這倒好辦,我給聖僧拿一身衣裳換換。本來聖僧衣裳太爛,換一身就行了。’知尚說:“不行,我不愛穿新衣裳,我就是這個樣。既是老爺派這二位管家伺候我,我可有一句話,祇不是當著你們老爺,我要把話說明白。他們二位伺候我,走在道上,我說走就走,我說住就住,可不准違背我。哪時要一違背我,我就回來不去了。”趙福、趙祿二人連連點頭。太守立時寫了一封家信,多帶黃金數錠,問:“聖僧是坐轎是騎馬?是坐車是坐船?”和尚說:“我騎路。”太守說:“聖僧騎鹿,我哪裏找去?”和尚說:“我騎道路之路,全不用,多帶點盤費就得了,給我帶二百五十兩銀子。”太守點頭答應。把銀子備好了,和尚告辭,帶著趙福、趙祿起程。趙福、趙祿一想,“到昆山縣來回有五十兩銀子富足有餘,我二人每人剩一百兩,道路上好好伺候和尚,這次差倒當著了。”跟著和尚往前走。

  有天正午,和尚說:“住店。”這兩人說:“是。”到了店裏,要酒要菜,吃喝完了,和尚躺下就睡,這兩人坐著直到掌燈時。和尚睡醒了,又要酒要菜,吃喝完了,趙福、趙祿困了,和尚說:“算結帳,我睡醒了,我高興了要走。”兩個人睡眼朦朧,跟著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夜。天亮人家都出店,他們進店,這兩人也顧不得吃,躺下就睡了,和尚要酒要菜吃。這兩人睡了一天醒了,有了精神,想著吃的甚麼走呀,和尚又不高興了。和尚睡了,這兩個睡了一天,倒不要睏了,瞪著眼看著和尚睡了一夜。天亮這兩人倦了,和尚卻睡醒了,吃酒算店帳起身,這兩人迷迷糊糊,吃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安神,和尚調動的實在難受。

  這一天正往前走,離昆山縣不遠,臨近有一個山莊,在一個籬笆院內,有三間土房,聽那面嚎啕痛哭,說:“不睜眼的神佛,無耳目的天地,我窮困至此,老娘你老人家一死,我連棺材都買不起!”濟公禪師接靈光一算,早已知道這裏住著這人姓高叫高廣立。原本是一個孝子,打柴為生,待母至孝,皆因他這天打柴由山上一滑摔倒,把腿摔傷。有人把他搭回家中,他母親一瞧,一著急,又沒餘錢,如何是好?急得老病復發,一命嗚呼哀哉死了。高廣立連棺材都買不了,自己嚎啕痛哭。正在悲嘆之際,濟公在外聽見,和尚心中一動:“好事人人願做,要一花銀子,就掌不得。我和尚要明著把銀子周濟他,大概趙福他二人准不願意。”濟公想罷,用手沖籬笆往裏面一指,說:“二位管家,你們看寶貝。”趙福、趙祿一看,裏面有一塊石頭,七棱八角,朔朔放光,金光繚繞。趙福、趙祿二人一看,就問說:“聖僧,那是甚麼?”濟公說:“那是寶貝,價值連城。”趙福說:“既是寶貝,他們本主為甚麼不收起來,放在這裏?”濟公說:“你好糊塗,常言說:‘運去黃金失色,時來鐵也增光。’本家必是沒造化,不知道,要知道是寶貝,絕不擱在這裏,我和尚過去買罷,你們兩人別過去,我去買去,若賺了錢,你們兩人二一添作五平分,我和尚不要。”趙福說:“祇要賺了錢,我二人必孝敬聖僧。你過去買去罷!”和尚趕上前去問:“裏面有人麼?”祇見裏面出來一個婦人,身上襤褸不堪,說:“喲,大師父,找誰呀?”濟公說:“我聽見說你這裏死了人,我和尚問問放焰口不放?”這婦人一聽,說:“大師父,我們這裏連棺材都沒有,不能放焰口。大師父,你請罷,我們也捨不起齋飯。”和尚說:“我也不化你們齋飯。”和尚用手一指頂笆籬門的石頭說:“你們這塊寶貝賣不賣?”婦人一想:“我們還有寶貝?這石頭由我過門來扔著就在這裏頂門,無用之物,他怎麼說是寶貝?”想罷,這婦人說:“賣呀!”和尚說:“要多少錢?”這婦人愣了半天,半晌無語,也不知要多少錢好。和尚說:“你也不用要價,我給你一個價,我多了也沒有,給你二百三十七兩銀子,你賣不賣?”趙福、趙祿二人一聽,心說:“他倒真能給價,二百五十兩銀花了十三兩,還剩二百三十七兩,他還說他會買東西,把銀子全給人家。”兩個人聽著生氣。那婦人聽和尚一給價,有心賣罷,又怕賣漏了,有心不賣罷,真等著錢使用,想罷說:“賣了。”和尚說:“趙福、趙祿快給他銀子,你們抱起來就跑,你掉了地下,驚走了寶貝,可是一文錢也不值。”

  趙福過來,把二百三十七兩銀子放在地下。趙福說:“趙祿,你幫我抬著。”趙祿說:“我不幫你抬著,你先扛著,你扛不動,我再換你。”趙福一想也好,把石頭扛起來,真有七八十斤重,走了有一里多地,扛得力盡筋乏。趙福說:“聖僧,這寶貝叫甚麼名字?”和尚說:“這叫壓狗石。”趙福說:“這個寶貝可不錯,就是這個名兒可不好,怎麼叫壓狗石呢?”和尚說:“本來就叫這名兒。”趙福說:“聖僧,我扛不動了,歇歇行不行?”和尚說:“不行,要往地下一擱走了寶,一文錢不值。”趙福說:“扛在哪裏賣去?”和尚說:“在昆山還賣不了,還得扛回臨安賣去。”趙福一聽,說:“要把我壓死了!趙祿,你分錢不分?”趙祿說:“分錢。”趙福說:“你分錢,別叫我一個人扛著,你也換換我。”趙祿把石頭接過來扛著,說:“聖僧,要在昆山賣行不行?”和尚說:“也行,無非少賣錢。要到臨安賣,可以賣兩萬銀。要在昆山賣,就賣一萬銀,少一半。”趙福、趙祿說:“我們沒得兩萬銀的命,就到昆山賣也好。”

  這兩人壓的渾身是汗,好容易來到昆山。到了十字街熱鬧地方,和尚說:“你們倆把寶貝扛著,站在這裏賣吧。”祇見由旁邊過來幾個人,看見這兩個人穿的衣冠整齊,掮著一塊大石頭站著,眾人問道:“二位是做甚麼的?”趙福說:“賣寶貝。”有兩個人說:“可就是這塊石頭是寶貝?”趙福說:“是。”這兩人微微一笑走了,連連十數次,俱都如是,一問就走。趙福二人正在發愣,祇聽那邊有人說:“世界上有買的,就有賣的,你買罷。”趙福二人睜眼一看,來了兩位買主。當時趙福二人就想發財。

  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15:53

第四十一回     昆山縣巧逢奇巧案 趙玉貞守節被人欺
  
  話說趙福、趙祿二人正賣壓狗石,從外面進來二人,問:“這塊石頭要賣多少錢?”趙福說:“白銀一萬兩整。”那二人一語未發,回頭就走。和尚說:“二位請回來,我們要的多,也不算賣了。你二位還個價錢,我們漫天要價,你二位就地還錢,倒是給多少?”那二人說:“我們是有人送給我們一條狗,它盡跑。我想用鏈子把這狗鎖在這塊石頭上,他就跑不了啦!你們要的價錢太大,我們要還價,你可別惱,給你一百錢罷!”和尚說:“一百錢也不少,你給滿錢罷。”那人說:“也好,我就給你滿錢。”把錢給了,僱了一個閑漢,扛著要走。趙福說:“濟公,這種寶貝賣一百錢,那如何行?”和尚哈哈大笑,說:“這塊石頭除卻他還怕沒主要哪。”趙祿說:“一百錢夠挨壓的錢了。”和尚說:“你二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五十文,我一文不要。你們賺錢,我再給你二人去找寶貝,短不了,不定甚麼人遇見。”二人一聽,也不敢說別的話,無奈說:“去罷,我二人這一回差事白當了,分文不落己。”和尚說:“快走。”

  正往前走,祇聽對面有人說:“快躲開,來了瘋婦人了!見人就打,這可不好。”濟公一聽,這件事必得我算算,按靈光連擊三掌,口中說:“好好,這件事,我焉能不管?這還了得!”正自思想,祇見從西邊來了一個瘋婦人,年有二十以外,姿容秀美,身穿青布裙,藍布衫,青絲髮散亂,口中說:“來呀!你等隨我上西天去見佛祖。”濟公一聽,早已明白,說:“好哇,閃開,我也瘋了!”撒腿往前就跑。趙福、趙祿隨後追。

  書中交代,這是怎麼件事呢?原來昆山縣有一家紳士人家,姓趙名海明,字靜波,家中豪富,膝下無兒,就是一個女兒,名叫玉貞。生得秋水為神,白玉做骨,品貌端嚴,知三從,曉四德,明七貞,懂九烈,多讀聖賢書,廣覽烈女文。趙海明愛如掌上珠,家大業大,又是本處紳士,姑娘長大十八歲,尚未許配人家。皆因趙海明有一宗脾氣不好,先前常有媒人來給姑娘提親,海明不是把媒人罵出去,就是趕出去,因此嚇的媒人多不敢去了。
  他有一個本族的兄弟,叫趙國明,乃是鄉紳人家,也是個本處大財主,在外面做過一任武營里千戶,後來告職在家中養老,為人極其正直。這一天,來瞧他族兄趙海明,二人在書房談話,趙國明就問:“兄長,今年高壽?”趙海明說:“我今年五十八歲,賢弟你忘了?”趙國明說:“今年嫂嫂多大年歲?”趙海明說:“他今年六十,比我長二歲。”趙國明聽罷,點了點頭說:“兄長,你還能活五十八歲麼?”趙海明說:“賢弟此言差矣!‘壽夭窮通是命,富貴榮華自修。’壽數焉能定準。”趙國明說:“既然如是,我有幾句話勸你,我侄女已然十八歲,媒人一來說親,你就罵出去,再不然搶撥出去,你莫非等著你死了,叫我侄女自己找婆家去?自古以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之常禮。”趙海明一聽,長嘆一聲,說:“賢弟有所不知,這並非是我不給你侄女找婆家,皆因來的那些媒人,有提的不是浮浪子弟,就是根底不清,都不對我的意思。我要給你侄女找婆家·倒不論貧富,祇要是根本人家,本人五官相貌端正,不好浮華,就可以行。真要給一個浪蕩子弟,豈不把侄女終身耽誤?再說女兒姻親大事,也不能粗率就辦。”趙國明說:“我來就為我侄女的親事而來,咱們這西街李文芳李孝廉,他有一胞弟叫李文元,新進的頭一名文學,小考時也中的小三元,人稱為才子,今年十八歲,我想此人將來必成大器。”趙明海說:“好,明天你把這位李文元約來,我求他寫兩幅對聯。我要看看此人人品如何。”趙國明點頭答應。

  次日早飯後,把李文元帶來,趙海明一看,果然生的豐神飄灑,氣宇軒昂,五官清秀,品貌不俗,連忙讓至書房。家人獻上茶來,趙海明說:“我久仰大名,未能拜訪。”李文元說:“晚生在書房讀書,所有外面應酬都是家兄,故此我都不認識。”談了幾句閑話,又盤問些詩文,李文元對答如流,趙海明甚喜。然後書僮研了墨,求李文元寫了一幅對聯,寫完一看,上寫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寫的筆法清秀,趙海明甚為愛惜。寫完了,又談些閑話,李文元告辭要走,趙海明送至外面,回來就托趙國明去說這門親事。三言五語,這也該當是婚姻,就停當了。擇日下禮行茶,過了有半月,又擇了日子,搬娶過門,趙海明陪送嫁妝不少。自過門之後,李文元夫妻甚是和好,過了一年之後,這也是該當李文元下場。自到場以後,自己以為必中,焉想到“不要文章高天下,祇要文章中試官”。三場之後,竟自脫科不第,名落孫山。李文元心中鬱悶成疾,到家總說:“考試官無眼,這樣文章不中。”越病越厲害,不知不覺病體深重。趙氏玉貞衣不解帶,晝夜伺候,不想大限已到,古語說的是:“好花偏逢三更雨,明月忽來萬裏雲。”李文元一病不起,嗚呼哀哉,竟自死去。

  派人給趙海明送信,海明一聽這話,如站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斷纜崩舟。老夫妻連忙來到李宅,一見死屍,痛哭不止。到了女兒房中,祇見趙氏玉貞連半滴眼淚都未落,趙海明和黃氏安人說:“兒呀,你這樣命苦,你丈夫去世,如何你不傷心?”趙氏一聽,說:“娘親,為孩兒紅顏薄命,我懷中有孕,已然六個月之久,我此時雖然五內皆裂,就不敢哭,怕傷損胎,為之不孝。久後生養,要是一男哪,可以接續李氏門中香煙,要是一女,也是我那去世丈夫一點骨血。”說著話,甚是悲慘。那趙海明夫妻,又是勸解,又是悲哀。
  李文芳請人開弔唸經,過了幾日,發引已畢,趙氏玉貞暫守貞潔。過三四個月,腹中動作,派人把趙海明夫妻請來,臨盆之際,有收生婆伺候,生了一男,起了一個乳名,叫末郎兒。每逢丈夫去世,守節孀婦,生這個孩兒,訛傳叫慕生,正字是末生兒。人秉天地陰陽之氣所生,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合而後雨澤降,夫婦合而後家道成。

  閑言少敘,趙氏自生了此子之後,單打出一所院子,守節三載。兒童非呼喚不准進那院中去,趙海明夫妻也時常來看女兒來。

  一天,趙氏向他父母說:“爹爹,娘親,明天備一份壽禮來。明天是我哥哥李文芳的壽誕之辰,前來給他祝壽,好叫他照應你這苦命的外孫子。”趙海明夫妻點頭,說:“我夫妻明天必到,給他祝壽。”說完了話,夫妻二人回了家。

  次日,先叫家人送來燭酒、桃面,又送一軸壽樟,然後安人坐著轎,員外騎馬,帶領僕從人等,來到李宅門首。一看,真是車馬盈門,白馬紅纓。那些不是親的也來強說是親,本來李文芳又是本處的紳士,又是財主,又是孝廉公,本處誰不恭敬?所有昆山縣的舉監生員,紳董富戶,都來給他祝壽起來。李文芳纔三十歲,家中大排筵宴款待親友。趙海明夫妻來到裏面祝壽,李文芳說:“親家翁,自我兄弟去世,你我久未得暢敘。今天趁此佳期美景,等晚間應酬親友散去,家中現成的粗酌野芹,你我今天可以暢談。”趙海明點頭。

  天至掌燈以後,眾親友俱各散去,在書房擺了一桌酒,李文芳同趙海明慢慢小飲,吃著酒談了些閑話。天有初鼓之際,祇見由外面進來一使女,手中拿著一個滅燈進來,站在桌前說:“親家老爺、員外爺,可了不得了,方纔嚇了奴婢一驚。方纔親家太太同大奶奶在上房屋裏吃酒,叫奴婢等去請二主母。我方到東院門前,緊對著書房那裏,祇見那邊一條黑影,我一害怕,也沒瞧出是甚麼來,把燈籠也滅了。”李文芳、趙海明一聽這話,心中詫異,把燈籠點上,二人跟著來到東院門首,叫使女叫門。使女叫了一聲:“二奶奶,開門!”祇聽裏面腳步響聲,把門一開,跑出一個男子,赤身露體,趙海明、李文芳一看,“呀”叫了一聲。有一宗岔事驚人。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17:23

第四十二回     貞節婦含冤尋縣主 濟禪師耍笑捉賊徒
  
  話說使女正叫趙氏守節的院門,從裏面跑出一個赤身露體的男子。李文芳一把沒揪住,氣得顏色更變,說:“趙海明,你來看,這是你養的好女兒!咱們來書房說。”二人來至書房,酒也不能喝了。趙海明氣得顏色改變,在那裏默默無言。李文芳說:“咱們是官罷是私休?要是官罷,咱兩個人到昆山縣打一場官司。你願意私休,你寫給我一張無事字,我寫給你一張替弟休妻字。我李氏門中,世代詩書門第,禮樂人家,沒有這不要臉的人,給我敗壞門風。”趙海明是一位讀書明理的人,一聽李文芳這一遍話,自己本來是沒得話,趙海明說:“官罷私休,任憑你罷。”趙海明要是不講理,也有的話,我女兒在我家好好端端,到你家這是你家的門風,我能管三尺門裏,不能管三尺門外。無奈,趙海明不能這麼說。”李文芳說:“要是依我,咱們私休。”趙海明說:“也好,我先寫給你無事字。”

  使女站在一旁,聽明白了,跑到裏面上房說:“親家太太、大奶奶,可了不得了!奴婢去請二奶奶去,走在東院門首把燈籠滅了。我到書房點燈籠去,親家老爺跟員外爺送我出來,一叫二主母的門,由二奶奶院裏跑出一個男子,渾身上下一點衣服也沒穿。員外爺跟親家老爺都瞧見了,也沒抓著這個人。我聽員外說,要寫替弟休妻字,親家老爺要寫無事字,這怎麼好?”黃氏老太太一聽這話,嚇的顏色更變,女兒院中出這個事,酒也喝不下去了。大奶奶本是賢德人,素常妯娌很和美,一聽這話也愣了,趕緊同黃氏老太太夠奔東跨院。

  來到趙氏玉貞這屋中一看,地下還點著燈,陰陰慘慘。這西裏門是順前檐的床,見趙氏懷中抱著小孩,臉沖裏和衣而睡,已然睡熟,在他旁邊有一身男子褲褂,男子鞋襪各一雙。使女過去叫二奶奶醒來,連叫數聲,趙氏驚醒,睜眼一看,娘親、嫂嫂帶著許多丫鬟、僕婦在地下站著,趕緊問:“娘親還沒回去麼?方纔我抱著孩兒睡著,也不知天有甚麼時光。”黃氏說:“兒呀,你怎麼做出這樣事來,叫我夫妻二人有何面目見人!”趙氏一聽,說:“娘親,孩兒做了甚麼事呵?”旁邊有個使女愛說話,就把方纔之事,如此如此述說一遍,說:“二主母,你不必裝憨,這男子的衣裳、鞋襪還在這裏。”大奶奶就問說:“妹妹,這是怎麼一段事情?素常你不是這樣人。”黃氏也是這樣說。趙氏玉貞一聽此言,是五內皆裂,氣得渾身立抖,身不搖自顫,體不熱汗流,自己長嘆一聲,說:“娘親,孩兒此時也難以分辨,有口也難以分訴。這叫渾濁不分鰱共鯉,水清纔見兩般魚。”正在說話之際,祇見趙海明同李文芳進來,趙海明一瞧,氣往上撞,告訴黃氏:“你還不把你這不要臉的女兒帶了走,我如今與李文芳換了字樣,外面轎子已然都預備在院中。”趙氏玉貞抱著小孩來到外面,方要上轎,李文芳過去一把抓住說:“趙氏,你這一回娘家,不定嫁與張、王、李、趙,這孩兒是我兄弟留下的,趁此給我留下。”由趙氏懷中把孩兒奪過去。趙氏放聲痛哭,坐著轎,母女同趙海明回了家。到了家中,母女下轎,來到上房,趙海明氣昂昂把門一鎖,拿進鋼刀一把、繩子一根,說:“你這丫頭,做這無臉無恥之事,趁此給我死。如不然,明天我把你活埋了!”黃氏老太太一心疼女兒,身子一仰暈過去了。趙氏玉貞一想:“我要這麼死了,死後落個遺臭萬年,莫若我死在昆山縣大堂上去,死後可以表我清白之名。”自己想罷,拿刀把窗戶割開,自己鑽身出奔。到了外面一看,滿天的星斗,不敢走前院,直奔後面花園子角門。開了角門一瞧,黑夜光景,自己又害怕。往外一邁步,門檻絆了一個筋斗,拿著這把刀,把手也碰破了,流了血。擦了一身的血跡,把刀帶好,自己往前行走,深一腳淺一腳,心中又害怕,又不認得縣衙門在哪裏。心中暗想:“倘要被匪人掠搶,自己是活是死?”

  走到天光亮了,自己也不知東西南北,正往前走,祇見有一位老太太端著盆倒水,一見趙氏頭上青絲髮散亂,一身的血跡,不由的心中害怕,說:“喲,這不是瘋子麼?”趙氏玉貞一聽,借他的口氣說:“好,好,好!來,來,來!跟我上西天成佛做祖!”嚇的老太太撥頭就跑,見人就告訴來了瘋婦人了,甚是厲害。過路人又要瞧,聚了人不少。趙氏玉貞也找不著昆山縣,天有巳正,正往前走,祇見對面有人喊嚷:“我也瘋了,躲開呀!”趙氏抬頭一看,由對面來了一個窮和尚,口中連聲喊嚷:“我也瘋了!”趙氏看這和尚,頭髮有二寸多長,一臉的污泥,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繫絨絛,疙裏疙瘩,光著腳穿著兩隻草鞋,走道一溜歪斜,腳步猖狂。趙氏一瞧,大吃一驚,心說:“我是假瘋,這和尚是真瘋,倘若他過來跟我抓到一處,揪到一處,打到一處,那便如何是好?”嚇的不敢往前走。

  來者這瘋和尚,正是濟公。後面趙福、趙祿跟著,一聽和尚說“我也瘋了”。可是氣就大了。他倆想:“花二百三十七兩銀子買了一塊石頭,壓的我二人力盡筋乏,賣了一百錢,他無故又瘋了,倒要看看怎麼樣。”祇見濟公來到瘋婦人跟前,止住腳步,和尚口中唸道:“要打官司跟我去,不認衙門我帶著去。”說著話,和尚頭前就走。趙氏一想:“莫非這和尚也有被屈含冤之事?他要打官司,我何不跟他走?”和尚頭裏走,趙氏後面就跟著,大家看著真可笑。往前走了不遠,祇見對面來了轎子,和尚口中說:“得了,不用走了,昆山縣的老爺拜客回來,我和尚過去攔輿喊冤告狀,有甚麼事都辦的了。我和尚過去一喊冤,轎子就站住,我非得打官司,誰也攔不了。”趙氏一聽昆山縣老爺來了,心中說:“這是該我鳴冤了。”

  不多時,祇見從那邊旗鑼傘扇,清道飛虎旗、鞭牌、鎖棍,知縣坐轎,前呼後擁,跟人甚多。這位知縣姓曾名士侯,乃科甲出身,自到任以來,兩袖清風,愛民如子,今日正是迎官接送回來。趙氏在道旁喊:“冤枉哪!”轎子立刻站住,老爺一看,祇見那道旁跪定一個婦人,年約二十以外,身穿縞素。知縣看罷,吩咐“抬起頭來。”祇見那婦人抬起頭來說:“老爺,小婦人冤枉!”知縣一看,說:“你為何叫冤?從實說來!”趙氏說:“稟大人,小婦人趙氏,配丈夫李文元,丈夫去世,小婦人守孀。祇因昨天是哥哥的壽誕之辰,天有初鼓,小婦人在東院抱著末郎兒已然睡熟,使女叫門,從小婦人院中跑出一個赤身男子,上下無根線。我婆家哥哥,見事不明,也不知道怎樣,寫了一張替弟休妻字樣,我父親見事不明,寫了人家一張無事字樣,把小婦人帶回家去,給了繩子一根、鋼刀一把,叫小婦人自尋死道。小婦人非惜一死,怕是死後落一個遺臭萬年,故此求老爺給我辨白此冤。”老爺一聽這件事,心中一動:“他告的他娘家爹爹趙海明、婆家哥哥李文芳,清官難斷家務事。”打算要不管,祇聽人群中有一窮和尚說:“放著案不辦,祇會比錢糧。”知縣一聽,說:“甚麼人喧嘩?別放走了,拿住他!”官人過去一找,蹤影全無。老爺吩咐把那婦人帶著回衙。

  到了衙門之內,下轎升堂,又把趙氏叫上來一問,祇見趙氏一字不差,照方纔所說之話不二。知縣知道趙海明李文芳二人是本處二個紳士,傳來一間便知。想罷,吩咐:“來人,先把趙海明、李文芳傳到。”聽差人等答應,立刻就到趙宅門首,一叫門,有人出來問明白,到裏邊一回話,趙海明一聽,心中一動,道:“好丫頭!你上縣衙去,現在我有甚麼臉在昆山住著?”就跟人到了衙門。先稟見,知縣一看,是五品員外模樣,五官淳厚,看罷問道:“趙海明,你女兒告你,你要從實說來!”趙海明說:“老父台在上,職員家門不幸,出這樣事,求老父台給職員留臉,不必問了。我要不親眼看見,如何能答覆?”知縣說:“事已到堂,焉能糊裏糊塗下去?本縣必要問明白。”祇見來人回話:“李文芳到!”

  不知此案如何辦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0:26

第四十三回     巧取供審清前案 趙鳳鳴款留聖僧

  話說知縣正在公堂之上,審問趙氏,下面差役上來稟報:“將孝廉李文芳傳到。”知縣吩咐帶上來。原來李文芳正在家中料理家務,外面家人進來稟報說:“老爺,現在外面有昆山縣的差人來傳老爺過堂,是咱們二奶奶把你告下來了。”李文芳一聽,勃然大怒,說:“好一個趙海明,這廝反復無常。你既不要臉面,我還怕羞恥?”自己把趙氏屋中那身男子的衣裳帶著,用包袱包著,跟著差人來到縣衙。

  稟見知縣,口稱:“老父台在上,孝廉李文芳給老爺行禮。”老爺抬頭一看,見李文芳年有三十以外,頭戴粉綾緞色幅巾,迎面嵌片玉,繡帶雙飄,上面走金錢、鑲金邊、繡三藍花朵,身穿一件粉綾緞色袍,繡三藍富貴花,腰繫絲絛,足上篆底官靴,面皮正白,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五官清秀,透著精明強幹。老爺看罷,說:“李文芳,趙氏是你甚麼人?他把你喊冤告下來,你可知道?”李文芳說:“回老父台,晚生知道。”說:“皆趙氏犯七出之條,我兄弟已然故去,故此我寫了替弟休妻的字樣,趙海明寫了無事字,他情願把女兒領回,不必經官,免致兩家出醜。不想,趙氏又聽他父親趙海明串唆,來捏詞誣告。”老爺一聽,說:“趙氏犯七出之條,有何為憑據。”李文芳說:“老父臺,有憑據。若沒有憑據,晚生也不敢無事生非。他是守節的孀婦,晚間由他院中跑出赤身露體男子,裏面有男子的衣服,晚生業已帶來,請老父臺過目。”把包袱遞上去。知縣打開一看,裏面是男子頭巾、褲褂、鞋襪。

  老爺一看,問:“趙氏,你屋中可見這包袱沒有?”趙氏說:“回老爺,不錯,這包袱是在小婦人屋裏來著。”老爺說:“你既是守節的孀婦,你那院中又沒有男子出入,何以有男子的衣服?你還來刁詞誣控,攪擾本縣!大概抄手問事,萬不肯應,拉下去給我掌嘴!”趙氏一聽,心中一動:“我要在昆山縣堂下挨了打,我有何面目見昆山縣的人?再者趙氏門中豈不玷辱?莫如我一死倒好,死後必有隱婆驗我,可以皂白得分,我落個清白之名。”想罷,自己往前跪趴半步,說:“大老爺,先不必動刑,小婦人有下情稟告。”老爺說:“你講!祇要說得有情有理,本縣並不責罰你。”趙氏說:“小婦人我苦守貞潔,我院中並無男子出入,老爺如不信,有跟同榻而睡的人。”老爺一聽,心中一動:“既有跟他同床共榻的人,這事也許別人做的,他不知情。”老爺說:“甚麼人跟你同床共榻?”趙氏說:“是我那孩兒末郎的奶娘李氏。”老爺吩咐傳李氏。手下差役人等下去,不多時把李氏傳到。

  一上堂,李氏說:“好我二主母!把我告下來了,我正要上堂前去鳴冤!”來到公堂跪倒說:“老爺在上,小婦人李氏給老爺磕頭。”老爺睜眼一看,見李氏有三旬以外年歲,長得姿容豐秀,身穿藍衫、青裙,足下窄小宮鞋,老爺說:“李氏,你二主母院中跑出一個赤身的男子,這男子衣服是哪裏來的?你必知情,從頭說了實話,與你無干!”李氏說:“回大老爺,小婦人我不知道,我昨天告假回家。”老爺一聽,在上面把驚堂木一拍,做官的人,講究聆音察理,見貌辨色,說:“李氏,你滿嘴胡說,你這就該打!你當奶娘,你說告假,難道說你走了,把孩子餓起來了不成?”李氏嚇得顏色更變,說:“老爺不必動怒,我這裏有一段隱情,回頭說。二奶奶,我可要說了。”趙氏說:“你說罷,祇要你照實話說。”李氏這纔說道:“老爺要問,小婦人也並不是久慣指著當奶娘為生,我就在西街住,離我家主人家不遠。是我家二主母僱了奶子散了,老不合適,我家就是一個婆母娘,丈夫貿易在外,我有個小女兒死了,我這也是一半行好。這一天,我二主母就問我:‘李氏,你不告假麼?’我說:‘不告,末郎公子養活的又嬌,帶到我家去,二主母不放心,不帶了去,公子豈不要受屈?’我家二主母因為這個,有兩天沒跟我說話。又過了些日子,我家二主母又叫我歇工,小婦人我是不敢違背了,我就告假,二主母還賞了我兩串錢,一包袱舊衣裳。晚間給公子吃了乳,我家去睡覺,我在家住了一夜。昨天我家二主母又叫我告假,我還說:‘今天是大老爺的生日,焉有我告假之理?’我家二奶奶說:‘你是我這院中的人,大老爺他也不能管。’故此我就走了,告了假,二主母還給了我三吊錢。這天晚上,就出了這個事,故此我不知。素日我家二主母實係好人,並無閑雜人進院裏去。”

  老爺聽罷,說:“趙氏,你叫李氏告假,是所因何故?”趙氏說:“小婦人是紅顏薄命,李氏他丈夫貿易在外,新近回來,我想為我這孩兒叫他夫妻分離,不叫他回去麼?小婦人是修和無人見,存心有天知。老爺自己不明白,到後面問太太就明白了。”知縣一聽這話,其中定有別情,說:“趙氏,你這是刁詞胡說,大概不打你,你也不說實話。來了呀!給我拉下去掌嘴。”趙氏一想:“我要等他打了我再死,我總算給趙氏門中丟臉,莫如我急速一死。”想罷,說:“老爺,不便動怒,小婦人我還有下情。”知縣說:“講!”趙氏說:“我死之後,千萬老爺派隱婆相驗,以表我清白之名,但願老爺公侯萬代。我死後老爺如不驗,叫我皂白不分,老爺後輩兒女,必要遭我這樣報應。”說著話,自己拉出刀來就要在大堂自刎。知縣在上面也未攔!幸虧旁邊差人手急眼快,伸手把刀奪過去。知縣正在無可奈何,就聽外面一陣大亂,有人喊嚷:“冤枉!圖財害命,老爺冤枉!”老爺借這一亂,吩咐先把趙氏、李氏、李文芳、趙海明帶下去,先辦人命案要緊。差役人等將眾人帶下去,祇見外面有一個和尚,帶著一個人,兩眼發直,撲奔公堂而來。

  書中交代:來者和尚非是別人,正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原來濟公自帶著趙氏鳴冤之後,趙福、趙祿追上和尚。趙福說:“師父,你老人家別犯瘋病,咱們走罷。”和尚跟著往前走,來到南街趙鳳山的住宅門首,家人說:“師父,這裏站一站,我們進去回話。”不多時,由裏面二員外迎出來,趙鳳鳴出來一看,見濟公衣服襤褸不堪,心中暗想:“我打算請了甚麼高人來給治病,原來是一窮僧。”無奈拱手往裏讓。到書房落座,趙福、趙祿二人先把書信拿出來,二員外叫人獻上茶來。打開書信一看,是自己哥哥親筆手書,上寫:
  
  夕陽入律,曙氣同春。伏唸賢弟德門景福,昌茂之時矣!前接華翰,知家務一切事宜,

  仰賴賢弟料理,愚兄承情莫盡矣!茲者叩稟嬸母太君,萬福金安!以是侄仰賴祖宗之福庇,蒙聖主恩德,簡任太守,不能日侍左右。前接二弟來函,

  知嬸母太君玉體違和,瞳眸被蒙。奉讀之下,感泣涕零,悲鳴之嘶,實傷五內。侄處請靈隱寺濟公禪師治病,精通岐黃,手到病除,可急癒矣!侄遣家人趙福、趙祿捎至黃金數錠,重五十兩,供為甘旨之資。已是侄盡忠則不能盡孝矣!並候均安不一。
  
   不孝侄男趙鳳山頓首拜

  趙鳳鳴看罷信書,這纔重新給濟公行禮,說:“聖僧佛駕光臨,弟子有失遠迎,當面恕罪!我兄長給請聖僧前來給我老母治病,不知聖僧應用何藥?何等治法?”濟公說:“貧僧自有妙法。”

  正說著話,聽外面有腳步音,濟公說:“外面甚麼人進來?”趙鳳鳴也問:“甚麼人進來?”祇見由外面進來一位大漢,頭挽牛心髻,身穿舊褲褂,白襪青鞋,原來是種稻地的長工笨漢。和尚說:“你怎麼這麼沒根基,把我的鞋偷了去?你一走到,我就聽出來了。”那笨漢把眼睛一翻說:“和尚,你別訛人,我的鞋,你怎說是你的?”和尚說:“二員外你看,我由臨安來,穿這草鞋,這麼遠走的了麼?我是穿著那鞋來的,到了門口我換上草鞋,他就把我那鞋偷了去。”祇見這大漢方要給濟公爭辯,濟公說:“你說是你的鞋,有甚麼憑據?說對了就算是你的。”大漢說:“我鞋底上有十四個釘子。”濟公說:“我鞋上有十六個釘子。”大漢脫下來一數,果是十六個,急的要跟和尚打架。趙鳳鳴說:“我給你兩吊錢再買一雙吧,這雙鞋給聖僧留下。”大漢也不敢再爭,拿錢去了。趙鳳鳴說:“聖僧要這鞋何用?”濟公哈哈一笑,說:“要給老太太治病,非這雙鞋不可!”當時拿筆開了一個方子,趙鳳鳴一看,暗為點頭。

  不知濟公寫是的何言語,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2:11

第四十四回     誘湯二縣衙完案 兩公差拜請濟公

  話說濟公和趙鳳鳴二人談話,問聖僧要用甚麼妙藥治眼。濟公說:“這一雙鞋是藥引子,還要一個全單。藥味不同,我開出來,你等照方兒預備罷。”叫家人取過文房四寶來,立刻,濟公寫完,給趙二員外一看,吩咐家人照樣預備,用包袱包好。濟公叫:“趙福,扛著包袱跟我去,找藥引子去。沒有藥引子不能辦。”趙福跟著和尚出了大門,又告訴趙福幾句話,立刻趙福去了。和尚信口唱著山歌,街前行走,唱的是:
  
  得逍遙,且逍遙,逍遙之人樂陶陶。富貴自有前生定,貧窮也是你命該招。任你用機謀,難與天公繞。勸君跳出這朦朧,隨意逍遙真正好。盃中酒不空,心上愁須掃。花前月下且高歌,無憂無慮祇到老。

  濟公信口作歌,一直出了西門。祇見前面有一人,扛著包袱,往前正走,那街市上之人全都讓他說:“湯二哥,你老人家怎麼會走了?我們都不知道,也沒給你送行,有甚麼急事?”祇聽那人說:“我家來了一封急信,叫我急急回家。我回來再見罷!”眾人讓著他,他並不站住。濟公一看,心中說:“要把此人捉住,方好辦事。”想罷,隨後就追,一直出了關廂。那人不住回頭,直看和尚,和尚後面緊追。那人就把包裹放在地下,坐在包袱上,心說:“這個和尚,追我幹甚麼?我又不認識他。看他過來怎麼樣?”和尚來到近前,也就坐在地下揚著臉看著那人,目不轉睛。那人氣往上撞說:“和尚,你瞧我做甚麼?”濟公哈哈一笑,道:“你姓甚麼?”那人道:“我姓湯,你問我做甚麼?”和尚說:“你一說姓湯,我就知道你叫甚麼。”那人說:“我叫甚麼?”和尚說:“你叫湯油蠟。”那人勃然大怒,說:“和尚,你又不認識我,你為何張嘴就跟我玩笑?”賭氣拿起包袱來就走,和尚隨後就追。走了有一里之遙,和尚後面直嚷:“湯油蠟,你等等我!”湯二一想:“這個和尚真可氣,我不認識他,跟我玩笑。”

  往前走了不遠,眼前一個鎮市,有買賣舖戶,也有酒館。湯二一想:“我進酒館喝兩壺酒躲躲他,大概窮和尚他沒錢,等過去我再走,省得他直叫我湯油蠟。”想罷,進了酒舖坐下,說:“夥計,你們這裏賣甚麼酒菜?’夥計說:“我們這裏有酒,有豆腐干,賣餃子,沒別的。你要吃菜,南隔壁有賣的,我借給你一個盤子,你自己去買去。”湯二拿了個盤子說:“夥計,你給我照應著包袱。”夥計說:“不要緊,你去買去罷。”湯二拿著盤子,剛一出酒舖,見和尚一掀簾子,進了酒舖。湯二心中好後悔,說:“我要知道和尚來,我就不來了。”自己已然拿了人家的盤子,又不好不喝,就在隔壁買了一盤熟菜。進酒舖一看,和尚把包袱坐在屁股底下,湯二一看,也不問和尚。湯二問夥計:“我叫你看著包袱哪裏去了?”夥計一看,和尚那裏坐著包袱,夥計過來說:“和尚,你別坐著人家的包袱,給人家罷。”和尚說:“包袱是他的給他,我是纔撿的,祇當我又丟了。”夥計心說:“跑我們屋裏撿東西來了。”立刻把包袱給了湯二。

  湯二在和尚對面坐下,每人要了兩壺酒,夥計說:“有湯面餃,你們二位吃不吃?”和尚說:“吃得了。”夥計下去工夫不大,說:“湯面餃好了,你們二位要多少?”和尚說:“熱不熱?”夥計說:“剛出籠,怎麼不熱。”和尚說:“熱,我怕燙了嘴,待涼再告訴我。”湯二說:“給我來十個。”和尚見湯二要,說:“我也要十個。”夥計給端過來兩屜,每人一屜。湯二要醋蒜,還沒吃呢,和尚把餃子掰開,啐了一口痰,復反放在嘴裏嚼了吃了。湯二一瞧,說:“夥計拿開罷,我嘔心死。”夥計說:“大師父,你別鬧臟,你這麼吃,人家一嘔心,都不用吃了。”和尚說:“我就不那麼吃了,叫他吃罷。”湯二剛吃,和尚把草鞋脫下來,把熱餃子擱在鞋裏,燙得臭汗味熏人。湯二賭氣,把筷子一摔:“不吃了!”和尚把筷子也往桌上一摔,說:“你不吃了,我還要吃呢。”跑堂的過來一算帳,說:“你們二位,都是一百六十八文。”湯二帶著還有六百多錢,剛要掏錢,和尚那邊說:“唵敕令赫!”伸手掏出有六百多錢。湯二一瞧和尚掏出那串錢,心說:“是我的那串錢。”一摸懷中果然沒了。心中納悶:“我腰裏的錢,怎麼會跑到和尚腰裏去?”自己哼了一聲,和尚拿著這串錢說:“這串錢是你的罷?”湯二說:“和尚,錢可是我的,我不要了,你拿了去罷。”和尚說:“不能,錢是我撿的。方纔我一進來,見錢在地下,我撿起來。是你的,給你,我不要。”說著,把錢拿過去。湯二把錢拿起來說:“和尚,你倒是好人,你要不鬧臟,我真請你喝幾壺酒。”和尚說:“我就不鬧臟,你請我喝兩壺。”湯二說:“那有何妨,我就請你喝。”和尚說:“夥計,你給拿二十壺酒來。”夥計拿上酒來,湯二見和尚一口就是一壺,湯面餃三個一口,兩個一口。湯二一看,大概吃完了,得一吊多錢,給我六百,得拐回去一半去,湯二就說:“和尚,我可沒錢了,今天咱們別讓,你吃你給,我吃我給,同桌吃飯,各自給錢。”和尚說:“你要小氣,今天連你吃都是我給,我焉能擾你?我最實心的,我說我給你就別讓。”湯二倒覺著過不去。和尚說:“我說我給就我給,算到一處。”夥計一算,二帳歸一,兩吊二百八十。和尚說:“我給,我最實心的。你別瞧我穿的破袍子,有肉不這上。”湯二說:“還是我給罷。”和尚說:“你給,你就給,我是實心的。”湯二無法,委委屈屈打開包袱給了錢,自己生氣。和尚扛起湯二的包袱就走,湯二說:“和尚你吃了我的兩吊錢,你還要搶我的包袱?”和尚說:“不是,人得有人心,我不能白吃你,我給你扛著好不好?”湯二一想,和尚倒也有良心,真倒罷了,說著話,出了酒舖。

  湯二往西走,和尚往東走,湯二一回頭,說:“和尚,你怎麼往東走?”和尚說:“我是東川的,你是西川的,我跟你往西做甚麼?”湯二說:“你拿我的包袱給我。”和尚說:“你的包袱給我拿著。”湯二說:“和尚,你要搶我?”和尚說:“不但搶你,還要打你。”和尚用手一指,口唸:“唵嘛呢叭咪吽!敕令赫!”湯二打了一個冷戰,就迷糊了。和尚過去打了湯二一拳,把鼻子打破了,流出血來。和尚抹了一包袱血跡,帶著湯二往城裏走。剛到關廂,有人認得湯二,就問:“湯二哥,甚麼事?”和尚說:“你們少管,圖財害命事。”嚇得這人也不敢問了。和尚帶著湯二,一直來到昆山縣。

  到了縣衙,和尚往裏走,口中直嚷:“陰天大老爺,和尚冤枉!”旁邊有差人說:“和尚,別胡嚷,哪有陰天大老爺?”和尚說:“圖財害命,人命案。”說著往裏走,直到公堂。

  老爺已派人把趙氏等帶下去,見來了一個窮和尚,扛著包袱,上面污血,湯二迷迷糊糊來到公堂跪下。和尚一站,老爺說:“和尚,你見了本縣,因何不跪?可有甚麼冤枉事?可有呈狀?”濟公說:“我和尚祇因在廟中眾僧人都欺負我,我師父叫我化緣,單修一個廟。把殿宇全都蓋好了,正要開光,偏巧下了半個月的雨,又都坍塌了,又不能再化緣,我師父在這昆山縣地面有兩頃地,叫我賣了蓋廟。我帶著一個火工道,把地賣了,帶著銀子,走在半路,我那火工道他說要出恭,我和尚頭裏走。在三岔路等了有兩個時辰,見這人他背著我的包袱來了,敢情他把我火工道圖財害命了。”老爺把案桌一拍,說:“你叫甚麼名字?因何你把火工道圖財害命?”湯二纔明白過來,一瞧這是公堂之上,自己就把方纔之事,說了一遍。老爺說:“和尚,你這包袱是湯二的?”濟公說:“我也不必跟他相爭論,我和尚開個單子,他要說對了包袱的東西,我的單子不對,那是我誣告不實,老爺拿我治罪。如我的單子對了,他說不對,那是他圖財害命。”老爺一聽有理,就叫和尚寫。寫完了,呈給老爺一看,字還很好,上寫:紅綾兩匹,白布兩匹五尺,黃綾一塊,紋銀二百兩,大小三十七塊,錢兩吊,舊衣裳一身,鞋一雙釘子十六個。老爺一問湯二,焉想到由此人身上又勾出謀奪家產、暗害貞節烈婦之事。

  要搭救趙氏玉貞,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4:00

第四十五回     華雲龍氣走西川 鎮八方義結英雄

  話說知縣看罷和尚寫的單子,這纔問湯二:“你說包袱是你的,你說裏面都是甚麼東西?你要說對了,把包袱給你﹔你若說不對,我要辦你圖財害命。”湯二說:“我那包袱裏有碎花水紅綾兩匹,松江白布兩匹,有錢兩吊,使紅頭繩串著,裏面還有紅綾一塊,有舊頭巾一頂,舊褲褂一身,舊鞋一雙,有紋銀二百兩,餘者並無他物。”老爺一聽,說:“和尚,你寫的跟他說的一樣,叫本縣把包袱斷給誰?”和尚說:“老爺問的還不明白,老爺問他銀子多少件?”湯二說:“我那銀子就知是二百兩,不知多少件?”老爺勃然大怒,說:“你的銀子,你為何不知道件數?打開包袱一看!”立時把包袱打開,一點,別的東西都對,銀子果然是三十七件。老爺說:“湯二,我看你這東西,必是久慣為賊。你把這和尚的香火道殺了,死屍放在何處?”湯二說:“小的實實不是圖財害命,這個包袱有人給我的。老爺如不信,把給我包袱的人,傳來一問便知。”老爺說:“甚麼人給你的包袱?”湯二說:“是本縣的孝廉李文芳,他是我的主人,他給我的,我並未圖財害命。”老爺就問手下書吏人等,本縣有幾個孝廉李文芳?書吏回稟,就是一個孝廉李文芳,老爺吩咐傳李文芳上堂質對。

  李文芳正在書房坐著生氣,眾書吏都跟他認識,正在勸解他。外面差人進來說:“請李老爺過堂。”李文芳問:“甚麼事又叫我過堂?”差人說:“人命重案。”李文芳到堂上一看,湯二正在那裏跪定,旁邊站著一個窮和尚,也不知是所因何故。湯二說:“員外,你給我這個包袱,他訛我,說我圖財害命。”濟公在旁邊說:“你拉出你窩主也不怕,咱們看看誰行誰不行。”知縣那裏問道:“李文芳,你可認識他嗎?”李文芳一聽:“這件事,甚不好辦,我別和他受這牽連官司。”遂說:“回稟老父台,孝廉不認識他,包袱不是我給的。”

  知縣勃然大怒,說:“好大膽鼠輩!我不動刑,你也不肯直說來,看夾棍伺候!”三班人役,立刻喊堂威,吩咐人來,把夾棍一放,嚇的湯二顏色改變,說:“老爺不必動刑,我還有下情告稟,我和李文芳還有案哪!”老爺吩咐:“招來!”湯二說:“小人原籍四川,自幼在李宅伺候我家二員外,書房伴讀,指望我家二員外成名上達,我等也可以發財。不想,我家二員外一病身亡,我一煩悶,終日飲酒取樂,醒而復醉。這天我家大員外李文芳把我用酒灌醉,問:‘你願意發財不願意?’小人說:‘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哪!’我說願。他說:‘你要能赤身藏在你二主母院中,等我生日那天,我叫使人叫門,你從裏面出來,我給你二百兩銀子。’小人一時被財所迷,就應允了。昨天是我暗中藏在二主母院中,候至天晚,我溜進房中,在床底下把衣服全脫了,放在床上。我看見二主母抱著小孩睡熟,我自己出去一聽,祇聽外面叫門,我往外一跑,被我家員外同趙海明看見,也沒抓住我,我躲在花園書房之內。候至天明,我纔知道把二主母休了,小孩子留下,要辭奶娘,奶娘祇哭不走。我家大員外要謀奪家產,給了我二百兩銀子,連綾子帶布,下餘還等轉過年再來給我。我打算要回家,不想遇見這麼一個要命鬼和尚,他說我圖財害命,我並未作那樣之事。這是已往之事,小人並無謊言。”

  知縣一聽,方纔明白此事,旁邊招房先生寫著供,心中暗罵:“好一個李文芳,混帳東西!還是個孝廉,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招房先生寫完了供,知縣吩咐把趙氏、李氏及趙海明帶上堂來,叫招房先生一唸湯二這篇供,趙海明一聽,這纔明白自己的女兒是貞節烈女,自己頗覺後悔,幾乎叫我逼死,心中甚是可慘,這纔給老爺叩頭,求老爺作主。

  知縣勃然大怒,說:“李文芳,你既是孝廉,就應當奉公守分,竟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為子不孝,為臣定然不忠﹔弟兄不義,交友必然不信。你兄弟既死,你應該憐恤孀婦,也是你李氏門中的德行。趙氏苦守貞節,你反施這樣虎狼之心,設這等奸險之計,你就死在地府陰曹,怎麼對得起你兄弟李文元的鬼魂?你知法犯法,本縣要重重辦你,你是認打認罰?”嚇的李文芳戰戰兢兢,自己覺著臉上無光,心中慚愧,無話可答,求老父台開恩,請示:“認打怎麼樣?認罰怎麼樣?”老爺說:“認打,我行文上憲,革去你的孝廉,本縣還要重辦你。你要認罰,本縣待你恩典,你快把你家中所有的產業,歸趙氏經管。他母子如有舛錯,你給我立一張甘結存案,那時有舛錯,我拿你治罪。我罰你五萬銀,給趙氏請旌表,立牌坊,你還得叫本處的紳士公同用轎,把你弟婦迎接回去。如不遵行,本縣我仍然重辦你。”李文芳說:“那是老父台的公斷,舉人情願認罰。遵老爺堂諭辦理。”老爺說:“雖然如是,本縣我還要責罰你,恐你惡習不改。來!傳吏房書,給我責他一百戒尺!”吏房立刻上來。李文芳本是本處的紳士,苦苦的哀求,老爺說:“我不叫皂隸打你,就是便宜。”吏房過來,打了一百戒尺,打的李文芳苦苦求饒。

  老爺吩咐帶趙海明,老爺說:“趙海明,你見事不明,幾乎把貞節婦逼死,你認打認罰?”趙海明叩頭說:“我認打如何?認罰如何?”老爺說:“認打,我把你員外革去,打二百軍棍﹔認罰,罰你三千銀,當堂交來,並非本縣要,給你女兒蓋一座節烈祠,留芳千古。”趙海明說:“那是老爺的思典,我出六千銀也願意。”

  老爺又叫把李氏帶上來,老爺說:“李氏,你要好生伏待你二主母,你雖然是不指著當奶娘,既出來就得實心任事。你二主母有體恤你之心,你也該盡心,再說把孩子奶大,你也有名有利。”李氏說:“謹遵老爺之諭。”

  柳知縣說:“湯二,你這廝狼心狗肺,你二主人在日,待你如何?”湯二說:“二員外在日,待我甚厚。”老爺說:“既是二員外待你甚厚,他死了,你就該在你二主母跟前盡心,你反生出謀奪家產、合謀勾串、陷害貞節烈婦。來人,把他拉下去,重責八十大板,用二十五斤的枷,在本處示眾三個月,遞解原籍,交本地方官嚴加管束。”眾人具結,李文芳約請紳士迎接趙氏回家,與末郎兒團圓,這且不表。

  眾人下了堂,老爺倒為了難,心說:“這個和尚怎麼辦法?要沒有和尚,我這案斷不完,要說多虧他,他又說香火道圖財害命,我哪裏給他找兇手去?”老爺心中想:“我威嚇他幾句,說他誣告不實,打他幾下,胡亂把他轟下去就完了。”老爺剛想到這裏,還沒說話。和尚說:“老爺你這倒為了難了,要沒我和尚,這個案辦不完,要說多虧我和尚,你又得給我辦圖財害命,莫如威嚇我幾句,打我幾下,糊裏糊塗把我逐出去。”老爺說:“和尚你猜著了,來,拉下去給我打!”官人過來就拉,說:“和尚,你躺下!”和尚說:“舖上被了麼?”官人說:“沒有那些說。”和尚就嚷:“我要捱打了!我要捱打了!”連嚷了兩聲,就聽外面有人嚷:“大老爺千萬別打我們那位和尚。”

  由外面進來一人,背著包袱,跪到公堂。老爺一看,是個長隨的打扮,說:“你叫甚麼名字?”這人說:“我叫趙福,我是火工道,我和和尚走在半路,我要出恭,出完了恭,沒追上和尚。我一打聽,聽說和尚打了官司。”和尚說:“老爺,這是我的火工道,老爺打開包袱看,如裏面東西不對,這算我和尚誣告不實。”老爺打開包袱一看,果然跟湯二的包袱一樣,連銀子件數都對。老爺一想:“這可怪!”看趙福不像火工道的人,老爺說:“趙福,你不像火工道,你說實話,那和尚是哪廟的?”趙福把濟公的根本源流,如長如短一說,怎麼被趙太守所請來到昆山。知縣一聽,趕緊離了座位,恭恭敬敬過來行禮,說:“聖僧,原來是秦丞相的替僧濟公,弟子實在不知,多有得罪!若非是你老人家前來,弟子這案焉能斷的清?來,把這包袱賞給聖僧跟人罷!”和尚說:“謝謝!”當時告辭,把兩個包袱賞給趙福、趙祿,每人一個。

  一同來到二員外家中,掏出一塊藥來,和尚給老太太洗眼,就透清爽,一連三天,就透了三光。趙鳳鳴先叫兩個家人回臨安,留濟公住著,給老太太治眼。老太太眼也好了,濟公在這裏住了三個月,終日跟趙鳳鳴講文理。

  這天,忽然家人進來回稟說:“現有臨安來了兩位班頭,請濟公有緊要大事。”和尚按靈光一算,就知臨安出了塌天大禍。

  不知所因何故,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5:46

第四十六回     賀守正花群雄結拜 逛臨安城巧遇王通

  話說濟公正在昆山縣趙宅閑住,把老夫人眼也都治好了,屢次要走,二員外不放,苦留在書房之內。每日閑談詩文,濟公對答如流,二員外益加佩服,說:“可恨和濟公相見之晚,自己要早見濟公,文章必然大長。”濟公在這裏,不知不覺住百天之久。

  這天外面有人來回話,帶進臨安太守衙二位班頭來,站在面前,給濟公行禮,說:“聖僧,你老人家這些日子未在臨安,祇鬧的天翻地覆,我二人特來請你老人家。”和尚一問:“二位班頭,怎麼一段事?”二人從頭至尾,述說一番。

  書中交代:是那西川路出了一個江洋大盜,此人姓華名忠字元龍,綽號人稱乾坤盜鼠。由十八歲在綠林闖蕩,跟鬼頭刀鄭天壽久在一處,都是有文武全材,就是好採花,都在鎮山豹田國本家寄住。一拜之交有數十位,惟有五個至近之人,都是綠林人物,人稱五鬼。內中有開風鬼李兆明、雲中鬼鄭天福、雞鳴鬼全德亮、蓬頭鬼雲芳、黑風鬼張榮,人都知曉西川五鬼一條龍。祇因窩主田國本由西川搬走,不知去向,這些人無地可居,都四散各投親友。華雲龍在西川採花作案,留下了九條命案,都是先姦後殺,地面官差總領各處尋蹤訪拿甚急,他一想此地不能久住,因此他離了西川。到了江西玉山縣,聽人傳說此地有一位保鏢達官,人稱威鎮八方楊明,乃是一位英雄,專好結交天下豪杰。華雲龍去到鳳凰嶺如意村拜訪楊明,家人回稟進去,楊明一聽,知道華雲龍是一個採花淫賊,告訴家人不見。家人出去告訴:“我家主人不在家。”華雲龍無奈,已然走了。

  過了幾天,又有人提楊明在家,華雲龍去拜,又未見著,一連去了三次。這日楊明把他請進去,一說話,本來人又能說,對答如流。他看楊明身長八尺,細腰扎臂,頭戴寶藍緞色扎巾,金抹額二龍鬥寶迎門一朵絨桃,身披寶藍箭袖袍,腰束絲鸞帶,足下青緞快靴,閑披藍緞團花氅,面如古月,眉分八彩,目如朗星,準頭端正,三山得配,四字方口,海下一部黑鬍鬚,分為三綹飄灑胸前,五官清秀,品貌端方。華雲龍甚為欣羨,說:“小弟久仰兄台大名,實深想念。今幸得會,實三生之大幸也!”楊明說:“愚下有何德能之處?多蒙雅愛,屢次枉駕,未能面會。”二人說了幾句謙虛話,華雲龍說:“小弟異鄉客居,年幼無知,求兄台教益。”楊明見華雲龍說話和氣,心中甚喜,留在客廳吃酒。提說他從前在西川採花作案之事,華雲龍甚是後悔,楊爺要給他慶賀守正戒淫花,戴花不准採花,華雲龍也願意。楊明撒帖請人,內中有追雲燕子黃雲、鐵面夜叉馬敬、千里獨行楊德瑞、千里腿楊順、飛天火祖秦元立地瘟神馬兆雄、追風燕子姚殿光、過渡流星雷天化、登萍渡水陶芳、踏雪無痕柳瑞、順水推舟陶仁、摘星步斗戴奎、飛天鬼石成瑞、夜行鬼郭順、三忿鬼姚洞、金臉鬼焦亮、律令鬼何清、探花鬼馬誠、矮月蜂鮑雷、雷鳴、陳亮等,共是三十六人結拜,給華雲龍慶賀守正戒淫花。大家喝了血酒,從此別人走了,華雲龍他在楊爺家中住著。無事也同到鏢局裏去去,跟著楊爺學打鏢,學了一路八卦篆還刀,就在這裏一住三年之久。

  這日他想要去逛臨安城,楊明給了他一百兩紋銀,臨走囑咐他:“到外面不可胡為,無事早回來。”他自己自離了江西玉山縣鳳凰嶺如意村,在路上曉行夜住,飢餐渴飲。

  這日到了臨安城,先到錢塘門外,在大街一看,祇見人煙稠密,買賣舖戶不少,祇見路北有一座酒樓,字號是“望江樓”,掛著酒幌子、茶牌子,兩旁抱柱上有對聯,上寫“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華雲龍想要在這裏吃兩盃酒,邁步進去一看,樓上下甚亂,登樓梯上去,找了一張桌坐下。方纔要酒,猛抬頭一看,見東面樓窗下坐定一人,頭戴紫緞色六瓣硬包巾,身穿紫緞色箭袖袍,腰繫皮挺帶,肋下佩著腰刀,足下薄底緞靴,閃披綠色緞繡團花一件英雄氅,面皮微紫,紫中透紅,黑真真兩道重眉,一雙怪眼皂白得分,準頭豐隆,三山得配四字口,壓耳兩給綹毫,海下抱長一部剛髯,看此人真是推壘著威風,一股殺氣。華雲龍一看那人,獨自在那裏擺著一桌酒,華雲龍趕緊過去行禮說:“二哥少見,久違!你我自西川分手,倏經四載的光景,萬不想你我在此相遇,兄台一向可好?”那人一看,哈哈大笑說:“原來是華二賢弟,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書中交代:這個人姓王名通,綽號人稱鐵腿猿猴,乃是西川路的江洋大盜,跟華雲龍是換帖的弟兄。二人是許久未會,今天在此相遇,彼此各敘離別。二人落座,重新要酒要菜,喝著酒,王通問道:“二弟你我由西川分手,賢弟在哪裏存身?今天來此何幹?”華雲龍把在江西拜遇威振八方楊明,三十六友結拜慶賀守正戒採花,從頭至尾述說一遍,這纔問:“兄長來此是閑逛,是有事呢?”王通說:“我來到這裏,找一個仇人。祇因我兄長在成都府當一名書辦,因為二百兩贓銀,狗官把我兄長入獄,悶死在獄內。那時我並未在家,等我回去纔知道。我要找那狗官,給我兄長報仇,無奈那狗官已然卸任,我來到京都,尋找於他。我今天纔到,尚未打店,你我二人可以住在一處。”華雲龍說:“好,我也纔到。”

  二人正在說話,祇聽樓梯咚咚一響,上來一人,手內拿著果筐,此人野十來往歲,頭戴青布頭巾,青布小夾襖,青布夾褲,白襪青靸鞋,淡黃的臉面,細眉圓眼,鷹鼻子,裂腮額,微有幾根鬍鬚,上頭七根,下頭八根。一上樓來是吃酒的,他向各桌上一看,忙到華雲龍桌上,把筐子放下,說:“哎呀!原來是二位太爺,小人有禮!”趴地下就磕頭。華雲龍一看,說:“我打算是誰?原來是劉昌。”原來劉昌生長西川,久和這些綠林人物在一處,充當採盤子小夥計,祇因被事牽連,他逃在臨安城,作一個小本經營,今日遇這二位,連忙過去行禮。王通說:“起來,劉昌你在這裏甚好?住在甚麼所在?哪裏有繁華熱鬧所?你說說我聽。我二人初到此地,人地不熟。”劉昌說:“二位太爺要逛這西湖,三條大街,買賣舖戶都有。西湖十景,天下第一的城隍山,都是這熱鬧之處。二位大爺要逛,跟我走走,天晚也不必住店,我那裏有間上房,院中靜雅,並無閑雜人等,也可住。”華雲龍一聽這話,心中甚喜,劉昌坐下,跟著一同吃酒。

  三人用完飯,王通給了錢,三人下了酒樓一看,街市之上,人煙不斷。信步到了城隍山上,一看,果然好一處山林,樹木森森,來往遊人不少。正往前走,祇見對面來了一乘小轎,內中坐定一個女子,真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瑤池仙子、月殿嫦娥不如也。華雲龍一看,他是久慣採花之人,非得真好,不能入他的眼,他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今日一見這婦人,跟隨轎後,直到錢塘外,路北有一座烏竹庵,那轎子進去。他一回頭,見王通、劉昌二人,也在後面跟來,到了無人之處,問劉昌:“你知道這個婦人的來歷不知?”劉昌說:“這個人,二太爺你老人家別妄想,這個人是趙通判之女,給孫孝廉之子為妻,未過門,孫家之子已死,趙家之女要去弔孝說:‘我和你兒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分,開開棺材我看看。’孫家叫人一開棺材,那姑娘把頭髮自己剪了,要守望門寡。婆家、娘家兩旁都勸他不要,他自己一氣到烏竹庵出家,帶髮修行。這是娘家常接去,你老人家問,要想別的怕不行。”華雲龍一聽,心中一動,要夜入尼庵前去採花。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7:18

第四十七回     遇節婦淫賊採花 泰山樓復傷人命

  話說華雲龍聽劉昌之言,自己也未答言。三人吃了晚飯,住在錢塘門外劉昌家中。天有初鼓之後,自己也睡不著,起來看了看王通、劉昌二人都睡了,自己起來把夜行衣包打開,把夜行衣換好,把白晝的衣服換下來,用包裹斜插式繫在腰間,把鋼刀插在軟皮鞘內,擰好了軋把簧,自己這纔出離了上房,將門倒帶。抬頭一看,見滿天的星斗,並有朦朦的月色,跳牆出了這所院落。

  見街市上路靜人稀,來到尼庵以外,擰身縱上房去,往四野一看,這座廟是三層大殿,正大殿東邊有一個角門,單有一所東跨院。來到東房南一看,見那院中是北上房三開,東西配房各三間,正南是一道牆,裏面栽松種竹,院中倒也清雅,北上房東裏間屋中,影影射出燈光,隱隱有唸經之聲,東配房北裏間也有燈光。他這纔由東配房上跳下來,直奔北上房臺階,來到窗櫺以外,把紙濕破一看,這屋中是順前檐的炕,炕上有一張小桌,桌上面有一盞燈,有四個小尼僧,都是十四五歲,在那裏抱著經本,那裏唸經。地上靠北牆一張條案,上面堆著許多經卷,頭前一張八仙桌,兩邊有兩張椅子,上首椅子上坐著一位老尼僧,有六十多歲,長的慈眉善目。華雲龍看了一看,這裏面並沒有那一個帶髮修行的少婦,復又轉身夠奔東配房。

  來到北裏間窗櫺以外,把窗紙濕了一個小窟窿,往裏一看,也是一張床,上面有一張小床桌,桌上擱著燈,旁邊坐著正是那白天坐轎的那少婦,正在燈下唸經。華雲龍看罷,推門而入,來到房中,把趙氏嚇了一跳,自己正在唸經之際,見外面進來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青,背後插著刀,趙氏趕緊問道:“你是甚麼人?此地乃是佛門淨地,黑夜光景來此何幹?快些說。”華雲龍說:“小娘子,白晝我見你坐轎由城隍山經過,我見你貌美,我跟到此處,故此我今夜前來尋你。你要從我片刻之歡,我這裏有薄意相酬。”婦人一聽,把臉一沉說:“趁此出去,不然我要嚷了!把我師父叫來,將你送到當官,悔之晚矣!”華雲龍一聽這話,勃然大怒,說:“好!你要從我便罷,如不從我,你來看!”用手一指背後的刀。那婦人一看,本是位烈節的婦人,趕緊就嚷:“了不得了!殺了人了!救人哪!”華雲龍一聽,恐怕有人來,過去一揪青絲髮,拔出刀“撲”的一刀,竟將婦人殺死,可憐紅粉多嬌女,化做南柯一夢西。華雲龍本是一團高興,今朝把人一殺,心中甚是懊悔,祇見外面老尼姑說:“甚麼人在我這裏擾鬧?”已把房門堵住。華雲龍急了,照定老尼姑頭上就是一刀,老尼姑一閃身,正砍在膀背之上,老尼姑“哎呀!”一聲,翻身栽倒。

  華雲龍趁勢縱在院中,擰身上房,自己仍由舊路回來。劉昌正醒了,說:“華二太爺上哪裏去了?”華雲龍也不隱瞞,就把方纔採花之事,如此如此一說,王通也醒了,聽的明白,說:“二弟初到此地,就做了這樣的大案,惟恐你在此地住不長久。”華雲龍一聽,微微一笑,說:“不要緊,就憑此地這幾個班頭,我有個耳聞報,不足為論。”說著話,二人起來。

  天光亮了,華雲龍說:“劉昌,你做你的買賣去,不要跟我二人閑逛,你有公事在身。”劉昌答應去了。王通同華雲龍二人,夠奔錢塘門,見街市上人煙稠密,二人就聽紛紛傳言:“烏竹庵回頭驗屍。”王通說:“兄弟,咱們二人找清雅地方喝酒去罷,不要在那裏閑逛。”二人進了城,來到鳳山街路北,有一座泰山樓,是一個大酒飯館,二人想要進去喝盃酒。二人邁步進去,見裏面雖有櫃灶,並無人張羅座,二人上了樓一看,見櫃裏坐定一人,面如青粉,頭戴寶藍緞四綾巾,身穿寶藍緞大氅,長得兇眉惡眼,怪肉橫生,有四五個跑堂的,都不像正經買賣人。二人坐下多時,也沒人過來,就聽那萬字櫃裏面如青粉那人說:“夥計們,方纔我沒起來,聽你們大家嚷甚麼來著?’夥計說:“別提了,你回頭吃碗飯去瞧熱鬧去罷,錢塘門外有座烏竹庵,廟裏有一個守節的孀婦帶髮修行。昨夜晚間被淫賊殺了,還把老尼姑砍了很重的刀傷,少時就驗屍,你說這事多蹊蹺?”就聽這位青臉掌櫃的說:“這個賊真可恨!可惜這樣貞節烈婦,被淫賊給殺了。必是這個賊人,他上輩叫人家給淫過,他這是來報仇來了。”華雲龍氣得眼一瞪,又不好答話,自己在這裏生氣,把腳一蹬板凳,說:“你們這幾個東西,沒長眼睛,二太爺來了半天,怎麼你們不過來?是買賣不是?”夥計一聽,把眼睛一翻,說:“你先別嚷,你若要來挑眼,你打聽打聽這個買賣誰開的?告訴你罷,我們自從開張,打了也不是一個了,淨說本地的匪棍,打了十幾個,打完了拿片子送縣。告訴你是好話,你先別挑眼。”華雲龍一聽此言,把眼一瞪,說:“二太爺不論是誰開的,你惹翻了二太爺,我放火燒你的樓。你把你們東家找來,二太爺我會會,莫非他項長三頭,肩生六臂?二太爺我挑定眼了。”

  書中交代:這座酒樓的東家,原本是秦丞相的管家秦安他的侄兒叫淨街太歲秦祿開的。這座酒樓本不為賣散客座,所為是有人托人情打官司來,找秦祿他給秦相府走動,所拉攏都是幾個仕宦人等買賣,很勢利。今天見華雲龍一發話,秦祿由櫃裏就出來說:“甚麼東西,敢在我這裏發橫?來人,給我打他,打完了他,拿我的名片,把他送縣。”華雲龍一聽,氣往上撞,伸手就把刀拉出來,秦祿說:“你敢殺人麼?拿刀怎麼樣,給你砍!”自己倚仗有勢力,把腦袋往前一遞,華雲龍說:“殺你還不如碾臭蟲。”手起刀落,秦祿腦袋分了家。嚇得夥計喊嚷:“我的媽!”往下就跑,腳底下一軟,“咕嚕嚕”滾下樓梯去。

  立時有人到本地面官廳去報:“我們酒樓上來了兩個人,把我們東家殺了!”眾官人說:“趕緊拿!”及至眾人來到樓上一瞧,樓上並沒了人。華雲龍同王通早由樓窗跳出去,站在人群中看熱鬧,見泰山樓都圍滿了人,眾人說:“賊跑了!”有說:“不要緊,這賊跑不了。咱們太守衙門,有四位班頭,叫柴元祿、杜振英、雷四遠、馬安杰,這四位久慣辦有名的江洋大盜,像這個賊,不等三天必辦著。”華雲龍在人群中聽明白,記在心中,同王通找了個背向所在,進了酒舖,到雅座裏坐下喝酒。王通就說:“賢弟,你太鬧的不像,昨天你方到這裏,晚間殺了一個,今天又殺了一個。”華雲龍說:“我告訴大哥說,既我來到這裏,我要做幾件驚天動地之事,也是他自己找死。方纔我聽見說,此地有四個能辦案的馬快,我倒要鬥鬥他們這幾個,晚間我到秦相府去,把當朝宰相秦喜的項上人頭取來。我要在臨安城住半年,倒要看甚麼樣的人物前來拿我。”王通說:“賢弟,你當真有這個膽量?”華雲龍說:“我焉能說了不算。”王通說:“賢弟真要敢做這件事,愚兄也必跟著,我二人也是多貪了幾盃酒。”王通拿話一激他,華雲龍氣往上沖,吃完了酒,二人就直奔秦和坊前去探道。兩個人探完道,找了個僻靜的酒舖,說話談心。

  候至天色已晚,二人來到無人之處,把夜行衣包打開,換去白晝衣服,打在包裹之內。來到秦相府,擰身上牆,躥房越脊,如履平地相仿。來到秦相府的內宅,各處一尋找,見後宅北上房屋中,燈光閃閃。兩個人一想:“這裏是內宅,大概必是秦相所居之處。”瞧見裏面有兩個丫鬟,在那裏坐著值宿,都是十四五歲,桌上點著蠟燈。二人躥上房來,伸手掏出一支薰香點著,往房中一送,少時把兩個丫鬟都薰過去。華雲龍這纔進到中間一看,祇打算是秦相在屋裏住,敢情是秦夫人臥室。華雲龍一看,座頭之上放著鐲囊,內邊有奇巧玲瓏透體白玉鐲一對,半天產,半人工,實乃外國進貢之物,被秦相留下。華雲龍說:“王二哥,你要這個罷!”王通說:“我不要,你要罷!”又回頭見那邊有一個鳳冠盒子,裏邊有十三掛寶貝,垂珠鳳冠一頂,也拿起放在囊中,然後出來,見桌上有筆硯,拿起筆來,在牆上寫了兩首詩,投筆於桌,自己轉身到外面,合王通二人竟自去了。
  秦相一早起來上朝,必要到裏邊來,一見丫鬟昏迷不醒,到屋中一看,失去鐲囊、玉鐲、鳳冠,急派人先把夫人、使女救活,一看牆上,秦相方知賊人已遠去了。

  不知牆上寫的是何詩句,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29:42

第四十八回     趙太守奉命捉賊 昆山縣迎請濟公

  話說秦丞相起來看牆上寫的兩首詩,是賊人留下筆跡。上寫的是:

  乾元宇宙逞英雄,坤刀一口任縱橫。
  盜取大位奸邪佞,鼠走山川樂無窮。
  化日光天日正中,雲遊四海屬我能。
  龍天保佑神加護,偷盜奸臣氣不平。

  秦相看下面還有一首是四句,寫的是:

  一口單刀背後插,實是雲龍走天涯。
  丞相若見俠義客,著派臨安太守拿。

  秦相看罷,立刻到朝房,派人遞了請假的折子,然後派人到臨安太守衙門,把臨安太守請來。不多時太守來到,一稟見,來到書房,趙鳳山說:“丞相呼喚卑職,有何吩咐?”秦相說:“我請太守到我家驗勘。昨天晚上竟有江洋大盜,把我的傳家之寶,奇巧玲球透體玉鐲一對,十三掛寶貝垂珠鳳冠一頂盜去,臨走還留有兩首詩。”太守一聞此言,嚇的魂驚千里,說:“卑職即刻派人晝夜巡查,帝都之所,人煙稠密,最易藏奸。丞相開恩,候卑職回去,趕緊派差拿賊。”丞相說:“我給太守期限三天,要把賊人拿住,將我的傳家之寶交回。”太守無奈,說:“遵鈞諭。”把賊人所留的詩句抄下來,帶著回衙。

  到了衙門,派人請錢塘、仁和二縣,並鎮虎廳所屬的官員,一並前來。等眾人齊到太守衙門,趙鳳山說:“現在丞相府失去玉鐲、鳳冠,相爺把我傳去,給了三天限,緝拿賊人,諸公回衙,趕緊派人訪拿,如有人拿獲賊人,一府兩縣共賞銀一千二百兩,諸公回去急辦為妙,倘賊人逃竄無著落,你我有地面疏防之處,恐丞相開參。”
  大眾立刻下去回衙,各派妥差,緝捕賊人。三天如何拿得著?錢塘縣知縣劉通英,原是兩榜出身,為人正直,回衙立刻派趙大、王二等八名差役,出去訪案。仁和縣派田來報、萬恆山出去,標出賞格,務宜各盡心。三天渺無蹤跡,幸喜太守托羅丞相見了秦丞相,又寬限三天。又過了三日,並未見賊的蹤影,仁和縣又求京營殿帥轉求秦相,再寬限三天。府縣就求六部九卿十三科道,這個見秦相寬限三天,那個見秦相寬限三天,不知不覺就是兩個多月的光景,也並未將賊拿住。

  這天,太守又去求秦相,秦相說:“我原是給你三天限緝拿,皆因眾大人來求,面目相觀,已經兩個月有餘,你並未將賊拿獲,實屬捕務廢弛,我明天必要開參於你。”太守說:“相爺格外施恩,卑職等現在派人去迎請靈隱寺的濟公長老,祇要他老人家一來,要拿這些賊人,易如反掌耳,毫不費吹灰之力。”秦相說:“你提的就是本閣的替僧濟顛和尚?我正然想念他,他現在哪裏?”趙鳳山說:“濟公現在我兄弟家中,給我嬸母治眼,我已派人去請。”秦相說:“我看在濟公的面上,再給你幾天限,你趕緊把濟公給我請來。”趙太守唯唯聽令,回衙派柴元祿、杜振英帶上盤費直奔昆山,去請濟公。

  這天,二人到了昆山趙鳳鳴的門首,叫家人通稟進去,濟公正在書房,同趙鳳鳴談話。家人進來一回稟:“現有臨安太守衙門的班頭,柴元祿、杜振英二人求見。”濟公說:“叫他們進來。”家人帶領兩位班頭來到書房。柴元祿、杜振英先給濟公行禮,然後給二員外行禮,行完了禮,站在一旁,就把臨安之事,從頭至尾一說。濟公聽罷,說:“這件事我和尚得管。”當時就在二員外跟前告辭。趙鳳鳴說:“師父可以明天再走,何以這樣忙呢?”和尚說:“我有事不能久待。”趙鳳鳴立刻吩咐擺酒,給濟公送行。賞了兩位班頭的路費,濟公這纔跟著二位班頭,告辭出來。

  離了昆山,順著陽關大路,在道路上飢餐渴飲,曉行夜宿。這日走在道路上,相離臨安祇有三十里路,濟公說:“柴頭、杜頭你們二位願意拿住盜玉鐲、鳳冠之賊,還是不願意?”柴頭說:“那怎麼不願意?”濟公說:“你們兩個人要拿盜鳳冠玉鐲的賊,趕緊走到錢塘關的外門洞裏頭,裏門洞外頭站著一個穿青衣的人,你兩個人過去就揪,把他拿住就是賊人,到衙門領府縣一千二百兩銀子賞格。”兩個人說:“我二人就此前往。”心中甚為喜悅,以為是一趟美差,緊緊往前走。

  趕到錢塘關門洞一看,果然有一個穿青衣的人,在那裏站著,兩眼發直,直往東瞧。杜振英一看,喜出望外,說:“柴大哥,你我活該成功!把差事得著,到衙門領了賞,我們三人均分。”說著話,來至切近,掏出鎖鏈“嘩啦”一抖,把那人鎖上。杜振英說:“朋友,這場官司你打了罷!你做的事你還不知道麼?”那人大吃一驚,回頭說:“二位為甚麼鎖我?誰把我告下來了?”杜振英、柴元祿二人一看,認識這人是錢塘門裏炭廠子掌櫃的。柴頭、杜頭一愣,那人說:“二位公差,為甚麼鎖我?”柴杜二位話還沒出來,這時和尚趕到,和尚說:“二位拿住了麼?”柴頭說:“你說叫我們拿穿青衣的,就是此人。”那人說:“和尚為甚麼拿我?”濟公說:“我買你的炭,你不給好炭,淨給煙炭。”柴頭一聽,這話不對,說:“師父,這人不是盜玉鐲的賊。”和尚說:“不是,我跟他鬧著玩呢。”柴頭趕緊把鐵鏈撤下來說:“師父,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無故鎖人家。幸虧他是老實人,要不然,人家不答應。”和尚說:“我倒不是撒謊,你們二位太走快了,賊還沒來,你們先來了,跟我走罷。”那人也不敢說甚麼。

  和尚帶領柴、杜二班頭進了城,往家走了不遠,和尚說:“柴頭你瞧差事來了。”用手一指,柴頭是久慣辦案的人,抬頭一看,見對面來了一人,兩祇眼東瞧西望,手中拿著包裹。柴頭看此人有些形跡可疑,二人迎上去說:“朋友,你別走了,你的事犯了。”那人一聽,拔頭就往南胡同跑,柴、杜二位隨後就追。這個人腳底下甚快,二人追進這條胡同,一直往南,和尚也後面跟著追。那人跑出南口往東一拐,就往北進了二條胡同,柴頭杜頭緊追賊人跑出北口。應該往東,他又往西跑,賊人豈非智哉?復反進了頭條胡同。焉想到和尚在那裏等著,用手一指說:“好賊,哪跑?”把賊人用定身法定住。和尚就嚷:“拿住了!捉拿賊!”本地面官人過來說:“和尚,他是賊,把他交給我們罷!”和尚說:“交給你,你放心我不放心。”正說著,柴元祿、杜振英趕到說:“師父你老人家放開,我把他鎖上。”本地面官人一看認識,說:“柴頭,你把他交給我罷。”柴頭一看,是本地面官人,可不知姓甚麼。柴頭說:“你姓甚麼?”那人說:“我姓槐,我們夥計姓艾,我叫槐條,他叫艾葉。”柴頭說:“你們兩個人幫著送到秦相府罷,到了相府,把賊交給相爺,聽候發落。”二人答應,同著濟公押著賊人,來到相府門首。

  相府當差人等,都認得濟公,眾人趕過行禮,到裏面回稟相爺。相爺正在客廳,同錢塘、仁和二位知縣、知府趙鳳山辦理公事。家人進來說:“回稟相爺,現在有靈隱寺濟公,同著太守衙門兩個班頭,押著一個賊人,現在府門外來見。”相爺吩咐有請濟公,家人來到外面說:“我們相爺說了,衣冠不整,在客廳恭候,有請聖僧!”羅漢爺往裏直奔,相爺降階相迎,趙太守打恭,謝過濟公給姆母把眼治好。來到裏面落座,錢塘知縣、仁和知縣二人不認得濟公是誰,一看是個窮和尚,“怎麼相爺、太守這樣恭敬他?”心說:“這窮和尚有甚麼能為?”見濟公與相爺分賓主落座,先談了幾句閑話,敘了離別。秦相說:“師父,我聽說你老人家走在道路上,把賊拿來?”濟公說:“可不是,我聽說相府失盜,案情緊急,我稍帶著把賊拿來。”秦相一聽,心中甚為喜悅,吩咐家人:“把賊給我帶上來。”下面答應,到了外面說:“相爺吩咐把賊人帶進去審問。”柴元祿、杜振英二人,先把賊人包袱搜出來,還有單刀一把,留在外面,把賊人帶進去,跪在廳房之外。秦相立刻問道:“下邊跪的是何人?通上名來!你把我玉鐲、鳳冠偷去,賣在哪裏?從實說來!”

  不知賊人如何招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31:29

第四十九回     秦相府太守審賊 如意巷刺客捉拿

  話說秦相一問那人叫何名,所偷物件放在哪裏,那人說:“小人姓劉名二,乃西川人,做小本經營為業。祇因今日要回家,走至大街,不知為何,官人把我拿來。至於玉鐲、鳳冠,小人一概不知。”秦相一聽,向濟公說:“聖僧,他是做小本經營之人。”和尚微微一笑,說:“大人不是問案之人,可派趙太守問問此事,定然明白。”秦相說:“既然如此,來,太守你可問問此案。”趙鳳山立刻到外邊廊下,擺了一張桌兒,叫把賊人帶過來,問道:“你既作小本經營,來把他所帶物件拿上來看。”下面答應,立刻先把包袱刀都全呈上。太守說:“你這刀是做何使用的?”劉二說:“那是我走路防身之用。”太守問:“你做甚麼小本經營?”劉二說:“我賣鮮果子為生。”正問著,祇見和尚過來說:“我問你,這小包祇是甚麼物件?”劉二說:“是隨身所用之物。”和尚把包袱打開一看,有兩件衣服,翻到底下,有一雙新襪子。和尚說:“你既做小本經營,還穿新襪子?”太守一聽,這不像話,也不好答言。劉二說:“回稟老爺,我做小本經營,有錢買一雙新襪子,也不犯法。”和尚往襪子裏一掏,掏出一個包來,打開一看,是一顆大珍珠。和尚說:“你穿襪子不犯法,你這珠子是哪裏來的?”劉二嚇的顏色更變,說:“回稟老爺,那珍珠是我撿的。”秦相在那邊看的明白,這顆珠子是鳳冠上的珠子,叫家人把珠子拿過來細看,果然不錯,說:“聖憎,這顆珠子是我失去的鳳冠上的。”趙太守一聽,勃然大怒,說:“你這廝,大概我不打你,你也不實說!”秦相府這裏有的是竹棍,吩咐手下人打,剛要拉下去要打,嚇的劉二說:“大爺不必動怒,我實說。小人姓劉名昌,綽號叫野雞溜子,原本在西川路綠林中當小夥計跑道。這顆珠子並不是小人所偷的,原本是今天早晨,有一個西川路的大盜,叫華雲龍,外號叫乾坤盜鼠,同著一個鐵腿猿猴王通,他二人先在尼庵採花,後在飯館殺人,又到秦相府盜的玉鐲、鳳冠,舊日我伺候過他們二人,今天他們二人給我的,叫我回西川,說這顆珠子能值四五百兩銀子,叫我賣了,可以做小本經營,也夠我吃的了。今天我方要出錢塘門,不想被二位公差把我拿來,這是已往從前真情實話,並無半句虛言。”太守說:“這華雲龍、王通在哪裏住著?你定然知道。”劉昌說:“他們兩個人原先在興隆店住著,他現在搬了,小人我可不知道了。”和尚說:“太守,把他交錢塘縣釘鐐入獄,這案總算破了。相爺,賞他們原辦。”相爺吩咐家人拿五十兩銀子,賞給柴元祿、杜振英,錢塘縣地面官人幫著送來,每人賞他們二兩銀子。柴元祿、杜振英謝了賞,把劉昌帶下去。

  秦相說:“聖僧,這個華雲龍現在哪裏?求師父可以幫著拿了,本閣過了事再謝。”濟公說:“我給你算算他在哪裏。”秦相說:“甚好!”和尚說:“你拿八錠金子來,我拿金子算。”秦相立刻吩咐家人,“到帳房取八錠金來。”立刻家人取來一兩一錠八錠,交給濟公。和尚擱在桌子上,嘴裏咕呶呶也不知唸些甚麼,唸完了把金子帶起來。和尚說:“仁和縣的知縣呢?”秦相說:“現在外面。”立刻把仁和縣知縣叫進來。和尚說:“貴縣你手下有一位班頭田來報,給我叫來。”知縣嚇的顏色更變,也不知甚麼事,說:“不錯,有一個田來報。”濟公說:“給我叫來。”知縣也不知濟公甚麼心意,心中輾轉,又怕田來報窩藏著盜玉鐲、鳳冠的賊人,趕緊派人把田來報叫來。此時田來報正同萬恆山在班房說話,外面進來一個夥計說:“田頭,了不得了,現在盜玉鐲這案破了,拿住一個賊叫劉昌,招出盜玉鐲的賊,一個叫乾坤盜鼠華雲龍,一個叫鐵腿猿猴王通。秦相叫靈隱寺濟公給占算,這兩個賊人落在哪裏,濟公占了半天,甚麼話也不說,向咱們老爺提說,叫你去有話說,把老爺都嚇了一跳,也不知甚麼事,老爺派我叫你來了。”田來報一聽,愣了半晌,嘆了一口氣,說:“了不得了!萬賢弟,咱們哥倆知己相交,我這一去,倘有舛錯,我家有老娘,有你嫂嫂,無人照管,你要多多的照應。”萬恆山一聽這話,詫異其中有因,萬恆山說:“田兄長,你說這話從何而來?”田來報說:“你也不必問,少時你便知道。”站起來跟著來人,直奔相府。

  到了相府,往裏回稟,把田來報帶到,濟公吩咐把他帶進來。田來報來到裏面,先給秦相濟公行禮,然後給大眾行完禮,往旁邊一站,和尚過去說:“田來報,你來了。”過去伸手,把他拉到廳房之內說:“你把這項纓翎帽給我摘下來。”田來報一想:“要革我這個頭役罷。”和尚說:“把這皮挺帶解下來,把青布衫脫下來,把靴子脫下來,把汗褂脫下來。”田來報一聽,說:“師父,你叫我把衣服都脫下來做甚麼?”和尚說:“我叫你脫下來有好處。我問問你,這頂頭巾值多少錢?”田來報說:“大約賣去得兩吊錢。”和尚說:“不多,你這件青布靠衫多少錢買的?”田來報說:“也得兩吊五百錢,連皮挺帶、汗衫、靴子也得兩吊五百錢。”和尚點了點頭,吩咐家人去到帳房稱二百兩銀子來。家人知道濟公是相爺替僧,皆不敢違背,立刻取了二百兩銀子,交給和尚。濟公一祇手拿著二百兩銀子,遞給田來報,田頭接過,和尚說:“你拿去罷!”田來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拿了二百兩銀子,出了相府。

  剛一出來,見萬恆山在府門口站著,萬恆山一看,田來報帽子衣裳靴子都沒有,就剩了一條單褲子,趕緊問道:“田大哥,你的衣裳哪裏去了?”田來報說:“衣裳賣了。”萬恆山說:“賣了多少錢?”田來報說:“二百兩銀子。”就把方纔之事一說,萬恆山說:“你問問還要不要,我還有一身衣裳。”田來報說:“我不能再進去。”萬恆山說:“田大哥你方纔說的話甚兇,又說叫我照看老娘,照看嫂嫂,倒是甚麼事情?”田來報說:“你好粗心,咱們兩個人做的事你忘了?當初兵圍靈隱寺,鎖拿濟公,不是你我把濟公誆到秦相府?我怕他記恨前仇。”萬恆山這纔明白,二人拿著銀兩回去。

  此時秦相見和尚留下田來報的衣裳,給了二百兩銀子,也不知是甚麼心思,剛要問和尚,濟公說:“太守哪去了?”秦相說:“現在外面。”濟公說:“請進來。”趙太守進來說:“師父,你呼喚我有甚麼吩咐?”和尚說:“你把你烏紗帽摘下來,蟒袍脫下來,玉帶解下來,靴子脫下來。”秦相一想:“這倒不錯,二百兩銀子買了一身,又買這身,這身衣裳得花二千,倒看和尚怎麼樣?”趙太守說:“聖僧不要詼諧,我非田來報可比,他是個頭役。”和尚說:“你脫下來,自有好處。”趙太守無奈,祇好脫下來。和尚說:“太守,你把田來報的這纓翎帽戴上,穿這件青布靠衫,穿這雙布靴子。”太守就穿上,真就像頭役了。和尚說:“太守,我叫你穿這身衣裳,你知道為甚麼不知道?”趙太守說:“弟子不知。”濟公說:“你可知道盜玉鐲的賊人臨走留下詩句,末句有‘著派臨安太守拿’的一句,我派你去拿賊。”趙太守說:“我如何能拿得了?自有差役人等去辦案。”和尚說:“我幫你去拿賊,你帶上柴元祿、杜振英、雷世遠、馬安杰四個人,今天三更至五更,我要把賊人拿來。”回頭說:“相爺今天你可別睡覺,三更至五更,我把賊拿來,要審問盜玉鐲賊人的口供。”秦相點頭。

  和尚帶著趙太守、四個班頭出了秦相府,直奔大街。趙太守跟著和尚,直繞了一趟四城,天有二更,趙太守說:“師父,倒是上哪去?我實在走不動了。”和尚說:“到了。”來到一條巷口,地名叫如意路,西邊有一個更棚,裏面牆上有一個黃磁碗點著燈,陰陰慘慘,打更的枕著梆子睡著的。和尚慢慢進去,拿半頭磚,把梆子抽出來,替上半頭磚,打更的也沒醒。和尚告訴柴元祿、杜振英,叫打更的就說大人下夜,柴杜二班頭進去一叫,打更的睡的迷迷糊糊,拿起磚頭出來。和尚問:“幾更天了?”打更的要打梆子,一瞧是磚,嚇的驚慌失色。和尚說:“你不用害怕,我告你。”就附耳如此這等,打更的點頭。和尚把梆子給了他,帶著五個人來到一家門首,和尚用手一指,說:“要拿盜玉鐲的賊,就在此門內。”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6:32:56

第五十回     捉賊人班頭各奮勇 辦海捕濟公出都門

  話說濟公帶著五個人,到了如意巷路東,有一座大門。和尚說:“要辦案,就在此地。柴頭、杜頭你們二位在門縫北邊站著,雷頭、馬頭你們二位在門縫南邊站著。”四位班頭說:“師父做甚麼?”和尚說:“你們四位隔著門,由門縫往裏吹氣,就把賊吹出來。”這四個人也不敢不信,祇好就得聽和尚吩咐,上前用手拍門說:“開門來!開門來!”連拍了數下。裏面門房裏有兩個二爺,正在屋裏要睡覺。聽外面叫門,這個說:“你瞧瞧去。”這位二爺素來是膽子最小,點上白蠟,捻出來剛要扮門縫往裏瞧,覺著一陣冷風,蠟燭也滅了,嚇的撥頭就走。屋中這個家人說:“怎麼了?”這個說:“黑古隆洞,毛毛哄哄鬼吹風。”兩個人正說,又聽外面嚷:“開門!開門!”嚇得這二位二爺也不敢出來開門。正在這番光景,裏面老爺出來了。

  書中交代,這家主人,原本姓楊名再田,原任做過四川成都府正堂,因丁母憂,回家守制。今天正在書房,聽門外喧嘩,叫童子掌下燈光出來,叫手下開門,把門開開,一看門口站著幾個官人,這個時節,濟公早隱在一旁蹲著。趙太守一見大門開了,由裏出來一人,頭戴青四楞方巾,身穿藍袍,腰繫絲絛,篆底官靴,面如三秋古月,三綹黑鬍鬚飄灑在胸前,趙太守一見認識,趕奔上前說:“原來是大哥,此時尚未睡覺?”楊再田“哼”了一聲,說:“甚麼人敢跟我呼兄喚弟?”趙太守說:“小弟趙鳳山,莫非兄長就不認識了?”這二人本來自幼同窗,又係同年,又是知己相交,今日見趙太守這樣的打扮,黑夜的光景,沒瞧出來,故此這樣一問。聽趙太守一說名字,楊再田說:“賢弟,拿著你堂堂的太守,怎麼扮做這個樣子?豈不失了官體,自討下流。再說要被御史言官知道,定必奏參。”趙鳳山說:“兄台有所不知,祇因秦相府失去玉鐲、鳳冠,有靈隱寺濟公長老拿住賊人劉昌,審問出盜玉鐲的賊人叫華雲龍、王通,故此叫我改扮出來拿賊。”楊再田一聽,嘆了一聲,說:“賢弟,你我乃唸書之人,怎麼也信服這攻乎異端、怪力亂神之事?和尚妖言惑眾。”趙鳳山說:“兄長不要如是,濟公跟著我來辦案。”濟公站起說:“趙太守,咱們在他這裏歇歇坐坐再走可否?”趙太守說:“小劉。弟我欲在兄這裏歇息,叫我這幾個人就在門房等候。”楊再田說:“請!”二人說著話往裏走,和尚後面就跟著。

  院中北上房暗五明三,東西各有配房,和尚繞著頭裏進去,在上首椅子上一坐,楊再田一看,大大不悅,心裏說:“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他連身體都不顧。”心中雖不悅,是不好說。進來落座,趙太守說:“我也忘了給你們二位引見。”楊再田說:“不用引見,我已知道了。”吩咐家人倒茶。和尚說:“不用倒茶罷,擺酒!”楊再田故作未聞,問趙太守拿住的劉昌,審出來的賊人,是哪裏的人?和尚說:“擺酒呀!”趙太守把秦相府的事,述說一遍。和尚說:“擺酒呀!”二人這裏談話,和尚一連說了十幾聲,趙太守實忍不住了,說:“兄長,小弟也餓了,有甚麼吃的?預備點。”楊再田說:“方纔和尚說,我已聽見了,祇因捨間酒菜不齊,不敢奉敬。既是賢弟餓了,來預備。”一句話把酒菜擺上。和尚也不讓,拿酒壺就斟,和尚說:“咱們一見如故,不要拘束。”

  喝了兩三盃酒,楊再田存心要試探和尚,楊再田說:“和尚,你既善曉過去未來之事,我有一事奉求。我自己把我的生日忘了,不記的哪年哪月所生,求你給占算占算。”和尚說:“那容易,你是某年某月生辰,今年五十八歲。”楊再田一聽,真對。素常他本不信服妖言惑眾。今天和尚真說對了,又說:“和尚,你給我相相面,多怎能好?”和尚說:“你可別惱。”楊再田說:“是君子問禍不問福,祇要說真情實話。”濟公哈哈一笑說:“大人,你氣色不好,此時印堂發暗,眼光已散,脖子是裂了紋了,今夜三更,定有掉頭之禍。”楊再田一聽,問道:“我今夜三更准死,有何為憑據?”濟公說:“今有你本宅家人,勾引外來賊寇來殺你。”楊再田說:“我哪個家人?”濟公說:“你把眾家人全都叫來,我一看就知道。”楊再田立刻吩咐家人都來。這宅內總有二十七名男家人,九名僕婦丫鬟,於是男家人全來至書房以外,都站在那裏。和尚一看,按名內中有一個三十五六歲家人,五官清秀,和尚問:“你叫甚麼名字?”那人說:“叫楊連升。”乃是老家人楊順之子,為人忠厚。濟公說:“你勾引賊人外來,今夜來殺你家主人。”楊連升一聽,把臉一沉說:“和尚,你可是搬弄是非。我自幼受主人之恩,今日如何做出這樣無禮之事?你說無憑無據之話。”濟公說:“你別生氣,我問你,今一早你掃大門之時,有一人向門裏祇瞧。你問他找誰?他說‘貴宅是作過成都府正堂楊大人嗎?’你就說是,對不對?”楊連升一聽和尚之言,想了想說:“不錯,早晨雖有此事,我也沒勾引賊來殺家主人。”和尚說:“你一告訴他,是作過成都府正堂楊大老爺,他是你家主人仇人,今夜準來,與你無干。”楊再田半信半疑,自己又害怕,聽見和尚問家人不是謠言,可就說:“聖僧,這件事應如何辦法呢?”濟公說:“楊太守放心,我等今來此,就為此賊而來。把我帶來四個頭役叫進來,我有話吩咐。”楊再田立刻派人把四個班頭叫進來。濟公說:“柴頭、杜頭你二人在東廂房廊下埋伏,雷頭、馬頭你二人在西廂房廊下埋伏,候至三更以後,由東邊來一賊人,等他落於地下,你四人過去,各擺兵器,把他圍住拿獲,楊太守自有重賞。”四人出來,分兩邊埋伏。那雷世遠可說:“馬二兄,咱們合柴、杜同衙門當差,今日他二人得了五十兩銀子,理應讓讓你我纔是,他二人不但不讓,連說一句也沒說。今夜賊來之時,他二人過去,你我別過去,他二人捉了賊人,叫他二人進去領賞。他二人如不行,那時你我二人過去捉賊,得了賞也是你我二人均分,不能分給他二人。”馬安杰說:“有理,就依你罷。”二人暗暗計議,不知不覺天有三更時分,不見動作。那邊柴、杜二人也暗暗說:“天到這般時候,怎麼不見賊來呢?莫非濟公算的不靈?要是賊人不來,今夜看濟公該如何?”

  二人正說之際,祇聽院中“啪”的一聲,落下一個問路石子,後面隨下一人,身穿夜行衣服,臂插單刀,身高八尺以外。方落下來,柴元祿、杜振英二人飛身竄下來,說:“呔!賊人休走!我二人在此等候多時!你今日可是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擺刀就剁。那賊人哈哈一陣冷笑,說:“好,楊再田!你有防備,我叫你防備一年,早晚我二太爺必來取你首級。”拉出刀來,合柴、杜二人殺在一處。兩個班頭見賊人刀法純熟,武藝精通,實不能拿他。那鐵尺到了賊人至命之處,不敢往下落,怕傷了他的性命,賊人刀可往二位班頭致命處上剁。柴杜二人祇累的力盡汗流,不見雷世遠馬安杰出來幫助動手。柴頭真急,口中說:“濟公,你老人家快出來罷,我二人可不行了。”濟公在屋中答言說:“我出去。”從裏面出來。賊人一見,透些慌張,往旁邊一閃,說:“今日我饒你二人不死,改日再會罷!”飛身躥上房去。柴杜二人說:“不好,賊人逃走了,濟公快唸咒罷!”和尚說:“可以。”沖定賊人,用手一指,口中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那賊人從房上一滾,落下院中。柴、杜二人過去,立刻先把賊人按住,把刀奪過來,捺於地下,綁好了抬至上房屋中。

  楊再田一看,果然長的雄壯,問道:“賊人,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如何前來行刺?你叫甚麼名字?說來!”那賊人愕了半晌,抬起頭來說:“可恨,可恨,別無話說,我也命該如此。”楊再田說:“你與我有甚麼仇,前來殺我?快些說來!如不然,我要重重責罰你。”賊人說:“不要動刑,我說。”從頭至尾,如此如此,說了一番。

  要知說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15:19

第五十一回     救義僕同赴千家口 見拜弟各訴別離情

  話說楊再田在書房內問刺客名姓,那賊人說:“我姓華名雲龍,綽號人稱乾坤盜鼠,乃是西川人。”趙太守說:“兄長不用問了,我把他帶到秦相那裏,聽候相爺辦理。”楊再田過來謝了濟公,說:“要非聖僧來此,吾早為泉下人矣!從今我再也不敢不信服僧道了。”從新又另整盃盤,給和尚斟酒,祇吃到東方發曉,雞鳴三唱。

  天色大曉,外面聲音一片,門上人進來回話說:“今有太守衙來轎接大人,在外邊伺候。”不多時,祇見趙福、趙祿二人,拿著衣包進來。趙太守立刻換了衣服,問:“何人給你等送信,知道我在這裏?”趙福說:“是如意巷的更夫李三,奉濟公之命令,一早給我們送信,叫我等在這裏楊宅迎接大人。”趙太守一聽這話,心中這纔明白,立刻把衣服換好。問濟公:“是坐轎是騎馬?”濟公說:“太守你先押解賊人去,我隨後就到。”太守立刻告辭,出來上轎,楊再田送出到外面。柴元祿、杜振英、雷世遠、馬安杰四位班頭,押解著賊人直奔秦相府,有人往裏面回話。秦相自從和尚同太守走後,在書房直等到四鼓以後,不見和尚到來,身覺勞乏,眠在床上,和衣而臥。少時天亮,起來淨面吃茶,方用過點心,祇見家人進來回話說:“回稟相爺,現在趙太守帶領班頭,將賊人拿來,在府門外聽候示下。”秦相說:“先把太守請進來,隨後把賊人帶上來。”家人到外面說:“相爺有請!”趙太守來到裏面,給秦相行禮,將昨夜晚在如意巷口拿賊的事,多蒙濟公將賊人拿獲,一一述說一遍。

  秦相立刻吩咐將賊人帶上來,兩旁人答應,將賊人帶到。秦相一看這賊人,比劉昌更透雄壯,穿著一身夜行衣服,怒目橫眉。秦相說:“你姓甚麼?叫甚麼?哪裏人氏?將我的玉鐲、鳳冠盜去,放在何處?趁此實說,免得皮肉受苦!”下面賊人說:“大人不便細問,我是西川人,我叫華雲龍,玉鐲、鳳冠是我盜的。”秦大人說:“你賣在哪裏?”華雲龍說:“我賣給過往客商,不知名姓,賣了一千三百兩銀子,被我隨後將銀子花了。”秦丞相一聞此言,勃然大怒,說:“我的傳家之寶,竟被你盜去。”正在動怒,要打賊人,外面有人進來回稟﹔“濟公禪師到!”秦相吩咐有請。

  書中交代,怎麼濟公到來晚了?祇因濟公由楊再田家中出來,出了如意巷,剛來到大街,祇見一人拿著果籃,直奔向前,跪倒行禮,口稱:“師父,你老人家一向可好?”濟公用手相攙,原來是探囊取物趙斌。濟公說:“徒弟你跟我來,我有話說。”趙斌說:“我今天剛到果子市,買點果子要做小本經營,師父有何話說?”濟公說:“你跟我到酒舖喝盅酒。”趙斌點頭,跟著濟公來到酒舖,要了兩壺酒。濟公說:“趙斌,我看你這幾日印堂發暗,氣色不佳,我給你八錠黃金,你自己拿家去,糴米買柴,過百日之後,再作買賣。”說罷把那八錠黃金取出來,交給趙斌。趙斌謝了聖僧,給了酒錢,二人出了酒館,濟公直奔秦府而來。

  到了門首,家人回稟進去,秦相叫請,和尚到了裏邊,見相爺正自審問賊人。濟公說:“大人可曾問明了口供?”秦相說:“今已問明了,他叫華雲龍,盜我玉鐲、鳳冠,賣給不知名姓之人,把我兩種寶貝失迷了。”濟公說:“賊人名叫華雲龍,你別不要臉啦!你那樣人物,連真名姓都沒有嗎?說姓華為是發財呀?”賊人一聽,把眼一翻說:“和尚,你真是我的對頭冤家,我打算替華二弟打一脫案,要招出我的案來,我也是死,不想和尚認識我。”大人說:“你姓甚麼叫甚麼?倒是怎麼一段緣故?講來!”賊人說:“我姓王名通,乃是西川人,家住在成都府。因為我家兄在成都府,當一書辦,因為使了二百兩贓銀,被楊再田收監入獄,置之死地。那時我正在外面流落,後來我回去,纔知我家兄已死了。我要找楊再田報仇,不想贓官已然丁憂回籍,故我找到臨安來。在酒樓,遇見華雲龍,他也是西川人,綠林的朋友。我二人見面,就住在城隍山下劉昌家中。因為遊城隍山,遇見一個帶髮修行的少婦,華雲龍一見美色起意,晚間入烏竹庵意欲採花,不想因姦不允,他將那少婦殺死,又將老尼姑砍倒。他回到寓所,一告訴我,我就替他擔驚。我二人次日到泰山樓喝酒,因為口角相爭,他一刀把淨街太歲秦祿殺死。後來我同他在酒樓吃酒,我勸他不可這樣胡鬧,倘被官人拿獲,豈不有性命之憂?他說我膽小,他要做驚天動地事,要殺秦相。我又用話一激他,我二人晚間就來到秦相府。他到了相府,盜了奇巧玲瓏白玉鐲,十三掛嵌寶垂珠鳳冠,他在粉皮牆題的詩,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做的。”旁邊也有先生寫了招供,寫完了,呈與秦大人過目。

  秦相一看,自己這纔明白,問道:“王通,現在華雲龍他在哪裏住?你必知情。你如要說了實話,我必要從輕辦你,你如不說實話,我必要重辦你。”王通說:“大人不必生氣,我同華雲龍原先是一處住,也不住店,或是廟宇鐘樓鼓樓,或大戶人家花園僻靜之處存身。自從昨天晌午,聽說劉昌犯了案,他不敢在臨安再住。我二人商量好了,他到千家口通順店去等我,不見不散,準約會我那時去,我二人同回西川。”秦相聽明白,問:“濟公,這此事如何辦法?”濟公說:“大人派人拿去罷。”秦相說:“手下官人如何拿得了這樣賊?還是師父慈悲慈悲罷!”濟公說:“我去拿也行,有功就得賞,有過就得罰,大人先賞二百兩銀子,給柴元祿、杜振英,他二人辦此賊有功。再給二百兩銀子盤費,大人辦一套海捕公文,相諭,我帶他二人去拿賊。先把王通交錢塘縣針鐐入獄,不准難為他,後把華雲龍拿來,當堂叫他二人對質。”秦相說:“甚好。”立刻叫太守回衙門,給辦海捕公文,相爺親筆標了相諭。和尚說:“柴頭、杜頭你們二位班頭去跟和尚去辦案,別穿這在官應役的衣裳,你們兩個人改扮做外鄉人的樣,好遮蓋眾人的眼目。”兩位班頭點頭答應,跟太守回衙門。

  太守辦好文書,柴頭杜頭到街上買了兩身月白粗布褲褂,左大襟白骨頭鈕子,兩隻岔配鞋,二人裝扮起來,把官衣包在包裹之內,帶著文書,來到相府。濟公已吃完早飯,二班頭領了相諭、盤費,秦相說:“師父這一到千家口,如將賊人拿獲了,三衙門領一千二百兩銀賞格外,也是一種喜事。”濟公同二人出了府門,往前行走,祇見桃紅柳綠,艷陽天氣,野外芳草一色新。和尚信口作歌:

  堪嘆人為歲月荒,何時得能出塵疆?從容作事拋煩惱,忍奈長調遠怨方。
  人因貪財身家喪,蠶為貪食命早亡。諸公攜手回頭望,元源三教禮何長!
  纔見英雄邦國定,回頭半途在郊荒。任君蓋下千間捨,一身難臥兩張床。
  一世功名千世孽,半生榮貴半生障。那時早隱高山上,紅塵白浪任他忙。

  和尚唱罷山歌,說:“二位頭兒,你二人快走!華雲龍在前邊樹林之內上吊哪,他要一死,亦不能拿他去了。”柴杜二人一聽,立刻答應,飛身上前。快跑了有五六里之遙,果然見前邊一樹林,有一人正在歪脖樹上拴套。柴元祿一瞧,說:“不得了,了不得!要是賊人一上吊,這一千二百兩銀子的賞,也不用要了,差事亦不要辦了。”自己趕緊腳底下加勁,往前跑到樹林,那人早已吊上。柴元祿急了,雙手一抱,竟將賊人捉住。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17:42

第五十二回     美髯公拜請濟公 會英樓巧遇賊寇

  話說柴元祿過去把上吊人抱住。杜振英追來一看,說:“大哥你把華雲龍拿了?”柴元祿低頭一看,說:“這是華雲龍的老爺。”杜振英說:“怎麼?”柴元祿說:“你看這個人鬍鬚都白了,他這大年紀還採花麼?”兩個人就把這老丈扶起來,一個捶腰,一個呼喚“老丈醒來!”

  緩了半天,這老者緩過一口氣,一睜眼瞧了瞧,老丈反勃然大怒,說:“兩個小輩,放著道路不走,多管閑事!”柴頭等老頭罵完了,說:“老頭,你真不講理,要比我兩個人在這裏上吊,你瞧見了,你管也不管?人焉有見死不救之理?你別瞧我二人穿的衣服平常。你這大的年紀,為甚麼事情行這樣愚志?是為銀錢,是受人欺辱?你依實細細告訴我二人,或我二人能救得的,可以救你。你罵我二人,我們也不計惱,我問你,實因怎麼一段情節?”老者嘆了一口氣,說:“方纔我是一時的急火,多多得罪你二人。我倒不是因為別的罵你,我想我的事,細細告訴你二人,你們也管不了,我橫豎還得死,你們倒叫我受兩遍罪。”柴頭說:“你說說為甚麼事尋死?我二人既說能辦就能辦。你瞧我們兩人穿的衣裳,像村莊鄉人,也不是在你面前誇口,說一句大話,勿論甚麼事,我二人都可管得了!”

  老丈說:“二位既要問我,二位請坐下,聽我慢慢告稟。我本是阜豐縣聚花村人,我姓傅名有德。我家主人姓馮名文泰,在安徽涇縣做了一任知縣。我家老爺是一位清官,兩袖清風,愛民如子,病故在任上,官囊空虛,一貧如洗。我同著我家夫人、公子、小姐,扶樞回歸故里原籍。我家小姐給的是臨安城的官宦人家,婆家是吏部左堂朱大人,現在來信,婆家要迎娶。我家夫人無錢陪送小姐奩,叫我上鎮江府──原本我家舅老爺,做那裏的二府推官,叫我去要二百兩銀子,賠送小姐。去到鎮江府,一見我家舅老爺,舅老爺一聽說我家老爺死在任上,埋怨我為何不把我家祖母送到他那裏去?倒難為我家夫人帶著兒女過這十分苦日子。我家舅老爺給了我六百兩銀子,說,五百兩給我主母賠送姑娘,那一百兩給我,叫我墊辦著用,常看我年老受苦辛不易。我怕銀子在路上不好拿,我買了十二錠黃金,做了一個銀幅子,就帶在腰中。我走到這樹林子,覺著腹中疼痛,總是在道路上,是白天受暑夜晚著涼。我肚腹疼痛不能走,就在這樹下歇息。正在發愁,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手中拿著一條繩子,問我為何坐在樹下不走?我說:‘我肚腹疼痛的厲害。’他過來給我兩顆痧藥萬金錠,我吃下去,覺著一行動,就睡著了。後來我醒來一看,那男子蹤跡不見,那條繩子在地下放著,我一摸腰裏十二錠黃金銀幅子都沒有了。二位想想:我回去見了我家主母,怎麼交代?我家夫人本來家寒,又要賠小姐,急等用錢。我有心再回鎮江府,見了我家舅老爺,也是無話可答,我說:‘罷了,還許我家舅老爺不信。’我左思右想,是前進無門,後退無路,莫如我一死倒也乾淨,也就管不了我家夫人的事了。二位雖是好意救了我,我還是得死,豈不是受二遍罪?”

  柴、杜二位一聽,就知道這是濟公的取巧,支使我兩個人來救人,哪裏有華雲龍?柴、杜一想:“我二人何不給和尚找點麻煩?”想罷,說:“傅有德,你別死,回頭由南邊來了一個窮和尚,你過去揪住他,跟他要銀子。他不給銀子,不叫他去,叫他給你想主意。”傅有德說:“甚好。”

  正說著,祇見由北邊來了一個窮和尚,一溜歪斜,腳步倉皇,來者正是濟公。一邊往前走,和尚信口說道:“你說我瘋我就瘋,瘋顛之症大不同,有人學僧瘋顛症,須下貧借酒一瓶。”口中正自唱歌。柴元祿說:“師父,你老人家快來。”傅有德一看,是個窮顛和尚,衣服襤褸。和尚過來問:“二位,這是何人哪?”柴、杜二人把上項事細述一番,濟公問道:“你二人有六百兩銀子哪?”二人說:“沒有。”和尚說:“你們兩人既沒有六百兩銀子,怎麼能救得了傅有德?不是無故的找事。你們兩個人現有多少錢?”柴頭、杜頭說:“我們兩個人,就是這二百兩銀子盤費,別處並無一文錢。”

  傅有德一聽這三個人的話,自己一想:“我丟了銀子,何必為難他們?”自己想罷,說:“你們三位不用管。”和尚說:“焉有不管之理?我方纔已聽明白兩人說了,來罷!我給你把套拴上,你好上吊。”柴頭、杜頭說:“師父你老人家說這甚麼話?你叫我們來救他的,你老人家怎麼又不管?總得想主意救了他纔好。”和尚說:“事既是如此,傅有德你跟我們走罷,直奔千家口,你瞧有人大喊一聲奔我來,那就是你的財了。”傅有德說:“就是罷。”三個人跟著濟公,出了樹林,一直往千家口走。還有四五里之遙,和尚一邊往前走,口中說道:

  你會使乖,別人也不呆。你愛錢財,前生須帶來。
  我命非你排,自有天公在。時來運來,人來還你債。時衰運衰,你被他人賣。
  常言道:做善好消災,怕你無福難擔待。使機謀把心胸壞,一任桑田變滄海。

  和尚唱著山歌,正往前走,忽然間由打千家口的村頭,有人大喊一聲說:“聖僧長老,你老人家可來了!弟子找你老人家,如同鑽冰取火,軋沙求油。”後面還跟著一位,兩個人跑到濟公跟前,雙膝跪倒。二班頭一看,認識這二人。前頭這位身高八尺,膀闊三停,頭戴粉綾紅緞軟帕袖巾,繡團花分五彩,身穿粉綾紅色箭袖袍,腰繫絲絛,薄底快靴,面如白雪,兩道細眉,一雙大眼,裂腮額。後面跟定那位,頭戴寶藍緞色扎巾,身穿寶藍緞箭袖袍,腰繫皮挺帶,薄底快靴,面似淡金,重眉闊目,三山得配,五岳停勻,海下一部黃鬍鬚遮滿胸前,外披一件寶藍緞英雄大氅,這個乃是美髯公陳孝。前頭一位,姓楊單名猛,外號病符神。

  這兩個人乃是保鏢達官。祇因保著一支鏢上曲州府,客人王忠住在千家口通順店,忽然王忠得了禁口痢疾,忙請了一位先生來調治,又把藥用反了,病症一天比一天沉重。王忠在床上睡著直哭,想起家裏的父母,自己有病,在這裏又無至近的親人,帶著三十萬銀子辦貨,倘如口眼一閉,願做他鄉的怨鬼,異地的孤魂。楊猛、陳孝這兩個人是忠厚人,看客人病的沉重,又是孝子,打算趕緊請先生給他治好了病。千家口這裏,又沒有高明醫士,兩個人去到靈隱寺問濟公。到廟中一問,說濟公並未在廟裏,細細探聽,說濟公被人請到昆山縣去治病。楊猛、陳孝二人無法,廟中留下話,仍回店內等候。等了兩天,也不見濟公來,二人心中甚為愁悶,今天出來閑步,偶然聽濟公口唱山歌而來,楊猛大喊一聲,二人過去行禮。和尚說:“你二人從哪裏來?”陳孝就說:“客人病在店中,到靈隱寺去請你老人家,沒見著,我們也不能走,求師父慈悲慈悲罷!”和尚點頭說:“你二人起來!”柴頭、杜頭也認識,說:“二位達官從哪裏來?”陳孝一瞧,是二位班頭,陳孝也樂了,說:“二位為何這樣的打扮?”柴頭說:“我們出來私訪辦案。”這幾個跟著濟公進了村口,是南北的街道,東西有舖戶,路西有一座酒樓,和尚站住不走了。此時這六個人是四樣心意,柴頭、杜頭想要辦案拿華雲龍﹔傅有德心想有人大喊一聲,我這六百兩銀子得跟他二人要﹔二位達官想濟公來了,好把客人王忠治好,就可以起身﹔和尚見了酒樓,就想吃酒。說:“眾位,我們進去喝盅酒。”大眾雖不願意,也不好違背,眾人同和尚進了酒館。濟公一看是會英樓,心中一動,說:“要捉拿採花淫賊華雲龍,在此等候。”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19:27

第五十三回     綠林賊偏遇路劫 設奸謀畫虎不成

  話說濟公進了會英樓,掌櫃的見他衣服平常,是一窮僧,並未逢迎。楊猛、陳孝等五個進來,他連忙過來說:“眾位裏邊坐。”濟公站在櫃外說:“掌櫃的,我也來了。”那掌櫃的說:“和尚,你來甚好,裏面請坐罷。”六人進去到了後堂,跑堂的過來說:“你六位上樓還是在哪裏?”和尚問:“有雅座沒有?”跑堂的說:“祇有一個雅座,方纔進去三人,已然要酒菜吃了。你六位上樓罷。”和尚說:“不上樓,我到雅座,把三位讓出來如何?”跑堂說:“那不行!”和尚說:“你不要管,我到雅座去。”一掀簾子進去,看見三人正自吃酒,是新拜的盟兄弟,大哥請兩個兄弟吃酒。正在談心,祇見外邊進來一個和尚,到這裏來說:“你們三位在這裏吃酒,酒錢我給了,我給你三位再要幾樣菜罷!”三人都站起來,大哥疑惑和尚和二位盟弟相好,那二人疑惑是大哥認識的,都連說:“和尚不必捨帳,你在這裏同吃酒罷。”和尚說:“請,請!”自己退身出去了。大哥問:“二位兄弟,這是哪廟裏的和尚?”那二人說:“我們不知道,不是兄長的朋友嗎?”他又說:“不是。”三人都笑了,說:“這是怎麼件事呢?坐下喝罷。”三人方一落座,全都連忙起來,“哼”了一聲,大哥說:“我方纔一坐,不知甚麼扎我屁股一下。”那二人說:“叫跑堂的快拿盤來,你這屋中不好,我們挪外間去。”跑堂的可給他們搬出來。濟公幾人見人家出來,他們就進去。到了裏邊落座,要了酒菜,擺上喝了幾盃,祇聽外面有人說話,聲音宏亮,說:“合字並赤字,啃撒窯兒,把合字赤字窯兒英找孫。”說完,進來三個江洋大盜。

  書中交代:內中就有華雲龍。祇因華雲龍自臨安和王通分手,定準在千家口通順店內約會,又不見不散,他在通順店內,人家都當他是一個保鏢達官。他往日住在後院上房之中,昨夜晚間他自己吃完晚飯,覺得心神不寧,髮似人揪,肉似勾打,叫店中夥計算結店帳,說:“我要走,要有西川姓王名通來找我,你告訴他,我先走了,和他家中相見罷。”夥計答應。他出了店門,天已初鼓之際,走到村外,祇見滿天星斗,皓月當空,走了五六里之遙,有一座樹林,從樹林內跳出一人,口中說:

  自幼生來心性魯,好學槍棒懶讀書。漂蓬四海免民禍,浪蕩江湖臨草廬。
  遇見良善俺要救,專把貪官惡霸誅。我人到處居方寸,哪管皇王法有無。

  說完了八句,把刀一亮,說:“吠!對面行路之人,快留下買路金銀,饒你不死!”華雲龍聽罷說:“對面是合字。”那攔路之人,哈哈大笑說:“我是濟字。”華雲龍說:“你不是綠林中的合字麼?”那人說:“我一概不懂。”說著話,擺刀過來摟頭就剁。華雲龍拉刀剛要動手,一看這人身高八尺,穿著翠藍褂,面如藍靛,髮似朱砂,一部紅鬍髯飄灑胸前,長得兇如瘟神,猛似太歲。這人不覺把刀還入鞘內,說:“原來是華二哥,從哪裏來?因何連夜行路?”華雲龍一看,說:“原來是雷二弟,提起來一言難盡。”華雲龍就把由江西來到臨安,所作所為事一說,祇是沒提烏竹庵採花之事。

  書中交代:來者這人姓雷名鳴,原籍是鎮江府丹陽縣龍泉塢人,也是一位綠林的英雄。他與陳亮是結義的弟兄,二人分手有一年多沒見。雷鳴去到陳家堡找陳亮,陳亮家中人說:“陳亮已上臨安去了。”雷鳴一聽,心中甚不放心,要到臨安去找陳亮。今天走在半路之上,見對面來了一個夜行人,雷鳴故意由樹林躥出來,亮刀截住,過來一看是華雲龍,二人這纔行禮畢,敘離別之情。

  華雲龍說:“雷二弟,你方纔唸的八句詩詞,是你自己做的嗎?”雷鳴說:“不是,這是楊明大哥做的。華二哥你在臨安,可見著陳亮?我正要去找他呢。”華雲龍說:“我倒沒有見過陳亮。依我說,你別去找他,因我在臨安泰山樓殺了人,秦相府盜了玉鐲、鳳冠,你要一去,恐怕人家瞧見你行跡可疑,把你辦了,倒多有不便。”雷鳴說:“不要緊,我到臨安沒事便罷,倘若我要失了腳,我替二哥打一脫案。二哥你跟我同去,俺們二人在臨安盤桓一月,你我一同回江西,也不為晚。”華雲龍本是沒準主意的人,一聽雷鳴這話,自己動了心,說:“既然如是,雷二弟你我一同走。”二人剛走了不遠,見眼前樹林內轉出一人,過來攔住去路,二人趕著,不是別人,正是聖手白狼陳亮。

  書中交代:陳亮自從前者濟公要給開水澆頭,切菜刀落髮,嚇的陳亮跑了,他就在臨安城找了個僻靜的店裏住著。華雲龍在臨安城所做所為的事情,陳亮都知道,後來聽說拿著野雞溜子劉昌,濟公奉命出都辦案,陳亮纔要追下華雲龍送信,叫他遠奔他鄉。不想今天走在這裏,遇見雷鳴、華雲龍,三人見面行禮,坐在就地,各敘已往從前之事。

  天光已亮,陳亮說:“你們先到千家口沐浴淨身,吃點東西,商量著再走。”華雲龍點頭,三個人一同來到千家口,沐浴淨身,吃點心。喝了點茶,天已正午,三人要去吃酒,來到會英樓,華雲龍說:“瞧見有翅子窯的鸚爪孫,留點神。”濟公在雅座早已聽見,和尚也未出來。

  三人上了酒樓,一看也乾淨,要幾樣冷葷菜,乾鮮果品,燒黃二酒,祇要好吃,就得不怕錢,跑堂的立刻到櫃上要了酒菜。不多時擺好,三人吃酒談話,真是開懷暢飲,酒逢知己千盃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雷鳴告訴華雲龍說:“不必走,臨安沒有辦案之人便罷,若要有辦案之人,自有我認帳,管叫他來一個拿一個,來兩個拿一雙。”陳亮一聽,說:“二哥,你別大意。現有濟公長老,帶著兩個班頭,要捉拿華二哥,那濟公善曉過去未來之事。”雷鳴一聽,哈哈大笑說:“陳老三,你怕和尚,我不怕和尚,憑他這三人要捉拿華二哥?不是我說句大話,二百官兵圍上,也捉不住他。”陳亮說:“兄長你有所不知,我告訴你罷,那濟公長老神通廣大,法術無邊,要用手一指,就不能動轉。”雷鳴一聽此言,拍案大嚷說:“陳老三,你真氣煞我也!你這是長和尚的威風,減咱們弟兄的銳氣。這個和尚不來便罷,他要來時,我先把他殺了。要不然,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到臨安去訪問靈隱寺,把這和尚殺了,方出我胸中之氣。”陳亮說:“雷二哥,你趁早別說這個話,你不說倒許沒事,你一說也許被濟公掐算出來找你,真要一來,你我三人皆逃不了。”華雲龍道:“你們二位喝酒罷,幸虧此地沒人,要有人聽見,多有不便,你我說話總要留心。”雷鳴說:“華二哥,你怕和尚,我不怕和尚。”

  正在說話之際,樓下就有人叫喊一聲,說:“好賊,我就是拿華雲龍的和尚來了,我今天全把你們拿住,一個跑不了。”

  書中交代:和尚在雅座,同著楊猛、陳孝二位班頭、傅有德正在那裏吃酒,聽外面有人一調綠林中的黑話,和尚就知道是他們三個人來了。容他們坐下,和尚這纔由雅座出來,告訴楊猛等幾個人說:“我到外面方便。”和尚來到樓梯下,正聽見雷鳴那裏說大話,和尚這纔答言,要上樓捉拿乾坤盜鼠華雲龍。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1:18

第五十四回     顯神通戲耍雷鳴 捨妙藥義救王忠

  話說濟公在樓下一答,樓上華雲龍是驚弓之鳥,賊人膽虛,一縱身跳出樓窗,竟自逃走。陳亮一聽,說:“二哥你看如何?我說不叫你說,你看來了!”雷鳴伸手拉刀,奔到樓門,往下一看,見和尚衣服襤褸不堪,長著二寸多長的短頭髮,一臉的油泥,登樓梯正要上樓。雷鳴舉起刀來,打算和尚一上來,用刀將和尚劈下去。和尚一抬頭,早瞧見他,用手一指,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用定神法把雷鳴定住。

  濟公上得樓來,由雷鳴旁邊過去。陳亮一見,趕緊行禮說:“師父,一向可好?”和尚一瞧,說:“亮兒,你在這裏,好呀!”陳亮說:“弟子在此等候多時,師父你來喝酒罷!”和尚過來坐下,陳亮斟了一盃酒,和尚端起來就喝,陳亮過來說:“師父,慈悲慈悲罷!把定神法撤了罷!要是有人看見,成甚麼樣子?”和尚搖頭。

  正在這番光景,祇聽樓下一聲“哎呀!咕嚕嚕,嘩啦啦,撲咚撲咚”,原來是跑堂的拿油盤托著菜,心中想,“樓上這三位大爺很富豪,要好好伺候,必多得酒錢。”拿著菜剛一上樓梯,猛抬頭一看,見這位藍臉紅須,舉著刀像欲殺人的樣子,跑堂的一嚇,手腳一軟,油盤也打了,他也翻身栽倒,滾下樓梯。上面陳亮聽見,又求師父說:“師父,你快把定神法撤了罷!叫人瞧見,實不是樣子。”濟公說:“便宜他。”用手一指,“你過來罷!”雷鳴這纔能轉動,方纔心中明白,心中說:“這個和尚可不好惹,我先把刀還入鞘內,我再算計他。我過去嘴裏跟他說好話,跟他坐在一處,冷不防給他一刀,把他殺了,就算給我華二哥報了仇,叫他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想罷,過來跪倒,給濟公磕頭說:“師父,你老人家既是我拜弟陳亮的師父,如同我師父一樣,方纔我一時間蒙昧無知,求你老人家恕罪。”陳亮一看,心中甚為歡喜,想:“我二哥倒是好人,知過必改。”陳亮這纔說:“師父,我二哥知錯認錯,你老人家看在我的面上,饒恕他罷!”和尚說:“你起來罷!”雷鳴站起來,就坐在和尚這條板凳上,和尚站起來,就躲到那邊去了。陳亮說:“師父為甚麼躲開?”和尚說:“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冷不防一刀,不是玩的。”嚇的雷鳴心中一驚。陳亮說:“師父,祇管放心!我二哥是個粗魯的人,他也絕不敢跟師父無禮。”和尚說:“我也知道。”

  正說著話,跑堂的上來,向雷鳴說:“大爺,我怎麼得罪你了?你拿刀要砍我。嚇得我摔下樓去,摔了四個盤子,糟踏了四碟菜。”雷鳴說:“不要緊,回頭我照數賠你錢。我是聽見樓下有我的仇人說話,我拉刀要下樓,並不是恨你。”把這件事也就遮過了。再一看和尚,祇顧跟陳亮說話,也不往這邊瞧。雷鳴冷不防拉出刀來要刺和尚,和尚用手一指,又把雷鳴定住。和尚拍桌子大嚷:“好賊人,你要謀害和尚!二位班頭快拿賊,賊在樓上呢!”下面雅座眾人都聽了,柴元祿、杜振英說:“二位達官幫個忙,賊在樓上哩。”二位班頭拿著鐵尺,躥出雅座,直奔樓梯。陳孝沒兵刃,抄起一把鐵銃,楊猛本是渾人,也沒有兵刃,他出來一看,正見掌灶的掌通條通火,楊猛跑過去一個嘴巴,把掌灶的打了一個筋斗,奪過鐵通條就跑,也奔樓梯上來。樓下眾酒飯客,嚇的一陣大亂。二位班頭同楊猛、陳孝上樓,見和尚那裏坐著,旁邊一位白臉俊品人物,一位藍臉紅須,瞪著眼拿著刀,跑堂的在旁邊站著,別無他人。

  柴頭說:“聖僧,賊在哪裏?”和尚說:“我一嚷,賊即跑了,這是我兩個徒弟。二位班頭過來,我給你們引見。”用手一指陳亮,說:“這是我徒弟亮兒。”柴頭說:“亮爺。”陳亮說:“我姓陳。”柴頭說:“原來是陳亮爺。”和尚又一指雷鳴,和尚說:“這也是我徒弟鳴兒。”雷鳴此時也能動轉,說的心裏直跳,二位班頭過來說:“鳴爺。”雷鳴說:“我姓雷。”二位班頭說:“雷鳴爺。”和尚又給二位班頭引見了。和尚說:“你們四位下去,在雅座等我。”四個人無法,轉身下樓。剛一下樓,掌灶的過來把楊猛攔住說:“這位大爺,我又沒有惹你,你把我的通條搶去,一個嘴巴,把我的牙給你打落了。”陳孝過去給人家賠罪,說了許多好話,這纔四個人回雅座去。

  雷鳴見四個人下了樓,把刀還入鞘內,心說:“這個和尚可不好惹,我明著不行,暗著結果他的性命。”站起來答訕著下了樓。來到下面,問:“跑堂的,我們上面吃了多少錢?連雅座的飯帳,及方纔你摔的傢伙,一共多少錢?”堂官到櫃上算清了,雷鳴拿出銀子來給了,又要了一個酒瓶子,叫夥計給包上兩祇熏雞子,說:“我們回頭帶著喝。”夥計到櫃上要了一個瓶子,打了一瓶酒,將熏雞子包好,交與雷鳴。雷鳴掏出一包蒙汗藥來,放在酒內。

  書中交待:這蒙汗藥可不是雷鳴自己配的。原本是雷鳴由鎮江府來,走在道路上碰見一個人,姓劉名鳳,外號叫單刀劉鳳,原先在綠林中當小夥計,也伺候過雷鳴、陳亮。因為他好賭,胡作非為,把他辭了,有二年多沒見。這天碰見雷鳴,劉鳳穿著一身華美的衣服,騎著一匹馬。一見雷鳴,趕緊翻身下馬,過來行禮。雷鳴說:“劉鳳你此時在哪裏?作何生理?”劉鳳說:“我現在開了一座黑店,遇有孤客行囊多,住下我就把他害了。我今是到慈雲觀去,買了十兩蒙汗藥。”雷鳴說:“你這十兩蒙汗藥,能害多少人?”劉鳳說:“能害一百人。”雷鳴說:“拿來我瞧瞧。”劉鳳由兜囊掏出來遞給雷鳴,雷鳴說:“你瞧有人來了!”劉鳳一回頭,雷鳴一刀,將劉鳳結果了,把屍骸捺到山洞之內,帶藥逃走。今天把藥掏出來,放在酒瓶之內,立刻上樓見濟公說:“師父,我有一事不明,要你老人家指教。我看這樓上人煙太多,說話多有不便,請師父跟我到後面無人之處細談。”陳亮叫人來算飯錢,濟公說:“不用算,早有人給了,咱們走罷。”

  三人下樓,和尚向雷鳴說:“拿著咱們那些東西再走。”雷鳴答應,帶著酒瓶熏雞,出了會英樓,一直往北走,到了村口外一二里之遙,前面有一松樹林,倒也清雅,當中一塊墳地,內有白石桌一塊,三人到石桌旁邊,把酒放下,雷鳴說:“師父,我請教你老人家,不為別故,我要問你一件事,你老人家是出家人,不應管在家之事。華雲龍雖說是賊人,偷的是秦相府,又未上你老人家廟中偷了圍桌偏衫五供,何必師父多管?”濟公說:“這話不對,我和尚要不然也不拿他。他不應往我們廟中去,鬧到不堪。”陳亮說:“師父,他並未往你們廟中去呀!”和尚說:“沒往我們廟中,他可往尼姑庵中去了,毀壞佛門靜地,我故此拿他。”雷鳴說:“師父不要提那些閑話,我這裏給你老人家預備有酒,你老人家喝酒罷!”和尚拿過來一瞧,又放下,雷鳴就把熏雞打開說:“師父吃菜罷。”濟公說:“這酒我不能喝,主不吃,客不飲。陳亮你先喝。”陳亮拿起來就要吃,雷鳴一把手給奪過來,說:“這是給師父預備的,你不要搶。”陳亮也不知其中緣故,就說:“師父喝罷!”濟公接過酒瓶子來說:“陳亮,你可是我徒弟,我是你師父,師徒情如父子。我要叫人害了,你怎麼樣?”陳亮說:“我必要與你老人家報仇。”和尚說:“你所說這話當真?”陳亮說:“那是一定。”和尚又連說數遍,陳亮說:“師父太煩絮了,你老人家祇管放心,真有人害你,我必要給你報仇。”濟公說:“就是。”拿起酒瓶子晃了晃,連喝了十數口,和尚翻身栽倒,雷鳴哈哈大笑。

  不知濟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2:48

第五十五回     天興店施法見賊人 小鎮店吃酒遇故舊

  話說雷鳴見濟公喝了酒,翻身栽倒,雷鳴哈哈大笑說:“和尚我打算你是個活神仙,事事未到先知,敢情你也被我制住了。”陳亮說:“二哥這是怎麼一段情節?”雷鳴說:“三弟,是我酒內下了蒙汗藥,將他麻倒。回頭我把他捆在道路,等他還醒過來,我羞臊差臊他,看他跟我說甚麼?”陳亮一聽,說:“二哥,你這是不對,他是我師父,你也不應當。”雷鳴也不回言,提起和尚往東就走。陳亮祇打算雷鳴把和尚提在道旁,焉想到雷鳴來到東岸,一撒手將和尚拋下洞去,撥頭往西就走。陳亮也追過來,見雷鳴把和尚拋下洞去,剛要著急,見和尚往上一冒,露出半截身,齜著牙,嚇了陳亮一跳。陳亮說:“二哥你這不對,你這個亂子惹大了。濟公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法術無邊,你要報應呢!”雷鳴說:“三弟,你別胡說了,我已然用蒙汗藥把他迷住,拋在水內,還有甚麼法術?跟我走罷。”陳亮無奈,眼雷鳴往北走。走了有二里之遙,眼前是一道土崗,二人剛上土崗,就聽得有人說:“我死的好冤屈,不叫我見閻羅天子,叫我見四海龍王。龍王爺沒在家,巡江夜叉嫌我髒,把我轟出來,大廟不收,小廟不留,我死的好苦!我靜等害我的人來,我們是冤家對頭,我把他掐死!”雷鳴、陳亮抬頭一看,正是濟公,嚇得二人魂不附體,拔頭就往南跑,後面和尚彳亍彳亍就追,二人跑的緊,和尚追的緊,二人跑的慢,和尚追的慢。雷鳴、陳亮腳底下一按勁,跑出五六里遠,好容易聽不見草鞋響了,二人累的渾身是汗。雷鳴說:“老三,我們前面樹林子下歇歇罷!”二人剛一到樹林,和尚說:“二位纔來呀!”二人一看是濟公,嚇的撥頭就跑,和尚就追。二人好容易跑脫了,剛來到土崗,和尚站在土崗之上說:“纔來!”雷鳴、陳亮又往回跑,心中暗怪道:“怎麼和尚又跑到頭裏去?”二人復又跑到樹林,和尚又早到了,說:“纔來!”一連來回跑了六趟。雷鳴說:“別這樣跑了,你我往西南去。”二人往西南岔路來,好容易聽不見草鞋響了。二人實跑乏了,見前面有樹林子,雷鳴說:“老三,你我爬上樹去歇歇,躲避躲避。”說著話,雷鳴往樹上就爬,剛爬到半截,和尚在樹上說話了:“我看你往哪裏跑去?”用手一指,用定神法把雷鳴定住。和尚下樹說:“好東西!我也不打你,也不罵你,我拘蠍來咬你。”和尚一唸咒,就見地下來了無數的青大蠍子,和尚摘下帽子來說:“我找蠍子去。亮兒,你給我看著。”說了,竟自往東去了。

  書中交代,楊猛、陳孝二位班頭同著傅有德在雅座等候多時,不見濟公下樓,眾人到樓上一看,沒了人。柴元祿說:“夥計,我們那位和尚呢?”跑堂的說:“早已走了,那位雷爺連你們雅座的飯帳都給了。”柴元祿一聽,說:“二位達官,幫我們到通順店去辦案去。”楊猛、陳孝點頭答應,說:“可以。”同著傅有德五個人,出了酒館,直奔通順店。到了店門首,柴頭到櫃房說:“辛苦,你們這個店裏住著一位姓華的麼?”掌櫃的說:“不錯,昨天走的。”柴元祿一聽,說:“了不得了,賊走了!”陳孝說:“不要緊,濟公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法術無邊,要拿這樣賊,亦不費吹灰之力,易如反掌。二位班頭,跟我們到天興店去瞧瞧,回頭再說。”

  二位班頭無法,連傅有德一同來到天興店。見客人王忠臥在床上,哼聲不止,陳孝說:“客人大喜!”王忠說:“唉,世界上最難受,莫過生死離別,我要做他鄉的冤鬼,異地的孤魂,喜從何來?”陳孝說:“我給你請了靈隱寺的濟公和尚來給你治病,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手到病除,回頭少時就來。”偏巧這話給店裏夥計聽見,這店裏掌櫃的生長一個腰癰,有碗口大,疼的要命。夥計就告訴掌櫃的說:“你在門口去等著,回頭你見了和尚就磕頭,求他給你治病,那是濟公活佛,手到病除。”這掌櫃的果然到門口,搬了凳等著。偏巧來了個和尚,掌櫃的趴下地就磕頭說:“聖僧救命!”磕過頭一看,是隔壁三官廟的二和尚,掌櫃的說:“為甚麼給你磕頭?”二和尚說:“我不知道你為甚麼給我磕頭?”掌櫃的說:“我等濟公和尚。”這位二和尚走了。

  工夫不大,那邊來了一個窮和尚,來到近前說:“辛苦了!這店裏有閑房麼?我住店。”掌櫃的一看,和尚襤褸不堪,說:“我們這裏是大客店。”和尚說:“我在街口繞了個彎看過了,就是你這個店小。”掌櫃的一賭氣,轉過臉來不理窮和尚,焉想到和尚冷不防,照定掌櫃的瘡口就是一拳,打的膿血濺了一地,血流不止。店裏夥計一看,各抄傢伙,要打和尚,由裏面楊猛、陳孝躥出來,說:“千萬別打,為甚麼?”就見掌櫃躺在地下,“哎呀!哎呀!”直嚷,說:“和尚不好,和尚打死我了!二位達官別管,非打這和尚不可!”陳孝說:“先別打,你把情由說說。”掌櫃就把方纔之事一說,陳孝說:“這位和尚就是濟公呀!”掌櫃的一聽,說:“既是濟公,求你老人家給治治罷,這算白打了。”和尚說:“不白打,你好了。”說罷,由兜囊掏出一塊藥,放在嘴裏嚼了嚼,給他敷在瘡口之上,就見由瘡口往外流出爛肉,和尚口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用手一摸,立刻腰癰好了,復舊如初。

  大眾這纔給濟公磕頭,把和尚讓到店內。見上房東裏間屋中,臥著客人王忠,哼聲不止,一見濟公進來說:“聖僧,我這裏病體沉重,不能給你老人家行禮,聖僧慈悲慈悲罷!”和尚說:“好辦!”叫夥計拿半碗涼水,半碗開水,和尚掏了一塊藥,扔在水內化開,給客人王忠喝下去。工夫不大,就覺著肚子“咕嚕嚕”一響,氣引血走,血引氣行,出了一身透汗,五臟六腑,覺著清爽,身上如失泰山一般,立刻病體痊癒。和尚出來,到外面屋中坐下,傅有德坐在那裏,淨等和尚給找黃金下落。和尚一看說:“柴頭、杜頭,你們救了人,不教人家上吊,又沒有六百兩銀子,這不是叫我和尚為難?”傅有德說:“師父,不必為難,你們三位辦你們的公事,我自己就走了。”屋裏王忠聽見,叫陳孝出來問是怎麼一段情節。柴頭就把上回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客人王忠說:“把傅有德叫進來,我今日給他六百兩,教他也不必尋死,就算我替濟公濟了他。”陳孝一聽,心中甚為歡悅,一想:“這件事倒做的周全。”拿了六百兩銀子,遞給傅有德,傅有德道了謝,拿著銀子出來說:“師父你老人家不必為難了,有王客人周濟我六百兩銀子。”濟公一看,照傅有德臉上“呸”啐了一口,說:“你真好沒根由!我給你找不著十二錠黃金,你再要人家的銀子,你認識人家麼?”

  鬧得傅有德臉上一紅一白,又把銀子給送到屋裏,自己一想:“倒莫如我一死。”和尚說:“傅有德你的十二錠金子被誰偷了去,你可知道?”傅有德說:“就是那少年拿繩子偷去。”和尚一撩衣襟,說:“你來看!”連柴元祿、杜振英都一愣,見和尚貼身繫著一個銀幅子,露著十二錠黃金,二位班頭也不知和尚是哪裏來的。和尚叫傅有德瞧瞧,“是你的銀幅子不是?”傅有德一看,說:“是。”和尚說:“是不是我和尚偷你的?”傅有德說:“我也沒敢說你老人家偷我的。”和尚用手一指說:“你來看,偷金子的人來了。”傅有德抬頭一看,見外面一個少年的男子,穿的衣服平常,後面跟定一個婦人,傅有德說:“果然是樹林子給我藥吃的人。”那人兩眼發直,直奔天興店而來。

 不知是怎麼一段隱情,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4:25

第五十六回     鄭雄途中見濟公 王貴林內劫孤客

  話說濟公在天興店,用手一指點,見外面有一人兩眼發直,後跟一婦人。書中交代,來者這人,住在千家口東街,姓馬名茂。他父親馬振剛,他有兩位兄長都務本分,耕讀傳家,惟有馬茂是個逆子,吃喝嫖賭,無所不為。那日他在大街之上,把銀錢衣服全都輸了,無臉回家,買了一根繩子,意欲上千家口外,無人之處去縊死。偏巧遇見傅有德肚腸疼痛,他帶有痧藥,說:“我給你些藥吃吃。”傅有德吃了,靠著樹就睡著了。馬茂見他一個孤單行客,想:“他身上必有金銀,我摸一摸他肚腹,他要醒來,我就說,我摸你肚腹,還有疼痛否?他若不醒之時,有甚麼,我拿了就走。”便伸手一摸,把銀幅子就摸出來,一看,裏面有十二錠黃金,他把繩子扔下,拿著黃金幅子就走。自己一想:“我把我妻子接出來,找兩間房子,把黃金換了一錠過日子,倒是樂事。”想罷往前便走。見北邊有一個大葦塘,他四下一瞧,杳無一人,把銀幅子連黃金埋在那裏,留了一個暗記,自己回歸千家口。剛到了家門口,他父親馬振剛立在門口,一見馬茂氣往上沖,說:“畜生,你在外面無所不為,怎麼又回家來了?”馬茂說:“我接兒媳來的。我也不在你家吃飯了,家裏算沒我這個人便了,以後你也不用再管我了。”馬振剛聽了,忙說:“好好!你趁早把你老婆接出去罷,不要在家裏再生我的氣。”馬茂即到裏房,喚出妻子,要他跟了就走。妻子不敢跟他出去,因知他在外面無所不為,怕他生出異心把她賣了。他妻子孫氏,本是賢德之婦,跟婆婆說:“我不願去。”老太太說:“不要緊,你祇管跟他出去,有甚麼事,自有我給你做主。”孫氏無法,跟馬茂出來,走到半路,馬茂說:“我告訴你,我若不發財,我也不能接你。”孫氏也不理睬他,跟他出了千家口的村口。到了葦塘,尋著埋黃金所在的暗記,馬茂刨開一看,十二錠黃金蹤跡不見,裏面有一堆大糞。

  書中交代,十二錠黃金是被濟公拿去了。當柴元綠、杜振英救了傅有德的時候,說:“你等著,由南邊來一個窮和尚。”為何濟公由北邊來呢?那就是濟公把柴頭杜頭支開去救傅有德的,和尚走到北邊,把黃金刨出,帶在貼身,出了一回恭,照舊埋上。這時候馬茂一瞧就愣了,方纔由家中接妻子出來,說的大話不小,把妻子接了出來,此時黃金沒了,再把妻子送回去,那如何能行?真是話出如箭,豈可亂發?一入人耳,有力難拔,自己無法可想,連話也沒了。帶著妻子往前正走,剛來到天興店門口,濟公由裏面看見,用手往外一指,說:“傅有德你看,偷你黃金的人來了!”

  傅有德往外一看,果然不錯,見馬茂兩眼發直,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說:“眾位,我今天是報應臨頭。”一邊說,一邊跑,剛到面前一個水坑,“撲咚”落下水去,冒了兩冒,即時身死。他妻子孫氏一見,就放聲大哭。正在痛哭之間家中有人跟了來,怕馬茂賣了女人。跟來之人,見馬茂落水溺死,把他妻子孫氏勸回,告訴他父親並兩位哥哥。馬茂已死,把屍身撈起來掩埋,把孫氏送回娘家另聘,這話不表。

  單說這和尚把十二錠黃金給了傅有德,叫柴元祿、杜振英把二百兩銀子盤費拿出來也給傅有德,說:“我和尚唸你是個義僕,我賞你二百兩銀子。”傅有德是千恩萬謝,拿著金銀告辭走了。

  柴元祿可就說:“師父,我們已到通順店去了,華雲龍是昨天走了,你老人家把盤費都給了傅有德,這比不得在臨安時節,眼前出門,在外吃飯要飯錢,住店要店錢,該當如何是好?”和尚說:“不要緊,勿論大小飯舖店家,吃飯住店,祇要我和尚一指鼻子就走不了。”杜振英說:“對,不指鼻子也走了。”三個人這裏說話,客人王忠聽了,自己一想:“濟公給我治好了病,我應當酬謝酬謝,人心都該如此。”隨後拿出一百兩銀子來說:“給師父做盤費。”和尚一瞧惱了,說:“你拿這一百兩銀子,算謝我麼?我家值萬貫,誰來要你酬謝?快請拿回,我決不收領。”王忠聽如此說,亦不敢再給了。濟公說:“二位頭兒,跟我拿華雲龍去。”柴杜二人無奈,跟和尚出了天興店,陳孝等送出來。

  濟公帶著二人,走了已有數十里之遙,到了一座小鎮,進店坐定,三人也覺得腹中飢餓了。柴元祿一想:“和尚大慈悲了,把銀子都施捨了,現在囊中一文錢也沒有,如何是好?吃飯得給飯錢,住店得給店錢,祇得把富餘的夾衣裳當了得一吊或八百,方可食宿。”想定主意,說:“師父,你老人家祇顧行好事,把銀子一兩不留,這吃飯沒錢,如何辦法?”和尚說:“不要緊,我自有道理。你們二位不用著急,跟我來!”二位班頭無奈,祇得跟著和尚走路。

  來至西面,有一座大酒飯店,廚下刀勺亂響,座客滿堂,和尚就往裏面跑,柴、杜二人跟進,一直來到後堂坐定。跑堂的一瞧,見一個窮和尚同著兩個人,穿著月白褂褲,白骨鈕扣,左大襟,兩隻岔配鞋。夥計心裏暗忖道:“這個樣子,還不願在前頭這桌子上坐,還到後堂來吃?”後堂一概是金漆八仙桌椅凳,和尚在當中坐下,柴、杜二人在左右坐下,夥計過來說:“三位來了!”和尚說:“算我沒來。”夥計說:“來了,三位要甚麼酒菜?”和尚說:“你們這裏賣些甚麼?”夥計說:“我們這裏燒烤紅白,煮煎炒燉烹炸,大碟中碟小碗,應時小吃,隨意便酌,果品珍饈,兩京碗菜,粗細便飯,上等高擺海味全席,一應俱全。”和尚說:“上等海味,每席價需多少?”夥計說:“八兩銀子一席。”和尚說:“給我來一桌,要好紹酒一壇。”

  夥計答應,心裏暗想:“這窮和尚吃這頓飯花這些飯資,何不換些齊整的衣服?豈不是好?看他們吃完了,拿甚麼錢來給我?”當時祇得揩桌抹凳,盃盤狼藉,小菜碟盃筷擺好,隨即將乾鮮果品、冷葷熟炒、糖拌蜜餞、雞鴨魚肉各菜齊上。和尚說:“二位吃罷。”柴元祿、杜振英二人知道是腰內無錢,說:“師父,你吃罷!吃完了沒錢給人家,我們不敢吃了。”和尚大聲說:“沒錢不要緊。”柴頭說:“沒錢你怎麼講?”和尚說:“不必擔憂,吃完了沒錢,他也無法。他要打,打輕了也不算甚麼,打重了他得給養傷之費,倒有了飯吃了。”柴杜二人也不敢吃,伏在桌邊,和尚又吃又喝,說:“這鴨子欠爛,海參欠發,燉肉太鹹,做的不入味,夥計過來!”夥計說:“大師父要甚麼?”和尚說:“這些菜都不合口,你給我一條活鯽魚,頭尾燒湯,中段糟溜魚片,放醋。”夥計答應。和尚揀甚麼好吃就要甚麼,也不嫌貴賤,並且越貴越高興,大吃一頓,幾乎嚇壞了夥計。吃罷,叫夥計過來算帳,堂官一算說:“合共計紋銀二十四兩四錢。”和尚說:“不多,值得值得!外給小帳銀二兩。”夥計說:“謝謝師父。”和尚說:“不用謝得,惟小僧匆匆,未及帶得分文。”夥計說:“沒錢怎樣?”和尚說:“你告訴掌櫃的,給我寫上帳罷。”夥計說:“小館沒有帳的。”和尚說:“沒帳寫在水牌上就是了。”夥計說:“寫水牌,也是帳呀!我們一概不賒,你給錢罷。”和尚說:“沒錢,你瞧著辦罷。”

  夥計一聽,來告訴掌櫃的說:“和尚吃了二十四兩四錢,他說沒有錢。”掌櫃的一聽,怒氣上沖,說:“紅口白牙,吃了東西,要甜的不敢給鹹的,要辣的不敢給酸的,吃完了不給錢?打你也不值,就是不要打你也要打你。眾友給我打他!”和尚說:“老柴、老杜你瞧怎麼辦?”柴頭杜頭說:“我們沒主意。”和尚說:“掌櫃的不要著急,我給你變錢。”掌櫃的說:“你變罷,不給錢你今天走不了。”和尚呆立半天,說:“掌櫃的,我們商量商量,我吃了你的東西,我給你吐出來對不對?”掌櫃的一聽,說:“你胡說!吐出來我賣給誰去?”和尚拍著桌子喊嚷:“哎呀,二十四兩四錢呀!”夥計一瞧說:“哭也要給錢。”掌櫃的正要打和尚,祇聽外面一聲喊嚷:“賢弟,你我到裏面吃盃酒。”簾來一起,進來二人,帶著十數個從人。一見濟公,二人趕奔上前,要給和尚的飯帳。

  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6:03

第五十七回     避難巧救遇難人 雷陳誤入黑賊店

  話說濟公在酒館吃完了酒飯,沒錢會鈔,掌櫃的正不答應,簾櫳一起,進來兩個人。前頭這位身高九尺,膀闊三停,頭戴青緞壯士帽,身穿皂緞箭袖袍,腰繫絲鸞帶,足登單青薄底靴,面似烏金,重眉闊目,高鼻梁,四字方口,這位乃是臨安城鳳山街的天王鄭雄,帶著有幾個從人。後面跟著一位武生公子打扮,俊雅人品,此人姓馬名俊,綽號叫做白臉專諸,原籍是常山縣人氏,為人最孝老母。他跟鄭雄是因同年至好,馬俊由常山縣來到臨安探望鄭雄,見鄭雄的母親雙目覆明,因問鄭雄說:“老太太的眼睛怎麼好的?”鄭雄把做壽,濟公怎樣治好的話,─一述說一番。馬俊一聽,說:“靈隱寺濟公既能治眼,現在我娘親也是眼睛看不見,何妨勞兄長同我去代求求濟公?”鄭雄答應“可以”,二人同到靈隱寺一問,說不在寺內,聽說濟公被臨安太守趙鳳山請到昆山縣治病去了。二人無奈,回來後又連找數次,並未遇著濟公。馬俊要告辭回家。鄭雄說:“我同賢弟去逛一逛。”收拾行囊,買了許多的東西,帶著幾個家人,二人一同起身。

  這天走在道路上,陰天飛細雨。面前是鎮店,到了街上,見有酒館,鄭雄說:“賢弟你我吃盃酒罷。”二人便進了酒館。往裏走,聽後面一嚷,鄭雄抬頭一看,正遇了濟公,趕奔上前,忙行了禮說:“師父一向可好?”柴、杜二人一看,是認得的,說:“鄭大官人,你二人從哪裏來的?”鄭雄一看說:“二位頭目為何這樣打扮?”柴頭說:“我們辦緊要機密事。”鄭雄說:“師父嚷甚麼?”和尚說:“哎呀!欺侮死了我也。”鄭雄說:“哪個敢來欺負你老人家?”和尚用手一指夥計說:“就是他。”嚇得夥計就跑。柴頭說:“鄭大官人你莫著急,且問為甚麼欺侮他老人家?”鄭雄說:“師父,為甚麼欺侮你老人家?”和尚說:“吃完飯不放我們走,祇管要錢。”鄭雄一聽,倒也好笑,說:“吃了人家東西,哪有不要錢的人?這也不算欺侮你。吃多少錢,我給還便了。師父,你出門為何不帶錢?”和尚說:“甚麼不帶錢,帶著二百兩銀子。”柴頭說:“帶的二百兩銀子,他都施捨了,一文錢沒有留下。”鄭雄說:“師父,既沒錢不要坐下就吃,這幸虧我來,我若不來呢?”和尚說:“你若不來,我就不吃了呢。”鄭雄一想:“這倒好,算計好了,吃我的。”連忙叫過馬俊來引見,另整盃盤,連柴杜二人一同坐下吃酒。

  方纔坐定,就見簾櫳動處,進來兩個人,前頭這位文生公子打扮,人品俊雅,頭戴藍綢頭巾,身穿翠藍袍,白襪雲鞋,儒儒雅雅。後面跟定一人,頭戴青緞軟帕包巾,身穿青小夾襖,腰束鈔包,青夾褲,白襪子,打繃腿趿鞋,外罩一件青綢子銅氅,面色青白,兩道鬥雞眉,一雙鷗口眼,鷹嘴鼻,兩腮無肉,長得兔頭蛇眼,龜背蛇腰。濟公一看,就知道這個不是好人。

  書中交代,前頭這位公子,原來是龍遊縣人,姓高名廣瑞,在龍遊縣北門外開高家錢舖,家中很稱財主。原來三房合一單丁,伯、叔、父親就是高廣瑞一人,三房給他娶了三房媳婦,誰生養兒子,算誰院君之後。這高廣端的舅舅,在臨安城開綢緞舖,高廣瑞在他舅舅舖子學習買賣。這天他要告辭回家,他舅舅說:“你要離不開家,你就不用來了。”高廣瑞說:“不是我戀家,我昨天做了一夢,甚怕。夢見我祖母死了,我不放心,到家瞧瞧就來。”他舅舅給了他十兩銀子盤費,他自己還有二十多兩銀子,由臨安起身。到了那千家口,在飯舖之中吃飯,過來一位老者說:“大爺,賞我幾個銅錢,讓我吃點東西。”高廣瑞一看,老者須發皆白,甚為可憐,說:“老者,你那邊吃頓飽飯,我給錢便了。”老者吃飽了要走,高廣瑞打開銀包,拿了一塊銀子,給了那老人,然後給了飯錢。剛要走出飯舖,過來一個人,穿一身青,說:“客人貴姓?”高廣瑞說:“我是龍遊縣的,我姓高。”那人說:“我姓王,名貴,也是龍遊的人氏,咱們是鄉親呢。方纔那老者我看他不是好人,他是山賊的採盤子,瞧你有銀子回頭他在半路上等著你,不但你把銀子去了,還要投了命,你我一同走罷。”高廣瑞本來沒出過門,聽這話害怕,跟著王貴一同走了。到前方這座鎮店,天飛起雨花來,王貴說:“賢弟,你我喝點酒再走。”二人進了酒館。

  和尚一瞧,就知王貴不是好人。濟公目不轉睛瞧他,未免鄭雄眾人也都回頭瞧他,王貴說:“賢弟,你我別處喝去罷。”

  二人出了酒館往前走。出了鎮,來到樹林子中,四面無人,王貴說:“你站住!”高廣瑞說:“做甚麼?”王貴說:“這就到了你姥姥家了,你打聽打聽大太爺我是做甚麼的?我姓王名貴,綽號叫青苗神,青苗不長,我沒有路,青苗一長,我就有了飯吃了。我久在大道邊做買賣,你趁早把銀子衣裳都給了我,我把你一殺。”高廣瑞一聽,嚇的顏色更變說:“王二哥,你我都是鄉親,我把銀子給你,你饒我這條命罷!”青苗神王貴哈哈一笑,說:“你那妄想了,大太爺做了這些年的買賣,沒留過活口。這時候我饒你了,明日你一個手指頭就要我的命了,你用手一指說:‘你這人是路劫賊。’就辦起我來了。你趁此把衣裳給我一件一件脫下來。要不然,我拿刀都剁壞了,衣裳少賣錢,我是要罵你的。你快把腦袋伸過來,給我殺了,不然煩躁了,我就拿刀亂砍。”高廣瑞一聽,嚇的戰戰兢兢,口中說不出話,哀求道:“好爺爺,我把銀子給你!”一邊說一邊把銀遞過,“我把衣服也都給你,祇要留一條褲子。但求你饒我這條性命,我感你老人家的好處。”王貴聽罷,一陣冷笑說:“小輩你不必多說,我是向例不留活口的。”高廣瑞見哀求不轉,自己氣往上沖,伸手抓起一塊石頭,照定賊人打來。王貴哈哈大笑說:“你真膽大包天,敢在太歲跟前動土,老虎嘴邊拔毛!”掄刀就剁,祇聽樹林西邊有人喊:“合字讓我!”王貴回頭一看,祇見從那邊來了三人。前頭那人,有詩為證:

  頭大項短膽氣豪,藍臉紅須耳生毛。專管人間不平事,剪惡安良樂陶陶。

  後跟一位穿翠藍褂,俊品人物,來者非是別人,乃是雷鳴、陳亮。祇因濟公禪師把二人用定神法制住,說拘蠍子螫他二人,把兩個人嚇的戰戰兢兢。濟公走遠了,雷鳴、陳亮方能動轉,兩個人撒腿就跑,跑到這個樹林子,天下起雨來,兩個人在一棵枯柳裏躲雨,兩人心神不定,商量著回頭上哪邊去好。正在這般景況,祇見來了兩個人,陳亮一看說:“二哥,你看這兩人來的不對,一個是儒儒雅雅老實人,一個是賊頭賊腦滑溜的樣式,怕其中有緣故。”

  正在猜疑,見二人進了樹林,王貴叫住,高廣瑞嘵嘵不休,兩個人所說的話,雷鳴、陳亮都聽得明明白白。二人正要趕過來,青苗神王貴瞧見兩個人的樣兒,先嚇了一跳,說:“二位貴姓?”雷鳴說:“我姓雷名鳴。陳亮說:“我姓陳名亮。”王貴一聽,說:“二位一說高姓,我就知道了。你就是風裏雲煙雷鳴雷大叔麼?這是聖手白猿陳亮陳三爺麼?”兩人一聽,把眼一瞪說:“我打你個球囊的!”“你是雷大叔,他是爺爺。”王貴說:“你是祖宗。”陳亮一拉刀,王貴說:“你是祖宗尖。”雷鳴說:“方纔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把銀子給我拿過來!”王貴就把銀子遞給雷鳴,雷鳴又說:“你腰裏的銀子也給我。”王貴也摸了出來。雷鳴說:“你把衣裳脫下來。”王貴說:“大爺莫這麼辦,咱們都是合字。”雷鳴說:“放你娘的狗屁!”過去一刀,把賊人耳朵砍下一個來。王貴說:“大爺,我們瓢把子來了!”雷鳴、陳亮一回頭,機伶伶打一寒戰,有一宗岔事驚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7:25

第五十八回     董家店雙傑被害 濟禪師報應賊人

  話說雷鳴、陳亮正要殺王貴,王貴用手一指說:“我們瓢把子來了!”雷鳴、陳亮二人一回頭,王貴撒腿就跑。陳亮隨後就追,說:“奸賊,我要叫你跑了,算我不是英雄。”王貴連頭也不回,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恨不得膀生雙翅,跳出樹林子,偏巧眼前遇一道水溝河,有三丈寬,王貴跳下水去,浮水過去逃命。陳亮見王貴跳下水去,有心繞過去再追也走遠了。陳亮一想:“便宜了他罷!”高廣瑞來說:“不是二位大太爺搭救,我這條性命死在賊人之手。”陳亮說:“你姓什名誰,哪裏人氏?怎麼跟賊人一同搭伴走路?”高廣瑞說:“我姓高名廣瑞。”就把在千家口吃飯之故,細說一遍。雷鳴說:“我們也不是綠林人,把這三十兩還給你罷!”摸出來遞給廣瑞。廣瑞感恩不盡,說:“二位救了命,積了德了。我家三門共我一條根,我在龍遊縣北門外開高家錢舖,二位倘到敝地,千萬到敝舍屈駕枉臨一敘。”陳亮說:“好,你趕路罷!”高廣瑞方告辭別,陳亮他本是熱心腸的人,說:“二哥,你看高廣瑞他一個人走路,又沒出過門,倘若在道路上,仍遇著歹人,就了不得了。咱們二人也沒事,何妨在暗中跟著他,送一程。”雷鳴說:“也好。”

  二人說著話,就遠遠的跟著高廣瑞,往那條路去。雷鳴、陳亮止住腳步,也覺著餓了,天仍然下小雨,陳亮說:“二哥,你找到哪裏去住店吃飯?天也不早了。”雷鳴說:“前面有座董家店,離此不遠,那買賣做的和氣,從前我在那店裏住過,這話是上二年的事,而且我在那店裏養過病。有一位董老掌櫃很是慷慨,可不定那老掌櫃在不在了,或已換了人。”陳亮說:“好,你我就上董家店去。”說著話來到一座村莊,南北的街道,朝東的店,二人上前叫門,裏面有人把門開了。陳亮一看,這人三十以外的年歲,淡黃的臉膛,身著藍布褂,繫著青圍裙,白襪青鞋,像個夥計的打扮。看了看雷鳴、陳亮說:“二位住店麼?”陳亮說:“住店。”說著話二人就緩步進內。一進大門,迎面是影壁,轉過影壁一看,是轉正的北上房,東西兩溜單間上房,廊下有一張桌,上面有一個紗燈,有一人在那裏吃酒。那人見雷鳴、陳亮進來,一揚手,把紗燈打滅了。雷鳴、陳亮也不措意,也沒瞧準是誰,夥計讓著來到東配房坐下。

  書中交代,這座董家店,此時不是董家店了。皆因老掌櫃一死,兩位少掌櫃的不務本分,跟青苗神王貴吃喝嫖賭。這天,王貴說:“二位少掌櫃,把買賣讓給我做吧,每年我給你們幾百吊錢。”二位少掌櫃就把店讓給王貴。王貴本是打悶棍出身,找了綠林中幾個小夥計,幫他做買賣,遇有孤單行客,行李稍豐的,他們就謀害了,大家分派資財。王貴素常跟他眾夥計說大話,自稱綠林中大有名的人都是他的晚輩,都叫他是大叔,眾伙友也不知王貴有多大能為。今天王貴由外面回來,身上衣裳也都濕了,耳朵少了一個,流血不止,有一個夥計姓吳名紀方,愛說笑話,說:“寨主怎麼耳朵丟了一隻,衣裳濕透了呢?”王貴說:“莫提了,真是喪氣。我在小鎮店吃飯,遇見人家打架,動起刀來,無人敢勸,我過去一勸,誤把我耳朵削了。我焉能容他?那人拿著刀一跑,我就追,他跳下水去要跑,我追下水去把衣裳也濕了。好些人給我跪著央求,我也不能不賣人情,大眾勸我回來,明天必得給我來磕頭,你把乾衣裳給我拿出來換換。”夥計祇當是真事,也不問了,拿出衣裳來。王貴換上說:“給我打點酒,做點心。”夥計打了兩壺酒,做了兩盤菜,王貴在廊檐下坐著喝酒,自己越想越後悔,幸虧我兩條飛毛腿,不然死於雷鳴、陳亮之手。

  正在思想之際,聽外面叫門,王貴想要說不叫夥計開門,然而夥計已出去開了門,把雷鳴、陳亮往裏一讓,王貴一見,嚇得魂飛魄散,急把燈打在地上,一溜進了上房,心中亂跳,見夥計把雷鳴、陳亮讓到東屋去。夥計出來,王貴把紀方叫進來,王貴說:“方纔來的這兩個人,你認識不認識?”夥計說:“我不認識他。”王貴說:“一個叫風裏雲煙雷鳴,那白臉的叫聖手白狼陳亮。”夥計一聽,說:“這二位名頭高大,咱們得跟他接交,回頭不叫他們給飯錢。”王貴說:“我告訴你,這兩個人是我的仇人。”夥計說:“怎麼與你有仇?”王貴說:“今天我由千家口跟了一號買賣,來到大樹林子下,剛要動手,雷鳴、陳亮過來說:‘王大叔你好。’過來給我請安,我說:‘你們二小子做甚麼?”雷鳴、陳亮說:“見面分一半。’我不答應,他們倚仗人多,與我交手,他們也贏不了,偏巧我把銀子丟了,我一撿銀子,他們把我耳朵給削了去。今天活該回頭把他們兩個人害了,我正好報仇,有銀子多少,你們大家分,我不要。”夥計說:“就是罷。”王貴附耳說“你如此如此”。夥計點頭。來到東配房說:“二人吃甚麼?”陳亮說:“你們這裏有些甚麼?”夥計說:“有炒豆腐,燴豆腐,豆腐乾,豆腐絲。”陳亮說:“不吃,有別的沒有?’夥計說:“沒有,我們掌灶的,人家請了去辦喜事,連我們家伙全借了去了,你要吃酒,小雞子宰兩隻,白煮煮,無醬油,惟有酒沒酒壺,要喝拿瓶打二斤。”陳亮說:“就是罷,要二斤瓶打二斤酒,燒雞二隻。”停了一息時光,夥計都拿了進來。

  雷鳴、陳亮喝了幾口酒,陳亮說:“不好,二哥怎麼我心裏悶的慌。”雷鳴說:“我的心裏也是如此。”陳亮說:“哎呀!合字朵尺窯嗎?”說著話,雷鳴翻身跌倒。夥計一瞧,說:“寨主,這兩個人老了。”王貴說:“好。”陳亮此時心尚明白,一聽是青苗神王貴說話,情知沒了命了。夥計見陳亮少時也躺了,就告訴王貴,王貴說:“他們兩個人身上有一包三十兩銀子,那是我劫的人家的,還有一包五兩,那是我的。他們身上倘有多餘的銀子,我不要了,均是你們夥計的。”夥計一聽,不大願意,分贓沒分,犯法有名,先說為報仇,這時又要銀子了,夥計無法可強,又不敢說。

  王貴拿著刀,由上房出來,要殺雷鳴、陳亮。剛到東房臺階,就聽外面叩打店門,說:“開門開門!睡覺來了!”王貴一聽,說:“紀方,你先把外面的人支發走了,莫教他來攪我。”夥計來到門洞說:“誰呀?”外面說:“我睡覺來的。”夥計說:“住店沒有空房間了。”外面說:“上房沒有,就住配房。”夥計說:“配房也沒有了。”外面說:“配房住滿了,廚房。”夥計隔門縫一看,是個和尚。

  書中交代,來者正是濟公。原來日中在小鎮店,同鄭雄、馬俊、柴、杜二位班頭在酒館吃酒,吃完了酒,天尚未晴,鄭雄說:“師父,你我今天就住在這後面店內,倒也方便。”濟公說:“好。”來到店中,說了回話,各自安歇。睡到有二更天,和尚說:“柴、杜二頭,跟我起來拿華雲龍去,他在樹林上吊呢。”柴、杜二班頭說:“真的麼?”和尚說:“真的。”二人起來,同和尚出了店。天還下雨未晴,柴頭說:“師父,華雲龍在哪裏上吊?”和尚說:“我不知道。”柴頭說:“不知你說甚麼?”和尚說:“我叫你兩人起來逛逛雨景,上頭下雨,底下踏泥,這比睡覺還好。”柴頭、杜頭兩個氣就大了,也不好言語。

  和尚來到董家店首,討過包袱,重新包大了些,包裹好,和尚纔去叫門。夥計說:“沒房。”和尚說:“別的不妨,惟我是保鏢的,怕物丟了道上,賠不起人家,我故懇求一宿。”夥計隔門縫一窺,說:“你是個和尚,怎麼說是保鏢?”和尚說:“我保的暗鏢。”夥計說:“你保的是甚麼物件?”和尚說:“水晶貓兒眼,整枝珊瑚樹,古玩等貨。”夥計一聽,進去告訴王貴:“外面來了一個和尚,暗保鏢的,淨是值錢重貨寶貝等物,咱們先發大財好不好?這次做成了,倒有幾萬,每人可分七八千。”王貴說:“也好,先把東屋鎖上,讓他上房去。”夥計來到外面開門。

  濟公要施佛法,大顯神通,報應賊人,搭救雷鳴、陳亮,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28:54

第五十九回     濟公火燒董家店 雷陳送信找雲龍

  話說王貴想要發財,先把東屋門鎖上,叫夥計去開門。夥計開門一看,和尚同著兩個人,搭著一個大包裹。和尚說:“你幫著搬包裹。”夥計過來搬不動,和尚說:“兩位幫著。”柴、杜二人也幫著,四個人抬著往裏走。來到上房,夥計心裏想道:“這必是好東西,四個人搭著且費盡心力,不想他三個人怎麼搭來的。”和尚來到上房說:“紀夥計,貴姓呀?”夥計說:“你知道我姓紀,還問我貴姓?”和尚說:“我瞧你像姓紀,我真猜著了。”夥計說:“大師父要用甚麼菜吃呢?”和尚說:“你們有甚麼?”夥計說:“你要都有。”和尚說:“炒豆腐、燴豆腐、豆腐乾、豆腐絲,沒得別的。我們掌灶的,人家辦喜事請了去,連傢伙都借了,有小雞子兩隻,沒佐料,對不對。”夥計一愣,心裏說:“怪呀,這話是我剛纔跟他們那兩位說的,怎麼和尚說這話?”濟公答了話說:“我省得你說呀!”夥計說:“不是,你要甚麼菜全都有。”和尚說:“要三壺酒,來兩樣現成的萊。”夥計答應,嚷喊:“白乾三壺,海海的迷字。”和尚說:“對,白乾三壺,海海的迷字。”夥計一聽,嚇了一跳,心想:“了不得了,和尚也許懂的。”夥計想罷,說:“和尚,甚麼叫海海的迷字?”和尚說:“你講理不講理?你說倒來問我,我還要問你呢,甚麼叫海海的迷字?”夥計想了一想說:“不是,我說的是要好乾酒。”和尚說:“我也是要好酒。”夥計然後把外邊酒菜拿來,和尚拿了酒壺,瞧了半天說:“夥計你喝呀!”夥計說:“我不喝酒。”和尚說:“老杜、老柴喝。”柴、杜二人每人各拿一壺來,三人喝了三壺,俱皆翻身跌倒。夥計告訴王貴:“已把上房的三個人制住了。”王貴說:“好,先報仇,殺他們兩個人,然後再發財。”帶領手下人,各執鋼刀直奔東配房,要殺雷鳴、陳亮。急急來到東房窗外,找不著東房的門了,王貴說:“夥計,東房的門,我怎麼找不著了?”夥計說:“我也找不著門路了,怪不怪?”王貴一著急說:“咱們先到上房殺和尚,然後再報仇。”眾人這纔直奔上房。紀方說:“我動手。”他進了西裏間,剛一舉刀,和尚就齜著牙,嚇了紀方一跳,站在那裏不能動轉。

  王貴在外面一瞧,見紀方舉刀不殺,心中氣往上沖,說:“我叫你殺他,你舉著刀嚇人家麼?”王貴自己拿刀進去,要殺和尚,他剛一舉刀,和尚用手一指,把王貴用定神法制住了。和尚說:“好東西,你要謀害我和尚,回頭我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和尚又用手一指,把外面幾個夥計全都定住。和尚夠奔東配房,推門進去,掏了一塊藥,把雷鳴、陳亮扶起來,把藥用開水化開給兩人灌下去。

  少時二人還醒過來,睜眼一看,見濟公眼前站著,雷鳴忙跪下磕頭:“弟子愚昧無知,我害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不記仇,反來救我,真是寬宏大量,弟子給聖僧賠罪!”和尚說:“你也不用賠罪,我兩位班頭叫人家拿蒙汗藥治住在上房躺著,我給你兩塊藥,你們去把他兩個人救過來。他們要問你,如此這般。”雷鳴、陳亮點頭,和尚仍回上房躺下裝睡覺。

  陳亮、雷鳴來到上房,把柴頭、杜頭救過來,二位班頭一睜眼,說:“原來是雷爺、陳爺,二位從哪裏來?”雷鳴說:“我們由千家口來,到這裏住店,叫不開門,我二人躥房進來,見他們店內要害你們,我們把他等拿住,把你們二位救過來。”柴頭、杜頭一看和尚還睡呢,二位班頭這個氣就大了,柴頭說:“好呀!和尚還是會掐算,叫我們住賊店,要不是你們二位,我們沒了命了。你們二位拿藥把和尚救過來,問問他。”陳亮說:“藥可沒有了。”和尚說:“渾蛋,打我腰裏掏出塊藥來,放在我嘴裏,還不行麼?”雷鳴等都笑了。濟公說:“你們四個人先出去,我報應青苗神。”四個人出去,到了外面,祇見和尚先取過乾柴一把,連油亦復添於上邊,用火點著,霎時間祇看見烈焰騰空,怎見得?有贊為證:

  南方本是離火,今朝降在人間。無情猛火性炎炎,大廈宮室難佔。
  滾滾紅光照地,忽忽地動天翻。尤如平地火焰山,立刻人人忙亂。

  眾人看著四面火起,就聽濟公在裏面嚷:“了不得了,快救人哪!我出不去了,要燒死我了!”外面眾人一聽,說:“了不得了,濟公出不來了。”雷鳴本是熱心腸人,一聽濟公喊嚷,自己一想:“我用藥酒害和尚,和尚反不記仇,來到店內拿住賊人救了我,總算寬洪大量。現在我瞧濟公燒死在裏頭,我居心對不起和尚,我應該捨死忘生,闖進火場,把濟公救出纔是,人得知恩報德。”想罷,往火裏就闖,連躥帶跳,躥到裏面,見和尚在裏面站著。濟公本是故意試試這幾個人的心田。雷鳴躥進裏面說:“師父,不要著急,你老人家伏在弟子身上,我把你老人家背著躥出去。”和尚說:“好,你過來背著我。”雷鳴往地下一蹲,和尚往雷鳴身上一扒,雷鳴背起來往牆上一躥,和尚一打千金墜,連雷鳴帶和尚都摔在火中,嚇得雷鳴連躥帶跳躲開火。和尚說:“你背不動我?”雷鳴說:“師父,你老人家別往下墜就好了。”和尚說:“別往下墜,那行。”雷鳴又把和尚背起來,剛住上一躥,和尚一唸:“唵敕令赫!”忽忽悠悠,連雷鳴起在半空中。陳亮、柴頭、杜頭一瞧,見雷鳴背著和尚直往上起。雷鳴嚇的魂不附體,說:“師父,這要往下一掉,要摔死呢,要摔做肉泥爛醬的。”和尚說:“不要緊,摔不著。”口唸:“奄敕令赫。”忽忽悠悠往下沉,一會兒,腳踏實地,也沒摔著。雷鳴把和尚放下,嚇了一身汗,心中亂跳,說:“師父,把我嚇壞了。”和尚說:“我要帶你上天,拜望拜望玉皇爺,你沒那麼大造化,咱們快走罷!回頭叫人家瞧見,說咱們是放火搶奪,再把咱們辦了。”陳亮說:“對,你我快走罷。”

  四個人同著和尚往前走,出了村口,陳亮說:“二哥,我跟你說句話,你們三位頭裏走。”和尚說:“二位班頭,咱們頭裏走,他們兩人要出恭。”陳亮同雷鳴止住腳步,雷鳴說:“三弟叫我做甚麼?”陳亮說:“咱們是同師父一同走好,還是單走好?”雷鳴本是直腸漢,說:“單走亦可,同師父走也好,那有甚麼?”陳亮說:“二哥,你真沒心眼,要說飛檐走壁之能,竊取靈妙之巧,刀棒棍槍,長拳短打,能為武藝,二哥比我強,我不如你,要論機巧靈便,見識精明強幹,足智多謀,見景生情,你可不如我。你想師父帶著二位班頭去拿華雲龍,咱們跟著師父走,到見了華雲龍是幫著師父拿華二哥,是幫著二哥跟師父動手呢?”雷鳴說:“對,怎麼辦呢?”陳亮說:“我有主意,這叫一舉二得,三全其美,都不致得罪。跟師父說:‘咱們幫著找華雲龍去。’見了華二哥,再告訴他,濟公帶人到來拿他,叫他快躲。咱們兩頭都不傷,你瞧好不好?”雷鳴說:“好,還是賢弟你的主意比我高。”商量好了,二人追上濟公,和尚說:“你們二人商量好了。”陳亮說:“我們兩個人打算替師父找華雲龍去。”和尚說:“對,見了華雲龍就告訴他,說我要拿他,叫他快走。你們兩頭全不得罪,對不對?”陳亮說:“不是,我們訪著他,必來給師父送信。”說著話,雷鳴、陳亮就走。和尚說:“咱們哪見哪?”陳亮說:“師父說罷。”和尚說:“咱們在龍遊縣小月屯見罷。”說著話,和尚同二位班頭竟自去了。

  陳亮一聽和尚說小月屯相見,陳亮一想:“不好,小月屯有綠林的朋友在住著,也許華雲龍上小月屯去。”跟雷鳴一商量,二人直奔小月屯去。頭一天,離小月屯還有三十餘里,天黑了,住在半路鎮店。第二天,給了店飯帳,二人直奔小月屯來。剛一到村內,見對面來了一人,頭戴粉綾緞六瓣壯士帽,上按六顆明珠,繡雲羅傘蓋,花貫魚長迎門一朵素絨球,突突亂晃,身穿粉綾緞窄袖瘦領箭袖袍,上繡三藍花朵,腰繫絲鸞帶,單襯衫,薄靴子,白臉,手中拿著菜筐,裏面有幾樣果子,右手提著一條活鯉魚。雷鳴、陳亮一看,正是華雲龍。

  不曉得華雲龍由何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7:59:34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8 18:40 編輯

第六十回     眾匪棍練藝請英雄 登山豹賭氣邀拜兄

  話說雷鳴、陳亮來到小月屯,正往前走,眼前來了一人,正是華雲龍。

  書中交代,華雲龍怎麼會來到這裏?原本這小月屯住著一位老俠義士,姓馬雙名元章,綽號人稱千里獨行。此人武藝出眾,本領高強,平生不收徒弟,就傳授了兩個侄兒。一個叫馬靜,外號人稱鐵面夜叉,又叫黑虎怪海,皆因馬靜是黑臉膛所起﹔一個叫馬成,外號皆稱探海龍,弟兄兩個,是家傳武藝。老英雄馬元章在外面闖蕩江湖數十年,永遠不跟綠林人搭過伴。他手下有兩個人,一個叫探花郎高慶,一個叫小白虎周蘭,他倆成家立業,就是本地人不知他倆是綠林中人,則知道他是財主有產業。老英雄看破紅塵,自己有一座家廟毗盧寺,就在廟中出家。雖然出了家,沒受過戒,不知道僧門中有甚麼奧妙。自己雖好道,常習經卷,總不得准根,就把廟中事交給高慶、周蘭看守,自己出外方遊去。老英雄走後,家中一切事務都歸馬靜料理。每年馬靜出去一趟,或是一千八百里。找一處地方住下,做買賣,偷的都是官長富戶、大買賣人家,得些銀錢,打著騾子馱了回來,街坊鄰居要問,馬靜就說取了租子回來。

  馬靜也是一身好武藝,平生就交了一個朋友,也是本地人,姓李名平,跟馬靜學了有五成能為,人送外號叫登山豹子李平。有一個兄弟叫李安哥,住在小月屯村外,開酒舖為生。常有本地的匪棍,在他舖子喝酒,三五成群,湊了十數位,竟要跟李平學藝。這些人本來都是無賴匪棍,遊手好閑,無所不為,狐假虎威。這些人都有外號,叫做:平天轉、滿天飛、轉心狼、黑心狼、滿街狼、花尾狼等,湊了十幾個人。在小月屯村外有座破三皇廟,在廟內立把式場,認李平為師。人家練工夫,為的是身子健壯,這些人練能為,所為充光棍,李平交結這些人,可以多賣點酒,各有所貪。這些人吃別人的東西不給錢,吃李平的酒飯不敢不給錢。時常跟李平練工夫,這個練一趟刀,那個練一趟槍,後來,這些人裏有一個外號叫軍師的,說:”你們不用練了。”大眾說:“怎麼不用練?”軍師說:“師父無能弟子濁,李平本來就是有名無實,跟他練不行了。”大眾說:“不跟他練,跟誰練去?”軍師說:“咱們這地方算誰有名?”大眾說:“要講真有名,就是鐵面夜叉馬靜。”軍師說:“咱們何不把馬大爺請出來,咱們跟他練。”大眾一想:“這話對呀!”眾人商量好了,次日早晨,大眾來到馬靜門首叫門,拿著紅白帖,有家人進去一回稟,馬靜由裏面出來。大家一瞧,說:“馬大爺早起來了。”馬靜說:“眾位找我甚麼事?”眾人說:“我等久知馬大爺威名遠振,特意來請你老人家。我等在三皇廟立把場子,要跟你老人家學武藝,馬大爺祇要肯教我等,必有一分人情。”馬靜一瞧,心裏說:“交結你們這些匪徒,把我都沾染壞了。”嘴裏不肯得罪,都是老街舊鄰,馬靜說:“眾位既來約我,按說我不當辭卻,無奈現在我母親病著,我所以不能從命,眾位請罷。等我母親好了,我必去。”大眾碰了個大釘子回來,都埋怨軍師胡出主意,叫我們碰釘子。軍師說:“你們眾位不用埋怨我,我要不叫李平把馬靜請出來,我不叫軍師,叫我小卒,好不好?”大眾說:“就是。”

  正說著話,李平來了,軍師說:“李大爺,有人給你帶了個好來。”李平說:“誰給我帶好?”軍師說:“就是馬靜。”李平說:“你胡說!我跟馬靜是知己的朋友,情如手足,又常見,不是帶好的交情。”軍師一聽,說:“李大爺,你別說了,終日間你老說馬大爺跟你至好,今天我見了馬大爺,我說:‘馬爺我提一位朋友,跟你至好,你必認得。’他問我:‘是誰?’我說‘登山豹子李平。’他想了半天,他說:‘土居三十載,無有不親人,就算認識罷,跟我沒多大交情的。’”李平一聽,氣往上沖,說:“我告訴你說,我並未借馬靜的字號,闖我的人物,我們交情是有不假。”軍師說:“李大爺你要真跟馬爺有交情,你能把馬爺請到這裏來,踢一趟腿,打一趟拳,我算信服你。”李平說:“那算甚麼?我要請他,他不來也得來。”軍師說:“就是罷。”李平賭氣,一直夠奔馬靜家來,不用叫門,來到裏面,馬靜一見,說:“賢弟,從哪裏來呀?”李平說:“兄長,小弟我和你怎麼沒交情?今日你叫那軍師何苦來給我帶一個‘好’去呢?”馬靜說:“何出此言?”李平把在三皇廟和軍師說的話,從頭至尾述說一番,馬靜說:“賢弟,他這些話是激你,你別聽他那話。”李平說:“無論是他激不激,請兄長明天跟我去一趟,給我轉轉臉。”馬靜說:“好,明日我就去。”李平說:“我走了,明日見。”

  次日李平找馬靜同到三皇廟內,眾人一瞧馬靜來了,大家歡喜非常,全都給馬靜行禮,說:“馬大爺來了,我等正在盼望你老人家。”這個倒茶,那個買點心,大家眾星捧月,馬靜一瞧,大殿前擺著十八般兵器,一應俱全,馬靜在大殿前,有桌椅處坐下,內中有一人姓胡名叫胡得宜,外號叫黑心狼,說:“馬大爺,我練一趟拳你看看。”說著話,胡得宜打了一趟拳,平天轉賈有元練了一路單刀,滿天飛任顧拿過大刀劈了一套,練完了,問:“馬大爺,你看這趟刀好不好?”馬靜說:“好。大刀乃百般兵刃的元帥,自古來廉頗、黃忠的大刀,恐不如你的刀法純熟。”任順一聽,把腦袋一晃,心思道:“我這能為行了。”又過來一個白花蛇賈有禮說:“馬大爺,你瞧我一路花槍。”拿起花槍來練了一趟,說:“馬大爺,你瞧怎麼樣?”馬靜說:“好,花槍為百兵之首,古來子龍、子胥真不如你這槍的著數。”賈有禮一聽,心中甚為喜悅,自己覺著能為大了。他練完了,又過來一位叫鄒士元,外號叫狼狽,說:“馬大爺,請你看我練一趟寶劍。”說著拿過劍來,練了半天,練完了,問馬靜,馬靜說:“真好,這路劍可赴鴻門。”鄒士元一聽,也樂了。大眾都練了,馬靜看了心裏想道:“刀不像刀,槍不像槍。”馬靜說:“李平,我教你一場,你也練一趟,叫他們瞧瞧。”李平說:“可以。”當時把拳腳一拉,真似:

  太祖神拳丟四平,斜身繞步逞英雄。使到迎門刀入鞘,倒退一步不留情。
  低水勢,掃地龍。十二連拳往上攻。拳打南山斑斕虎,腳踢北海滾江龍,

  上使馬蹄高,下使低個平。練完了,真是氣不涌出,面不改色,心滿意足。大眾齊聲說:“好,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眾人說:“馬大爺辛苦辛苦,給我等開開眼睛,見見世面。聽說馬大爺你老人家雙鐧出名,求你老人家練一趟。”馬靜一想:“叫他們開開眼。”自己把雙鴂拿起來,說:“眾位多包涵。”把門路一分,施展開了。怎見得,有贊為證:

  出手式雙龍擺尾,梢帶著枯樹盤根。
  托鞭掛印驚鬼神,暗藏毒蛇吐信。
  白猿翻身獻果,操式巧任雙針。
  陰陽鐧上下分,藏龍伏虎緊護身。
  夜叉探海無敵將,摘星換斗取命追魂。

  馬靜一練,大眾都瞧愣了,焉想剛練完了,就聽廟的土牆外有人說:“練的好!”馬靜不瞧則可,抬頭一看,嚇的亡魂皆冒。

  不知叫好之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8:49:48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38 編輯

第六十一回-托義弟英雄離故土,見嫂嫂李平生疑心

話說馬靜練了一趟雙鐧,外面有人叫好。

馬靜一看,是一位年高的和尚,面如滿月,身穿古銅色的僧衣,拿著一百零八顆念珠。

馬靜一看,嚇的驚慌失色,趕緊把雙鐧扔下,往外就跑,說:「眾位我要失陪!」

大眾說:「馬靜爺哪去?」

李平一看,說:「了不得了,馬靜的叔父來了。」

書中交代,這位和尚乃是千里獨行馬元章,由外面游方回到家中,問嫂嫂侄兒馬靜上哪裡去,馬靜之妻何氏說:「被人約出去練把式去了。」

馬元章一聽,勃然大怒,說:「好孩子!我馬氏門中在這方住居多年,沒人知道我家是做賊的,他恐怕人家不知道,在外面招搖是非,我去找他!」故此來到三皇廟外,有心進去叫他,當著眾人多有不便,故此失聲一陣冷笑。

馬靜一看,連忙出去,到他叔父跟前叩頭行禮,馬元章立刻轉身回家,到了家中說:「馬靜你自己好不知自愛!咱們馬氏在這小月屯居住多年,並無人知道是綠林,你還要在眾目所觀之處去練把式?」

馬靜一聽,說:「叔父你老人家有不知,皆因是有我拜弟李平所約,是給他圓臉。」把上項之事,從頭至尾說述一番。

那馬元章聽罷,如夢方醒,說:「我知道了,從今以後不准再和他們去練把式。」馬靜答應。

叔侄二人吃酒,馬元章說:「明日我要訪道游方,毗盧寺廟內你兩個師弟高慶、周蘭,如要是沒有日用之費,你給他們些銀錢使用。」馬靜答應。

次日他叔父馬元章游方去了,馬靜在家中侍奉老娘,見太太病體越發沉重,自己一想,今年手下並沒有什麼餘錢,倘若老太太有一個山長水遠怎得辦事?

又要給毗盧寺廟裏送錢,有心出去做一趟買賣,家中又沒有照應,左思右想,還是得出去弄點錢要緊,家中可以託付李平給他照應。

想罷,這天自己夠奔李平酒館,來到門首,李平一見,趕緊把馬靜讓到後面櫃房。

馬靜一看,見李安躺在炕上,咳聲不止,馬靜說:「二弟還沒好哪?」

李平說:「只見他的病勢沉重,請了許多先生也治不好。」

馬靜說:「須得清高明醫家,趕緊給他調治。我今天來找你,非為別放,我來求賢弟一件事,我打算要出外,家中老太太也病著,你嫂嫂也無人照應,我出外走後,早晚你沒事去照著照看家裏.要是沒零用錢的時節,你可以給墊辦墊辦,我回來必如數奉還。」

李平說:「你我知己弟兄,何必說還不還。兄長不必囑咐,小弟必當從命,兄長打算哪天走?」

馬靜說:「我明天就起身。」

李平說:「兄長如若是明天走,我後天必到你家去。每天我給你家中老太太送兩吊錢零用,要有別的用項,只管叫嫂嫂跟我提,我多了不敢說,三五個月,我可以墊辦。」

馬靜說:「甚好!我這就告辭。」

馬靜回到家中,收拾行李,告訴何氏:「我走後李平兄弟來給送錢,你就留下,我已然託付好了,如有什麼用項,只管跟李平借,我回來再還,大概多者兩個月,少者四十天,我就回來。鄰居要打聽我,就說我取租子去。」

何氏娘子點頭。次日馬靜起身走了,不表。

單說李平過了一天,自己一想:「馬大哥託付了我,我得去瞧瞧!」把鋪子的事、交代夥友照管,自己帶上兩吊錢,出了酒館,一直的向東往前走著。

離馬靜的門首不遠,看見馬靜家裏出來一個婦人,李平遠遠一看,乃是何氏娘子,穿著一身華美的衣裳,濃妝艷抹,心說:「我馬大哥在家,家規甚嚴,平素他家的婦女,大門不出。今日我大哥剛走,她這樣打扮出去,恐其中有什麼緣故,我何不去問問馬老太太,是什麼一段緣故。」想罷,李平剛要往前走,只聽後面有人叫:「李大爺!」李平回頭一瞧,是店中的小夥計。

李平說:「什麼事?」

小夥計說:「鋪子有人找你。」李平復又回來,一看是東街冥衣鋪掌櫃的楊萬年。

一見李平,楊萬字說:「李大爺,我在這裏等你半天了,所為當初我賃房時節,是你老人家的中保人,立字為許推不許奪,現在他把房租給別人,硬要拿錢贖房,他讀也可以得,我開鋪子,他應得賠償我損失。不然,我們是一場官司。」

李平說﹔「楊大哥你不用著急,你做你的買賣,我去找房東,跟他說說,凡事都有個情理。」李平立刻去給找房主說合。

這件事辦完了,天也晚了,李平一想:「明天再到馬家去罷!」一夜無話。

次日帶上幾吊錢,吩咐夥計:「好好照應酒座,我到馬爺家裏去一趟。」

自己來到十字街,抬頭一看,見馬靜家雙扉一開,何氏娘子濃妝艷抹又往村東去了。

李平緊走幾步,要打算趕上何氏問問,見何氏走的甚快,已去遠了,李平一想:「我問問老太太,她到底是上哪去?」

到馬靜門首,正要打門,小夥計追來喊嚷:「李大爺,李大爺,可了不得了!你快回去罷!有一個醉鬼,在酒店中合鄰酒座打起來,這個拿酒壺把那個腦袋打破了,還不知是死活?地方官人都去了,你快回去瞧瞧罷!」

李平無奈,回到酒鋪中一看,果然是兩個醉鬼,因說閑話打起來,有本地街坊眾人幫著解勸。

忙亂了半天,勸完了,算沒成官司,天也晚了。

李平一想:「今天又不能去了,明天再說罷!」

到了次日起來,把鋪子事忙亂完了,天已日中,自己帶上幾吊錢,出了酒鋪。

剛一到十字街,見何氏已出了東村頭,李平一想:「怪呀,我馬大哥不在家,他妻子接連三天打扮著出去,怕其中定有情節。」

自己一想了不得,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我別到他家去了。

倘若這婦人見了我,說出不三不四無廉恥的話,我如何能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我跟馬大哥是知己的朋友,我斷不能做無禮之事。

倘若他老羞變成怒,我馬大哥回來她說我調戲她,我馬大哥准信,紅粉之言,能入英雄之耳。

自己愣了半天,嘆了一口氣:「可惜我馬大哥是一位朋友,叫妻子給染了。」自己一想:「我何不到東村頭去等她,看她到什麼時候回來?」想罷,自己直奔東村頭,一直等到二更以後,並未見何氏回家,李平這才回歸酒館,從此水不到馬靜家去,自避嫌疑。

光陰茬再,日月如梭,不知不覺就是兩個月的光景。

馬靜此次出去,很為得意,正遇見羅相的侄兒,在外面一任太守,剝盡地皮飽載而歸,道路上馬靜得便,偷了些金珠細軟,買了許多的土產物件,打著騾馱子回家。

來到小月屯,把東西卸了,先瞧瞧老太太,見老太太仍是病體沉重。

何氏見丈夫回來,趕緊預備茶水點心酒飯馮靜問:「娘子,自我走後,李平賢弟給送了多少錢來使用?他共來家幾次?」

何氏一聽,說:「你交的這個朋友甚好!你走後一次未來,也未送錢,我當了幾兩銀子使用。他在咱家酒飯也吃過無數,實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馬靜一聽,心中甚是有氣。

吃完了飯,揀了幾樣禮物,說:「我給李平送禮去,看他見了我,應該如何說話。」自己出了大門,到西頭李平酒館。

一進去,馬靜問﹔「夥計,你們掌櫃的可在家麼?」

夥計說:「現在後面。」馬靜直奔後面,李平一瞧,趕忙的迎出來。

馬靜本是大丈夫,面不改色,帶笑開言說:「賢弟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都是你愛吃的。」

李平說:「兄長一向可好?請裏面坐。」把禮物接過去,二人來到屋中落座,坐了半天,李平也沒話說。

馬靜說:「賢弟買賣好?」

李平說:「快關門了。」

馬靜又問:「二弟可好了?」

李平說:「快死了。」說完了話,李平愣了半天說﹔「馬大哥,我有句話,有心不告訴你,耽誤你我弟兄的交情,有心告訴你罷,實在難以出口。」

馬靜說﹔「賢弟有什麼話難出口,你告訴我聽聽?」就見李平不慌不忙,說出一席話來。

馬靜一聽,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

當時回家,又生出一場是非。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9:40:36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42 編輯

第六十二回 暗訪察路遇乾坤鼠 得私信雷陳遇盟兄

話說李平見了馬靜無話可說,愣夠多時,自己一想:「要不說罷,又耽誤了弟兄的交情,要是說罷我又難以開口。」


馬靜說:「你有什麼話只管說,不要隱瞞。」


李平就把頭一天拿了兩用錢送去,碰見嫂嫂濃妝艷抹,穿著華美的衣服,由家中出來,往東而去,正要追過去問,有人找我有緊要事,我就回來。


第二天,第三天,怎麼在村頭等著,從頭至尾,述說一遍。


馬靜聽了,「哈哈!」一聲,說:「賢弟,我告訴你,今天我來,原打算跟你畫地絕交,我不知有這緣故,既然如是,我也不必多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這一分心,我今日方知非真知己,也不能說這些話。我走了!」站起身來,回到家中,也並不提這段事。


過了一兩天,告訴何氏:「你好生看家,龍游縣有一家財主請我去看家,大約得兩月回來。」


帶上單刀,辭別了老娘,由家中出來,直奔正南。


離小月屯二里有慶豐屯,原是小鎮,也有買賣舖戶,路南有座萬盛客舍,馬靜進去,店裡伙友都認識。


大眾說:「馬爺怎麼閒著?」


馬靜說:「給我找一間房,我家中來了幾個親友住不開。」


伙計說:「是。」


給馬靜找了一間上房。馬靜來到屋中,要了酒菜,心中悶悶不樂,正是:


人得喜事精神爽,問來愁腸困睡多。


喝了幾壺酒,叫伙計把殘桌撤去,自己躺下就睡了。


睡醒了,又吃了些東西,自己一想:「好亂情熱,互相難挫,好天必找淫婦,淫婦必找奸夫,知道我不在家必要往一


處湊合。我今晚帶上鋼刀,到村頭去等候,要遇見賤婢,我一刀將他殺死。」自己想罷,


直奔小月屯村頭。


一直等到三更以後,並未見一人,自己到家門口一瞧,雙門緊閉,躥身上房,各處偷聽,並沒有動作,自己復返回店。


到店門口,叫開了門,到了屋中倒頭便睡。


白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覺,晚上帶刀出來,就在小月屯東村頭等候。


天有二鼓之時,聽東邊有男女歡笑之聲,及至臨近一看,聽有人說:「你快走罷,明天就要請你去,請了好幾位吉祥婆都干好。」


馬靜一聽,是請收生婆的,急忙退身,隱在樹後。


剛隱在樹後,只見由正東來了一人,腳底下甚快,電轉星飛,大約有三十多歲,白臉膛,看不甚真,馬靜見這人一直的奔他的住宅去,來到他的門首,愣了半天,那人意思是要叫門,又害怕不敢叫的意思。


馬靜在暗中瞧著,見這人圍著門首來回饒了幾個彎,就聽這人說:「哎呀!有心叫門,又怕大哥不在家,有心不叫門,黑夜的光景無地可投。」


馬靜一聽是熟人,即至臨近一看,原來是乾坤盜鼠華雲龍。說:「二弟,你從哪裡來呀?」


華雲龍連忙過來行禮,敘離別之情,說:「兄長,黑夜因何在此?」


馬靜說:「二弟,我在這裡等人,你我家中坐罷!」


二人越牆而過,到裡邊開了東配房門。何氏娘子起來,立刻烹茶伺候。


馬靜同華雲龍在屋中落座,問華雲龍是從哪裡來,華雲龍把在臨安所做之事,述了一遍,就是沒提尼姑庵采花之事。馬靜說:「華二弟,你只管放心,在我這裡住,沒有人會到我這裡辦案、就有人來,我這裡有現成的夾壁牆地窖子。還告訴你,我這裡屬龍游縣管。本地面官人決不能來,沒人知道我是綠林人。」


華雲龍一聽,說:「甚好。」謝過馬靜,兩個人說著話,天光已然大亮。


二人正在淨面吃茶,忽聽門外人聲嘈雜,一陣大亂,嚇得華雲龍顏色改變。


馬靜說:「你不要害怕,我出去瞧來。」


到外面開門一看,門口站定有五六十位都是小月屯本地紳士富戶、舉監生員,大眾一著說:「馬大哥在家甚好,我們約你有一件事,此事非馬大爺出去不能完全。皆因前街慶豐屯騾馬市爭稅帖,帖主方大成糧姓柳的爭稅帖,打了官司,現在又要打架了,兩頭都約了有一二百人,這場架要打成,就得出幾十條人命。聽說這兩家都跟馬大爺至厚,我們說合了兩天,沒說合好,約你老人家出去就可完了。」


馬靜說:「就是男,我該讓眾位家裡坐,地方可是狹小,多有不便。眾位在此少待,我到家裡告訴一聲。」


眾人說:「是。」


馬靜到裡面,拿了兩吊錢,一個菜筐,說:「賢弟,人家約我說合事,家中沒人買菜,回頭賢弟你辛苦辛苦,到前街慶豐屯去買兩條活魚,買兩隻小雞,買些干鮮水菜,買回來交給你嫂嫂做去。我少時就回來,你我弟兄好吃酒。」


華雲龍說:「就是罷。」


馬靜走後,華雲龍拿了菜筐出去,買了些菜,正往回走,只見雷鳴、陳亮二人慌忙跑來。


一見華雲龍,雷鳴、陳亮說;「華二哥,你原來在此!你還不快跑?後面有靈隱寺濟公長老前來拿你。」


華雲龍向二位說:「賢弟,你我由干家口分手,你二人上哪裡去了,你們怎麼知道濟公來拿我?」


雷鳴、陳亮把上項之事,如此如此,述了一番。「現在濟公領著二班頭隨後就到,他說小月屯見,大概必是算出你在這裡。」


華雲龍一聽這話,心中猶疑,正打算仍下菜筐要跑,只見那裡馬靜來了。


三個過去,給馬靜行禮,馬靜說;「雷、陳二位賢弟,既來到這裡為何不到我家,你們三個站在這裡說話?」


雷鳴、陳亮又把上項之事也說了一遍,馬靜說:「不要緊,雷、陳二位賢弟,華二弟,都跟我來。」四個人一同直來到馬靜家中。


馬靜把菜拿到裡面去,四個人來到東配房,華雲龍說:「馬大哥,我來到這裡尚未給老伯母請安,你帶我去見見伯母。」


雷鳴、陳亮一聽說:「原該如是。」


馬靜說:「老太太有點身體不安,倒不必驚動她老人家,三位賢弟請坐罷。」少時間酒菜得了,四個人吃酒,談心敘話。


馬靜又細問雷鳴、陳亮濟公的根本源流,陳亮從頭至尾,又細說一遍。


馬靜一聽,哈哈大笑說:「二位賢弟,就憑一個和尚帶同兩個班頭,就要拿你華二哥?就有二百官兵將他圍上,也未必拿得了他。再說他在我這裡,更沒人敢來拿他。他不來便罷,他要來時,我先拿他,將他結果了性命。」


雷鳴、陳亮說:「馬大哥你趁早別說這話,你可不知濟公長老的能為,你要一念道,他可就來了。他能掐會算,其你要從前門跑,他在前門培著,你要打後門走,他在後門等著,你往東,他在東面迎你,你往西,他又在西面候你,叫你夠四面八方無處可跑,就得為他束手被擒。」


這幾句話,馬靜一聽,氣得拍案大嚷,說:「你兩人休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己的銳氣,如來時,你看!」用手一指,「在東牆有一軸富貴牡丹圖,把畫卷起來,裡面是轉板門夾壁牆,進去就是地窖子,你們可以在這裡面藏躲。」


這句話尚未說完,就聽外面打門說:「華雲龍在這裡沒有?在這裡叫他出來,見見我和尚。」


雷鳴、陳亮一聽,嚇得顏色改變,說:「馬大哥,你瞧,和尚來了。」


馬靜就把這軸畫卷起來,說:「你們三個人都進去,自有我一面承管。」三個人無法,進到夾牆之內,馬靜把畫放下來,往外夠奔。


書中交代:濟公從哪裡來?和尚自從雷鳴、陳亮走後,和尚領著兩位班頭往前走,走來走去,天也不早了,肚也餓了,見前有酒館,濟公進去。


柴頭心說:「要是和尚吃,我們就吃飯,正有給錢的。」三個人坐下,和尚要了幾壺酒,吃


了個酒足飯飽。


和尚說;「堂官,給我拿個溺壺來,我要溺尿。」


堂官說:「我們管拿酒壺,不管拿夜壺,你外頭去溺去罷。」


和尚站起來說:「給我拿兩壺酒捆著,我回頭來喝。」說著話,和尚出去。


柴頭、杜頭等著和尚,老是不來了,柴頭說:「老杜,了不得了,吃酒飯沒有錢,和尚走了拿我兩個人押了桌。」


柴頭說:「咱們兩個也溜罷。」


瞧伙計要端萊沒留神,柴、杜二人一溜出來,到外面正碰見和尚。


柴頭說:「好呀,你出來拿我兩個人押了桌。」


和尚說:「你們兩人跟我走,晚上我有錢。」


柴頭、杜頭嘴裡答應,心裡說:「晚上我們兩人吃完了先走,拿和尚押桌。」


果然晚上三人到酒館吃飯,柴杜二人忙忙吃完了,站起來就走,和尚說:「你們兩個人走呀?」柴頭、杜頭說:「早起你拿我們兩人押帳,我們不走怎麼樣?」說著話,兩個人走了,跑堂過來把濟公看上。



不知濟公如何走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9:43:34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45 編輯

·第六十三回 四英雄馬宅談心 濟禪師酒館治病

話說濟公同柴杜二位班頭在酒館吃飯,柴頭杜頭先吃跑了,杜頭站起來說:「出恭去了。」

柴頭站起來說:「我要小便去。」

和尚說:「對,你們兩個人都走,拿我和尚押桌。」


柴頭說:「你上次怎麼先走了,把我兩人留下?橫豎沒錢,我們先走。」說著話,二人都出去。


伙計一聽:「這兩個人是蒙吃蒙喝的。」伙計留神看著和尚,和尚在那裡,也不言語。


偏巧外面有一個人,端了一碗木樨湯,端著正往外走,外面進來一人,慌慌張張,把碗碰掉了,湯也灑了,灑了那人一身,這個叫賠碗,那個叫賠衣裳,兩個人口角相爭打起來了。


眾位酒客也一陣大亂,伙計只顧勸架,沒留神,和尚趁亂出了酒館。


來到村頭,見柴、杜二頭那裡坐著,和尚說:「好的,你二人吃飽了也不管了。」


柴頭說:「你早起為何吃完了走了?」


和尚說:「對,算你有理。」


柴頭說:「師父你怎麼出來的?」


和尚說:「我叫掌櫃的寫上帳。」


柴頭說:「人家認識你嗎?給你寫帳。」


和尚說:「你們就不用管了。我出個主意,我們三個人捉迷蒙,我藏起來,你們要找著,明天早起我給飯吃,你們要找不著,明天我吃你們。」


柴頭一聽,說:「這倒不錯。」


和尚就藏起來,這兩個人找遍了也找不著,焉想到和尚連夜直奔小月屯而來。


天亮,和尚來到李平的酒店門首,伙計將掛幌子,和尚邁步進了酒館,一瞧有六張桌,桌上都擺著四碟,一碟煮雞子,一碟豆腐乾,一碟鹽水豆,一碟糖麻花。和尚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拿過一個雞子,往桌上磕。


和尚說:「掌櫃的。」磕一下雞子,叫一聲「掌櫃的!」


伙計瞧說:「大清早起,和尚你夠多討人嫌,磕著雞子叫掌櫃的。」


和尚說:「你賣幾個大錢?」


伙計說:「這麼大個的,賣幾個大錢?」


和尚說:「我問你是雞子。」


伙計說:「雞子賣六個錢。」


和尚說:「豆腐乾賣幾個大錢?」


伙計說:「三個錢一塊。」


和尚說:「這碟豆兒賣幾吊錢?」


伙計說:「這一碟豆子,怎麼可賣幾吊錢?」


和尚說:「倒不是別的,我瞧這豆子皮上,難為你做的折子,工夫大了。」


伙計說:「和尚你真是有心,這豆子是水泡的自來折。」


和尚說:「敢情你是自來的折子。」


伙計一聽,說:「和尚,別玩笑,我有自來折?」


和尚說:「不是,我也說是豆子,你給我拿兩壺酒來。」耿計就拿了兩壺。


和尚喝完了,又添了幾壺,一共吃了六壺酒。


和尚叫伙計算帳,伙計一算,一共二百五十六文。


和尚說:「你給我寫上罷。」


伙計說:「大清早起,你攬了半天,吃完了酒不給錢,那不行。」


和尚說:「你便寫上,怎麼不行?」


二人正在爭論,李平由裡面出來,問;「伙計,什麼事?」


伙計說:「喝完了酒不給錢。」


李平說:「和尚你沒帶錢,坐下就喝酒?」


和尚說:「我是在你這酒店等人,是你們這方熟人,他約會我叫我來喝酒等他,不然,我也不喝酒。我等他半天也沒來,故此我和尚沒給酒錢。」


李平說:「你幾時定的約會?」


和尚說:「去年定的。」


李平說:「在什麼地方約定的?」


和尚說:「路遇約的。」


李平說:「跟你約會這個人姓什麼?」


和尚說:「我忘了。」


李平是打算問問和尚,只要和尚提出個熟人,就不跟和尚要酒錢,叫他走。


一聽這話,李平說:「和尚,你這可是胡說。」


和尚說:「我不胡說,因我和尚會瞧內外兩科,勿論男婦老幼的病症,我都能瞧。這個人約我來,叫我瞧病,我把這個人的名姓忘了。」


李平一聽和尚會瞧病,想起兄弟李安病的已在垂危之際,倘若和尚能治,豈不甚,想罷說:「和尚,你既能治病,我兄弟是癆病,你能瞧不能?」


和尚說:「能瞧,可以手到病除。」


李平說:「你要真能給治好了,不但不跟你要酒錢,還要謝謝你,給你和尚換換衣裳。」


和尚說:「感謝!」


李平領著和尚來到後面,一瞧,只見李安在炕上躺著,哼聲不止,面如白紙,一點血色也沒有了,眼睛角也開了,鼻子翅發訕,耳朵邊也干了。


他本是童子癆,李平為叫他兄弟保養身體,叫他在舖子住著,焉想到病體越發沉重。


今天和尚一瞧,李平說:「和尚你能治不能?」


和尚說:「能治,我這裡有藥。」


和尚掏出一塊藥來,李平說:「什麼藥?」


和尚說:「伸腿瞪眼丸。」


李平說:「這個名可不好。」


和尚說:「我這藥吃了,一伸腿一瞪眼就好了。告訴你,我這藥是:『此藥隨身用不窮,並非丸散與膏丹;專治人間百般症,八寶伸腿瞪眼丸。』」


和尚把藥擱在嘴裡就嚼,李安一瞧,嫌和尚髒,直說:「哎呀,我不吃。」


和尚把藥嚼爛了,用手一指,李安的口不由的張開,和尚「呸」的一口,連藥帶吐沫粘痰啐在李安嘴裡,「咕嚕」把藥嚥下去。


工夫不大,就覺著肚子「咕嚕嚕」一響,氣引血走,血引氣行,五府六髒透爽暢快,四肢覺得有力,身上如失泰山一般,清氣上升,濁氣下降,立刻說:「好藥,好藥,如同仙丹。」坐起身來就要喝水,喝下水去就覺著餓,要吃東西。


李平一瞧,心中甚為喜悅,說:「師父這藥,果然真好,就是名兒不好聽。」


和尚說:「我這藥還有一個名兒。」


李平說:「叫什麼?」


和尚說:「叫要命丹,你兄弟是已然要死沒了命,吃了我這藥,把命要回來,故此叫要命丹。」


李平說:「這就是了,還有一位老太太是痰中帶血,師父能瞧否?」


和尚說:「能瞧,不算什麼。」


李平說:「師父既能瞧,我拜兄馬靜的母親,是多年的老病,痰中帶血,病的甚厲害,我同你老人家去給瞧瞧。」


和尚說:「瞧病倒行,就怕人家又沒請先生,你同了去,到門口不叫進去,那是多麼難以為情。」李平說:「他家如同我家一樣,要不是,我也不能管。師父只管放心,跟我同去罷!」


和尚同著李平由酒店出來,李平問:「師父在哪裡出家?」


和尚說:「我是西湖靈隱寺出家,上一字道,下一字濟,訛言傳說濟顛就是我。」


說著話,二人來到馬靜的門首。


李平剛要叫門,和尚說:「我叫!」這才一聲喊嚷:「華雲龍在這裡沒有?」


李平說:「師父方纔你說什麼?」


濟公說;「你不用管。」少時,馬靜出來一開門,說:「賢弟,你叫門來著。」


李平說:「不是我叫門,是這位大師父,是我同來的。這位和尚是靈隱寺濟禪師,把我兄弟病給治好,我同他老人家來給老太太治病。」


馬靜一愣,說:「賢弟你來的不湊巧,我這裡坐著朋友,你先把和尚邀回去,候我去請罷!」和尚說:「對不對?我猜著了。是不是不叫進去?」


李平說:「大哥,你胡鬧!有什麼朋友在這裡坐著,我見不得?給老太太瞧病,何必瞞人呢?老太太的病不可耽誤,要不是濟公給我兄弟治好,我也不同來了。」


馬靜還說:「過天再瞧。」李平真急了,帶著和尚望裡就走。


這兩個人本是知己的患難朋友,馬靜也不好說什麼,也就隨著進來。


和尚自向東配房走,馬靜趕忙一把手把和尚揪住,說:「大師父,請上房坐罷。」


和尚說:「怎麼不叫上這東屋裡去?」


馬靜說:「有客。」


和尚說:「有三位堂客,反正一個跑不了。」


李平也不知內中底細,心說:「這是書房應該讓客,怎麼馬大哥不叫和尚進去?」扒窗戶瞧瞧沒有人,李平納悶。


三個人來到上房,李平說:「師父你給瞧病,我回去預備酒菜,回頭師父到我舖子去吃酒,咱們茶水不擾。」


和尚說:「你去罷!」李平走後,和尚掏出一塊藥來,要陰陽水化開,給老太太灌下去。


少時,老太太覺著神清氣爽,就坐起來說:「兒呀,為娘病了這好幾月不能翻身,怎麼今


天忽然好了。」


馬靜說:「娘親不知,現有靈隱寺濟公給你老人家吃了靈丹妙藥。」


老太太一聽是靈隱寺濟公給他治的,知道濟公愛吃酒,說:「兒呀,你給濟公磕頭,同濟公喝酒去果。」


馬靜過來說:「我娘親教我給師父磕頭,請師父到外面喝酒去。」


濟公說:「好。」站起身來,直奔東配房。



不知濟公怎樣捉拿華雲龍,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9:47:29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47 編輯

第六十四回 李平為友請濟公 馬靜捉奸毗盧寺

話說馬靜見濟公給老太太把病治好,心中甚為喜悅,遵母命給濟公磕了頭,無奈請


和尚到東配房來喝酒。


和尚跟著來到東配房,一著擺著一桌殘菜,四份杯筷,和尚說:「誰在這裡喝酒。」


馬靜說:「我喝酒。」


和尚說:「你喝酒,為甚四份杯筷?」


馬靜說:「我四面轉著喝。」立刻把殘菜撤去,另整杯盤,同濟公落座吃酒。


和尚說:「你貴姓?」


馬靜說:「我叫馬靜。」


和尚說:「我跟你打聽一個人,你可認識?」


馬靜說:「誰?」


和尚說:「我有個徒孫馬元章,你認得不認得?」


馬靜心說:「這個和尚真可恨,說我叔父是他徒孫。」瞪了和尚一眼,說:「不認得這馬元章。」


和尚說:「我給你母親把病治好了,你怎麼謝謝我?」


馬靜說:「師父任你要多少藥錢,多少金銀?你說,我必從命。」


和尚說:「我倒不要錢了,我最喜愛字畫。」


馬靜說:「你喜愛字畫,只要我有的,你只管拿了去。」


和尚說:「別的我俱不要,我就要這張富貴牡丹圖。」


馬靜說:「可以,回頭你走的時節給你帶了去。」


和尚說:「我說要就要!」站起來就要去摘,馬靜連忙擋住,說:「師父別動,一摘就有許多塵土,這飯菜怎麼吃?你且吃完飯再摘。」


和尚說:「這也行得,反正我今天不出房子,看他一個也跑不了。」


此時雷鳴、陳亮同華雲龍在夾壁牆裡,聽得明明白白,嚇得三個人戰戰兢兢。


馬靜心說:「這個和尚可留不得,莫若我一刀把他殺了,省得他找我二弟。他死後,我給他修一座塔,報答他給我母親治病之恩,逢年過節,給他燒點紙錢。」想罷,自己到屋中,暗把單刀帶好,陪著和尚喝酒。


拿酒灌和尚,想要把和尚灌醉。給和尚斟一盅,和尚喝一盅,直喝到天有掌燈以後。


和尚自言自語,說:「喝了這些酒者不醉,醉了也好,就省得喝了。」


和尚坐在那裡直哼哼,馬靜說:「師父為什麼哼哼,喝醉了麼?」


和尚說:「我要出恭。」


馬靜說:「要出恭外頭去。」


和尚站起來,馬靜跟著出來,一邊走著,和尚道:「馬靜你瞧我這藥好不好?」


馬靜說:「好!」


和尚說:「馬靜你猜那藥值多少錢?」


馬靜說:「多少錢?」


和尚說:「我那藥合一文錢一丸,」


馬靜說:「那藥真便宜。」


和尚說:「便宜可便宜,我今後打算不再配了。如今的人沒好良心,我和尚給治好了病,反倒安心要殺我,我死後還給我修一座塔,逢年過節還給我燒化紙錢,就算報答我。」


馬靜一聽這話,暗想:「這個和尚真怪。」說著話,來到東村口,和尚蹲下,馬靜繞來繞去,繞到和尚身後,拉刀照和尚就砍,和尚用手一指,用定身法把馬靜定住。


馬靜舉著刀不能轉動,和尚就嚷:「了不得了,殺了和尚了。」


小月屯村莊居戶甚多,聽見喊嚷,大家拿著燈光出來看。


馬靜可嚇著了,心說:「我這裡拿著刀不能亦,人家問我,我說什麼?」焉想到和尚一使佛法,大眾都沒看見,過去了。


馬靜說:「師父,我錯了,你老人家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和尚說:「你跟我動刀,你何不把刀拿你婦人的情人,殺他好不好?」


馬靜說:「我不知在哪裡。」


和尚說:「你跟我去捉姦。」


馬靜跟著和尚來到毗盧寺,和尚說:「就在這廟裡。」


馬靜說:「待我破門。」


和尚說:「捉姦哪有敲門的?你真是呆笨。」


馬靜說:「捉姦還有行家?我沒捉過,不叫門怎麼樣呢?」


和尚說:「你躥進牆去。」


馬靜說:「我躥牆,你怎麼進去?」


和尚說:「我也會躥。」馬靜這才一擰身躥上牆去,一瞧和尚已在牆內蹲著。


馬靜說;「你怎麼進來?」


和尚說:「我擠進來的!」


馬靜說:「由哪裡擠進來的?」


和尚說:「由牆裡擠進來的。」


馬靜說:「師父擠我瞧瞧。」


濟公往牆上一擠,口念:「唵敕令嚇!」馬靜一瞧,和尚沒了。


和尚又念:「唵敕令嚇!」馬靜一瞧,和尚又有了。


馬靜說:「這個擠法倒不錯,明天我學學。」


和尚說:「你跟我走。」


和尚帶領馬靜往後奔。這座廟原本是三層殿,越過頭層大殿,來到二層大殿,由東角門穿過去,是東跨院,這院子裡栽松種竹,清氣飄然,北上房燈光朗朗,人影搖搖。


馬靜來到窗根外,把窗紙濕了個小窟窿,往裡一看,這上房本是前廊後廈,屋內靠北牆是一張大床,地上有桌椅條凳,床上擱著一張小床桌,點著蠟燈,正當中坐著一個婦人,穿著一身華美衣服,打扮著濃妝艷抹,甚是鮮明。


馬靜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何氏,兩邊坐著兩個和尚。


上首坐的這個和尚,身體胖大,赤著背,穿著陽給中衣,白襪青鞋,面皮微黑,粗眉大眼。


馬靜一看,認得是探花郎高慶。


下面這個和尚,黃臉膛,瘦小枯乾,穿著灰色僧祖,白沫青鞋,乃是小白虎周蘭。


就聽高慶、周蘭說。「嫂嫂今天怎麼這樣閒著?我二人聽說馬靜回來,嫂嫂不能出來,我二人真是茶思飯想。沒想到,今天嫂嫂來了。」


何氏說:「不然,我也不能來。今天是家裡來了一個濟顛和尚,給老太太治病,馬靜陪著和尚吃酒,我告訴家裡,說上娘家去,我才到這裡來,省得你們兩個人想我。我今天也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我就說住在娘家。你二人快給我預備點吃的,我還沒吃飯呢。」


馬靜一看,氣得三屍神暴跳,自己一想:「真是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辱賤婢,做出這樣無廉無恥之事!」


立刻伸手拉出刀來,闖到屋中,手起刀落,先把探花郎高慶殺死。小白虎周蘭,踹後窗戶出去逃命,何氏站起來往外就跑,馬靜隨後就追,剛趕到院中,見何氏用手一摸臉,兩個眼珠子掉出來,有一尺多長,嚇得馬靜大吃一驚。


這婦人說:「好好,焉敢管我的事。」說著話,一張嘴,一口黑氣噴來,馬靜翻身栽倒。


書中交代:馬靜的妻子何氏,可並不會噴黑氣,這其中有一段隱情。


原本何氏娘子,乃是知三從,曉四德,明七貞,懂九烈,根本人家之女。


他娘家兄弟叫律令鬼何清,乃是玉山縣三十六友之內的俠義英雄,當初馬靜與何清乃是結義的弟兄,先交朋友,從後結的親。


這天何清來探望馬靜,兩個人坐在書房談話,何清說:「姐丈,咱們三十六友之內有一個人出了家,當了老道,你知道不知道?」


馬靜說:「誰出了家?」


何清說:「黑沙嶺的郭爺,夜行鬼小崑崙郭順,他出了家。那一天我碰見他,瞧他帶著道冠,穿著道袍,我說:『你瘋了。』他說:『怎麼瘋了?』我說:『你為何穿老道的衣服。』他說:『我看破了紅塵,人在世上,如同大夢一場。』他出了家,他師父是一位高道,乃是天台山上清宮的,複姓東方雙名太悅,人稱老仙翁,外號崑崙子。有一宗寶貝,名曰『五行奧妙大葫蘆』,這葫蘆能裝三山五岳,勿論什麼精靈,在裡面一時三刻,化為膿血,將來老道一死,葫蘆就是他的。他師父給他三道符,一道能捉妖淨宅,一道避魑魅魍魎,一道能保身,避狼虎豺豹。我把他那道捉妖的符偷來,你瞧瞧。」


馬靜一看,何清說:「我不知道他靈不靈?」


馬靜說:「咱們試試。」


何清說:「怎麼試?」


馬靜說:「現在慶豐村王員外家,他兒子被妖精迷住,貼出告白條來,誰能捉妖把他兒子病治好了,謝銀二百兩。我去舉薦你,你就充何法官。」


何清說:「就是,倘要能了,就得了二百兩銀子。」


馬靜就到慶豐村王員外家一說,王員外求之不得,就把何清請了。


王員外問:「何法捉妖,用什麼東西?」


何清說:「一概不用。」


王員外說:「人家捉妖,都用黃紙朱砂等類,何法官怎麼全不用呢?」


何清說:「你就把你兒搭出來,我到你兒的臥室去等捉妖。」王員外立刻吩咐,把公子挪出來。


何清吃過了飯,有人帶領來到後院公子的臥室,何清就把這道符貼在裡面屋門上。他在床上一躺,瞪著眼,等到天有二鼓,只聽外面狂風大作。


何清睜眼一看,嚇得毛骨驚然。



不知何清怎樣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9:53:56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49 編輯

第六十五回 律令鬼王宅捉妖 醉禪師古寺治狐

話說何清躺在公子臥室,時有二鼓,聽外面一陣狂風。

何清本不會捉妖,心中暗自擔驚,心裡說:「真要是妖精一來,若這道符不管事,我趁早踹窗戶逃走。」

正在思想之際,聽外面有「咯噠!咯噠!」木頭的聲音,由外面進來一個女人,長得千嬌百媚,萬種風流。怎見得,有贊為證:


一陣陣香風撲面,一聲聲燕語透啼。妖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臉桃腿。櫻桃口內把玉排,粉面香腮可愛。身穿藍衫可體,金蓮香裙可蓋;恰似嫦娥降五台,猶如神仙下界來。


何清一看,心說:「敢情這就是妖精。」就聽這婦人說:「什麼人膽大,敢來到仙姑的臥室?」說著話就往裡走。


剛一走進裡間屋門,只看見那道符顯出一道金光練繞,直射那婦人那婦人「哎呀!」一聲,撥頭便走。


何清趕過去一刀,剁下一只紅繡鞋,鮮血淋淋,何清就說:「拿住妖精了。」


王員外有許多的家人俱在別的屋裡伺候,點著燈,聽何清一嚷:「拿住了。」


大家掌燈光過來,說:「何法官可將妖精捉住?」


何清說:「你們看紅繡鞋成精,被我殺了。」大眾一看,果然是只紅繡鞋,鮮血淋淋。


王員外謝了何清二百兩銀子,把那道符留下貼著。


何清走後,妖精果不鬧了,焉想到王宅不鬧了,馬靜家裡鬧起來,平白無事,眼見著桌上的茶壺茶碗沒人動,自己會滾在地下。


馬靜膽子也大,把刀拉出來往桌上一拍,破口大罵說:「什麼東西敢在我家鬧?」可是罵也不


行,馬靜一想,何清那道符避邪,就使人到王員外家把那道符要來。


貼在馬靜家中,果然馬靜家中就不鬧了,王宅又鬧起妖精來,王員外又遣人把符要回來貼上,就不鬧了,馬靜剛把符給了王員外,馬靜家又鬧了。


這樣往返兩家,鬧了有半年。


馬靜正走鴻運,也不理論,焉想妖精跟馬靜結了仇。


妖精就在毗盧寺廟裡住著,凡事是以邪招邪,禍無根不生。


探花郎高慶、小白虎周蘭他兩個人本是淫賊,跟馬元章出了家,有馬元章看管,他兩個人不敢胡作非為。


先前兩個人常到馬靜家中去,或要錢、或送東西。


高慶見馬靜之妻何氏美貌,高慶在廟裡常跟周蘭說:「你瞧馬靜的媳婦,長的有多好。」


後來何氏向馬靜說:「不必叫高慶、周蘭到家裡來,三姑六婆實淫盜之媒,和尚到家裡來總不便。廟裡沒錢、你可以給送去。」馬靜一想也是。


這天到廟裡告訴高慶、周蘭:「不便到家去,如沒錢我給你們送。」


這兩個人選不能到馬家去,也見不到何氏了。


高慶跟周蘭在廟裡,天天念道:「恨不能再見何氏一面方快。」


這天忽然外面打門,高、周二人開門一看,乃是馬靜之妻何氏。


書中交代:可不是真何氏,乃是妖精變的。


這兩個人一看,說:「嫂嫂由哪來?怎麼這樣瞧著?」


妖精說:「二位賢弟到家裡去,我早看出你兩人的心思,今天你馬大哥出了外,我來瞧瞧你兩個人。」


高慶、周蘭一聽,喜出望外,說:「嫂嫂請裡面坐。」


把假何氏讓到裡面,高慶、周蘭二人爭先求歡,假何氏任其雲雨巫山之事,高、周二人如獲至寶。


妖精一來為盜取真陽;二則跟馬靜有仇,變作何氏的模樣,直由馬靜家裡出來到廟內,免得高、周二人疑心,叫李平瞧見,好教李平告訴馬靜,馬靜必把妻子何氏殺了,鬧得他家務目亂。


妖精天天到廟裡來,與高、周二人作樂。


這天忽然不來了,高慶一打聽,知道了馬靜在外回來,兩個人茶思飯想。


今天忽又來了,妖精說,馬靜陪著和尚給老太太治病,他偷空來的,高、周二人歡喜非常。


今天馬靜也認作真何氏,把高慶殺死,再追出何氏來。


妖精把馬靜噴倒,說:「好馬靜,仙姑老不吃人,今天活該把你吃了。」


妖精正要上前吃馬靜,濟公趕過來說:「你先別吃人來,我給你看看我這相貌好不好?咱們二人商議商議,你跟我去罷。」


妖精一看,說:「嚇,好和尚,你真不要臉,敢和我說這樣無臉的言語?我來拿你!」照定和尚吐了一口黑氣。


立刻,和尚哈哈大笑說:「妖精,你愛和尚,可知道有一個故事嗎?在大晉朝,有個柳太師知道有一個高僧在深山修道,名為紅蓮和尚,派人去請三次,並不下山,柳太師甚惱,叫人把勾欄妓女荷花找來,告訴她:『你能到深山把紅蓮和尚合你辦那件雲雨之事,叫他失了真道,我給你二百銀子。』荷花說:『大人給我一乘小轎,兩個婆子,我扮做官宦人家小姐,叫他不敢小看我。』柳太師照樣全給了,荷花乃乘轎到山內古廟進香拜見老和尚。到了方丈之內,只見老和尚端然正坐,閉目養神。荷花放作妖聲說:『老和尚慈悲慈悲,我肚腹疼痛,我病非男子肚臍對我肚臍才能好,此時我肚腹疼痛難過了。』和尚一聽口念:『阿彌陀佛!』說:『小姐,不要胡說,男女因片刻之歡,誤了一生之名節。我和尚乃出家人,坐守深山,應該戒殺盜淫妄酒,小姐乃閨門秀女,我焉敢做這傷天害理之事?再說小姐必系官宦之女,尚未出閣,恐將來鬧出是非,豈不拍污了上人的臉面?小姐請要三思。』荷花本是妓女,被柳太師所托,今天見和尚所說之話,荷花『噗昧』一笑,往和尚懷中一撲,說:『老和尚慈悲慈悲罷,奴家心中難過。』老和尚一聞脂粉頭油,異香撲鼻。見荷花百般獻媚,俗言說的不錯,『眼不見,嘴不饞,耳不聽,心不煩,人非草木,誰能無情?』老和尚一陣心神飄蕩,被荷花纏繞的慾火難耐,當時從荷花那件雲雨之事。荷花回到柳太師府,把引誘和尚、和尚依從的話,說了一遍。太師給了荷花二百兩銀子,隨後作了一首詩,派家人給和尚送到廟裡去。和尚打開一看,上寫的是:『紅蓮和尚修行好,數載苦守在廟中;可惜十年甘露水,流入荷花兩瓣中。』和尚一瞧,明白其中隱情,自己羞愧難當,懸樑自縊。死後陰魂不散,轉世投胎,柳太師家的夫人所生一女,系和尚所托生。姑娘大了,名叫柳翠雲,專好勾引和尚,那就是紅蓮和尚的報應柳太師。常有人說:『大頭和尚戲柳翠』,就是愛和尚的這段故事。」


且說濟公過來戲耍妖精,妖精哪裡看得起濟公?施展妖術,要和尚鬥法。


和尚微微一笑,說:「你來我看有何能為?」


妖精祭起混元石子,照定和尚打去,濟公說:「你這孽畜,膽大無知!」伸手把石子接住,又把草鞋脫下來,照定妖精打去,妖精往旁邊一閃。


濟公手一指,說:「拐彎,拐彎。」那草鞋一拐,正打在妖精瞼上。


妖精大怒,說:「好一顛僧,仙姑我和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必跟我做對?」


濟公說:「你今無故攪亂他安善之家,害王員外之子,又在馬靜家中鬧的人不安生。你又假托人之面貌,敗壞佛門。」說罷,將僧帽摘下來,說:「看我法寶來取你。」照定妖精一扔,


立刻一片紅光把妖精罩使。


和尚先過去,到房中取了一碗水,把妙藥一塊放在碗內,一化成藥,給馬靜灌下,水到肚內,只聽「咕嚕嚕」一響,「哇!」的吐出幾口黑水來,翻身起來說:「好賤婢,你害的我好苦。」


濟公說:「你不要生氣,你看看你妻子在哪裡?已現原形。」


馬靜回頭一看,「呀!」了一聲。



不知看見是怎麼一段原故,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19:57:27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51 編輯

第六十六回 臥虎橋淫賊殺和尚 慶豐屯濟公救文生

說話馬靜睜眼一看,見濟公僧帽罩著一個狐狸,有狗大小。

濟公說:「你瞧,這就是你媳婦。」


馬靜說:「師父,我妻子乃是狐狸?」


濟公說:「你妻子不是狐狸。這個狐狸跟你有仇,它變的你妻子模樣,擾亂家務要害你。你媳婦現在家裡,她原本是好人,你不要聽了李平的話,先前李平瞧見的,就是妖精變的。你把李乎找來,叫他瞧瞧,也可以洗出你的朋友。」


馬靜聽罷,趕緊去到酒舖把李平找來。


李平來到廟中一看,是一個大狐狸,李平說:「這是什麼緣故?」


馬靜就把從頭至尾的話,對李平一說,李平這才明白何氏嫂嫂是好人。


和尚說:「馬靜,你把狐狸殺了。」


馬靜拉出刀來,照狐狸一刀,和尚用手一指,狐狸腦袋掉下來。


和尚說:「你找柴草點著,把狐狸同高慶的死屍一並燒了。」


馬靜就找了柴草,連高慶的死屍並狐狸一並燒了。


和尚說:「馬靜,你可把華雲龍放出來呀!還是我到你家裡去拿他?」


馬靜說:「慈悲慈悲罷!可以看在我的面上,饒恕了他罷!」


和尚說:「那可不行!華雲龍罪大惡極,你要不放出來,我到你家拿他,你得跟著打官司。」


馬靜說:「我還是把他放出了,師父再拿他。」


和尚說:「也好,你去罷!」


馬靜謝過了濟公,自己這才回到家中一看,果然他妻子回娘家去剛才回來。馬靜甚為感激濟公的好處,自己來到東配房把夾壁牆開了,說:「三位賢弟出來。」


華雲龍、雷鳴、陳亮三個人說:「馬大哥,和尚哪裡去了?」


馬靜說:「華二弟,你快逃命罷!濟公他算出你在我這夾壁牆內,我實不能隱瞞你了。我托我的朋友把和尚絆住,少時和尚就來拿你,你快走罷!出了門,你可快走,我也不管你在東西南北,任憑你自己。和尚也不定在哪邊等你,你自己酌量。」華雲龍一聽,嚇的顏色更變,不能不走,這才謝過了馬靜,馬靜送出大門,華雲龍慌不擇路,一直夠奔正南。


往南走了有三裡路,眼前有一道橋,名叫臥虎橋,華雲龍一看,橋下有一個和尚,正探頭往外瞧。


華雲龍嚇的就要跑,自己又一想:「盡跑當了什麼,莫如我掏出嫖來打和尚一鏢,叫他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打不了他,我姓華的這條命也不要了,跟他一死相拼。」想罷,掏出鏢來,和尚又一探頭,華雲龍抖手一鏢,正打在和尚的咽喉。華雲龍趕過去一刀,把和尚腦袋砍下來,「咕嚕」滾在河內。


華雲龍把刀擦了擦入鞘內,自己一陣狂笑說。「我打算這麼個濟顛和尚,項長三頭,肩生六臂,敢情就是這樣無能之輩,也是個肉體凡胎。聽雷鳴、陳亮一說,濟顛不亞如神仙,我華雲龍還要到臨安,再鬧個二次,叫他等看看。」


自己正在揚揚得意,就聽後面有人說:「好華雲龍,我看你往哪裡走?」


華雲龍回頭一看,是濟顛和尚,賊人嚇的魂飛魄散,撒腿就跑。


書中交代,這是怎麼一段事呢?方才華雲龍殺的和尚,不是濟顛,乃是由毗盧寺跑出來的小白虎周蘭在橋底下藏著。


他只當是馬靜追下來,細一瞧不是馬靜,他也沒想到華雲龍拿鏢打他。


這小子也沒做好事,他叫小白虎,犯了地名,這道橋叫臥虎橋。


華雲龍認著是把濟公打死,故此濟公一說話,華雲龍嚇的沒了魂,盡命進走。


和尚隨後緊緊趕來,華雲龍圍著慶豐屯繞,和尚直追了一夜,天光亮了,把華雲龍也追丟了。


和尚慢慢往前尋找,見眼前圍了一四人,和尚說:「我進去瞧瞧。」內中有一個人,最討人嫌。


和尚說:「借光。」


那人說:「借光給多少錢利錢?」


和尚說:「要多少錢給多少錢。」


那人說:「我還擠不進去呢。你還擠什麼?」


和尚用定頭裡的人脖子上一吹,那人覺著脖子一股涼氣,一回頭,和尚擠進去。


那人說:「和尚,你為什麼吹我脖子?」


和尚說:「你脖子上停著一個蚊子,我怕叮了你,我是好心吹蚊子呢。」


和尚又照頭裡那人一吹,那人一回頭,和尚擠到裡面去。


那人說:「你做什麼又吹我?」


和尚說:「那蚊子由他的脖子上,飛到你脖子上來。」


和尚走到裡面一瞧,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赤身露體,身上一根線都沒有,頭


挽牛心髮髻,品貌端方,長的不俗。


眾人問:「你這是怎麼一段事?」


這人說;「渴!」


眾人間:「你是哪裡人?」


這人說:「渴!」


眾人說:「你姓什麼呀?」


這人說:「渴!」


眾人說:「你叫什麼呀?為何不穿衣裳?」


這人說:「渴!」


和尚說:「他是河沽縣的,叫河沽。」


大眾說:「和尚別胡說了。」


和尚來到旁邊一舖戶說:「事櫃的,借我一個碗,給點水給那赤身露體的喝,他直嚷渴。」


掌櫃的說:「我們不給,倘喝了水竟自死了,我們反擔不起。」


和尚一瞧,那邊菜園子有人在那裡打轆轤汲水,和尚過去說:「辛苦,有水沒有?」


那打水的說:「做什麼?」


和尚說;「跳井。」那人說:「跳井別處跳去,我們不准在這裡跳。」


和尚說:「你們有桶,借我一個桶打點水。」


那人說:「沒有,你要好好來說,倒許借給你,你說跳井,有也不借給你。」


和尚說:「你要不借給我,我就跳下井去,叫你打一場人命官司。」


那人說:「你只要不要命,跳了井,我就打一場人命官司,就怕你不敢死。」


和尚說:「你瞧我敢死不敢死。」說著話,和尚跳下並去。


那人大吃一驚,前到井口一看,和尚沒跳下井去,兩隻腳掛住井口,倒掛


蠟燭,腦袋沖下,和尚拿憎帽舀水呢。


本來井也淺,那人一瞧說:「和尚你嚇殺了我,我看你怎麼上來。」


和尚使了一個鯉魚單鷂子翻身上來,說:「我不用跟你借桶,你瞧我帽子舀水行不行?」本來帽子的油垢多了,盛水都不漏。


和尚拿著來到這赤身男子的跟前,把水給他喝了,和尚把僧衣脫下來,給這人蓋上。


工夫不大,這人出了一身冷汗,大眾一瞧說:「好了。」就見這人「哎呀」了一聲,說:「好和尚,你害的我好苦。」破口大罵。


眾人瞧著,就有氣不平的說:「你這人可真太不懂情理,和尚給你找了水,把僧衣給你蓋上,你出了汗好了,你不說謝謝和尚,反倒罵和尚,真是以怨報德,太實無禮。」


這人「唉」了一聲說:「眾位有所不知,我罵的不是這位和尚。我姓張叫張文魁,乃是文生秀才,在龍游縣北門外張家莊住家。因家中這幾年種落不收,度日艱難,我到臨安找我娘舅,借了二百兩銀子回家,好墊辦過日子。沒想到走在半路上,我覺著肚腹疼痛,坐在樹林子歇息,來了一個禿頭和尚,面如噴血紫臉膛,一臉的斑點,他問我『怎樣了』,我說『肚腹痛』。他給我一丸黑藥,我吃了就覺著不能動轉,他把我的包裹連銀子都拿了去。我一發迷蒙,也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裡,落到這般光景。我罵的是那個和尚!」


大眾說:「這就是了。」


濟公說;「我把僧衣給你穿,你跟我走罷。」


張文魁站起來,跟著濟公走。


跟前有一座酒館,和尚就往裡走,伙計一瞧,一個和尚穿著破衣草鞋,光著背,一個穿著破僧袍。


伙計只當是要飯的乞丐,伙計說:「喂,和尚,沒有剩的。」


和尚說;「新鮮的都不愛吃,吃剩的?胡說!」


和尚帶領張文魁,直奔後堂落座。


和尚說:「掌櫃的,你別瞧我們穿的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招好顧主,財神


爺來了。」


伙計說:「是!」


和尚說:「給我煎炒烹炸,配十六個菜來,兩壺人參露酒。」


伙計說:「人參露賣一吊二百錢一壺,這裡便宜一半呢。」


伙計也不敢說不賣給他,飯館子又沒有先要錢的規矩,只得楷抹桌案,把菜給要了,把酒拿過來。


菜都給上好,和尚讓文魁吃,張文魁說:「我不吃。」


和尚說:「你怎麼不吃?」


張文魁說:「吃完了,沒錢給人家。」


和尚說:「沒錢你嚷什麼,反正吃完了再說。他要打,就賣給他兩下,他打輕了不怕,打重了得給養傷,倒有了下落。」


伙計在旁一聽;「這倒不錯,和尚賣打來了。」


和尚正同張文魁說著話,忽然由外面闖進兩個人來,一聲叫嚷:「好和尚,你在這裡!」說著話,直奔濟公而來。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20:03:43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52 編輯

第六十七回 二班頭饑餓尋和尚 兩豪杰酒館求濟公

話說濟公正在酒館跟文魁說話,由外面進來了兩個人。

伙計一看,這兩個人穿著月白褲褂,左大襟,白骨頭鈕子,原來是柴元祿、杜振英二位班頭。


他兩人自從跟和尚捉迷藏,這兩個人找不著和尚,柴、杜二人腰中一文錢沒有,連夜追到小月屯。


次日直餓了一天一夜,圍著小月屯找遍了,也沒找著和尚。


兩個人又餓又氣,正在街上閒游,遠遠望見濟公赤著背,同著一個人,穿著和尚的僧衣,進了酒館。


柴、杜二人來到酒館一看,柴頭說:「好,你在這裡吃上了,我們兩個人直餓了一天一夜。」


和尚說:「你們兩個人嘴懶,為什麼不吃呢?」


柴、杜二人說:「沒錢,吃什麼?」


伙計說:「這倒不錯,又來了兩個白吃的。」柴、杜二人餓急了,坐下就吃。


伙計暗中告訴掌櫃的說:「一個窮和尚同著一個光眼子的,又來了兩個怯貨,大概都是沒錢。」


掌櫃的說:「等他們吃完再說。」正在這般光景,只聽外面一聲喊嚷:「老三,你我到裡面吃杯酒,好一座慶豐樓。」說著話,進來兩個人。


頭前一位赤髮紅須藍顛臉。紫緞色壯士帽,紫箭袖袍,腰繫皮挺帶,披藍緞色英雄大氅,後跟這位身穿白褂,翠白臉膛,俊品人物,正是風裡雲煙雷鳴,聖手白猿陳亮。


這兩個人在馬靜家,自華雲龍走後,馬靜說:「雷、陳二位賢弟,在我這裡多住幾天罷!」


雷鳴、陳亮說:「兄台不必相留,我二人還有事呢,天亮我二人就要告辭。」


等到天亮,雷鳴、陳亮告辭,馬靜說:「二位賢弟,吃了飯再走。」


陳亮說:「我二人實有要緊事呢,你我知己之交,何在一頓飯。」


當時二人由馬靜家出來,一直往南,來到慶豐樓。


二人想要吃杯酒再走,邁步進了酒館,二人直奔後堂,抬頭一看,見濟公同柴、杜二位班頭在那裡吃酒,雷鳴、陳亮趕緊上前給濟公行禮。


掌櫃的見這二人穿的衣裳整齊,過去給窮和尚行禮,心中甚為詫異。


雷鳴說:「師父,你老人家從哪裡來?怎麼赤著背,把僧衣給他穿上?這位是誰?」濟公就把救張文魁事說了一遍,雷、陳二位這才明白。


和尚說:「陳亮你先同著張文魁出去,到故衣舖中給他買一身衣服鞋襪。」


陳亮點頭答應,領著張文魁出去,到了衣舖,買的文生巾,文生氅,白襪雲鞋,褲襪襟衫,俱都穿好,回到酒館,把僧衣給了和尚。


大家歸座,要酒添菜,和尚說:「雷鳴、陳亮,你們兩個人誰帶著錢?周濟周濟張文魁。」


陳亮說:「我有四錠黃金,自留兩錠,把他兩錠,每錠可以換五十兩銀子。」


雷鳴說:「我有五十兩銀子,給他罷!」說著,兩個人便摘出來,遞給張文魁。


文魁說:「我與二位萍水之交,如此厚贈,我實慚愧之甚。」


雷鳴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區區銀兩,何足掛齒!」眾人吃酒。


陳亮、雷鳴二人把濟公拉到別的桌上無人之處,濟公說:「你們兩個人鬼鬼祟祟什麼事?」


陳亮說:「師父,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罷,看在我二人面上,你老人家別拿華雲龍。你回臨安去,我二人給你老人家叩頭。」


濟公說:「你二人不叫我拿華雲龍,好辦!陳亮,你去買一張信紙,一個信封,到櫃上借一枝筆來。」


陳亮不知和尚要寫什麼東西,即到外面買了信紙信封,到櫃上借了枝筆,拿過來交給和尚。


和尚背著雷鳴、陳亮寫了半天,把信封封好,信面上畫了一個酒罈子,這是和尚的花樣。


陳亮說:「師父,這是什麼用?」


和尚說;「我把信交給你二人帶回,回頭你兩人把張文魁送到龍游縣北門外張家莊,你二人進北門路西有一座酒樓,字號是『會仙樓』,你兩個人進去,上樓在樓門口頭一張桌上坐下,打開我這封信來看,要是華雲龍今天晚上沒有做這件事,我和尚就不拿他。」雷鳴、陳亮也不知和尚寫的是什麼東西,二人只得點頭答應。


和尚說:「我叫你兩個人把張文魁送到家裡去,你兩個人若不送到了,叫我和


尚算出來,和尚要你兩個人的命。」


雷、陳二人說:「是!」


和尚說:「你兩個人送到了張文魁,若不入北門,不上會仙樓去,我和尚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你兩個人到會仙樓去,若不上樓,不在靠樓門頭一張桌上坐下,我和尚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你兩個人在頭一張桌上坐下,不打開我這一封信瞧,我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


雷鳴、陳亮一聽,這倒不錯,錯一點就要命。二人點頭,把信收好。


吃喝完了,把酒飯帳給了,和尚說:「張文魁,我派他二人把你送到家去。你跟他二人走罷!」


張文魁給和尚磕了頭,跟著雷鳴、陳亮,三個人在和尚跟前告辭。


出了酒館,順大路直奔龍游縣,三十余裡也不甚遠,三個不知不覺到了龍游縣北門,張文魁說:「既然離我家不遠,二位思公到我家裡坐坐罷!」


雷鳴、陳亮說:「既是離你家不遠,你回去罷!我二人還有事呢!」


張文魁再三謙讓,這兩個人不去,張文魁無法,又謝了雷鳴、陳亮,自己告辭去了。


雷鳴說;「三弟,你我進北門瞧瞧去。」兩個人進了北門,往南行走,抬頭一看,果然路西裡有一座會仙樓,門口掛著酒牌子,上有「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應時小賣,午用果酌,聞香下馬,知味停車,裡門刀叉亂響。


二人邁步往裡面奔,一進門南邊是灶,北邊是灶!


二人直奔後面,地方甚為寬闊,樓下酒飯座甚多。


靠北牆是樓梯,二人登樓梯上樓,靠樓門有一張桌,雷鳴、陳亮剛才落下座,就聽樓下有人讓帳說:「華二哥你不用讓,這筆帳我們早給了。」


陳亮一聽一愣,往樓下一瞧,原來是華雲龍同著兩個人在樓下讓帳,一個人是壯士打扮,頭戴翠藍色六瓣壯士帽,上安六顆明珠,身穿翠藍箭袖袍,腰繫絲駕帶,薄底靴子,肩披一件藍緞色英雄大氅,三十以外的年歲,黃瞼膜,細眉圓眼。一個人是武生打扮,二十以外的年歲,青白的臉膛。


陳亮一看,說:「雷二哥;你看兩個人同著華二哥,決不是好人。」


雷鳴說:「你不必管他,你瞧瞧師父這封字束寫的是什麼。」


陳亮把字束拿出來一看,就是一愣,說;「二哥,你看,了不得了!」


雷鳴說:「我看什麼?我又不識字,你念與我聽就得了。」


陳亮說:「師父只是幾句解活,我念你聽了,上寫是:『俠心義膽壯千秋,為救雲龍苦謀求。今至龍游三更後,北門密訪趙家樓。有染美女伊須護,剪惡先當斷賊頭。雲龍今夜無此事,貧憎明日返杭州。』」


陳亮念罷這張字束說:「二哥,師父這八句話,是說華雲龍今夜要在趙家樓采花。師父又說,華二哥今天要沒這事,他老人家就不拿他。這件事可真假難辨,叫你我二人暗中瞧著,保護貞節烈女。咱們打聽打聽趙家樓在哪裡?」


雷鳴說:「就是。」二人這才要了幾壺酒,要了四碟菜,吃喝完了,給了酒飯帳,二人一同下樓,出了酒館往北走,見對面來了一位老者,蒼頭皓首,鬚髮皆白,陳亮過去施禮說:「借問老文,有一個趙家樓在哪裡?叩求老丈指示明白。」


那老者一聽,說:「尊駕打聽趙家樓?小老兒今年七十余歲,在這裡根生土長,大小胡同沒有我不知道的,只是沒有趙家樓這個地名。哎呀!我們這本地倒有一家財主姓趙,人稱他趙善人,他家裡可有樓房。」


陳亮一聽,真是隨機應變,趕緊說:「不錯,是人家托我帶一封信,說龍游縣北門裡有一家財主姓趙,有樓,是我方才說的不明白。」


老文說:「你要找趙善人家,你往北瞧路東有一座德泰裕糧店,北邊那條胡同叫興隆街,你進胡同一直往東,到東頭路北的大門口有『樂善好施』的匾額,有棵大槐樹,那就是趙宅。」


陳亮、雷鳴打聽明白,二位英雄這才要夜探趙家樓,保護貞節烈女,捉拿淫賊華雲龍。



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20:07:09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53 編輯

第六十八回 看字柬尋訪趙家樓 見孝婦英雄施側隱

說話雷鳴、陳亮聽老丈說明瞭道路,二人一直往北,走了不遠,果見路東有一座德泰裕糧店。

北隔壁是一條大街,二人進了舊興隆街一直往東頭一看,見路北裡是廣亮大門,門口有兩個龍爪槐,門上有「樂善好施」的匾額。


陳亮一看,知道裡面栽著內掛。


書中交代,什麼叫內掛呢?


此乃是江湖綠林中的黑話,保嫖的調坎,說叫內掛,街上賣藝的叫星掛。


陳亮看罷,同著雷鳴二人又往東走。


瞧大門東邊有一個向北小胡伺,雷鳴、陳亮二人進了小胡同,一直往北,這個胡同甚窄,大約也只有二尺度。


陳亮說:「二哥,你瞧這個小胡同,要是對面來了胖子就擠不過去。」二人來到北頭一看,西牆裡是趙宅的花園子。


雷鳴、陳亮站在高坡之處一望,見一座花園,裡面極其講究,有假山子石,有月牙河,牡丹亭,薔蔽架,小舟船,留芳閣,避暑樓,賞雪亭,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花園子當中有三間樓房,支著樓窗,掛著簾子,有幾個僕婦丫環拿了小筐下樓摘花,摘後又復上樓。


陳亮說「二哥,你看這樓上必住著姑娘婦女。」隔著簾子,也瞧不出是姑娘還是少婦,二人也不肯緊望裡瞧,又怕人家裡面瞧見。


陳亮說:「二哥,你我今天晚上就由這條路來探訪。」說著話,二人復又往南。


剛才出了小胡同,只見趙善人門口,圍著一圈子人。


陳亮一愣:「方纔進小胡同的時候,這裡並沒人,這是什麼事?」


陳亮分開眾人,擠進去一看,是一個年輕的少婦,頭上抹著白布,身上穿著孝衣,繫著麻辮子,白布蒙鞋,旁邊站著一個老者,在地下舖著一張紙,上寫著一張告白:「四方爺合得知,小婦人劉王氏,在舊興隆街西頭路北住家。只因家中寒難,婆婆憂慮日深,舊疾復發,服藥無效,於昨日中時病故。小婦人丈夫素作小本營生,現在身患惡瘡,不能動轉,小婦人婆婆一故,衣食棺木皆無,家中素無隔宿之糧,當賣俱空,遭此大難,惟喚奈何?萬出無奈,叩乞四方仁人君子,施側隱之心。自古有麥舟之助,脫驂之誼,今古皆然。倘蒙垂憐,量力資助,共成善舉,以免小婦人婆婆屍骸暴露,則歿存均感矣!劉王氏拜叩。」


陳亮一看,甚為可慘,就聽旁邊站著那老者說:「眾位大爺,這婦人是老漢的鄰人,只因她婆婆死了,她丈夫生了瘡,不能殯葬,她家裡又沒人,我同著她出來,求四方仁人君子老爺們,行好積德,有一個賑濟她一個。」


大家輻輳,旁邊就有好行善的,瞧著可憐,剛要掏錢,旁又有一人說:「老兄,你不必信,這個不知是真是假?怕是借此做生意的。」


這一句話,那人要掏錢就不掏了。


這就是一言興邦,一言喪邦。說壞話這人,姓陳,名叫事不足,外號叫壞事有餘。


陳亮一瞧,說:「二哥,這是好事,我們兩個人周濟周濟她。」


雷鳴說:「好。」掏出一包銀子。有十餘兩,遞給那婦人,陳亮說:「這銀子一共約有四十兩,你拿去回家買棺木罷!省得你一個婦人家在這裡拋頭露面的。」


這婦人一見陳亮給這些銀子,趕緊問:「二位恩公貴姓大名?」


陳亮說:「你也不用問我,我們也不是這裡人,你也不必打算報答,你回去罷!」書中交代,這個婦人倒沒想到過路的人有如此行好事的,她本意化趙善人家。


當初趙善人常施捨棺材,皆因無恥之徒鬧壞了事,沒有死人,也穿了孝袍到趙家磕頭化材,誆了棺材,他把木頭劈開賣了,因此趙宅現在不施材了,非得瞧見是真死人才捨。


這婦人原打算到趙宅門口來化趙善人,沒有想到雷鳴、陳亮二人周濟她這些銀兩,那婦人謝了陳亮二位竟自去了。


雷、陳二人做了這件好事,見婦人去後,才出了興隆街西口,找了一座酒樓,二人吃酒,直吃到天有初鼓以後。


會了酒飯帳,二人出了酒館,找在無人之處,把夜行衣包打開,換上皂緞色軟紮巾,迎門技慈茹葉,穿上三岔通口寸帕衣,周身扣好了骨鈕,寸半羅漢股絲絛,在胸前雙拉蝴蝶扣,把走穗掖於兩助,頭前帶好了百寶囊的兜子,裡面有千里火、自明燈、撥門撬戶的小傢夥,一切應用的物件,皂緞兜當棍褲、藍緞子襪子、打花繃腿、倒納千層底的極鞋,把刀插在軟皮鞘內,擰好了紮把簧,把白晝的衣服包在包囊之內,斜插式系在腰間,抬了抬背膀,收拾停當,二人擰身躥上房去,越脊穿房,往前直奔。


二人走到一所院落,是北房三間,東裡間屋中有燈光閃閃,人影搖搖,猛然聽屋中說:「娘子,你把二位恩公供上了麼?燒了香麼?」


就聽有婦人說:「供上了。」


又聽說:「娘子,你歇歇罷,明天再去買棺材。真難為你,這幾天受這樣累,你歇息睡覺罷。總算老天爺沒絕人之路,真有這樣揮金如土的人。」


陳亮在房上一聽,說話甚耳熟。


一拉雷鳴,二人由房上躥下來,到窗根外,把窗紙濕了個大窟窿,往屋中一看,見地下停著一個死人,是老太太;順前簷的炕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腿上長著有碗大瘡;靠東牆有一張桌,桌上供著牌位,上寫「二位恩公之神位」。


燒著三注香,地下站立一個婦人,正是那白天的化棺材的婦人。


陳亮見這婦人往炕上一躺,和衣而臥,把燈吹了。


陳亮一拉雷鳴,二人來到東牆根,陳亮低聲說:「了不得了,那婦人把咱們兩個供上燒香牌位,上寫著『二位恩公之神位』。」


雷鳴說:『供上怕什麼?」


陳亮說:「二弟你可不知道,你沒看過閒書,古來隋唐上有一位叔寶秦瓊,他在臨潼山救了唐王李淵,唐王李淵問他姓叫什麼,秦瓊走遠了說:『我叫秦瓊』。唐王李淵沒聽明白,回去供瓊五大將軍,折壽的秦瓊在潞州城當間賣馬。你我凡夫俗子,他若供著燒香,豈不把你我折壽壞了?」


雷鳴說:「我去把牌位偷出來。」


陳亮說:「你偷出來,明天他再寫了。」


雷鳴說:「怎麼樣辦?」二人正說著話,只見牆上往下一捧土,陳亮、雷鳴只當是華雲龍到趙家樓采花去,走在這裡。


二人趕緊往牆根下一貼,翻著臉往上瞧著,只見由牆外立起一根杉桿,上面綁著橫根,這叫蜈蚣梯子,由外面上來一個小毛賊,眼望四下裡瞧。


書中交代,來的這個喊人姓錢,叫錢心勝。


小小子原來在興隆街住,素日無所不為,吃喝嫖賭,把老人家的產業都花完了,媳婦出去給人家當僕婦,他在家裡也無甚事。


今日白晝,他瞧見雷、陳二人周濟對王氏一包銀子,有四十餘兩,錢心勝恨不能把銀子給他。


晚間,他這才想出主意,做好了蜈蚣梯子,來到劉家,上了牆瞧了一瞧順梯子下去,掏出一把小刀,來到上房撥門,撥一下,聽一下,撥了三下,將門撥開。


賊人進去一瞧,屋內也沒有箱子櫃。


劉王氏夫婦睡著了。本來也沒地方擱銀子,就在席底下捆著,賊人一模就摸到手中了,心中頗為歡喜。


由屋中出來,順著蜈蚣梯子爬上牆去,騎在牆上把杉桿提出去,立在牆外,順著梯子下去。


雷、陳二人看的明明白白,心上說:「好賊人,真是狠心狗肺,人家死了人沒棺材,叩頭化來的銀子他給偷了去。」


陳亮氣往上撞,說:「二哥,你在這裡等我,別走,我去追他。」


雷鳴說:「就是。」


陳亮這才伸手拉刀,躥出牆外。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20:13:05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55 編輯

第六十九回 錢心勝黑夜偷銀兩 聖手猿暗探趙家樓

話說陳亮拉刀躥出來一看,見賊人一晃,進了路北一個門樓。

陳亮趕過去,由門經一看,見賊人在院中把蜈蚣梯子解了,拿著進了北上房。


陳亮擰身即到院內,這院內是北房三間,見賊人到北房東裡間,點上了燈。


陳亮來到窗外,把窗紙濕了個小窟窿,往屋中一看,這屋裡是順後簷的炕,炕上擱著一張床桌,擱著一堆棉被,地下有八仙桌,錢櫃機凳,桌上擱著一盞燈。


賊人坐在炕上,把銀子掏出來,樂得心花俱開,把錢包打開,瞧著自言自語,拿出一塊銀子來說;「這塊銀子置房,這塊銀子買地,這塊銀子做買賣。」


說了半天,把銀子包起來,擱在錢櫃之內,由錢櫃裡拿出一吊錢來,拿了一百文,拿酒壺出去打酒。


陳亮早成在房上,錢心勝出來把門帶上,唱著哈哈腔,又唱二簧,又唱時調小曲,自己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來到酒舖,說:「王掌櫃給我打酒。」


這個酒銷掌櫃的是山西人,叫老西。


錢心勝先前常誆老西的酒喝,到晚上去打酒,老西上門,隔著小洞兒賣酒,錢心勝帶兩把一樣的酒壺.灌上一壺涼水,拿空壺給老西打酒,老西打好了遞給錢心勝,錢心勝說;「掌櫃的給我記上帳罷。」


老西說:「不賒!」鐵心勝


說:「不賒!你把酒倒下罷!」他把那壺涼水遞給老西,老西倒在酒罈子裡,錢心勝白換一壺酒。


日子長了,老西生了疑心,因近來吃酒的都說酒不好。


這天錢心勝又打酒,把酒打上,他要賒,老西說:「不賒!」


錢心勝說:「不賒!你倒下罷!」又把涼水遞進去。


老西一嘗是涼水,出來把錢心股揪住,一瞧他是兩把壺,老西跟錢心勝打起來,有人給勸了。


今天錢心勝一說打酒,老西道:「錢先生你又來騙酒來。」


錢心勝說:「我先給你錢,打一百錢的酒。」把酒打上,錢心股拿著酒壺,心滿意足回來。


剛一到門口,陳亮由後面一把手,把錢心勝的脖子一捏。


書中交代,錢心股走後,陳亮到他屋中,開了錢櫃,把銀子拿出來,連他剩的九百錢也拿著,把他炕上的棉被,用火點著,拿桌一押,來到外面等著。


見錢心勝打酒回來,陳亮過去將賊人揪住,拉出刀來說:「你要嚷,我要你的命!」賊人也不敢嚷。


陳亮把他擁上,把嘴塞上,往大門口外頭一擱,陳亮說:「我乃夜遊神是也,專察人間善惡,你偷了人家的銀子,應當叫你報應。」說完了話,陳亮走了。


錢心勝往院裡一瞧,屋中煙直往外冒,錢心勝著急,又不能動,塞著嘴又不能嚷,直哼的嚷不出來。


由東面過來兩個打更的,一個拿梆子,一個拿鑼,這個說:「這條胡同甚不清淨。」


那人說:「你別嚇我,我膽子小呀I」


說著話,就聽「哼!」的一聲,嚇得兩個打更的背脊發麻,這個說:「是鬼呀!」


那個說:「多怕呀。」


正說著,又聽「哼!」了一下,這個打更的壯著膽子過來一瞧,認得原來是錢心勝,鼻子內嚷嚷不出來,想叫人聽得,好過來把他放了。


於是,兩個打更的這才把他解開,嘴裡的東西掏出來。


打更的說:「錢先生,你怎麼被人捆上?把我兩個人嚇著了。」


錢心勝說:「我遇見夜遊神了,你們二位請罷!」


喊人趕緊到屋中,一瞧被褥全燒著了,即忙把火救滅,再開錢櫃一瞧,銀子沒有了,連錢也沒有了,這是賊人報應。


不講錢心勝,再說陳亮拿著銀錢回到劉王氏院中,偷進屋中,把老太太的死屍手板開,把銀子擱到死屍左手裡,把錢擱到右手裡,把桌上供的牌位撕了,來到院中,拿了個破盆「扒叉」往地上一擲。


劉王氏夫妻也驚醒了,趕緊點上燈一瞧,見老太太死屍左手拿著銀子,右手拿著錢,夫妻二人正在納悶。


陳亮外面喊嚷說:「本家主人聽真,明天不准再供恩公的牌位,再供必有大禍,我要去也。」說完了話,雷鳴、陳亮擰身上房,直奔趙家樓來。


來到趙家花園,暗中瞧探,院中一無人聲,二無犬吠。


二人躥到裡面,直奔樓下,擰身竄到樓上,見閣上東間點著燈,二人來到窗外,把窗紙濕破,往裡一看,這屋裡真是幽雅佳境,靠北牆是一張湘妃竹的床,床上掛著洋縐的帳幔,當中掛著花籃,裡面有茉莉夜來香,床上有籐席涼枕,香牛皮的夾被,兩旁是赤金的帳鉤,線緞的床圍;靠東牆有一張俏頭案,當中擺著水晶金魚缸,裡面養著龍睛鳳尾淡黃魚,桌上擺著金鐘玉磐,兩頭擺著一支珊瑚樹,一棵翡翠的白菜,還有各種磁器;靠西牆外邊,有一張月牙桌,桌上有鏡子,上面有粉缸,梳頭油瓶,一切婦人應用的物件;靠窗戶一張八仙桌,鑲著墨玉的棋盤心,兩邊有把太師椅子,桌上有圖書,盤裡面擱著文房四寶,有斑竹鐫成一支筆筒,裡面有幾支筆;東牆上掛著一軸條山,畫的是富貴牡丹圖,兩旁有兩條對聯,上寫:「女紅各月四十有五日,飲酒百年三萬六千觴。」


陳亮著夠多時,見屋中只有一個僕婦,並無別人,復返同雷鳴二人下樓。


陳亮說;「這樓上沒有人,二哥,你我同到前面瞧瞧去。」二人施展飛簷走壁即房超脊本領,如履平地相仿,往前夠奔。


這院中是三層居,頭一層是待客廳、外書房,陳亮、雷鳴二人來到二層子東配房,趴在後房坡,往下一看,見房簷下掛著八角燈,北上房屋中燈光閃灼,見有兩個男瞿瞿抱著弦子胡琴,兩個女瞿瞿彈琵琶打洋琴,正在彈唱。


原來今天是趙員外的壽誕之期,大家忙亂了一天,親友來祝壽,天色已晚,大家陸續告辭。


雷鳴、陳亮看夠多時,陳亮說:「二哥,你我到後面去等著罷!本家大概有喜事,總得親友散淨了,本家才能安歇呢。」二人復反障房超脊,來到後面,在暗中等著。


直等到天交二鼓,忽見由前面燈光一閃,有兩個丫環打著燈籠,兩個僕婦攙著一位女子,雷鳴、陳亮暗中借燈光一看,這位女子真是千嬌百媚,萬種風流,怎見得?有詞為證;


只聞香風陣陣,行動百妮千嬌。巧筆丹青難畫描,周身上下堆俏。


身穿藍衫可體,金議輕禿鬢銷,墜金小扇手中播,粉面香膽帶笑。


陳亮暗中一看,果然絕世無雙,頭上腳下,無一不好。


陳亮再一看,這女子後面,


又有兩個丫環攙著一位女子,也不過十八九歲,尤加美貌。見這位女子怎樣打扮?有贊為證:


頭上烏雲,巧挽盤龍髻。髻心橫插白玉簪,簪插雲鬢飛彩鳳。鳳祆襯花百子衫,杉袖半吞描花腕。腕帶釵鐲是法藍,藍緞綰裙捏百褶。轍下微露小金蓮,蓮花褲腿鴛鴦帶。帶佩魯珠顏色鮮,鮮妍長就芙蓉面。面似桃花眉柳彎,彎彎柳眉襯杏眼。眼含秋水鼻懸膽,丹朱一點櫻桃口。口內銀牙糯米含,含情不露多嬌女。女中魁元,好似仙女臨凡。


陳亮看罷,心中暗為贊美,再一看後面,還有一位十六七的女子,也有兩個丫環攙著。陳亮細看:


這佳人,天然秀,不比尋常婦女流。烏雲巧挽青絲髻,黑真真長就了未擦油。眉兒彎,如春柳,秋波兒眼情兒漏。鼻樑端正櫻桃口,耳墜金環掛玉鉤。穿一件,藕色氅;翠挽袖,內村羅衫樓外樓。百褶宮裙把金蓮透,端又正,尖又瘦。瞧著好像不會走,行動猶如鳳點頭。心兒靈,性兒秀,美貌天仙比她醜,真正是貌美豐姿體態溫柔。


雷鳴、陳亮看了這三位女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強,梨花面,杏藍腮,瑤池仙子月殿嫦娥恐不如也。


這三位小姐,這個說:「你碰了我了。」


那個說:「你踩了我的腳。」


說說笑笑,都順著樓梯上樓進去,陳亮同雷鳴來到窗外一瞧,見三位姑娘都把衣裳脫了,這個說:「妹妹,你可累著了,老員外的生日,有多少親友來,哪裡得走?你我此刻且歇息罷!」只見三位姑娘喝了一碗茶,把床帳一放,和衣而臥。


丫環把燈吹了,眾人夠奔西裡間安歇。


陳亮、雷鳴在暗中等著,天交王鼓,忽然來了三個江洋大盜要來採花。



不知二俠義如何捉拿淫賊,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8 20:15:15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4:56 編輯

第七十回 見美麗淫賊邀知己 遇故舊三人同採花

話說雷鳴、陳亮見三位姑娘安歇,兩個人奉濟公之命,在暗中保護,等候捉拿淫賊。

陳亮說:「二哥,你看這三位女子,果然是十分人才,世上第一的美人,不怪華雲龍要來採花。」


兩個人說著話,在暗中藏著,忽然打一塊石子來,見東牆上一連三條黑影,行走如飛,都是穿著夜行衣。


陳亮說:「二哥你看,果然師父未卜先知,有先見之明。你看這三個人,當中走的是華雲龍,頭裡走的那個,我認識他,也是西川人,跟華雲龍是拜兄弟,也是個採花淫賊,叫桃花浪子韓秀,後面走的那個人,我可不認識。」


雷鳴說:「後面那個我認識,叫白蓮秀土惲飛。」說著話,見三個賊人直奔樓房東裡間去了。


書中交代,華雲龍自從馬靜家出來,被濟公追了一夜,好容易逃脫了,自己直奔龍遊縣而來。


剛來到北門,抬頭一看,見眼前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穿翠藍褂,壯土打扮,乃是桃花浪子韓秀,一位是武土公子打扮,正是白蓮秀士惲飛。


這兩個人也是西川路上有名的江洋大盜,跟華雲龍是知己相交同類之友。


今天一見華雲龍,兩個人趕奔上前行禮說:「華二哥你一向可好,怎麼今日會來到這裡?」


華雲龍一看,說:「原是二位賢弟,哎呀!呼吸之間,你我弟兄恐今世不能見面了。」


韓秀、惲飛說:「兄長何出此言?」


華雲龍說:「你我弟兄自西川分手,我在外面事多了。」就把三訪鳳凰嶺,巧遇威鎮八方,後來在臨安烏竹庵來花傷人,泰山樓殺死秦祿,秦相止府盜玉鐲鳳冠的事,從頭至尾對二人述說了一番。


韓秀、揮飛說:「好,兄長中京都做這樣驚天動地的事,真算出類拔萃!兄長這打算上哪去?」


華雲龍說:「我也無地可投。」


韓秀說:「兄長可曾帶熏香盒子?」


華雲龍說:」做什麼?」


韓秀說:「我告訴二哥,我們兩個人來到這龍遊縣,住在十字街富盛店,有十數天。我二人沒事閒遊,在興隆街有一家趙姓,是大財主家,裡有花園樓房,我們那日瞧見樓窗口有三個女子,長得絕類無雙,真可算天下第一佳人,世間罕有。我二人沒熏香盒子,不敢去採花,恐怕人家裡頭人多,倒反為不美。我二人自那天瞧見,時刻惦念在心,沒有主意,要不碰見兄長,我二人打算要走。你要帶著熏香,該當你我作樂,要得這樣美人,你我生平之願足矣!」


華雲龍一聽,淫心一動說:「好辦,你我弟兄先喝酒去。」


三個人這才一同復返進城,來到會仙樓要酒要菜,開懷暢飲,快樂非常。


三個人都吃的酒足飯飽,夥計一算帳,三個人一讓帳,樓上陳亮、雷鳴剛來到,瞧見華雲龍同著兩個人,這三個人可不知雷鳴、陳亮在樓上,韓秀會了帳,三個人出來酒飯店。


韓秀說:「華二哥,你我仍回富盛店罷!不必在街市閒遊。」


華雲龍說:「好!」三個人同來到十字街富盛店。


夥計一瞧,說:「二位大爺又回來了?」


韓秀說:「我們碰見朋友,暫且不走了,還要盤桓幾天,你把上房開了。」


夥計答應,拿鑰匙把門開了,三個人來到上房,夥計端上一壺茶來,三個人也俱有點醉了。


華雲龍說:「你我沒事,可以睡一覺。」三個人就躺下睡了。


睡到天黑起來,要酒要菜吃喝完了,天有初鼓。


韓秀、渾飛說:「二哥,咱們走罷!」


華雲龍說:「你們兩個人真是笨頭,哪有這麼早去的?人家沒有睡呢。倘被人瞧見一嚷,看家的、護院的出來,把你我拿住了,如何是好?偷盜採花總在三更以後,路靜人稀,都睡著了才能使熏香。」


這兩個賊人無奈,急得了不得,好容易盼到三更。


三個賊人換好夜行衣,由屋中出來,店裡早都睡了,將門反帶、留下個記號,擰身上房。


躥房超脊,行走如飛,心急似箭,來到花園,見靜寂寂,空落落,一無人聲,二無犬吠,先用問路石一打探,聽沒有動靜,三個賊人直奔樓房。


來到窗兒外,華雲龍先掏出六個布卷,三個人把鼻孔塞好,華雲龍把熏香盒子點著,一拉仙鶴嘴,把窗紙通了個小窟窿,把仙鶴嘴擱了進去,一拉尾巴,兩個翅膀一扇,這股煙由嘴裡冒進屋子裡去。


此時陳亮、雷鳴來到樓房上前坡趴著。


三個人覺著工夫不小了,把熏香盒子撤出來收好,把上下的窗戶搞下來,三個人躥到屋裡,華雲龍一晃火折把燈點上。


此時那三位姑娘都被香熏過去,人事不知,這乃趙員外一個侄女兩個女兒。


華雲龍撩起帳子,借燈光一看,這三女子真正貌比西施。


賊人心中甚為


喜悅,韓秀說:「華二哥你瞧,好不好。」


華雲龍說:「果然是好,你我弟兄每人一個,也不必挑選。我出個主意,寫三張字,一、二、三,咱們三個人拈鬮,省得爭奪。」


韓秀說:「也好!這三個女子,我都愛!要依我說,咱們三個人樂完了,每人背一個走,每人有這麼一個媳婦,總算這世沒白來。」


雷鳴二人在房上一聽賊人所說的話,二位英雄把肺都氣炸了,陳亮趕緊夠奔前面,自己要去給本家送信,雷鳴揭起瓦來,照定華雲龍就是一瓦。


華雲龍正要寫字拈鬮,臉向裡說話,由後面來了一瓦,正打在後腦海上,把腦袋也打破了。


雷鳴打了賊人一瓦,趕緊跳下來要跑,三個賊人由裡面躥出來就追。


雷鳴趕緊把香牛皮的隔面具戴上,遮住本來面目,見三個賊人追出來,雷鳴准知道這三個賊人的能為,都是藝業出眾,自知敵不過了,不敢動手,躥房越脊就跑。


賊人要想把雷鳴追上瞧瞧是誰,焉想到前面人聲喊嚷起來。


原本是陳亮先來到前面,站在房上喊嚷:「本家主人聽真,後面樓上有賊,快去拿賊去,晚了可就了不得了!」


陳亮說完了話,隱在一旁。


本家的看家的、護院的、打更的、打雜的,眾人聽見,各執燈球火把,齊聲喊嚷「拿賊!」


三個賊人本打算要追殺雷鳴,聽得人聲嘈雜,三個賊人不敢再追。


華雲龍說:「合字風緊,扯活罷!」


三個人躥房越省,竟自逃走。


雷鳴找著陳亮,二人也躥出來,到無人之地,把包裹打開,將夜行衣脫了,把白晝衣換好。


陳亮說:「二哥,你我不必管了,叫濟公拿華雲龍罷!」


雷鳴說:「對!咱們不管!這三個人真可恨,亂臣賊子,人人得而珠之。」說著話,等到天光大亮,紅日東升。


陳亮說;「二哥,咱們找師父去。」二人慢慢往前正走,只見對面來了兩個行路的,這個說:「二哥,你去瞧熱鬧去罷!在東門外頭,有一個人買棺材擱著正往前走,來了一個窮和尚把棺材截住不叫走,他問:『買棺材是裝衣裳,是裝錢?』人家說『是裝死人』,和尚就要躺在棺材裡試試。人家不叫試,和尚把棺材踢壞了,打起架來。你去瞧去罷!」


陳亮一聽,說:「二哥,這必是濟公,咱們去瞧瞧!」


二人來到東門外一瞧,果然是濟公。


書中交代,濟公在酒館打發雷鳴、陳亮送張文魁走後,同柴、杜二班頭由酒館出來。


柴頭說:「師父,你老人家說到千家口就把華雲龍拿住,直到如今倒是怎麼樣?」


和尚說:「你們跟我到龍遊縣去,准把華雲龍拿住。」


柴、杜二人跟著濟公來到龍遊縣。天已黑了,三個人找了宿店,要酒要菜,吃喝完畢,要了三份舖蓋,躺下睡了。


柴頭道:「師父,明天店錢飯錢怎麼辦呢?」


和尚說:「不要緊,都有我呢!」


睡到四更天,和尚起來,悄悄到了院中,一拍窗戶說:「柴、杜頭,明天龍遊縣見。沒有店錢飯錢,我可不管,我要走了。」說完了話,和尚跳牆出店一直來到東門外。


和尚一蹲,等到太陽出來,只見由那邊來了四個人抬著棺材,後跟著一個老丈。和尚過去把拾棺材的攔住,和尚說:「抬上哪裡去?」


抬棺材的說:「進城!」


和尚說:「這棺材是盛衣裳的,是盛錢的?」


有掌櫃的跟著過來說:「和尚你瘋了,哪有買棺料盛衣裳的?這是裝死人的。」


和尚說:「裝死人先得活人試試長短,你擱下,我躺下裡頭試試!」


掌櫃的說:「不能叫你試。」


和尚過去一腳,把棺材踢破了。


掌櫃的一瞧,氣往上衝,吩咐夥計要打和尚。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2:56:09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1 編輯

第七十一回 奉師命趨吉避兇 華雲龍鏢傷三友

話說濟公過去,一腳把棺材踢了。

掌櫃的一瞧真急了,要打和尚。


書中交代,濟公為什麼攔住棺材不叫走呢?皆因棺材舖掌櫃的心田不公。


這個買棺材的老丈姓李,就是跟著劉王氏化棺材的。


那老者原是因劉王氏家中沒人,她丈夫劉福生了瘡,不能動轉,所以幫他們的忙。


有雷鳴、陳亮周濟四十多兩銀子,劉王氏就煩李老丈去買棺材。


李老丈也不會買,來到東門外同峰鋸廠,一瞧這口棺材,足夠四五六的尺寸,漆著黑油。


一問掌櫃的賣多少錢?這位掌櫃的說:「十五兩銀子。」


這口棺材,是削簷鉤頭,原是兩層板包的,裡面是刨花鋸末,外頭一上油,瞧著好像杉木,實是碎木頭做的,盡值五兩銀子。


掌櫃的是成心冤人,向李老丈要十五兩,連抬代理二十兩銀子。


李老丈也不懂還價,就答應了。


掌櫃的一想:「這號買賣做著了,可以剩十幾兩銀子,又夠定一個月的伙食。」趕緊叫四個夥計,抬著跟去入殮。


哪想剛走到東門,和尚攔住,要躺在裡頭試一試。


掌櫃的不肯,和尚用腳一踢,把一層薄板踢碎了,由裡面直掉下鋸末。


李老丈一瞧說:「我不要了!我只說是厚木頭,哪知裡面淨是鋸末,我不能要。」


掌櫃的一想,已然銀子到手,和尚給他破了,氣往上衝,吩咐夥計:「你們拉住盡打!」四個夥計就奔上來,要揪濟公。


濟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這四個夥計眼定了,瞧著他們掌櫃的,當是和尚,四個夥計揪住掌櫃的就打。


掌櫃的說:「別打,是我!」


夥計說:「打的就是你。你為什麼攪我的買賣?」


掌櫃的說:「我是王掌櫃。」四個夥計方才明白過來,一瞧把掌櫃的打了。


復反四個人又要揪和尚打。


這個時光,雷鳴、陳亮趕到。


陳亮說:「別打,怎麼回事情?」


掌櫃的一瞧,這兩個都是壯土打扮,相貌不俗,說:「二位大爺別管,我跟和尚是一場官司。」


李老丈一瞧,認識是二位恩公。


陳亮說:「因為什麼?」


李老丈說:「二位恩公要問,皆因劉王氏家中沒人,托我買棺材,我上了年歲瞧不真,我只當這棺材真有四五寸厚。哪知是兩層薄板夾著鋸末。」


陳亮一看說:「掌櫃的,你這就不對了,作買賣不准欺人,你趁早給人家換一口好棺材。不准爭鬥。要不然,我拿片子送你。」


掌櫃的也不知雷鳴、陳亮有多大勢力,敢怒而不敢言。


濟公掏出一塊藥來,說:「李老丈,你把這塊藥拿回去,給劉福敷在瘡上,包管藥到病除。」


李老丈說:「大師父什麼稱呼?」


陳亮說:「這是靈隱寺濟公長老。」


李老文謝了濟公,拿著藥,同棺材舖掌櫃的回店,另換了一口棺材,抬到劉福家。


把藥給劉福上了,瘡也好了,把他母親葬埋了,一家人感念濟公的好處,這話


不表。


單說濟公見了雷鳴、陳亮,和尚說:「你們兩個人由哪裡來?」


陳亮說:「別提了,我二人再也不管華雲龍的事了。」


濟公說:「好!咱們喝酒去罷!」三個人進了城,來到一座酒店。


到了後堂,要酒要菜,濟公喝著酒,歎了一聲。


陳亮說:「師父為何歎氣唉聲?」


和尚說:「我看你兩個人怪慘的!」


陳亮說:「慘什麼?」


和尚說:「天有什麼時候?」


陳亮說:「天有巴初,早的很。」


和尚說:「天交正午,你兩個人就准要死!」


陳亮一聽,大吃一驚,知濟公是未卜先知。


陳亮說:「師父,既知道我二人有大難,可以躲得了躲不了?」


濟公說:「你二人要打算趨吉避兇,天到正午,你兩個人須


出了龍遊縣的交界,方可躲得了。」


陳亮也不知龍遊縣有多大地方,忙問走堂的:「這龍遊縣的交界有多遠?」


夥計說:「往西有三十餘裡,向東有五六十里,往南北俱有七八十里。」


陳亮一聽,就是往西近。這才說:「師父,我兩個人這就逃命了!」


濟公說:「你走罷!天交正午千萬可要離開!」


陳、雷二人說:「是。」


二人給了酒錢,出了酒店,一直往西。剛一出西門。


雷鳴道:「老三,我實困了,走不了。一夜沒睡,我眼睛睜不開,腿也走不動。」陳亮說:「二哥,你快走罷!師父的話,不可不信。」說著話又往前走。眼前是大柳林。


雷鳴說:「我可實在走不動了。」


陳亮說:「你不走,可許有性命之憂。」雷鳴說:「這裡又沒有人,找歇息罷。」說著話,他就在地下一坐。往


樹上一靠就睡著了。陳亮心神不安,也不敢睡,坐在旁邊。


工夫不大,只見由南來了一個人,正是華雲龍。


書中交代,華雲龍自從趙家樓逃走,三個賊人回了店。


華雲龍是埋怨韓秀、渾飛:「要不是你兩個人,我何至涉這危險!」


渾飛說:「你別埋怨我們,倒是你願意去。我們兩個人要上臨安逛去。你走你的罷。」這兩個人今天一早走了。


華雲龍心中很煩,自己出來閒遊,正走在大柳林,一瞧是雷鳴、陳亮。


華雲龍心中一動:「昨天在趙家樓跟我動手,好像雷鳴?也許是他。」


陳亮這個人機靈,趕緊站起來說:「華二哥一向可好?從哪裡來,怎麼還不遠走?」


華雲龍說:「你們兩個人從哪裡來?」


陳亮說:「我們由小月屯來。」


正說著話,雷鳴醒了。


一睜眼說:「華二哥,恭喜,賀喜,大喜呀!」


華雲龍說:「喜從何來?」


雷鳴這個人口直心快,不懂撒謊說:「你在趙家樓采花做案,還不是大喜?」


華雲龍說:「你怎麼知道?」


雷鳴說:「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華雲龍說「好!昨天是你這小輩跟我動手。」


雷鳴一聽說:「好!狗娘養的,你罵我小輩,我拿刀剁了你!」說著話,拉出刀來,照雲龍就剁,賊人擺刀相迎,二人殺在一處。


陳亮說:「華二哥、雷二哥,不可動手!三兩句話翻了臉,你我自己弟兄,豈不被人恥笑?」


雷鳴哪裡肯聽,一刀跟著一刀,恨不能把華雲龍殺了,方出胸中惡氣。


賊人的武藝,比雷鳴強的多,故意游鬥,把雷鳴擂的渾身是汗。


陳亮一瞧,把刀拉出來說:「雷二哥閃開!」雷鳴閃身躲開。


陳亮說;「華二哥,你也站住!咱們弟兄是金蘭之好,你們兩個人一動手,叫兄弟幫誰?華二哥你走你的。」


雷鳴把口氣緩過來,又擺刀過來動手,工夫大了,還是不行。


陳亮一瞧,又過來攔住說:「華二哥,你是個


做哥哥的,總得有容讓。異姓有情非異姓,同胞無義枉同胞。」


說著話,雷鳴把氣歇過來,仍然擺刀照華雲龍要砍,陳亮又過來相勸。


如是者三次。


華雲龍說:「好呀!你兩個入使這車輪戰法。他乏了,你過來說,他歇了又動手。就叫你兩個小輩擺刀來過,華二太爺也不放在心上。」正動著手,忽然華雲龍掉頭就跑。


雷鳴剛往前一追,賊人回頭喊說:「鏢來!」抖手就是一毒藥鏢。


雷鳴見鏢打來,一閃身沒躲開,正打在華蓋穴上,翻身栽倒。


雷鳴覺著鏢打上,半身一發麻,就知道沒了命了。


陳亮趕過來說:「二哥怎麼樣?」


雷鳴說:「我完了!我受了毒藥鏢,十二個時辰準死。賢弟,你走罷!你要念兄弟之情,你到玉山縣鳳凰嶺,找威鎮八方楊明。告訴楊大哥,說華雲龍拿毒鏢打我。楊大哥若念兄弟交情,叫他撤綠林帖,請綠林人布四網陣,拿華雲龍。你只要把他的心擱到我靈前一祭,就是你盡了弟兄的義氣。」陳亮一聽這些話,好似萬把鋼刀穿心。


不亞如刀挖肺腑、箭刺心窩一般。


誰知道華雲龍的毒鏢,跟楊明學的,打上沒有解藥,情知雷鳴準死。


華雲龍在那裡站著,聽雷鳴叫陳亮送信。


華雲龍一想:「真要那麼辦,我這條命活不了!莫若我斬草除根!」想罷照陳亮一鏢,正打在陳亮背脊之上。


陳亮哈哈大笑,說:「姓華的,你成全了我!綠林中知道,有雷鳴就有陳亮。雷鳴一死,我焉得獨生。我兩個一處為人,死了一處做鬼。」說著話,藥性一發,雷鳴、陳亮疼的就地亂滾。


華雲龍一看,心上說:「我跟他二人是拜兄弟,何必瞧著他亂滾受罪?莫若把他二人殺了。」賊人還算是好心,伸手拉刀要結果他二人性命。



不知二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01:30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2 編輯

第七十二回 鎮八方賭氣找張榮 乾坤鼠毒鏢打楊明

話說淫賊華雲龍在大柳林用毒鏢打了雷鳴、陳亮,正要過去殺二人。

只聽後面有人說:「華二賢弟,你要殺什麼人?」


華雲龍回頭一看,只見後面來了一人。


身高八尺,頭戴翠藍色扎巾,擂金抹額,二龍斗寶,迎門一朵絨球,禿禿亂晃。身穿藍箭袖袍,絲騖帶系腰,足下薄底快靴,身披寶藍英雄大氅,周身繡牡丹花。面如滿月,眉分八彩,目如朗星,準頭端正,頷下三給鬚髯,飄灑胸前,助下佩刀。


手中提小包袱,來者非別,正是大義威鎮八方楊明!


華雲龍一看,吃一驚,暗說:「他來了可不好辦。」


賊人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趕緊說:「楊大哥,一向可好?」


楊明說:「你要殺什麼人?」


華雲龍說:「我要殺雷鳴、陳亮。」


楊明一聽一愣,說:「華二弟,為什麼要殺他兩個人?」


華雲龍說:「兄長要問,只因雷鳴、陳亮兩個人無所不為。在臨安府烏竹庵採花,因奸不允,殺死帶發修行的少婦,刀傷老尼姑。又在泰山樓殺死淨街太歲秦祿。在秦相府盜了秦相的玉鐲鳳冠。昨天在這龍游縣北門裡趙家樓來花。是我今天碰見他兩個人。我用好言相勸,他兩個人拉刀跟我動手,反殺我。我才用毒藥鏢將他二人打倒。我一想不必叫他兩人受罪,我要殺他。」


楊明一聽說:「二弟,你不該用毒藥鏢打他。自己弟兄,下這樣的毒手。」


華雲龍說:「兄長,你看有人來了。」用手一指。


楊明一回頭,華雲龍也就抖手一毒鏢,正打在楊明的琵琶骨上,眼瞧楊明翻身栽倒。


書中交代,楊明本不是出門的人。


家中開著鏢局子,又有銀錢,又有勢利。


皆因華雲龍有一個拜弟,叫黑風鬼張榮,也是西川人。


張榮這天到楊明家找華雲龍,家人進去一回稟,楊明出來一看,見張榮有二十來往的年歲,武生公子打扮。


楊明說:「尊賀貴姓,來此何干?」


張榮說:「我乃是西川人,姓張名榮,跟華雲龍是拜兄弟。我聽說他在這如意村楊大爺家中住著,我特來找他。」


楊明一聽,說:「你既是華雲龍的拜弟,你我弟兄,都不是外人。現在華雲龍到臨安城逛去了,又約三兩個月就回來。你也不必去找他,就在我這裡住罷!」楊明這個人最好交友,就把張榮讓到家中。


楊明說:「你要悶時,可到嫖局子去坐坐。」張榮就在楊明家住著。


不想張榮忽然病了,楊明給清先生調治,精心用意,好容易把張榮調養好了。


張榮說:「兄長待我這番光景,我實感激。我給兄長叩頭,認為義兄。」


楊明說:「張賢弟是華二弟的拜弟,就如同我拜弟一樣,何必再要磕頭呢?」


張榮說:「那不算。」一定要給楊明磕頭。


當時給楊明磕了頭,到裡面見太太行了禮,見過了滿氏嫂嫂。


從此就拿他更不當外人,內外不避。楊


明的妻子,本來長的容顏美貌,人才出眾,很賢惠無比。


張榮這小子,素常說話一點規矩沒有。


楊老太太是一位正直人,常常當面說張榮。


滿氏娘子怕給他丈夫得罪朋友,常給張榮掩蓋。


焉想到張榮這小於誤想了,他疑滿氏心中有了他。


那天楊明不在家,張榮也就到裡面去。


老太太正睡午覺,滿氏娘子在屋中做活。


張榮說:「嫂嫂,做什麼活?」


滿氏說:「做襪子。」


張榮說:「我瞧瞧。」滿氏一遞。


張榮並不是要瞧,他沒懷好心,要調戲滿氏。


他一接,伸手一拉滿氏的手腕子。


滿氏立刻把臉一沉,說:「你這廝可真不要臉!」滿氏照定張榮臉上就是一個嘴巴。


這小子可不知道滿氏是一身的好能為,她父親名叫滿得公,綽號人稱鐵棍無敵。


膝下無兒,把一身的武藝,都傳授了女兒。


滿氏今天一變臉,把張榮打了一個嘴巴,嚇得那小子跑到前面,拿上自己的小包袱,不辭而別,竟自逃走。


後來楊明回來,問張榮哪去了。


滿氏還不肯說,怕丈夫知道生氣,有這兩句話:「父不憂心因子孝,家無煩惱為妻賢。」這話一點不錯。滿氏不肯說,楊明再三追問。


滿氏無法,才把張榮如何調戲的話說了。楊明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


楊明說:「非得找他不可。哪裡見著,哪裡結果他小輩的性命。他竟敢在我家這樣無禮!我拿他當自己兄弟,這廝真是人面獸心。」越想越氣。


次日告訴老太太,說要出去保鏢。


帶上盤費兵刃,由家中出來,尋找張榮。這天走在龍游縣的西南,見眼前有一片葦塘。


有一位老者,欲要跳河。


楊明過去一把揪住,說:「老丈為何跳河?這大的年歲,尋此短見。你跟我說。」


老丈抬頭一看,唉了一聲,說:「這位大爺,要問小老兒,我姓康雙名得元。我膝下無兒,過繼了一個侄兒,叫康成。自己有一個女兒,許配臨安開雜貨舖的張家,尚未過門。前者來了信,要娶我的女兒。我把家裡房產賣了幾百銀子,叫我女兒騎著一條驢,連我繼兒,打算一同到臨安去就親。今天早起出了店,連我兒帶我女兒都走丟了。我也找不著了,我故此要跳河一死就完了。」


楊明說:「你兒多大年歲?你女兒多大年歲?」


康得元說:「我繼子今年二十八歲,我女兒十八歲。」


楊明說:「素常他們和睦不和睦?」


康得元說:「他兄妹素常不和。」


楊明說:「你別尋死。我代你找去。找著更好,找不著你也別死。你跟我走。」


康老丈說:「大爺貴姓。」


楊明通了名姓。老丈一聽,說:「原來是保鏢達官、威鎮八方楊爺。我久仰久仰!」


楊明說:「你跟我走!」領了老文正向前走,見大柳林華雲龍拿刀要去殺人。


楊明說:「華二弟要殺什麼人?」


華雲龍回頭一瞧,是保鏢師父來了,賊人心中暗說:「不好!我要說拿毒鏢打了雷鳴、陳亮,他準要我的命!莫如我一狠二毒三絕計。雖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當初華雲龍不會打毒嫖,他知道楊明會打毒鏢,他苦苦要跟楊明學。


楊明就囑咐過他,說:「這毒鏢是三十六味毒藥,十八味草藥,非有蛇紅蛋尾木變石不能配。你學會了,不可輕易妄動。打上了只要一見血就死,沒有解藥。」今天華雲龍見楊明走來,賊人暗說不好,趕緊過來行禮。楊明問要殺什麼人,華雲龍說要殺雷鳴、陳亮。


楊明說為什麼事,華雲龍把他做的事說了,我才拿毒鏢打他。


楊明一聽,就一愣,說你不該拿毒鏢打他。


華雲龍說:「你瞧有人來了!。」


楊明一回頭,賊人抖手一鏢,正打在琵琶骨。


楊明被打倒,哈哈一笑,說:「好,這是我交朋友的下場!我教會了你,你能拿鏢打我。天下人,你都可以打了!」


康得元一瞧,氣往上衝。說:「好賊人,你嘴裡說好話,你施展這樣狠毒之心!把楊大爺打了,我這條老命不要了,跟你拼了!」


華雲龍一瞧,說:「老頭兒,你休要前來送死。」說著話,賊人把刀拉出來。


楊明此時痛的亂滾。汗球子真有黃豆大小,直往下流。


楊明說:「康老丈,你去你的罷!我本打算要救你,替你把女兒找回來。這我的命沒了,我也救不了你。你趁此去罷,不必生瘀氣。這是我楊明交朋友的好處!來來,華雲龍,你把我殺了罷!」康得元倒是個熱心腸的人,見楊明這般光景,心中瞧著難過。


老頭說:「好淫賊,你這廝人面獸心。你先把我殺了罷,我正不願意活著。」說著話,把脖子一伸。


華雲龍說:「你這老匹夫!真是放著天堂大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尋。」


康得元說:「你把我殺了好。」


華雲龍一想:「我何必殺他,跟他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便宜他去罷。」想罷說:「老匹夫,你不必自己討死。我殺你,我也不算英雄。你去罷!」


賊人一想:「莫


若我把他三人一殺,我遠走高飛,也沒人知道。」想罷,拉刀要結果楊明、雷鳴、陳亮


三個人。正在這般光景,就聽草中呱噠的一響。


華雲龍回頭一看,來者正是濟公禪師,大約賊人難脫活命。



不知濟公由何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06:34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3 編輯

第七十三回 大柳林濟公驚淫賊 小酒館班頭見聖僧

話說華雲龍見濟公,嚇得魂飛膽裂。

濟公說:「好華雲龍,你往哪裡走!」


書中交代,濟公從哪裡來呢?


只因和尚半夜裡由店裡走了,柴頭、杜頭也不敢睡了,怕的第二天沒錢給店飯帳。


兩個人沒等店裡起來,二人也跳牆出來,一直夠奔龍游縣衙門。


來到衙門口一瞧,對過是茶舖子。


兩個人進了茶館一瞧,有幾位龍游的班頭在那裡喝茶。


柴頭說:「借問有一個和尚,你們眾位瞧見沒有?」


眾人說:「回頭就過堂。」


柴頭說:「什麼事。」


那人說:「不是三官廟的二和尚,投帶婦人那案麼!」


柴頭說:「不是。我打聽的是一個窮和尚。」


旁邊有一人說:「方纔有個窮和尚,在東門外攔住抬棺材的不叫走。你們二位上那裡去找罷!」柴、杜二人,復又來到東門外一找,還是沒有。


二人到各處酒飯館,找來找去,找到一座小酒館,把濟公找著了。


柴頭說:「好的,你在這裡!你半夜裡又跑了,我們兩人沒受這個罪,你趁早說罷!」


和尚說:「你們二人坐下。」柴頭、村頭坐下。


和尚叫添酒添菜,二人喝著酒,和尚說:「小便。」由酒館出來,一直出了西門。


正往前走,兩旁是河,當中一條小道。


由對面來了一匹驢,騎著一個女子,跟著一個男子。


這男子長的免頭蛇眼,正是康成同康得元的女兒。


原本康成這小子沒好心,他打算把妹子賣幾百兩銀子,娶個媳婦,豈不是樂事。


早起由店裡出來,他牽著驢子,柏了小胡同。


姑娘問:「爹爹哪去了?」


康成說:「你走罷,在頭裡等呢。」姑娘不願意,在驢上又下不來。


正走在這股小道,濟公早已占算明白,在那裡一站,擋著路過不去。


康成就說:「和尚,你回去罷!」


和尚說:「你回去罷!」


康成說:「我們這是驢。」


和尚說;「我是人。」


康成說:「你沒瞧見我們是堂客?」


和尚說:「我是官客。」


康成說:「我們回不過去。」


和尚說:「我拐不過彎來。」


康成說:「你這和尚真可恨。」


和尚說:「好東西!」用手一指,口念「唵嘛呢叭咪吽!」用定神法將康成定住。


和尚又一指驢,姑娘就迷住了,和尚牽驢就往前走。


來到大柳林,和尚一指,驢就站住。


華雲龍正要殺雷鳴、陳亮、楊明,和尚說:「好華雲龍,你往哪走!」


華雲龍一瞧,撥頭就跑,和尚隨後就追。此時雷鳴、陳亮還醒過來,心裡明白。


陳亮一瞧說:「楊大哥怎麼了?」


楊明說:「華雲龍拿毒鏢打了我。你們兩人為什麼被他打了?」


陳亮說:「我因為在臨安要出家,濟公收我做徒弟。要開水澆頭,切菜刀落發,我跑出來。在店裡住著,聽著華雲龍在臨安城烏竹庵採花,因奸不允,殺死少婦。又在泰山樓殺死淨街太歲。又在秦相府盜了奇巧玲球透體白玉銅,十三排嵌寶垂珠鳳冠。後來鐵腿猿猴王通、野雞溜子劉昌,破了案被拿,拍出華雲龍來。有靈隱寺濟公,帶著兩位班頭,到千家口去拿他。我聽見,到千家口給他送信,碰見雷二哥。我二人同華雲龍在小月屯馬靜的夾壁牆藏著。後來濟公要拿他。我二人苦求濟公不要拿他。濟公給我二人一封信,說華雲龍在這龍游縣北門內趙家樓來花,叫我二人保護閨門貞潔。果然昨天華雲龍同韓秀、渾飛三個人去采花。已然用熏香把人家姑娘熏過去。三個人已進了屋子。被我二人給攪了。今天在這裡碰見,說翻了,他用毒鏢把我兩個人打了。」


陳亮說完了話,疼的又昏過去了。


楊明一聽。說:「好華雲龍,做這場傷天害理的事,真算我交朋友交著了!」


康得元說:「楊大爺,你覺怎麼樣?」


楊明說:「我不行了。」


雷鳴說:「你死不得的!我二人死了倒不要緊。上無父母的牽纏,下無妻子的掛礙。死了死了,一死就了,萬事皆休。你老兄台有白髮的娘親,綠鬢的妻子,未成了的幼兒。母老妻單子幼,你死了怎麼辦?」這一句話,說的楊明心中一慘。


雷鳴此時也疼的昏過去。


楊明心中萬把鋼刀扎心,猛一抬頭,見那邊樹上有一個窮和尚上了吊,手足亂蹬亂劃。


楊明一看,說:「康老丈,你過去把那上吊的救下。」


康得元一看,果然樹上吊著一個人,趕緊往前跑去。


剛來到和尚跟前,和尚跳下來了,倒把康老丈嚇了一跳。


康得元說:「和尚你沒死呀?」


和尚說:「我吊的是後腦勺子。我試試難受不難受。要不難受,我才上吊呢。」


康得元說:「你為什麼上吊?」


和尚說:「我師父交我五兩銀子買僧袍憎鞋,我把銀子丟了。我不敢回去,怕師父打我,故此上吊。」


康老文說:「為幾兩銀子,何必如此短見?你跟我來。」帶著和尚來到楊明路前。


楊明問:「為甚事尋死?」和尚—一告訴。


楊明說:「你為五兩銀子,何必尋死?我這腰中銀幅子有銀,你拿幾兩去。」


和尚伸手把銀帽子打開,有散碎銀子二十多兩。


和尚一瞧,說:「比我的銀子還多呢,就是太碎些,有點成色。」


楊明一聽,說:「和尚,你將就用罷!」


和尚說:「也只得將就些!」拿著銀子就走了。


康老丈在旁,瞧著氣就大了,說:「這個和尚,真不知事,倒像該給他的,連一句情理話也不說,真是可氣。白給他銀子,他還挑成色。」


正說著


話,和尚走了幾步,又回來說:「當局者迷。我只顧了銀子,也忘了問你。你為什麼在這裡躺著睡了?」


楊明說:「我是被賊人打了毒鏢,活不了了,十二個時辰準死。」


和尚說:「你要死你死罷!我走了。」說完了就走。


走了幾步又回來,和尚說:「你貴姓?」


楊明說:「我姓楊。」


和尚說:「你真要死,我同你商量一件事。」


楊明一想:「必是和尚聽說要死,他不忍把銀子都拿了走,他許給我買一口棺材。」想罷說:「和尚,你商量什麼?」


和尚說:「我瞧你這身衣服很好,可值幾兩銀子。你死了也是給人剝去,白便宜了人家。莫如你脫下來送給我罷!」


楊明一聽,氣往上撞,說:「你這和尚,好不通情理。氣死我也!」心中一氣,嫖傷一疼,就昏過去了。


康得元說:「你這和尚真太淘氣。楊大爺周濟你銀子,你不說謝,反說這些話。你不是欺負人麼?」


正說話間,雷鳴、陳亮又醒過來。睜眼一瞧,見濟公在那裡站著。兩個人掙扎起來磕頭。口嚷:「聖僧救命!」康得元也不知和尚是誰。


和尚過去說:「你們兩個人怎麼了?」


陳亮說:「華雲龍拿毒鏢打了我們。師父救命罷!」


和尚說;「我叫你二人出龍游交界,你們不聽。受了毒嫖,我也救不了你。你我師徒一場,你們死了,我給你念三卷往生咒罷。」


陳亮說:「師父救命罷!」


和尚說:「可不定行不行。」掏出藥來,給雷鳴、陳亮每人吃一塊。把鏢拔下來,把藥嚼了,上在傷口。


二人展眼之際,復舊如初,好了!


過來給濟公行禮。陳亮說;「求師父替楊大哥治治罷。」


和尚又把楊明鏢拔下來,楊明一疼,甦醒過來。


和尚上了藥,也把一塊藥與楊明吃了,楊明也好了。


陳亮說:「楊大哥,這就是靈隱寺的濟公長老。」楊明過來行了禮。


濟公在雷鳴耳邊說:「你知道為什麼華雲龍拿鏢打你?」


雷鳴說:「不知!」


和尚說:「有一個壞人,我已拿住,在南邊小道站住。你殺他去!」


雷鳴說;「我去!」雷鳴走後,楊明、陳亮還不知道做什麼去。


楊明說:「康老丈你過來,見見這位靈隱寺活佛濟公。你求求他老人家,好給你找女兒。」康得元過來叩頭,求聖僧慈悲慈悲。


和尚說:「你不用著急,你女兒在樹林外頭。」和尚把驗法一撤,康得元一瞧,果然女兒騎著驢子站在那裡發愣。


康得元說:「和尚,給我找找我兒。」


和尚說:「我派雷鳴殺他去了。」


康得元說;「怎麼?」


和尚說:「你問你女兒就知道了!要留著他,他就要害你了。」


康得元謝過濟公,帶著女兒走了。不久雷鳴也回來。


和尚說:「你們跟我拿華雲龍去。」眾人跟濟公往北走。


走了不遠,忽然和尚不見了。


再一看,華雲龍同著一個人,在那裡站著。


三位英雄一瞧,氣往上衝,伸手拉刀要捉拿淫賊。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11:47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5 編輯

第七十四回 施佛法戲耍豪傑 楊雷陳又遇淫賊

話說濟公叫楊明、雷鳴、陳亮跟著往北走了不遠。

三位英雄一瞧,濟公沒有了。


再一看,眼前樹林子,華雲龍同一個人在那裡站著。


三英雄一瞧,這人身長一丈,頭加麥豆;頭戴皂級色六瓣壯士巾,身穿縣緞色箭袖飽,腰繫絲駕帶;單村襖,薄底靴子;面似黑鍋底,粗眉大眼,直鼻闊口;扛著一條四楞繽鐵間。


楊明細細一看,不是別人,就是絳豐縣的原籍、姓陸名通。


這個人天生的一條大漢,父早喪,母王氏。


家中也是寒苦,全仗王老太太做針黹度日。


陸通長到一十六歲,人情世故一概不懂。


這天王老太太說:「兒呀,你也這麼大了,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為娘的也老了,你有什麼能為找飯吃?」


陸通說:「不要緊,我找去!」說著話就出去了。


少時陸通拿回二斤餅來,說;「娘呀,吃罷!」


老太太一瞧,說:「你哪裡拿來的?」


陸通說:「我方才出去,見有一小子拿著餅,我過去打他一個嘴巴,把餅就搶來了。」


老太太一聽,說:「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渾!國有王法,律有明條。你在街上打搶,叫人家拿著,就了不得了!明天不准搶了。」


陸通本是個渾人,出去搶慣了,不管是誰,瞧見了便搶。


人都不敢惹他,因他天生來的力氣大,再也打他不過。


這天本地有一位吳孝廉,家裡是財主,最好行善,開著許多的店舖。


見陸通在他舖子門口搶東西,吳孝廉就問:「什麼人?好大膽!竟敢白晝打搶。把他揪住,拿片於送在衙門裡治罪!」


旁有一位老者是好人,說:「吳大爺,你老人家不認得他。他叫陸通,是個渾人。他家中孤兒老母,沒有養活。這個人雖然太渾,最孝母,搶了東西給他母親吃。你老人家可以周濟他,也是德行。」


吳孝廉本是個善人,一聽陸通是個孝子,人人可敬,叫陸通過來,說:「你姓什麼?」


陸通說:「我姓陸叫通。」


孝廉說;「你別搶了!每天到德裕糧店取一吊錢,給你母子度日,好不好?」


陸通說:「你一天給一吊錢,好小子!」


吳孝廉一聽,這倒不錯!施捨一吊錢,落一個好小子,倒不錯!知道陸通是個揮人,也不怪他。


陸通就每天拿一吊錢,買了吃的,先給母親吃,剩下的他全吃了。


這天他吃完了飯,把家裡一條鐵棍,拿出山裡去游玩。


正趕上有二十一家獵戶打圍,趕下許多的獐貓野鹿。


陸通瞧見,他過去拿棍全給打死,挑起來就走。


眾獵戶趕到,大眾說:「我們撒下圍趕下來的野獸,黑漢你別給拿了走。」


陸通說:「不許爺爺拿去,你們搶罷!誰搶了去是誰的!」眾獵戶過來跟他動手,


不是他的對手。


大眾無法,不要了,陸通把野獸挑著一賣。


他不知值多少錢,給錢就賣。


把錢拿回家去,就不上糧店要那一吊錢。


天天到山裡去打野獸,眾獵人都不敢惹他。


大眾一商量說:「陸通天天攪咱們。咱們跟他商量,每天給他一吊錢,叫他幫咱們打獵,省得他搶我們。」這天又碰見陸通,跟他商量,一天給他一吊錢,叫他幫著打野獸,給眾獵戶分,陸通也願意。


一天拿一吊錢到家裡,給老母買吃的。


這天他老娘死了,陸通回來,他也不懂,見老娘在炕上躺著,也不說話。


陸通就叫:「娘呀,吃飯罷!」


街坊上過來一瞧,說:「你老娘死了!」


陸通說:「什麼叫死了?」


街坊說:「死了,就不說話了,不吃東西啦!你買一口棺材埋了。不然,擱兩天就臭了。」


陸通說:「這叫做死了?也不說話,也不吃東西。買一口棺材埋去,不然擱兩天就臭了。」


街坊說:「對了!」


陸通過去,把老娘背起來,往外就走。


街坊說:「你上哪去?」


陸通說;「上棺材舖,瞧哪口棺材好,擱裡頭就得了!」


街坊說:「你真是個渾子!沒有背著死屍滿街跑的。你擱下,你去找獵戶,叫他們買一口棺材埋了。」陸通答應,到獵戶家去。


大眾問:「你做什麼來了?」


陸通說:「老娘死了,也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了。買一口棺材埋了!要不然,過兩天就臭了。我找你們給買棺材。」


大眾一想:「這倒不錯,他是個孝子。」


內中就有好人說:「這是好事,咱們大家湊著買一口棺材,把他老娘給理了。」


陸通剩自己一個人,仍然幫眾人打獵。


一天要一吊錢,這二十一家獵戶,都不願意,又不敢不給他。


這天內中有一個姓殷的,外號叫殷到底,說:「咱們每天給陸通一吊錢,冤不冤?」大眾說:「沒法子。」


殷到底說:「你們眾位每人交給我一吊錢,我能把他發出去。」


大眾說:「你能辦的了,我們二十家,交你二十吊錢。」殷到底允了。


大眾給了他的錢。這天請陸通吃飯。


陸通本是渾人,請吃就吃,殷到底說:「陸通,你跟著我們這些獵戶在一處,一天一吊錢,你也發不了財。你發財願意不願意?」


陸通說:「怎麼發財?」


殷到底說:「你到常山縣去,找南路鏢頭追雲燕子黃雲。你把他捉住,跟他要二百銀子。就憑你這個腦袋,這個身量,他就有得給你,你算是人物字號。」


陸通說:「我就去。」


殷到底說:「我給你兩吊錢盤費,你拿了去。」


陸通本是揮人,拿了棒錘認真,拿著兩吊錢就起身。


來到常山縣,他不知道打聽人要說句謙恭話。過去把過路的人一把揪住,這個人嚇的不知道為什麼。


陸通說:「小子,你告訴我,追雲燕子黃雲在哪裡住?」


這人說:「就在這路北店裡。」


陸通說:「你要冤我,我把你腦袋砍下來。」挾著這人到店門首。


那人說:「把我放開罷!就是這店裡。」陸通這才把人家放開。


那人瞧陸通這個樣,也不敢惹他,自己竟自去了。


陸通站在店門口,喊嚷:「姓黃的給銀子!」追雲燕子黃雲,正在店裡,聽外面叫姓黃的給銀子。


黃雲一想:「我並不欠人的銀子。」自己來到外面一瞧,站著一個大漢,並不認識。


黃雲說:「你找誰呀?」


陸通說:「我找姓黃的!」


黃雲說:「做什麼?」


陸通說:「要二百銀子!」


黃雲說:「該你的?」


陸通說:「不該!」


黃雲說:「你認識姓黃的麼?」


陸通說:「不認識!」


黃雲說:「你不認識,為什麼找他要銀子?」


陸通說:「姓殷的叫我找姓黃的,要二百銀子。說我就長了人物,立了字號。就憑我這個腦袋,這個身量,不給不行。」


黃雲一聽,心中明白,知他是個渾人,必是有人叫他來的。


黃雲一想:「這個人倒很雄壯。莫如我把他支到楊明兄處,叫楊明兄長調理來。入在鏢行裡,倒是個膀臂。」想罷,說:「你進來。」陸通就跟著來裡面。黃雲問:「你姓什麼?」


陸通說:「我姓陸,叫通。你姓什麼?」


黃雲說:「我姓黃。」


陸通說:「你是黃雲?給我二百銀子。」


黃雲說:「你別忙,我告訴你一個人。你找他跟他要四百銀,你去不去?」


陸通說:「去!」


黃雲寫了一封信,拿出十兩銀子說:「你到玉山縣,去找威鎮八方楊明。見了他,和他要四百兩銀子。」


陸通答應,拿了書信銀子出來。他不認得玉山縣。要打探人,見了人問一聲:「順,站著!」嚇的人家就跑。


問了好多人,一順就跑。


陸通想出主意,見村頭站著兩個人說話,陸通繞在人家身後,伸手把那人脖子一捏。


陸通說:「你小子別跑!」嚇得旁邊那人拔腳就跑。


這個跑不了了,他問:「怎麼了?」


陸通說:「我問你上玉山縣往哪裡去?」


這人說:「往北。」


陸通一放手,把那人跌在地上,腿也折了,從此不敢再在外頭蹉著。


陸通他也這樣問人,遇見壞人,明是往北說往南。


遇見好人,才告訴他正道。走了八天,才到玉山縣。


好容易遇見好人,告訴他楊明的門口。


陸通兩天沒吃飯,有銀子也不知換錢。


來到門口,用鐵棍一打門,管家出來開門,問:「找誰?」


陸通說:「你姓楊?」


管家說:「是。」陸通說:「給我四百銀子。」管家到裡面回稟。


楊明出來一瞧不認識,問:「找誰?」


陸通說:「找姓楊的要四百銀子。」


楊明一愣,說:「你找姓楊的要銀子,可該你的?」


陸通說:「不該!」


楊明說:「不該,要什麼銀子?」


陸通說:「是保鏢姓黃的叫我來的。」連十兩銀子一封書信,同拿出來,交給楊明。


楊明拆書一看,心中這才明白。



不知信上寫著何話,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13:38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6 編輯

第七十五回 猛漢聽言找黃雲 義士見信收陸通

話說楊明拆開書信一看,原本是黃雲叫楊明把陸通收下,教訓教訓他,將來可以當鏢局子夥計。

楊明這才問他貴姓,陸通說:「我姓陸,叫陸通。」楊明喚他進來。


陸通來到裡,楊明說:「你家中有什麼人?」


陸通說:「家裡有老娘。」


楊明說:「你有老娘,你出來誰替你照應?」


陸通說:「我老娘死了。不吃東西,也不說話了。拿棺材裝上埋了,不然,擱兩天就臭了。」


楊明說:「你沒吃飯麼?」


陸通說:「兩天沒吃了。」


楊明說:「你為什麼有銀子不換吃?」


陸通說:「什麼叫銀子,我不知道。」楊明吩咐給預備飯。


當時叫廚子一備,陸通這頓吃了有三斤米飯,真吃飽了。


楊明說:「陸通,你就在我這裡住著罷。每天我給你飯吃,我收你做兄弟。」


陸通說:「我也叫你兄弟。」


楊明說:「不對,你叫我兄長。」


陸通說:「就是罷!」


楊明把陸通國在家裡,天天教給他人情世故,住了有兩個多月,還是教不清楚。


陸通是天生來的渾人,這天老太太知道了,問楊明:「外面住著什麼人?我聽說你留野人在這住著。」


楊明說:「倒是一個渾濁的人。」老太太說:「你帶來我瞧瞧。」楊明來到外面說:「賢弟。」


陸通也懂了,說:「兄長。」


楊明說:「我帶你進去見見老娘。」


陸通說:「死了,也不說話了。」


楊明說:「誰死了?」


陸通說:「我老娘死了。」


楊明說:「你老娘死了,


我老娘沒死。」


陸通說:「怎麼還不死?」


楊明說:「胡說!見了老太太,你可規矩些。」陸通點頭,跟著楊明往裡走。


剛一進上房,楊明說:「你在外間屋子站著,等我到裡面回稟老太太一聲。」楊明進裡間去。


陸通抬頭一看,正面上是穿衣鏡。他沒見過,


瞧裡面一條大漢。陸通一睜眼,鏡子裡自然也一睜眼。


他用手一指,鏡子裡他的影也向他一指,陸通趕上前一腳,把鏡子踢了。


楊明出來說:「怎麼了?」


陸通說:「跑了!這小子直跟我睜眼。」


楊明一瞧,見鏡子也碎了,也無法。帶陸通進到裡面,說:「你見見。」


陸通說:「老娘在上,兄弟有禮。」


楊明說:「胡說。你見我稱兄弟,怎麼見


老娘也稱兄弟?」


陸通說:「稱什麼?」


楊明說:「你說,老娘在上,孩兒有禮。」


陸通又說:「老娘在上,孩兒有禮。」


楊明說:「對了,你見嫂嫂。」


陸通說:「嫂嫂在


上,孩兒有禮。」


楊明說:「又不對了。」


陸通說:「怎麼?」


楊明說:「你見嫂嫂,稱呼兄弟。」


陸通說:「嫂嫂在上,兄弟有禮。」


楊明說:「這是你侄兒、侄女。」陸通


說:「侄兒、侄女在上,兄弟有禮。」


楊明一聽也笑了,說:「你跟我到外面去罷!」陸通就在楊明家住著。


楊明也不拿他當外人,素常沒事,楊明就教他說話。


後來楊明見他略明白些,楊明叫他夠奔陸陽山去找碗飯吃。


陸陽山蓮花島有一位和尚,叫花面如來法洪,也是在長江五省保鏢的鏢頭。楊明給他寫了一封信,叫陸通去跟花面如來法洪當夥計,出去跟著保鏢,每月掙十幾兩銀子,也都交給楊明。沒衣裳跟楊明要,楊明的家就算他的家。


陸通在外面,保鏢有四五年的景況,人送外號萬裡飛,來皆因他是天生兩只飛毛腿。


今天是保鏢回來,要到楊明家去瞧瞧。正走在這裡,見華雲龍慌慌張張,由對面跑來。


原本華雲龍被濟公退下來,陸通一瞧,認識華雲龍,在楊明家裡見過。


陸通說:「你小子哪去?」


華雲龍一瞧,說:「陸賢弟,你怎麼叫我小子?」


陸通說:「我忘了。華二哥你哪去?」


華雲龍說:「我有事。」


陸通說:「你同我瞧楊大哥去。」


華雲龍說:「我不去。」


陸通說:「你不去,我把你捆上扛著去。」華雲龍一想,知道陸通的脾氣,說得出來行得出來。


賊人一想,莫如我拿鏢打他,又知道陸通跟法洪和尚煉的一身金鐘罩。


華雲龍一想,非得拿鏢打他的眼睛、或梗嗓、或肚臍,金鐘罩這三處是命門。


華雲龍說:「你瞧,樹上有兩個腦袋的烏鴉!」


陸通揚著眉一瞧,問:「在哪裡?」


華雲龍正要掏鏢打他,只見楊明、雷鳴、陳亮趕到。


雷鳴一聲喊:「好球囊的,你往哪走?」華雲龍一瞧,撒腿就跑。


楊明這才說:「陸通,你幹什麼呢?」


陸通說:「我瞧兩個腦袋的烏鴉。」過來給楊大哥行禮,又見過雷二哥、陳三弟。陸通說:「你們為什麼把雲龍追跑了?」


雷鳴說:「方纔華雲龍拿毒藥鏢把我二人連楊大哥都打傷了。」


陸通一聽,把眼一睜說:「好狗娘養的!鏢打雷鳴、陳亮我倒不惱,決不該打我楊大哥。我去找上他,要他的命!」說著話,撒腿就跑。


楊明見陸通追華雲龍去,知道他是飛毛腿,這三個人也趕不上,遂說:「雷、陳二位賢弟,你我找個地方住罷!天也不早了。」


陳亮說:「這北邊就是蓬萊山,咱找孔二哥去罷。」


楊明說:「也好:你我見了朋友,千萬不必提著華雲龍嫖打咱們。」


陳亮說:「怎麼還給他瞞著?」


楊明說:「倒不是幫他瞞著,恐其朋友錯想。不知道的,倒許說你我交朋友不好,要好,怎麼朋友會打咱們呢?咱們不必提他。叫他自己行去,大約必有惡貫滿盈之時。」說著話,夠奔山坡而來。


這山上有一座蓬萊觀。有一位老道,叫矮腳真人孔貴。


當初這個人,也在玉山縣三十六友之內,他自己看破了綠林沒下場頭,因此上山出了家。


今天楊明、雷鳴、陳亮三個人忽然想起來,要到蓬萊觀瞧瞧孔貴,這才一同順著山坡上山。


來到半山一看,這廟頭裡有一個牌樓,上有四個字,寫的是:「蓬萊仙境」。


這廟是兩層殿,坐北向南,正中山門,兩旁邊角門。


三個人來到東角門一拍,裡面出來了一個道童,把門開來,一瞧認識,說:「楊大爺、雷叔父、陳叔父,由哪裡來?」道童趕緊行禮。


楊明說:「你師父可在廟裡?」道童說:「在裡面。」


楊明說:「你到裡面,回稟一聲,說我三個人來看望他的。」


道童說:「是!三位伯父、叔父先到裡面坐。」楊明同雷鳴、陳亮進去,小道童把門關好。


這殿中北房是大殿,東西各有配房三間,把三個人請到西配房,一打簾子,三個人進去,見這屋中甚是乾淨。


靠西頭一張俏頭幾,擺著老子道德五千言。頭前一張八仙桌,兩邊有太師椅子,迎面掛著一軸大挑條山,畫的是四仙出洞。


兩旁有一幅對聯,寫的是:


怕事忍事不生事,自然無事。


平心守心不欺心,何等放心。


三個人落了座,陳亮說:「楊大哥,你看這廟裡,極其清雅。院中栽松種竹,清氣飄然,這鶴軒裡倒很潔淨,真是別有一洞天。」說著話,小道童出去烹茶。只聽外面有腳步聲音,口念「無量壽佛!」。口中又信口說道:「尋真謀入蓬萊島,青松不改人自老。采藥童子未回來,落花滿地無人掃。」


只見簾板一起,孔貴由外面進來,這個人是五短的身材,頭戴青緞道冠,身穿藍布道袍,白襪雲鞋,面皮微紫,燕尾齜須,濃眉大眼。


一進來說:「原來大哥、二弟、三弟來了。由哪裡來?」


雷鳴說:「差一點你我弟兄不能見了。」


孔貴說:「雷二弟這話從哪裡說起?」楊明瞧了雷鳴一眼,陳亮一睜雷鳴。


孔貴說:「楊大哥,陳三弟,你我弟兄知己的朋友,有什麼話瞞我呢?」


雷鳴說:「楊大哥,老三,不必瞧我,反正我不說華雲龍拿鏢打咱們!」


楊明一聽,說:「你這是不說!要說該怎麼說呢?」


孔貴說:「華雲龍怎麼回事?」


楊明歎了一聲說:「孔二弟,你問陳老三,叫他說說。」


陳亮這才把華雲龍在臨安怎麼采花殺人,盜玉鋼鳳冠,怎麼在趙家樓來花,怎麼鏢傷三友,多虧濟公搭救,已往從前之事,細說一遍。


孔貴一聽,說;「好華雲龍,真是忘恩負義!我要是前三年的脾氣,當時下山,拿刀找他去。當初要不是楊大哥給撒綠林帖,三十六友結拜,難認得華雲龍是誰?」


楊明說:「孔二弟,不便提了,你我談別的。」孔貴吩咐童子,檢素菜,預備酒。當時童子把裡間桌椅排好,四個人來到屋中吃酒談心。


正喝著酒,外面童子說:「了不得了,廚房有了火了。」四人一聽,趕緊奔到後面。


一瞧,廚房窗戶紙著火了,趕緊拿花盆裡水撲滅,孔貴要打小道童不留神。


楊明說:「孔二弟,你倒別打童子!你聞,有硫磺味。你我是做什麼的,這分明是調虎離山計!你找到外面去。」四個人來到外面西配房。


剛才坐下,就聽床下咕咕嚕嚕一響,彷彿肚子裡腸響。


楊明說:「孔二弟,你養狗哪?」


孔貴說:「沒有!」


楊明說:「我聽床底下有腸鳴之聲,拿燈來照照。」正說著話,由床下往外一竄,正是華雲龍,楊明伸手拉刀。



不知賊人由何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17:14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7 編輯

第七十六回 蓬萊現四英雄談心 密松林猛豪傑受騙

話說楊明、孔貴、雷鳴、陳亮四位英雄,把火救滅,復又來到前面西配房。

聽床下有一陣腸鳴之聲,剛要拿燈照,只見華雲龍由床底下出來。


書中交代,華雲龍自從樹林逃走,正往前跑,後面猛英雄萬裡飛來陸通追趕下來,口中叫喊:「好華雲龍球囊的!你鏢打楊大哥,我把你腦袋拿下來。」


華雲龍回頭一看,嚇得驚慌失色,知道陸通是兩只飛毛腿,賊入料想走不脫。眼看就趕到了,華雲龍趕緊上了一個棵大樹。陸通他不會上樹,來到這裡說:「華雲龍你下來。我打你一百根,就燒了你。」


華雲龍一想,「慢說打一百根,恐怕打一棍就死了。」


陸通在下面直嚷:「你要不下來,我把樹打倒了。」說著話拿棍就打。


華雲龍一瞧,他拿棍打的這個村直晃,工夫大了,真許打倒了。


華雲龍賊心生智,把英雄氅脫下來,說:「陸通,你瞧,我要駕雲。」把英雄氅往西一捺。


陸通本是渾人,拿棍就追過去。


華雲龍往東跳下來,陸通沒瞧見,賊人這才逃脫了。


一看天色已晚,華雲龍一想:「我奔蓬萊觀,找矮腳真人孔貴。」想罷來到廟外。剛要叫門,自己心中一動:「且慢!倘若楊明、雷鳴、陳亮在這裡,可了不得。莫若我暗中瞧探瞧探。」主意已定,擰身躥上房去。


一見西配房有燈光,華雲龍來至切近,暗中一聽,正是雷鳴、陳亮眼孔貴提起這件事,雲龍一想:「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一不做,二不休。用調虎高山計,將他幾個人調出去,我藏在屋中。等他睡了,我全要把他們結果了性命。」自己這才到後面放一把火,把四個人調出去。


賊人來到屋內,藏在床底下,焉想到天不由人,華雲龍肚子餓了,咕哈咕嘈一響,被楊明等聽見,要拿燈照。


華雲龍實在藏不住了,由床底下跳出來,給楊明跪下。


雷鳴一瞧眼就紅了,伸手拉刀要結果華


雲龍性命。楊明緊說:「雷二弟,不准!只可叫他不仁,你我兄弟不可不義。」華雲龍向雷鳴跪著說:「小弟身該萬死,我也沒臉活著!兄長你把我殺了罷!」楊明哈哈一笑,說:「我殺你做什麼。我同你也無冤無仇。你趁此請罷!」雷鳴又要拉刀。


楊明這個人是大德君子,寬洪大度,倒解勸雷鳴不可,叫華雲龍起來去罷!


華雲龍立起身來也不走,無皮無瞼說:「孔二哥,我餓了,你給我吃點。」


孔貴心中有些不悅,也有些不肯,說:「酒也沒了,菜也完了。你要吃,叫童子來給你華二叔熬點粥。」


童子進來說;「華二叔好呀,我給你磕頭。」華雲龍趕緊上前攔住。


童子說:「我再給你磕一個。你再來,可別放火來了。山上沒有水,我師父還打我們,說我們不留神。」說的雲龍瞼上一紅一白的。


小童出去,把粥熬好了,端上兩碗來。


華雲龍一瞧,小米粥,熱氣騰騰。端起來剛要喝,就聽外面打門甚急,叫:「開門來!開門來」大眾一聽,聲音像是陸通。


華雲龍一聽,嚇得驚魂干裡,說:「楊大哥你救我救到底。陸通他一瞧見了我,就要把我腦袋揪了去。」


楊明說:「他是個渾人,一見你也不容我說話,他就跟你動手。叫我怎麼救你?你去躲罷!」


華雲龍說:「我在哪躲?」


楊明說:「你方才在哪兒躲著,還在哪兒躲去罷了!又來問我!」華雲龍無法,又往床底下一躲。


孔貴吩咐小童出去開門。


道童來到外面,開門一看,正是陸通。


書中交代,陸通被華雲龍所騙,說要駕雲,撩起英雄氅來。


陸通追過去一看,衣裳掉在地上,裡面有一支鏢。


陸通一瞧華雲龍沒了。他說:「這小子會地遁。」自己站了半天,天色已晚,剛往北一走,只見眼前黑呼呼的三尺多高,也沒腦袋也沒腿,沖陸通鳴的一聲。


陸通一瞧說:「這是什麼東西!」陸通拿棍過去,照這個一打,這個東西陽起來有一丈多高,落在他身上,把陸通砸了一個觔斗,嚇得陸通心中亂跳。


陸通爬起來就往南跑,剛向南一走,眼前一晃,這個東西又叫了一聲,又把陸通跌了一個觔斗。


陸通也不知道是鬼是魔,是妖怪,嚇得又往西跑。


西邊也有一個三尺多高的,沒腦袋沒足,陸通掉頭往東跑,幸喜東面沒有。


陸通往前飛跑,自己一想,沒處可去,忽想起蓬萊觀,這才順著山坡,來到廟門叫開門。


道童一開門,陸通往裡就跑,跑進西配房中。


楊明眾人一瞧見陸通顏色都改了。


楊明說:「陸通,你打哪來?」


陸通說;「也不知什麼,三尺多高,也沒腦袋也沒足,把我嚇了。」


楊明說。「你坐下。我問你,你如見了華雲龍怎麼樣?」


陸通說:「我見了他,把球囊的腦袋揪下來。」


楊明說:「不可!若以後見了華雲龍,不准你無禮。」


陸通最聽楊明的話,自己哼了一聲說:「要不是楊大哥說,我決不饒他。」


雷鳴向床下一指,伸了兩個手指,用手一比,是告訴陸通說,華二在床底下,叫他揪出來,把華雲龍摔死。雷鳴把手一比,陸通錯想了。


瞧桌上有兩碗粥,只當是叫他喝粥,喝完了把碗摔了。


陸通拿起粥來就唱,喝完了把碗摔在地下,摔碎了。


孔貴一瞧說:「這做怎麼了?」


陸通說:「雷鳴叫我摔了。」


雷鳴說:「你渾蛋!」


楊明說:「陸通,不准你打華雲龍,聽見沒有。」


陸通說:「是了!」


華雲龍聽了明白,這才由床底下鑽出來,就給陸通作揖。


陸通一瞧說:「你小子在這哪!要不是楊大哥說,我不揪你腦袋,我非得要你的命。」


華雲龍說:「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你把我的粥也喝了。孔二哥,我還是餓,怎麼辦?」


孔貴無奈,又吩咐道童:「再給你華二叔熬點粥來罷。」兩個道童就有些不願意,嘟嘟囔囔地兩個人去熬粥,這個把米裡搭一把沙土,那個就把鹹菜拿尿泡了,說:「給他愛吃不吃!」工夫不大,把粥熬熟了,


給華雲龍端過去。華雲龍一聞,打鼻子裡就嗅見粥香。


正是:「餓咽糟糠甜似蜜,飽飫烹宰也無香。」


華雲龍剛要喝,就聽外面打門說:「借光您哪。華雲龍在這裡沒有?」


華雲龍一聽,是濟公的聲音,嚇得驚傷六葉連肝肺,嚇壞三毛七孔心。


雷鳴一聽,哈哈大笑說:「華雲龍你這可跑不了了,你別聽和尚在前面叫門,你往後跑他能後面等著;你往東,他在東邊截著;往西,他在西邊堵著。你不用打算跑。」


華雲龍說:「眾位給我講講情,我先躲著。眾位給我求求和尚行不行?我給眾位叩頭。」


雷鳴是好人,見雲龍苦苦的哀求,說:「你出去且躲!我們見了濟公,給你求情。」


華雲龍趕緊出去,躲在西配房的北牆極角。


陸通說:「我沒見過和尚,我也躲出去。」雷鳴這才叫小道童去迎接濟公。


書中交代,濟公打哪來呢?自從白天濟公由大柳林拿著楊明的根子,回到酒館。


柴、杜二人等急了,見和尚回來,柴頭說:「師父出恭,怎麼這半天?」


和尚把銀子掏出來,往桌上一擱。柴頭說:「這是哪來的銀子?」和尚說:「對你說,工夫大,得等著,有好處。」


跑堂一看,心說:「這個和尚不老實,必是個賊,偷來的銀子。」


和尚給了酒飯帳,剛要走,就聽眾飯座有人說:「二哥,你瞧咱們龍游縣好幾任知縣,都是貪官。好容易升來了這位吳老爺,真是兩袖清風,愛民如子。沒想到南門外頭秀才高折桂家花園子鬧妖精,請了一位葉半仙捉妖,妖沒捉成,卻把腦袋沒了。一無兇手,二無對證。北門外高家錢舖門口,無緣無故砍死一個叫劉二混的,也沒兇手。這兩條命案,知縣就擔不了,恐怕要革職。」


柴頭一聽,說:「師父,你知南門外高家花園子死的這個老道,跟北門高家錢舖門口死的這個是誰殺的?」


和尚說:「你兩個人少說話,少管閒事。豈不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不用管人家的事。」柴頭碰了個釘子。


三個人出了酒館,柴頭說:「咱們住店罷。」和尚走過好幾座店,都不住。來到


一座德興老店,和尚進去。伙計說:「三位來了!」


和尚說:「來了!有上房麼?」


伙計說:「上房有一位大師父住著,你住配房罷!」三個人來到東配房。


和尚說:「柴頭,你猜方才眾人說本地那兩條命案誰殺的?」


柴頭說:「方纔問你,你又不說。我不問你,你又問我。」


和尚說:「方纔是茶館,莫談國事。這是店家,就同家裡一樣,可以講得。」


柴頭說:「你說是誰殺的?」


和尚說:「兇手殺的!」


柴頭說:「我也知道是兇手。兇手是誰?」


和尚說:「兇手是殺人的那個!」


柴頭說:「你是開玩笑嗎?」


和尚用手一指,說:「你瞧!兇手來了!」


柴頭只聽外面一聲叫喊,往外一看。



不知兇手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18:44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18 編輯

第七十七回 德興店班頭見兇僧 蓬萊觀濟公找淫賊

話說濟公同柴頭、杜頭三個人在店中正提說龍遊縣這兩條命案。

柴頭問:「和尚,知道不知道?」


和尚用手望外一指說:「你瞧!兇手來了。」


柴頭往外一看,聽外面一聲叫喊「阿彌陀佛!」由外面進來一個和尚,身高九尺,頭大項短,被散著發,打著一道金箍,面如噴血,粗眉大眼,兩只眼朔朔的放光,穿了青僧衣,肋下佩著戒刀。


夥計就嚷:「大師父回來了!酒菜都預備齊了。」


那和尚說:「罷了!」說著話進了北上房。


柴頭說:「師父你瞧這個和尚,長的甚凶惡。」


濟公說:「不用管他,咱們要酒要菜。」當時叫夥計要酒要菜。


吃喝完了,濟公說:「夥計,你給我說一聲,告訴住店的,說我們這東配房住著一位大師父,兩位在家,別的屋中不准哼哼咳嗽。要吵了和尚,和尚就到他們屋裏去咳嗽一夜。」


夥計說﹔「我不管這個事。」


濟公說:「我不叫你白說,我給你一塊銀子。」掏出一塊銀子,有二兩多重。


夥計一瞧,說:「和尚你真把銀子給我,我就說!」


和尚說:「給你!我和尚有錢,就愛這麼花。」


夥計接過銀子去就嚷:「眾位住店的聽其,我們這東配房住著一位和尚,兩位在家人。和尚說,不叫別的屋裏哼哼咳嗽。誰要一咳嗽,和尚上誰屋裏去咳嗽一夜。」濟公說:「夥計,你回來。你說,住店客人睡覺老實點睡去。要在一個屋裏湊合,我和尚知道,也上他們屋裏湊著睡去。」


夥計說:「這話我可不敢說,我怕人家打我。」


濟公說:「你要說,我再給你一塊銀子。」


夥計說:「你給我銀子,我就說!」


柴頭說:「師父,你這是有銀子白受用。」


和尚說:「我願意這樣花!」又給了夥計一塊銀子,夥計又給照樣說了一遍。


旁邊屋裏住店的一聽,趕緊叫價計給我搬屋子。


夥計說:「做什麼?」


住店的這個人說:「我是疾病,愛咳嗽,我趁早躲開些兒好。」


夥計說:「不要緊!你睡你的,我為得幾兩銀子。這個和尚是半瘋,不用管他。」說著話,夥計到前面去。


濟公同柴頭、杜頭也睡覺。


柴頭、杜頭枕著包裹,和尚頭枕著茶壺,睡到有二更天,和尚把茶壺也弄碎了,弄了一炕的茶。


和尚就喊:「了不得了,殺了人了!快救人哪!」嚇得掌櫃的、夥計全起來了。


夥計跑過來一瞧說:「怎麼了?」


和尚說:「我要出恭。」


夥計說:「你要出恭,你怎麼嚷殺人?嚇我們!」


和尚說:「我要不這麼說,你們就不出來了。我叫你起來,跟我出恭去。」


夥計說:「你出恭有茅房,我不跟你去。」


和尚說:「你給我打著燈籠,跟我去出恭。不叫你白跟著,我給你五兩銀子。」


夥計說:「真的!」


和尚說:「我不說瞎話!」夥計就把燈點著,跟了和尚奔茅房。


和尚說:「你就在茅房外頭立著,把燈籠舉高的,不許探頭探胞往裏瞧。要瞧一瞧,五兩銀子我就不給。」


夥計說:「就是罷!」和尚進了茅房,一使驗法,跳牆出去,直奔蓬萊觀。


走到樹林裏,見陸通正拿棍打華雲龍的英雄氅。


和尚用僧袍把腦袋一蒙,向陸通喊了一聲,把陸通跌了一個筋斗。


三面截著,叫陸通奔向蓬萊觀。羅漢爺後面跟著,來到蓬萊觀門首。


等陸通進去,裏面亂完了,和尚這才一拍門,說:「借光!華雲龍在這裏沒有?」嚇得華雲龍央求眾人給講情,他同陸通躲在院內。


楊明叫道童掌燈,眾人出來迎接。


一開門,眾人過來行禮。


和尚哈哈一笑說:「你們都在這哪!」


楊明說:「是!師父打哪來?」


濟公說:「我由龍遊縣來。」


楊明說:「師父請裏面坐。」和尚點頭,進了廟門。


小道童把門關好。眾人圍著來到西配房。


和尚一瞧,床桌上有酒有菜,就在靠北牆椅子上面向南坐下。


楊明說:「師父喝酒罷!」斟了一盅酒遞給濟公。


孔貴就在和尚對面椅子上坐下,他本是矮子,向椅子上就一躥。


和尚一抬頭,說:「這位道友貴姓呀?」


孔貴趕緊跳下來說:「弟子姓孔叫孔貴,人送小號矮腳真人。」


和尚說:「坐下坐下,不要拘束。」孔貴剛跳上椅子坐下。


和尚說:「道友,你出家多少年了?」


孔貴又跳下說:「弟子是半路上出家的,有七八年了。」


和尚說:「坐下說話。」孔貴又跳上椅子坐下。


和尚說:「一廟內有幾位令徒?」


孔貴又跳下來說:「四個童子。」


和尚說:「別拘束,坐下坐下。」


陳亮一瞧也樂了,說:「孔二哥,你坐著說罷!你不知道師父的脾氣,最好耍笑。瞧你身材矮,跳上去跳下來,這是成心和你作玩。」


濟公哈哈一笑說:「好陳亮,我正要瞧海裏蹦,給你說破了。」


孔貴說:「師父,你我一家人,別瞧海裏哪呀!師父喝酒罷!」


這時,外面華雲龍直央求陸通,給陸通叩頭說:「陸賢弟,你把英雄氅給我罷!」


陸通本是肉眼佛心人,見華雲龍一磕頭,他就把英雄氅給了他。


華雲龍說:「陸賢弟你蹲下來,我踏著你的肩頭,趴窗戶。我要瞧瞧這個顛和尚什麼樣?」


陸通說:「你瞧瞧就下來。不然,我摔個球囊的。」


華雲龍說:「就是!」踏了陸通的肩膀。


賊人一趴背牆的窗戶,往裏一瞧,見和尚面向南坐著。


華雲龍一想:「我叫他明搶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我一鏢把他打死,省得他拿我。」想罷掏出鏢來,照定和尚後腦海就是一鏢。


和尚一閃身,這鏢正打在孔貴的椅子上,嚇得孔貴跳下椅子說:「無量佛!無量佛!」


和尚說:「喲!好東西,你要謀害和尚!陸通,你把他腿攢住,別叫他跑了。」


陸通在外面就答應喊嚷:「攢住了!」和尚站起來,往外就要走。


孔貴趕緊攔住說:「師父,你老人家要拿他。哪裡都拿得了,何必在我這廟裏拿他。這要送當官,在我廟裏拿的,連我得跟著打官司,我就跟他是一黨!師父慈悲慈悲罷。」


楊明也說:「師父,你老人家今天看在我等的面上饒了他。孔貴已然是出家有好幾年了,別叫他受了連累。師父慈悲慈悲罷!」


和尚說:「也罷!既是你等大眾給華雲龍講情,我看在你等面上,今天我不拿他。陸通,你攢著華雲龍的腿,把他隔牆摔出去。外面是山澗,把他摔到外面,滾下山澗喂了狼罷!」陸通本是個渾人,說什麼聽什麼。


他就攢著摔華雲龍的腿,隔著廟牆往外一摔,也不知華雲龍摔死沒摔死,暫且不表。


陸通把賊人摔出去,他這才來到西配房屋中。


睜眼一瞧,見和尚一瞼的泥,頭髮有二寸多長。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系絲絛,疙裏疙瘩。光著兩只腳,穿著兩只草鞋,猛英雄上下直打量和尚。


楊明說:「陸通,你還不給師父行禮。」


陸通說:「這不像師父!」


濟公說:「好東西!你說不像師父,你瞧我樣兒不好。」當時把僧袍往腦袋上一蒙,沖他喊了一聲。


嚇的陸通往外就跑。


楊明說:「怎麼了?」


陸通說:「好利害!」


楊明說:「你進來,快給師父叩頭罷!」陸通這才跪向濟公行禮。


濟公說:「給你怕不怕?」


陸通說﹔「怕了!師父別喊了!」


楊明說:「師父喝酒罷!」濟公喝了一杯酒,嘆了一聲。


楊明就問:「師父怎麼了?」


和尚說:「我瞧著你五個人臉上氣色不好,必有大凶危險。不出一個月之內,你五個人有性命之憂。」


楊明眾人一聽,大吃一驚,知道濟公說話必應,趕緊說:「師父,你老人家得救我們!」


和尚說:「你們要聽我和尚的良言相勸,這一個月之內,你五個人要出了蓬萊觀,可以趨吉避凶。要不聽我的話,一個月之內,你五個人別出蓬萊觀有性命之憂,我可不救了。你們可別說我和尚心狠!」


楊明、孔貴說:「就是!我們一個月不出去,謹遵師父之命。師父在這裏可以住幾天再走。」


和尚說:「我還有事情,少時就走。」大眾說著話,天色大亮。


和尚說:「我要走了。我囑咐你們的話,可要記住了。」大眾點點頭,送濟公夠奔外面。和尚直到廟門,又諄諄囑咐一遍。和尚這才順山坡下山。


剛一進城,來到十字街,只見由對面來了許多的官兵。


有幾位班頭鎖著兩個人,正是柴元祿、杜振英。和尚按靈光一算,早已明白。



不知柴、杜二位研頭因何被人鎖住,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21:06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22 編輯

第七十八回 丟公文柴杜被捉 說假話聖僧投案

話說濟公剛走到十字街,見許多的官兵衙役鎖著柴元祿、杜振英。

書中交代,一支筆難寫兩件事。怎麼柴、杜二位班頭會被人鎖上呢?這其中有一段隱情。


和尚由店裏起來說出恭,柴、杜二人在屋中等候。工夫大了,不見和尚出恭回來。


柴頭可就說:「杜賢弟,你瞧和尚真是半瘋。把茶壺弄碎了,灑了一坑的茶,把包裹也沾濕了。」杜振英說:「打開包袱瞧瞧罷!也許海捕公文也濕了。」


二人把包袱打開一看,果然文書濕了一個尖角。雖有油紙包著,日子多了,油紙磨破了,故此印進水去。


二人把文書拿出來了,放在炕上。又等了半天,和尚還不進來。


柴頭說:「咱們瞧瞧去!和尚又許出了岔子。」二人出了東配房。


來到茅房一瞧,見夥計拿著燈籠在茅房外頭站著發愣。


柴頭說:「我們那位和尚出恭,還沒出完呢?」夥計也等急了,探頭往裏一瞧,和尚蹤跡不見。


夥計說:「怪呀,怎麼會沒有了?」


柴頭說:「怎麼啦?」


夥計說:「我瞧著和尚進了茅房,怎麼會沒有了?」


柴頭說:「是不是和尚走了?」


杜振英說:「真是被你猜著了。」說著話二人轉身往回走。


只見由東配房他們住的房裏出來一個人,穿著一身夜行衣,擰身上房。


柴頭、杜頭一愣,這個時節要追也追不上。


柴頭說:「快到屋裏瞧瞧,丟了東西沒有。」二人趕緊來到屋中一看,辦華雲龍的海捕文書沒有了。


柴頭就嚷起來,夥計過來問:「什麼事?」


柴頭說:「我們丟了東西了。」夥計說:「這倒不錯。你們來了三個人,剩了兩個。反說丟了東西,打算訛我們可不成?你打聽打聽我們這店裏,開了不是一年半年。都要這樣訛起來,我們的買賣就不用做了。」柴頭是真急了,夥計一吵鬧,掌櫃的也過來。


這個店的東家,原本是龍遊縣的三班總頭楊國棟,在本地很是人物,無人不知。


今天掌櫃的過來一問,夥計說:「他們來了三個人。有一個和尚,也不知哪去了。他們兩個人還說丟了東西。」


掌櫃的一聽說:「好!這必是和尚把東西拿了走,他們活局子訛咱們。夥計,你問問住居的眾位客人去,丟東西沒有?要丟了東西,跟他們兩個人要!」夥計就嚷:「眾位住店的客人,瞧瞧屋裏丟東西沒有?要丟了,趁早說。」各屋裏全點上燈。


夥計按著屋子問,裏面都答話說沒丟什麼,問來問去,問到上房屋裏,沒人答話。


夥計說:「上房的大師父丟東西沒有?」連問了數聲,屋裏並不答言。


夥計一推門,門虛掩著。夥計進去一瞧,裏間屋子有燈光,夥計剛一簾子,「喲!」了一聲,嚇的掉頭往外就跑。


掌櫃和眾夥友一瞧,這個夥計顏色都變了。


大眾就問:「怎麼了?」這個夥計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緩了半天,說:「我的媽,嚇死我了!」


大眾來到上房一看,見那個秀頭和尚的大腦袋掉在地下,死屍坐在椅子上。半倚半靠,掌櫃的一瞧說:「別叫東配房那兩個人走了!這必是他們一同來的那個窮和尚,把這個禿頭和尚殺了跑了。」


大眾一想,這話對,趕緊來到東配房,就把柴元祿、杜振英堵住。


掌櫃的說:「窮和尚殺了人跑了,你兩人必知道!人命關天,我擔不了,咱們是一場官司。」柴元祿、杜振英實不知情,哪能應答。大眾一吵,嚷了半夜。


掌櫃的說:「眾位別叫這兩人走了。」當時叫地保給縣裏送信。


少時,該班頭役官兵都來了,劉頭說:「你們二位,打官司去罷。」嘩啦一抖鐵鏈,把柴元祿、杜振英鎖上。


柴頭說:「眾位班頭鎖我們,因為什麼?」


劉頭說:「你們二位不必分說,有什麼話到堂上說去。」柴元祿、杜振英把公文丟了,本來著急,這又出了人命案,心中暗恨和尚。


天光亮了,眾官兵衙役拉著柴元祿、杜振英夠奔龍遊縣去過堂。


出了楊家店,剛走到十字街,濟公由對面來了。


和尚一瞧說:「好的!你們這兩行人,到底是暈天亮。還要把花把的瓢摘了。摘了,不急付流扯活,可叫翅子窯的鸚爪孫把你們兩個縛住。這還得叫我跟著打官司。」柴頭、杜頭一聽和尚這話,把眼都氣直了。


書中交代,和尚說的這是什麼話?這原本是江湖黑話。


暈天,就是夜裏,把花把的瓢摘了,是拿刀把和尚殺了。


不急付流扯活、叫翅子窯的鸚爪孫縛住,說是不跑被官人拿住。


柴頭一聽,說:「好和尚,難教給你這些話?」


和尚說:「不是你們兩人教給我的嗎?」


官人一聽說﹔「大師父是朋友,全說了。官司你打了罷!」


和尚說:「打了!好朋友做好朋友當。」


小夥計散役過來,一抖鐵鏈,把和尚鎖上,拉著就走。


這個散役說:「和尚真是好朋友!」


和尚說:「那是!沖這一手,喝你的酒多不多?」這個散役本是新當差的,一聽和尚要喝酒,他說:「你走罷!你喝我的酒,你真是得了屋子想炕。」


和尚說:「你這東西,給臉不要臉!我和尚沖你官司不打了!」說著話,和尚一抖鐵鏈上了房。


劉頭一瞧,過來打了夥計一個嘴巴說:「你這是把差事擠走了,你擔得了?」小夥計也不敢言語。


劉頭說:「大師父請下來!喝酒我請!」


和尚說:「我沖你官司打了。」說著話,和尚竄下來,說﹔「劉頭貴姓呀?」


劉頭說:「大師父這是存心!叫我劉頭,又問我貴姓。」


和尚說:「你請我哪喝?」


劉頭說:「龍遊縣衙門對過,有一座大酒飯館,什麼都有。你想吃什麼要什麼,我決不吝惜。我那裏有帳,現錢我可沒有。」


和尚說:「就是罷!」說著話來到龍遊縣衙門對過,一瞧,路南的酒館字號是「三義居」。


和尚同眾人進了酒店,來到後堂落座。劉頭說:「和尚你是好朋友,不能叫我們費事。你回頭把案全說了!」


和尚說:「全說!一點不留!」


劉頭說:「南門外頭那案是你罷!」


和尚說﹔「是我!」


劉頭說:「北門外高家錢鋪門口,那案也是你罷!」


和尚說:「是我!有什麼話,吃完了再說。」


劉頭說:「也好!回頭吃完了飯,到監獄,你把案一說,一寫單子遞上去,就得了。」


和尚說:「先吃!夥計過來!」


柴頭、杜頭知道和尚這是沒安好心,要吃人家。


夥計過來問:「大師父吃什麼?」


和尚說:「你們有什麼?」


夥計說:「應時小賣,上等海味席,一應俱全。」


和尚說﹔「你給我辦一桌上等海味席,五斤陳紹。」夥計答應,當時擦抹桌案。


菜碟擺好,酒燙熱了,幹鮮果品、冷葷熱炒,擺了一桌子。


和尚說:「柴頭、杜頭,你們兩個人不吃,瞧我吃。」和尚又吃又喝。


劉頭一瞧,心說:「和尚這是想開了。這幾條人命,反正一定案,就得當時立軌之罪。」


見和尚吃了個酒足飯飽,叫夥計一算帳,共合十兩四錢。


劉頭說:「寫我的帳。」


這才帶領和尚與柴、杜二人,一同來到衙門監獄。


劉頭說:「和尚你說吧。南門外秀才高折桂的花園裏,請了老道葉秋霜捉妖,在法臺上,老道的腦袋沒了,是怎麼一段事?」


和尚說:「我不知道!」


劉頭說:「你這就不對了!方才你說南門外的案子是你做的,你怎麼又不認了。」和尚說:「我說的是南門外我偷過一個小雞子,人命案我可沒做過,我沒有那麼大膽子。」


劉頭說:「北門外高家錢鋪門口,無緣無故一刀之傷,脖脛連筋。那條命案是你呀?」


和尚說:「不是!我在北門外,那一天在高家錢鋪門口,撿了一個大狸花貓。我偷了走,別的我不知道。」


劉頭說:「你這可是不對!我沒問你偷雞偷貓的案。東門外楊家店殺死禿頭和尚,這總是你了?」


和尚說:「那我更不知道了!」


劉頭說:「你這時不說,回頭等老爺一升堂,用刑一拷,三推六問,你也得招認!那就晚了。」


和尚說:「我真不知道。那也無法。」眾班頭賭氣,也不問了。


有人進去回稟老爺,老爺當時傳壯皂快三班,立刻升堂,吩咐帶和尚。



不知濟公上堂該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24:23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23 編輯

第七十九回 龍遊縣日辦三案 二龍居耍笑兇徒

話說濟公來到衙門,工夫不大,老爺升堂,吩咐帶和尚。

濟公來到大堂一站。見這位老爺,五官端正,一表非俗。


老爺往下面一瞧:「你這僧人,見了本縣為何不跪?」


濟公說:「老爺為官,官宦自有官宦貴,僧家也有借家尊。我又不犯國法王章,這裏又沒有佛祖,我跪的是哪個?」


老爺一聽說:「你這僧人叫什麼?在哪裡廟裏出家?」


和尚說:「老爺要問,我乃是靈隱寺濟額和尚。老爺可知道濟公的名頭高大?」


老爺一想:「濟公乃是秦相的替僧,焉能這個樣子?」心中有些不信。


老爺說:「你是濟顛,東門外楊家店內脫頭和尚被殺,你必知情?」


和尚說:「我一概不知!」


老爺說:「你既是靈隱寺的濟顛,來此何干?」


和尚說:「老爺要問,我是奉秦相諭,帶著臨安兩個班頭出來辦案,捉拿臨安盜玉鐲鳳冠的賊人華雲龍。」


老爺吩咐:「把兩個班頭帶上來。」立刻把柴、杜二人帶上公堂。


柴元祿說:「老爺在上,下役柴元祿給老爺請安。」杜振英也給老爺行禮。


老爺問說:「你兩個人是臨安的班頭?」


柴元祿說:「是下役在臨安太守衙門當捕快。」


老爺說:「既是你們出來辦案,可有海捕公文?拿來我看。」


濟公說:「老爺要問公文,是昨天晚上在店裏丟的。」


老爺一聽這話,勃然大怒,說:「沒這麼巧事。大概我抄手問事,萬不肯應。先把和尚給我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打完了再問。」旁邊皂班一聲答應,過來就把和尚拉下堂去。


和尚就說:「我要挨打了!」連嚷了兩聲。


皂班說:「和尚你嚷也不行,快趴下,叫我們費事。」


正在這般光景,只聽外面一聲叫嚷:「千萬別打,我來了!」說著話由外面跑進一個人來,直奔公堂之上,道:「老爺千萬別打和尚。下役尹士雄,我認得這是靈隱寺濟公。」


知縣說:「尹士雄你怎麼認的?」


尹土雄說:「當初救徐治平徐大老爺,我在秦相府閣天樓盜五雷八卦天師符,我見過濟公一次。老爺,打不得的!」


書中交代,尹土雄怎麼會在這衙門當官人呢?


只因前者在臨安秦相府盜五雷八卦天師符之後,搭救了徐治平。


後來徐治平連登科甲,榜下即用知縣,尹士雄去找徐治平,要跟徐治平去當差役。


徐治平說:「你是我救命的恩人,你跟我當差,我坐著,叫你站著,我居心不安。要叫你坐著,又不成規矩。我給你薦舉一個地方去當差罷!」就把尹土雄薦在龍遊縣。


吳大老爺跟徐治平乃是同窗知己的朋友,也不能錯待了尹士雄,就留下他叫他當八班的班總。


今天尹士雄正在外面監獄坐著,聽說要打濟顛和尚,尹士雄一想:「要是濟顛和尚,我認識,我去瞧瞧去。」故此這才來到公堂,一看,果然是濟公。


尹士雄趕緊回稟老爺,老爺聽說,急忙下了坐位,上前說:「聖僧千萬不可見怪,弟子是一時的懵懂。今請聖僧上坐。」


和尚說:「老爺說哪裡話來,你不知不為罪。」


知縣忙忙賠禮,說:「弟子久聞聖僧大名,善曉過去未來之事,佛法無邊。現在弟子這龍游縣出了三條命案,都是一無兇手,二無對証。求聖僧你老人家給占算占算罷!」


濟公說:「不用占算!老爺把文房四寶拿來,我和尚給你寫出來好不好?」老爺一聽,趕緊取過紙墨筆硯,交與濟公。


濟公背著人,在袖口裏寫好封好。


和尚說:「老爺,你把我這張字柬帶好。等著你到東門外楊家店驗完了屍回來,那時轎子一落平,你打開我這張宇柬瞧。這三條命案,我都給你寫明白。可別早打開。如早打開,可不靈了!」


知縣吳老爺點頭,接過字柬一看,上面畫一個酒壇子,釘著七個鋸子,這是和尚的花樣。


老爺把字柬收好,和尚說:「老爺,你派你的兩位班頭楊國棟、尹土雄跟我和尚辦案去。叫我這兩個班頭暫在衙門歇歇。」


知縣答應,叫楊國棟、尹土雄跟聖僧去辦案。


兩位班頭答應,跟著和尚下堂,一同出了衙門。


尹士雄說:「聖僧一向可好?」


和尚說:「好!沒有病。」


尹士雄說:「楊大哥!我聽說嫂嫂不是病著麼?」


楊國棟說:「不錯!」


尹士雄說:「大哥你給濟公叩頭,求求他老人家。真稱得妙藥仙丹,手到病除。無論什麼病,都能治的好。」


楊國棟一聽,立刻給和尚行禮,說:「聖僧慈悲慈悲罷,給我點妙藥靈丹。」


濟公說:「不要忙!丹藥倒有,咱們先辦案去要緊!」


尹土雄說:「師父上哪去辦案?」


和尚說﹔「上五裏碑。」這兩個人一瞧,和尚往前走三步,往後退兩步。


尹士雄說:「聖僧你怎麼這樣走?什麼時候走得到呢。快點走呀!」


和尚說:「我要快走,你兩個人跟得上麼?」


楊國棟說:「跟得上!」


和尚邁步「踢踏!踢踏!」就走,電轉星飛。


這兩人隨後就追,展眼之際,和尚沒影子了。


這兩個人一想,快追罷!反正同到五裏碑相見。


兩個人一追,焉想到和尚藏在小胡同裏,等這兩個人追過去,和尚由小胡同出來,慢慢往前走。


走了不遠,見路西裏有一座酒館。掌櫃的姓孫,正拿筆寫花帳。到節下一算,說多少是多少,多寫兩筆,人家也不查細帳。


掌櫃的翻著帳,拿著筆正要往下寫,和尚邁步進去說:「辛苦,掌櫃的姓孫嗎?」


掌櫃的說:「我姓孫。什麼事?」


和尚說:「你跟龍遊縣的三班班總楊國棟是拜弟兄是不是?」


掌櫃說:「不惜!」


和尚說:「楊國棟的媳婦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掌櫃的一聽,吃了一驚,一著急,筆往下一落,把帳上畫了一道黑圈,自己一瞧,反把帳都勾了。


掌櫃的說:「和尚你怎麼知道?」


和尚說:「今天早起,楊頭到我的廟裏去,講接三焰口。他說五個和尚接三,七個和尚放焰口,搭鬼面坐。我說七個人接三,十一個人放焰口,搭天花座。臨完了唯一出四郎探母,代打瞼掛鬍子。」


掌櫃的一聽,說:「你們廟裏焰口真熱鬧。」


和尚說:「熱鬧!楊頭告訴我說,叫我順便來給個信。故此我才來送信。」


掌櫃說:「大師父勞駕!裏面坐,喝碗茶,吃盅酒罷!」


和尚說:「好!我正想喝酒。」掌櫃的立刻叫夥計拿了兩壺酒給和尚喝。


掌櫃的說:「我跟楊頭換帖,我不能不去。回頭先到餑餑鋪,定一桌餑餑。記我的帳。」


那幾個夥計說:「素日楊頭跟咱們都不錯!咱們大家送份公禮,到布鋪撕八尺藍呢,叫刻字鋪做四個金字,要『駕返瑤池』。」


大眾說:「就是罷!」


和尚喝完了酒,說:「我走了!」


大眾還說﹔「勞駕!」和尚無故給人家報喪,誆了兩壺酒吃,出了酒店,慢慢往前走,來到十字街。


和尚抬頭一看,見路南有一座酒飯店,字號是「德隆居」。


刀砧亂響,過賣傳菜,裏面酒飯座擠不動,偏擠滿了。


對過路北也有一座酒飯館,字號「二龍居」,裏面一個飯座沒有,掌櫃的坐在店內衝盹,跑堂的坐著發愁,灶上空敲麵杖。


和尚邁步進了二龍居,和尚說:「夥計,你這屋裏怎麼這樣清淨?」


夥計說:「大師爺別提了!先前老掌櫃的在日,這屋裏的買賣,龍遊縣是要算頭一家,誰不知二龍居?現在我們老掌櫃的去了世。我們少掌櫃的,可就差得多。真是買賣在人做。他一接手,買賣就不好。又偏巧我們這屋裏的夥計出去,在對過開了一座德隆居。雖然說船多不礙江,可是人家那屋裏一天比一天好,我們一天不如一天。昨天賣了八百多錢,大家吃了,今天還沒開張。我是這屋裏的徒弟。我打算賭口氣,多買點貨,跟對過比著賣。他賣一百二的菜,我賣一百。無奈我有心沒力!」


和尚哈哈一笑,說:「你願意多賣錢不願意?」


夥計說:「怎麼不願意?」


和尚說:「你既願意,我有主意。」


羅漢這才施佛法,大展神通,要在二龍居招酒座,捉拿兇手。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28:17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24 編輯

第八十回 聽閑言一怒打和尚 驗屍廠兇犯吐實情

話說濟公來到二龍居,聽夥計一說,和尚說:「你願意多賣錢,願不願意?」

夥計說:「我願意多賣錢。可是你瞧,沒有多少貨。就是幾斤肉,還有十幾斤面,有一隻小雞子,酒也不多。就是有座沒東西,怎麼多賣錢?」


和尚說:「不要緊!有水沒有?」


夥計說:「後頭有井。」


和尚說:「有水就得有酒。你就打水當酒賣,我准保沒人挑眼。我能叫你當時賣一百吊錢。我叫掌櫃的搖搖算盤。叫灶上小勺敲大勺。我要兩壺酒,你就唱白乾兩壺。叫他們咬賣,回頭就有座。做飯館子的買賣,是要熱鬧才好。」


夥計也是窮急了,就依著和尚主意,告訴掌櫃的搖算盤,灶上就敲勺,摔麵杖。


和尚說:「來兩壺酒。」


夥計喊道:「白乾兩壺。」掌櫃的、眾人全都答應,喊嚷賣呀。


夥計剛把酒給和尚拿了來,外面進來了酒客,夥計一瞧,認得是對過雜糧店的陳掌櫃。


素常這位陳掌櫃最惱喝酒的人,他屋裏的夥計,要一喝酒,被他知道就不要了。


今天他自己剛吃完飯,在門口漱口,心裏一迷,進了二龍居說:「來兩壺酒!」


夥計知道陳掌櫃素不吃酒,就問他道:「陳掌櫃,今天怎麼也要喝酒?」


陳掌櫃把眼一瞪,說:「我要喝!你管我嘛!」


夥計碰了個釘子,給他拿了兩壺酒過來。


陳掌櫃心裏一明白,自己一想:「我剛吃完飯,我又不喝酒,怎麼心裏一糊塗就要喝酒呢?」自己再一想:「既然要了,我倒嘗嘗酒是什麼味。」他不喝酒的人,今天也喝上了。


這個時節,又進來一個酒客。兩眼發直,手裏端著一個碗。買了三個錢的韭菜花,一個錢香油。


他出來買東西,走到二龍居門口,心裏一迷,進來坐下說:「來兩壺酒!」夥計答應,把酒拿過來。


這個人忽然明白了咱已一想:「我家的飯沒吃完,怎麼我進來要酒呢?」自己正發愣,外面又是進來一個人。也端著一個碗,裏面有兩塊豆腐,原本家裏等做菜。


走在酒店門口,自己不由的進來了,坐下就要酒。


夥計把酒拿過來,這才明白了,回想家裏等著做菜,叫我買豆腐。自己說:「幹什麼進來要兩壺酒吃呢?」


這個說:「我有韭菜花,你把豆腐擱在內拌著,咱們兩個喝罷!我也沒打算成心來喝酒。」這兩人也喝上了。


三五成群,直往裏走。忽見外面進來一人。手裏拿著五包菜,進來坐下,自言自語說:「老二,給你一包。老三,給你一包。老四,給你一包。老五,給你一包。夥計,來十壺酒,先來六個菜。你們哥四個,想什麼,要什麼。」


夥計一瞧,見他一人好像眼幾個人說話,也不知怎麼回事。


書中交代,這個人原本是拜兄弟五個,他行大。請四位兄弟吃飯,它定的是德隆居。那四個人進了德隆居。


他一迷糊,仿佛瞧見那四個人都在這裏坐著,因此把酒菜要了。夥計給端了來,他這明白了。自己一想:「這是二龍居。」已然把菜要了,也無法了。


即到德隆居一瞧,那四個人等著他,還沒要菜。


他把四個人叫過來。少時,酒座就滿了。


夥計也忙不過來了。人一多,酒都打完了。夥計一想,沒酒打涼水。


當時到後面打了一桶涼水,倒到酒壇子裏拿酒壺灌了,就給酒座拿過兩壺去。


剛給拿過去,那位酒座就叫:「夥計過來。」夥計一想:「了不得了,必是給涼水,不答應了。」


夥計趕緊過來說:「大爺什麼事!」


這位酒客說:「你們這酒怎麼改了?」


夥計說:「許是打錯了。」


這位酒客說:「這個酒比先前的好得多!要是老賣這個酒,我就每天來吃。」


夥計一想:「真怪!怎麼給他涼水,他反說好呢?」


屋中酒客,隨來隨往,擁擠不堪。


只見由外面又進來兩個人。頭裏這人是青白臉膛,兩道短眉毛,一雙三角眼,營鼻子,俏下頜,兩腮無肉,穿著一身青,歪戴著帽子,肩披著大蛇。後面限定一人,也是免頭蛇眼,龜背蛇腰。


這兩個人一進來,眾酒客全嚷:「三爺四爺,這邊喝罷!」


這兩個人說:「眾位別嚷!」走進來就在和尚後面一張桌子坐下。


夥計一瞧,是這兩個人,就一皺眉,知道這兩個人素常淨講究,嘴上抹石灰白吃。


夥計無奈,過來擦抹桌案說:「二位要什麼酒菜?」這兩個人要了兩壺酒,兩個菜,喝上了。


和尚一回頭說:「二位才來呀。」這二人沒聽見,也沒答話。


和尚把桌子一拍說:「我和尚讓好朋友,不理我還罷了!就憑你們兩個忘八,也在這裏充好朋友不理我。我和尚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在你們媳婦身上,把你們養活了。這回不理我,充好朋友。」這兩個人也不知道和尚是罵誰,也不能答話。


眾酒飯客可都知道和尚是罵這兩個人,眾人心說:「敢情這兩個人是忘八,不是好朋友。」都拿眼瞧著這兩個人。


和尚直罵,這兩個人有一個說:「我問問他,罵誰呢?」說著話,就站起來。


那個說:「老四,你坐下。和尚說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了,花在你家裏。你去問他是嗎?」


這個說:「別胡說!那是花在你家裏!」


這個說:「你既不認得,你何必去問他?」說著話這個又坐下了。


和尚說﹔「我罵的是你!」


兩人一聽這話,真急了,站起來說:「和尚你罵誰呢?」


和尚說:「我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在你們家裏,你二人媳婦身上。今天叫我做衣裳,明天叫我打鐲子。你們兩人見我窮了,不理我了。」


這兩個人一聽這話,氣得顏色更改,說:「好和尚!你認得我們兩個人是誰?只要你說出我二人的名姓來,就算你把二十頃稻田地花在我們女人身上了。」


和尚一聽,說﹔「你叫抓天鷂鷹張福,行三。你家裏就是兩口人,你媳婦是白臉膛,今年二十五歲。你叫過街老鼠李祿,行四。你家裏也是小兩口。你媳婦是黑黃臉膛。我花了許多錢,你還不知道?連你們家裏有幾床被,我都知道!」


這兩個人一聽,真急了,就要跟和尚動手。


和尚說:「要打,咱們外頭街上打去!別連累人家的買賣。」說著話,張福、李祿同和尚三人出了酒店。


張福、李祿就要揪和尚。和尚圍著這兩個人繞彎,擰一把,掐一把,這兩個人老揪不住和尚。


張福急了,掄拳照著和尚腦袋就是一拳,正打在後腦袋上。直仿佛打在豆腐上,撲的一下,拳頭打在腦袋裏去,立刻花紅腦漿進流。


和尚說:「你可打了我了!」翻身栽倒,蹬蹬腿,咧咧嘴,和尚氣絕身亡。


張福大吃一驚,心說:「好糟腦袋!我一拳就會打碎了。」


本地面官人過來說:「好!你們打死人了。」


張福說﹔「是李祿打死的!」


李祿說:「是張福打死的!」


官人說:「你們二人不用爭論,到衙門再說去罷!」嘩啦一抖鐵鏈,把兩個人鎖上。


剛要帶著走,就見由正東上鳴鑼開道,說:「閑人躲開,縣太爺轎子來了。」


書中交代,知縣是坐著轎子,到東門外楊家店去驗屍。


帶著刑房仵作,來到楊家店。


仵作找本地面官人,給預備五十斤酒,洗洗手,要一領新席,一個新鍋。


地方姓幹,叫幹出身,趕緊跑來說:「眾位頭兒閉閉眼罷!驗完了,我必有個面子。」


仵作說:「就是!你給預備半斤酒洗洗手。」


當時一驗,仵作一報說:「皮吞肉卷,生前致命。一刀之傷,並無二處。」先生寫了屍格。


老爺把店裏掌櫃的叫過來一問:「這個和尚被誰殺死,你可知道?」


掌櫃的回老爺:「昨日三更,不知被誰殺死?」


老爺問:「他在這裏住了多少日子?幾個人住店?」


掌櫃的說﹔「就是他一個人,住了二十三天。」


老爺說:「你店裏幾個夥計?誰跟和尚不對?」


掌櫃的說:「八個夥計,都在這裏。沒有跟和尚不對。」


老爺吩咐:「你且把死屍成殮起來。」掌櫃的答應。


老爺吩咐打轎回衙,仵作找地方問:「怎麼樣?」


地方說:「你們幾位要麵,到對過每位吃兩碗,我來算。」


仵作說:「我只當是驗完給我們幾吊錢哪。哪知叫我們吃麵。我們也不吃,底下有事。咱們再說!」賭氣跟著老爺的轎子,一同回衙。


剛走到十字街,官人過來說:「回稟老爺,打死和尚了!」


老爺說:「哪裡的和尚?」


官人說:「一個窮和尚!已然拿住兩個兇手。」


老爺吩咐轎子蔣平,帶兇手。


當時把張福、李祿往轎前一帶。


老爺一審問口供,焉想到又招出一條人命案來。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44:08

第八十一回 著字柬心皈聖僧 追屍身路遇班頭

  話說知縣吩咐把兇手帶過來。宜人把張福、李祿帶過來。

  知縣一著說:“你們兩個人姓什麼?”

  這個說:“小人叫抓天鷂鷹張福。”

  那個說;“小人叫過街老鼠李祿。”

  老爺說:“你兩個人誰把和尚打死的?”

  李祿說:“是張福把那和尚打死的,我是勸架來著。”

  張福說:“李祿打死的。”

  李爺說:“你這兩個東西混帳。倒是誰打死的?”

  李祿說:“老爺不信,瞧張福手上有血。他說我打死的,我手上沒血。”

  老爺立刻派官人一驗,果然張福手上有血。

  知縣說:“張福,明明是你打死的。你還狡賴!”

  張福說:“回老爺,和尚是我打死的。北門外高家錢鋪門口,一刀砍死劉二混,可是李混殺的。”

  老爺一聽一愣。

  書中交代,怪不得和尚說他兩個人是忘八,原本張福、李祿這兩個人是破落戶出身,在外面做光棍,欺財主,無所不為。家裡每人娶了個媳婦。這兩個人在外面盡交的有錢的浮蕩子弟。瞧見人家一有錢,這兩個人就套著跟人家交朋友,沒有交不上的,愛吃的人,他就先請他吃;愛嫖的人,他也陪著他嫖。日子長了,他就帶往自己家裡,叫他女人勾引人家。他作為不知道,充好朋友。不是向人家借錢,就是向人家借當。他女人叫他今天打鐲子,明天又叫置衣裳,兩口子吃人家。

  怎麼劉二混會被李祿殺了呢?皆因劉二混有個本家,給了他幾百兩銀子。李祿見劉二混有了錢,他就把劉二混招到家去住著,吃喝不分。李祿的妻子一勾引劉二混,劉二混也是年輕的人,焉有不貪色的?把自己銀子拿出來,吃喝穿戴,全是他的。

  後來劉二混把銀子都花完了,還在李祿家吃喝,李祿就往外攆,劉二混說:“我把錢都花在你們家裡,我也沒處去,你叫走不行。你們吃我就吃,你們喝我就喝。”

  李祿實沒有法子,也攆不出去,心中暗恨劉二混。

  這天張福跟李祿兩人在酒館網喝酒談心。這兩個是拜兄弟,彼此一類,誰也不瞞誰。李祿說:“張三哥你瞧,現在我家裡這個劉二混,他吃我唱我,訛住我了,我也攆不出去,實在可恨。我打算把他約出來,請他喝酒。拿酒把地灌醉了,我把他殺了。三哥,你給幫個忙兒行不行?以後你也有用我的地方,我也不能含糊。”

  張福說:“就是罷。”兩個商量好了,次日把劉二混約出來喝酒,李祿暗帶鋼刀一把。兩個人拿酒一灌劉二混,劉二混本來​​心裡又煩,酒吃多了。吃的酩酊大醉,不能轉動,人事不知,李祿由酒店把他背出來。

  天有二更以後,張福跟著,走到高家錢鋪門口,見眾鋪戶都關去,四外無人。李祿素常跟高家錢鋪有仇,皆因換銀子,錢鋪給他要錢,他老說合的少,常常口角相爭。

  李祿一想:“就把劉二混殺在他鋪門口,叫他打一場無頭案的官司。”說罷,立刻將劉二混放在地下。劉二混醉的人事不知,李祿拿出刀來,一刀竟將劉二混結果了性命。殺完了,同張福各自回家。兩個人從此更親近了。自打算這件事人不知,鬼不覺,就算完了,焉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今天張福一想:“打死和尚,李祿往我身上推幹凈。”心中一恨,這才回稟老爺:“和尚是我打死的。高家錢鋪門口,一刀殺死劉二混,那可是李祿殺的。”

  張福就把從前已往之一事,如此這般一回京,老爺聽明白了,這才問李祿怎麼殺的。

  李祿張口結舌說:“是張福的主意。他幫我殺的。”

  老爺說:“你這兩個東西混帳之極。來人先把他兩個人押起來,本縣先驗屍。 ”

  剛要吩咐仵作驗屍,忽然想起濟公那件字柬:“和尚就叫我由東門外回頭,轎子一落平,就看字束。我倒看看和尚的字束寫的是什麼東西? ”想罷掏出來字束,拆開了看,上寫是;“貧憎今日必死,老爺前來驗屍。吩咐仵作莫相移,休叫貧僧露體。”

  知縣一看,暗為點頭。果然濟公有先見之明。立刻吩咐件作:“不準脫和尚的衣裳移動死屍,就驗腦袋上的傷就是了。”件作答應,過來看明白說;“回稟老爺,和尚後腦海有二寸多長、三寸多寬的傷。傷了致命處,花紅腦漿迸流。”老爺點了點頭,叫招房先生把屍格寫了,吩咐先用席將和尚蓋上,派地方官人看著。老爺這才叫官人押張福、李祿回龍遊縣衙門。

  老爺走後,地方本面的官人,拿席把和尚的死屍蓋上。眾官人來到二龍居說:“掌櫃的,這件事吏不舉、官不究。我們要一回老爺,由你這鋪子裡打的架,你就得跟著打官司。”掌櫃的說:“眾位,沒這個事,來到我這裡喝酒,我也沒含糊,何況乎有事?將來這件事完了,我必有一分人心。”叫夥計來給眾位打酒,炒幾樣菜。

  眾人坐下,地方說:“劉頭你瞧和尚腦袋,怎麼只一拳就會打碎了?”

  劉頭說:“我想著也怪。”

  掌櫃的說:“可惜這位和尚死了,是我們的財神爺。平常我這屋裡沒上過座,今天都是他招接來的座。和尚要不死,我每天管他兩頓飯吃。”

  地方說:“你別胡鬧了。我瞧和尚是怎麼樣死的?”

  說著話,就跑出來一掀席,只見和尚朝他齜牙一動。嚇了往裡就跑。

  官人忙問:“怎麼了?”

  地方說:“死屍朝我一笑!”

  官人說:“你別胡說了。已然死了,還能朝你笑?必是你眼迷離了。我瞧去。”

  這個官人過來剛一掀席,和尚一翻身坐起來了,拿手一摸腦袋說“哎喲”,站起來往南就跑。地方官人就追,叫喊:“截住走屍呀!”

  眾人一聽,走了屍,誰不躲遠遠的,都怕死屍碰著就要死。和尚一直出了南門,往東,剛到東南城門邊,往北一拐,見眼前一個人,身高不滿五尺,五短的身材。頭戴紫金帽,身穿紫箭袖飽,腰繫絲絳,薄底靴子。面皮微紫,​​兇眉惡目,押耳兩給黑毫,手中拿著包袱。

  和尚一看,心裡說:“要辦龍遊縣這兩條命案,就在此人身上。”

  和尚自言自語說:“這個龍遊縣的地方,可不比外鄉村鎮。要是外鄉人來到這兒吃東西,恐怕都不懂的,準叫人家恥笑。”和尚說著話,趕在這個人頭裡走。

  這個矮子一聽和尚的話,心中一想。“這龍遊縣的地方,與別處不同。真是一處不到一處迷,是處不到永不知。我何不跟著和尚?他要進酒館要什麼,我也要什麼,準不露怯了。 ”想罷,跟著和尚走。

  來到東門關鄉,見和尚進了路北一座酒館,這矮子也進了酒館。見和尚腳一蹬板凳說:“來呀,小子拿壺酒來!”這個矮子一想:“這地方許是這個規矩。”他也腳一蹬板凳說:“來呀,小子拿壺酒來。”

  跑堂的一瞧:“這倒不錯。”他不敢說這個矮子,跑堂的說:“大師父,別這麼叫小子。”和尚說:“算我錯了。你給我來一壺酒,要有兩層皮有陷的來一個。”夥計心說:“和尚連餡餅都不懂。”

  夥計剛要走,這個矮子也說:“小子,給我來一壺好酒,要兩層皮有餡的來一個。”夥計一想:“這兩個人倒是一樣排場來的。”

  趕緊給和尚拿了一壺酒、一個餡餅。也給矮子一壺酒、一個餡餅。和尚拿一根筷子當中一扎說:“吃這個東西,不會吃,叫人家笑話。”和尚拿筷子一批,一口就咬了半個。這個矮子也拿一根筷子一批。剛一咬,連熱氣帶油,把嘴燙了。和尚一連要了十壺酒、十碟餡餅。這個人也照樣要了十壺酒、十碟餡餅。

  和尚吃完,把十個碟子拿手一舉,這個矮子也一舉。和尚望下一落,彷彿要摔;這個人也往下一撒手,把十個碟子摔了。和尚沒撒手,見那人摔了,和尚哈哈一笑說:“冤家小子。”這個一聽,說:“好和尚,你冤我那可不行。”和尚拿這十個碟子照那人臉上就砍,把腦袋也砍破了。這人當時氣往上撞,要跟和尚一死相拼。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3:47:40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9 05:26 編輯

第八十二回 濟公飯館打賊人 徐沛旅店遇故友

話說濟公拿碟子照這人一砍,這人真急了,要跟和尚動手。和尚往外就跑,這人隨後就追。

夥計一瞧,這是活局。這兩個人吃完了,把碟子摔了,裝打架,成心不給錢。


夥計隨後也追出來,後面就喊:「二位別走!給了酒錢。二十壺酒,二十碟餡餅。不給錢可不行!」和尚也不回頭,一直進了東門。


這矮子隨後緊緊追趕說:「好和尚!無緣無故你拿碟子砍我,我焉能跟你干休!你上天,我趕到你靈霄殿。你入地,我趕到你水晶宮,好歹把你趕上。」


和尚一邊往前跑一邊嚷:「了不得了,咱們兩人是一場官司!」


和尚說著話,跑到十字街,正碰見楊國棟、尹土雄由正南而來。


這兩個頭兒也是追和尚,直追到五裏碑,也沒有追著。


楊頭說:「咱們回去罷!」二人復返往回走。


剛走到南門,地方官人一瞧說:「尹頭、楊頭,瞧見死屍沒有?」


尹土雄說:「哪有死屍?」


地方說:「在我段上死了個窮和尚。」


尹士雄說:「在你的地面上,我們還沒走到十字街,怎麼會瞧見呢?」


地方說:「不是!這個死屍走了屍,跑出了南門。」


尹士雄就問:「死的是什麼人?」


地方就把抓天鷂鷹張福,過街老鼠李祿怎樣打死窮和尚,老爺驗了屍怎麼派人看著,和尚走屍跑的話,從頭至尾一說。


楊國棟一聽說:「了不得了!濟公被人打死了!」


尹士雄說:「你們不知道,濟公神通廣大,死不了!咱們一同回去罷!」


地方官人這才同尹士雄、楊國棟一同回來。剛走到十字街,見和尚由正東跑來。


地方一瞧說:「死屍來了!」


尹土雄、楊國棟趕緊就問:「師父怎麼回事?」


和尚說:「了不得了!我們兩人是一場官司,別叫追我的那矮子跑了!」


尹士雄、楊國棟過去,就把那矮子截住。


尹土雄說:「朋友別走了。你跟和尚打一場官司罷!」


那人說:「好!我們是得打官司。」


尹土雄過去,「嘩啦!」一抖鐵鏈,就把這矮子鎖住。


這矮子說道:「和尚打官司,也不能鎖我。」


尹士雄說:「我們老爺有吩咐,在家人要跟出家人打官司,先鎖在家人,不鎖和尚。你走罷!」


拉著這人剛要走,後面酒店夥計趕到說:「別走!」


楊國棟一瞧認識。說:「劉夥計什麼事?」


夥計說:「這位吃了十碟餡餅、十壺酒。和尚吃了十碟餡餅、十壺酒。兩人一打架,把二十碟都給摔了,酒錢也沒給,兩個人就跑出來了。」


楊國棟說:「夥計你且回去罷!寫我的帳,該多少錢我給。」


夥計一聽,說:「既是楊大爺這麼說,我就回去了。」夥計轉身走了。


和尚說:「咱們上衙門去打官司去!」


地方官人過來說:「楊頭,你替我回回老爺罷,大師父又活了。我就不上衙門去了。」


楊頭說:「就是罷!」尹士雄拉著這個矮子,大眾往北走。


走了不遠,路西酒鋪內孫掌櫃跑出來說:「楊大爺你煩惱了!」


楊頭一愣,說:「我什麼事煩惱?」


孫掌櫃說:「不是楊大奶奶死了麼?」


楊頭說:「這話是誰說的?」


孫掌櫃用手一指,說:「就是這位大師父給送的信。」


楊頭說:「師父怎給我報喪來著?」


和尚說:「我跟他鬧著玩!因他給人家寫花帳。」


孫掌櫃一聽說:「好和尚,你無故誆我!我把禮物都買了,還沒送去。你就賠我!」


楊頭說:「得了!孫賢弟你今受點委屈罷。這位和尚也不是外人,瞧著我罷!」


尹士雄說﹔「師父你怎麼說人家死了,本來已經病著。」


和尚說:「一咒十年旺,就死不了啦。」


楊國棟說:「師父慈悲慈悲,給我一塊藥。」


和尚點頭,掏了一塊藥,給了楊國棟。


這矮子就問「這個和尚,是哪廟裏的?」


尹士雄說:「你要問和尚?我告訴你,跟和尚打官司,算你露了瞼,增了光。這是靈隱寺濟顛和尚。」


這矮子一聽,呵了一聲說:「他是濟顛哪!官司我不打了。」說著話,冷不防一抖鐵鏈,擰身躥上房去。


和尚說:「別叫他走了!龍遊縣這兩條命案,都在他一人身上。」


書中交代,這個人姓徐名沛,名號叫小神飛,也是西川路的江洋大盜。


龍遊縣的兩條命案,怎麼會在他身上呢?


這其中有一段隱情。南門外高宅捉妖的那個老道葉秋霜,當初也是綠林人,後來在南門外三清現出了家。


他得了一部邪書,名叫《陰魔寶錄》,上面有練邪術的法子,能練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五行變化、點石成金、捉妖的法子、拘五鬼的法子、擒妖捉鬼各種的法子。


這天老道正在廟裏練功夫,來了一個僧人,乃是西川路五鬼之內的,姓李叫李兆明,外號人稱開風鬼,跟老道系故舊之交,來望著老道。


兩個人一見面,各敘寒溫。葉秋霜就問:「李賢弟打哪來?」


李兆明說:「由西川來。西川的綠林窩子給人家挑了,我也無處投奔。」老道就留下李兆明在廟裏住著。


老道早晚練功夫,李兆明就問:「練的是什麼功夫?」


老道就說:「得了一部天書,能練各種法術。」


李兆明說:「道兄,你教給我練練。」


老道說:「你練不了!要練一天得磕一千頭。」


李兆明一想:「他這是不教給我。」心中暗恨著老道。


這天高折桂請老道捉妖,李兆明知道這件事,他暗中跟著老道在法台捉妖。


李兆明就後一刀,把老道殺了,把這本書得在手內。


他也沒回家,他就住在德興楊家店,沒事在店裏瞧書,早晚練功夫。


這天開風鬼李兆明在店門口站著,只見由東面來了一個人,乃是小神飛徐沛。一見李兆明,趕緊過來行禮。


李兆明就問:「徐賢弟打哪來?」


徐沛說:「我要到臨安逛去。西川綠林的朋友都散了,我也無地可投。」李兆明把徐沛讓到店裏。


一談話,徐沛就問李兆明在這住著做什麼呢?


李兆明說:「我得了一部天書,練功夫呢。」


徐沛說:「你教給我練練。」


李兆明說:「你要練也行!你得找一個幼女天靈蓋來。」


徐沛說:「找天靈蓋練什麼?」


李兆明說:「能練千里眼、順風耳。」徐沛本是渾人,他就出來找幼女天靈蓋。


遇見看墳的,他就問:「這墳裏理的什麼人?」


看墳的只當是他要偷墳掘墓,也不肯告訴,說:「不知道。」


徐沛連問了好幾個,都不告訴他。他也問煩了,正在樹林發愣歇著,由對面來了一個僧人,架著拐,是個瘸子。


一見徐沛說:「徐賢弟,你在這做什麼呢?」


徐沛一瞧,認識這個和尚,叫晝瘸僧馮元志,也是西川路的江洋大盜。


怎麼叫晝瘸僧呢?皆因白天架著拐裝瘸子,晚上上房飛簷走壁更靈便。


他為是遮蓋,叫人家知道他是瘸子,不能做賊。今天一見徐沛,問徐沛做什麼呢?徐沛把李兆明叫他找女兒天靈蓋、練功夫的話說了一遍。


馮元志說:「徐賢弟,你真實心眼。李兆明他是冤你。今天晚上我同你到店裏,把李兆明殺了。你就把天書得過來,好不好?」


徐沛說:「好!」馮元志他原本跟李兆明有仇,這叫借刀殺人。


兩個人商量好了,一同到酒館,吃完了飯。


天有二鼓,來到德興店。馮元志巡風,徐沛下去,進了上房一瞧,李兆明正趴在桌上睡了。


徐沛手起刀落,把李兆明殺了,把書得在手內。


剛要往外走,就聽上房嚷:「殺了人了!」嚇了徐沛一跳。


濟公嚷殺了人,那就上房殺了人。後來聽和尚說出恭去,上了茅廁。


馮元志他巡風,聽屋裏說公文濕了,他也不知飲麼公文。


見柴頭同杜頭出去找和尚,馮元志由房上下來,進屋中一瞧,是憲批柴元祿、杜振英捉拿乾坤盜鼠華雲龍的公文,馮元志就把公文瑞在懷裏,由廈中出來上房。


柴頭、杜頭已瞧見,當時要追也沒把馮元志追上。


賊人盜了公文,等徐沛出來,馮元志就問:「怎麼樣了?」


徐沛說:「我已然把天書得來。咱們上哪去?」


馮元志說:「咱們上開化縣去。現在鐵佛寺金眼佛姜天瑞姜大哥,撒綠林帖、傳綠林箭。在西川路綠林朋友好幾十位,在他廟裏。他要修夾壁牆地窖子,所為綠林人有了案,可以在他那裏躲避,是個紮足之地,咱們上開化縣去。」


徐沛說:「也好!」二人順大路望前走。


走到一座樹林,見對面來了一個人,二人抬頭一看,真是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5:28:20

第八十三回-小神飛夜刺開風鬼,濟禪師耍笑捉飛賊

話說晝病僧馮元志、小神飛徐沛二人正往前走,只見對面來了一個人,正是乾坤盜鼠華雲龍。


馮元志、徐沛二人趕緊上前行禮說:「華二哥由哪裡來?」


華雲龍說:「我由蓬萊觀來。好險,好險!幾被陸通把我摔死。」


馮元末就問:「怎麼回事?」


華雲龍就把已往從前之事,細說了一遍。


馮元志說:「華二哥,我告訴你一件事,叫你放心。我把拿你的海捕公文盜了來。」


華雲龍說:「真的麼?」


馮元志就把殺李兆明、徐沛得天書、巧遇兩個班頭、在店裏把文書怎麼盜來的話,對華雲龍一說。


華雲龍這才明白,說:「你們二位上哪裡去?」


馮元志說:「上開化縣,你我一同走罷!現在鐵佛寺金眼佛姜天瑞,撒綠林帖,請了多少朋友。要一同修夾壁牆地窖子呢!咱們三個人,一同去罷!」


華雲龍說:“也好!”三個人這才一同走。


這天來到開化縣鐵佛寺,一瞧廟裏廟外,人煙稠密。


三個人一打聽,問什麼事?有人說:「廟裏鐵佛顯聖,口吐人言。」


三個人一直進廟,直奔後面。一瞧,就是金眼佛姜天瑞一個在廟裏,三個人給姜天瑞一行禮。


馮元志說:「姜大哥!眾位朋友哪裡去了?」


姜天瑞說:「眾位朋友都出去,分四路去做買賣。這裏還有幾位,叫他出來,給你三人引見引見。」


大家彼此行禮。姜天瑞說:「三位由哪裡來?」


華雲龍就把自己的事一說,徐沛也把自己之事一說。


姜天瑞說﹔「徐賢弟,你得的什麼書?給我瞧瞧。」徐沛就把書拿出來,交姜天瑞。


姜天瑞一瞧,說:「徐賢弟,這書你也用不著,我留下了。」


徐沛心中大大不悅,自己一想:「我的東西,我還沒愛夠。我又沒說給他,他竟留下,實實可氣。」心裏大不願意,又不可說不給,惹不起姜天瑞,自己默默無言。


華雲龍這時說:「我要走!」


姜天瑞說:「怎麼?」


華雲龍說:「我心裏不安!怕濟顛和尚一來,一個跑不了,那時連累了你們眾位。」


姜天瑞一聽說﹔「眾位朋友,哪位到龍遊縣去,把這濟顛和尚殺了,把人頭帶來。誰有這個膽量,替華二弟充光棍?」


徐沛說:「我去!」徐沛心裏有自己的心思:「我到龍遊縣不犯事便罷,犯了事,我先把他們拉出來,一個跑不了。」


他是暗恨姜天瑞,故此他說「我去!」。


姜天瑞說:「好!徐賢弟你辛苦一趟罷!」徐沛這才由開化起身。


這天到龍遊縣東南城極角,碰見濟公,和尚一念道說:「龍遊縣這地方,不比別處,吃飯館不知這裏規矩的,花多了錢,還要被人恥笑。」


徐沛一聽,他原是個渾人,他這才路和尚到酒鋪去喝酒。


和尚故意要跟他打起來,跑到十字街,叫尹士雄把徐沛鎖上。


徐沛先還要跟和尚打官司,只一聽是濟公,徐沛一擰身躥上房去說:「官司我不打了。」


和尚說:「別叫他走!龍遊縣兩條命案,都在他身上!」


楊國棟、尹土雄一聽和尚這話,趕緊擰身上房。


徐沛打算要跑,焉想到和尚一指手說:「唵敕令敕!」賊人要跑跑不了了。


被尹士雄、楊國棟把賊人揪住,揪下房來,眾人一齊同奔龍遊縣衙門。


來到衙門,楊國棟進去一回話,說:「濟公沒死,現在拿了一個賊人,聽候老爺審訊。」老爺正審問張福、李祿的口供,一聽濟公沒死,老爺趕緊吩咐有請。


立刻,濟公叫尹土雄帶領賊人上堂。


老爺一瞧說:「聖僧請坐。下面賊人姓甚名誰?」


徐沛也不隱瞞說:「回京老爺,我叫小神飛徐沛。東門外楊家店脫頭和尚,叫開風鬼李兆明,是我殺的。南門外老道葉秋霜,是李兆明殺的。我把他殺了,算他給葉秋霜抵命,沒我的事。」


老爺說:「你滿嘴胡說!店裏和尚是你殺的,公文可是你盜了去?」


徐沛說:「公文不是我盜的!是晝瘸僧馮元志盜的,他同華雲龍都在開化縣鐵佛寺住著,鐵佛寺還有許多綠林人在那裏。」老爺一聽,也不再往下問,就吩咐將徐沛釘鐐入獄。


老爺說:「聖僧,還來你老人家辛苦一趟,帶著我的班頭去辦案,將賊人拿來。」


和尚說:「可以!老爺辦一套文書,我和尚帶楊國棟、尹士雄、柴元祿、杜振英四個人去。」知縣立刻把文書辦好,交與楊國棟。


和尚帶領四位班頭,出了衙門,一直順大路往前行走。和尚一面往前走,口唱狂歌,說道是:


南來北往走西東,看得浮生總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未來往往有何功?


田也空,土也空,換了多少主人翁。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官也空,職也空,數盡孽障恨無窮。


朝走西來暮走東,人生恰是採花蜂。


探得百花成蜜後,到頭辛苦一場空。


夜深聽盡三更鼓,翻身不覺五更鐘。


從頭仔細思量看,便是南柯一夢中。


和尚說:「哎呀!阿彌陀佛!」


和尚剛才將歌唱完,只聽後面一聲「無量佛!」


大眾回頭一看,來了一位老道。頭戴九梁道巾,身穿著一件古銅色的道袍,腰系絲綠,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年過古稀。發似三冬雪,鬢似九秋霜。海下一部銀髯,灑滿胸前。真是仙風道骨。跟著兩個童子,都在十五六歲上下,都是眉清目秀。發挽雙丫髻。身穿藍布道袍,青色護領相襯.腰系絲絛,白襪雲鞋。一個童子扛著寶劍,掛著一個軋軋葫蘆;一個童子扛著雨蓋,掛著一個包裹。老道一面往前走,口中念道:


玉殿瓊樓,金鎖銀鉤,總不如山谷清幽。


蒲團紙帳,瓦缽磁甌,卻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


萬事俱休,名利都勾。高官駿馬,永絕追求。


溪山作伴,雲月為傳。但樂清閑、樂自在、樂優遊。


老道口念:「無量壽佛!」和尚回頭瞧了一瞧,老道走了不遠。


和尚說:「哎呀!了不得了!我腰疼、腿疼、肚子疼、腦袋疼。走不了啦!」


楊頭說:「師父怎麼了?」


和尚說:「我要死,不能走了。」


尹土雄也不知道和尚的脾氣,也過來問說:「師父怎麼了?」


和尚說:「我心裏發堵,嘴裏發苦,眼睛發努。」


柴頭說:「對!說話都亂了。」這兩個人也不理和尚,在一邊蹲著生氣。


和尚躺在地下,“哎喲!哎喲!”直嚷。


那老道來到近前,說:「無量佛!這位和尚是一個走路,還是有同伴的?」


尹土雄說:「我們是一處的。」


老道說:「和尚的病體沉重,我山人這裏有藥。」


柴頭說:「道爺,你趁早別管,你走罷!你要一給藥吃,准一吃就死。」


老道一聽說:「我這藥好,人吃一粒,能延壽一年。吃兩粒,能多活二年。吃三粒,能活六年。要死的人,吃我九粒藥,名為九轉還魂丹,能多活十二年。和尚要吃死了,我給抵償。」


柴頭說:「我攔你不聽,你就給他吃。」


老道吩咐把葫蘆拿來,倒出一粒藥來。其形似櫻桃,色紅似火,清香撲鼻。


老道給和尚吃了一粒,和尚吃下去,嚷:「腸子燒斷了!」


柴頭說:「是不是?」老道又給和尚吃了兩粒,和尚嚷:「肚子破了!」


老道又給和尚吃了三粒,和尚說:「了不得了,心裏著火,肺肝全爛了!」


老道把九轉還魂丹都給和尚吃下去,和尚說:「不好,要死!」這句話說完了,和尚一張嘴,話說不出來了。


只見和尚蹬蹬腿,咧咧嘴,吐嚕一聲,氣絕身亡。



不知濟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5:30:09

第八十四回-陳玄亮捉妖鐵佛寺,馬玄通路遇濟禪師

話說濟公吃下九粒藥,氣絕身亡。


柴頭說:「道爺,你瞧死了沒有?我說不叫你給他吃,你說吃死你給抵償。」老道嚇得驚慌失色,說:「無量佛,無量佛!怪哉,怪哉!」


柴頭說:「你也不用念無量佛。你給治死,我能給治活了。」


尹土雄說:「柴頭你怎麼給治活呢?」


柴頭說:「杜頭,你把酒都喝了罷!不用給和尚留著!」


杜頭說:「快喝!」這句話沒說完,和尚一翻身爬起來說:「哪有酒?拿來我喝點。」柴頭說:「你們瞧好了沒有?」


和尚翻身站起來說:「好老道!你給我要命丹吃,你別跑!」過去一把竟把老道脖領揪住。


書中交代,這個老道乃是天臺山上清宮東方太悅老仙翁的徒弟。


在開化縣北門外,有一座北興觀,廟裏有一個老道叫陳玄亮,也是老仙翁的門徒,陳玄亮也是修道的。


這天陳玄亮在廟中一看,正北上有一股妖氣沖天。


陳玄亮一想:「我在這一方,豈能容妖魔作怪?我去找找妖精在哪里。我把他除了,省得擾亂世界。」想罷帶了寶劍,往正北一找;找到鐵佛寺。


一瞧,正是鐵佛在那裏口吐人言,說:「善男信女前來求藥,香佛在此搭救眾生。每人給留下一吊錢,共成善舉,可以修蓋大殿。拿包藥去,可保汝一家平安。」陳玄亮一瞧,這股妖氣由鐵佛像裏出來。


眾燒香人傳言說:「本地臌症流行,一求佛爺就好。」


陳百亮一想:「這是妖精灑的災,我何不把他斬了。」想罷,拉出寶劍,照定鐵佛這股妖氣一砍。


焉想到由鐵佛嘴裏出來一股黑氣,竟將陳玄亮噴倒在地,當時渾身紫腫,不能轉動,早有人報與金眼佛姜天瑞。


姜天瑞一想:「陳玄亮無緣無故來壞我的事,莫若我把他搭到後面來,將他結果了性命,剪草除根,省得萌芽復起。」想罷,剛要派人去招,有人來回稟說:「本處知縣鄭元龍來燒香,瞧見陳玄亮。老爺吩咐,把老道帶到衙門發落。」


姜天瑞說:「也好,讓知縣帶了去發落他罷!」鄭老爺把陳玄亮帶回衙門。


知縣平素知道老道是好人,一問陳玄亮怎麼回事?


老道也緩醒過來,說:「鐵佛寺乃是妖精作怪。我打算把妖精除了,沒想到妖精道行大,把我噴了。我不定活得了活不了。」


知縣說:「你准知道是妖精?怎麼辦呢?」


陳玄亮說:「只要把我師父請來,就可以把妖精捉住。」


知縣說:「也好!」立刻派人把老道抬回廟去。


老道一想:「渾身疼痛難挨,請師父東方太悅老仙翁,恐其道路太遠來不及。」這才派童子去到龍遊縣三清觀,去請大師兄馬玄通,告訴兩個童子:「叫你師大爺帶著師父的九轉還魂丹,急速快來。」


兩個童子到龍游縣,請了馬玄通,夠奔北興現。


走在半路上,遇見濟公作歌,馬玄通沒瞧得起濟公,老道心說:「這個窮和尚,他也會說這修道的話。」見和尚一病不能走,老道是一番好心,把九轉還魂丹都給和尚吃了。


和尚倒死了,柴頭把濟公誆起來。


和尚一揪老道,尹土雄說:「師父,方才多虧這位道爺給你藥吃,你才好了。」


和尚這才撒手說:「這位道爺給我藥吃?」


老道說:「不錯!和尚貴寶剎在哪裡?」


和尚說:「西湖靈隱寺!上一字道,下一字濟。訛言傳說濟顛就是我。馬道爺貴姓呀?」


老道說:「你知道我姓馬,還問我貴姓?」


和尚說:「你名字不叫玄通嗎?」


老道說:「是叫玄通。」


和尚說:「你上哪去?」


老道說:「開化縣北興觀。」


和尚說:「我也上北興現。一同走罷!」


老道說:「好!」


和尚說:「我聽說你們老道會駕趁腳風。你帶著我走兩步行不行。」


老道說:「行!你閉上眼,可別睜開。」和尚就把眼一閉。


老道一駕和尚的胳膊,只聽耳輪中呼呼風響。


走在半路上,和尚一睜眼說:「了不得了,漏了風了,道爺你站站罷!」老道惦念著師弟,趕路要緊。


也不管和尚落下,架著起腳風,直奔開化縣。


剛來到北興現廟門口,老道一瞧,門口有一人躺著睡覺。


老道近前一看,是濟公和尚,一翻身起來,說:「才來呀!」


老道說:「我駕著趁腳風沒歇著呀!」老道心中暗想:「怪道這個和尚有些來歷。怎麼他倒先來了?」


和尚說:「道爺,你走後,我出恭來著,把你的九粒丸藥都拉出來了。你瞧瞧!還給你罷!」老道一瞧,藥還是原來一樣,並沒改了顏色。自己暗想「好怪!」,把藥接過來,放在腰中,這才叩打廟門。


時候不多,出來一個小道童,把門一開說:「師大爺來了。我兩個師兄呢?」


馬去通說:「他兩個在後面走著就來。和尚請裏面坐。」


濟公跟著進去,一瞧,這廟中正北是大殿。東西各有配房三間。


小道重一打東配房鶴稈的簾子,老道同和尚進來。


屋中是兩喑一明,正當中有張八仙桌,兩旁有椅子。


靠東牆有一張床,床上躺著陳玄亮,正是陳玄亮在那裏哼聲不止,一見馬玄通,說:「師兄來了。這位和尚是誰。」


馬玄通說:「這是靈隱寺濟公。」


馬玄通說:「我帶了九粒丸藥,都給這位和尚吃了,他可又拉出來。」


陳玄亮說:「好髒!」


馬寶通說:「你瞧!顏色可沒變。」


陳玄亮說﹔「我不吃!」


和尚說:「我這裏有藥,叫伸腿瞪眼丸。你吃點,一伸腿一睜眼就好。」


和尚掏出一塊來,給了陳玄亮吃下去。工夫不大,就聽肚子裏咕喀咕喀一響,要走動。


陳玄亮叫道童攙著出去,走動了兩次,立刻渾身腫消疼止,復舊如初。


陳玄亮說﹔「好藥,好藥,真是好藥!我蒙聖僧搭救弟子,實深感激。」立刻向濟公行禮,連馬玄通都給和尚道謝。


和尚說:「這倒不要緊。你這屋裏有味,熏鼻子。」


陳玄亮說:「什麼味呀?」


和尚說:「有賊味!」兩個老道一聽這話,都覺詫異。


書中交代,這屋裏床底下真有兩個賊人,在這裏藏著,兩個老道可不知道。


皆因開化縣知縣鄭元龍由鐵佛寺廟裏,把陳玄亮帶到衙門去。


金眼佛姜天瑞只打算是知縣把老道帶到衙門去,說他攪鬧廟場,把老道治罪。


焉想到老爺派人把老道抬回廟去,早有人得了信,告訴姜天瑞。


姜天瑞一想,知道陳玄亮的師父是天臺山上清宮東方太悅老仙翁。


姜天瑞怕陳玄亮捉妖沒捉成,必然要請他師父前來捉妖,壞了我廟中的大事,莫若我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想罷,姜天瑞叫兩個朋友來。


一個叫銅頭羅漢項永,一個叫烏雲豹陳清。這兩個人都是綠林中的江洋大盜,在姜天瑞廟裏住著。


姜天瑞今天把這兩個人叫來說:「二位賢弟,我有一件事,求你二位辛苦一趟。」


項永、陳清說:「兄長何出此言。有用我等之處,萬死不辭。」


姜天瑞說:「你二人帶上鋼刀,晚間夠奔北興現去,把老道陳玄亮殺了,人頭給我帶來。」


項永、陳清點頭答應,說:「這有何難!」候至天有掌燈之時,二人收拾好了,帶上鋼刀,出了鐵佛寺,施展陸地飛騰,來到北興觀。跳牆進去,暗中探訪。


見陳玄亮出去,二人進了屋子,在床下一藏。打算等老道睡了,晚上行刺。焉想到馬玄通同濟公來了。


濟公一說有賊味,項永低聲就問陳清說:「你身上有味麼?」


陳清說:「沒有!」


濟公在外面答了話說:「你兩個人沒人味了,滾出來罷!」


項永、陳清實藏不住了,由床下往外一竄,伸手拉刀。


把兩個老道嚇了一驚。




不知羅漢爺怎樣施佛法捉拿賊人,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05:31:19

第八十五回-顯神通捉拿盜賊,施妙術法鬥鐵佛

話說項永、陳清兩個賊人,由床下往外一審,伸手拉刀,意欲跟和尚動手。


和尚用手一指,把賊人用定神法定住。


這時,簾板一起,由外竄進四個人來,正是柴元祿、杜振英、楊國棟、尹土雄。


書中交代,四位班頭,兩個小道童,走在道路上。馬玄通帶著和尚,一施展趁腳風,把四個班頭兩個道童落下。


柴頭就問:「道童,是哪裡廟的?」


小道童說:「我們是開化縣北興觀的。」


柴頭說:「方才那位道爺,是你們師父嗎?」


道童說:「不是!是我們師大爺。」


柴頭說:「我們那位和尚,跟你們師大爺上你們廟裡去,咱們一同走罷!」


道童說:「要一同走,怕你們四位跟不上我們,我們會禦腳風。」


柴頭說:「我們四個人會陸地飛騰法。你們二人慢著點,我們四人快著點,咱們一同走罷!」


道童說:「就是!」六個人這才一同順著大路來到北興觀。


到了廟門口,道童說:「到了,等我叫門。」


柴頭說:「不用叫門,我進去給你開。」說著話,柴元祿、杜振英一擰身竄上牆去。


這兩個人心裡有心思,為是叫楊國棟、尹士雄瞧瞧,我兩個人是辦華雲龍的原差,不是無能之輩。


焉想到楊國棟,尹土雄這兩個人也跟著躥上牆去。


這兩個人也有心思,是要叫柴元祿、杜振英瞧瞧,我們雖是外縣的官人,也不是無能之輩。


這四個人彼此意見相同,這叫鬥心不鬥口。


四個人竄到裏面,把門開了,兩個小道童進去,把門關上,眾人夠奔東配房。


四位班頭一進來,正趕上和尚把兩個賊人定住。


柴頭、杜頭就問說:「師父,哪個是華雲龍?」


和尚說:「沒有華雲龍!」


楊頭、尹頭說:「師父,哪個是盜公文的賊?」


和尚說:「也沒有盜公文的賊。先把這兩個賊捆上。雖然都不是,也別放走了。」柴頭眾人就把兩個賊人捆上。


陳玄亮吩咐道童擺酒,四位甜頭見過老道,彼此行禮。


大眾落座吃酒,和尚說:「二位道友,天亮把這兩個賊人解到知縣衙門。告訴知縣,就提我和尚來了,要在鐵佛寺捉妖,替這一方除害。二位道友,可別明著把賊人送衙門。要明著解了走,這開化縣遍地是賊,不但把賊搶了走,還跟你們二位道友結了仇,就與你們二位有性命之憂。」


陳直亮說:「師父你給出個主意怎麼辦?」


和尚說:「你把兩個賊人拿被包上,雇扛肩的搭著。以送供尖為名,就說廟裏給老爺送供文。」老道答應。


喝著酒,天已大亮。四個賣力氣的人進來,一瞧兩個錦被包,直動不止。


賊人悶的很,焉有不動之理?扛肩的人就問:「什麼東西?」


老道還答話不出,和尚說:「變蛋。」


扛肩的說:「我們真沒聽見過這個名目!」


和尚說:「你們就不用管了!」當時兩個老道跟著叫人抬著,奔知縣衙門。


和尚說:「柴頭,你們四個人,先到鐵佛鎮巡檢司,先去投文,就說我和尚隨後就到。」四位班頭夠奔巡檢司來。到掛號房一投文,巡檢司的老爺劉國紳,立時請四位班頭進去。


四個人給劉老爺行禮。劉老爺一問,柴頭說:「同濟公來到鐵佛寺辦案。」


把底雷根由一說,劉老爺說:「原來是聖憎前來辦案。怎麼還沒來呢?」


柴頭說:「少時就來!」


少時濟公來到巡檢司掛號房,和尚說:「辛苦!掌櫃的!」


官人一聽,說:「大師父,這裏沒有掌櫃的,這是衙門。」


和尚說:「衙門沒掌櫃的,有什麼?」


官人說:「有老爺。」


和尚說:「有舅舅沒有?」


官人說:「你這是找打!」


和尚說:「你告訴你們老爺,說我老人家來了。」


官人一聽,說:「和尚你是誰呀?」


和尚說:「我是靈隱寺濟顛,找你們老爺。」立刻叫人進去回稟。


少時,劉國紳迎接出來,趕奔上前說:「聖僧來了!到裏面坐!」


和尚說:「劉老爺請。」一同到了書房,四位班頭也在這裏。


和尚來到屋中落座,有人進上茶來,和尚說:「劉老爺,你拿你的名片,到鐵佛寺去。請那廟的和尚,就說有本處的紳聲富戶要給他修廟,把和尚請來問問,得多少銀子。你先把盜公文賊人誆來。我和尚在裏間屋藏著,等他來了,我先把他拿住,然後再到鐵佛寺捉妖。」


劉國納點頭答應,立刻派手下人拿名片,到鐵佛寺去。


教給家人一番話,家人到鐵佛寺去請和尚。


且說金眼佛姜天瑞,自從徐沛上龍遊縣走後,未見回來。


他手下眾綠林的朋友,都出去做買賣,就留下乾坤盜鼠華雲龍,晝瘸僧馮元志,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這四個人跟他看廟。


今天華雲龍、姜天瑞沒在廟裏。只因小西村眾紳士富戶,內中有明白人說:「這開化縣八百多村,家家鬧臌脹病。勿論什麼名醫,都瞧不好,非得到鐵佛寺去求鐵佛才能好。這其中定有緣故。求鐵佛,貧家討藥,要一吊錢,富家討藥,要銀一兩。莫如把廟裏和尚找來,跟他商量,大家湊錢給他修廟,叫他給求求鐵佛,就許能除了災。」大家商量好,派人去請和尚。姜天瑞同著華雲龍,直奔小西村去。


他二人剛走,巡檢司的家人來請,說:「現在眾紳士富戶,向我們老爺商量,要給修廟。請和尚商量用多少銀子。」


晝瘸僧說:「我去!」立時他架著拐,同著家人來到巡檢司,讓到書房。


劉老爺說:「和尚來了!」


馮元志向劉老爺打一問訊,濟公此時在東裏間屋中躲著,四位班頭在西間屋子躲著。


劉老爺讓馮元志坐下,說:「和尚貴姓?」


晝瘸憎說:「我在家姓馮,僧名叫元志。」


劉老爺說:「你出家幾年了?」


馮元志說:「我是半路出家的。皆因腿子受了殘疾,就算是殘人。」


劉國紳說:「現在有人要修廟。你那廟裏要重修,得用多少銀子呢?」


晝瘸僧他本是個賊,哪裡懂得修廟用多大工程?當時也說不出多少來。


劉國紳說:「你說不出來,我倒約了一位行家和尚,給你見見。聖僧請出來!」濟公一掀簾子出來,道:「好東西!馮元志,你敢把我們公文盜去。我看你哪裡走!」


馮元志一聽這句話,大吃一驚,打算站起身來,往外要走。濟公用手一指,用定神法把賊人定住。


濟公伸手,由賊人兜囊之內,把拿華雲龍的海捕文書掏出來,交柴頭說:「柴頭,把公文拿去罷。」柴頭接過來一瞧,果然不錯。


和尚說:「劉老爺你先叫官人把這個賊人鎖起來,暫把他押在你衙門裏。我和尚要上鐵佛寺前去捉妖,四位班頭跟我走。」


劉國紳立刻叫人把馮元志鎖上,押到監獄去。


且說柴元祿、杜振英、楊國棟、尹土雄四個人,跟著和尚出了巡檢司衙門,來到鐵佛寺。


見廟門口真是擁擠不動,也有賣吃的,來趕廟會,也有賣貨的。廟裏廟外,人煙稠密,來來往往。這些善男信女,來燒香求藥治病的人無數。


這一座廟是三座山門,全都大開,廟門口有兩根旗杆,廟裏面也有兩根旗杆,正山門上有一塊匾,上寫「敕建護國鐵佛寺」。


和尚帶領四位班頭進了東角門一看,正北是大殿五間。東西各有配房五間。大殿的東邊,是四扇綠屏風,開著兩扇,關著兩扇子著是第“層院子。


這廟裏是五層殿,連東西跨院共有一百餘間房子。頭一層大殿中間,就是供的那尊鐵佛。


濟公抬頭一看,由正殿裏一股氣直沖斗牛之間。


和尚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羅漢爺這才要施佛法,大展神通,要在大殿捉妖。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27:31

第八十六回-華清風古天山見妖,金眼佛一怒殺和尚

話說濟公帶領四位班頭,來到鐵佛寺,見大殿裏一股妖氣沖天。


和尚一瞧,大殿頭裏東邊一張桌,有人管帳,專收銀子;西邊一張帳桌,專管收錢。


只見有一個婦人,在那裏燒香,約有二十以外的年紀,光梳油頭,發亮如鏡,一臉的脂粉,打扮的不像好人,在那裏禱告說:「佛爺在上,小婦人姚氏。只因我一個小親家得了臌症,求佛爺慈悲慈悲,賞點藥罷。只要我親家好了,我給佛爺燒香上供。」


鐵佛口吐人言說:「姚氏,你可曾給佛爺帶了一吊錢來」


姚氏說:「帶來了。」


鐵佛說:「既帶了錢文,交在帳桌上。佛爺給你一包好藥,拿回去保你一家都好了。」


姚氏說:「謝謝佛爺!」拿著藥,竟自去了。


這姚氏剛走,只見外面又來了一個少婦人,由外面一步一個頭,磕著進來。


書中交代,這個婦人姓劉,娘家姓李,在開化縣正南劉家莊住家。


丈夫在外貿易,有數年不通音信。劉李氏有個婆母,家中寒苦,就靠著做針黹糊口。


劉李氏賢孝無比,只因她婆母身得臌症,有二年之久。


劉李氏聽說鐵佛寺佛爺顯聖,專治臌症。李氏一片虔心,由家中一步一個頭,走了一天一夜,才來到這裏。


劉李氏一燒香說:「佛爺慈悲。小婦人劉門李氏。家有婆母,臌症二年之久。求佛爺賞點藥,只要我婆母好了,等我丈夫貿易回來,必給佛燒香上供。」


妖精一瞧,這臌症不是他灑的,他也治不了,說:「劉李氏你可曾給佛爺帶了錢來?」


劉李氏說:「我家中太寒,沒有錢,求佛爺慈悲慈悲罷!」


鐵佛說:「不行!佛爺這裏是一概不賒,沒錢不給藥,你去罷!」


劉李氏嘆了一聲,心說:「不怪人間勢利,連佛爺都愛財,可惜我這一片虔心。」自己無法,轉身往外走。


濟公一瞧,知道這是一位賢良孝婦,和尚說:「這位小娘子不用著急,我這裏拈了一塊藥,你拿回去,給婆母吃了就好。」


劉李氏把藥接過去,說:「謝謝大師父!」竟自去了。


濟公邁步來到大殿,一瞧這鐵佛,是坐像,一丈二尺的金身,五尺高的蓮花座。頭前擺著香爐蠟扡,許多的仙果供素菜。


和尚過去,伸手拿了一個蘋果,一個挑,拿過來就吃。


旁邊打磬的一瞧說:「和尚你是哪裡來的,搶果子吃?」


和尚說:「廟裏有東西就應當吃!你們這些東西,指佛吃飯,賴佛穿衣,算是和尚的兒子,算是和尚的孫子?」


這個打磬的一聽這話,氣往上沖,過來就要打和尚。和尚用手一指,用定神法把這人定住。


和尚跳上蓮花座說:「好東西,你敢在這裏興妖作怪,要害眾民。我和尚正要找你,結果你的性命。」說著話,和尚照定鐵佛就兩個嘴巴。


眾燒香的大家一亂,說:「來了個瘋和尚,打佛爺的嘴巴呢!」四個班頭也站在外頭瞧著。


就聽鐵佛肚子裏咕喀咕哈的一陣響,其聲似雷鳴。忽然山崩地裂一聲響。


四位班頭瞧著鐵佛,一丈二的金身連蓮花座往前一倒,竟把和尚壓在底下。


柴元祿、杜振英一跺腳,放聲痛哭,說:「師父你老人家沒想到死在這裏,死的好苦。」


楊國棟、尹土雄也深為嘆息,說:「可惜濟公是個好人,這一碰准砸在地裏去,肉泥爛醬。」


楊國棟說:「柴頭,你也不用哭了,人是生有處,死有地,這也無法。咱們走罷!」四個人正要走,只見和尚彳亍彳亍由廟外頭進來了。


和尚說﹔「柴頭,你們報喪呢!」


柴元祿也不哭了,說:「師父你沒死呢。」


和尚說:「沒有!好妖精,他打算要暗害我和尚。我非得要找他去,跟他誓不兩立。」


柴元祿說:「我們眼瞧著把師父壓在地下,怎麼你又打外來了?」


和尚說:「沒砸著我!我一害怕,一腿竄出去了。」


正說話,和尚就嚷:「了不得了,快救人哪,妖精來了。」這句話沒說完,只見一陣狂風大作。真是:


嗖嗖雲霧卷,忽忽過樹林。海翻波浪起,山滾石頭沉。


塵沙迷宇宙,昏暗驚鬼神。這風真浩大,刮遍錦乾坤


一陳狂風大作,由半空落下一個妖精,竟把和尚圍住。


書中交代,是什麼妖精呢?


這內中有一段緣故,凡事無根不生。


金眼佛薑天瑞的師父,姓華雙名清風,人稱九宮真人,專習左道旁門,乃是華雲龍的叔父,他在古天山淩霄現參修。


當初淩霄觀有一位老道姓黃,乃是正務參修之人,被清風殺了,他就占了靈霄觀。


這廟裏甚是殷富,廟後有座塔,名叫煙雲塔,每逢下雨過去,由塔底磚縫冒出煙來,起在半空不散,尤如浮雲一般,乃是廟中的古跡。


常有貴宦匕者,富豪人家,去到廟裏住著,所為瞧這個煙雲塔的古跡。焉想到自華清風接過廟來,這座塔也永不冒煙了。


華清風心中暗想怪道,時常瞧這座塔,就見鳥兒在半空一飛,就飛到塔裡,只見進去,不見飛出來。圍著塔四面地下,淨是烏毛。


華清風心中納悶,也不知塔裡有什麼東西。


這天華清風無事,又去瞧塔,正在發愣,忽聽後面一聲「無量佛!」,說:「華道友,你做什麼呢?」


華清風回頭一看,見一人身穿亞青色道袍,腰系絲絛,白襪雲鞋,面似青泥,兩道朱砂眉,一雙金睛,滿臉的紅胡須。


華清風一瞧不認識,趕緊說:「道友從哪裡來的?」


老道說:「華道友,你不認識我呀,你是我的房東。我在你廟裏住了半年了。」


華清風說﹔「是!是!道友請前面坐。」二人來到前面鶴軒落座。


這老道說:「華道友,你真不認識我?」


華清風說﹔「我實在不認得,未領教道友貴姓?」


那道人說:「我姓常,我跟你有一段仙緣。」


華清風說:「道友在哪座名山洞府參修?」


常老道說:「我在盤古山。」


華清風道:「常道友參修多少年了?」


常老道說:「我告訴你說罷!文王出虎關,收雷震子,我親眼得見。姜太公斬將封神之時,我去晚了沒趕上。你不用問多少年了。」


華清風心中有點明白,猜著大概必是妖精。兩人一盤道,果然常老道道德深遠,呼風喚雨,拘神遺鬼,樣樣皆通。


華清風讓他吃就吃,讓他喝就喝,兩個人很是親近,日子長了,兩個人真是知己。


這天華清風說:「常道友,你我彼此至近,我瞧瞧你的法身行不行?」


常老道說:「什麼?」


華清風說:「我要瞧瞧你的本像。」


常老道說:「可以!你要瞧,須得星斗落盡,太陽未出之時,我可以叫你瞧。咱們修道的人,最避三光。要被日月星光三光一照,就怕要遭雷劫。你明天星斗一落,天似亮不亮,你開開後廟門往正北看。我在北山頭等你。」


華清風說﹔「就是罷!」當時吩咐童子擺酒。


童子點頭答應,立刻擦抹桌案,杯盤連落,把酒擺上。兩個人吃酒談心,開懷暢飲,直吃到日落黃昏。


常老道說:「我耍告辭。明天天亮見。」華清風送到外面,拱手作別。


華清風自己回來,心中暗想:「可知道,這個常老道是個妖精,可不知是什麼妖精。打算倒要瞧瞧,可以明白。」


常老道走後,華清風告訴童子:「到三更天就叫我,早點來,恐怕誤了。」童子答應。


華清風躺在床上,合衣而臥。


童子等到三更以後,就把華清風喚起。他來到外面瞧瞧,滿天的星斗。


華清風復反到屋中喝茶,等候到東方發白,出來一看,鬥轉星移,那才來到後面。開開廟後門,往正北一瞧。


華清風不瞧則可,一瞧嚇得嘰伶伶打一寒戰。




有一宗忿事驚人。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28:46

第八十七回-濟公鬥法金眼佛,雲龍二次傷三友

話說九宮真人華清風,抬頭往北山坡一瞧,原來是一條大蟒。


頭在東山頭,尾在西山頭,真有幾百丈長,有大缸粗細。華清風瞧著,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那蟒在山蛐裏抽來抽去,抽到一尺來長,一溜煙起在半懸空。


華清風看的目瞪口呆,正在發愣,後面一聲「無量佛!」,說:「華道友,你可曾看見了?」華清風回頭一看,乃是常老道。


華清風說:「看見了!道友請廟裏坐罷!真是法力無邊。」


常老道說:「華老道友,你我道義相投,要有用我之處,我萬死不辭。」


華清風說:「甚好!」兩個老道,朝夕在一處講道。


這天姜天瑞來到淩霄觀,一見華清風,華清風說:「你做什麼來了?」


姜天瑞說:「我住的鐵佛寺,日久失修。我打算重修,怎奈工程浩大,獨力難成,我求師父給我想個主意。」


華清風尚未答言,常老道答了話,說:「不要緊,你得用多少銀子?」


姜天瑞說:「總得一萬兩銀。」


常老道說:「你回去罷!我明天在開化縣灑三天災。你貼上報單,就說鐵佛顯聖治病。不出十天,我能給你個十萬八萬的。」


華清風說:「好!你謝過你師伯。」姜天瑞就給常老道磕了頭,自己先回廟貼報單。


常老道就在河裏井裏一噴毒氣,誰一吃水,立刻就得臌症。


蟒精就來到鐵佛寺,充鐵佛說話治病。


有錢人家求藥,要一兩銀子,寒苦人家要一吊錢。這開化縣所屬八百多村莊,無數人都得一樣的病。


妖精正然給聚錢,哪想今天擠公來了,一打鐵佛的嘴巴,妖精已害怕,驚走了。自己一想:「這窮和尚把我趕走,我有何面目去見華道友?莫若我把和尚吃了。」想罷,一陣風回來,顯出原形,由半空中往下一落,是一條大蟒,有三四丈長,把和尚盤住,抬頭要咬。


和尚拿手一捏蟒的脖子,蟒妖不能動,睜著眼瞧著和尚。


和尚瞧著蟒,嚇得廟裏作買作賣的、燒香的善男信女,連四位班頭,全都跑出廟去。


正在這般光景,外面一聲「無量佛!」,金眼佛姜天瑞來了。


書中交代,姜天瑞帶領華雲龍夠奔小西村,一見眾紳士大眾,彼此行禮,問:「道爺貴姓?」


姜天瑞通了名姓,說:「找我什麼事?」


眾紳士大家說道:「現在我們這村裏,家家人人得了臌症。大概這是佛爺顯聖,所為修廟。只要道爺給求求佛爺,大發慈悲,我們村裏人都好了,我等情願湊錢給修廟。省得我們自己求佛爺去。道爺給代代勞,不知道爺意下若何?」


姜天瑞說:「好辦!只要眾位肯施捨銀錢修廟,我可以求求佛爺。」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進來回稟說:「外面有鐵佛廟兩位和尚,一個叫皂托頭彭振,一個叫萬花僧徐恆,來找道爺,有要緊事。」姜天瑞一聽一愣,趕緊告辭。


帶華雲龍出來一瞧,見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二人,驚煌失色。


姜天瑞就問:「什麼事?」


彭振說:「了不得了!現在濟顛和尚來到廟裏攪鬧,你快去那瞧罷!」


華雲龍一聽就要跑,姜天瑞說:「二弟不要擔驚,待我去結果濟顛的性命。我將濟顛拿住,給你殺他報仇。」


華雲龍知道姜天瑞有能為,自己跟著一同來到鐵佛寺。


姜天瑞一瞧濟顛和尚被大蟒纏住,姜天瑞伸手拉出寶劍說:「好和尚,你無緣無故來攪我。」惡狠狠照定和尚脖頸就是一劍。


和尚口中念「唵!敕令赫!」這一劍正落在蟒的脖頸上。


撲吃一響,鮮血直流,蟒頭滾落在地。一溜黑煙,妖蟒竟自逃走。這一劍打去了百年的道行。


濟公見蟒妖走了,說:「道友我謝謝你,勞你的駕。」


姜天瑞說:「咱們二人到山後去,有話再說好不好?」


和尚說:「咱們二人到山后去,有話再說好不好?」


姜天瑞說:「好!三位賢弟跟我來。」華雲龍、彭振、徐恆也跟著,一同出了廟後門。


來到無人之處,和尚說:「姜天瑞,你說怎麼樣?」


姜天瑞說:「濟顛,你要知時達務,跪倒給祖師爺磕三個頭,叫我三聲祖師爺。山人有一分好生之德,饒你不死。如若不然,山人當時要結果你的性命。」


和尚說:「好東西!姜天瑞你這廝,出家人不知奉公守分,窩藏江洋大盜。你還敢妖言惑眾,叫妖精陷害黎民。你所為貪財,貽害眾人。所作所為,傷天害理,上幹天怒,下招人怨。見了我和尚,還敢這樣無禮。就是你給我磕頭,叫我三聲祖宗,我和尚也不能饒你。」


姜天瑞一聽,氣往上沖,舉寶劍照定和尚劈頭就剁。


和尚滴溜一閃身躲開,轉在姜天瑞身後,和尚擰了姜天瑞一把,姜天瑞回頭用寶劍照和尚分心就紮。


和尚一閃身躲開,滴溜溜圍著姜天瑞轉彎,擰一把,格一把,摸一把,拉一把。


姜天瑞真急了,擰身跳出圈外說:「好和尚,我跟你誓不兩立!你這是自來找死,休怨山人。待山人拿法寶取你。」說著話,由兜囊掏出一宗法寶,口中念念有詞,祭在空中。


和尚一看,原來是一塊混元如意石,隨風而長,能大能小。隨風而落,就如泰山一般,照和尚頭頂壓下來。


和尚哈哈大笑,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這石子一溜,現了原形。有雞子大一塊石子,墜落在地。


姜天瑞一看,氣往上沖說:「好和尚,你敢破山人的法寶!待山人再拿法寶取你。」


老道又由兜中掏出一宗物件,往空中一拋,口中念念有詞。


和尚一看,原來是一隻斑斕猛虎,搖頭擺尾,直奔和尚而來。


和尚用手一指說:「唵嘛呢叭咪吽!」這老虎一道黃光,掉在地下,是一個紙老虎。


姜天瑞見和尚連破了他兩宗法寶,當時姜天瑞站在那裏,口中一念咒,用寶劍一指,把腿一跺,只見半空中無數的石子,打將下來。


和尚用手一指,把僧帽拿下來一接,這石子全都掉在僧帽裏。


和尚說:「我今天不叫你知道知道也不行。」一招手,那帽子內石子,全倒出來,堆了一座山。


和尚又用手照姜天瑞。指,說:「唵,敕令赫!」姜天瑞一打寒戰,自己用手就打自己的嘴巴。


和尚說:「對!真得打,使勁打!再打幾下!」姜天瑞自己打的滿嘴流血。


和尚說:「該打!把鬍子掀下來!」姜天瑞真聽話,自己就把鬍子掀下來。


和尚說:「姜天瑞,你自己所作所為,從今以後改不改?如不悔過自新,我和尚此時就要結果你的性命。」


姜天瑞自己也明白過來,疼痛難捱,知道和尚厲害,這才說:「師父,慈悲罷!我從此改過,決不敢了!」


和尚說:「恐你口不應心,你得起個誓,我才放你。」


姜天瑞說:「我再不改,叫我遭雷劫,打破天靈,頭破身死。」


和尚說:「你去罷!華雲龍你往哪裡走?」


華雲龍站著瞧愣了,一聽和尚這句話,嚇得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二人就往南跑。


華雲龍就往西跑,和尚就往西追。


華雲龍真是急如喪家之犬,慌似漏網之魚,盡命逃跑,連頭也不敢回,好容易聽不見草鞋呱噠響了,自己這才站住。


累得渾身是汗,遍體生津。一瞧,眼前有一座廟,華雲龍打算到廟裏去躲避。


剛來到廟的界牆,就聽廟裏有婦人喊嚷:「救人哪!好,賊和尚,你敢搶奪良家婦女,你快把我放了!」


華雲龍一聽,心說:「這廟裏和尚必不是好人,我進去瞧瞧。」想罷,擰身躥進院中,一看,是北房三間,南房三詞,西房三間。


北房屋中有婦女喊嚷。華雲龍在窗縫中往裏一看,是一個和尚,臉向裏,披下發舍,打著一道金箍。


有一個婦人,二十多歲,長的幾分姿色,和尚意欲霸佔婦人,婦人直嚷。


華雲龍一想:「我冷不防由後面把和尚殺了,我把這婦人留下,就在廟裏一住,也倒不錯。」想罷,拉出刀來,慢慢進去,冷不防竄進去一刀,竟將和尚殺死,人頭滾落在地。


華雲龍一細瞧,和尚不是外人,賊人呀了一聲。




不知和尚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30:26

第八十八回-施佛法暗渡華雲龍,見美色淫賊生邪念

話說華雲龍由後面一刀,把和尚殺了。


一瞧和尚不是外人,乃是自己的拜兄,西川路五鬼之內的雲中鬼鄭天福。


華雲龍自己一瞧,愣了半天。


已然殺了,也無法了,人死不能復生。


書中交代,這個賊人,一世也是沒做好事。


這套濟公傳,濟公為渡世而來。忠臣孝子,義夫節婦,必然遇難呈祥。贓官佞黨,淫賊惡霸,終久必有報應。做書人筆法,使看書人改惡行善,勸醒世人。


比如忠臣義士遇著難,聽書看書的人,恨不能一時有救。


為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此乃人心公平之處。自古至今一理。


鄭天福也是報應臨頭,臨死糊糊塗塗的就死了。


華雲龍也沒瞧明白是誰,一刀將賊人殺死。


那婦人只當華雲龍是好人,趕緊說:「多虧好漢爺搭救小婦人。我姓李,娘家姓劉。只因我住娘家,我兄弟劉四送我回婆家。騎著一條驢,走在這廟門口,不想遇見這賊和尚。他把我兄弟擁上,擱到西廂房。他把小婦人搶進來,意欲強奸小婦人。多虧你老人家,把這賊人殺了。小婦人回到家去,一家感念恩公的好處。」


華雲龍微微一笑說:「小娘子你聽我告訴你,我殺的這個和尚,也不是外人。他叫雲中鬼鄭天福,是我的拜兄弟。我沒見明白,錯把他殺了。他也已經死了,你也不用走,咱們兩個人成其夫婦。把你兄弟一殺,咱們兩個人就在這廟裏住著就得了。」


這婦人聽了這話,也知不是好人,婦人就嚷:「快救人哪!要霸佔人哪!」


華雲龍說:「你要嚷,我就把你殺了!」


這婦人說:「你把我殺了罷!殺了倒好!」


華雲龍看這婦人有幾分姿色,賊人淫心大動,捨不得說殺就殺。


正在這般光景,只聽窗外哈哈一笑,說:「好華雲龍,你這廝做出這樣事來!可惜楊大哥撤綠林帖,傳綠林箭,給你慶賀守正戒淫花。你這廝人面獸心,我先結果你的性命!」


華雲龍一聽,拉刀竄出來一瞧,外面站定三個人。


頭前這人身高八尺,膀闊三停。頭戴寶藍緞紮巾,身穿藍色緞箭袖袍,腰系絲帶,薄底靴子,外罩一件寶藍緞大氅。面如赤炭,兩道重眉,一雙環眼,押耳兩綹黑毫,三綹黑胡須,飄灑在胸前。這個叫飛天火祖秦元竟。


第二個也是身高八尺,紫紮巾,紫箭袖袍,閃披豆青色英雄大氅。面似青呢,青中透亮,兩道朱砂眉,一雙圓眼,押耳紅毫,滿部紅鬍子。這位叫立地瘟神馬兆熊。


第三位穿白帶素,白臉膛,俊品人物。此人姓楊名順,綽號人稱千里腿,乃是威鎮八方楊明的伯叔兄弟。


這三個人由曲州府回來,在道路本聽說華雲龍在臨安采花做案。三個人想著:「這事也許以訛傳訛。想著楊大哥給華雲龍慶賀守正戒淫花,他焉能做不遵王法之事呢!」


今天這三人正走在這古佛院牆外,聽廟裏有婦人喊嚷救人,要奸人哪。


三個人止住腳步,都是俠義英雄,專好管路見不平之事。


楊順說:「二位兄長,聽裏面有婦人喊嚷,救人哪,要奸占人。這必是廟裏僧人不法。咱們到裏面瞧瞧!」三個人擰身躥入裏面,暗中一探,原來是華雲龍要做傷天害理之事。


秦元亮這才哈哈一笑說:「好華雲龍,你做出這樣事來!」


華雲龍拉刀出來一看,羞惱變成怒,說:「你三個小輩,敢管我二太爺的事!今天二太爺全把你們殺了。」


這三個人拉刀譚過去,就奔華雲龍。


華雲龍心一想﹔「他們倚仗人多,我非下毒手不可。」想罷將刀一擺,擰身躥出廟來。這三個人哪裡肯捨,隨著往外就追。


焉想到華雲龍就掏出兩支鏢來,見秦元亮往外一躥,腳沒落地,賊人抖手一鏢,正打在膀背之上。


馬兆熊也往外一躥,賊人又一抖手打在左肩頭。兩個人俱皆翻身栽倒。


楊順一瞧,眼就紅了,說:「好華雲龍,你拿鏢打了我兩個兄長,我這條命不要了,跟你一死相拼。」


一擺刀照定華雲龍樓頭就剁,華雲龍用手中刀海底撈月往上一迎,楊順把刀往回一撤,照定華雲龍分心就紮。


華雲龍一閃身躲開,用刀照定楊順的脈門就點。


楊順把刀往回一撤,一偏腕子,照定華雲龍脖頸就砍。


楊順是真急了,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


華雲龍撥頭就跑。楊順哪裡肯捨,說:「好華雲龍!哪裡走!」


剛往前一走,華雲龍一抖手,說:「照鏢!」


楊順趕緊一閃身,見華雲龍一揚手並未打出鏢來。


楊順剛一愣,華雲龍又一抖手說:「照鏢!」


這支鏢來,楊順未躲開,正中在華蓋穴上。楊順哎喲一聲,翻身栽倒。


華雲龍哈哈一陣狂笑說:「你這三個小輩,還敢跟二太爺動手。你們就這樣能為,也敢稱英雄。今天這是你三個人,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尋。休怨二太爺意狠心毒,結果你等的性命!」


說著話,華雲龍剛要擺刀過來,只聽對面一聲喊嚷:「好東西!華雲龍你在這哪?我和尚找你半天沒找到,你這可跑不了啦!」


華雲龍一看,來者正是濟公。賊人嚇得魂不附體,撥頭就跑。急如閃電,慌如流星一般。和尚隨後就追,彳亍彳亍,草鞋呱嗒直響。


華雲龍拼命逃走。到天黑,好容易聽不見後面草鞋響了,這才止住腳步。回頭看了看,和尚不見了。自己擂得力盡筋乏,渾身熱汗直流。


見眼前一座樹林,華雲龍進了樹林子。靠著樹往地下一坐,嘆了一聲,心中輾轉:「要不是自己胡作胡為,何必鬧得如此。遍地官人捉拿,坐不安,睡不寧,沒有站足立步之所。」


自己心中一煩,靠著樹一陣心血來潮。雙眼一閉,渺渺茫茫,迷迷離離,似睡非睡。忽然往對面一看,見路北一座大門,掛著門燈,是一家財主的樣子。自己一想:「我已越過了鎮店,又飢又渴,何妨到這家借宿一宵。求一頓飯吃。」


自己想罷,來到大門前。方要叫門,只見由裏面出來一位老丈,頭戴四棱逍遙員外巾,身穿寶藍緞員外氅,腰系絲絛,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年過花甲,花白胡須,灑滿胸前,一表非俗。


華雲龍趕緊深施一禮說:「老丈請了。我乃行路之人,錯過店道。求老莊主方便,借宿一宵,賞我一頓飯吃,明日早行。」


那老丈抬頭一看說:「客人貴姓?同路有幾位?」


華雲龍說:「我姓華,就是我自己。」


老丈說:「客人請裏面坐。」


華雲龍跟著進去,到了客廳。這客廳朝南三間,屋中倒很幽雅。


老丈說:「客人請坐。」


華雲龍說:「未領教莊主貴姓?」


老丈說:「我姓胡。」說著話,有人進上茶來,老文款待甚恭。


忽由外面進來一個家人,說:「老員外,二員外生日,有許多親友都等員外去喝酒呢。」老員外說道:「客人,我可不能奉陪,少時再談。」吩咐家人:「給客人預備酒飯,務要小心伺侯。」


家人說:「是!」


華雲龍說:「老丈有事請罷!」


老丈去後,立刻家人給華雲龍把酒菜擺上。


華雲龍一瞧,各式蔬菜,都是他素常愛吃的。自己甚是喜悅,吃了個酒足飯飽。自己一想:「這位莊主,與我素未會面,這樣厚待。」心中甚感激。


正在思想之際,聽外面有腳步聲音。外面說:「喲!老員外在屋裏沒有?」


華雲龍一聽,聲音婉轉,分明女子聲息,也不好答話。


忽見簾子一起,華雲龍睜眼一看,是一位千姣百媚的女子。頭梳盤雲魯,耳墜竹葉環子,銀紅色女衫,銀紅色的汗巾,蔥心綠芻綢中農,窄小的宮鞋。真是蛾眉皓齒,杏瞼桃腮,真比十成人材強出百倍。


華雲龍一瞧,眼就直了,心說:「我出生以來,也沒見過這樣美貌的女子!」


只見這女子一掀簾子,喲了一聲說:「是誰讓進來的野男子,也不先說一聲。」把簾子一摔,撥頭就走。


華雲龍本是採花的淫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的人,淫心一動,站起來就跟著。


這女子直到後院,進了北上房,華雲龍也跟著來到上房。


掀簾子,那女子一瞧,把面目一沉說:「華雲龍你真是膽大包天。你想想你做的事,有腦袋的沒有?你來瞧!」用手一格牆上,華雲龍一瞧,牆上寫的是他在秦相府題的那首詩。


華雲龍心上暗想:「怪呀!這女子怎麼知道我是華雲龍?」方要打算問,女子用手一指說:「你瞧!濟顛來了!」


華雲龍一回頭,只見和尚腳步踉蹌來到,賊人嚇的魂不附體。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31:32

第八十九回-遇張榮二人談心事,買鐵鏢淫賊見公差

話說華雲龍追到姑娘屋中。姑娘用手一指說:「濟公來了。」華雲龍一回頭,果見和尚來到。賊人嚇得打一寒戰,心中一明白,睜眼一看,還在樹林子坐著,原來是南柯一夢。


書中交代,這乃是濟公的點化狐仙,要暗渡華雲龍。試探試探賊人的心地,到這般狼狽,能改不能。


濟公原本是一位修道的人。出家人慈悲為門,善念為本,有一番好生之德。不肯當時把賊人拿住,呈送當官。但能渡賊人改過自新,濟公就不拿他。焉想到賊人在夢中,仍然惡習不改。


華雲龍一驚醒,嚇了一身大汗,方知是夢。只見滿天星斗,大約有二鼓以後。自己站起身來,往前行走。正往前走去,只見前面一晃身,有一個人。賊人心虛,趕緊把刀拉出來。


二人來至切近,那人說:「華二哥嗎?」


華雲龍一細看,不是外人,乃是黑風鬼張榮。華雲龍說:「張賢弟,你上哪去?」張榮過來行禮說:「二哥久違。」


書中交代,張榮自從前者由楊明家裏逃出來,自己也是無地可投,他就到古天山淩霄現去找華清風。


華清風知道張榮跟華雲龍是拜弟兄,也不拿張榮當外人,就留他在廟裏住著。


這天金眼佛姜天瑞由鐵佛寺逃走,就逃到淩霄觀去。一見他師父華清風,華清風就問:「姜天瑞為何這樣狼狽,怎麼鬍子沒有了?」


姜天瑞就把濟公在鐵佛寺捉妖之故,從頭至尾述說一遍。


華清風一聽,氣往上沖,說:「好濟顛!這樣無禮,我非得找他去報仇不可。」從此記恨在心。


姜天瑞把得著的這部「陰魔寶錄」孝敬給華清風。


華清風細細把「陰魔寶錄」一瞧,他就決意去練五鬼陰風到。練好了可以找濟顛給薑天瑞、常道友報仇。


要練五鬼明風劍,須得把五個人開膛摘心,用五個陰魂,才能練得了。


華清風就派黑風鬼張榮下山,誆五個人上山,可以練五鬼明風劍。


張榮這才下了古天山,出來誆人。今天碰見華雲龍,二人彼此行禮。


華雲龍說:「張賢弟,你在哪住著?」


張榮說:「前者我找你,到鳳凰嶺如意村去住了幾天。不想到這個楊明實不是朋友。我在他家住著,他慢不為禮,還說了許多不在禮的話。二哥,你知道我的脾氣,我如何受的了?我由他家出來,就在古天山淩霄現住著。現在你叔父派我下山辦事。二哥你上哪去?」


華雲龍說:「現在我是無地可容。靈隱寺濟顛和尚拿我甚緊。」


張榮說:「二哥,你我一同上古天山去。有你叔父九宮真人,也可以護庇你,也可以勸勸濟公和尚。僧贊僧,佛法興,道中道,玄中妙。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歸到一家人。他也是出家人,一不在官,二不應役,你犯了國家的王法,與他僧人何干?你同我去見真人,倒可以有個安身之處。」


華雲龍說:「去是可去,我先得買鏢去,我囊中一枝鏢都沒有了,我全憑毒藥鏢護身。」


張榮說:「你要買鏢,到前面興隆鎮買去。」


二人慢慢往前走,天光也亮了。來到興隆鎮,太陽高高的。


張榮說:「我就在村口等你。你去去就來。」


華雲龍說:「也好!」


進了村口,來到十字街,往東一拐,只見路南裏一座大大鐵鋪子,字號“舞嶽齋”。三間門面。西邊是欄櫃,東邊是八卦爐。


華雲龍抬頭一看,見鋪子門口,站著位老者。頭戴藍緞四楞巾,身穿藍緞袍,面如重棗,粗眉大眼,花白鬍子,精神百倍。


華雲龍一想,這必是掌櫃的,趕緊上前說﹔「掌櫃的!你們這鋪子賣鏢麼?」這老者上下瞧了瞧華雲龍,是穿白帶素,壯士打扮。


老者說:「不錯!賣鏢。尊駕買什麼鏢?」


華雲龍說:「我要出風軋亮的鏢,有沒有?」


老者說:「有倒有,沒有出風軋亮的,壯士你裏面坐,你瞧瞧使得使不得,可以叫夥計現收拾。」華雲龍點頭,跟著來到櫃房落座。


老者說:「華壯士你買幾枝鏢,要多大分量?」


華雲龍說:「八枝為一槽,六枝為半槽,十二枝為全槽。這買全槽十二枝,還要一枝為鎮囊。要三兩三一枝。」


老者說:「是!我這裏還有現成的,或許分量大點。你要一槽鏢是六兩銀子。要出風軋亮,夥計現做得,加二兩銀子酒錢。」


華雲龍一想:「幾兩銀子不算什麼。」說:「價錢依你,我等著使。」


老者說:「可以!」拿了一枝鏢來。


華雲龍一瞧說:「分量大!」


老者說:「華壯土你等等,少時就有。」一面叫小夥計:「去外面打壺茶去。咱們鋪子火沒著,你外頭打水去。」附在小夥計耳邊說如此如此,小夥計點頭走了。


老頭陪著華雲龍說話,老者說「華壯士素常作何生理?」


華雲龍說:「保鏢!」


老者說:「尊駕既是保鏢,我跟你打聽幾個人,你可認識?」


華雲龍說:「有名便知,無名不曉。」


老者說:「有一位南路鏢頭追雲燕子黃雲,你可認得?」


華雲龍說:「認得!」


老者說:「北路鏢頭美髯公陳孝,病符神楊猛,你可認得?」


華雲龍說:「那是我自己弟兄!」


老者說:「東路鏢頭鐵棍無敵陳聲遠,西路嫖頭鐵頭太歲周坤,神刀將李恆,尊駕可知道?」


華雲龍說:「知道!」


老者說:「中路鏢頭威鎮八方大義士楊明,你可認得?」


華雲龍說:「那更不是外人。」


老者說:「這就是了!」說著話,小夥計拿了條來,給華雲龍斟了一杯。


少時鏢打好了,老者拿進來,給華雲龍一瞧,華雲龍說:「鏢尖微沉一點,恐其打出去擺頭。」


老者說:「華壯士你試一試,我這後院裏有地方。要不合手,再叫夥計挫挫。」華雲龍說「好!」


老者手裏拿了這枝鏢,帶領華雲龍把後門一開。


華雲龍一瞧,這個後院地方甚寬闊。西南有五六丈一段長牆,靠南邊一個後門,周圍是院牆,也沒房子。


地下都是三合土築的土基,是個練把式場子的樣式。


華雲龍一瞧說:「掌櫃的也能練罷,這個地方很好。」


老者說:「我也愛練!」這句話尚未說完,就聽四外嘩嘩楞有兵刃響。


華雲龍一看,只見後門磕嚓一響,把門關了。進來兩個人,手中拿著鐵尺,頭前個人:身高八尺,頭戴纓翎帽,青布鸚腦窄腰快靴。面似烏金紙,黑中透亮;兩道英雄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皂白得分,准頭端正,四字口,海下無須,正在少年。後面跟定一人,也是官人打扮:面如赤炭吹灰,紅中透紫,粗眉大眼。後面帶領無數官人,將門堵住。


這兩個班頭一聲喊嚷:「好華雲龍,你往哪裡走?你敢明火打劫,劫牢反獄,今天你休想逃走。」


書中交代,華雲龍可並未在此地作案,這內中有一段緣故。


舉隆鎮歸常山縣管,只因常山知縣到任末久,出了幾件逆案。


南門當鋪明火執仗刀傷事主﹔東門外路劫,殺死事王少婦車夫,搶去銀兩首飾衣服。


一無兇手,二無對証。老爺立刻把馬快班頭叫上來。兩位都頭,一位姓周名瑞,綽號人稱小玄壇。一位叫赤面虎羅鑣。這兩個人都有飛簷走壁之能。


老爺堂諭:「派兩位班頭,急速辦案,給十無限。如將賊人拿獲,賞一百兩。如逾限不獲,定是重責。」周瑞、羅鑣二人,領堂逾下來。


每人帶了十數個夥計出來訪緝。


這天正走在惡虎山,就聽山下一片聲喧。原來是常山縣馬家湖白臉專請馬俊,同鐵面天王鄭雄,由臨安回來,打著驢馱子,正走在這裏。


內見對面跑來一人說:「二位救命,那邊有劫路的了。」


馬俊說:「你且跟我來!」催馬向前。


忽見對面躥出一人:身高九尺,膀闊三停。頭上青紮巾,身穿青綁身小襖,腰系鈔包,薄底靴子﹔手擎鬼頭刀,面如刀鐵,一臉的白斑﹔押耳黑毛,短茸茸一部剛髯。


這人把手中刀一順說:「此地我為尊,專劫過路人。若要從此走,須留買路銀。若無錢買路,叫你命歸陰。對面的眼羊孤雁,趁此留下買路金銀,饒爾不死。如要不然,要想逃命,勢比登天還難。」




不知鄭雄、馬俊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32:29

第九十回-蓬頭鬼劫徑遇英雄,華雲龍逃走逢故舊

話說鐵面天王鄭雄,見賊人一順刀,要買路金銀。


鄭雄一看,這個人身軀高大,是個英雄的樣子。鄭雄很歡喜,心說:「這個人必是被窮所迫,我可以周濟周濟他,叫他改邪歸正。」


想罷,鄭雄起奔上前說:「朋友,我看你是個堂堂正正英雄,烈烈轟轟豪傑,必是被突所迫,在此劫路。我周濟你二十兩銀子,你可以做個小本經營,千萬不可


做賊為寇,你或是投親訪友,盤費不敷,你只管說,我還可以多給你。」


賊人哈哈一笑,


說:「你體要跟我動舌箭唇槍,給我二十兩銀子!今天,大老爺既遇見你,你非把驢馱子東西都給留下不可。」


鄭雄一聽,氣往上衝,說:「你這廝太不知事務,你打算我怕你不成,今天我管教管教你。」說罷,鄭雄伸手拉出竹節鞭,照定賊人樓頭就打。


賊人一閃身,擺刀照鄭雄就剁。


鄭雄往回一撤鞭,手急眼快,使了百草尋蛇,往上一迎。嗆啷一響,把賊人的刀磕飛。趁勢打一鞭,竟將賊人打倒,鄭雄吩咐家人將賊人捆上。


鄭雄打算打賊幾下,把他放了,叫他知道知道,不肯送他當官治罪。焉想到賊人破口大罵說:「你們既把大太爺拿住,你兩個人敢把自己名姓,告訴我不敢?」


馬俊說:「好賊人,你家大太爺怎麼不敢把名姓告訴你!我是馬家湖的,姓馬名俊,綽號叫白臉專諸。告訴你,你便怎麼樣?你不服,你叫人找我去罷!」


賊人說:「好!姓馬的,你看著罷!」


書中交代,下文書的裡面,有一群賊人,夜入馬家湖,馬俊幾乎一家被害,那就


是報今日之仇。這是後話。


今天把賊人拿住,正說著話,小玄壇周瑞、赤面虎羅鑣,帶領眾官人趕到。


二位都頭一瞧,認得是馬俊,說:「原來是馬大官人。拿住賊人甚好。現在南門外當舖明火執仗,搶去衣服首飾無數,已呈報到官。東門外劫路殺人案,老爺


要這兩案,要的甚緊,派我等出來。你把賊人交給我們罷!」


馬俊說:「也好,交給你們罷!」又把那逃難之人叫過來,問丟了什麼。


那人說:「我叫胡德元,並未丟什麼。若非老爺,我命休矣。」


謝了馬俊等,自己去了。馬俊等也各自去。


周瑞、羅鑣叫伙計帶著賊回到衙門,往裡面一回話,老爺立刻升堂,吩咐:「把賊人帶上來。」兩旁答應,立刻將賊人帶上堂來。


賦人怒目橫眉,立而不跪。老爺在上面問道:「下面賊人姓什麼?」


賊人說:「我姓惲名芳,外號人稱蓬頭鬼。」


老爺說;「好惲芳,南門外當舖劫案,你們共有多少人?趁此實說,免得皮肉受苦。」


賊人說:「我不知道。」


老爺說:「東門外劫路殺人,你等幾個人辦的?」


惲芳說:「我也不知道。不是我。」


老爺說:「你在綠林幾年,做了多少案?」


惲芳說:「我沒做過案,這是頭一回。」


老爺一聽,勃然大怒,把驚堂木一拍,說:「你這廝必是賊呀!見本縣竟敢言語支吾。大概抄手不肯應。來人給我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皂班答應,將賊人打了八十大板。打完了,賊人並不哼哈,復又帶上堂去。


老爺說:「惲若你趁此說了實話,本縣可從輕辦理。你如不說,本縣三推六問,那時你也得招認。」


惲芳說:「我實是不知,你便把我怎樣?」


老爺一聽,氣往上衝,吩咐:「看夾棍伺候。」


三根棒為五刑之祖,往大堂上一捺,老爺吩咐:「把他夾起來再問。」官人立刻把賊人夾起來。


老爺一伸手,用了五成刑,賊人並不言語。老爺一伸手,用八成刑,賊人睡著了。用十成刑,滑了槓。賊人終是不言。


老爺無法,吩咐把賊人釘鐐入獄。連過了兩堂,賊人沒口供。焉想到第三天夜內,三更時,來了一二百飛簷走壁的江洋大強盜。來到常山縣動牢反獄,把惲芳救走,拐走了七股差事。來到東門,殺死門軍,持刀押頸,要鑰匙開城逃走。知縣衙門就亂了。


次日知縣把周瑞、羅鑣叫上去,標下堂諭:「限三天要這案。如拿獲著,賞銀二百兩。三天如拿不著,必要重辦。」


馬快小玄壇周瑞跟羅鑣一商量,這件案真不好辦。周瑞、羅鑣這兩個人原本是師兄弟,羅鑣是周瑞的父親的徒弟。


這兩個人一商量,周瑞說:「咱們兩個人到家去問問老爺,這個惲芳是哪一路的賊。他老人家也許知道,叫他老人家給咱們


出個主意。」


羅鑣說:「好。」兩個人領著二十多個伙計,各帶兵刃,出了衙門,夠奔興隆鎮。


周瑞他住家在興隆鎮的東村頭路北。他父親名叫周熊,綽號人稱燕南飛。


當年老英雄在鎮江住家,同一輪明月趙九州、鐵棍無敵滿得公,在外面保鑣。因閒事打了一場官司。打輸了,老英雄賭氣,離開鎮江府,就在這興隆鎮落戶。在十字街開了一座舞岳齋鐵舖。跟前就是一子,周熊教了一個徒弟羅鑣。這兩個人在常山縣當紅差事。


周瑞是三班都頭,羅銘是班總。今天這兩個人帶著伙計,回到家中,一見老英雄周熊,周熊詰問:「兒呀,你二人帶著伙計,來到家中什麼事?」


周瑞說:「爹爹有所不知,堂山縣出了逆案了。」


周能說:「什麼逆案?」


周瑞說:「這位老爺新官到任,交代尚未辦理清楚,南門外萬興當內,夜闌明火執仗,刀傷事主,搶去銀兩首飾,喊人逃竄,當舖呈報到縣。東門外路劫殺人,一無兇手,二無對證,人頭不見。老爺派我二人出來辦案。我帶著伙計下道,走到惡虎山,正遇賊人路劫,給常山縣馬家湖的白臉專諸馬俊把賊人拿住。我二人把賊帶到衙門。老爺一問,這個賊沒有口供,老爺把賊人入了獄,焉想到昨天夜內,來了幾百個江洋大盜。大反常山縣,劫牢反獄,把賊人救走,還拐走了七股


差事,到東門欲死門軍,持刀押頸,要鑰匙開城逃走。老爺為這事,紗帽都保不住了。堂諭給我二人三天限,拿不著賊人,必要重辦我等。要拿了這案,不但有賞,還成名。此不知是哪路的賊,你老人家可有什麼耳信沒有?」周熊說:「救走的這個賊叫什麼?」


羅鑣說:「叫蓬頭鬼惲芳。」


周熊一聽,說:「這個賊我知道,這是西川路的賊。西川有五鬼一條龍:蓬頭鬼惲若,雲中鬼鄭天福,開風鬼李兆明,雞鳴鬼全得亮,黑風鬼張榮。一條龍是乾坤盜鼠華雲龍。你兩個人不用著急,在家等著。我出去採訪來路。」周瑞、羅鑣點頭答應。


老英雄燕南飛周熊,這才由家出來。剛來到舖子門口,正趕上華雲龍買鏢,周熊就心中一動。


華雲龍要出風軋亮的鏢,周能心中暗想:「使出風軋亮的鏢,是裝毒藥用的。天下沒幾個人,就是千里獨行馬元章,他傳授了徒弟威鎮八方楊明。楊明傳了個拜弟西川路的華雲龍。除此這幾個人之外,沒有要出風軋亮鏢的。」


老丈這才一問:「壯士貴姓?」


華雲龍說:「姓華。」


周熊就知道是乾坤盜鼠華雲龍。周能一想:「大概劫牢反獄,必有他在內。就把他拿住,這案就破了。」故此把華雲龍穩住了。


叫小伙計去倒茶,向小伙計耳邊說:「你趕到家裡送信,就提乾坤盜鼠華雲龍在舖子裡買鏢。叫周瑞、羅鑣帶眾伙計來,把舖子圍了,趕緊快來。」小伙計聽的明白,點頭答應。


把茶壺擱在水舖裡,趕緊到家中一送信。周瑞、羅鑣正為這案著急。一聽這個信,立刻帶人來。就把舖子圍了。華雲龍也沒想到有人拿他。周能把華雲龍誆在後院,因地方平坦,就好拿他。


小玄壇周瑞、赤面虎羅鑣,每人手擎一把鐵尺,重有二十四斤,把門踹了,躥到院中。周瑞一聲:「好華雲龍,明火路劫,殺傷人命,劫牢反獄,殺死門軍,持刀押頸,要鑰匙開城。你真是膽大包天。我看你今天哪裡去!」


華雲龍嚇得魂驚千里,也不知是哪的事。二位班頭各援鐵尺,往前夠奔。華雲龍看人多勢眾,自己不敢動手,急忙擰身往牆上就竄。


老英雄周熊抖手就是一鏢。華雲龍沒躲開,正中在賊人的幽門。


終日賊人採花,今天叫他嘗嘗鐵傢伙,這也是報應。


小玄壇周瑞見賊人要逃走,趕緊喊嚷:「外面伙計們,別叫賊跑了!「官人各擺兵刃,阻住大路。大約華雲龍難逃活命。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33:33

第九十一回-五英雄送友古天山,惡妖道自煉陰風劍

話說眾官人,各擺兵刃一截華雲龍。這些人如何截的住?


華雲龍說:「擋我者死,閃我者生,爾等讓路!」擺刀往下一躥,手中刀亂砍官人。殺開一條大路,賊人闖出來往正北就跑。


後面周瑞叫喊:「千萬莫放走了他!眾人追拿!」眾人隨後緊緊追趕。


華雲龍跑的緊。後面追得緊。周瑞、羅鑣帶領眾人飛追,去華雲龍不多遠。


華雲龍跑的熱汗直流,腿也發了酸,實在跑不動了。後面仍自是追,華雲龍又不敢站住。追上就沒了命,自己盡命往前跑。眼前一道沙土崗,約有一丈多高。


華雲龍心裡說道:「這土岡我要兩腿一發軟上不去,一跌下可就沒了命了。」


自己來到上崗,用力往上跑,焉想到土崗北邊有五個人在那裡站著。乃是威鎮八方楊明,同風裡雲煙雷鳴,聖手白狼陳亮,矮腳真人孔貴,萬裡飛來陸通。


書中交代,這五個人,怎麼會來到這裡呢?原來這五個人,在蓬萊觀廟裡住音,濟公叫他五個人,一個月之內不准出質。要一出廟,就有性命之憂。


別人都能行,惟有陸通,他在廟裡不出來,急得了不得。沒事他就拿著棍,在院裡練棍,以為解悶。分為三十六手左門揭,四十八手右門棍,莊家六棍,他自己就耍開了。這天他正在婆著,一失手把花盆砸了。


道童說:「陸爺你別練了,要練到廟門口練去。」


陸通說:「對,我上廟門口練去。」


雷鳴說:「我陪你去,咱們兩個人練去。」


楊明說:「陸通別出去!濟公說,一個月不叫出去。出去有性命之憂,不可不信。」


孔貴說:「廟門口又沒人在山上頭,有什麼要緊?叫他出去瞧瞧,免得他發躁。」


陸通就同雷鳴來到廟門口。一個練棍,一個耍刀。


正練得高興之際,就見山上跑過一只野貓來。陸通一瞧,拿棍就打,野貓往山下一跑,陸通同雷鳴兩個人,隨後就追。


道童瞧見,去告訴楊明說:「陸通同雷鳴追野貓下山去了。」


楊明、孔貴、陳亮不放心,趕緊帶上兵刃,


追下山來。焉想到陸通、雷鳴追這只野貓,一直追下去有五十裡之遙。只見野貓鑽進一座墳窟窿裡。


陸通追到這裡一著說:「好球攘的,你快出來,你不出來,我把你的窩拆了!」拿著棍就要拆墳。這個時節,楊明、陳亮、孔貴趕到。


楊明說:「陸通你還不躲開,要叫人看見,說你偷墳掘墓,就把你拿住。快跟我走罷。」


正說著話,只聽正南上人聲喊嚷,說:「別叫賊人走了!」雷鳴往土崗一瞧,是華雲龍被官人追下來。


雷鳴說:「楊大哥,你瞧華雲龍被官人追下來。咱們幫著官人,將他拿住,好不好?」


陳亮說:「不用,咱們趁早躲開,依我說,不用多管閒事。」


楊明說:「不要緊,我有主意,咱們不用明著過去拿他,跟他為仇。咱們暗中拿石子打他,把他打躺下,官人就將他拿了。咱們也不必見面!」


雷鳴說:「對,楊大哥會打暗器,你打的准,你打罷。」


楊明就拿一塊石子,在沙崗後,見華雲龍剛要上崗,楊明一抖手說:「雲龍照打!」這石子照雲龍打去。焉想到華雲龍身往旁邊一閃,這石子正打在小玄壇周瑞的華蓋穴。


周瑞哎喲一聲,翻身裁倒,立刻「哇」地一口血吐出來。


華雲龍起著周瑞一躺下,賊人連竄帶跳,越過土崗。抬頭一看,是陳亮、雷鳴、楊明這五個人。華雲龍只當是楊明暗中救他,拿石子打官人。


華雲龍趕緊過來,給楊明磕頭,說:「多蒙兄長搭救,要不然,小弟今遭


不測。」楊明也不好說我不是救你的,要幫官人拿你。只好隨口應承說:「我救你倒是小事,你快逃命罷!」


華雲龍說:「兄長,你救人救到底,我要上古天山凌霄觀,找我叔父九宮真人華清風去。求兄長把我送了去罷!」


楊明說:「你上你叔叔廟裡去,何必我送?」


華雲龍說:「兄長有所不知。我叔叔脾氣太厲害,要見了我,知道我外面做的這些事,必要殺我。求兄長送了我去。給我講講情,我給兄長磕頭。」


楊明本是個熱心腸的人,見華雲龍苦苦哀求,楊明說:「就是罷!我送了你去。」雷鳴、陳亮眾人都不願意,又不好不跟著。無奈大眾一直夠奔古天山而來。相隔此地不過十數裡之遙。眾人來到古天山下。


陸通就說:「楊大哥,你們去,我在這裡等著。我不去見華清風。見了他,還得給牛鼻子老道行禮,我不願意。我在這裡等著,你一天不來,我等一天。兩天


不來,我等兩天。總等楊大哥來了,咱們一同回去!」


楊明說:「也好,你等著罷!」


四個人這才同華雲龍上山。來到廟門口,一叫門,道童出來。一開門說:「華二哥來了,你好呀!」


華雲龍說:「好!承問承問!師弟,祖師爺在家沒有?」


道童說:「在家。」眾人這才一同進去。


見廟中栽松種竹,清幽之極。正北是大殿五間,東西各有配房。


道童帶領眾人,越過頭層殿,由第二層院子出東角門,來到東跨院。這院中是北房三間,南房三間,東房三間。


道童用手一指北上房說:「祖師爺在上房鶴軒裡。」


眾人隔著簾子,往裡一瞧,見裡面有一張雲床。上面有黃雲緞子坐褥,在當中坐定一個老道,盤膝打坐,閉目垂睛。頭戴青緞九梁道冠,身穿紫緞色道袍。上繡金八卦,按著乾三連,坤六段,離中虛,坎中滿,當中太極圖;腰繫杏黃絲緣,白襪雲鞋;背後背著寶劍,綠沙魚皮鞘。檢銅什件,黃絨穗頭;面如生羊肝,押耳黑毫,海下一部黑胡子,微有幾根白的。


楊明、陳亮、雷鳴、孔貴四個人在外站著,華雲龍先進去,跪倒行禮說:「叔父在上,小侄男給叔父叩頭。」


華清風一溝二目說:「你這逆子,在外面胡作非為!華氏門中,乃根本人家,出了你這現眼的逆子。你還有何面目,前來見我!」說著話,伸手把寶劍拉出來。楊明一瞧,生怕老道殺他。楊明趕緊邁步進去說:「祖師爺,暫且息怒,饒恕他罷。」


華清風抬頭一看說:「你是什麼人?」


楊明說。「我姓楊,叫楊明。」


華雲龍說:「叔父,這是小侄男的恩兄,威鎮八方楊明。」雷鳴、陳亮、孔貴也都進來。


華雲龍說:「叔父,這都是我的恩兄義弟。」


華清風一聽,說:「你這孽障,這就該打,既是你的恩兄義弟,為何不早稟我?眾位請坐。這位道友貴姓?」


孔貴說:「無量佛,弟子叫孔貴。」


華清風說:「這二位貴姓?」


陳亮說:「我姓陳。」


雷鳴說:「我姓雷。」


華清風說:「眾位來此何干?」


楊明說:「祖師爺要問,只因我義弟華雲龍,他在臨安,閣下大禍,現在靈隱寺濟穎和尚,到處拿他。他無地可躲,我等把他送到祖師爺這裡,求祖師爺大發慈悲,將他收下。濟額和尚,也許不能來拿他。就使來了,祖師爺可以勸勸濟公。僧贊僧,佛法興。道中道,玄中妙,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歸一家人。祖師爺可以庇護他。」


華清風一聽,說:「你等來把他送到我廟裡來,是怕濟顛和尚拿他是不是?」


楊明說:「是!」


華清風:「你等敢是真心要救他,還是假心呢?」


楊明聽這話一愣,說:「祖師爺這話從何說起?我等要不是真心,為何我等跟著送上山來?」


華清風說:「好,你們既是真心救他,我跟你們幾位借點東西。肯借不肯借呢?」


楊明說:「看是什麼東西,除非是腦袋,在脖子上長著不能借。別的東西都可以借。」


華清風說:「我倒不借腦袋。我要煉五鬼陰風劍,煉好了,能斬濟顛羅漢的金光。要不煉好法寶,濟公來拿他,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你們打算救他,把你們幾位的人心,借給我煉五鬼陰風劍,可以斬濟顛和尚。」


雷鳴一聽,他先惱了。張嘴就罵:「好雜毛老道。滿口胡說。給臉不要瞼,爺爺走了。楊大哥跟我走。」


楊明也是氣得顏色更變,說:「你們是叔侄,愛管不管。」站起來就要走。


華清風哈哈一笑,說:「你幾個小輩要走,焉能由得了你?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找進來。姜天瑞出來,把他等給我拿住。」


一句話說出,金眼佛姜天瑞,由屋中出來。用袍抽一點指,口念敕念。竟把這四位英雄,用定神法定住。要想逃走,比登天也難。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34:45

第九十二回-黑風鬼害人終害己,金眼佛殺人被人殺

話說姜天瑞,用定神法把四位英雄定住。


華清風吩咐:「去到西跨院,栽上五根柏木樁。把香燭桌案,應用東西預備好了。山人要煉五鬼陰風劍。」華雲龍立在一旁,竟自不言。


楊明說:「好,姓華的,我們可是為你來的。你瞧我等死,這倒不錯。」


華雲龍聽楊明這話,他這才說:「祖師爺,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罷。這都是我的朋友,你看在我的面上,別殺他們。」


華清風說:「華雲龍,你還給他等求?你打算他等是你的朋友?你可知在沙土崗,姓雷的他要幫著官人拿你。姓楊的說,他會打暗器,拿石頭原是打你,錯打了官人。你還在睡裡夢裡。」


楊明一聽,心說:「奇怪!我們說的話,老道怎麼會知道。真是神仙,未卜先知!」雷鳴是破口大罵。


華清風立刻吩咐,把眾人捆著搭著,來到西跨院。見那裡栽著五根柏木柱。放著八仙桌。有香爐蠟扦,香燭紙馬,五谷糧食,菜根,無根水,黃毛邊紙,朱砂白艾筆硯等。一應的東西都預備好了。就把四個人往木樁上一捆。


陳亮說:「罷了!沒想到今天死在這裡。哎呀!應了濟公的話了。他老人家說,一個月不可出蓬萊觀,要不聽話,有性命之憂,他救不了咱們。這都是陸通不聽話,連累了咱們幾個人。」


楊明說:「事已至此,也就不必說了。」


雷鳴、陳亮說:「我們兩個人死了倒不要緊。上無父母的牽纏,下無妻子的掛礙。孔二哥已然是出了家,死了萬事皆休。就是楊大哥死不得,家有白髮老娘,綠鬢妻子,未成丁幼兒。你要一死,是母老妻單子幼,無人照顧。」


這一句話,勾起楊明心中一陣難過。歎了一聲說:「二位賢弟,倒不便提這個了。一則生有處、死有地,閻王造就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二則你我弟兄,倒是一件樂事。」


陳亮說:「怎麼要死倒是樂事呢?」


楊明說:「你沒瞧見閒書,想當初三國志,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劉關張結義之時說,不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尚且不能。現今你我弟兄豈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麼?」


正說著話,華清風吩咐:「給我拿過一個瓶來,我可以把他等的陰魂抱來,收在瓶內。」姜天瑞說:「師父,你煉五鬼陰風劍,這是四個人,尚少一個人呢。」華清風一聽,豁然大悟,說:「有理有理。山人一時懵懂住了。還少一個人,這不能煉。」


姜天瑞說:「今可下山,再找一個人去。」


華清風說:「何必找去,你把廚房吃飯那人添上,就得了。」


書中交代:誰在廚房吃飯呢?乃是黑風鬼張榮。


原是張榮在樹林子等著華雲龍去買鏢。等到工夫大了,不見華雲龍回來。正在心中焦躁,只見楊明、雷鳴、陳亮、孔貴、陸通這五個人,由正北往南跑。


張榮大吃一驚,趕緊隱藏起來,生怕楊明瞧見他,必要他的命。自己正在暗中觀看,見正南上官人追下華雲龍來。


雷鳴說:「要幫著官人把華雲龍拿住。楊明要拿石子打華雲龍。張榮在暗中聽的明明白白。這小子怕被楊明眾人瞧見,他先回到古天山來。一見華清風,提說華雲龍之事。要不然,華清風怎麼會知道楊明拿石子打華雲龍?他又不是神仙,焉能未卜先知?都是張榮說的。


此刻張榮正在廚房吃飯,姜天瑞來到廚房說:「張榮!現在祖師爺要煉五鬼陰風劍,少一個人。」


張榮說:「我給下山誆去。」


姜天瑞說:「你也不用誆去。祖師爺說了,把你添上就夠了。你少活幾年罷!」張榮一聽,嚇的顏色更變,說:「別把我添上呀。」


姜天瑞說:「由不了你。」用袍袖一指,張榮不能動轉,當時也把張榮搭到西跨院來。


張榮口中直央求說:「祖師爺饒命。」


楊明一瞧,見是張榮,心中咬牙總很。自己一想:「要不是出來找張榮,焉能離家在外,遇見這樣的事。」楊明破口大罵,說:「張榮,你這廝,人面獸心。我姓楊的出來,原為找你這小輩報仇。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會見你。」


張榮只顧央求老道饒命,也不顧楊明罵不罵。張榮直說:「祖師爺爺饒命!」


華清風本是個惡人,並不理他。吩咐姜天瑞:「你看我用寶劍挑起來符一燒,抖起來符落到誰頭上,你先取誰的人心。」姜天瑞點頭答應。


華清風把符畫好了,往寶劍尖上一粘。口中念念有詞,把符點著,用寶劍一揮。這道符正落在黑風鬼張榮的頭上。楊明一看,說:「罷了!我只要見著張榮一死,先死在我眼前,我就死在九泉之下也甘心瞑目。」


只聽華清風那裡吩咐行刑,姜天瑞拿寶劍,照定張榮胸前就是一劍。只聽噗味一響,張榮胸中冒出五股氣來,是陰毒損壞狠。冒完了這五股氣,血才往外流。


姜天瑞用涼水一澆,伸手把人心取出來,一瞧,心中淨是小窟窿,都爛了,沒有一個好心眼。把人心遞給華清風,老道用寶劍將人心一穿,口中念念有詞。寶劍一晃,就把張榮的陰魂招了,去裝在磁瓶之內。


老道說:「急急如律令敕。」用手一指,張榮的陰魂不能出來。清風就把第二道符點著。口中一念咒,用寶劍一抖,這道符落在楊明的頭上。


楊明說:「三位賢弟,愚兄頭裡走了。你我弟兄在枉死城見罷!」雷鳴、陳亮瞧著難過,如亂箭穿心一般。


華清風吩咐姜天瑞行刑。楊明把眼睛一閉,牙關一咬,姜天瑞伸手一解楊明的衣服,用寶劍照定楊明胸前就刺,只聽噗吃一響,紅光崩濺,鮮血直流,姜天瑞的死屍,栽倒在地。


書中交代,姜天瑞拿寶劍殺楊明,怎麼他倒被殺死了?


書有明筆、暗筆、伏筆、記筆,倒岔筆、驚人筆,這乃是驚人筆。


姜天瑞拿寶劍正要刺楊明,焉想到由牆外竄進一人,正是萬裡飛來陸通。人到棍到,竟把姜天瑞腦袋打碎了。


陸通原本是在山下等候楊明,工夫大了,不見楊明回來。傻人也有傻心眼,陸通一想說:「我等楊大哥,回頭餓了,怎麼辦?沒地方吃飯。」


正在思想之際,由那裡來了個賣饅頭的。一瞧陸通身高九尺以外,猶如半截黑塔一般。旁邊擱著一條鐵棍。


賣饅頭的只打算陸通是打槓子的,嚇得顏色更變,說:「大太爺要什麼?」


陸通把英雄氅往地下一舖說:「爺爺要饅頭。」


賣饅頭的趕緊就數,一五一十全數完了,一百零五個。把饅頭擱下,挑起擔子就走。


陸通說:「回來。」


賣饅頭人說:「大爺,你還要剝我的衣裳麼?」


陸通說:「爺爺給你銀子。」掏出一錠有五兩,遞給賣饅頭的。他這才知道陸通是好人。


賣饅頭的說:「這些饅頭用不著這許多銀子。」


陸通說:「你滾罷!」他才挑起擔子走了。


陸通瞧著饅頭,給風一吹,皮一干裂了口。


陸通說:「你樂了,先吃你!」拿起來就吃。再一瞧又裂一個,他說:「你也樂了,該吃你。」自己自言自語說:「他們來了,就夠吃的了。」陸通正在說這話,一瞧和尚來了,還同著一個人。


濟公說:「陸通,你還不瞧瞧去,你楊大哥給人害了,要開膛摘心哪。」


陸通說:「真的嗎?」


和尚說:「真的!」


陸通拿起鐵棍大氅就往山上跑,饅頭抖了一地,也不要了。來到廟界牆,往裡一看,牆有八尺高,他身材九尺。探頭往裡一瞧,果然把楊明捆上。


陸通真急了,障進去,手起棍落,竟把姜天瑞打的腦袋崩裂。


華清風一看,眼就紅了。說:「好一個膽大的囚徒,竟敢把我徒兒打死。」陸通擺棍就跟華清風動手。


華清風用手一指,把陸通定住。老道拉出寶劍,照陸通脖頸就是一劍,砍了白印一條,陸通哈哈一笑說:「爺爺身上有金鐘罩,就是不告訴你。就把火燒、活埋、開水煮,這三樣不告訴你。你不知道。」


他本是渾人,說不告訴,全說出來。


老道一聽,吩咐童子;「把兩捆乾柴,將他燒死,給我徒兒報仇。」童子立刻搬了乾柴,陸通一瞧,說:「這著真不好了。誰告訴你的?」


楊明瞧著,深為太息,說:「陸通是個渾人,肉眼佛心。一世不懂好滑。怎麼會遭這樣慘報,可見上天不睜眼。」


陸通也是真急了,口中直嚷:「師父快來救命!」


只聽外面答話:「來了。好東西,要燒我徒弟,徒弟不必害怕。」


大眾睜眼一看,乃是濟公,說來搭救眾人。




不知羅漢爺從何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1:01

第九十三回-古天山華清風煉劍,鐵佛寺濟禪師救人

話說華清風正要火燒陸通,濟公趕到。


書中交代,濟公由古佛寺追走了華雲龍,和尚復返回去。掏了三塊藥,把飛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馬兆熊、千里腿楊順三個人的嫖傷治好。


這三個人給濟公行禮說:「多蒙師父救命之恩。未領教聖僧尊姓大名。」濟公通了名姓。


這三個人說:「師父搭救我等再生,我等銘感五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我等必要報答。」


濟公說:「你三個人去罷!我和尚還有事呢。」三個人干思萬謝,告辭去了。


和尚復又到廟內,把劉四放開,叫李劉氏跟他兄弟回家,妹弟二人謝了濟公走了。和尚叫本地官人報官,將古佛寺入宮,另招住持僧人。


濟公這才回鐵佛寺。來到寺裡一看,眾人正在埋怨和尚:「要不是和尚把大蟒趕走,大眾雖花些錢,可以把臌症治好。這一來,病人多的很,沒人治了。」


濟公在鐵佛寺一聽這話,說:「眾位不必埋怨,我可以在這廟內捨聖水。有病的,只管來吃,吃了包好。」立刻派人挑了幾十擔水,倒了十大缸。


和尚掏了十塊藥,放在水缸裡。大眾聞這水,有一陣清香。


大眾傳出去,和尚會聖水。果然有瞼症的,來此喝口水就好。不但治臌症,百病都得好,開化縣的黎民沒有不感激濟公的。


次日,和尚說:「我可不能看著捨水,我還有事呢。」這才回到巡檢司,叫四位班頭把馮元志送到開化縣。和尚來到開化縣,知縣鄭元龍立刻迎接濟公,進到書房,知縣說:「多蒙聖僧給我地面除害,搭救黎民,本是實深感激。」


和尚說:「那倒是小事。」


知縣說:「聖僧這是由哪裡來?這個賊人,是怎麼一段事?」


和尚說:「這個賊人,是盜公文的。現在龍游縣還有~個賊,叫小神飛徐沛,跟那個賊是一案。我帶著這兩個班頭,楊國棟、尹士雄,就是龍游縣的原辦。求老


爺辦一角文書,派幾個官人,把這個賊人解到龍游縣去完案。」知縣鄭元龍點頭應允。


旁邊賊人馮元志一聽這話,心中一動。心說:「只要把我解了走,遍地是綠林的朋友,只要碰見,定可以把我救了。」


他是心中的話,和尚答應了,說:「好東西!你心裡倒想的不錯。只要把你解了走,路上就有人奪了你去。我和尚更有主意。老爺,你叫人把黃土泥用水合了,把賊人的腦袋臉上都抹了,就給他留著眼睛、鼻子、嘴出氣,少得有人認得他。」


知縣立刻辦了一角文書,派了四個解差,同尹士雄、楊國棟把賊人解走。


尹土雄、楊國棟謝了知縣,又謝了濟公,這才押解起來。和尚領柴、杜二位班頭也告辭。


知縣送出衙門,和尚拱手作別。


柴頭說:「師父,你老人家由臨安帶我二人出來拿華雲龍。今天也拿他,明天也拿他,到如今也沒拿住。我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指著這份差事度日子。這些日子,披霜帶露出來,倒是拿他拿不了!」


和尚說:「你兩個人,不用著急。跟我走,准把華雲龍拿住。」二位班頭無奈,跟了和尚往前走。


和尚說:「了不得了,我這身上的虱子太多了,咬的我實在難受。」說著話,和尚用手一掏,掏出~把虱子來。由前頭掏了一把來,放在後身。由後掏出一把來,擱在前面。


柴頭說:「師父,還不把虱子捺了!還往身上放著,這有多髒!」


和尚說:「你不知道,我給虱子搬搬家,它一不服水土就死了。」


柴頭說:「師父,別胡鬧了,一個人身上的虱子,還不服水土?依我說,快捺了罷!」


和尚說:「這虱子還得拿水飲飲它。」說著話,眼前有一道河,和尚噗鳴跳下河去。


柴頭就知道和尚又要走,說:「師父又要走啦?咱們哪裡見?」


和尚說:「咱們常山縣見。」說完了,和尚一使驗法,柴、杜二人瞧不見和尚了。兩個人抱著怨恨,往前走了。


和尚見他二人走了,由水內上來,一直夠奔古天山來。


正往前走,見眼前一個乞丐,扛著一個錢叉子。上寫:「日吃千家飯,夜住古廟堂。不做犯法事,哪怕見君王。」


和尚說:「你上哪裡去要飯吃?」


乞丐說:「我去給人家念喜。」


和尚說:「咱兩個人一同走罷!」


乞丐說;「和尚,你去做什麼?」


和尚說:「我也給人家念喜歌去。」


這乞丐一聽,說:「人家辦喜事,你是個和尚,一去人家准不願意。」


和尚說:「不要緊。和尚安口鍋,也比在家差不多。」說著話,二人一同往前走。


剛到古天山下,一瞧陸通正瞧著饅頭自言自語。


和尚說;「陸通,你還不瞧瞧去,


你楊大哥在廟裡被人害了。」


陸通說:「真的嗎?」


和尚說:「真的。」陸通拿起英雄氅就跑。饅頭滾了一場。


和尚說:「朋友,你把饅頭檢了去罷!」


乞丐一看說:「和尚你不要麼?」


和尚說:「我不要,你拿了吃去罷!」和尚叫這個要吃的來,所為怕是這些饅頭糟踏了。在山下捺著,沒人檢,所以叫要飯的把饅頭撿了走。


和尚上山,剛到凌霄觀,就聽陸通那裡嚷:「師父快來救我!」


和尚說:「來了!」立刻用手一摸天靈蓋,把佛光、靈光、金光三光閉住。


和尚跳進去一看,華清風正要點火燒陸通。


和尚說:「好雜毛老道,你無緣無故害人,待我來拿你。」


華清風氣得哇呀呀直嚷,說:「你是何人?」


和尚說:「我乃西湖靈隱寺濟額是也。你既是出家人,三清教的門徒,你就該戒殺、盜、淫、妄、酒。你無故要殺害性命,我和尚焉能容你。」


華清風一聽是濟顛,老道眼睛一看,見和尚身量不高,體瘦不大,一臉的油泥,短頭髮有一寸多長。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繫絨綠,疙裡疙瘩,檻樓不堪,原是一丐僧。


華清風心裡說:「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聽說濟顛乃是羅漢。要是羅漢,頭上必有金光。要是帶路金仙,頭上必有白光。要是妖精,必有黑氣。看他頭上一無金光,二無白氣,乃是凡夫俗子。」他焉知道和尚把三光按住。


老道說:「濟顛氣死我也!」


和尚說:「我氣死你,你死罷!」


老道說:「濟顛,你這廝好大膽量,屢次欺我太甚!我徒弟張妙興,在五仙山祥雲觀,被你給燒死。你又無故攪鬧鐵佛寺,常道友給我托夢,說你打去他五百年道行。你又把我徒弟姜天瑞的胡子給揪了去,羞臊他的瞼面。你還要捉拿我侄兒華雲龍。今天你還敢來管我的事。你豈不是飛蛾投火,自來送死。你要知事務,你跪下給山人磕頭,叫我三聲祖師爺,山人有好生之德,饒你不死。」


和尚哈哈一笑說:「好老道,滿口胡道。你跪下給我和尚磕頭,叫我三聲祖宗爺,我也不能饒你。」


華清風一聽,不由怒從心上起,氣向服邊生,舉寶劍照定和尚劈頭就剁。


和尚一閃身,滴溜繞在老道身後,擰了老道一把。


老道回頭,用寶劍照和尚分心就扎,和尚閃身躲開,左手一晃,右手照定老道,就是一個嘴巴,老道氣得哇呀呀直嚷。


和尚身體靈便,擰一把,捏一把,摸一把,拉一把,老道的寶劍終到不了和尚的身上。


老道真急了,身子往圈外一跳,說:「好濟顛,你真是找死!休怨山人,待山人拿法寶取你,叫你知道祖師爺的厲害。」


說著話,由兜囊掏出法寶,就往地下一灑,老道口中念念有詞,用手一指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展眼之際,只見平地忽起一陣怪風。


怎見的?有贊為證:


無形又無蹤。卷楊花,西縣東。江湖常把扁舟送。飄黃葉舞空。


推白雲,過山峰。園林亂擺,花枝片子,送你拿簾入戶。銀燭影招紅。


一陣狂風大作,和尚一看,有許多獐貓野鹿兔鶴狐群,直奔和尚而來。和尚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哞!」這群野獸一道黃光,顯出原形,都是紙的。


老道一看,說:「好和尚,膽敢破我的法寶。」老道口中一念咒,用手捏劍一指,只見來了許多毒蛇怪蟒,要咬和尚。


和尚哈哈一笑,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這毒蛇怪蟒,一道黃光全化投了。


老道見和尚連破了兩種法寶,真急了,要下毒手。當時把柴火點著。老道用咒語一催,展眼烈焰飛騰,三昧真火把和尚圍上。




不知濟公如何破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2:00

第九十四回-僧道鬥法凌霄觀,弟兄送信馬家湖

話說九宮真人華清風,點著火,用咒語一催,要燒濟公。


焉想到和尚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用手一指,這團火就奔老道去,立刻老道衣裳著了。


華清風一瞧,勢頭不好,趕緊擰身躥進煙雲塔去。


和尚一念咒,這火越燒越旺,就把煙雲塔圍了。


華清風鬍子也燒了,頭髮也燒了,衣裳也著了,火往塔裡直撲。


老道直嚷:「聖僧慈悲饒命,弟子再不敢了。」


濟公本是佛心人,一聽華清風央求,和尚趕緊用手一指,火就滅了。


華清風由塔裡出來,架起趁腳風,竟自逃走。


和尚並不追他。這才把楊明眾人放開。再一找,華雲龍早已逃走。廟裡就剩下四個小道童,嚇的戰戰兢兢。


和尚不忍傷害,說:「你等不必害怕。我且問你,廟裡還有什麼人?」


道重說:「還有二師兄劉妙通,他病著呢。」


和尚說:「好!少時我給他治病。」


楊明眾人,過來行禮,齊說:「多謝濟公救命之恩!你老人家要不來,我等性命休矣。」


和尚說:「楊明、雷鳴、陳亮,你三個人給我辦事去。我這裡有一信,你三個人送到常山縣馬家湖,找白臉專請馬俊,交給馬大官人。明天可務必掌燈以前送到,別等落太陽送到才好。此關重大之事,你三個人勿論有什麼要緊的事,可別辦,先給我送信要緊。」


楊明說:「是了!這點小事,我三人決不會辦錯了!」濟公把書信交給楊明帶好。


和尚說:「你們這就起身罷。在道路上,千萬別管閒事。」


楊明說:「師父不必囑咐,我們必給送到。」立刻三位英雄告辭,由凌霄現出來,順著山坡下了古天山,往前緊走。大約走了有數十里之遙。


正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朗朗紅日在天,頃刻霧鎖雲漫,霹雷交加。震動蛟龍,滄海何安。白雲童子擁出,霎時雨落人間。閃電雷鳴纏綿,天地連連染染。展眼之際,狂風暴雨。這三人緊跑。


見眼前有一座小村莊,人家不多。三個人來至切近一瞧,路北一座大門。三位英雄無法,來到大門洞避雨,打算等雨住了再走。哪想到越下越大,溝滿河平,平地水深數尺,山水響的可怕。展眼之際,天又黑了。


三個人正在著急,由裡面出來一個莊客,說:「三位快走罷,我們要關門了。」


楊明見外面雨尚未住,說:「借光,請問這方有店麼?」


這個人說:「沒有。過了這個小村莊,金家在那裡有店。」


楊明說:「有廟沒有?」


這人說:「也沒有。」


楊明說:「我等是遠方行路之人。此刻下雨,又無客店。望求莊主,這裡可以方便方便,我等借格一宿罷。」


這人說:「那可不行。倒不是別的,前人酒土迷了後人眼。前者有一位,走在這裡央求要投宿,我們莊主還給他一分舖蓋。次日天沒亮,他連舖蓋都拐了走,還偷了好些東西。這不是燒紙倒引鬼了。看你們三位,也不是歹人,可就怕我們莊主不敢留了。」


楊明看了實不能走,無奈說:「尊駕說的這話,可也是難怪,不得不留神。我三個人原是江西保嫖的,誰想到今天趕上雨了,求莊主方便方便。我等必有一份人心。天下人交遍天下友,人也不能一概而論。」


這人說:「你幾位且候一候,我去回稟莊主。我也不能作主。」


說著話回身進去。少時出來說:「三位,我家莊主有請。」


三個人立刻跟著進去。一瞧,是北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一打北上房的簾子,三人進來一看,有一位老莊主,年過古稀。一部銀髯,頭戴寶藍緞員外巾,身穿寶藍緞團花大氅。


見三人進來,老員外舉手抱拳說:「三位壯士請坐。方纔我聽我的莊客說,三位是保嫖的,未領教三位貴姓?」


楊明三個人各通了名姓,說:「未領教老莊主尊姓。我等今天來此叨擾。」


老丈說:「三位說哪裡的話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老兒姓金,名叫金榮。三位請坐。」


楊明瞧了一瞧,這屋裡很講究,都是花梨紫檀、棺木雕刻的椅桌。牆上名人字畫,條山對聯,山水人物,花卉翎毛,擺著都是商彝周鼎,秦環漢玉,上譜古玩,家裡是個財主的樣子。


有人送.上茶來,金老文立刻吩咐擺酒。當時家人擦抹桌案,杯盤連落,擺上酒菜。


金員外說:「三位吃酒罷,老漢這裡可沒有什麼好的,三位今天多受屈罷!」


楊明說:「老員外說哪裡話來。我三個人就感恩不盡了。」說著話,大眾落座吃酒,菜蔬也俱可口。


眾人吃著酒,只見老員外面帶憂像,愁眉不展。


雷鳴是個口快心直的,說:「老丈,你這就不對了!你既讓我們吃,你就別心疼。你要捨不得,就別叫我們吃。」


老員外一聽說:「雷壯士,你這話從何而來?我要捨不得,早就不讓你們三位進來了。」


雷鳴說:「我見你臉上帶著不願意,為什麼呢?」


金員外說:「三位有所不知。我面帶愁,並非心疼這飯,我實有憂心之事。老漢今年六十八歲,膝下無兒,只生一女,名叫巧娘,今年一十九歲,尚未許配人家,老漢愛如掌上明珠。現在我女被妖精迷住了,病的不成樣於。聽我女兒說,這個妖精是女妖。我貼告白,打算請能人把妖捉了,情願謝銀五百兩。但是總請不到人,故我時刻為此事發愁。」


雷鳴一聽,說:「這件事不要緊,我師父會捉妖的。」


金老文說:「尊駕的師父是哪一位?」


雷鳴說:「我師父是靈隱寺濟公。我也會捉妖。」


老丈說:「尊駕捉妖,是跟誰學的?」


雷鳴說:「我跟江西信州龍虎山鐵冠老道張天師學的。」


老員外一聽,心中甚為喜悅,說:「雷法官既會捉妖,回頭求你老人家辛苦辛苦罷。只要把我女兒救了,我老漢必有一份人心。」


雷鳴說:「不要緊,回頭我們上後面給你捉妖去。」


老丈立刻吩咐家人送信,叫姑娘搬出去,讓三位到姑娘屋中去捉妖。家人答應,少時回來說,姑娘搬出去了。


老丈這才讓著三個人來至後面,是北房三間。


三人來到屋中一瞧,東裡間屋中,是姑娘的臥室。屋中有一陣香粉撲鼻。老丈退回前面去。


楊明說:「雷二弟,你瘋了。」


雷鳴說:「沒瘋了!」


楊明說:「你沒瘋,你怎說會捉妖?」


雷鳴說:「不要緊,我見這個老丈太慳吝,我一說會捉妖,你瞧他又添出許多雞鴨魚肉。先且飽餐一頓再說。妖精來了,你我上房再走。」


楊明說:「那如何使得。」


雷鳴說:「不要緊,我在屋裡等著。妖精不來便罷!他要來了,就拿刀砍他,管他什麼妖精。」


楊明說:「也好,只要膽子正正的。凡事人心一正,百邪遠離,邪不能侵正。聖人雲,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也許你我的正氣,把邪趕走。」


雷鳴說:「對。人有十年旺,神鬼不敢傍。」


陳亮說:「對。我在門後頭拿刀等著。」


雷鳴說:「我在帳子裡一躺,裝作姑娘。」


楊明說:「我總擔心,我就在外間屋裡坐著罷!」


雷鳴說:「楊大哥,你上西裡間睡去罷!你不用管!」


楊明就在西裡間坐著,也不敢睡。三個人等來等去,天有二鼓以後,就聽一陣風響。再一聽,外面有腳步聲音,似乎木頭的響。說;「賢妹,你睡了,我特意來找你談話。」


妖精進了屋,說:「喲,生人味,什麼人敢在這屋裡?」


雷鳴一聽,要伸手拉刀捉妖。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3:08

第九十五回-三英雄避雨金家莊,猛豪傑正氣驚妖女

話說雷鳴、陳亮聽外面說生人味,雷鳴也不答話,拉出刀來。只見簾子一起,是一個女子,剛要往裡進去。


雷鳴說:「什麼東西!」掄刀就是一刀。


只見一道火光,妖精竟自逃走。這一刀當真砍著了。只見地下有血,有黃毛,也瞧不出是狼毛是狐狸毛。


雷鳴這裡一嚷,老員外早有預備。同家人點燈了,過來一瞧,見地下有血有黃毛,也不知是什麼妖精。


書中交代,這個妖精,乃是黃鼠狼,有一千二百年的道行。


前濟公傳,有濟公九渡黃鼠女,就是這個黃鼠狼。它仍然不改,今天被雷鳴砍了一刀。這一逃走,逃到立空山,去拜立空和尚為師。


到下文書裡,有五雲老祖擺群妖五雲陣,它也在其內,以報今天一刀之仇,跟濟公作對。


這三個人總算是濟公的徒弟。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金老員外見雷鳴把妖精趕走,果然地下有血跡,當時謝過雷鳴。大眾說著話,天光大亮。


金員外拿出二百銀子送給雷鳴,雷明不肯要。老丈執意相送,不收不行。這三個人無法,把銀子收了。三個人分著,各帶六十餘兩這才告辭,出了金家莊。


雷鳴說:「大哥、三弟,你瞧這倒不錯,白吃白喝,一個人白得六十多兩銀子。」楊明說;「往後你再別辦這宗險事。倘若妖精青瞼紅髮,就許把你吃了。你有什麼能為,這也是濟公他老人家暗中保護的。」說著話往前走。


相離常山縣不遠,眼前道旁有一道土崗,有幾棵樹,陳亮說:「大哥、二哥,頭裡慢走,我要出恭。」楊明、雷鳴點頭答應。


陳亮來到土崗下,蹲下出恭。焉想到後面來了一人,身高八尺,黑臉膛,頭挽牛心發害。穿著青布單砍肩,青中衣,鞿鞋。手提鋼刀,由陳亮身背後限定陳亮就是一刀。


陳亮正在出恭,瞧見了,又不能站起來。身子往前一趴,抬腿照賊人就是一腿,把賊人踢了一溜滾。


陳亮這才趕過去,把喊人按住,陳亮說:「你這廝,好生大膽,這幸虧是我,你真不睜眼。」


這賊人口中直央求說:「大太爺饒命!」


陳亮說:「你大概久慣為賊,必有案,你姓什麼?哪裡人?老實說,我便饒你不死。」


賊人說:「我是鎮江府丹陽縣人。」


陳亮一聽,他說是丹陽縣人,這音也像。陳亮一想是鄉親,可就有意不殺他。


陳亮說:「你是丹陽縣人,姓什麼?在什麼村住?」


賊人說:「我在陳家堡住。」


陳亮一聽,心說:「他在陳家堡住,我怎不認識?」又問賊人姓什麼,在陳家堡哪邊住。


賊人說:「我在陳家堡十字街路北,我姓陳,叫陳亮,外號叫聖手白猿。」


陳亮一聽,氣往上衝,照定賊人,就是一個嘴巴。楊明、雷鳴尚未走遠,也跑回來。


楊明說:「老三,怎麼回事?」


陳亮說:「我蹲著出恭,他由背後把刀砍我,被我拿住。這還不算,大哥問問他姓什麼?」


楊明說:「你姓什麼?」


賊人說:「我姓陳,叫陳亮,外號叫聖手白狼。」


雷鳴撲哧一笑說:「你小子冒充名姓,當著陳亮,你還叫陳亮!」


賊人「呀」了一聲說:「我可是瞎了眼了。我可是丹陽人,我不姓陳,我姓宋,叫宋八仙。只因我知道有一位陳三爺是英雄,我故此充他老人家的名姓。你們二位貴姓?」


楊明說:「我叫楊明,他叫雷鳴。」


賊人一聽,說:「你就是威鎮八方楊大爺,你就是風裡雲煙雷二爺麼,我可是瞎了眼了。三位饒了我罷!」


楊明說:「我給你幾兩銀子,你做個小本經營,別做賊人了。」


陳亮說:「大哥,別胡鬧了,亮清字把瓢給摘了就得了。」


賊人說:「求求三位爺饒命罷。三位上哪去?」


楊明說:「上馬家湖。」


賊人說:「是了本會,風字萬水多魚旺,葷天汪鑽越馬肘局密,急付流扯活,對不對?」


他說的這是江湖黑話。本會是本村,風字萬是姓馬,水多魚旺是銀子多。葷天汪鑽越馬肘局密,是晚上跳牆偷銀子。他只當這三個人上馬家湖做買賣去。


雷鳴一聽,說:「這是誰教給你的這些話?」踢了賊人一腳說:「你滾罷!」賊人立起來,竟自逃走。


只今天雷鳴、陳亮跟那賊人一為仇,下文書大鬧丹陽縣,陳家堡雙雄搭救陳玉梅,幾乎雷鳴、陳亮死在宋八仙之手,那就是賊人報今日之仇。


這話休提。且說三位英雄放走了賊人,這才夠奔馬家湖來。到馬家湖天光尚早。一打聽馬大官人,是人人皆知。說在十字街路北大門,門口有「方孝廉正義重鄉里」的匾。三個人問明白,來到十字街一瞧,果然不錯。


上前叩門,由裡面出來一位管家。有三十多歲,很透和氣,說:「三位找誰?」


楊明說:「我等奉濟公之命,前來送信。找馬大官人馬俊面交。」


管家說:「是。三位在此少候,我到裡面通稟一聲。」轉身往裡就奔。


馬俊正同鐵面天王鄭雄在書房談話,聽家人到常山縣買東西回來說,常山縣獄裡收著一個賊,叫蓬頭鬼惲芳。夜晚去了有幾百個江洋大盜,劫牢反獄,把賊人救走,砍死門軍,持刀押頸,要鑰匙出東門逃走。


馬俊說:「鄭大哥,你我晚上把兵刃須備好,恐其賊人記恨前仇,來找你我報仇。」


鄭雄說:「不要緊,你我夜裡留神就是了。」


正說著話,


家人進來回話,說:「回大官人,現在外面來了三個,說是靈隱寺濟公派來投書信於大官人,要面交的。」


馬俊說:「你到外面問問,是濟公特派哪三位來送信,還是順便帶來的,還是濟公花錢雇他們來呢?問明白進來真我知道。」


管家點頭答應。馬俊為什麼這樣問呢?原來馬俊乃是世路通達的人。要是濟公花錢雇的人,必須多給賞錢。要是托人順便帶來的,也另有一番的恭敬。要是濟公特地派來的,必須親自迎接。故此叫家人問明白了。


管家到外面說:「我家大官人叫我問問三位,是順便帶來的信,還是濟公特叫三位為此事而來,還是濟公花錢雇三位來的?」


楊明說:「是濟公特派我三人前來下書,有要緊事情。」


管家立刻回到裡面說:「回稟大官人,這三位是濟公特派來的。」


馬俊同鄭雄,趕緊往外相迎。來到外面一看,見楊明頭戴寶藍緞壯土巾,寶藍緞大氅,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梁柱,四字方海口,一部黑胡須,飄灑胸前,一表非俗。見雷明是紅胡子藍靛臉,壯土打扮,精神百倍。陳亮是穿白愛素,也是壯土打扮,俊品人物。


管家用手一指,說:「我家大官人迎出來了。」


楊明一看,見馬俊頭戴粉綾緞武生巾,雙垂燈龍走穗,垂頭珠在兩肩頭飄擺,雙飄鄉帶上鄉三藍花朵。身穿翠藍色窄領瘦袖箭袖袍,周身走金線,掏金邊,腰繫絲駕帶,套五環,佩玉珮,單襯衫,薄底靴子,閃被一件西湖色英雄大氅,上繡大團花朵。三十以外的年歲,淡黃的臉膛,兩道粗眉,一雙虎目,準頭豐滿,未長訾須。後面跟著一人,身高八尺,穿黑褂,皂黑臉膛,粗眉大眼,虎背熊腰。


馬俊先舉手抱拳說:「三位虎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楊明三個人,也答禮相還。馬俊指手往裡讓,三個人往裡夠奔。


進了二道門內一瞧,是北房明三暗五,東西各有配房。家人一打北上房簾子,眾人來到裡面。


馬俊讓楊明上座,雷鳴、陳亮也落座,馬俊主位相陪,家人進上茶來,馬俊說:「未領教三位尊姓。」


楊明說:「我姓楊,名明。」


雷鳴、陳亮也各通名姓。馬俊說:「久仰,久仰!三位由哪裡來?」


楊明說:「我等在古天山凌霄觀遇見濟公禪師,特派我三個人來給馬兄台送信。」


說著話,把書信掏出來。一看,上面畫著一個酒罈子,釘著七個帽子,這是濟公的花樣,馬俊打開書信一看,立時嚇的顏色改變。




不知上寫何話,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4:12

第九十六回-奉師命投書馬家湖,賽專諸見字防賊盜

話說白臉專諸馬俊,打開書信一看,立刻顏色改變。


鐵面大王朔雄就問:「賢弟什麼事?緣何這般景況。」


馬俊說:「了不得了。兄長你看看,這是八旬揭語。」


鄭雄接過一看,上寫的是:


為救行人秉義俠,惹起是非亂如麻。群賊大眾齊聚會,各逞強霸入官衙。前來劫牢反過獄,今夜難免到汝家。馬俊若不速防備,全家老幼被賊殺。


鄭雄看罷說:「濟公他老人家,未卜先知。賢弟你打算怎麼樣呢?」


馬俊說:「這件事,可不大好辦!」


鄭雄說:「楊兄長,素常你們三位,做何生理?」


楊明說:「我們在外面保鏢為業。未領教專駕貴姓?」


馬俊說:「真是,我也忘了,這是我拜兄,他姓鄭名雄,名號人稱鐵面天王。」楊明說:「久仰!久仰!」


馬俊說:「楊兄長,你們三位既是保鏢,我今天有一事奉求。」


楊明說:「什麼事?」


馬俊說:「你看濟公這封信,我前者得罪綠林的賊人,今天賊人要來殺我滿門家眷。我這裡人單勢孤,求三位可以拔刀相助,不知意下如何?」


楊明接信一看,心中明白。自己忖度了半天,說:「馬大官人,這件事我可不敢從命,又不知是哪路的賊人。要是玉山縣的一路人,我要出頭,許我一攔就完了。倘若西川路的賊人,不但我管不了,他等認準了我,且要跟我為仇。」


馬俊一聽,說:「我久聞楊兄長是慷慨人。揮金如土,仗義疏財,在外面行俠仗義,剪惡安良,故此今天才敢直言奉懇。不然,你我今天才算初會,也不敢求兄長分神。」


楊明說:「在下也不敢俠義自居,無非是常常愛管閒事。你我彼此一見如故。既是馬大官人不嫌,我可從命。但有一節,晚上你叫人預備照鍋煙子,我等把本來面目遮住,倘有認得的人,丟不下瞼來動手。」


馬俊說:「是。那倒好辦。你我商量商量,怎麼預備。」


楊明說:「你家裡可有多少家人?」


馬俊說:「我家裡連長工佃戶打雜到更夫都算在內,共有百餘人。」


楊明說:「好!你都把他們叫來,我有話說。」當時馬俊叫家人去把家眾齊集。


楊明一見,沈去幼弱,除去老者,先得六十人,都是年少力壯的。


楊明向眾人說:「你們大官人得罪了綠林人,今天晚上有群賊來明火執仗,你等可願意齊心努力,護庇你家主人?」


眾家人同聲一口說:「我等情願跟賊人一死相拼!」楊明一聽,知道馬俊平日待人寬厚,才能大眾奉心。


楊明說:「你等把內宅收拾出來,叫夫人、老太太、小姐俱搬出空房去,不要點燈。後院有多少房?」


馬俊說:「後院也是四合房。」


楊明說:「既然如此,你等各執兵刃,在南屋裡藏著,點上燈,把門扣上,聽外面我一喊嚷,你等各執兵刃齊出。不用你等拿賊,只仗你等助威!」家人各自點頭答應。


楊明說:「馬大官人,你同鄭爺在北上房收拾好了,把兵刃預備在手底下等候。我三個在東配房屋裡,西配房鎖上。」


馬俊一聽楊明調度有方,心中甚是佩服。立刻叫家人安置。當時吩咐擺酒,大眾吃喝完畢,天已掌燈。馬俊這才帶領楊明眾人,來到內宅。眾家人皆在


南屋裡,馬俊同鄭雄在北屋裡,收拾落座,把兵刃放在手底下。


楊明、雷鳴、陳亮都用鍋煙子把臉抹了,在東配房屋中一坐,開著門,往外瞧著。


等有二更以後,忽見由房上躥下一個人來。頭上是透風馬尾,身上穿三叉通口寸帕夜行農,周身骨鈕寸絆,胸前羅漢股絲緣,雙拉蝴蝶扣,皂緞子兜襠律褲,藍緞襪子,打花繃腿。倒袖千層底,魚鱗鞿鞋,手中拿著一口刀。跳下來東張西望,見東配房開著門,賊人邁步就要上台階。


楊明抖手一嫖,正打在賊人嘴裡,雷鳴趕出來一刀,就把賊人殺了,也不知賊人是誰。剛把這個賊一殺,就聽見北房上有人說話:「了不得,咱們合字給人把瓢摘了!」


賊人說:「好馬俊,你敢跟我們綠林中作對,今天將你家中刀刀斬盡,劍劍誅絕。合字上!」只一句話,北房上也是人,南房上也是人,東西房上也是人。


眾賊人往下就跳。有一個賊人,叫雙刀無敵李泰,過來就奔東房。


東房楊明看見,這才一聲喊嚷:「好賊,竟敢明火執仗!」跳出房外。到院內一看,四角房上賊人不少。


雷鳴、陳亮二人,也出來站在院中。只見過來一個人,名叫李泰,一擺雙刀,照楊明一剁。


楊明、雷鳴、陳亮三人香爐腳脊背。楊明見李泰把刀一剁,楊明一閃身,使了個拔草尋蛇,竟把賊人殺死。


旁邊又過來一個賊人,叫銅臂猿李祥。這個賊,很有名的,看見李秦一死,擺刀照楊明劈頭就砍。


楊明真是手急眼快,海底撈月,用刀往上一迎,賊人把刀剛往回一撤,楊明一偏胞子,照賊人脖頸就砍。賊人縮頸藏頭,大閃身剛一躲開,楊明跟進身一腿,踢在賊人腰上,賊人翻身倒栽。楊明趕過來一刀,將賊人結果了性命。


楊明一連殺了三個。忽從對面又來了一個,也是一身夜行衣。


楊明一看,黑臉膛,是夜行鬼郭順。楊明一想:「是郭賢弟,不可跟他動手。既有他在內,我趕緊把他調出去,問他為什麼跟群賊來打群架,我可以給說告說合。」想罷,楊明一捏嘴,一聲胡哨,這是鳳凰嶺如意村的暗號,果然賊人也一捏嘴,一聲胡哨。楊明頭裡走,賊人跟著也出來,來到村外。


楊明說:「對面是夜行鬼郭賢弟麼?現在愚兄楊明在此。」


書中交代,楊明錯認了人,這個賊不是郭順,乃是白蓮秀土惲飛。他拿鍋煙子抹的臉,故此是黑臉膛。


惲飛一聽是楊明叫郭賢弟,賊人一想:「了不得,這是楊明,我要動手,不是他的對手。我要一跑,他必拿刀砍我。莫若我先下手的為強。」想罷,掏出囊沙迷魂袋,照定楊明一捺。


楊明聞見一股異香,說:「惲飛。」這句話也沒說完,翻身栽倒。


賊人哈哈一笑說:「楊明,你就是這等的英雄,待我結果你性命。」忽聽後面有人嚷;「合字,這個交給我殺。」


渾飛說:「何必你!」趕上去提刀就剁,只聽撲哧一響,紅光崩現,鮮血直流。


這個時節,就聽樹林內有人說話:「哎呀!好快呀!給殺了,阿彌陀佛!」來者乃是濟公禪師。


書中交代,濟公從何處而來?


只因和尚跳下河去洗虱子,說常山縣見。柴、杜二位班頭又恨又氣,連夜夠奔常山縣而來。


天有巳正,二班頭到了十字街只見路西酒舖門口,站了一個人,身高八尺,黑臉膛,頭戴鸚翎帽,青布靠衫,皮挺帶,青布快靴,有兩個人扶著。


柴頭說:「杜賢弟,你看這個班頭好樣子。」


這位班頭是小玄壇周瑞。前者追拿華雲龍,被楊明打了一石子,當時就吐了口血。羅鑣忙把周瑞扶到家去。


燕南飛周熊一瞧就急了,說:「我這大的年紀,只有一子。羅鑣你到衙門去給他告假。」


羅鑣去後,焉想到老爺不信,說:「我這地方,丟了這樣大案,他要告假,我要瞧瞧他是真是假。」


羅鑣無法,到家裡叫家人扶著周瑞,來到衙門。


周瑞一見老爺,叩頭說:「下役追賊,被賊黨拿石子打了,現在大口吐血。」老爺一驗,果真被傷了。


周瑞一連又吐了幾口血,老爺這才賞了二十兩銀子,賞了十天假,叫他調理。


有人扶周瑞出了衙門。走在十字街酒店門口周瑞要歇歇,有許多朋友同他說話。忽見酒店內出來一人,頭上粉綾緞六瓣壯士帽,粉綾緞箭袖袍,手中拿著包裹。三十多歲,白臉膛。


周瑞一看是華雲龍,趕忙說:「伙計們快拿,他是華雲龍!」


這人微然一笑說:「你拿誰呀,你養病罷!」


賊人往北就走,柴元祿、杜振英聽的明白,一看果然是華雲龍。


當時二位班頭,拉出鐵尺,要捉拿華雲龍。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5:26

第九十七回-楊明助友戰群賊,惲飛智捉鎮八方

話說小玄壇周瑞,正在小酒店門口,站著歇歇。有許多的朋友,都問他怎麼病了。


周瑞說:「我只因捉拿乾坤盜鼠華雲龍,被賊人的餘黨,用石子暗中傷了我,打的吐了血。」


眾朋友一個個都說:「慢慢養著,別受累了。」


周瑞這人,最好交友,平素的朋友最多,常山縣認得周瑞的不少。


正在說話,忽見酒店內出來一人,正是華雲龍。


周瑞趕忙說:「伙計快拿,別叫華雲龍跑了。」


柴元祿、杜振英一看,果然是華雲龍。


二位班頭過去截住說:「朋友,你別走了,這場官司你打了罷!我叫柴元祿,他叫杜振英,我二人由臨安出來,被霜帶露,所為拿你。你在臨安,做了多少案。」


杜振英說:「華雲龍,你還叫我們費事麼?你跟我們走罷!」


賊人一瞧二班頭,微然一笑說:「你二位是奉命拿華雲龍的原辦?」


柴頭說:「不錯。」


賊人說;「我可是華雲龍。你們二位,就這麼一說要拿我,我倒願意跟你走,我有一個朋友,他不答應。」


柴元祿說:「你的朋友在哪裡?」


賊人說:「遠在千里,近在目前。」說著話,把刀拉出來。


柴元祿說:「好賊人,你敢拒捕麼?」


賊人說:「我看看你兩個人,有什麼能為。你要贏得我手中這口刀,我就跟你去打官司。」


柴、杜二人說:「好!你我比拼比拼!」伸手拉出鐵尺,照賊人樓頭就打,賊人擺刀相迎。


柴、杜見賊人這口刀上下翻飛。門路精通,只二人拿不了。


柴頭心說:「這賊人果然武藝高強,怪不得在臨安做案殺人,盜了玉鐲鳳冠。


今天要不是我兩個人,就死在賊人之手。」


柴元祿心中暗恨和尚,早也不分手,偏巧這個時候分了手,就遇見華雲龍動了手。


柴元祿說:「杜頭,你瞧和尚可恨不可恨,這時節他也不來了。」


杜振英說:「濟公此時來了可不好。」


這兩人話未說完,只聽半空中說:「我來了。我下不去,要摔死。」


柴頭一瞧,見濟公在藥舖的沖天招牌上站著,也不知道怎麼上去的。大眾都抬頭說:「了不得,和尚要摔死。」


書中交代,濟公打哪裡來?


原來濟公在五仙山凌霄觀,給陸通、孔貴醫了病,叫這兩人走了,然後來找華雲龍。


到了東跨院,見屋中病了一個老道劉妙通,濟公給他把病治好,叫劉妙通看廟,和尚這才來到常山縣。


一到十字街,見柴、杜二班頭,正眼賊人動手。和尚一使驗法,上了沖天招牌。


柴頭說:「師父快下來拿賊。」


和尚在上面說:「我也不要命了,我就往下跳。」


大眾都說:「和尚定要摔死了!」焉想到和尚往下一落,腳離地還有二尺。


大眾說:「這個和尚真怪。」


柴頭一瞧說:「師父快念咒拿賊。」


和尚說:「我把咒腦袋忘了。」賊人此時一援兵刃,打算要逃命,正往房上一躥。


和尚說:「我的咒又想起來了。唵,敕令赫。」


賊人腳剛落到房簷上,彷彿有人揪住賊人脊背,把賊人按住,扔下房來,正掉在小玄壇周瑞的面前。周瑞過去,將賊人按住。


柴、杜一瞧,暗恨和尚:「這樣的好差事,單叫病人拿住。」有心過去就鎖,又怕人家不答應。


二位班頭這才上前說:「朋友辛苦,我叫柴元祿,他叫杜振英,我二人是臨安太守衙門的馬快。奉堂諭捉拿華雲龍,你把賊人賞我鎖了罷。」


小玄壇周瑞,真是寬宏大量,並不爭競,說:「二位,你們領罷!」


柴元祿這才抖鐵鏈,把賊人鎖上。


和尚說:「你們兩個人大喜呀,拿了華雲龍,回去一銷差,得一千二百銀賞格。」


柴頭說:「師父不喜嗎?」


和尚說:「你們二位大喜,這一拿著華雲龍,回去


得一千二百銀子賞。」柴頭說:「師父你不喜嗎?」


和尚說:「你們二位大喜呀!」和尚一連說了五遍。


柴頭說:「師父走罷!別說了!」


和尚說:「你們先到衙門去,我還要出恭。」二班頭押解賊人,來到常山縣衙門。往裡一回稟,知縣立刻坐堂。


柴、杜二人帶賊人來到公堂,柴頭給知縣請安說:「下役柴元祿給老爺行禮。」杜頭也報名請安。


柴元祿說:「回稟老爺,下役在臨安太守衙門充馬快,現奉太守諭,出來捉拿臨安盜玉鐲、鳳冠之賊乾坤盜鼠華雲龍。今在本地面已把賊人拿住,前來回稟老爺。」


知縣馮老爺說:「你可有海捕公文?」


柴頭說;「有!」立刻把公文遞上去。


知縣一看不錯,這才問道:「下面賊人可是華雲龍?」


賊人說:「我姓華,叫華雲龍。」


老爺問:「你叫什麼外號?」


賦人說:「我叫乾坤盜鼠。」


知縣說:「你在臨安做的什麼案?」


賊人說:「我在尼姑庵因奸不允,殺死少婦,砍傷老尼。在泰山樓因口角,傷人命。在秦相府盜玉銅、鳳冠。粉壁牆題詩。都是我做。」


知縣說:「你題的什麼詩?」


賊人說:「題的是藏頭詩,頭一個字是乾坤盜鼠華雲龍偷。」


知縣說:「你在我地面南門外搶當舖,明火執仗。東門外路劫,殺傷人命。在我衙門劫牢反獄,搶去蓬頭鬼惲芳,拐去七股差事,這大概有你呀。」


賊人說:「我並沒在這本地做案。這些事,我一概不知。」


老爺一聽,勃然大怒,說:「大概抄手問事,你不肯應。拉下去,給我打。」


賊人說:「老爺。我一個人有幾條命案,已然把臨安城所做的事情,都招出來,我也是死罪。這本地我並沒做案,你要叫我承認,那可不行。老爺,你打算叫我一個人承認起來,省得你地面上背案,你打算保住你的紗帽,對不對?你要叫我給你打一妥案,你說明白,那也可行。」


老爺一聽,氣得須眉皆豎,說:「你這廝,必是個慣賊!我不打你,你是不肯直招的!」


老爺正要打賊人,這時節,只見由外面腳步踉蹌,濟公禪師趕到。


柴元祿一瞧說:「回稟老爺,濟公來了。」知縣站起身來迎接。


一瞧,和尚後面帶了一個人,兩眼發直,直奔公堂而來。


書中交代,濟公由十字街跟二位班頭分手之後,和尚隨後也夠奔常山縣而來。


正走到衙門口,和尚抬頭一看,見衙門對過有一座酒舖,是「一條龍」,和尚一看,有一股怨氣,直衝霄漢。和尚一釽簾子進去,見櫃裡坐著一人,有四十多歲,一瞼的橫肉,長得兇眉惡眼。


和尚說:「掌櫃的,借枝筆墨使使。」


掌櫃的說:「做什麼?」


和尚說:「我喝酒,借筆寫字。」掌櫃的把筆遞給和尚。


和尚在手心寫了幾個字,寫完了旁邊坐下,要好酒兩壺,一碟菜。


旁邊有人說:「今天濟公長老在十字街拿賊,你沒瞧見麼?」


那人說。「沒瞧見!」


這個說;「我瞧見了。和尚身高一丈,頭如麥鬥,赤紅瞼,穿著黃袍,手拿一百零八顆念珠,真是羅漢的樣子。」


他人又說:「你別胡說了,濟額僧是酒醉瘋額,一臉油泥,破僧衣,短袖缺領,頭髮很長才是呢。」用手一指,說:


「就跟這位和尚彷彿。」


那人說:「你怎麼知道?」


這個說:「我跟濟顛有交情。」


和尚答了話說:「你認識他?何時認識的?」


那人說:「去年春天,我在臨安見過,一同吃過飯。」


和尚說:「去年春天,你不是在鎮江府做買賣嗎?」


這人一想:「怪呀,你怎麼知道我在鎮江府做買賣?」問他說:「和尚,你怎麼知道我在鎮江府呢?」


和尚說:「我在鎮江見過你。」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吆喝:「好肥狗,誰要買?」


和尚一看說:「賣狗的,你這條狗,要多少錢?」


那人歎了一聲說:「大師父要留下甚好。我們家裡三個人,我母親病的甚利害。家內實在當也當盡了,賣也賣完了,就剩這一條狗了。你要留下甚好,實給一吊錢望,你只當行好。」


和尚說:「不要!」


這人說:「九百罷!」


和尚說:「不要!」


這人說:「八百你留下罷!」


和尚說:「不要!」


賣狗的想:「好容易有個主顧了,也罷!算七百罷!」


和尚說:「不要!」


這個人沒法,說:「六百罷!」


和尚說:「不要。」


旁邊有人瞧不過,說:「大師父,你到底多少錢才要?」


和尚說:「我還一個價,你可別惱。」


那人說:「不惱!」


和尚說:「給你五吊錢。」


旁有人說:「和尚是個瘋子。」


那賣狗的說:「賣了。」


和尚說:「叫爾既賣了,掌櫃的給五吊錢罷。」


掌櫃說:「我憑什麼給五吊錢?」


和尚一揚手說:「你瞧,就憑這個。」


掌櫃的一瞧,嚇的連忙說:「我給五吊。」




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6:37

第九十八回-董土元欺心求聖僧,孔烈女被逼投古井

話說濟公一揚手說:「就憑這個要五吊錢。」


掌櫃的一瞧和尚的手心,嚇的顏色改變,忙說:「我給五吊錢。」立即拿出五吊錢來,交給和尚,大眾也不知是怎麼樣事。


和尚說:「賣狗的,你把狗放開,我聽它叫喚一聲,就把五吊錢給你。」


賣狗的說:「一放開就跑了,它還是跑回我家去。」


和尚說:「不要緊,跑了算我的。」


那人就把狗放開,狗竟自跑去了。和尚就把銀子給了賣狗的,賣狗的拿了走了。


掌櫃的說;「大師父,我這件事,你可別說!咱們兩個人盡在不言中,我給你買菜去。」


和尚說:「你買去罷!」掌櫃的立刻買了許多菜來,給和尚喝酒。


和尚說:「這場官司我要不跟你打,屈死的冤魂,也不答應。」


和尚手一指往外走。掌櫃的兩眼發直,就跟著和尚,出了「一條龍」酒館,一直來到常山縣大堂。


知縣站起來說:「聖僧佛駕光臨,弟子失迎,望乞恕罪。聖僧請坐!聖僧帶來這個人,是做什麼的?」


和尚說:「老爺派人先把這個人看起來,少時再問。」


老爺立刻吩咐:「把這人看起來。」手下官人答應。


和尚說:「老柴、老杜,二位大喜呀,拿住華雲龍,只一到臨安,得一千二百銀子賞。大喜,大喜!」


柴元祿、杜振英說:「師父不喜嗎?」


和尚說:「賊人你姓什麼?」


賊人說:「我叫華雲龍。」


和尚大笑說:「你姓華,有什麼便宜?」說著話,和尚過去把賊人的衣裳一剝,


和尚說:「你們來看,這就是他的外號。」


柴、杜二人一瞧,賊人背脊上,有洋錢大小九個疤瘌。


和尚這一做,賊人說:「罷了!和尚你既認得我,我不姓華了。」


老爺說:「你到底姓什麼?」


賊人說:「我姓孫,叫孫伯虎。外號叫九朵梅花。我在惡虎山玉皇廟裡住著。我是西川人。玉皇廟裡,有西川綠林人在那裡嘯聚。南門外搶萬興當,明火執仗,是蓬頭鬼惲芳率領,有桃花浪子韓秀,有白蓮秀士渾飛,雙手分雲吳多少,低頭看物有得橫,恨地無環李猛,低頭看塔陳清,造月蓬程智遠,西路虎賀東風,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連,一共三十一個人。那天搶的東門外路劫,是我同無形太歲馬金川,我二人做的。前者只因蓬頭鬼揮芳被官人拿來,他兄弟白蓮秀土惲飛撒綠林帖,傳綠林箭,請了綠林的朋友,來劫牢反獄,共七十三個人,來把惲芳救走。拐走了七股差事,砍死門軍。大眾一同出的東門,把惲芳救回去。他的腿被夾棍夾壞了,他說:『常山縣的老爺是他的仇人,馬家湖的白臉專諸是他的仇人,今天眾綠林的朋友,到馬俊家去,殺他的滿門家眷。』我跟揮芳是拜兄弟,他派我來殺官盜印,沒想到被官人拿住。華雲龍他也沒在玉皇廟跟這些人在一處,我可認識他。我打算替華雲龍打一受案。沒想到和尚認識他。這是以往真情實話。」


老爺吩咐把賊人釘鐐入獄,官人答應,將賊人帶下去。


柴頭、杜頭此時氣大了。


和尚說:「你兩個不必著急,早晚我必給你二人把賊捉住。」


知縣這才問道:「聖僧,方才帶來那個人,是怎麼一段事故?」


和尚一揚手說:「老爺你看。」知縣一看,方才明白,立刻吩咐把那人帶過來。


書中交代,這個酒舖掌櫃的,姓董名叫土元。


當初這座「一條龍」酒店的東家,姓孔,行四,跟董士元乃是拜兄弟,患難相交的朋友。


董士元就是孤身一人。孔氏家中,有妻子周氏,跟前有一兒一女。


董土元幫著孔四照料買賣,後來孔四身染重病,病至垂危之際,就把董土元叫了家去。


孔四說:「董賢弟,你我弟兄如手如足。現在我不久於人世了。我一死,你嫂嫂帶著侄男侄女度日,無倚無靠。我這酒店,就交給你照管。我死了之後,別叫你嫂子凍餓著。能把孩子養大成人,接了我孔氏門中的香火。我就死在九泉之下,也甘心瞑目。」


董土元說:「兄長,你養病罷!不必擔憂。倘兄長要有不測,嫂子侄男侄女我必然照應。」說話之後,果然孔四嗚呼哀哉了。


董土元幫著辦理喪事,將孔四埋葬,「一條龍」酒舖,就歸董土元承管。


他時常給周氏家中去送錢。周氏的女兒,名叫小鸞,年長十七歲,尚未許配人家,長得十分美貌。


董土元本是酒色之徒,自孔四死後,他就打算要占姑娘,時刻惦念在心。


這天周氏帶著孩兒上姥姥家去,家內留下姑娘看家。


董土元知道,買了許多的東西,到周氏家去,見家中就是姑娘一個人。


董土元說出無理之話,伸手拉姑娘,意欲求奸。焉想到姑娘乃是貝烈女。見董士元一拉,姑娘急了,往後院就跑。後院有一口井,是澆花並,姑娘就跳下井去。董土元跑回舖子,故作不知。


周氏晚上回到


家中,不見了女兒。各處找尋,並無蹤跡。直到三天,見井裡姑娘死屍漂上。周氏想著,


必是姑娘澆花打水,失腳墜落井內。並不知是董土元因好不允,逼死姑娘,立刻把屍撈


起,給董土元送信。董土元幫著買棺材,把姑娘理了。他以為這件事人不知、鬼不覺。


焉想到今天踉他要五吊錢的和尚,手中寫的是「強姦逼死孔小鸞」,故此董士元忙給五吊錢。


他打算給和尚幾個錢,就把這件事瞞過。焉想到和尚用驗法,把他帶到衙門。


老爺一瞧和尚的手心,方才明白。立刻把驚堂一拍,老爺說:「你這廝好大膽量!因何強奸逼死孔小彎?快實說來!不然,本縣要重辦你!」


董士元這時明白過來,一瞧到了公堂。自己一想:「我這件事沒人知道,這可怪了。」想罷,說:「老爺在上,小人叫董士元。我是買賣人,並不認識誰叫孔小鸞。」


和尚說;「這廝好大膽量,你還不肯承認!屈死的冤魂,已然在我眼前告了你。老爺用大刑拷打,他就認了。」


老爺立刻吩咐:「用夾根夾起來問。」官人就把董土元夾起來。


董士元實在疼痛難禁,這才說:「老爺不必動刑,小人願招!」


老爺說;「你招!」


董士元就把同孔四交友,孔四托妻寄子,因姑娘美貌,他謀奸不從,跳井自盡,從頭至屬一說。


老爺說:「你這東西,真是無倫無禮,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立刻吩咐:「先將他釘鐐入獄,候把屍親傳來對質,再照例定罪。」


老爺退堂說:「請聖僧書房裡坐,本縣還有事相商。來人擺酒伺候。」


手下人答應,知縣說:「聖僧,今天晚上,有群賊夜入馬家湖。倘若殺傷人命在我地上,本縣也要擔憂。聖僧可有什麼高見?」


和尚說:「這例小事,喝酒是大事。」柴頭、杜頭此時氣得傻了。


和尚說:「二位大喜。」


柴頭說:「不是華雲龍,喜什麼?」


和尚說:「你二人不必著急!回頭我帶別人去拿華雲龍,把賊拿來交給你兩個人,論功受賞,好不好?你二人在這衙門等著,我和尚絕不說假話。老爺,你派小立壇周瑞、赤面虎羅鑣選二十名快手伺候。少時叫他等跟我和尚到馬家湖拿賊。」知縣點頭,立刻傳諭。


小玄壇周瑞一聽派差上來,回稟說:「下役已然蒙老爺賞假,現在大口吐血,不能跟濟公出去辦案,求老爺派羅鑣一人去罷。」


和尚說:「周瑞,你吐血願意好還是願意死?」


周瑞說:「願意好。誰肯願意死?」


和尚說;「我給你一塊藥吃。試試看吧!」


周瑞說:「好!」


和尚立時給了一塊藥。周瑞吃下去,少時間氣血化開,當時覺著好了。連說:「好藥!好藥!」


和尚說:「你好了,同羅鑣帶二十名快手,在書房外伺候。每人要一根白鵝翎,聽我說走就走。」周瑞答應。


家人說:「酒菜齊了。」


知縣請和尚來到書房,和尚說:「老爺,這個酒我不喝。」


知縣說:「聖僧要喝什麼酒?可以吩咐。」


和尚說:「先把菜都拿下去。上一樣菜,叫手下人叫嚷:『老爺同聖僧在書房喝酒!』大眾答話,伺候端菜。我和尚要聽熱熱鬧鬧的。」


老爺說:「是。」來人先把菜撤下去。上一個菜,大眾說一遍,家人又把菜撤下去。往裡端一樣,說:「老爺同聖僧在書房喝酒,你等端菜上來。」


大眾答應說:「是!」和尚這才落座喝酒。


酒過三巡,和尚說:「老爺,我變個戲法你瞧瞧。我要做玉女臨凡。」


用手一指,下來幾個美女。彈咱歌舞。和尚又說:「我要變平地抓鬼。」


說著話,和尚伸手往桌底下一抓,抓出一個賊人來,倒把老爺嚇的目瞪口呆。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8:05

第九十九回-常山縣柴杜拿賊犯,馬家湖濟公救楊明

話說濟公說變戲法,平地抓鬼。一伸手,抓出一個賊人來。


和尚說:「老爺你瞧,抓出鬼來了。」老爺立刻吩咐手下人,將賊人捆上。


老爺一問,賊人說:「我叫無形太歲馬金川,前來殺官盜印。」


原是蓬頭鬼揮芳派九朵梅花孫怕虎,無形太歲馬金川兩個人,一個殺官,一個盜印。


馬金川受過異人的傳授,他有十二道隱身符。按著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個時辰貼在腦袋上,誰也看不見他。


今天賊人來,聽家人說,老爺同濟公在書房喝酒,賊人就奔書房來了。又聽見濟公說要變玉女臨凡,賊人要瞧著學學戲法,他邁步進了書房。


別人都瞧不見有人進來,和尚可瞧見了。賊人剛往桌底下要鑽,和尚一伸手,把他那道符揭下來。


大眾這才瞧見,把賊人捆上。老爺問明白,把賊人釘鐐入獄。


和尚吃了個酒足飯飽,站起身來說:「周瑞、羅鑣你等跟我走!」眾班頭跟著出了衙門,一直奔馬家湖。


和尚叫周瑞附耳說,如此如此,周瑞點頭。


來到馬家湖村口,正聽見說,現在楊明在此。


白蓮秀土揮飛,用囊沙迷魂袋把楊明打倒。


後面有人說;「合字!這個交給我。」


惲飛說:「何必你,我殺罷!」趕上前噗味一聲,紅光崩見,鮮血直流,人頭落地。


和尚說:「好快!殺了麼?」


可是楊明並沒有殺死,乃是白蓮秀士惲飛被小玄壇周瑞殺了。


惲飛聽後面說:「合字。這個交給我。」


渾飛回頭瞧了一瞧,見周瑞鬢邊有白鵝翎,故此賊人沒留神。


今天來的這一群賊,都是白鵝翎為記。焉想到濟公也叫周瑞等插上白鵝翎,這叫魚目混珠。


有這麼兩句話:渾濁不分鰱共鯉,水清才見兩股魚。


小玄壇周瑞把惲飛殺了。


和尚過來一瞧,楊明躺著,人事不知。


和尚叫周瑞找了一碗水來,捏了一塊藥,給楊明灌下去。


當時楊明醒過來。抓起來一瞧,說:「原來師父來了。可了不得了,群賊來到馬家湖,明火執仗,這個亂大了。」


和尚說:「你到馬俊家去瞧瞧,亂子還大。」


楊明趕緊復返回來,躥房超脊,來到裡面一瞧,只見群賊升殿,雷鳴、陳亮、鄭雄、馬俊,俱被賊人插上。


書中交代,楊明走後,馬俊等四個人,跟賊人動手。


群賊之中,也有能人。內中有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這兩個人在暗中瞧著,先沒下來。要瞧著馬俊家內有能人,這兩個就不下來了。要沒有能人,再下來動手。暗中一瞧,就是這四個人來往動手。


眾賊人拿刀把南屋裡堵住,眾家人都沒敢出來。


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瞧明白,二人下來一施展邪術,把四個人拿住。


群賊把北上房屋中點上燈,群賊大家落座。


桃花浪子韓秀一瞧,說:「這兩個人,拿鍋煙子抹著臉,必是熟人。拿水來給洗洗。」


正說著話,外面楊明一聲叫喊:「好賊人,真乃大膽!今有威鎮八方楊明在此!」眾賊人一聽大亂。


本來楊明的名頭高大,故此群賊一亂,皂托頭彭振說:「眾位別亂,都有我呢。看我略施小術,保管來一個,拿一個。來兩個,拿兩下。」


這句話尚未說完,群賊出來一瞧,見濟公一溜歪斜,腳步倉皇,口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也不吹牛了,他兩個人先自逃生。


群賊都知道濟公在鐵佛寺法斗鐵佛,神通廣大。大眾焉敢動手,群賊全往房上竄。


濟公用手一指,口念「唵!敕令赫!」用定神法定了十六個賊人。


楊明這才同濟公到屋中把馬俊、鄭雄、雷鳴、陳亮放開。


馬俊立刻給濟公行禮。和尚說:「不用行禮,你們先把這些賦人殺了,不殺也是後患。留幾個別殺,我是帶著常山縣的班頭,留幾個活口,交到常山縣去完案。」


楊朗眾人,這才拿刀把賊人殺了十三名,留下三個賦人沒有殺。一問這三個人,叫桃花浪子韓秀,粉蝴蝶楊志,燕尾子張七。問明白了,把三個賊人捆上。


和尚說:「馬俊,你給我找一條好扁擔,拿兩根繩子。」


馬俊說;「做什麼呀?」


和尚說:「我去辦案去!把這三個賊人交給常山縣兩位班頭小玄壇周瑞、赤面虎羅鑣,天亮解到常山縣去。」


馬俊立時叫家人找了一條山榆木的扁擔,兩條繩子,交給濟公。


和尚拿著,出了馬家湖村口一直往北。離馬家湖八里地,有個鎮店,叫八里舖。


和尚扛著扁擔,來到八里舖,天剛太陽出來。


八里舖這裡有個鬧市口。怎麼叫鬧市口呢?皆因早晨有幾個賣力氣的,都在這裡會齊。可不許外人來賣力氣,都是本地的自己人,在這裡擔著肩著。


和尚到鬧市口,把扁擔一放,往地就一蹲,也不言語。


旁邊這些賣力氣的就問:「大師父,你是做什麼?」


和尚說:「我是賣力氣擔肩的。」


這人說:「你要挑擔上別處去,我們這裡不許外人在這裡賣力氣。」


和尚說:「你們在這裡賣力氣,司裡有帖,府裡有牌,縣裡有告示?」


這人說:「沒有!」


和尚說:「既沒有,許你們賣力氣,不許我賣力氣?我偏在這裡定了!」


那人就說:「你們不用理他,大概這和尚是半瘋。」


這個說:「和尚,你在這裡罷!我不管好不好!」


和尚說:「你叫我在這裡,我偏不在這裡,我走了。」


那人說:「你瞧,是半瘋不是?」


和尚往前走了不遠,一瞧路西有一座大酒飯館。和尚邁步進去,就跑到後堂。


走堂的心裡說:「這個窮和尚,他也到這個大飯館裡來。一個菜,三百二、二百四。一頓飯,總共好幾吊錢,自己換換衣服豈不好?」見和尚坐下,把扁擔一放。


跑堂的一瞧,這條扁擔倒不錯,山榆木的,值二兩銀子。心裡說:「和尚吃完了飯要沒錢,留他這條扁擔也好。」想罷,跑堂的說:「大師父來了,要什麼酒菜?」和尚說:「你瞧著辦罷!」


跑堂的說:「你吃東西,怎麼我瞧著辦?」


和尚說;「你不是要留我這條扁擔麼?你瞧值多少錢,給我多少錢的酒菜。好不好?」


伙計說:「沒有!我不要扁擔!」


和尚說:「你別瞧我穿的破,包子有肉,不在招上。好主顧,不賒不欠,給現錢,是你們的財神爺。」


跑堂的說:「是!是!大師父要菜罷!」


和尚說:「你煎炒烹炸,給我配四個菜來。兩壺人參露。」


跑堂的說:「人參露可賣一吊二百錢一壺!」


和尚說:「不多:我們那地方,都賣兩百吊一壺,這還便宜一半呢。我今天得多喝兩壺。」


跑堂的說:「是!是!」立刻給和尚把酒菜拿來。


和尚正在自斟自飲,忽聽外面一聲「阿彌陀佛!」聲音洪亮,壁板一起,進來兩個脫頭和尚,乃是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


這兩個賊人,由馬家湖逃走。先往北跑,一走山彎走迷了,又往南跑。跑走半夜,天亮來到八里舖。兩個人要喝酒息歇息。


剛一進來,瞧見濟公,嚇的驚魂失措,就要跑。濟公用手一指,把兩個賊人定住。


濟公過去,就打彭振嘴巴,說:「好東西,我兩座廟,二十頃地的銀子,叫你二人拐走了。今天咱們是一場官司。」


濟公給每人打了十個嘴巴,眾人瞧著說:「這兩個和尚,怎麼這個窮和尚打他,也不言語?」


那人說:「想必他們是沒理。」


和尚由彭振兜囊裡,掏出十幾兩銀子,由徐恆兜中,掏出有四十余兩,和尚說:「這是偷了我的銀子,還沒花完呢!」和尚拿銀子給酒飯帳。


把這兩個人一捆,用扁擔一挑。大家也沒人敢問。


和尚挑著出了酒店,街市上瞧著都覺新聞,說:「一個窮和尚,挑著兩個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濟公說:「你們不開眼,這是我廟裡搬家。」和尚挑著到了鬧市口。


眾賣力氣的說:「你們瞧!和尚攬了買賣!」正說著,和尚來至切近。


眾人瞧著,挑了兩個和尚,大眾納悶。


濟公伸手把銀子掏出來說。「你們瞧!他雇我挑到馬家湖,給了五十兩。你


們誰去,一個人我給一兩銀子,挑到馬家湖。」


大眾一聽說:「去!我們八個人,四個人倒換,兩人抬一個。」


和尚說:「就是!」大眾拍起來往前走。


剛到馬家湖村口,就聽那邊有人喊:「好老道,你敢把我們差事殺了,濟公快來。」


和尚抬頭一看,是一個老道,手執寶劍。




羅漢爺這才起奔上前,要跟老道鬥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19 18:49:09

第一○○回-濟公火燒孟清元,賊道智激靈猿化

話說濟公雇人搭著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恆,剛來到馬家湖村口。


只聽對面有人嚷:「好個老道,你敢劫殺差事!濟公快來!」


和尚一看,乃是一個老道,截住小玄壇周瑞一干眾人。


書中交代,濟公夜內由馬家湖走後,小百壇周瑞、赤面虎羅鑣帶領二十個伙計,一見馬俊,馬俊說:「二位班頭,現有濟公的吩咐,這裡有三個賊,叫你們二位等候天亮,把賊人押回衙門,請老爺前來驗屍。還叫你們等他老人家回來你們再走。」周瑞、羅鑣點頭答應。等到天亮,有常山縣衙門的二爺,騎著馬,來到馬俊家來打聽。


原來知縣不放心,一夜未見周瑞等回衙門,又不知出了多少人命,總算是常山縣的地面。


故此老爺派管家,到馬俊家來打聽。管家一見周瑞,周瑞就把夜內殺賊的話一說。


管家說:「周頭,你們快回去罷!老爺甚不放心,叫我來訪問。你等回去,老爺就放了心了。」


周瑞說:「也好!我先押解賊人回去。」


馬俊說:「周頭,你趕緊清老爺來驗


屍。」周瑞說:「是。」立刻雇了一輛車,把三個賊人擱在車上。


大眾班頭衙役,押解著出了馬俊家中。


正走到馬家湖村口,只見對面來了一個老道。被敵頭髮,身穿藍緞道袍,白襪雲鞋,手中提著寶劍,長得兇眉惡目,一部剛髯。


老道口念無量佛,把車輛截住,說:「你們是做什麼的?」


周瑞說;「我們是常山縣的官人,在馬家湖拿著的明火賊犯,往衙門解。」


老道說:「我瞧瞧拿住的賊!」


周瑞說:「老道,你瞧什麼?你是哪的?」


老道說:「山人姓孟,叫清元。」


這個老道,原是華清風的二師弟。他在二狼山三清觀修行。只因前者,有古天山凌霄觀內的兩個小道重,逃到二狼山去,提說他師父被濟顛和尚燒跑,不知生死存亡。


孟清元一聽,說:「好!哪時我見著濟顛和尚,我有周天烈火劍,活活要把濟顛燒死,必要給我兄報仇。」


今天他上山砍木頭,有幾個做活的,是馬家湖的居民,到二狼山去做活,丟開閒話,說道:「老道,昨天晚上,我們馬家湖熱鬧了,白臉專諸馬俊馬大官人家中,鬧明火執仗,鬧的甚兇,聽說都是濟公和尚殺了。」這個說是無心,老道卻是有心。


孟清元一聽濟顛和尚到馬家湖來了。「我去找他,給我師兄報仇。」老道把髮譬披散,帶了寶劍下山。


老道走到馬家湖村口,碰見周瑞眾人,押解差事。


老道說:「我要瞧瞧!」這三個賊人,都認得老道。


桃花浪子韓秀說:「孟道爺救我罷!」


楊志說:「孟道爺救我罷!」


張七說:「孟道爺救我罷!」


孟清元一聽,說:「你三個人待我有什麼好處,我救你們?」


老道跟楊志素常不對,孟清元說:「楊志,你也有今日。」


楊志一聽說:「老道,你少稱雄,我大老爺不怕死。打受了國法王章,再有二十年,我又二十多歲。你少說便宜話,趁此滾開,不然,我可罵你。」老道一聽,氣往上衝,拉出寶劍竟將楊志殺了。


周瑞一瞧說:「老道你好大膽量!這是明火執仗的要犯,你敢給殺了。伙計們,把他鎖上。」


眾人正奔老道,老道用手一一指說:「前來送死。」用定神法把眾人全部定住。


周瑞正在著急叫喊,只見濟公來了,周瑞喊道:「濟公來了!」


和尚說:「來了!」


和尚用手一指,把眾人的定神法撤了。叫周瑞把彭振、徐恆擱在車上,一並解到衙門去,給了挑擔的八兩銀子。


和尚過來說:「孟老道,你認得我不認得?」


老道說:「你是誰?」


濟公說:「我是靈隱寺濟顛。」


孟清元一聽說:「我想是怎麼個濟顛!項長三頭,肩生六臂,原來是一個丐僧。


今天你休想逃命。」


和尚說:「孟老道,你不服!咱們兩個人到無人之處去說道!」


孟老道說:「好!」立刻同著和尚,來到山口以外。


和尚說:「雜毛老道,你打算怎麼樣?」


孟清元說:「好濟顛!你把我師侄張妙興燒死。你又把我師侄姜天瑞置死。你把我師兄華清風燒走,不知生死。我特要找你報仇。今天你要認罪服輸,跪倒給我磕頭,叫我三聲祖師父,我饒你不死。如要不然,當時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和尚哈哈大笑說:「雜毛老道,你這廝不知奉公守分,無故前來找我,你跪倒給我磕頭,叫我祖宗爺,我也不能饒你。」


老道一聽,氣往上撞,擺寶劍照定和尚劈頭就剁。和尚滴溜走到老道身後,擰了老道一把。


老道一轉身,和尚又捏了老道一把。和尚圍著老道直轉,掏一把,擰一把,掏一把,抓一把。


老道真急了,往旁一跳,口中念念有詞。當時三昧真火,平地一起,連山坡柴草都著了,一片火撲奔和尚而來。


和尚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用手一指,這片火光直奔老道,立刻鬍子也著了,頭髮也燒了,衣裳也著了。


老道急忙駕趁腳風逃走。眨眼衣裳都燒沒了,赤身露體。


老道見前面一個石洞,打算要躲避躲避。剛來到石洞口,只見裡面有一個赤身露體的老道,正是華清風。


孟清元一瞧說:「師兄,你怎麼這個樣子?」


華清風說:「我被濟顛和尚燒的。師弟你打哪來,為何這個樣子?」


孟清元說:「也是被那濟顛燒的。」


華清風說:「好濟顛和尚,我跟他勢不兩立。」


孟清元說:「你我不是他的對於,咱們老道,還有比你我強的。咱們三清教要算誰?」


華清風說:「頭一位就是萬松山雲霞觀紫霞真人李涵陵。第二就是天台山上清宮東方太悅老仙翁崑崙子。第三就是八卦山坎離真人魯修真。第四就是梅花山梅花嶺梅花真人靈猿化。」


孟清元說:「咱們找梅花真人去,求他老人家,給我們報仇。」


華清風說:「赤身露體,怎麼去得?」正說著話,只見由對面來了一個老道。挑著扁擔,上面有兩個包裹,青布道冠,藍布道袍,白襪雲鞋,面如古月,三給黑鬍鬚。


華清風一看,不是外人,正是他三師弟尚清雲。這個老道,可不像他們,乃是正各參修,到處訪過學仙。


華清風連忙說:「師弟快來!」


尚清雲一看,說:「二位師兄,因何這般光景?」


華清風說:「我二人被濟額和尚燒了,跟我二人為仇做對。」


尚清雲一聽說:


「濟顛和尚,他乃是好人,普救眾生。大概必是二位師兄的不是。」


華清風一聽,勃然大怒說:「你是我師弟,你不說給我報仇,反倒說我不好!我非得跟濟公一死相拼,找他報仇不可。」


尚清雲說:「二位師兄,找濟顛,我也不管。不找,我也不管。我給二位師兄留兩身衣裳就是了。」說著話,打開包裹,留了兩身衣服,立刻告辭。


尚青雲挑起扁擔往前就走。信口說道:


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處隨緣延歲月,終身安分度時光。


體將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過失揚。


謹慎應酬無懊悔,耐煩作事好商量。


從來硬弩弦先斷,未見鋼刀身已傷。


惹事盡從閒口舌,招殃多為熱心腸。


是非不必爭你我,彼此何須論短長。


吃些虧處原無害,讓幾分時屯不妨。


春日才逢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


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


人為貪財身先死,蠶國奪食今早亡。


一副養生平胃散,三分順氣太和湯。


休鬥勝來莫逞強,百年溷事戲文場。


離合悲歡朝朝樂,好醜媸妍日日忙。


行客戲房花鼓懈,不知何處是家鄉。


尚清雲唱著山歌,竟自去了。


他唱這段歌,所為勸解華清風二人。


焉知道他二人惡習不改,癡迷不悟,當時穿上衣衫,駕起趁腳風,要到梅花山梅花嶺找梅花真人靈猿化,跟濟公為仇。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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