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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戴孚]廣異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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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4:58:42
標題:
[戴孚]廣異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23 15:34 編輯
【名稱】:廣異記
【作者】:唐,戴孚,譙郡(今安徽亳州)人,生平事略不見史傳。據顧況所作《戴氏廣異記序》(《文苑英華》卷七百三十七),知戴孚於唐肅宗至德二(757)年與顧況同登進士第,任校書郎,終於饒州錄事參軍,卒年五十七歲(約德宗貞元初年)。此書大部分作於代宗大歷(766~779)年間,作者死後,由其子請顧況為書作序行世。
【內容】:內容宏大,各類神仙鬼怪故事幾乎皆有,對後世的文學創作有深遠影響。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4:59:47
序
予欲觀天人之際,變化之兆,吉凶之源,聖有不知,神有不測。其有乾元氣、汨五行,聖人所以示怪力亂神,禮樂刑政,著明聖道以糾之。故許氏之說天文垂象,蓋以示人也。古文「示」字如今文「不」字,儒有不本其意,云「子不語此」,大破格言,非觀象設教之本也。大鈞播氣,不滯一方,禱杌為黃熊,彭生為大豕,萇弘為碧,舒女為泉,牛哀為虎,黃母為黿,君子為猿鵠,小人為蟲沙,武都婦人化為男,成都男子化為女,周蛾殉墓十載卻活,羸諜暴市六日而蘇,蜀帝之魂曰杜鵑,炎帝之女曰精衛,洪荒窈窕,莫可紀極。古者青烏之相冢墓,白澤之窮神奸,舜之命夔以和神,湯之問革以語怪,音聞魯壁,形鏤夏鼎,玉牒石記,五圖九籥,說者紛然。故漢文帝召賈誼問鬼神之事,夜半前席。志怪之士,劉子政之《列仙》,葛稚川之《神仙》,王子年之《拾遺》,東方朔之《神異》,張茂先之《博物》,郭子潢之《洞冥》,類黃門之《稽聖》,侯君素之《精一作旌異》,其中神奧。顧君《真誥》,周氏之《冥通》,而《異苑》,《搜神》、《山海》之經,《幽冥》之錄,《襄陽》之耆舊,《楚國》之先賢,《風俗》所通,《戚時》所記,《吳興》、《陽羨》、《南越》、《西京》,注引古今,辭礻票淮海。裴松之、盛弘之、陸道瞻等,諸家之說,蔓延無窮。國朝燕公《梁四公傳》,唐臨《冥報記》,王度《古鏡記》,孔慎言《神怪志》,趙自勤《定命錄》,至如李庾成、張孝舉之徒,互相傳說。譙郡戴君孚,幽賾最深,安道之胤,若思之後,邈為晉僕射,逵為吳隱士,世濟文雅,不隕其名。至德初,天下肇亂,況始與同登一科。君自校書,終饒州錄事參軍,時年五十七,有文集二十卷。此書二十卷,用紙一千幅,蓋十餘萬言,雖景命不融,而鏗鏘之韻固可以輔於神明矣。二子鉞、雍,陳其先志,泣請父友況得而敘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06:48
第一章
○徐福
徐福,字君房,不知何許人也。秦始皇時,大宛中多枉死者橫道。數有烏銜草覆死人面,皆登時活。有司奏聞始皇,始皇使使者齎此草,以問北郭鬼谷先生,云:「是東海中祖洲上不死之草,生瓊田中,一名養神芝。其葉似菰,生不叢,一株可活千人。」始皇於是謂可索得,因遣福及童男童女各三千人,乘樓船入海,尋祖洲不返,後不知所之。逮沈羲得道,黃老遣福為使者,乘白虎車,度世君司馬生乘龍車,侍郎薄延之乘白鹿車,俱來迎羲而去。由是後人知福得道矣。(編按:據《太平廣記》卷四引注,此段當出於《仙傳拾遺》。)
又,唐開元中,有士人患半身枯黑,御醫張尚容等不能知。其人聚族言曰:「形體如是,寧可久耶?聞大海中有神仙,正當求仙方,可癒此疾。」宗族留之不可。因與侍者齎糧至登州大海側,遇空舟,乃齎所攜,掛帆隨風。可行十餘日,近一孤島,島上有數百人,如朝謁狀。須臾至岸,岸側有婦人洗藥。因問彼皆何者,婦人指云:「中心牀坐,鬚鬢白者,徐君也。」又問:「徐君是誰?」婦人云:「君知秦始皇時徐福耶?」曰:「知之。」「此則是也。」
頃之,眾各散去。某遂登岸致謁,具語始末,求其醫理。徐君曰:「汝之疾,遇我即生。」初以美飯哺之,器物皆奇小,某嫌其薄。君云:「能盡此,為再飧也,但恐不盡爾。」某連啖之,如數甌物。致飽而飲,亦以一小器盛酒,飲之致醉。翌日,以黑藥數丸令食。食訖,痢黑汁數升,其疾乃愈。某求住奉事,徐君云:「爾有祿位,未宜即留。當以東風相送,無愁歸路遙也。」復與黃藥一袋,云:「此藥善治一切病。還遇疾者,可以刀圭飲之。」
某還,數日至登州。以藥奏聞,時玄宗令有疾者服之,皆愈。
○僕僕先生
僕僕先生,不知何許人也。自云姓僕名僕,莫知其所由來。家於光州樂安縣黃土山,凡三十餘年,精思餌杏丹,衣服飲食如常人,賣藥為業。開元三年,前無棣縣令王滔寓居黃土山下,先生過之。滔命男弁為主,善待之。先生因授以杏丹術。
時弁舅吳明珪為光州別駕,弁在珪舍。頃之,先生乘雲而度。人吏數萬皆睹之。弁乃仰告曰:「先生教弁丹術未成,奈何捨我而去?」時先生乘雲而度,已十五過矣。人莫測。及弁與言,觀者皆愕。
或以告刺史李休光,休光召明珪而詰之曰:「子之甥乃與妖者友,子當執。」其舅因令弁往召之。
弁至舍而先生至,具以狀白。先生曰:「余道者,不欲與官人相遇。」弁曰:「彼致禮,便當化之,如妄動失節,當威之,使心伏於道,不亦可乎?」先生曰:「善。」乃詣休光府。
休光踞見,且詬曰:「若仙,當遂往矣﹔今去而復來,妖也。」先生曰:「麻姑、蔡經、王方平、孔申、二茅之屬,問道於余,余說之未畢,故止,非他也。」休光愈怒,叱左右執之。龍虎見於側,先生乘之而去。去地丈餘,玄雲四合。斯須雷電大致,碎庭槐十餘株,府舍皆震壞。觀者無不奔潰。休光懼而走,失頭巾。直吏收頭巾,引妻子跣出府,因徒宅焉。
休光以狀聞,玄宗乃詔改樂安縣為仙居縣,就先生所居舍,置仙堂觀,以黃土村為仙堂村,縣尉嚴正誨護營築焉。度王弁為觀主,兼諫議大夫,號通真先生。弁因餌杏丹卻老,至大歷十四年,凡六十六歲,而狀可四十餘,筋力稱是。
其後果州女子謝自然,白日上昇。當自然學道時,神仙頻降,有姓崔者,亦云名崔﹔有姓杜者,亦云名杜。其諸姓亦爾,則與僕僕先生姓名相類矣。無乃神仙降於人間,不欲以姓名行於時俗乎?
後有人於義陽郊行者,日暮,不達前村,忽見道旁草舍,因往投宿,室中惟一老人,問客所以。答曰:「天陰日短,至此昏黑,欲求一宿。」老人云:「宿即不妨,但無食耳。」久之,客苦饑甚。老人與藥數丸,食之便飽。既明,辭去。及其還也,忽見老人乘五色雲,走地數十丈,客便遽禮,望之漸遠。客至安陸,多為人說之,縣官以為惑眾,縶而詰之。客云:「實見神仙。」然無以自免。乃向空祝曰:「仙公何事見,今受不測之罪。」言訖,有五色雲自北方來,老人在雲中坐。客方見釋。縣官再拜,問其姓氏,老人曰:「僕僕,野人也,有何名姓?」州司畫圖奏聞,敕令於草屋之所,立僕僕先生廟,今見在。
○張李二公
唐開元中,有張、李二公,同志相與,於泰山學道。久之,李以皇枝,思仕宦,辭而歸。張曰:「人各有志,為官,其君志也,何怍焉?」
天寶末,李仕至大理丞。屬安祿山之亂,攜其家累,自武關出而歸襄陽寓居。尋奉使至揚州,途覯張子,衣服澤弊,佯若自失。李氏有哀恤之意,求與同宿。張曰:「我主人頗有生計。」邀李同去。既至,門庭宏壯,儐從璀璨,狀若貴人。李甚愕之,曰:「焉得如此?」張戒無言,且為所笑。既而極備珍膳。食畢,命諸雜伎女樂五人,悉持本樂。中有持箏者,酷似李之妻,李視之尤切,飲中而凝睇者數四。張問其故,李指箏者:「是似吾室,能不眷?」張笑曰:「天下有相似人。」及將散,張呼持箏婦,以林檎繫裙帶上,然後使回去。謂李曰:「君欲幾多錢而遂其願?」李云:「得三百千,當辦己事。」張有故席帽,謂李曰:「可持此詣藥輔,問王老家:『張三令持此取三百千貫錢。』彼當與君也。」遂各散去。
明日,李至其門,亭館荒穢,扃鑰久閉,至復無有人行蹤。乃詢傍舍求張三,鄰人曰:「此劉道玄宅也,十餘年無居者。」李歎訝良久,遂持帽詣王家求錢。王老令送帽問家人:「審是張老帽否?」其女云:「前所綴綠線猶在。」李問張是何人,王云:「是五十年前來茯苓主顧,今有二千餘貫錢在藥行中。」李領錢而回。重求,終不見矣。尋還襄陽,試索其妻裙帶上,果得林檎,問其故,云:「昨夕夢見五六人追,云是張仙喚搊箏,臨別,以林檎繫裙帶上。」方知張已得仙矣。
○劉清真
唐天寶中,有劉清真者,與其徒二十人於壽州作茶。人致一馱為貨,至陳留遇賊。或有人導之,令去魏郡。清真等復往。又遇一老僧,導往五臺,清真等畏其勞苦,五臺寺尚遠,因邀清真等還蘭若宿。清真等私議,疑老僧是文殊師利菩薩,乃隨僧還。行數里,方至蘭若,殿宇嚴淨,悉懷敬肅。僧為說法,大啟方便,清真等並發心出家,隨其住持。
積二十餘年,僧忽謂清真等曰:「有大魔起,汝輩必罹其患,宜先為之防,不爾,則當敗人法事。」因令清真等長跪,僧乃含水遍噴,口誦密法,清真等悉變成石,心甚了悟而不移動。須臾之間,代州吏卒數十人詣臺,有所收捕,至清真所居,但見荒草及石,乃各罷去。日晚,老僧又來,以水噀清真等成人。清真等悟其神靈,知遇菩薩,悉競精進。
後一月餘,僧云:「今復將魔起,必大索汝,其如之何?吾欲遠送汝,汝俱往否?」清真等受教。僧悉令閉目,戒云:「第一無竊視,敗若大事,但覺至地,即當開目。若至山中。見大樹,宜共庇之。樹有藥出,亦宜哺之。」遂各與藥一丸云:「食此便不復饑,但當思惟聖道,為出世津梁也。」言訖作禮,禮畢閉目。冉冉上昇,身在虛空。可半日許,足遂至地,開目見大山林。或遇樵者,問其地號,乃廬山也。行十餘里,見大藤樹,周回可五六圍,翠陰蔽日,清真等喜云:「大師所言奇樹,必是此也。」各薙草而坐。數日後,樹出白菌,鮮麗光澤,恒飄飄而動。眾相謂曰:「此即大師所云靈藥。」採共分食之。中有一人,紿而先食盡,徒侶莫不慍怒,詬責云:「違我大師之教。」然業已如是,不能毆擊。久之,忽失所在,仰視在樹杪安坐,清真等復云:「君以吞藥故能升高。」其人竟不下。經七日,通身生綠毛。忽有鶴翱翔其上,因謂十九人云:「我誠負汝,然今已得道,將捨汝,謁帝於此天之上,宜各自勉,以成至真耳。」清真等邀其下樹執別,仙者不顧,遂乘雲上昇,久久方滅。清真等失藥,因各散還人間。中山張倫。親聞清真等說云然耳。
○麻陽村人
辰州麻陽縣村人,有豬食禾,人怒,持弓矢伺之。後一日復出,人射中豬。豬走數里,入大門,門中見室宇壯麗。有一老人雪髯持杖,青衣童子隨後,問人:「何得至此?」人云:「豬食禾,因射中之,隨逐而來。」老人云:「牽牛蹊人之田而奪之牛,不亦甚乎?」命一童子令與人酒飲。前行數十步,至大廳,見群仙,羽衣烏幘,或樗蒲,或奕棋,或飲酒。童子至飲所,傳教云:「公令與此人一杯酒。」飲畢不饑。
又至一所,有數十牀,牀上各坐一人,持書,狀如聽講。久之卻至公所。公責守門童子曰:「何以開門,令豬得出入而不能知?」乃謂人曰:「此非真豬,君宜出去。」因命向童子送出。人問:「老翁為誰?」童子云:「此所謂河上公。上帝使為諸仙講《易》耳。」又問:「君復是誰?」童子云:「我王輔嗣也。受《易》已來,向五百歲,而未能通精義,故被罰守門。」人去後,童子蹴一大石遮門,遂不復見。
○慈心仙人
唐廣德二年,臨海縣賊袁晁寇永嘉。其船遇風,東漂數千里,遙望一山,青翠森然,有城壁,五色照曜。回舵就泊,見精舍,琉璃為瓦,瑇瑁為牆。既入房廊,寂不見人。房中唯有胡㹻子二十餘枚,器物悉是黃金,無諸雜類。又有衾茵,亦甚炳煥,多是異蜀重錦。又有金城一所。餘碎金成堆,不可勝數。賊等觀不見人,乃競取物。忽見婦人從金城出,可長六尺,身衣錦繡,上服紫綃裙,謂賊曰:「汝非袁晁黨耶?何得至此?此器物須爾何與,輒敢取之!向見㹻子,汝謂此為狗乎?非也,是龍耳。汝等所將之物,吾誠不惜,但恐諸龍蓄怒,前引汝船,死在須臾耳。宜速還之。」賊等列拜,各送物歸本處,因問:「此是何處?」婦人曰:「此是鏡湖山慈心仙人修道處。汝等無故與袁晁作賊,不出十日,當有大禍,宜深慎之。」賊黨因乞便風。還海岸,婦人回頭處分。尋而風起,群賊拜別,因便揚帆,數日至臨海。船上沙塗不得下,為官軍格死,唯婦人六七人獲存。浙東押衙謝詮之配得一婢,名曲葉,親說其事。
○石巨
石巨者,胡人也。居幽州,性好服食。大歷中,遇疾百餘日,形體羸瘦,而神氣不衰。忽謂其子曰:「河橋有卜人,可暫屈致問之。」子還,云:「初無卜人,但一老姥爾。」巨云:「正此可召。」子延之至舍。巨臥堂前紙槅中,姥逕造巨所,言甚細密。巨子在外聽之,不聞。良久姥去。後數日,旦有白鶴從空中下,穿巨紙槅,入巨所。和鳴食頃,俄升空中,化一白鶴飛去。巨子往視之,不復見巨,子便隨鶴而去。至城東大墩上,見大白鶴數十,相隨上天,冉冉而滅。長史李懷仙,召其子問其事,具答云然。懷仙不信,謂其子曰:「此是妖訛事。必汝父得仙。吾境內苦旱,當為致雨,不雨殺汝。」子歸,焚香上陣。懷仙使金參軍齎酒脯,至巨室致祭。其日大雨,遠近皆足。懷仙以所求靈驗,乃於巨宅立廟,歲時享祀焉。
○王老
有王老者,常於西京賣藥,累世見之。李司倉者,家在勝業里,知是術士,心恒敬異,待之有加。故王老往來依止李氏,且十餘載。李後求隨入山,王亦相招,遂僕御數人,騎馬俱去。可行百餘里,峰巒高峭,攀藤緣樹,直上數里,非人跡所至。王云:「與子偕行,猶恐不達。神仙之境,非僕御所至,悉宜遣之。」李如其言,與王至峰頂。田疇平坦,藥畦石泉,佳景差次。須臾,又至林口,道士數人來問王老,知邀嘉賓,故復相候。李隨至其居,茅屋竹亭,瀟灑可望。中有學生數十人見李,各來問其親戚。或不言,或惆悵者。云:「先生不在,今宜少留,具廚飯蔬素,不異人間也。」為李設食。
經數日,有五色雲霞覆地,有三白鶴隨雲而下。於是書生各出,如迎候狀。有頃,云:「先生至。」見一老人,鬚髮鶴素,從雲際來。王老攜李迎拜道左。先生問王老:「何以將他人來此?」諸生拜謁訖,各就房。李亦入一室。時頗炎熱,李出尋泉,將欲洗浴。行百餘步,至一石泉,見白鶴數十從巖嶺下來,至石上,羅列成行。俄而奏樂,音響清亮,非人間所有。李卑伏聽其妙音。樂畢,飛去。李還說其事,先生問:「得無犯仙官否?」答云:「不敢。」先生謂李公曰:「君有官祿,未合住此。待仕宦畢,方可來耳。」因命王老送李出,曰:「山中要牛兩頭,君可送至藤下。」李買牛送訖,遂無復見路耳。
○李仙人
洛陽高五娘者,美於色,再嫁李仙人。李仙人,即天上謫仙也,自與高氏結好,恒居洛陽,以黃白自業,高氏能傳其法。開元末,高、李之睦已五六載。後一夕五鼓後,聞空中呼李一聲,披衣出門。語畢,還謂高氏曰:「我天仙也,頃以微罪,譴在人間耳。今責盡,天上所由來喚,既不得住,多年繾綣,能不愴然。我去之後,君宜以黃白自給,慎勿傳人,不得為人廣有點煉。非特損汝,亦恐尚不利前人。」言訖,飛去。高氏初依其言,後賣銀居多,為坊司所告。時河南少尹李齊知其事,釋而不問。密使人召之,前後為燒十餘牀銀器。李以轉聞朝要。不一年,李及高皆卒,時人以為天罰焉。
○衡山隱者
衡山隱者,不知姓名,數因賣藥,往來嶽寺寄宿。或時四五日無所食,僧徒怪之。復賣藥至僧所,寺眾見不食,知是異人,敬接甚厚。會樂人將女詣寺,其女有色。眾欲取之,父母求五百千,莫不引退。隱者聞女嫁,邀僧往看,喜欲取之。仍將黃金兩挺,正二百兩,謂女父曰:「此金直七百貫,今亦不論。」付金畢,將去,樂師時充官,便倉卒使別。隱者示其所居,云:「去此四十餘里,但至山當知也。」女父母事畢憶女,乃往訪之。正見朱門崇麗,扣門,隱者與女俱出迎接。初至一食,便不復饑。留連五六日,亦不思食。父母將還,隱者以五色箱盛黃金五挺贈送,謂父母曰:「此間深邃,不復人居,此後無煩更求也。」其後,父母重往,但見山草,無復人居,方知神仙之窟。
○潘尊師
嵩山道士潘尊師,名法正,蓋高道者也。唐開元中,謂弟子司馬煉師曰:「陶弘景為嵩山伯,於今百年矣。頃自上帝求替,帝令舉所知以代,弘景舉余。文籍已定,吾行不得久住人間矣。」不數日,乃尸解而去。
其後,登封縣嵩陽觀西有龍湫,居人張辿者,以陰器於湫上洗濯,俄為人所攝。行可數里,至一甲第。門前悉是群龍。入門十餘步,有大廳事,見法正當廳而坐,手持硃筆理書,問辿曰:「汝是觀側人,亦識我否?」曰:「識,是潘尊師。」法正問辿:「何以污群龍室?」辿載拜謝罪。又問:「汝識司馬道士否?」辿曰:「識之。」法正云:「今放汝還。」遂持几上白羽扇謂辿曰:「為我寄司馬道士:『何不來而戀世間樂耶?』」使人送辿出水上。辿見其屍臥在岸上,心惡之,奄然如夢,遂活。司馬道士見羽扇,悲涕曰:「此吾師平素所執,亡時以置棺中,今君持來,明吾師見在不虛也。」乃深入山,數年而卒。
○秦時婦人
唐開元中,代州都督以五臺多客僧,恐妖偽事起,非有住持者悉逐之。客僧懼逐,多權竄山谷。
有法朗者,深入雁門山。幽澗之中有石洞,容人出入,朗多齎乾糧,欲住此山。遂尋洞入。數百步漸闊,至平地,涉流水,渡一岸,日月甚明。更行二里,至草屋中。有婦人,並衣草葉,容色端麗,見僧懼愕,問云:「汝乃何人?」僧曰:「我人也。」婦人笑云:「寧有人形骸如此?」僧曰:「我事佛,佛須擯落形骸,故爾。」因問:「佛是何者?」僧具言之。相顧笑曰:「語甚有理。」復問:「宗旨如何?」僧為講《金剛經》,稱善數四。僧因問:「此處是何世界?」婦人云:「我自秦人,隨蒙恬築長城。恬多使婦人,我等不勝其弊,逃竄至此。初食草根,得以不死。此來亦不知年歲,不復至人間。」遂留僧,以草根哺之。澀不可食。僧住此四十餘日,暫辭,出人間求食。及至代州,備糧更去,則迷不知其所矣。
○何二娘
廣州有何二娘者,以織鞋子為業。年二十,與母居,素不修仙術,忽謂母曰:「住此悶,意欲行遊。」後一日,便飛去,上羅浮山寺。山僧問其來由,答云:「願事和尚。」自爾恒留居止。初不飲食,每為寺眾採山果充齋,亦不知其所取。羅浮山北是循州,去南海四百里,循州山寺有楊梅樹,大數十圍,何氏每採其實,及齋而返。後循州山寺僧至羅浮山,說云:「某月日有仙女來採楊梅。」驗之,果是何氏所採之日也。由此遠近知其得仙。
後乃不復居寺,或旬月則一來耳。唐開元中,敕令黃門使往廣州求何氏。得之,與使俱入京。中途,黃門使悅其色,意欲挑之而未言,忽云:「中使有如此心,不可留矣。」言畢,踴身而去,不知所之。其後絕跡,不至人間矣。
○邊洞玄
唐開元年,冀州棗強縣女道士邊洞玄,學道服餌四十年,年八十四歲。忽有老人持一器湯餅,來詣洞玄,曰:「吾是三山仙人,以汝得道,故來相取。此湯餅是玉英之粉,神仙所貴,頃來得道者多服之,爾但服無疑,後七日必當羽化。」洞玄食畢,老人曰:「吾今先行,汝後來也。」言訖不見。
後日,洞玄忽覺身輕,齒髮盡換,謂弟子曰:「上清見召,不久當往,顧念汝等,能不恨恨。善修吾道,無為樂人間事,為土棺散魂耳!」滿七日,弟子等晨往問訊動止,已見紫雲昏凝,遍滿庭戶。又聞空中有數人語,乃不敢入,悉止門外。須臾門開,洞玄乃乘紫雲,竦身空中立,去地百餘尺,與諸弟子及法侶等辭訣。時刺史源復與官吏、百姓等數萬人,皆遙瞻禮。有頃日出,紫氣化為五色雲,洞玄冉冉而上,久之方滅。
○張連翹
黃梅縣女道士張連翹者,年八九歲,常持瓶汲水。忽見井中有蓮花如小盤,漸漸出井口,往取便縮,不取又出。如是數四,遂入井。家人怪久不回,往視,見連翹立井水上。及出,忽得笑疾。問其故,云:「有人自後以手觸其腋,癢不可忍。」父母以為鬼魅所加,中夜潛移之舅族,方不笑。頃之,又還其家,云:「饑,求食。」日食數斗米飯,雖夜,置菹肴於臥所,覺即食之,如是六七日,乃聞食臭,自爾不復食。歲時或進三四顆棗。父母因命出家為道士。
年十八,晝日於觀中獨坐,見天上墮兩錢,連翹起就拾之。鄰家婦人乃推籬倒,亦爭拾。連翹以身據錢上。又與黃藥三丸,遽起取之,婦人擘手奪一丸去,因吞二丸,俄而皆死。連翹頃之醒,便覺力強神清,倍於常日。其婦人吞一丸,經日方蘇,飲食如故。
天寶末,連翹在觀,忽悲思父母,如有所適之意。百姓、邑官皆見五色雲擁一寶輿,自天而下,人謂連翹已去,爭來看視。連翹初無所覺,雲亦消散。諭者云:「人眾,故不去。」連翹至今猶在,兩脅相合,形體枯悴,而無所食矣。
○輔神通
道士輔神通者,家在蜀州。幼而孤貧,恒為人牧牛以自給。神通牧所,恒見一道士往來,因爾致敬相識。數載,道士謂神通曰:「能為弟子否?」答曰:「甚快。」乃引神通入水中,謂通曰:「我入之時,汝宜隨之,無憚為也。」既入,使至其居所,屋宇嚴潔,有藥囊丹灶,牀下悉大還丹。遂使神通看火,兼教黃白之術。
經三年,神通已年二十餘,思憶人間。會道士不在,乃盜還丹,別貯一處。道士歸,問其丹何在,神通便推不見。道士歎息曰:「吾欲授汝道要,汝今若是,曷足授?我雖備解諸法,然無益長生也。」引至他道逐去,便出。神通甚悅,崎嶇洞穴,以藥自資,七十餘日方至人間。
其後厭世事,追思道士。聞其往來在蜀州開元觀,遂請配度,隸名於是。其後聞道士至,往候後,輒云已出。如是數十度,終不得見。神通私以金百斤與房中奴,令道士來可馳報。奴得金後頻來報,更不得見。蜀州刺史奏神通曉黃白,玄宗試之皆驗。每先以土鍋煮水銀,隨帝所請,以少藥投之,應手而變。帝求得其術,會祿山之亂乃止。
○鄭相如
鄭虔工詩嗜酒,性甚閒放。玄宗愛其曠達,欲致之郎署,又以其不事事,故特置廣文館,命虔為博士,名籍甚著。門庭車馬,無非才俊。有鄭相如者,滄洲人。應進士舉入京,聞虔重名,以宗姓因謁。虔因之敘叔姪,見其老倒,未甚敬之。後數日謁,虔獨與坐,問其藝業,相如笑謂虔曰:「叔未知相如,應以凡人遇,然人未易知,既見問,敢不盡其詞!相如若在孔門,當處四科,猶居游、夏之右,若叔在孔門,不得列為四科。今生不遇時,而應此常調,但銷聲晦跡而已。」虔聞之甚驚,請窮其說,相如曰:「孔子稱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之也。今相如亦知之。然國家至開元三十年,當改年號,後十五年,當有難。天下至此,兵革興焉。賊臣篡位,當此時。叔應授偽官,列在朝省,仍為其累,願守臣節,可以免焉。此後蒼生塗炭未已,相如今年進士及第,五選得授衢州信安尉,至三考,死於衢州,官祿如此,不可強致也。」其年果進士及第。辭虔歸鄉,及期而選,見虔京師。為吏部一注信安尉,相如有喜色,於是辭虔赴任。初一考,問衢州考吏曰:「鄭相如何?」曰:「甚善。」問其政,曰:「如古人。」二考又考之,曰:「無恙。」三考又問之,考吏曰:「相如屑後,暴疾不起。」虔甚驚歎,方思其言。又天寶十五年,祿山反,遣兵入京城,收諸官吏赴洛陽。虔時為著作郎,抑授水部郎中。及克復,貶衢州司戶,至任而終,竟一如相如之言也。
○婺州金剛
婺州開元寺門有二金剛,世稱其神,鳥雀不敢近。疾病祈禱者累有驗,往來致敬。開元中,州判司於寺門樓上宴會,眾人皆言金剛在此,不可。一人曰:「土耳,何能為?」乃以酒肉內口。須臾,樓上雲昏電掣,既風且雷,酒肉飛揚,眾人危懼。獨汙金剛者,曳出樓外數十丈而震死。
○長安縣繫囚
唐長安縣死囚,入獄後四十餘日,誦《金剛經》不輟口。臨決,脫枷。枷頭放光,長數十丈,照耀一縣。縣令奏聞,玄宗遂釋其罪。
○盧氏
唐開元中,有盧氏者,寄住滑州。晝日閒坐廳事,見二黃衫人入門,盧問為誰,答曰:「是里正,奉帖追公。」盧甚愕然,問:「何故相追?」因求帖觀。見封上作衛縣字,遂開,文字錯謬,不復似人書。怪而詰焉,吏言:「奉命相追,不知何故。」俄見馬已備在階下,不得已上馬去。顧見其屍,坐在牀上,心甚惡之。倉卒之際,不知是死,又見馬出不由門,皆行牆上,乃驚愕下泣,方知必死,恨不得與母妹等別。
行可數十里,至一城。城甚壯麗,問:「此何城?」吏言:「乃王國,即追君所司。」入城後,吏欲將盧見王。經一院過,問:「此何院?」吏曰:「是御史大夫院。」因問:「院大夫何姓名?」云:「姓李名某。」盧驚喜,白吏曰:「此我表兄。」令吏通刺。須臾便出,相見甚喜,具言平昔,延入坐語。大夫謂曰:「弟之念誦,功德甚多,良由《金剛經》是聖教之骨髓,乃深不可思議功德者也。」盧初入院中,見數十人,皆是衣冠,其後太半繫在網中,或無衣,或露頂。盧問:「此悉何人?」云:「是陽地衣冠,網中悉緣罪重,弟若能為一說法,見之者悉得昇天。」遂命取高座,令盧升坐,誦《金剛般若波羅密經》。網中人已有出頭者,至半之後,皆出地上,或褒衣大袖,或乘車御雲。誦既終,往生都盡。及入謁見,王呼為法師,致敬甚厚。王云:「君大不可思議,算又不盡。」歎念誦之功,尋令向吏送之回。
既至舍,見家人披頭哭泣,屍臥地上,心甚惻然。俄有一婢從庭前入堂,吏令隨上階。及前,魂神忽已入體,因此遂活。
○陳利賓
陳利賓者,會稽人。弱冠明經擢第,善屬文,詩入《金門集》,釋褐長城尉。少誦《金剛經》,每至厄難,多獲其助。開元中,賓自會稽江。行之東陽。會天久雨,江水瀰漫,賓與其徒二十餘船同發,乘風掛帆。須臾,天色昧暗,風勢益壯,至界石竇上,水擁閼眾流而下,波濤衝擊,勢不得泊。其前輩二十餘舟,皆至竇口而敗。舟人懼,利賓忙遽誦《金剛經》,至眾流所,忽有一物,狀如赤龍,橫出扶舟,因得上。議者為誦經之功。
○王宏
王宏者,少以漁獵為事。唐天寶中,嘗放鷹逐兔,走入穴,宏隨探之,得《金剛般若經》一卷,自此遂不獵云。
○田氏
易州參軍田氏,性好畋獵,恒養鷹犬為事。唐天寶初,易州放鷹,於叢林棘上見一卷書,取視之,乃《金剛經》也。自爾發心持誦,數年已誦二千餘遍,然畋獵亦不輟。
後遇疾,暴卒數日,被追至地府。見諸鳥獸周回數畝,從己徵命。頃之,隨到見王,問:「罪何多也!」田無以對。王令所由領往推問。其徒十人至吏局,吏令啟口,以一丸藥擲口中,便成烈火遍身,須臾灰滅,俄復成人,如是六七輩。至田氏,累三丸而不見火狀,吏乃怪之。復引見王,具以實白。王問:「在生作何福業?」田氏云:「初以畋獵為事。」王重問,云:「在生之時,於易州棘上得《金剛經》,持誦已二千餘遍。」王云:「正此滅一切罪。」命左右檢田氏福簿,還白如言。王自令田氏誦經,纔三紙,回視庭中禽獸,並不復見。誦畢,王稱美之,云:「誦二千遍,延十五年壽。」遂得放還。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10:37
第二章
○王琦
唐王琦,太原人也,居滎陽,自童孺不茹葷血。大歷初,為衢州司戶。性好常持誦《觀音經》。自少及長,數患重病,其於念誦無不差愈。念誦之時,必有異類譎詭之狀,來相觸惱,以琦心正不能干。
初,琦年九歲時,患病五六日,因不能言。忽聞門外一人呼名云:「我來追汝。」因便隨去。行五十里許,至一府舍。舍中官長大驚云:「何以誤將此小兒來?即宜遣還!」旁人云:「凡召人來,不合放去,當合作使,方可去爾。」官云:「有狗合死。」令琦取狗。訴幼小不任獨行,官令與使者同去。中路,使者授一丸與琦,狀如毬子,令琦擊狗家門。狗出,乃以擲之,狗吞丸立死。官云:「使畢可還。」
後又遇病,忽覺四肢內有八十二人,眉眼口鼻,各有所守。其在臂腳內者,往來攻其血肉,每至腕節之間,必有相衝擊,病悶不可忍。琦問:「汝輩欲殺我耶?」答云:「為君理病,何殺之有?」琦言:「若理病,當致盛饌哺爾。」鬼等大喜叫肉中。翌日,為設食,食畢皆去,所病亦愈。
琦先畜一淨刀子,長尺餘,每念誦即持之。及患天行,恒置刀牀頭,以自衛護。後疾甚,暗中乃力起,念「觀世音菩薩」。暗忽如晝,見刀刃向上。有僧來,與琦偶坐,問琦:「此是何刀?」琦云:「是殺魔刀。」僧遂奄滅。俄有鐵錘空中下擊刀,累擊二百餘下,錘悉破碎,而刀不損。又見大鐵鍱水罐,可受二百餘石,覆向下,有二大人執杵旁,問琦:「君識此否?」琦答云:「不識。」人云:「此鐵鍱獄也。」琦云:「正要此獄禁魔鬼。」言畢,並滅。又見牀舁珍饌,可百牀,從門而出。又見數百人,皆炫服,列在宅中。因見其亡父,手持一刀,怒云:「無屋處汝!」其人一時潰散,頃之疾愈。
乾元中,在江陵又疾篤,復至心念觀音。遙見數百鬼,乘船而至,遠來饑餓,就琦求食。遂令家人造食,施於庭中。群鬼列坐,琦口中有二鬼躍出就坐。食訖,初云:「未了。」琦云:「非要衣耶?」鬼言:「正爾。」乃令家人造紙衣數十對,又為緋綠等衫,庭中焚之。鬼著而散,疾亦尋愈。
永泰中,又病篤,乃於燈下澄心誦《多心經》。忽有一聲如鳥飛,從坐處肉中浸淫向上,因爾口呿不得合。心念此必有魔相惱,乃益澄定,須臾如故。復見牀前死屍胮脹,有蛇大如甕,兼諸鬼多是先識死人,撩亂爍己。琦閉目,至心誦經二十四遍,寂然而滅。至三十九遍,懈而獲寐。翌日復愈。
又其妻李氏,曾遇疾疫癘,琦燈下至心為誦《多心經》。得四五句。忽見燈下有三人頭,中間一頭,是李氏近死之婢。便聞李氏口中作噫聲,因自扶坐。李瞪目不能言,但以手指東西及上下,狀如見物。琦令奴以長刀,隨李所指斬之。久乃寤,云:「王三郎耶?」蓋以弟呼琦。琦問所指云何,李云:「見窗中一人,鼻長數尺,復見牀前二物,狀如駱駝。又見屋上悉張朱簾幕,皆被奴刀斲獲斷破,一時消散。」琦卻誦經四十九遍,李氏尋愈也。
○張御史
張某,唐天寶中為御史判官,奉使淮南推覆。將渡淮,有黃衫人自後奔走來渡,謂有急事,特駐舟,洎至,乃云:「附載渡淮耳。」御船者欲驅擊之,兼責讓:「何以欲濟而輒停留判官?」某云:「無擊。」反責所由云:「載一百姓渡淮,亦何苦也?」親以餘食哺之,其人甚愧恧。
既濟,與某分路,須臾至前驛,已在門所。某意是囑請,心甚嫌之,謂曰:「吾適渡汝,何為復至?可即遽去。」云:「己實非人。欲與判官議事,非左右所聞。」因屏左右。云:「奉命取君,合淮中溺死。適承一饌,固不忘。已蒙厚恩,只可一日停留耳。」某求還至舍,有所遺囑。鬼云:「一日之外,不敢違也。我雖為使,然在地下職類人間里尹坊胥爾。」某欲前請救,鬼云:「人鬼異路,無宜相逼,恐不免耳。」某遙拜,鬼云:「能一日之內轉千卷《續命經》,當得延壽。」言訖,出去,至門又回,謂云:「識《續命經》否?」某初未了知。鬼云:「即人間《金剛經》也。」某云:「今日已晚,何由轉得千卷經?」鬼云:「但是人轉則可。」某乃大呼傳舍中及他百姓等數十人同轉。
至明日晚,終千遍訖。鬼又至,云:「判官已免,會須暫謁地府。」眾人皆見黃衫吏與某相隨出門。既見王,具言千遍《續命經》足,得延壽命。取檢云:「與所誦實同。」因合掌云:「若爾,尤當更得十載壽。」便放重生。至門,前所追吏云:「坐追判官遲回,今已遇捶。」乃袒示之,願乞少錢。某云:「我貧士,且在逆旅,多恐不辦。」鬼云:「唯二百千。」某云:「若是紙錢,當奉五百貫。」鬼云:「感君厚意,但我德素薄,何由受汝許錢?二百千正可。」某云:「今我亦鬼耳。夜還逆旅,未易辦得。」鬼云:「判官但心念令妻子還,我自當得之。」某遂心念甚至。鬼云:「已領訖。」須臾復至,云:「夫人欲與,阿奶不肯。」又令某心念阿奶。須臾,曰:「得矣。」
某因冥然如落深坑,因此遂活。求假還家,具說其事。妻云:「是夕夢君已死,求二百千紙錢,欲便市造。阿奶故云:『夢中事,何足信?』其夕,阿奶又夢。」因得十年後卒也。
○李昕
唐李昕者,善持《千手千眼咒》。有人患瘧鬼,昕乃咒之。其鬼見形,謂人曰:「我本欲大困辱君,為懼李十四郎,不敢復往。」十四郎,即昕也。昕家在東郡,客游河南,其妹染疾死,數日蘇,說云:「初被數人領入墳墓間,復有數十人,欲相凌辱。其中一人忽云:『此李十四郎妹也,汝輩欲何之?今李十四郎已還,不久至舍。彼善人也,如聞吾等取其妹,必以神咒相困辱,不如早送還之。』乃相與送女至舍。」女活後,昕亦到舍也。
○李洽
山人李洽,自都入京。行至灞上,逢吏持帖,云:「追洽。」洽視帖,文字錯亂,不可復識,謂吏曰:「帖書乃以狼籍。」吏曰:「此是閻羅王帖。」洽聞之悲泣,請吏暫還,與家人別。
吏與偕行過市,見諸肆中饋饌,吏視之久,洽問:「君欲食乎?」曰:「然。」乃將錢一千,隨其所欲即買,正得一床。與吏食畢,甚悅,謂洽曰:「今可速寫《金光明經》,或當得免。」洽至家寫經畢,別家人,與吏去。
行數十里,至城,壁宇峻嚴。因問:「此為何城?」吏云:「安祿山作亂,所司恐賊越逸,故作此城以遏之。」又問:「城主為誰?」曰:「是鄔元昌。」洽素與城主有故,請為通之。元昌召入,相見悲喜。須臾,有兵馬數十萬,至城而過。元昌留洽坐,出門迎候,久之乃回,洽問:「此兵云何?」曰:「閻羅王往西京大安國寺也。」既至寺,登百尺高座。王將簿閱,云:「此人新造《金光明經》,遂得延算,故未合死。」元昌歎羨良久,令人送回,因此得活。
○王乙
王乙者,自少恒持《如意輪咒》。開元初,徒侶三人將適北河,有船夫求載乙等,不甚論錢直,云:「正爾自行,故不計價。」乙初不欲去,謂其徒曰:「彼賤其價,是誘我也,得非苞藏禍心乎?」舡人云:「所得資者,只以供酒肉之資。但因長者得不滯行李爾。」其徒信之,乃渡。
仍市酒共飲,頻舉酒屬乙。乙屢聞空中言:「勿飲。」心愈驚駭。因是有所疑,酒雖入口者,亦潛吐出,由是獨得不醉。洎夜秉燭,其徒悉已大鼾。乙慮有非道,默坐念咒。忽見舡人持一大斧,刀長五六寸,從水倉中入,斷二奴頭,又斬二伴。次當至乙,乙伏地受死,其燭忽爾遂滅,乙被砍三斧。背後有門,久已釘塞,忽有二人從門扶乙投水。岸下水深,又投於岸,血雖被體,而不甚痛。行十餘里,至一草舍,揚聲云:「被賊劫。」舍中人收乙入房,以為拒閉。及報縣,吏人引乙至劫所,見岸高數十丈,方知神咒之力。
後五六日,汴州獲賊,問所以,云:「燭光忽暗,便失王乙,不知所之。」一瘡雖破,而不損骨,尋而平愈如故。此持《如意輪咒》之功也。
○鉗耳含光
竺山縣丞鉗耳含光者,其妻陸氏,死經半歲。含光秩滿,從家居竺山寺。有大墩,暇日登望,忽於墩側見陸氏。相見悲喜,問其死事,便爾北望,見一大城,云:「所居在此。」邀含光同去。入城,城中屋宇壯麗,與人間不殊。傍有一院,院內西行,有房數十間,陸氏處第三房。夫婦之情,不異平素,衣玩服具亦爾。久之,日暮,謂含光曰:「地府嚴切,君宜且還,後日可領兒子等來,欲有所囑。明日不煩來也。」
及翌日,含光又往。陸氏見之,驚愕曰:「戒卿勿來,何得復至?」頃之,有緋衣吏,侍從數十人來入院。陸氏令含光入牀下,垂氈至地以障之,戒使勿視,恐主客有犯。俄聞外呼:「陸四娘。」陸氏走出。含光初甚怖懼,後稍竊視,院中都有二十八婦人,緋衣各令解髻,兩兩結,投釜中。冤楚之聲,聞乎數里,火滅乃去。陸氏逕走入房,含光見入,接手牀上,良久悶絕。既寤,含光問:「平生齋菜,誦經念佛,何以更受此苦?」答云:「昔欲終時,有僧見詣,令寫《金光明經》,當時許之。病亟草草,遂忘遺囑,坐是受妄語報,罹此酷罰。所欲見兒子者,正為造《金光明經》,今君已見,無煩兒子也。」
含光還家,乃具向諸子說其事,悲泣終夕。及明往視,已不復見,但荒草耳。遂貨家產,得五百千,刺史已下,各有資助,滿二千貫文。乃令長子載往五臺寫經。至山中,遍歷諸臺,未有定居。尋而又上臺,山路之半,遇一老僧,謂之曰:「寫經救母,何爾遲回!留錢於臺,宜速還寫《金剛經》也。」言訖不見。其子知是文殊菩薩,留錢而還。乃至舍寫經畢,上墩,又見地獄,因爾直入。遇閉門,乃扣之,門內問:「是鉗耳贊府耶?」云:「是。」久之,有婦人出,曰:「貴閤令相謝寫經之力,已得托生人間。千萬珍重。」含光乃問:「夫人何故居此?」答云:「罪狀頗同,故復在此爾。」
○席豫
唐開元初,席豫以監察御史按覆河西。去河西兩驛,下食,求羊肝不得,撻主驛吏。外白:「肝至。」見肝在盤中遙動不息,豫顰蹙良久,令持去。乃取一絹,為羊鑄佛。半日許,豫暴卒,隨吏見王,王曰:「殺生有道,何故生取其肝,獨能忍乎?」豫云:「初雖求肝,肝至見動,實不敢食。」言訖,見一小佛從雲飛下,王起頂禮。佛言:「如豫所陳。」王謂羊曰:「他不食汝肝,今欲如何?」尋放豫還也。
○蘇頲
唐尚書蘇頲,少時有人相之云:「當至尚書,位終二品。」後至尚書三品,病亟,呼巫覡視之。巫云:「公命盡,不可復起。」頲因復論相者之言,巫云:「公初實然。由作桂府時殺二人,今此二人地下訴公,所司減二年壽,以此不至二品。」頲夙蒞桂州,有二吏訴縣令,頲為令殺吏。乃嗟歎久之而死。
○張縱
唐泉州晉江縣尉張縱者,好啖鱠。忽被病死,心上猶暖。後七日蘇,云:「初有黃衫吏告云『王追』,縱隨行,尋見王。王問吏:『我追張縱,何故將張縱來,宜速遣去。』旁有一吏白王曰:『此人好啖膾,暫可罰為魚。』王令縱去作魚,又曰:『當還本身。』便被所白之吏引至河邊,推縱入水,化成小魚,長一寸許。日夕增長,至七日,長二尺餘。忽見罟師至河所下綱,意中甚懼,不覺已入網中。為罟師所得,置之船中草下。須臾,聞晉江王丞使人求魚為鱠,罟師初以小魚與之,還被杖。復至網所搜索,乃於草下得鯉,持還王家。至前堂,見丞夫人對鏡理妝,偏袒一膊。至廚中,被膾人將刀削麟,初不覺痛,但覺鐵冷泓然。尋被剪頭,本身遂活。」
時殿下侍御史李萼左遷晉江尉,正在王家餐鱠,聞縱活,遽往視之。既入,縱迎接其手,謂萼曰:「餐膾飽耶?」萼因問何以得知,縱具言始末,方知所餐之鱗,是縱本身焉。
○杜暹
杜暹幼時,曾自蒲津濟河,河流湍急。時入舟者眾,舟人已解纜,岸上有一老人,呼:「杜秀才可暫下。」其言極苦。暹不得已,往見,與語。久之,船人待暹不至,棄襆於岸,便發。暹與老人交言未盡,顧視船去,意甚恨恨。是日風急浪粗,忽見水中有數十手攀船沒,徒侶皆死,唯暹獲存。老人謂暹曰:「子卿業貴極,故來相救。」言終不見。暹後累遷至公卿。
○皇甫氏
唐僕射裴遵慶,母皇甫氏,少時常持經,經函中有小?珊瑚樹。異時,忽有小龍骨一具立於樹側,時人以為裴氏休祥。上元中,遵慶遂居宰輔云爾。
○句容佐史
句容縣佐史能啖鱠至數十斤,恒食不飽。縣令聞其善啖,乃出百斤。史快食至盡,因覺氣悶。久之,吐出一物,狀如麻鞋底。縣令命洗出,安鱠所,鱠悉成水。累問醫人術士,莫能名之。令小吏持往楊州賣之,冀有識者。誡之:「若有買者,但高舉其價,看至幾錢。」
其人至楊州,四五日,有胡求買,初起一千,累增其價,至三百貫文。胡輒還之,初無酬酢。人謂胡曰:「是句容縣令家物,君必買之,當相隨去。」胡因隨至句容。
縣令問:「此是何物?」胡云:「此是銷魚之精,亦能銷人腹中塊病。人有患者,以一片如指端,繩繫之置病所,其塊即銷。我本國太子少患此病,父求愈病者,賞之千金。君若見賣,當獲大利。」令竟賣半與之。
○武勝之
唐開元末,太原武勝之為宣州司士,知靜江事。忽於灘中見雷公踐微雲逐小黃蛇,盤繞灘上。靜江夫戲投以石,中蛇,鏗然作金聲,雷公乃飛去。使人往視,得一銅劍,上有篆「許旌陽斬蛟第三劍」云。
○破山劍
近世有士人耕地得劍,磨洗詣市。有胡人求買,初還一千,累上至百貫,士人不可。胡隨至其家,愛玩不捨,遂至百萬。已克明日持直取劍。會夜佳月,士人與其妻持劍共視,笑云:「此亦何堪,至是貴價?」庭中有搗帛石,以劍指之,石即中斷。及明,胡載錢至,取劍視之,歎曰:「劍光已盡,何得如此?」不復買。士人詰之,胡曰:「此是破山劍,唯可一用。吾欲持之以破寶山,今光鋩頓盡,疑有所觸。」士人夫妻悔恨,向胡說其事,胡以十千買之而去。
○顧琮
顧琮為補闕,嘗有罪係詔獄,當伏法。琮一夕憂愁,坐而假寐,忽夢見其母下體。琮愈懼,形於顏色。流輩問,琮以夢告之,自謂不祥之甚也。時有善解者賀曰:「子其免乎!」問何以知之,曰:「太夫人下體,是足下生路也。重見生路,何吉如之!吾是以賀也。」明日,門下侍郎薛稷奏刑失人,竟得免。琮後至宰相。
○玄宗
玄宗嘗夢落殿,有孝子扶上。他日以問高力士,力士云:「孝子素衣,此是韋見素耳。」帝深然之。數日,自吏部侍郎拜相。
○呂諲
呂諲嘗晝夢地府所追,隨見判官。判官云:「此人勛業甚高,當不為用。」諲便仰白:「母老子幼,家無所主。」控告甚切。判官令將過王。尋聞左右白王:「此人已得一替。」問:「替為誰?」云:「是蒯適。」王曰:「蒯適名士,職當其任。」遂放諲。諲時與妻兄顧況同宿,既覺,為況說之。
後數十日,而適攝吳縣丞,甚無恙。而況數玩諲,以為歡笑。
適月餘罷職,修第於吳之積善里。忽有走卒衝入,謁云:「丁侍御傳語,令參三郎。」適云:「初不聞有丁侍御,為誰?」卒曰:「是仙芝。」適曰:「仙芝卒於餘杭,何名侍御?」卒曰:「地下侍御耳。」適惡之,曰:「地下侍御,何意傳語生人?」卒曰:「兼令相追,不獨傳語。名籍已定,難可改移。」適求其白丁侍御,己未合死,乞為求代。卒去復來,云:「侍御不許,催令促裝。」因中疾,數日而死。
○楚實
著作佐郎楚實,大歷中,疫癘篤重,四十日昏迷不知人。後一日,忽夢黃衣女道士至實所,謂之曰:「汝有官祿,初未合死。」因呼:「范政,將藥來。」忽見小兒持琉璃瓶,大角碗寫藥,飲畢便愈。
及明,許叔冀令送藥來。實疾久困,初不開目,見小兒及碗藥,皆昨夜所見,因呼小兒為「范政」。問之,信然。其疾遂愈。
○薛義
秘省校書河東薛義,其妹夫崔秘者,為桐廬尉。義與叔母韋氏為客,在秘家。久之,遇痁疾,數月綿輟,幾死。韋氏深憂,夜夢神人,白衣冠袷單衣,韋氏因合掌致敬,求理義病。神人曰:「此久不治,便成勃瘧,則不可治矣。」因以二符兼咒授韋氏:「咒曰:『勃瘧勃瘧,四山之神,使我來縛。六丁使者,五道將軍,收汝精氣,攝汝神鬼。速去速去,免逢此人。急急如律令。』但疾發,即誦之,及持符,其疾便愈。」是時,韋氏少女,年七歲,亦患痁疾,旁見一物,狀如黑犬而蠔毛。神云:「此正病汝者,可急擒殺之,汝疾必愈。不爾,汝家二小婢,亦當患瘧。」韋氏夢中殺犬。
及覺,傳咒於義,義至心持之,疾遂愈。韋氏女子亦愈,皆如其言也。
○召皎
安祿山以討君側為名,歸罪楊氏,表陳其惡,乃牒東京送表。議者以其辭不利楊氏,難於傳送,又恐他日祿山見殛,乃使大理主簿召皎送表至京。玄宗覽之不悅,但傳詔言:「皎還。」皎出中書,見國忠,問:「送胡之表,無乃勞耶?賴其不相罪狀,忽有惡言,亦當送之乎?」呵使速去。皎還至戲口驛,意甚忙忙,坐廳上繩牀,恍然如夢。忽覺繩牀去地數丈,仰視,見一人介冑中立,呵叱左右二十餘人,令撲己。雖被拖拽,廳上復有一人,短帽紫衣,來云:「此非蔣清,無宜殺也。」遂見釋放。
皎數日還至洛,逆徒尋而亦至。皎與流輩數人守扃待命,悉被收縛。皎長大,有容止,而立居行首,往見賊將田乾貞。乾貞介冑而立,即前牀間所夢者也。逆呵呼皎云:「何物小人,敢抗王師!」命左右僕殺。手力始至,嚴莊遽從廳下曰:「此非蔣清,無宜加罪。」乾貞方問其姓,云:「姓召。」因而見釋。次至蔣,遂遇害也。
○李捎雲
隴西李捎雲,范陽盧若虛女婿也。性誕率輕肆,好縱酒聚飲。其妻一夜夢捕捎雲等輩十數人,雜以娼妓,悉被髮肉袒,以長索繫之,連驅而去,號泣顧其妻別。驚覺,淚沾枕席,因為說之。而捎雲亦夢之,正相符會。因大畏惡,遂充斷葷血,持《金剛經》,數請僧齋。三年無他。後以夢滋不驗,稍自縱怠,因會中友人逼以酒炙,捎雲素無檢,遂縱酒肉如初。明年上巳,與李蒙、裴士南、梁褒等十餘人,泛舟曲江中,盛選長安名倡,大縱歌妓。酒正酣,舟覆,盡皆溺死。
○李叔霄
監察御史李叔霽者,與兄仲雲俱進士擢第,有名當代。大歷初,叔霽卒。經歲餘,其妹夫與仲雲同寢,忽夢叔霽,查見依依然。語及仲雲,音容慘愴,曰:「幽明理絕,歡會無由,正當百年之後,方得聚耳。我有一詩,可為誦呈大兄。」詩云:「忽作無期別,沉冥恨有餘。長安雖不遠,無信可傳書。」後數年,仲雲亦卒。
○盧彥緒
許州司倉盧彥緒所居圂,夏雨暴至,水滿其中。須臾,漏盡。彥緒使人觀之,見其下有古壙,中是瓦棺,有婦人,年二十餘,潔白凝淨,指爪長五六寸,頭插金釵十餘只。銘志云:「是秦時人,千載後當為盧彥緒開,運數然也。閉之吉,啟之凶。」又有寶鏡一枚,背是金花,持以照日,花如金輪。彥緒取釵鏡等數十物,乃閉之。夕夢婦人云:「何以取吾玩具?」有怒色。經一年而彥緒卒。
○豆盧榮
上元初,豆盧榮為溫州別駕,卒。榮之妻即金河公主女也。公主嘗下嫁辟葉,辟葉內屬,其王卒,公主歸來。榮出佐溫州,公主隨在州數年。寶應初,臨海山賊袁晁攻下臺州。公主女夜夢一人,被髮流血,謂曰:「溫州將亂,宜速去之。不然,必將受禍。」及覺,說其事。公主云:「夢想顛倒,復何足信?」須臾而寢,女又夢見榮,謂曰:「知被髮者,即是丈人,今為陰將。浙東將敗,欲使妻子去耳。宜遵承之,無徒戀財物。」女又白公主說之。時江東米貴,唯溫州米賤,公主令人置吳綾數千匹,故戀而不去。他日,女夢其父云:「浙東八州,袁晁所陷。汝母不早去,必罹艱辛。」言之且泣。公主乃移居栝州。栝州陷,輕身走出,竟如夢中所言也。
○扶溝令
扶溝令某霽者,失其姓,以大歷二年卒。經半歲,其妻夢與霽遇,問其地下罪福。霽曰:「吾生為進士,陷於輕薄,或毀讟詞賦,或詆訶人物。今被地下所由,每日送兩蛇及三蜈蚣出入七竅,受諸痛苦,不可堪忍。法當三百六十日受此罪,罪畢方得托生。近以他事,為閻羅王所剝,舊褌狼藉,為人所笑。可作一褌與我。」婦云:「無物可作。」霽曰:「前者萬年尉蓋又玄將二絹來,何得云無?」兼求鑄像寫《法華經》,婦並許之,然後方去爾。
○王方平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其父有疾危篤,方平侍奉藥餌,不解帶者逾月。其後侍疾疲極,偶於父牀邊坐睡,夢二鬼相語,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為入?」一鬼曰:「待食漿水粥,可隨粥而入。」既約,方平驚覺。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於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蓋上,於釜中煮之。百沸開視,乃滿瓶是肉。父因疾愈。議者以為純孝所致也。
○閻陟
閻陟幼時,父任密州長史,陟隨父在任。嘗晝寢,忽夢見一女子,年十五六,容色妍麗,來與己會。如果者數月,寢輒夢之。後一日,夢女來別,音容淒斷,曰:「己是前長史女,死殯在城東南角。明公不以幽滯卑微,用薦枕席。我兄明日來迎己喪,終天永別,豈不恨恨。今有錢百千相贈,以伸允眷。」言訖,令婢送錢於寢牀下,乃去。陟覺,視牀下,果有百千紙錢也。
○李進士
有進士姓李,忘記名。嘗夢見數人來追,隨去至一城,入門有廳,室宇宏壯。初不見人,李逕升堂,側坐牀角。忽有一人持杖擊己,罵云:「何物新鬼,敢坐王牀!」李逕走出。頃之,門內傳聲﹔「王出。」因見紫衣人升坐。所由引領入,王問其:「何故盜妹夫錢?」初不之悟。王曰:「汝與他賣馬,合得二十七千,汝須更取三千,此非盜耶!」須臾,見緋衣人至,為李陳謝:「此人尚有命,未合即留住,但令送錢還耳。」王限十五日,計會不了,當更追對。李既覺,為夢是誕事,理不足信。
後十餘日,有磨鏡人至其家,自行善占。家人使占,有驗,競以白李。李親至其所,問云:「何物小人,誑惑諸下?」磨鏡者怒云:「賣馬竊資,王令計會。今限欲滿,不還一錢。王即追君,君何敢罵國士也!」李驚怪是夢中事,因拜謝之,問:「何由知此?」磨鏡云:「昨朱衣相救者,是君曾祖。恐君更被追,所以令我相報。」李言:「妹夫已死,錢無還所。」磨鏡云:「但施貧丐及散諸寺,云為亡妹夫施,則可矣。」如言散錢,亦不追也。
○李播
高宗將封東嶽,而天久霖雨。帝疑之,使問華山道士李播,為奏玉京天帝。播,淳風之父也。因遣僕射劉仁軌至華山,問播封禪事。播云:「待問泰山府君。」遂令呼之。良久,府君至,拜謁庭下,禮甚恭。播云:「唐皇帝欲封禪,如何?」府君對曰:「合封。後六十年,又合一封。」播揖之而去。時仁軌在播側立,見府君,屢顧之。播又呼回曰:「此是唐宰相,不識府君,無宜見怪。」既出,謂仁軌曰:「府君薄怪相公不拜,令左右錄此人名。恐累盛德,所以呼回處分耳。」仁軌惶汗久之。播曰:「處分了,當無苦也。」其後,帝遂封禪。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14:44
第三章
○狄仁傑
高宗時,狄仁傑為監察御史,江嶺神祠,焚燒略盡。至端州,有蠻神,仁傑欲燒之。使人入廟者立死。仁傑募能焚之者,賞錢百千。時有二人出應募,仁傑問:「往復何用?」人云:「願得敕牒。」仁傑以牒與之。其人持往,至廟,便云:「有敕。」因開牒以入。宣之,神不復動,遂焚毀之。
其後仁傑還至汴州,遇見鬼者曰:「侍御後有一蠻神,云被焚舍,常欲報復。」仁傑問:「事竟如何?」見鬼者云:「侍御方須臺輔,還有鬼神二十餘人隨從,彼亦何所能為?久之,其神還嶺南矣。」
○王萬徹
武太后墓年,宮人多死,一月之間,已數百人。太后乃召役鬼者王萬徹,使視官中。徹奏曰:「天皇以陛下久臨萬國,神靈不樂,以致是也。」太后曰:「可奈何?」徹曰:「臣能禳之。」乃施席於殿前,持刀噀水,四向而咒。有頃曰:「皇帝至。」徹乃廷詰帝曰:「天道有去就,時運有廢興。昔皇帝佐陛下,母臨四海,大弘姜▉、文母之化,遂見推戴,萬國歸心。此天意,非人事也。陛下聖靈在天,幽明理隔,何至不識機會,損害生人,若此之酷哉?」帝乃空中謂之曰:「殆非我意,此王皇后訴冤得申耳。何止後宮,將不利於汝君。」太后及左右了了聞之。太后默然改容,乃命撤席。明年而五王援立中宗,遷太后於上陽宮,以幽崩。
○趙州參軍妻
趙州盧參軍,新婚之任,其妻甚美。數年,罷官還都。五月五日,妻欲之市,求續命物,上於舅姑。車已臨門,忽暴心痛,食頃而卒。盧生號哭畢,往見正諫大夫明崇儼。扣門甚急,宗儼驚曰:「此端午日,款關而厲,是必有急。」遂趨而出。盧氏再拜,具告其事。明云:「此泰山三郎所為。」遂書三符以授盧:「還家可速燒第一符﹔如人行十里,不活,更燒其次﹔若又不活,更燒第三符,橫死必當復生。不來,真死矣。」
盧還家,如言累燒三符,其妻遂活,頃之能言。云:「初被車載至泰山頂,別有宮室。見一年少,云是三郎,令侍婢十餘人擁入別室,侍妝梳。三郎在堂前,與他少年雙陸,候妝梳畢,方擬宴會。婢等令速妝,己緣眷戀故人,尚且悲淚。有頃,聞人款門云:『是上隸功曹。適奉都使處分,令問三郎,何以取盧家婦?宜即遣還。』三郎怒云:『自取他人之妻,預都使何事!』呵功曹令去。相與往復,其辭甚惡。須臾,又聞款門,云:『是直符使者。都使令取盧家婦人。』對局勸之,不聽。對局曰:『非獨累君,當禍及我。』又不聽。尋有疾風,吹黑雲從崖頂來。二使唱言:『太一直符今且至矣!』三郎有懼色。風忽卷宅,高百餘丈放之,人物糜碎,唯盧氏獲存。二使送還,至堂上,見身臥牀上,意甚淒恨,被推入形,遂活。」
○河東縣尉妻
景雲中,河東南縣尉李某,妻王氏,有美色,著稱三輔。李朝趨府未歸,王妝梳向畢,焚香閑坐。忽見黃門數人,御犢車,自雲中下至堂所。王氏驚問所以,答曰:「華山府君,使來奉迎。」辭不獲放,倉卒欲去,謂家人曰:「恨不得見李少府別。」揮淚而行,死於階側。俄而彩雲捧車浮空,冉冉遂滅。
李自州還,既不見妻,撫屍號慟,絕而復甦者數四。少傾,有人詣門,自言能活夫人。李罄折拜謁,求見衛護。其人坐牀上,覓朱書符,朱未至,因書墨符飛之。須臾朱至,又飛一符,笑謂李曰:「無苦,尋當得活。」有頃而王氏蘇。李拜謝數十,竭力贈遺。人大笑曰:「救災恤患,焉用物乎?」遂出門不見。
王氏既悟,云:「初至華山,見王,王甚悅。列供帳於山椒,與其徒數人歡飲。宴樂畢,方申繾綣。適爾杯酌,忽見一人乘黑雲至,云:『太一令喚王夫人。』神猶從容,請俟畢會。尋又一人乘赤雲,大怒曰:『太一問華山何以輒取生人婦?不速送還,當有深譴!』神大惶懼,便令送至家。」
○三衛
開元初,有三衛自京還青州。至華嶽廟前,見青衣婢,衣服故惡,來白云:「娘子欲見。」因引前行。遇見一婦人,年十六七,容色慘悴,曰:「己非人,華嶽第三新婦,夫婿極惡。家在北海,三年無書信,以此尤為嶽子所薄。聞君遠還,欲以尺書仰累,若能為達,家君當有厚報。」遂以書付之。其人亦信士也,問:「北海於何所送之?」婦人云:「海池上第二樹,但扣之,當有應者。」言訖訣去。
及至北海,如言送書。扣樹畢,忽見朱門在樹下,有人從門中受事。人以書付之,入。頃久,出云:「大王請客人。」隨行百餘步,後入一門,有朱衣人,長丈餘,左右侍女數千百人。坐畢,乃曰:「三年不得女書。」讀書大怒,曰:「奴輩敢爾!」乃傳教召左右虞候。須臾而至,悉長丈餘,巨頭大鼻,狀貌可惡。令:「調兵五萬,至十五日乃西伐華山,無令不勝。」二人受教走出。乃謂三衛曰:「無以上報。」命左右取絹二疋贈使者。三衛不說,心怨二疋之少也。持別,朱衣人曰:「兩絹得二萬貫,方可賣,慎無賤與人也。」
三衛既出,欲驗其事,復往華陰。至十五日,既暮,遙見東方黑氣如蓋。稍稍西行,雷震電掣,聲聞百里。須臾,華山大風折樹,自西吹雲,雲勢益壯。直至華山。雷火喧薄,遍山涸赤,久之方罷。及明,山色焦黑。
三衛乃入京賣絹。買者聞求二萬,莫不嗤駭,以為狂人。後數日,有白馬丈夫來買,直還二萬,不復躊躇,其錢先已鎖在西市。三衛因問買所用,丈夫曰:「今以渭川神嫁女,用此贈遺。天下唯北海絹最佳,方欲令人往市,聞君賣北海絹,故來爾。」
三衛得錢。數月,貨易畢,東還青土。行至華陰,復見前時青衣,云:「娘子故來謝恩。」便見青蓋犢車自山而下,左右從者十餘輩。既至下車,亦是前時女郎。容服炳煥,流目清眄,迨不可識。見三衛,拜乃言曰:「蒙君厚恩,遠報父母,自鬧戰之後,恩情頗深,但愧無可仰報爾。然三郎以君達書故,移怒於君。今將五百兵,於潼關相候。君若往,必為所害。可且還京,不久大駕東幸,鬼神懼鼓車,君若坐於鼓車,則無慮也。」言訖不見。三衛大懼,即時還京。後數十日,會玄宗幸洛,乃以錢與鼓者,隨鼓車出關,因得無憂。
○李湜
趙郡李湜,以開元中謁華嶽廟。過三夫人院,忽見神女悉是生人,邀入寶帳中,備極歡洽,三夫人迭與結歡。言終而出。臨訣,謂湜曰:「每年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嶽神當上計於天,至時相迎,無宜辭讓。今者相見,亦是其時,故得盡歡爾。」
自爾七年,每遇其日,奄然氣盡,家人守之,三日方悟。說云:「靈帳瑇筵,綺席羅薦。搖月扇以輕暑,曳羅衣以縱香。玉佩清冷,香風斐斖。候湜之至,莫不笑開星靨,花媚玉顏。敘離異則涕零,論新歡則情洽。三夫人皆其有也。湜才偉於器,尤為所重,各盡其歡情。及還家,莫不惆悵嗚咽,延景惜別。」湜既悟,形貌流浹,輒病十來日而後可。
有術者見湜云:「君有邪氣。」為書一符佩之,後雖相見,不得相近。二夫人一姓王,一姓杜,罵云:「酷無行,何以帶符為?」小夫人姓蕭,恩義特深,涕泣相顧,誡湜:「三年勿言,言之非獨損君,亦當損我。」湜問以官,云:「合進士及第,終小縣令。」皆如其言。
○葉淨能
開元初,玄宗以皇后無子,乃令葉淨能道士奏章上玉京天帝,問皇后有子否。久之,章下。批云:「無子。」跡甚分明。
○張嘉祐
開元中,張嘉祐為相州刺史。使宅舊凶,嘉祐初至,便有鬼祟回祐家,備極擾亂。祐不之懼。其西院小廳鋪設及他食物,又被翻倒。嘉祐往觀之,見一女子,嘉祐問:「女郎何神?」女云:「己是周故大將軍相州刺史尉遲府君女,家有至屈,欲見使君陳論。」嘉祐曰:「敬當以領。」有頃而至。容服魁岸,視瞻高遠,選致敬於嘉祐,祐延坐。問之曰:「生為賢人,死為明神。胡為宵宰幽瞑,恐動兒女,遂令此州前後號為凶闕。何為正直而至是耶?」云:「往者周室作殫,楊堅篡奪。我忝周之臣子,寧忍社稷崩殞!所以欲全臣節,首倡大義,冀乎匡復宇宙,以存太祖之業。韋孝寬周室舊臣,不能聞義而舉,反受楊堅銜勒,為其所用。以一州之眾,當天下累益之師。精誠雖欲貫天,四海竟無救助。尋而失守,一門遇害。合家六十餘口骸骨,在此廳下,日月既多,幽怨愈甚。欲化別不可,欲白於人,悉皆懼死,無所控告至此。明公幸垂顧盻,若沉骸儻得不棄,幽魅有所招立,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嘉祐許諾。
他日,出其積骸,以禮葬於廳後。便以廳為廟,歲時禱祠焉。祐有女,年八九歲,家人欲有所問,則令啟白,神必有應。神欲白嘉祐,亦令小女出見,以為常也。其後嘉祐家人有所適,神必使陰兵送出境。兵還,具白送至某處,其西不過河陽橋。
○汝陰人
汝陰男子姓許,少孤。為人白皙,有姿調,好鮮衣良馬,游騁無度。常牽黃犬,逐獸荒澗中,倦息大樹下。樹高百餘尺,大數十圍,高柯旁挺,垂陰連數畝。仰視枝間,懸一五色彩囊,以為誤有遺者,乃取歸,而結不可解。甚愛異之,置巾箱中。
向暮,化成一女子,手把名紙直前,云:「王女郎令相聞。」致名訖,遂去。有頃,異香滿室,漸聞車馬之聲。許出戶,望見列燭成行。有一少年,乘白馬,從十餘騎在前,直來詣許曰:「小妹粗家,竊慕盛德,欲托良緣於君子,如何?」許以其神,不敢苦辭。少年即命左右,灑掃別室。須臾,女車至,光香滿路。侍女乘馬數十人,皆有美色,持步障,擁女郎下車。延入別室,幃帳茵席畢具。家人大驚,視之皆見。少年促許沐浴。進新衣,侍女扶入女室。女郎年十六七,豔麗無雙,著青褂䙱,珠翠璀錯,下階答拜。共升堂訖,少年乃去。房中施雲母屏風,芙蓉翠帳,以鹿瑞錦障暎四壁。大設珍肴,多諸異果,甘美鮮香,非人間者。食器有七子螺、九枝盤、紅螺杯、蕖葉碗,皆黃金隱起,錯以瑰碧。有玉疊,貯車師葡萄酒,芬馨酷烈。座上置連心蠟燭,悉以紫玉為盤,光明如晝。
許素輕薄無檢,又為物色誇眩,意甚悅之。坐定,許問曰:「鄙夫固陋,蓬室湫隘,不意乃能見顧之深。歡忭交並,未知所措。」答曰:「大人為中樂南部將軍,不以兒之幽賤,欲使托身君子,躬奉砥礪,幸遇良會,欣願誠深。」又問:「南部將軍今何官也?」曰:「是嵩君別部所治,若古之四鎮將軍也。」酒酣,歎曰:「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詞韻清媚,非所聞見。又授箏作《飛鴻》、《別鶴》之曲,宛頸而歌,為許送酒。清聲哀暢,容態蕩越,殆不自持。許不勝其情,遽前擁之。乃微盼而笑曰:「既為詩人感悅之譏,又玷上客掛纓之笑,如何?」因顧令徹筵,去燭就帳,恣其歡狎。豐肌弱骨,柔滑如飴。明日,遍召家人,大申婦禮,賜與甚厚。
積三日,前少年又來曰:「大人感愧良甚,願得相見,使某奉迎。」乃與俱去。至前獵處,無復大樹矣。但見朱門素壁。若今大官府中。左右列兵衛,皆迎拜。少年引入,見府君冠平天幘,絳紗衣,坐高殿上。庭中排戟設纛。許拜謁,府君為起,揖之升階。勞問曰:「少女幼失所恃,幸得托奉高明,感慶無量。然此亦冥期神契,非至精相感,何能及此。」許謝,乃與入內。門宇嚴邃,環廊曲閣,連亙相通。中堂高會,酣燕正歡。因命設樂,絲竹繁錯,曲度新奇。歌妓數十人,皆妍冶上色。既罷,乃以金帛厚遺之,並資僕馬,家遂贍給。仍為起宅於里中,皆極豐麗。女郎雅善玄素養生之術,許體力精爽,倍於常矣。以此知其審神人也。後時一歸,皆女郎相隨,府君輒饋送甚厚。數十年,有子五人,而姿色無損。後許卒,乃攜子俱去,不知所在也。
○崔敏慤
博陵崔敏慤,性耿直,不懼神鬼。年十歲時,常暴死,死十八年而後活。自說被枉追,敏慤苦自申理,歲餘獲放。王謂敏慤曰:「汝合卻還,然屋舍已壞,如何?」敏慤祈固求還。王曰:「宜更托生,倍與官祿。」敏慤不肯。王難以理屈,徘徊久之。敏慤陳訴稱冤。王不得已,使人至西國求重生藥。數載方還。藥至布骨,悉皆生肉,唯腳心不生,骨遂露焉。
其後,家頻夢敏慤云:「吾已活」。遂開棺。初有氣,養之月餘方愈。
敏慤在冥中,檢身當得十政刺史,遂累求凶闕,輕侮鬼神,卒獲無恙。其後為徐州刺史,皆不敢居正廳。相傳云項羽故殿也。敏慤到州,即敕灑掃。視事數日,空中忽聞大叫,曰:「我西楚霸王也!崔敏慤何人,敢奪吾所居?」敏慤徐云:「鄙哉項羽。生不能與漢高祖西向爭天下,死乃與崔敏慤競一敗屋乎?且王死烏江,頭行萬里,縱有餘靈,何足畏也!」乃帖然無聲,其廳遂安。
後為華州刺史。華嶽祠傍,有人初夜聞廟中喧呼,及視,庭燎甚盛,兵數百人陳列,受敕云:「當與三郎迎婦。」又曰:「崔使君在州,勿妄飄風暴雨。」皆云:「不敢。」既出,遂無所見。
○仇嘉福
唐仇嘉福者,京兆富平人,家在簿臺村。應舉入洛,出京遇一少年,狀若王者,裘馬僕從甚盛,見嘉福,有喜狀,因問:「何適?」嘉福云:「應舉之都。」人云:「吾亦東行,喜君相逐。」嘉福問其姓,云:「姓白。」嘉福竊思朝廷無白氏貴人,心頗疑之。經一日,人謂嘉福:「君驢弱,不能偕行。」乃以後乘見載。
數日,至華嶽廟,謂嘉福曰:「吾非常人。天帝使我案天下鬼神,今須入廟鞫問。君命相與我有舊,業已如此,能入廟否?事畢,當俱入都。」嘉福不獲已,隨入廟門。便見翠幙雲黯,陳設甚備。當前有牀,貴人當案而坐,以竹倚牀坐嘉福。尋有教呼嶽神,神至俯伏。貴人呼責數四,因命左右曳出。遍召關中諸神,點名閱視。末至昆明池神,呼上階語,請嘉福宜小遠,無預此議。嘉福出堂後幕中,聞幕外有痛楚聲,抉幕,見己婦懸頭在庭樹上,審其必死,心色俱壞。須臾,貴人召還,見嘉福色惡,問其故,具以實對。再命審視,還答不謬。貴人驚云:「君婦若我婦也,寧得不料理之!」遂傳教召嶽神。神至,問:「何以取簿臺村仇嘉福婦,致楚毒?」神初不之知。有碧衣人,云是判官,自後代對曰:「此事天曹所召,今見書狀送。」貴人令持案來,敕左右封印之,至天帝所,當持出,己自白帝。顧謂嶽神:「可即放還。」亦謂嘉福:「本欲至都,今不可矣。宜速還富平。」因屈指料行程,云:「四日方至,恐不及事。當以駿馬相借。君後見思,可於淨室焚香,我當必至。」言訖辭去。既出門,神僕策馬亦至。嘉福上馬,便至其家。家人倉卒悲泣。嘉福直入,去婦面衣候氣,頃之遂活。舉家歡慶,村里長老壺酒相賀,數日不已。其後四五日,本身騎驢,與奴同還,家人不之辨也。內出外入,相遇便合,方知先還即其魂也。
後歲餘,嘉福又應舉之都。至華嶽祠下,遇鄧州崔司法妻暴亡,哭聲哀甚,惻然憫之。躬往詣崔,令其輟哭,許為料理。崔甚忻悅。嘉福焚香淨室,心念貴人,有頃遂至。歡敘畢,問其故。「此是嶽神所為,誠可留也。為君致二百千。先求錢,然後下手。」因書九符,云:「先燒三符,若不癒,更燒六符,當還矣。」言訖飛去。嘉福以神言告崔,崔不敢違。始燒三符,日晚未愈,又燒其餘,須臾遂活。崔問其妻。「初入店時,忽見雲母車在階下,健卒數百人,各持兵器,羅列左右。傳言王使相迎,倉卒隨去。王見喜,方欲結歡,忽有三人來云:『太乙神問何以奪生人妻?』神惶懼,持簿書云:『天配為己妻,非橫取之。』然不肯遣。須臾,有大神五六人,持金杵至王庭。徒眾駭散,獨神立樹下,乞宥其命。王遂引己還。」嘉福自爾方知貴人是太乙神也。爾後累思必至,為嘉福回換五六政官,大獲其力也。
○韋秀莊
開元中,滑州刺史韋秀莊,暇日來城樓望黃河。樓中忽見一人,長三尺許,紫衣朱冠,通名參謁。秀莊知非人類,問是何神。答曰:「即城隍之主。」又問何來。答云:「黃河之神欲毀我城,以端河路。我固不許。克後五日,大戰於河湄。恐力不禁,故來求救於使君爾。若得二千人,持弓弩物色相助,必當克捷。君之城也,惟君圖之。」秀莊許諾,神乃不見。
至其日,秀莊帥勁卒二千人登城。河中忽爾晦冥,須臾,有白氣直上十餘丈,樓上有青氣出,相縈繞。秀莊命弓弩亂射白氣,氣形漸小至滅。唯青氣獨存,逶迤如雲峰之狀,還入樓中。初時,黃河俯近城之下,此後漸退,至今五六里也。
○華嶽神女
近代有士人應舉之京,途次關西,宿於逆旅,舍小房中。俄有貴人奴僕數人云:「公主來宿。」以幕圍店及他店四五所。人初惶遽,未得移徙。須臾,公主車聲大至,悉下。店中人便拒戶寢,不敢出。公主於戶前澡浴,令索房內,婢云:「不宜有人。」既而見某,群婢大罵。公主令呼出,熟視之,曰:「此書生頗開人意,不宜挫辱。」第令入房。浴畢召之,言甚會意。使侍婢洗濯,舒以麗服,乃施絳帳,鋪錦茵,及他寢玩之具,極世奢侈,為禮之好。
明日,相與還京。公主宅在懷遠里,內外奴婢數百人,榮華盛貴,當時莫比。家人呼某為「駙馬」,出入器服車馬,不殊王公。某有父母在其故宅,公主令婢詣宅起居,送錢億貫,他物稱是。某家因資,鬱為榮貴。如是七歲,生二子一女。公主忽言欲為之娶婦。某甚愕,怪有此語。主云:「我本非人,不合久為君婦。君亦當業有婚媾,知非恩愛之替也。」
其後亦更別婚,而往來不絕。婚家以其一往輒數日不還,使人候之,見某恒入廢宅,恐為鬼神所魅。他日,飲之致醉,乃命術士書符,施衣服中,及其形體皆遍。某後復適公主家,令家人出,止之不令入。某初不了其故,倚門惆悵。公主尋出門下,大相責讓,云:「君素貧士,我相抬舉,今為貴人。此亦於君不薄,何故使婦家書符相間,以我不能為殺君也。」某視其身,方知有符,求謝甚至。公主云:「吾亦諒君此情,然符命已行,勢不得住。」悉呼兒女,令與父訣,某涕泣哽咽。公主命左右促裝,即日出城。某問其居,兼求名氏。公主云:「我華嶽第三女也。」言畢訣去,出門不見。
○王僴
王僴者,少應通事舍人舉。開元末入京,至闕西,息槐樹下,聞傳詔聲。忽見數騎,狀如中使,謂僴曰:「為所宣傳,直通事舍人矣。」因以後騎載僴,僴亦不知何人,倉卒隨去。久之,至華嶽神廟中,使置僴別院,誡云:「慎無私視。」便爾入內。僴獨坐,聞棒杖楚痛之聲,因前行竊窺,見其婦為所由繫頸於樹,以棒拷擊。僴悲愁佇立,中使出,見慘怛而問其故。僴涕泗,具言其事。使云:「本欲留君,妻既死,理不可住。若更遲延,待歸之後,即不能救。君宜速還開棺,此即放妻活。」乃命左右取驛馬,送王舍人。俄見一狐來,僴不得已,騎狐而騁。其疾如風,兩日至舍。騎狐乃其魂也,僴本身自魂出之後,失音不言。魂既至家,家人悲泣。僴命開棺,其妻已活。謂僴曰:「何以至耶?」舉家歡悅。後旬日,本身方至。外傳云:「王郎歸,失音已十餘日。」魂云:「王郎到矣。」出門迎往,遂與其魂相合焉。
○季廣琛
河西有女郎神。季廣琛少時曾游河西,憩於旅舍。晝寢,夢見雲車,從者數十人,從空而下,稱是女郎姊妹二人來詣。廣琛初甚忻悅,及覺開目,竊見彷彿尤在。琛疑是妖,於腰下取劍刃之。神乃罵曰:「久好相就,能忍噁心!」遂去。廣琛說向主人,主人曰:「此是女郎神也。」琛乃自往市酒脯作祭,將謝前日之過。神終不悅也。於是琛乃題詩於其壁上,墨不成字。後夕,又夢女郎神來,尤怒曰:「終身遣君不得封邑也。」
○劉可大
劉可大以天寶中舉進士,入京。出東都,途遇少年,狀如貴公子,服色華侈,持彈弓而行,賓從甚偉。初與可大相狎,數日,同行。
至華陰,云:「有莊在縣東。」相邀往。隨至莊所,室宇宏壯。下客於廳,入室良久。可大竊於中門窺覷,見一貴人在內廳理事,庭中囚徒甚眾,多受拷掠,其聲酸楚。可大疑非人境,惶懼欲去。初,少年將入,謂可大:「慎無私視,恐有相累。」及出,曰:「適以咨白,何爾負約?然以此不能復諱,家君是華山神。相與故人,終令有益,可無懼也。」須臾下食,顧從者:「別取人間食與劉秀才。」食至,相對各飽,兼致酒敘歡,無所不至。可大求檢己簿,當何進達,今年身事復何如。回視黃衫吏為檢。有頃,吏云:「劉君明年當進士及第,曆官七政。」可大苦求當年,吏云:「當年只得一政縣尉。」相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為改。吏去,屢回央央,惜其減祿。可大恐鬼神不信,固再求之,後竟以此失職。明年辭去,至京及第。數年,拜滎陽縣尉而終。
○王籍
王籍者,太常璿之族子也。乾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日復活,云地下見使,吏曰:「汝誰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見召汝郎作五道將軍。」因為著力,得免回。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王將軍爾。」即還,數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潁陽里正
潁陽里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繫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覓一人行雨。」廟中云:「舉家往嶽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云:「只將門下臥者亦得。」廟中人云:「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濛濛悉是雲氣,有物如駱駝,其人抱某上駝背,以一瓶授之。誡云:「但正抱瓶,無令傾側。」其物遂行。瓶中水紛紛然作點而下。時天久旱,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爾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至廟門,見己屍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家。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家盡死。某自此發狂,數月亦卒。
○王法智
桐廬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歷中,忽聞神作大人語聲。法智之父問:「此言非聖賢乎?」曰:「然。我姓滕,名傳胤,本京兆萬年人,宅在崇賢坊。本與法智有因緣。」與酬對,深得物理。前後州縣甚重之。
桐廬縣令鄭鋒,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對言語,深有士風,鋒聽之不倦。每見詞人,談經誦詩,歡言終日。常有客僧詣法智乞丐者,神與交言,贈詩云:
「卓立不求名出家,長懷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氣衝蓋,誰能久坐寶蓮花。」
又曾為詩贈人云:
「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餘。自歎無大故,君子莫相疏。」
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戴孚與左衛兵曹徐晃、龍泉令崔向、丹陽縣丞李從訓,邑人韓謂、蘇修,集於鋒宅。會法智至,令召滕傳胤。久之方至,與晃等酬獻數百言。因謂諸賢,請人各誦一章。誦畢,眾求其詩,率然便誦二首,云:
「浦口潮來初淼漫,蓮舟搖颺採花難。春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平更折看。」
云:「眾人莫廝笑。」又誦云:
「忽然湖上片雲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蓮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
自云:「此作亦頗蹀躞。」又囑法智弟與鋒獻酬數百言,乃去。
○李佐時
山陰縣尉李佐時者,以大歷二年遇勞,病數十日方愈。自會稽至龍丘,會宗人述為令,佐時止令廳數日。夕復與客李舉,明燈而坐。忽見衣緋紫等二十人,悉秉戎器,趨謁庭下。佐時問:「何人?」答曰:「鬼兵也。大王用君為判官,特奉命迎候,以充驅使。」佐時曰:「己在哀制,如是非禮。且王何以得知有我?」答云:「是武義縣令竇堪舉君。」佐時云:「堪不相知,何故見舉?」答云:「恩命已行,難以辭絕。」須臾,堪至,禮謁,蘊籍如平人,坐謂佐時曰:「王求一子婿,兼令取甲族,所以奉舉,亦由緣業使然。」佐時固辭不果。須臾王女亦至,芬香芳馥,車騎雲合。佐時下階迎拜,見女容姿服御,心頗悅之。堪謂佐時曰:「人誰不死,如君蓋稀,無宜數辭,以致王怒。」佐時知終不免。久之,王女與堪去,留將從二百餘人,祗承判官。
翌日,述並弟造同詣佐時,佐時且說始末,云:「的以不活,為求一頓食。」述為致盛饌。佐時食雉臛,忽云:「不見碗。」呵左右:「何以收羹?」仆於食案,便卒。
其妻鄭氏在會稽,喪船至之夕,婢忽作佐時靈語,云:「王女已別嫁,但遣我送妻還。」言甚悽愴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17:33
第四章
○王光本
王光本,開元時為洛州別駕。春月,刺史使光本行縣。去數日,其妻李氏暴卒。及還,追以不親醫藥,意是枉死,居恒慟哭,哀感傍鄰。後十餘日,屬諸子盡哭,光本因復慟哭百餘聲。忽見李氏自幃而出,靚妝炫服,有逾平素。光本輟哭,問其死事。李氏云:「妾尚未得去,猶在此堂。聞君哀哭慟之甚,某在泉途,倍益淒感。語云:『生人過悲,使幽壤不安。』信斯言也。自茲以往,不欲主君如是,以累幽冥耳。」因付囑家人,度女為尼,放婢為平人,事事有理。留一食許,謂光本曰:「人鬼道殊,不宜久住,此益深恨。」言訖,入堂中,遂滅。男女及他人但聞李氏言,唯光本見耳。
○楊元英
楊元英,則天時為太常卿。開元中,亡已二十載。其子因至冶成坊削家,識其父壙中劍,心異之。問削師:「何得此劍?」云:「有貴人形狀衣服,將令修理,期明日午時來取。」子意是父授,復疑父冢為人所開。
至日,與弟同往削師家室中伺之。至時,取劍乃其父也,騎白馬,衣服如生時,從者五六人。兄弟出拜道左,悲涕久之。元英取劍下馬,引諸子於僻處,分處家事。末問:「汝母在家否?」云:「合葬已十五年。」元英言:「我初不知。」再三歎息。謂子曰:「我有公事,不獲久住。明日,汝等可再至此,當取少資,助汝辛苦。」
子如期至,元英亦至,得三百千。誡之云:「數日須用盡。」言訖訣去。子等隨行涕泣,元英又謂子曰:「汝等不了此事,人鬼路殊,寧有百年父子耶?」言訖訣去。子隨騁出上東門,遙望入邙山中,數十步忽隱不見。數日,市具都盡。三日後,市人皆得紙錢。
○薛矜
薛矜者,開元中為長安尉,主知宮市,迭日於東西二市。一日,於東市市前見一坐車,車中婦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銀鏤小合,立於車側。婦人使侍婢問價,云:「此是長安薛少府物,處分令車中若問,便宜餉之。」婦人甚喜謝。矜微挑之,遂欣然。便謂矜曰:「我在金光門外,君宜相訪也。」矜使左右隨至宅。
翌日,往來過,見婦人門外騎甚眾,踟躕未通。客各引去,矜令白己在門,使左右送刺。乃邀至外廳,令矜坐,云:「待妝束。」矜覺火冷,心竊疑怪。須臾,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遙見一燈,火色微暗,將近又遠。疑非人也。然業已求見,見畢當去,心中恒誦《千手觀音咒》。至內,見坐帳中,以羅巾蒙首。矜苦牽曳,久之方落。見婦人面長尺餘,正青色,有聲如狗。矜遂絕倒。從者至其室宇,但見殯宮,矜在其內,絕無間隙。遽推壁倒,見矜已死,微心上暖。移就店將息,經月餘方蘇矣。
○朱七娘
東都思恭坊朱七娘者,倡嫗也。有王將軍素與交通。開元中,王遇疾卒,已半歲,朱不知也。其年七月,王忽來朱處。久之,日暮,曰:「能隨至溫柔坊宅否?」朱欲許焉。其女彈唱有名,不欲母往,乃曰:「將軍止此故佳,將還有所憚耶!」不獲已,王以後騎載去。入院,歡洽如故。明旦,王氏使婢收靈牀被,見一婦人在被中,遽走還白。王氏諸子驚而來視,問其故,知亡父所引,哀慟久之。遂送還家焉。
○李光遠
李光遠,開元中為館陶令。時大旱,光遠將為旱書,書就暴卒。卒後,縣申州,州司馬覆破其旱。百姓胥怨,有慟哭者,皆曰:「長官不死,寧有是耶?」其夜,光遠忽乘白馬來詣旱坊。謂百姓曰:「我雖死,旱不慮不成,司馬何人,敢沮斯議!」遂與百姓詣司馬宅。通云:「李明府欲見。」司馬大懼,使人致謝。光遠責云:「公非人,旱是百姓事,何以生死為準?宜速成之。不然,當為厲矣。」言訖,與百姓辭訣,方去。其年旱成,百姓賴焉。
○李霸
岐陽令李霸者,嚴酷剛鷙,所遇無恩,自承尉已下,典吏皆被其毒。然性清婞自喜,妻子不免饑寒。一考後暴亡。既斂,庭絕弔客。其妻每撫棺慟哭,呼曰:「李霸在生云何,令妻子受此寂寞!」數日後,棺中忽語曰:「夫人無苦,當自辦歸。」其日晚衙,令家人於廳事設案几,霸見形,令傳呼召諸吏等。吏人素所畏懼,聞命奔走,見霸莫不戰懼股栗。又使召丞及簿尉。既至,霸訶怒云:「君等無情,何至於此。為我不能殺君等耶!」言訖,悉顛仆無氣。家人皆來拜庭中祈褥,霸云:「但通物數,無憂不活。率以五束絹為準,絹至便生。」各謝訖去後,謂兩衙典:「吾素厚於汝,何故亦同眾人?唯殺汝一身,亦復何益?當令兩家馬死為驗。」須臾,數百匹一時皆倒欲死。遂人通兩匹細馬,馬復如故。因謂諸吏曰:「我雖素清,今已死謝諸君,可能不惠涓滴乎?」又率以五匹絹。畢,指令某官出車,某出騎,某吏等修,違者必死。一更後方散。
後日處分悉了,家人便引道。每至祭所,留下歆饗。饗畢,又上馬去。凡十餘里,已及郊外,遂不見。至夜,停車騎,妻子欲哭,棺中語云:「吾在此,汝等困弊,無用哭也。」霸家在都,去岐陽千餘里。每至宿處,皆不令哭。行數百里,忽謂子曰:「今夜可無寐。有人欲盜好馬,宜預為防也。」家人遠涉困弊,不依約束,爾夕,竟失馬。及明啟白,霸云:「吾令防盜,何故貪寐?雖然,馬終不失也。近店東有路向南,可遵此行十餘里,有藂林,馬繫在林下。」往取,如言得之。
及至都,親族聞其異,競來弔慰,朝夕謁請,霸棺中皆酬對,莫不踖踧。觀聽聚喧,家人不堪其煩。霸忽謂子云:「客等往來,不過欲見我耳。汝可設廳事,我欲一見諸親。」其子如言,眾人於庭伺侯。久之,曰:「我來矣。」命捲幃。忽見霸頭大如甕,眼赤睛突,瞪視諸客等。客莫不顛仆,稍稍引去。霸謂子曰:「人神道殊,屋中非我久居之所,速殯野外。」言訖不見,其語遂絕。
○安宜坊書生
開元末,東京安宜坊有書生,夜中閉門理書。門隙中忽見一人出頭。呵問何輩,答云:「我是鬼,暫欲相就。」因邀書生出門。書生隨至門外,畫地作「十」字,因爾前行。出坊,至寺門鋪。書生云:「寺觀見,必不得度。」鬼言:「但隨我行,無苦也。」俄至定鼎門內,鬼負書生從門隙中出。前至五橋,道傍一家,天窗中有火光。鬼復負書生上天窗側,俯見一婦人,對病小兒啼哭,其夫在傍假寐。鬼遂透下,以手掩燈。婦人懼,呵其夫云:「兒今垂死,何忍貪臥?適有惡物掩火,可強起明燈。」夫起添燭。鬼迴避婦人,忽取布袋盛兒,兒猶能動於布袋中,鬼遂負出。至天窗上,兼負書生下地,送入定鼎門。至書生宅,謝曰:「吾奉地下處分,取小兒,事須生人作伴,所以有此煩君,當可恕之。」言訖乃去。其人初隨鬼行,所止之處,輒書「十」字。翌日,引其兄弟覆之,「十」字皆驗。因至失兒家問之,亦同也。
○裴盛
董士元云:「義興尉裴盛晝寢,忽為鬼引,形神隨去,云奉一兒。至兒家,父母夾兒臥,前有佛事。鬼云:『以其佛,生人既至。』鬼手一揮,父母皆寐。鬼令盛抱兒出牀,抱兒喉有聲,父母驚起,鬼乃引盛出。盛苦邀其至舍,推入形中乃寤。
○黎陽客
開元中,有士人家貧,投丐河朔,所抵無應者。轉至黎陽,日已暮,而前程尚遙。忽見路傍一門,宅宇甚壯。夜將投宿,乃前扣門。良久,奴方出。客曰:「日暮,前路不可及,輒寄外舍,可乎?」奴曰:「請白郎君。」乃入。須臾,聞曳履聲,及出,乃衣冠美丈夫,姿度閑遠,昂然秀異。命延客,與相拜謁,曰:「行李得無苦辛?有弊廬,不足辱長者。」客竊怪其異,且欲審察之,乃俱就館。頗能清論,說齊周已來,了了皆如目見。客問名,曰:「我潁川荀季和,先人因官,遂居此焉。」命設酒殽,皆精潔而不甚有味。
有頃,命具榻舍中,邀客入,仍敕一婢侍宿。客候婢款狎,乃問曰:「郎君今為何官?」曰:「見為河公主簿,慎勿說也。」俄聞外有叫呼受痛之聲,乃竊於窗中窺之。見主人據胡牀,列燈燭,前有一人,被髮裸形,左右呼群鳥啄其目,流血至地。主人色甚怒,曰:「更敢暴我乎?」客謂曰:「何人也?」曰:「何須強知他事!」固問之,曰:「黎陽令也。好射獵,數逐獸,犯吾垣牆,以此受治也。」客竊記之。明旦顧視,乃大冢也。前問,人云是荀使君墓。
至黎陽,令果辭以目疾。客曰:「能療之。」令喜,乃召入,具為說之。令曰:「信有之。」乃暗令鄉正,具薪數萬束,積於垣側。一日,令率群吏,縱火焚之,遂易其墓,目即愈。厚以謝客而不告也。
後客還至其處,見一人頭面燋爛,身衣敗絮,蹲於榛棘中。直前詣,客不識也。曰:「君頗憶前寄宿否?」客乃驚曰:「何至此耶?」曰:「前為令所苦,然亦知非君本意,吾自運窮耳。」客甚愧悔之,為設薄酹,焚其故衣以贈之,鬼忻受遂去。
○李迥秀
尚書李迥秀,素與清禪寺僧靈貞厚善。迥秀卒數年,靈貞忽見兩吏齎符追之,遂逼促就路,奄然而卒。前至一處,若官曹中,須臾延謁。一人朱衣銀章,靈貞自疑命當未死。朱衣曰:「弟子誤相追,闍梨當還。」命敕前吏送去。欲取舊路,吏曰:「此乃不可往,當別取北路耳。」乃別北行。路甚荒塞,靈頗不懌。可行數十里,又至一府城,府甚麗。門吏前呵云:「可方便見將軍。」即引入。見一人紫衣據廳事,年貌與李公相類。謂曰:「貞公那得遠來?」靈貞乃知正是。因延升階,敘及平舊。臨別握手曰:「欲與闍梨論及家事,所不忍言。」遂忽見淚下。靈貞固請之,乃曰:「弟子血祀將絕,無復奈何?可報季友等,四時享奠,勤致豐潔。兼為寫《法華經》一部,是所望也。」即揮涕訣。靈貞遂蘇。具以所見告。諸子及季友素有至性焉,為設齋及寫經。唯齋損獨怒曰:「妖僧妄誕,欲誣玷先靈耳。」其後竟與權梁山等謀反伏誅,兄弟流竄,竟無種嗣矣。
○瑯邪人
瑯邪有人行過任城,暮宿郭外。主人相見甚歡,為設雜果。▉探取懷中犀靶小刀子,將以割梨,主人色變,遂奄然而逝。所見乃冢中物也。▉甚懼,然亦以此刀自護。且視冢傍有一穴,日照其中頗明,見棺櫬已腐敗,果盤乃樹葉貯焉。▉匍匐得出,問左右人,無識此冢者。
○裴徽
河東裴徽,河南令迥之兄子也。天寶中,曾獨步行莊側。途中見一婦人,容色殊麗,瞻靚豔泆。久之,徽問:「何以獨行?」答云:「適婢等有少交易,遲遲不來,故出伺之。」徽有才思,以豔詞相調,婦人初不易色,亦獻酬數四。前至其家,邀徽相過,室宇宏麗。入門後,聞老婢怒云:「女子何故令他人來,名教中寧有此事!」女辭門有賢客,家人問者甚眾。有頃,老婢出,見徽辭謝,舉動深有士風。須臾,張燈施幕,邀徽入坐。侍數人,各美色,香氣芬馥,進止甚閑。尋令小娘子出,云:「裴郎何須相避。」婦人出,不復入。徽竊見室中甚囂,設綺帳錦茵,如欲嫁者。獨心喜欲留。會腹脹,起湊廁。所持古劍可以辟惡,廁畢,取裹劍紙,忽見劍光粲然。執之欲回,不復見室宇人物,顧視,在孤墓上叢棘中,因大號叫。家人識徽,持燭尋之。去莊百餘步,瞪視不能言,久之方寤爾。
○李陶
天寶中,隴西李陶寓居新鄭。常寢其室,睡中有人搖之。陶驚起,見一婢袍袴,容色甚美。陶問:「那忽得至此?」婢云:「鄭女郎欲相詣。」頃之,異香芬馥,有美女從西北陬壁中出,至牀所再拜。陶知是鬼,初不交語。婦人慚怍卻退,婢慢罵數四,云:「田舍郎,待人故如是耶?令我女郎愧恥無量!」陶悅其美色,亦心訝之,因紿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見,可更呼之。」婢云來,又云:「女郎重君舊緣,且將復至。忽復如初,可以慇懃也。」及至,陶下牀致敬。延止偶坐,須臾相近。女郎貌既絕代,陶深悅之,留連十餘日。
陶母躬自窺覘,累使左右呼陶。陶恐阻己志,亦終不出。婦云:「大家召君,何以不往?得無坐罪於我。」陶乃詣母,母流涕謂陶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婦乎?」陶云:「改之。」自爾留連,半歲不去。其後陶參選,之上都,留婦在房。陶後遇疾篤,鬼婦在房,謂其婢云:「李郎今疾亟,為之奈何?當相與往省問。」至潼關,為鬼關司所遏,不得過者數日。會陶堂兄亦赴選,入關,鬼得隨過。其夕,至陶所,相見忻悅。陶問何得至此,云:「見卿疾甚,故此相視。」素所持藥,因和以飲陶,陶疾尋愈。其年選得臨津尉,與婦同眾至舍。數日,當之官,鬼辭不行。問其故,云:「相與緣盡,不得復去。」言別悽愴,自此遂絕。
○長洲陸氏女
長洲縣丞陸某,家素貧。三月三日,家人悉游虎丘寺。女年十五六,以無衣不得往,獨與一婢守舍。父母既行,慨歎投井而死。父母以是為感,悲泣數日,乃權殯長洲縣。
後一歲許,有陸某者,曾省其姑。姑家與女殯相近。經殯宮過,有小婢隨後,云:「女郎欲暫相見。」某不得已,隨至其家。家門卑小,女郎靚妝,容色婉麗。問云:「君得非長洲百姓耶?我是陸丞女,非人,鬼耳。欲請君傳語與贊府。今臨頓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義難自嫁。可與白大人,若許為婚,當傳語至此。」其人尚留殯宮中。少時,當州坊正從殯宮邊時,見有衣帶出外,視之,見婦人。以白丞,丞自往,使開壁取某,置之廳上。數日能言。問:「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對,丞歎息。尋令人問臨頓李十八,果有之,而無恙自若。初不為信,後數日乃病,病數日卒。舉家歎恨,竟將女與李子為冥婚。
○楊準
唐楊準者,宋城人,士流名族。因出郊野,見一婦人,容色殊麗。準見挑之,與野合。經月餘日,每來齋中,復求引準去,準不肯從。忽爾心痛不可忍,乃云:「必不得已,當隨君去,何至苦相料理?」其疾遂愈。更隨婦人行十餘里,至舍。院宇分明,而門戶卑小。婦人為準設食,每一舉盡碗。心怪之,然亦未知是鬼。其後方知,每準去之時,閉房門,屍臥牀上,積六七日方活。如是經二三年。準兄謂準曰:「汝為人子,當應紹績,奈何忽與鬼為匹乎?」準慚懼,出家被緇服,鬼遂不至。其後準反初服,選為縣尉,別婚家人子。一年後,在廳事理文案,忽見婦人從門而入,容色甚怒。準惶懼,下階乞命。婦人云:「是度無放君理。」極辭搏之,準遇疾而卒。
○王乙
臨汝郡有官渠店,店北半里許李氏莊。王乙者,因赴集,從莊門過。遙見一女年可十五六,相待欣悅,使侍婢傳語。乙徘徊槐陰,便至日暮,因詣莊求宿。主人相見甚歡,供設亦厚。二更後,侍婢來云:「夜尚未深。宜留燭相待。」女不久至,便敘綢繆。事畢,女悄然忽病。乙云:「本不相識,幸相見招,今敘平生,義即至重,有何不暢耶?」女云:「非不盡心,但適出門閉,逾垣而來。牆角下有鐵爬,爬齒刺腳,貫徹心痛,痛不可忍。」便出足視之。言訖辭還,云:「已應必死。君若有情,回日過訪,以慰幽魂耳。」後乙得官東歸,塗次李氏莊所,聞其女已亡,私與侍婢持酒饌至殯宮外祭之。因而痛哭。須臾,見女從殯宮中出,乙乃伏地而卒。侍婢見乙魂魄與女同入殯宮,二家為冥婚焉。
○韋栗
韋栗者,天寶時為新淦丞,有少女十餘歲。將之官,行上揚州。女白栗,欲市一漆背金花鏡。栗曰:「我上官艱辛,焉得此物?待至官與汝求之。」歲餘,女死,栗亦不記宿事。秩滿,載喪北歸。至揚州,泊河次。女將一婢持錢市鏡。行人見其色甚豔,狀如貴人家子,爭欲求賣。有一少年,年二十餘,白皙可喜。女以黃錢五千畀之,少年與漆背金花鏡,徑尺餘。別一人云:「有鏡勝此,只取三千。」少年復減兩千。女因留連,色授神與,須臾辭去。少年有意淫之,令人隨去,至其所居。須臾至鋪,但得黃紙三貫。少年持至栗船所,云:「適有女郎持錢市鏡,入此船中,今成紙錢。」栗云:「唯有一女,死數年矣。君所見者,其狀如何?」少年具言服色容貌,栗夫妻哭之,女正復如此。因領少年入船搜檢,初無所得。其母剪黃紙九貫,置在櫬邊案上,檢失三貫,眾頗異之。乃復開棺,見鏡在焉,莫不悲歎。少年云:「錢已不論。」具言本意,復贈十千,為女設齋。
○河間劉別駕
河間劉別駕者,常云:「世間無婦人,何以適意?」後至西京通化門,見車中婦人有美色,心喜愛悅。因隨至其舍,在資聖寺後曲。婦人留連數宵,彼此兼暢。劉侯不覺有異,但中宵寒甚,茵衾累重,然猶肉不暖,心竊怪之。後一日將曙,忽失婦人並屋宇所在,其身臥荒園中數重亂葉下,因此遇痼病。
○王玄之
高密王玄之,少美風采,為蘄春丞。秩滿歸鄉里,家在郭西。嘗日晚徙倚門外,見一婦人從西來,將入郭。姿色殊絕,可年十八九。明日出門又見。如此數四,日暮輒來。王戲問之曰:「家在何處,向暮來此?」女笑曰:「兒家近在南岡,有事須至郭耳。」王試挑之,女遂欣然。因留宿,甚相親昵。明旦辭去,數夜輒一來,後乃夜夜來宿。王情愛甚至,試謂曰:「家既近,許相過否?」答曰:「家甚狹陋,不堪延客。且與亡兄遺女同居,不能無嫌疑耳。」王遂信之,寵念轉密。於女工特妙,王之衣服皆其裁制,見者莫不歎賞之。左右一婢,亦有美色,常隨其後。雖在晝日,亦不復去。王問曰:「兄女得無相望乎?」答曰:「何須強預他家事。」如此積一年。
後一夜忽來,色甚不悅,啼泣而已。王問之,曰:「過蒙愛接,乃復離去,奈何?」因鳴咽不能止。王驚問故,女曰:「得無相難乎?兒本前高密令女,嫁為任氏妻。任無行見薄,父母憐念,呼令歸。後乃遇疾卒,殯於此。今家迎喪,明日當去。」王既愛念,不復嫌忌,乃便悲惋。問:「明日得至何時?」曰:「日暮耳。」一夜敘別不眠。明日臨別,女以金縷玉杯及玉環一雙留贈,王以繡衣答之,握手揮涕而別。
明日至期,王於南岡視之,果有家人迎喪。發襯,女顏色不變,粉黛如故。見繡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及玉環。家人方覺有異,王乃前見陳之,兼示之玉杯與環,皆捧之而悲泣。因問曰:「兄女是誰?」曰:「家中二郎女,十歲病死,亦殯其旁。」婢亦帳中木人也,其貌正與從者相似。王乃臨柩悲泣而別,左右皆感傷。後念之,遂恍惚成病,數日方愈。然每思輒忘寢食也。
○朱敖
杭州別駕朱敖,舊隱河南之少室山。天寶初,陽翟縣尉李舒在嶽寺,使騎招敖。乘馬便騁,從者在後。稍行至少姨廟下。時盛暑,見綠袍女子,年十五六,姿色甚麗。敖意是人家臧獲,亦訝其暑月挾纊。馳馬問之,女子笑而不言,走入廟中。敖亦下馬,不見有人,遂壁上觀畫。見綠袍女子,乃途中睹者也。歎息久之。至寺具說其事,舒等尤所歎異。爾夕既寐,夢女子至,把被欣悅,精氣越泆,累夕如此。嵩嶽道士吳筠,為書一符辟之,不可。又吳以道術制之,亦不可。他日,宿程道士房。程於法清淨,神乃不至。
敖後於河南府應舉,與渭南縣令陳察微往詣道士程谷神。為設薯藥,不托蓮花,鮮胡麻饌。留連笑語,日暮方回。去少室五里所,忽嵩黑雲騰踴,中掣火電。須臾晻昧,驟雨如瀉。敖與察微、從者一人伏櫪林下,旁抵巨壑。久之,有異光,與日月殊狀。忽於光中遍是松林,見天女數人持一舞筵,周竟數里,施為松林上。有天女數十人狀如天仙,對舞筵上,兼有諸神,若觀世音。終其兩舞,如半日許。曲終,有數人狀如俳優,卷筵回去,便天地昧黑,復不見人。敖等夤緣夜半,方至舍耳。
○裴虯
蘇州山人陸去奢亭子者,即宋散騎戴顒宅也。天寶末,河東裴虯常旅寄此亭。暴亡,久之方寤,說云:「初一人來云:『戴君見召。』虯問:『戴為誰?』人曰:『君知宋散騎常侍戴顒乎?』虯曰:『知之。』曰:『今呼君者,即是人也。』虯至見顒,顒求以己女妻虯。云:『先以結婚,不當再娶。』顒曰:『人神殊道,何苦也?』虯言:『已適,有祿位,不合為君女婿。』久之,言相往來,顒知虯不可屈,乃釋之。遂活也。」
○趙佐
趙佐者,天寶末補國子四門生。常寢疾,恍惚有二黃衣吏拘行。至溫泉宮觀風樓西,別有府署。吏引入。始見一人如王者,佐前拜謁。王謂佐曰:「君識我否?」佐辭不識。王曰:「君聞秦始皇乎?我即是也。君人主於我家側造諸宮殿,每奏妓樂,備極奢侈,誠美王也。故我亦如此起樓以觀樂。因訪問人間事甚眾。」又問佐曰:「人間不久大亂,宜自謀免難,無久住京城也。」言訖,使人送還。
○岐州佐史
岐州佐史嘗因事至京,停興道里。忽見二人及一無頭人來,云王令追己。佐史知其鬼,因問:「君在地下,並何職掌?」云:「是捉事。」佐史謂曰:「幸與諸君臭味頗同,能相救否?事了,當奉萬張紙錢。」王人許諾:「期後五日,若不復來者,即是事了,其錢可至天門街燒之。」至五日不來,吏乃燒錢畢,因移居崇仁里。後京中事了,西還岐州。至杏樹店,復逢二人,問:「何所來?頃於舊處相訪不是,所處分事已得免。勞致錢賤地,所由已給永年優復牒訖。非大期至,更無疾病耳。」
○濬儀王氏
濬儀王氏,士人也。其母葬,女婿裴郎飲酒醉,入冢臥棺後,家人不知,遂掩壙。後經數日不見,裴郎家誣為王氏所殺,遂相訟。王氏實無此,舉家思慮,葬日恐在壙中。遂開壙得之,氣息奄奄。以粥灌之,數日平復。說云:
初葬之夕,酒向醒,無由得出。舉目竊視,見人無數,文柏為堂,宅宇甚麗。王氏先亡長幼皆集。眾鬼見裴郎,甚驚,其間一鬼曰:「何不殺之?」妻母云:「小女幼稚仰此,奈何欲殺?」苦爭得免。既見長筵美饌,歌樂歡洽。俄聞云:「喚裴郎。」某懼不敢起。又聞群婢連臂踏歌,詞曰:「柏堂新成樂未央,回來回去繞裴郎。」有一婢名穠華,以紙燭燒其鼻準,成瘡,痛不可忍,遂起遍拜。諸鬼等頻令裴郎歌舞。饑請食,妻母云:「鬼食不堪。」令取瓶中食與之。如此數夜。奴婢皆是明器,不復有本形像。
○章仇兼瓊
唐天寶中,章仇兼瓊為劍南節度,數載入朝。蜀川有張夜叉者,狀如狂人,而言事多中。兼瓊將行,呼而問之。夜叉云:「大使若住蜀,有無涯之壽。若必入朝,不見其吉。」兼瓊初甚惶懼,久之曰:「安有是耶?」遂行。至漢州,入驛,墮馬身死,獨心上微暖。彭州刺史李先令洛陽尉馬某,送藥酒,罨藥兼起居。洛陽去漢州五十里,奉命便行,至漢洲入驛,到兼瓊所,忽然顛倒而卒。後兼瓊乃蘇,云地下所由以馬尉見。
馬一死,便至其家。家人驚異,云:「適爾奉命,還何遽也?」不言,視天太息。其妻再問:「儐從何在?又不把笏,何也?」馬殊不言,遽揮使去,因流涕言:「已代章仇大使死,適於地下苦論,地下所由,並為他無,如之何!自念到官日淺,遠客孤弱,故還取別。」舉言悲號。又謂其妻曰:「無苦。我代其死,彼亦當有深恤,無憂不得還鄉。但便爾倉卒,死生永隔,以此為恨耳。」言訖不見。子等初猶恍然疑之,尋見牀舁屍還。兼瓊翌日還成都,賻馬氏錢五百萬,又敕彭州賻五百萬,兼還四年秩祿云。
○李叔霽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趙郡李叔霽與其妻自武關南奔襄陽。妻與二子死於路,叔霽游荊楚久之。
祿山既據東京,妻之姑寡居,不能自免,尚住城中,辛苦甚至。役使婢洛女,出城採樵。遙見犢走甚急,有紫衣人騎馬在後,車中婦人頻呼洛女。既近,問:「識我否?」婢驚喜曰:「李郎何往,娘子乃爾獨行?」妻乃悲泣,云:「行至襄陽,叔霽及兩兒並死於賊。我緣饑餒,攜小兒女嫁此車後人。」遂與洛女見姑。哭畢,問姊娣何在,姑言近在外。曰:「此行忽速,不可復待。」留停半日許。時民饑,姑乃設食,粗糲無味。妻子於車中取粳米飯及他美饌,呼其夫與姑餐。餐畢便發,臨別之際,謂曰:「此間辛苦,亦合少物相留。為囊齎已前行,今車中唯有一疋半絹,且留充衣服,深以少為恨也。」
乾元中,肅宗克復二京,其姑與子同下揚州。月餘,叔霽亦至,相見悲泣。再歎其妻於客中因產歿故,兼小兒女相次夭逝,言訖又悲泣。姑初慚怍,為其姪女為賊所掠,及見叔霽情至,因說其事。云所著裙,即此留絹也。叔霽咨嗟而已。吳郡朱敖嘗於陳留賊中識一軍將,自言索得李霽婦云。
○新繁縣令
新繁縣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婦人,婉麗殊絕,縣令悅而留之,甚見寵愛。後數月,一旦慘悴,言辭頓咽。令怪而問之,曰:「本夫將至,身方遠適,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誰如我何?第自飲食,無苦也。」後數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銀酒杯一枚為別,謂令曰:「幸甚相思,以此為念。」令贈羅十匹。
去後恒思之。持銀杯不捨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縣尉已罷職還鄉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遠來移轉,投刺謁令。令待甚厚。尉見銀杯,數竊視之。令問其故,對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歎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論婦人形狀音旨及留杯贈羅之事。尉憤怒終日,後方開棺,見婦人抱羅而臥,尉怒甚,積薪焚之。
○姚蕭品
姚蕭品者,杭州錢塘人。其家會客,因在酒座死。經食頃,乃活,云:「初見一人來喚,意是縣家所由。出門看之,便被捉去。至此郭門,有數吏在船中,捉者令品牽船。品云:『忝是緒餘,未嘗引挽。』遂被捶擊。辭不獲已,力為牽之。至驛亭橋,已八九里所,鬼不復防禦,因爾絕走得脫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19:18
第五章
○常夷
唐建康常夷,字叔通,博覽經典,雅有文藝。性耿正清直,以世業自尚。家近清溪,常晝日獨坐,有黃衫小兒齎書直至閣前,曰:「朱秀才相聞。」夷未嘗識也,甚怪之。始發其書云:「吳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書中悉非生人語,大抵家近在西岡,幸為善鄰,思奉顏色。末有一詩云:「具陳:
平生遊城郭,殂沒委荒榛。自我辭人世,不知秋與春。牛羊久來牧,松柏幾成薪。分絕車馬好,甘隨狐兔群。何處清風至,君子幸為鄰。烈烈盛名德,依依佇良賓。千年何旦暮,一室動人神。喬木如在望,通衢良易遵。高門儻無隔,向與折龍津。」
其紙墨皆故弊,常夷以感契殊深,歎異久之。乃為答書,慇懃切至,仍直克期,請與相見。既去,令隨視之,至舍西一里許,入古墳中。
至期,夷為具酒果。須臾,聞扣門,見前小兒云:「朱秀才來謁。」夷束帶出迎。秀才著角巾,葛單衣,曳履,可年五十許。風度閑和,雅有清致。與相勞苦,秀才曰:「僕梁朝時本州舉秀才高第,屬四方多難,遂無宦情,屏居求志。陳永定末終此地。久處泉壤,常欽風味,幽明路絕,遂廢將迎。幸因良會,大君子不見嫌棄,得申鬱積,何樂如之!」夷答曰:「僕以暗劣,不意冥靈所在咫尺,久闕承稟,幸蒙殊顧,欣感實多。」因就坐,啖果飲酒。問其梁、陳間事,歷歷分明。
自云朱異從子,說異事武帝,恩幸無匹。帝有織成金縷屏風、珊瑚鈿玉柄塵尾、林邑所獻七寶澡瓶、沉香鏤枕,皆帝所秘惜,常於承雲殿講竟,悉將以賜異。昭明太子薨時,有白霧四塞,葬時,玄鵠四雙,翔繞陵上,徘徊悲鳴,葬畢乃去。元帝一目失明,深忌諱之,為湘東鎮荊州,王嘗使博士講《論語》,至於「見瞽者必變色」,語不為隱。帝大怒,乃鴆殺之。又嘗破北虜,手斬一裨將。於謹破江陵,帝見害,時行刀者乃其子也。沈約母拜建昌太夫人時,帝使散騎侍郎就家讀策受印綬,自僕射何敬容已下數百人就門拜賀,宋、梁已來,命婦未有其榮。庾肩吾少事陶先生,頗多藝術,嘗盛夏會客,向空大噓氣,盡成雪,又禁諸器物悉住空中。簡文帝詔襄陽造鳳林寺,少剎柱木未至,津吏於江中獲一樟木,正與諸柱相符。帝性至孝,居丁貴嬪柩,涕泣不絕,臥痛潰爛,面盡生瘡。侯景陷臺城,城中水米隔絕,武帝既敕進粥,宮中無米,於黃門布囊中齎得四升,食盡遂絕,所求不給而崩。景所得梁人,為長枷,悉納其頭,命軍士以三股矢亂射殺之,雖衣冠貴人亦無異也。陳武帝既殺王僧辯,天下大雨百餘日。又說陳武微時,家甚貧,為人庸保以自給。常盜取長城豪富包氏池中魚,擒得,以擔竿繫,甚困。即祚後,滅包氏。此皆史所脫遺,事類甚多,不可悉載。
後數相來往,談宴賦詩,才甚清舉,甚成密交。夷家有吉凶,皆預報之。後夷病甚,秀才謂曰:「司命追君為長史,吾亦預巡察。此職甚重,尤難其選,冥中貴盛無比。生人會當有死,縱復強延數年,何似居此地!君當勿辭也。」夷遂欣然,不加藥療,數日而卒。
○張守一
乾元有張守一,為大理少卿。性仁恕,以平反折獄,死囚出免者甚多。後當早朝,有白頭老人,傴僂策杖,詣馬前拜謝。守一問故,請避從者。曰:「非生人,明公所出死囚之父也。幽明卑賤,無以報德,明公儻有切身之求,或能致耳,請受教。」守一曰:「賢子無罪,非我屈法伸恩,不敢當此。忝列九卿,頗得自給,幸無勞苦。」再三慰遣之。鬼曰:「當爾且去,儻有求不致者,幸相會。」遂不見。
俄爾有詔賜酺。城中縱觀,守一於會中窺見士人家女,姿色豔絕,相悅之。而防閑甚急,計無從出。試呼前鬼:「頗能為我致否?」言訖即至,曰:「此易事耳。然不得多時,纔可七日。」曰:「足矣。得非變化相惑耶?」鬼曰:「明公何疑之深!僕以他物代取其身。」遂營寂靜之處,設帷帳。有頃,奄然而至。良久寤,驚曰:「此何處?」唯守一及鬼在傍,紿云:「此是天上天使。」因與款昵,情愛甚切。至七日,謂女曰:「天上人間當隔異,歡會尚淺,便爾乖離,如何?」因流涕取別。鬼復掩其目送還。守一後私覘女家,云:「家女卒中惡,不識人,七日而醒。」
後經十年,又逢此鬼,曰:「天曹相召,便當永訣。今奉藥一丸,此能點化雜骨為骨刀把之良者,願公寶之,有急當用。」因歔欷而去。藥如雞卵許大。至武太后時,守一以持法寬平,為酷吏所構,流徙嶺表。資用窘竭,乃以藥點骨,信然。因取給,藥盡遂卒。
○李瑩
壽昌令趙郡李瑩,同堂妹第十三,未嫁。致德初,隨諸兄南渡,卒,葬於吳之海鹽。其親兄岷,莊在濟源,有妹寡居,去莊十餘里。祿山之亂,不獲南出。上元中,忽見妹還,問其由來,云:「為賊所掠。」言對有理,家人不之詰。姊以亂故,恐不相全,倉卒將嫁近莊張氏。積四五年,有子一人。性甚明惠,靡所不了。恒於岷家獨鏁一房,來去安堵。岷家田地,多為人所影占,皆公訟收復之。永泰中,國步既清,岷及諸弟自江東入京參選,事畢還莊。欲至數百里,妹在莊忽謂婢云:「諸兄弟等數日當至,我須暫住張家。」又過娣別。娣問其故,曰:「頻夢云爾。」婢送至中路,遣婢還。行十餘步,回顧不復見,婢頗怪之。後二日,張氏報云已死,姨及外甥等悲泣適已,而諸兄弟遂至。因發張氏妹喪。岷言:「渠上元中死,殯在海鹽,何得至此?恐其鬼魅。」因往張家臨視。舉被不復見屍,驗其衣鏡,皆入棺時物。子亦尋死。
○宇文覿
韓徹者,以乾元中任隴州吳山令。素與進士宇文覿、辛稷等相善,並隨徹至吳山讀書,兼許秋賦之給。吳山縣令號凶闕,前任多死。令廳有大槐樹,覿、稷等意是精魅所憑,私與典正,欲徹不在砍伐去之。期有一日矣,更白徹。徹謂二子曰:「命在於天,責不在樹,子等無然。」其謀遂止。
後數日,覿、稷行樹下,得一孔,旁甚潤澤,中有青氣,上昇為雲。伺徹還寢,乃命縣人掘之,深數尺,得一冢,冢中有棺木,而已爛壞,有少齒髮及脛骨、胯骨猶在。遙望西北陬,有一物,眾謂是怪異,乃以五千顧二人取之。初縋,然畫燭一束,二人背刀緣索往視,其食瓶。瓶中有水,水上有林檎、縋夾等物,泄出地上,悉如煙銷。
徹至,命佐史收骨髮,以新棺斂,葬諸野。佐史偷錢,用小書函折骨埋之。既至舍,倉卒欲死。家人白徹,徹令巫視之,巫於徹前靈語云:「己是晉將軍契苾鍔,身以戰死,受葬於此縣。立冢近馬坊,恒苦糞穢,欲求遷改。前後累有所白,多遇合死人,遂令冥苦無可上達。今明府恩及幽壤,俸錢市櫬,甚惠厚。胥吏酷惡,乃以書函見貯骨髮,骨長函短,斷我胯脛,不勝楚痛,故復仇之耳。」徹辭謝數四,自陳:「為主不明,令吏人等有此偽欺。當令市櫬,以衣被相送,而可小赦其罪,誠幸也。」又靈語云:「尋當釋之。然創造此謀,是宇文七及辛四,幽魂佩戴,豈敢忘之。辛侯不久自當擢祿,足光其身。但宇文生命薄無位,雖獲一第,終不及祿,且多厄難。無吾救其三死,若忽為官,雖我亦不能救。」言畢乃去。佐史見釋,方獲禮葬。
覿家在岐山,久之,鍔忽空中語云:「七郎夫人在莊疾亟,適已往彼營救,今亦小痊。尋有莊人來報,可無懼也。若還,妻可之後,慎無食馬肉。」須臾使至,具如所白。覿入門,其妻亦愈。會莊客馬駒死,以熟腸及肉饋覿,覿忘其言而食之,遇乾霍亂,悶而絕氣者數矣。忽聞鍔言云:「令君勿食馬,何故違約馬是前世冤家。我若不在,君無活埋,我在亦無苦也。」遂令左右執筆疏方,藥至服之,乃愈。
後覿還吳山,會岐州土賊欲僭偽號,署置百官。覿有名,被署中書舍人。賊尋被官兵所殺,覿等七十餘人繫州獄待旨。鍔復至覿妻所,語云:「七郎犯事,我在地中,大為求請,然要三千貫錢。」妻辭貧家,實不能辦。鍔曰:「地府所用,是人間紙錢。」妻云:「紙錢當力辦之。」焚畢,復至獄中,謂覿曰:「我適於夫人所得三千貫,為君屬請,事亦解矣。有劉使君至者,即當得放,飽食無憂也。」尋而詔用劉晏為隴州剌史,辭日奏曰:「點污名賢,曾未相見,所由但以為逆所引,悉皆繫獄,臣至州日,請一切釋免。」上可其奏。晏至州,上畢,悉召獄囚,宣出放之。
覿既以為賊所署,恥而還家。半歲餘,呂崇賁為河東節度,求書記之士。在朝多言覿者。崇賁奏覿左衛兵曹、河東書記,敕賜衣一襲,崇賁遂絹百疋。敕至,覿甚喜,受敕,衣綠裳,西向拜蹈。奴忽倒地,作鍔靈語歎息,久之,謂覿:「勿令作官,何故受之?此度不能相救矣。」覿云:「今卻還之,如何?」答云:「已受官畢,何謂復還?千萬珍重,不復來矣。」後四日,覿遇疾卒。初女巫見鍔,衣冠甚偉,鬢髮洞赤,狀若今之庫莫奚云。
○裴晟
河東裴晟,幼好彈箏。時有彈箏師善為新曲,晟妹欲就學,難其親受。於是晟就學,轉受其妹,遂有能名。久之,晟客江湘,卒於南楚。母妹在家,晟忽輕身獨還。家驚喜,問其故,云:「囊齎並奴等在後,日暮方至。」歡慶之後,因求箏彈。復令其妹理曲,有所誤錯,悉皆正之。累正十餘曲,因不復見。須臾,喪輿乃至云。
○李氏
上都來庭里婦人李氏者,晝坐家堂,忽見其夫亡娣,身衣白服,戴布襆巾,逕來逐己。李氏繞牀避走,追逐不止。乃出門絕騁,崎嶇之中,莫敢支吾救援之者。有北門萬騎卒,以馬鞭擊之,隨手而消,止有襆頭布掩然至地。其下得一髑髏骨焉。
○韋璜
潞城縣令周混妻者,姓韋名璜,容色妍麗,性多黠惠。恒與其嫂妹期曰:「若有先死,幽冥之事,期以相報。」
後適周氏,生二女,乾元中卒。月餘,忽至其家,空間靈語,謂家人曰:「本期相報,故以是來。我已見閻羅王兼親屬。」家人問:「見鑊湯劍樹否?」答云:「我是何人,得見是事。」後復附婢靈語云:「太山府君嫁女,知我能妝梳,所以見召。明日事了,當復來耳。」
明日,婢又靈語云:「我至太山,府君嫁女,理極榮貴。令我為女作妝,今得胭脂及粉,來與諸女。」因而開手,有胭脂極赤,與粉,並不異人間物。又云:「府君家撒帳錢甚大,四十鬼不能舉一枚,我亦致之。」因空中落錢,錢大如盞。復謂:「府君知我善染紅,乃令我染。我辭己雖染,親不下手,平素是家婢所以,但承己指揮耳。府君令我取婢,今不得已,暫將婢去,明日當遣之還。」女云:「一家唯仰此婢,奈何奪之?」韋云:「但借兩日耳。若過兩日,汝宜擊磬呼之,夫磬聲一振,鬼神畢聞。」婢忽氣盡,經二日不返。女等鳴磬,少選,復空中語云:「我朝染畢,已遣婢還,何以不至?當是迷路耳。」須臾婢至,乃活。兩手忽變作深紅色。又制五言詩,與姊、嫂、夫數首。其寄詩云:
「修短各有分,浮華亦非真。斷腸泉壤下,幽憂難具陳。淒淒白楊風,日暮堪愁人。」
又二章寄夫,題云「泉臺客人韋璜」。詩云:
「不得長相守,青春夭舜華。舊遊今永已,泉路卻為家。」(其一)
「早知別離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黃泉冥寞雖長逝,白日屏帷還重尋。」
贈嫂一章,序云「阿嫂相疑留詩」。曰:
「赤心用盡為相知,慮後防前祇定疑。案牘可申生節目,桃符雖聖欲何為。」
見其親說云爾。
○范俶
范俶者,廣德初,於蘇州開酒肆。日晚,有婦人從門過,色態甚異。俶留宿,婦人初不辭讓,乃秉燭,以髮覆面,向暗而坐。其夜,與申宴私之好。未明求去,云失梳子,覓不得。臨別之際,齧俶臂而去。及曉,於牀前得一紙梳,心甚惡之。因而體痛紅腫,六七日死矣。
○李瀚
河中少尹李瀚,以廣德二年薨。初七日,家人設齋畢,忽於中門見瀚獨騎從門而入。奴等再拜,持瀚下馬,入座於西廊。諸子拜謁泣,瀚云:「生死是命,何用悲耶?只攪亡者心耳。」判囑家事久之。瀚先娶項妹,生子四人,項卒,再娶河南竇滔女,有美色,特為瀚所愛。爾竇懼不出,瀚使呼之,逆謂之曰:「生死雖殊,至於恩情,所未嘗替。何懼而不出耶?每在地下,聞君哭聲,輒令淒斷。悲卿亦壽命不永,於我相去不出二年。夫妻義重,如今同行,豈不樂乎?人生會當有死,不必一二年在人間為勝。卿意如何?」竇初不言,瀚云:「卿欲不從,亦不及矣。後日,當使車騎至此相迎,幸無辭也。」遂呼諸婢,謂四人曰:「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從行。」復取其妻衣服,手自別之,分為數袋,以付四婢,曰:「後日可持此隨娘子來。」又謂諸子曰:「吾雖先婚汝母,然在地下,殊不相見。不宜以汝母與吾合葬,可以竇氏同穴。若違吾言,神道是殛。」言畢便出。奴等送至門外,見瀚駛騎走,而從東轉西不復見。
後日車騎至門,他人不之見,唯四婢者見之。便裝束竇,取所選衣服,與家人訣。遂各倒地死亡。
○蕭審
蕭審者,工部尚書旻之子。永泰中,為長洲令。性貪暴,然有理跡,邑人懼憚焉。審居長洲三年,前後取受無紀極。四年五月,守門者見紫衣人三十餘騎,從外入門。迎問所以,騎初不言,直至堂院。廳內治書者皆見。門者走入白審,曰:「適有紫衣將軍三十騎直入,不待通。」審問:「其人安在,焉得不見?」門者出至廳。須臾,見騎從內出,以白衫蒙審步行。門者又白奇事,審顧不言。諸吏送至門,不復見。俄聞內哭,方悉審卒。
後七日,其弟宇復墓,忽倒地作審靈語,責宇不了家事,數十百言。又云:「安胡者,將吾米二百石,絹八十匹,經紀求利。今幸我死,此胡辜恩,已走矣。明日食時,為物色捉之。」宇還至舍,記事白嫂。婢爾日亦靈語云然。宇具以白刺史常元甫,元甫令押衙候捉,果得安胡,米絹具在。初,又云:「米是己錢,絹是枉法物,可施之。」宇竟施絹。
○商順
丹陽商順娶吳郡張昶女,昶為京兆少尹,卒葬滻水東,去其別業十里。順選集在長安,久之。張氏使奴入城迎商郎。順日暮與俱往。奴盜飲極醉,與順相失。不覺其城門已閉,無如之何,乃獨前行。天漸昏黑。雨雪交下。且所驢甚蹇,迷路不知所之。但信驢所詣,計行十數里而不得見村墅。轉入深草,苦寒甚戰。
少頃,至一澗,澗南望見燈火。順甚喜,行至,乃柴籬茅屋數間。扣門數百下,方應。順問曰:「遠客迷路,苦寒,暫欲寄宿。」應曰:「夜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且所居狹陋,不堪止宿。」固拒之。商郎乃問:「張尹莊去此幾許?」曰:「近西南四五里。」順以路近可到,乃出澗,西南行十餘里,不至莊。雨雪轉甚,順自審必死,既不可,行欲何之?乃繫驢於桑下,倚樹而坐。
須臾,見一物,狀若燭籠,光照數丈,直詣順前,尺餘而止。順初甚懼,尋而問曰:「得非張公神靈導引余乎?」乃前拜曰:「若是丈人,當示歸路。」視光中有小道,順乃乘驢隨之。稍近,火移,恒在前尺餘。行六七里,望見持火來迎,籠光遂滅。及火至,乃張氏守塋奴也。順問何以知己來,奴云:「適聞郎君大呼某,言商郎從東來,急往迎。如此再三,是以知之。」遂宿奴廬中,明旦方去。
○李載
大歷七年,轉運使吏部劉晏在部為尚書,大理評事李載攝監察御史,知福建留後。載於建州、浦城置使院,浦城至建州七百里,猶為清涼。載心懼瘴癘,不樂職事,經半載卒。
後一日,復生如故。家人進食,載如平常食之,謂家人曰:「已死,今暫還者,了使事耳。」乃追其下未了者,使知一切,交割付之。後修狀與尚書別,兼作遺書,處分家事。妻崔氏先亡,左右唯一小妻。因謂之曰:「我死,地下見先妻,我言有汝,其人甚怒,將欲有所不相利益,為之奈何?今日欲至,不宜久留也。」言訖,分財與之,使行官送還北。小妻便爾下船。行官少事,未即就路,載亦知之,召行官至,杖五下,使驟去。事畢食訖,遂卒。
○高勵
高勵者,崔士光之丈人也。夏日在其莊前桑下,看人家打麥。見一人從東走馬來,至勵再拜,云:「請治馬足。」勵云:「我非馬醫,焉得療馬?」其人笑云:「但為膠黏即得。」勵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此馬是木馬,君但洋膠黏之,便濟行程。」勵乃取膠煮爛,出至馬所。以見變是木馬,病在前足,因為黏之。送膠還舍。及出,見人已在馬邊,馬甚駿,還謝勵訖,便上馬而去。
○朱自勸
吳縣朱自勸,以寶應年亡。大歷三年,其女寺尼某乙,令婢往市買胡餅,充齋饌物。於河西見自勸與數騎賓從二十人,狀如為官。見婢歔欷,問:「汝和尚好在?將安之。」婢云:「命市胡餅作齋。」勸云:「吾此正復有餅。」回命從者,以三十餅遺之,兼傳問訊。
婢至寺白尼。尼悲涕不食,餅為眾人所食。後十餘日,婢往市,路又見自勸,慰問如初。復謂婢曰:「汝和尚不了死生常理,何可悲涕?故寄餅亦復不食。今可將三十餅往,宜令食也。」婢還,終不食。
後十日,婢於市復見自勸。問訊畢,謂婢曰:「方冬嚴寒,聞汝和尚未挾纊,今附絹二匹,與和尚作寒具。」婢承命持還,以絹授尼。尼以一匹制袴,一留貯之。後十餘日,婢復遇自勸,謂曰:「有客數十人,可持二絹,令和尚於房中作饌,為午食。明日午時,吾當來彼。」婢還。尼賣絹,市諸珍膳,翌日待之。至午,婢忽冥昧,久之靈語,因言客至。婢起祗供食。食方畢,又言曰:「和尚好住,吾與諸客飲食致飽,今往已。」婢送自勸出門,久之方寤。自爾不見。
○羅元則
歷陽羅元則,嘗乘舟往廣陵。道遇雨,有一人求寄載,元則引船載之。察其似長者,供待甚厚。無他裝囊,但有書函一枚,元則竊異之。夜與同臥。
旦至一村,乃求:「暫下岸,少頃當還,君可駐船見待。慎無發我函中書也。」許之,乃下去。須臾,聞村中哭聲,則知有異,乃竊其書視之,曰:「某日至某村,當取某乙。」其村名良是,元則名次在某下。元則甚懼,而鬼還責曰:「君何視我書函?」元則乃前自陳伏,因乞哀甚苦。鬼愍然,謂:「君嘗負人否?」元則熟思之,曰:「平生唯有奪同縣張明通十畝田,遂至失業,其人身已死矣。」鬼曰:「此人訴君耳。」元則泣曰:「父母年老,惟恃元則一身,幸見恩貸。」良久,曰:「念君厚恩相載,今捨去。君當趨歸,三年無出門,此後可延十年耳。」即下船去。
元則歸家中。歲餘,其父使至田中收稻,即固辭之。父怒曰:「田家當自力,乃欲偷安甘寢,妄為妖辭耶?」將杖之。元則不得已,乃出門,即見前鬼,髡頭裸體,背盡瘡爛,前持曰:「吾為君至此,又不能自保惜。今既相逢,不能相置。」元則曰:「捨我辭二親。」鬼許。具以白父,言訖,奄然遂絕。其父方痛恨之,月餘亦卒。
○李元平
李元平者,睦州刺史伯成之子,以大歷五年客於東陽精舍讀書。歲餘暮際,忽有一美女服紅羅裙襦,容色甚麗,有青衣婢隨來,入元平所居院他僧房中。平悅而趨之,問以所適及其姓氏。青衣怒云:「素未相識,遽爾見逼,非所望王孫也!」元平初不酬對,但求拜見。
須臾,女從中出,相見忻悅,有如舊識,歡言者久之。謂元平曰:「所以來者,亦欲見君,論宿昔事。我已非人,君無懼乎!」元平心既相悅,略無疑阻,謂女曰:「任當言之,僕亦何懼?」女云:「己大人昔任江州刺史,君前生是江州門夫,恒在使君家長直。雖生於貧賤,而容止可悅。我以因緣之故,私與交通君。纔百日,患霍亂沒故。我不敢哭,哀倍常情。素持《千手千眼菩薩咒》,所願後身各生貴家,重為婚姻,以硃筆塗君左股為志。君試看之,若有朱者,我言驗矣。」元平自視如其言。益信,因留之宿。久之,情契既洽,歡愜亦甚。
欲曙,忽謂元平曰:「托生時至,不得久留,意甚恨恨。」言訖悲涕,云:「後身父今為縣令,及我年十六,當得方伯,此時方合為婚姻。未間,幸無婚也。然天命已定,君雖欲婚,亦不可得。」言訖訣去。
○周濟川
周濟川,汝南人,有別墅在揚州之西,兄弟數人俱好學。嘗一夜講授罷,可三更,各就榻將寐。忽聞窗外有格格之聲,久而不已。濟川於窗間窺之,乃一白骨小兒也。於庭中東西南北趨走,始則叉手,俄而擺臂,格格者,骨節相磨之聲也。濟川呼兄弟共覘之。良久,其弟巨川厲聲呵之,一聲,小兒跳上階,再聲,入門,三聲,即欲上牀。巨川原呵罵轉急。小兒曰:「阿母與兒乳。」巨川以掌擊之,隨掌墮地,舉即在牀矣,騰趠之捷若猿玃。家人聞之,意有非,遂持刀棒而至。小兒又曰:「阿母與兒乳。」家人以棒擊之,其中也,小兒節節解散如星,而復聚者數四。又曰:「阿母與兒乳。」家人以布囊盛之提出,遠猶求乳。出郭四五里,擲一枯井。明夜又至,手擎布囊,拋擲跳躍自得。家人輩擁得,又以布囊如前法盛之,以索括囊,懸巨石而沉諸河。欲負趨出,於囊中仍云:「還同昨夜客耳。」餘日又來。左手攜囊,右手執斷索,趨馳戲弄如前。家人先備大木,鑿空其中,如鼓撲。擁小兒於內,以大鐵葉冒其兩端而釘之。然後鎖一鐵,懸巨石,流之大江。負欲趨出,云:「謝以棺槨相送。」自是更不復來。時貞元十七年。
○杜萬
杜萬員外,其兄為嶺南縣尉。將至任,妻遇毒瘴,數日卒。時盛夏,無殯斂,權以葦席裹束,瘞於絕巖之側。某到官,拘於吏事,不復重斂。
及北歸,方至巖所,欲收妻骸骨。及觀坎穴,但葦尚存。某歎其至深而為所取,悲感久之。會上巖有一徑,某試尋,行百餘步,至石窟中,其妻裸露,容貌猙獰,不可復識。懷中抱一子,子旁亦有一子,狀類羅剎。極呼方寤。婦人口不能言,以手畫地,書云:「我頃重生,為夜叉所得。今此二子,即我所生。」書之悲涕。頃之,亦能言,謂云:「君急去,夜叉倘至,必當殺君。」某問:「汝能去否?」曰:「能去。」便起抱小兒,隨某至船所,便發。夜叉尋抱大兒至岸,望船呼叫,以兒相示。船行既遠,乃擘其兒作數十片,方去。婦人手中之子,狀如羅剎,解人語。大歷中,母子並存。
○鄭齊嬰
鄭齊嬰,開元中為吏部侍郎、河南黜陟使。將歸,途次華州。忽見五人,衣五方色衣,詣廳再拜。齊嬰問其由,答曰:「是大使五藏神。」齊嬰問曰:「神當居身中,何故相見?」答云:「是以守氣,氣竭當散。」嬰曰:「審如是,吾其死乎?」曰:「然。」嬰倉卒求延昝刻,欲為表章及身後事,神言:「還至後衙則可。」嬰為設酒饌,皆拜而受。既修表,沐浴,服新衣,臥西壁下,至時而卒。
○柳少遊
柳少遊善卜筮,著名於京師。天寶中,有客持一縑,詣少遊。引入問故,答曰:「願知年命。」少遊為作卦,成而悲歎曰:「君卦不吉,合盡今日暮。」其人傷歎久之,因求漿。
家人持水至,見兩少遊,不知誰者是客。少遊指神為客,令持與客,客乃辭去。童送出門,數步遂滅。俄聞空中有哭聲,甚哀。還問少遊:「郎君識此人否?」具言前事。少遊方知客是精神,遽使看縑,乃一紙縑爾。歎曰:「神捨我去,吾其死矣。」日暮而卒。
○蘇萊
天寶末,長安有馬二娘者,善於考召。兗州刺史蘇詵與馬氏相善。初,詵欲為子萊求婚盧氏,謂馬氏曰:「我唯有一子,為其婚娶,實要婉淑。盧氏三女,未知誰佳,幸為致之,一令其母自閱視也。」馬氏乃於佛堂中結壇考召,須臾,三女魂悉至。萊母親自看,馬云:「大者非不佳,不如次者,必當為刺史婦。」蘇乃娶次女。天寶末,萊至永寧令,死於祿山之難。其家懲馬氏失言。洎二京收復,有詔贈萊懷州刺史焉。
○洛陽婦人
玄宗時,洛陽婦人患魔魅,前後術者治之不癒。婦人子詣葉法善道士,求為法遣。善云:「此是天魔,彼自天上負罪,為帝所譴,暫在人間。然其譴已滿,尋當自去,無煩遣之也。」其人意是相解之詞,故求佑助。善云:「誠不惜往。」乃攜人深入陽翟山中。絕嶺有池水,善於池邊行禁。久之,水中見一頭髻,如三間屋,冉冉而出,至兩目,睒如電光。須臾,雲霧四合,因失所在。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21:05
第六章
○蘇丕女
武功蘇丕,天寶中為楚丘令,女適李氏。李氏素寵婢,因與丕女情好不篤。其婢求術者行魘蠱之法,以符埋李氏宅糞土中,又縛彩婦人形七枚,長尺餘,藏於東牆窟內,而泥飾之,人不知也。
數歲,李氏及婢,相繼死亡,女寡居。四五年,魘蠱術成,彩婦人出遊宅內,蘇氏因爾疾發悶絕。李婢已死,莫知所由。經一載,累求術士,禁咒備至,而不能制。後伺其復出,乃率數十人掩捉,得一枚,視其眉目形體悉具,在人手中,恒動不止。以刀斲之,血流於地,遂積柴焚之。其徒皆來焚所號叫,或在空中,或在地上。燒畢,宅中作炙人氣。翌日,皆白衣,號哭數日不已。其後半歲,累獲六枚,悉焚之,唯一枚得而復逸,逐之,忽乃入糞土中。蘇氏率百餘人掘糞,深七八尺,得桃符,符上朱書字宛然可識,云:「李氏婢魘蘇氏家女,作人七枚,在東壁上土龕中。其後九年當成。」遂依破壁,又得一枚,丕女自爾無恙。
○蔣惟岳
蔣惟岳不懼鬼神,常獨臥窗下,聞外有人聲,岳祝云:「汝是冤魂,可入相見。若是閒鬼,無宜相驚。」於是窣然排戶,而欲升其牀,見岳不懼,旋立壁下,有七人焉。問其所為,立而不對。岳以枕擊之,皆走出戶。因走趁沒於庭中。明日掘之,得破車輻七枚,其怪遂絕。
又其兄常患重疾,岳親自看視。夜深,又見三婦人鬼至兄牀前,叱退之,三遍,鬼悉倒地。久之,走出。其兄遂愈。
○韋諒
乾元中,江寧縣令韋諒,堂前忽見小鬼,以下唇掩面,來至燈所。去又來,使人逐之,沒於階下。明旦,掘其沒處,得一故門扇,長尺餘,頭作卷荷狀。
○桓彥範
扶陽王桓彥範,少放誕,有大節,不飾細行。常與諸客游俠,飲於荒澤中。日暮,諸客罷散,範與數人大醉,遂臥澤中。二更後,忽有一物,長丈餘,大十圍,手持矛戟,瞋目大喚,直來趨範等。眾皆俯伏不動,範有膽力,乃奮起叫呼,張拳而前,其物乃返走。遇一大柳樹,範手斷一枝,持以擊之,其聲策策,如中虛物。數下,乃匐匍而走,範逐之愈急,因入古壙中。洎明就視,乃是一敗方相焉。
○蔡四
穎陽蔡四者,文詞之士也。天寶初,家於陳留之濬儀。吟詠之際,每有一鬼來登其榻,或問義,或賞詩。蔡問:「君何鬼神,忽此降顧?」鬼曰:「我姓王,最大。慕君才德而來耳。」蔡初甚驚懼,後稍狎之。其鬼每至,恒以「王大」、「蔡氏」相呼,言笑歡樂。蔡氏故人有小奴見鬼,試令觀之,其奴戰慄。問其形,云:「有大鬼,長丈餘,餘小鬼數人在後。」蔡氏後作小木屋,置宅西南隅,植諸果木其外。候鬼至,謂曰:「人神道殊,君所知也。昨與君造小舍,宜安堵。」鬼甚喜,辭謝主人。其後每言笑畢,便入此居偃息,以為常矣。
久之,謂蔡氏曰:「我欲嫁女,暫借君宅。」蔡氏不許,曰:「老親在堂,若染鬼氣,必不安穩。君宜別求宅也。」鬼云:「太夫人堂,但閉之,必當不入。餘借七日耳。」蔡氏不得已借焉。七日之後,方還住,而安穩無他事也。後數日,云設齋,憑蔡為借食器及帳幕等,蔡云:「初不識他人,唯借己物。」因問欲於何處設齋,云:「近在繁臺北。世間月午,即地下齋時。」問:「至時欲往相看,得乎?」曰:「何適不可?」蔡氏以鬼,舉家持《千手千眼咒》,家人清淨,鬼即不來﹔盛食葷血,其鬼必至。欲至其齋,家人皆精心念誦,著新淨衣,乘月往繁臺。遙見帳幕僧徒極盛,家人並誦咒,前逼之,見鬼惶遽紛披,知其懼人,乃益前進。既至,翕然而散。其王大者,與徒侶十餘人北行,蔡氏隨之。可五六里,至一墓林,乃沒。記其所而還。明與家人往視之,是一廢墓,中有盟器數十,當壙者最大,額上作「王」字。蔡曰:「斯其王大乎?」積火焚之,其鬼遂絕。
○李華
唐吏部員外李華,幼時與流輩五六人,在濟源山莊讀書。半年後,有一老人,鬚眉雪色,恒持一裹石,大如拳,每日至晚,即騎院牆坐,以石擲華等當窗。前後數月,居者苦之。鄰有秦別將,善射知名,華自往詣之,具說其事。秦欣然持弓,至山所伺之。及晚復來,投石不已,秦乃於隙中縱矢,一發便中。視之,乃木盟器。
○商鄉人
近世有人,旅行商鄉之郊。初,與一人同行。數日,忽謂人曰:「我乃是鬼,為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戰鬥,欲假一言,以定禍亂,將如之何?」云:「苟可成事,無所憚。」會日晚,道左方至一大墳。鬼指墳言:「是己冢,君於冢前大呼『有敕斬金銀部落』,如是畢矣。」鬼言訖,入冢中。人便宣敕。須臾,聞斬決之聲。有頃,鬼從中出,手持金銀人馬數枚,頭悉斬落。謂人曰:「得此足一生福,以報恩耳。」人至西京,為長安捉事人所告。縣官云:「此古器,當是破冢得之。」人以實對。縣白尹,奏其事。發使人隨開冢,得金銀人馬,斬頭落者數百枚。
○東萊人女
東萊人有女死,已葬。女至冥司,以枉見捕得還,乃敕兩吏送之。鬼送墓中,雖活而無從出,鬼亦患之,乃問女曰:「家中父母之外,誰最念汝?」女曰:「獨季父耳。」一鬼曰:「吾能使來劫墓。季父見汝活,則遂生也。」女曰:「季父仁惻,未嘗有過,豈能發吾冢耶?」鬼曰:「吾易其心也。」留鬼守之,一鬼去。俄而季父與諸劫賊發意開棺,女忽從棺中起。季父驚問之,具以前白。季父大加慚恨。諸賊欲遂殺之,而季父號泣哀求得免,負之而歸。
○鄭會
滎陽鄭會,家在渭南,少以力聞。唐天寶末,祿山作逆,所在賊盜蠭起,人多群聚州縣。會恃其力,尚在莊居,親族依之者甚眾。會恒乘一馬,四遠覘賊,如是累月。後忽五日不還,家人憂愁,然以賊劫之故,無敢尋者。其家樹上忽有靈語,呼「阿奶」,即會妻乳母也。家人惶懼藏避。又語云:「阿奶不識會耶?前者我往探賊,便與賊遇,眾寡不敵,遂為所殺。我以命未合死,頻訴於冥官,今蒙見允,已判重生。我屍在此莊北五里道旁溝中,可持火來,及衣服往取。」家人如言,於溝中得其屍,失頭所在。又聞語云:「頭北行百餘步,桑樹根下者也。到舍,可以穀樹皮作線攣之。我不復來矣,努力勿令參差。」言訖,作鬼嘯而去。家人至舍,依其攣湊畢,體漸溫。數日,乃能視,恒以米飲灌之,百日如常。
○王穆
太原王穆,唐至德初為魯旻部將。於南陽戰敗,軍馬奔走。穆形貌雄壯,馬又奇大,賊騎追之甚眾。及,以劍自後砍穆頸,殪而隕地,筋骨俱斷,唯喉尚連。初,冥然不自覺死,至食頃乃悟。而頭在臍上,方始心惋,旋覺食漏。遂以手力扶頭,還附頸,須臾復落,悶絕如初。久之方蘇。正頸之後,以髮分繫兩畔,乃能起坐,心亦茫然,不知自免。而所乘馬,初不離穆,穆之起,亦來止其前。穆扶得立,左膊髮解,頭墜懷中,夜後方蘇。繫髮正首之後,穆心念:「馬臥方可得上。」馬忽橫伏穆前,因得上馬。馬亦隨之起,載穆東南行。穆兩手附兩頰,馬行四十里。穆麾下散卒十餘人群行,亦便路求穆,見之,扶寄村舍。其地去賊界四十餘里,眾心惱懼,遂載還昊軍,軍城尋為賊所圍。穆於城中養病,二百餘日方愈。繞頸有肉如指,頭竟小偏。旻以穆名家子,兼身徇王事,差攝南陽令,尋奏葉令。歲餘,遷臨汝令。秩滿,攝棗陽令,卒於官。
○湯氏子
湯氏子者,其父為樂平尉。令李氏,隴西望族,素輕易,恒以吳人狎侮。尉甚不平,輕為令所猥辱,如是者已數四。尉不能堪。某與其兄詣令紛爭,令格罵,叱左右曳下,將加捶楚。某懷中有劍,直前刺令,中胸不深,後數日死。令家人亦擊某繫獄。州斷刑:「令辜內死,當決殺。」將入市,無悴容。有善相者云:「少年有五品相,必當不死。若死,吾不相人矣。」施刑之人加之以繩,決畢氣絕。牽曳就獄,至夕乃蘇。獄卒白官,官云:「此手殺人,義無活理。」令卒以繩縊絕。其夕三更,復甦,卒又縊之,及明復甦。獄官以白刺史,舉州歎異。而限法不可,呼其父,令自斃之。又於州門,對眾縊絕。刺史哀其終始,命家收之。及將歸第,復活。因葬空棺,養之暗室,久之無恙。乾元中,為全椒令卒。
○李彊友
李彊友者,御史如璧之子。彊友天寶末為剡縣丞。上官數日,有素所識屠者,詣門再拜。問其故,答曰:「因得病暴死,至地下,被所由領過太山,見大郎作主簿,因往陳訴。未合死至,蒙放得還。故來拜謝。」大郎者,彊友也。彊友聞,惆悵久之,曰:「死得太山主簿,亦復何憂!」因問職事何如,屠者云:「太山有兩主簿,於人間如判官也。儐從甚盛,鬼神之事,多經其所。」
後數日,彊友親人死,得活,復云被收至太山。太山有兩主簿,一姓李,即彊友也﹔一姓王,其人死在王下,若自論別,年尚未盡。忽聞府君召王主簿,去頃便回,云:「官家設齋,須漆器萬口。」謂人曰:「君家有此物,可借一用,速宜取之,事了即當放。」此人來詣彊友云:「被借漆器,實無手力。」彊友為囑王侯,久之未決。又聞府君喚李主簿。走去卻回,謂親吏曰:「官家嗔王主簿不了事,轉令與覓漆器。此事已急,無可致辭,宜速取也。」其人不得已,將手力來取,揀閱之聲,家人悉聞。事畢,彊友領過府君,因爾得放。既愈,又為彊友說之。
彊友於官嚴毅,典吏甚懼,衙役多在門外。忽傳贊府出,莫不罄折。有竊視,見彊友著帽,從百餘人,不可復識,皆怪訝之。如是十餘日,而彊友卒。
○韋廣濟
韋廣濟,上元中暴死。自言初見使持帖,云閻羅王追己為判官。已至門下,而未見王。須臾,衢州刺史韋黃裳復至。廣濟拜候。黃裳與廣濟為從兄弟,問:「汝何由而來?」答云:「奉王帖追為判官。」裳笑曰:「我已為之,汝當得去。」命坐。久之,命所司辦食。頃之,食至,盤中悉是人鼻手指等。謂濟曰:「此鬼道中食,弟既欲還,不宜復吃。」因令向前人送廣濟還。及蘇,說其事,而黃裳猶無恙。後數日而暴卒。
其年,呂延為浙東節度,有術士謂曰:「地下所由云,王追公為判官。速作功德,或當得免。」延之惶懼,大造經像,數十日,術者曰:「公已得免矣。今王取韋衢州,其牒已行。」延之使人至信安,遽報消息。後十日,黃裳竟亡也。
○隰州佐史
隰州佐史死,數日後活,云:「初閻羅王追為典史,自陳素不解案。王令舉其所知,某薦同曹一人,使出帖追。王問佐史:『汝算既未盡,今放汝還。』因問左右:『此人在生有罪否?』左右云:『此人曾殺一犬一蛇。』王曰:『犬聽合死,蛇復何故?枉殺蛇者,法合殊死。』令某回頭,以熱鐵汁一杓灼其背。受罪畢,遣使送還。吏就某索錢一百千文,某云:『我素家貧,何因得辦?』吏又覓五十千,亦答云無。吏云:『汝家有胡錢無數,何得訴貧?』某答:『胡錢初不由己。』吏言:『取之即得,何故不由?』領某至家取錢。胡在牀上臥,胡兒在錢堆上坐,未得取錢,且暫入庭中。狗且吠之,某以腳蹴,狗叫而去。又見其婦營一七齋,取麵作飯。極力呼之,婦殊不聞。某怒,以手牽領巾,婦躓於地。久之,外人催之。及出,胡兒猶在錢上,某勁以拳拳其脅,胡兒悶絕。乃取五十千付使者,因得放。遂活。」
活時,胡兒病尚未愈。後經紀,竟折五十千也。
○開元選人
吏部侍郎盧從願父,素不事佛。開元初,選人有暴亡者,以算未盡,為地下所由放還。既出門,逢一老人,著枷,謂選人曰:「君以得還,我子從願,今居吏部。若選事未畢,當見之,可為相諭:己由不事佛,今受諸罪,備極苦痛,可速作經像相救。」其人既活,向銓司馬說之。從願流涕,請假寫經像。相救畢,卻詣選人辭謝,云:「已生人間,可為白兒。」言訖不見。
○崔明達
崔明達,小字漢子,清河東武城人也。祖元獎,吏部侍郎、杭州刺史。父庭玉,金吾將軍、冀州刺史。明達幼於西京太平寺出家,師事利涉法師。通《涅槃經》,為桑門之魁柄。
開元初,齋後,房中晝寢。及寤,身在簷外。還房,又覺出。如是數四,心甚惡之。須臾,見二牛頭卒,悉持死人,於房外炙之,臭氣衝塞。問其所以,卒云:「正欲相召。」明達曰:「第無令臭,不憚行。」卒乃於頭中拔出其魂,既而引出城中。所歷相識甚眾。明達欲對人告訴,則不可。既出城西,路逕狹小,俄而又失二卒。有赤索繫片骨,引明達行,甚親之。行數里,骨復不見。明達惆悵獨進,僅至一城。城壁毀壞,見數百人洋鐵補城。明達默然而過,不敢問。更行數里,又至一城,城前見卒吏數十人,和墼修方丈室。有緋衫吏,呵問明達,尋令卒吏推明達入室,累墼塞之。明達大叫枉,吏云:「聊欲相試,無苦也。」須臾,內傳王教召明達師。明達隨入大廳,見貴彩少年,可二十許。階上階下,朱紫羅列,凡數千人。明達行入庭,竊心念:「王召我,不下階?」忽見王在階下,合掌虔敬,謂明達曰:「冥中深要陽地功德,聞上人通《涅槃經》,故使奉迎,開題延壽。」明達又念:「欲令開講,不致塔座,何以敷演?」又見塔座在西廊下。王指令明達上座開題,仍於塔下設席。王跪,明達說一行,王云:「得矣。」明達下座至,王令左右:「送明達法師還。」臨別,謂明達:「可為轉一切經。」
既出,忽於途中見車騎數十人,云是崔尚書。及至,乃是其祖元獎。元獎見明達,不悅,明達大言云:「己是漢子,阿翁寧不識耶?」元獎引至廳。初問藍田莊,次問庭玉,明達具以實對。元獎云:「吾自沒後,有職務,未嘗得還家,存亡不之知也。」尋有吏持案至元獎處。明達竊見籍有明達名,云:「太平寺僧,嵩山五品。」既畢,元獎問明達:「得窺也?」明達辭不見。乃令二吏送明達詣判官,令兩人送還家。判官見,不甚致禮。左右數客云:「此是尚書嫡孫,何得以凡客相待?」判官乃處分二吏送明達,曰:「此輩送上人者,歲五六輩,可以微貺勞之。」
出門,吏各求五百千。吏云:「至家,宜便於市致鑿之,吾等待錢方去。」及房,見二老婢被髮哭,門徒等並歎息。明不識其屍,但見大坑。吏推明達於坑,遂活。尚昏沉,未能言,唯累舉手。左右云:「要紙錢千貫?」明達頷之。及焚錢訖,明達見二人各持錢去,自爾病癒。
初,明達至王門,見數吏持一老姥至明達所居,云是鄠縣靈巖人。及入,王怒云:「何物老婢,持菩薩戒,乃爾不潔!」令放還,可清潔也。及出,與明達相隨行。可百餘步,然後各去。明達疾愈,往詣靈巖,見姥如舊識也。
○費子玉
天寶中,犍為參軍費子玉官舍夜臥。忽見二吏至牀前,費參軍子玉驚起,問:「誰?」吏云:「大王召君。」子玉云:「身是州吏,不屬王國,何得見召?」吏云:「閻羅。」子玉大懼。呼人備馬,無應之者。倉卒隨吏去。至一城,城門內外各有數千人。子玉持誦《金剛經》,爾時恒心誦之。又切念云:「若遇菩薩,當訴以屈。」須臾,王命引入。子玉再拜,甚歡然。俄見一僧從雲中下,子玉前致敬。子玉復揚言:「欲見地藏菩薩。」王曰:「子玉,此是也。」子玉前禮拜。菩薩云:「何以知我耶?」因謂王曰:「此人一生誦《金剛經》,以算未盡,宜遣之去。」王視子玉,忽怒問其姓名,子玉對云:「嘉州參軍費子玉。」王曰:「犍為郡,何嘉州也?汝合死,正為菩薩苦論,且釋君去。」子玉再拜辭出。菩薩云:「汝還,勿復食肉,當得永壽。」引子玉禮聖容。聖容是銅佛,頭、面、手悉動,菩薩禮拜,手足悉展。子玉亦禮。
禮畢出門,子玉問:「門外人何其多乎?」菩薩云:「此輩各罪福不明,已數百年為鬼,不得記生。」子玉辭還舍,復活。後三年,食肉又死,為人引證。菩薩見之大怒云:「初不令汝食肉,何故違約?」子玉既重生,遂斷葷血。
初,子玉累取三妻,皆云被追之,亦悉來見。子玉問:「何得來耶?」妻云:「君勿顧之耳。」小妻云:「君於我不足,有恨而來,所用己錢,何不還之?」子玉云:「錢亦易得。」妻云:「用我銅錢,今還紙錢耶?」子玉云:「夫用婦錢,義無還理。」妻無以應,遲回各去也。
○梅先
錢塘梅先恒以善事自業,好持佛經,兼造生七齋,鄰里呼為居士。天寶中,遇疾暴卒而活。自說初死,為人所領,與徒十餘輩見閻羅王。王問:「君在生復有何業?」先答曰:「唯持經念佛而已。」王曰:「此善。君能行之,冥冥之福,不可虛耳。」令檢先簿,喜曰:「君尚未合死,今放卻生,宜崇本業也。」再拜。會未有人送,留在署中。王復訊問,次至錢塘里正包直,問:「何故取李平頭錢,不為屬戶?」直曰:「直為里長團頭,身常在縣,夜歸早出,實不知,乞追子問。」王令出帖追直子。須臾,有使者至,令送直還,遂活。說其事時,其子甚無恙,眾人皆試之。後五六日,直子果病,即二日死矣。
○魏靖
魏靖,鉅鹿人,解褐武城尉。時曹州刺史李融令靖知捕賊,賊有叔為僧而止盜贓。靖案之,原其僧。刺史讓靖以寬典,自案之,僧辭引伏。融命靖仗殺之。
載初二年夏六月,靖會疾暴卒,權殮已畢,將冥婚舅女,故未果葬。經十二日,靖活,呻吟棺中,弟姪懼走,其母獨命斧開棺,以口候靖口,氣微暖。久之,目開。身肉俱爛,徐以牛乳乳之。既愈,言:「初死,經曹司,門衛旗戟甚肅。引見一官,謂靖何為打殺僧,僧立於前,與靖相論引。僧辭窮。官謂靖曰:『公無事,放還。』左右曰:『肉已壞。』官令取藥,以紙裹之,曰:『可還他舊肉。』既領還,至門聞哭聲,驚懼不願入。使者強引之。及房門,使者以藥散棺中,引靖臂推入棺,頹然不復覺矣。」既活,肉蠹爛都盡,月餘日如故。初至宅中,犬馬雞鵝悉鳴,當有所見矣。
○楊再思
神龍元年,中書令楊再思卒。其日,中書供膳亦死,同為地下所由引至王所。
王問再思:「在生何得有許多罪狀?既多,何以收贖?」再思言:「己實無罪。」王令取簿來。須臾,有黃衣吏持簿至,唱再思罪云:「如意元年,默啜陷瀛、檀等州,國家遣兵赴救少,不敵。有人上書諫,再思違諫遣行,為默啜所敗,殺千餘人。大足元年,河北蝗蟲為災,烝人不粒。再思為相,不能開倉賑給,至今百姓流離,餓死者二萬餘人。宰相燮理陰陽,再思刑政不平,用傷和氣,遂令河南三郡大水,漂溺數千人。」如此者凡六七件。示再思。再思再拜伏罪。忽有手大如牀,毛鬣可畏,攫再思,指間血流,騰空而去。
王問供膳:「何得至此?」所由對云:「欲問其人。」云:「無過,宜放回。」供膳既活,多向人說其事。為中宗所聞,召問,具以實對。中宗命列其事跡於中書廳,記之云。
○金壇王丞
開元末,金壇縣丞王甲,以充綱領戶稅在京,於左藏庫輸納。忽有使者至庫所,云:「王令召丞。」甲倉卒隨去。
出城行十餘里,到一府署。入門,聞故左常侍崔希逸語聲。王與希逸故三十年,因問門者,具知所以,求為通刺。門者入白,希逸問:「此人何在?」遽令呼入,相見驚喜。謂甲曰:「知此是地府否?」甲始知身死,悲感久之。復問:「曾見崔翰否?」翰是希逸子。王云:「入城已來,為開庫司,未暇至宅。」希逸笑曰:「真輕薄士,以死生易懷。」因問其來由,王云:「適在庫中,隨使至此,未了其故。」
有頃,外傳王坐。崔令傳語白王云:「金壇王丞是己親友,計未合死。事了,願早遣。時熱,恐其舍壞。」王引入,謂甲曰:「君前任縣丞受贓相引。」見丞著枷,坐庭樹下。問云:「初不同情,何故見誣?」丞言:「受罪辛苦,權救倉卒。」王云:「若不相關,即宜放去。」出門,詣希逸別。希逸云:「卿已得還,甚善。傳語崔翰,為官第一莫為人作枉,後自當之。取錢,必折今生壽。每至月朝十五日,宜送清水一瓶,置寺中佛殿上,當獲大福。」甲問:「此功德云何?」逸云:「冥間事,卿勿預知,但有福即可。」言畢送出。至其所,遂活。
○韓朝宗
天寶中,萬年主簿韓朝宗嘗追一人,來遲,決五下,將過縣令,令又決十下。其人患天行病而卒。後於冥司下狀言朝宗,宗遂被追至。
入烏頸門極大,至中門前,一雙桐樹,門邊一閣垂簾幕,窺見故御史洪子輿坐。子輿曰:「韓大何為得此來?」朝宗云:「被追來,不知何事。」子輿令早過大使。入屏牆,見故刑部尚書李又。朝宗參見。云:「何為決殺人?」朝宗訴云:「不是朝宗打殺。縣令重決,因患天行病自卒,非朝宗過。」又問:「縣令決汝,何牽他主簿?朝宗無事。然亦縣丞,悉見例皆受行杖。」亦決二十放還。
朝宗至晚使蘇,脊上青腫,疼痛不復可言,一月以後始可。於後巡檢坊曲,遂至京南羅城,有一坊,中一宅門向南開,宛然記得追來吃杖處。其宅空無人居,問人,云:「此是公主凶宅,人不敢居。」乃知大凶宅皆鬼神所處,信之。
○韋延之
睦州司馬韋延之,秩滿,寄居蘇州嘉興。大歷八年,患痢疾,夏月獨寐廳中。忽見二吏云:「長官令屈。」延之問:「長官為誰?」吏云:「奉命追公,不知其他。」延之疑是鬼魅,下地欲歸。吏便前持其袂,云:「追君須去,還欲何之?」延之身在牀前,神乃隨出。
去郭,復不見陂澤,但是陸路。行數十里,至一所,有府署。吏將延之過大使,大使傳語領過判官。吏過延之,判官襴笏下階,敬肅甚謹。因謂延之曰:「有人論訟,事須對答。」乃令典領於司馬對事。典引延之至房,房在判官廳前。廳如今縣令廳,有兩行屋,屋間悉是房,房前有斜眼格子,格子內板牀坐人。典令延之坐板牀對事。須臾,引囚徒六七人,或枷或鏁,或露首者,至延之所。典云:「汝所論訟韋司馬取錢,今冥獻酬自直也。」問云:「所訴是誰?」曰:「是韋冰司馬,實不識此人。」典便賀司馬云:「今得重生,甚喜。」乃引延之至判官所,具白。判官亦甚相賀,處分令還,白大使放司馬回。典復領延之至大使廳,大使已還內,傳語放韋司馬去,遣追韋冰。須臾,綠衫吏把案來,呵追吏:「何故錯追他人?」各決六十,流血被地。令便送還。延之曰:「欲見向後官職。」吏云:「何用知之?」延之苦請,吏開簿,延之名後,但見白紙,不復有字,因爾遂出。
行百餘步,見吏拘清流縣令鄭晉客至,是延之外甥。延之問:「汝何故來?」答曰:「被人見訟。」晉客亦問延之云:「何故來?」延之云:「吾錯被追,今得放還。」晉客稱善數四,欲有傳語,吏拘而去,意不得言,但累回顧云:「舅氏千萬。」延之至舍乃活。問晉客,云:「死來五六日。」韋冰宅住上元,即以延之重生其明日韋冰卒。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22:00
第七章
○河南府史
洛陽郭大娘者,居毓財里,以當壚為業,天寶初物故。其夫姓王,作河南府史,經一年,暴卒,數日復活。自說初被追見王,王云:「此人雖好酒,且無狂亂,亦不孤負他人,算又未盡,宜放之去。」
處分訖,令所追人引入地獄,示以罪報。初至糞池獄,從廣數頃,悉是人糞。見其妻糞池中受穢惡,出沒數四。某悲涕良久。忽見一人頭從空中落,墮池側,流血滂沱。某問:「此是何人頭也?」使者云:「是秦將白起頭。」某曰:「白起死來已千餘載,那得復新遇害!」答曰:「白起以詐坑長平卒四十萬眾,天帝罰之,每三十年一斬其頭,迨一劫方已。」又去一城中,悉是煻煨火,有數千人奔走其間,遙望城間馳欲出,至輒已閉,盤回其間,苦痛備急。
事了別王,王言:「汝好飲酒,亦是罪,終須與一疾。不然,無誡將來。」令左右以竹杖染水,點其足上,因推坑中,遂活。腳上點處,成一釘瘡,痛不可忍。卻後七年方死。
○周頌
周頌者,天寶中進士登科,永泰中授慈溪令。在官,夜暴卒,為地下有司所追。
至一城,其人將頌見王。門外忽逢吉州刺史梁乘,問頌:「何以至此地獄耶?」初,頌雖死,意猶未悟,聞道地獄,心甚淒然。因哽咽悲涕,向乘云:「母老子幼,漂寄異城,奈何而死?求見修理。」乘言:「當相為白,君第留此。」入門,聞呵叱云:「判官見王。」久之乃出,謂頌曰:「已論遣。君宜暫見王,無苦也。」
有頃,使者引頌入見王。王形貌甚偉,頭有兩角,問頌曰:「公作官,不橫取人財否?」頌云:「身是平時進士出身,官至慈溪縣令,皆是累歷,未嘗非理受財。」王令檢簿。檢訖,云:「甚善,甚善!既無勾當,即宜還家。衣裳得無隳壞耶?」頌意謂衣裳是形骸,便答云:「適爾辭家,衣裳故當未損。」再拜辭出。乘甚喜,云:「王已相釋,理可早去。」頌云:「道路茫昧,何爾歸去?」乘令追人送頌。
行數里,其人大罵云:「何物等流,使我來去迎送如是!獨不解一言相識。孤恩若是,如得五千貫,當送汝還。」頌云:「紙錢五千貫,理易辦。」因便許之。使者乃行十餘里,至一石井,坐其側,復求去。人言:「入井即活,更何所之。」遂推頌落井而活。
○盧弁
盧弁者,其伯任湖城令。弁自東都就省,夜宿第二谷。夢中,見二黃衣吏來追,行至一所,有城壁。入城之後,欲過判官,屬有使至,判官出迎。
吏領住一舍下,其屋上有蓋,下無梁。柱下有大磨十枚,磨邊有婦女數百,磨恒自轉,牛頭卒十餘,以大箕抄婦人置磨孔中,隨磨而出,骨肉粉碎。苦痛之聲,所不忍聞。弁於眾中見其伯母,即湖城之妻也。相見悲喜,各問其來由。弁曰:「此等受罪云何?」曰:「坐妒忌,以至於此。」弁曰:「為之奈何?」伯母曰:「汝素持《金剛經》,試為我誦,或當滅罪。」弁因持經,磨遂不轉,受罪者小息。牛頭卒持叉來弁所,怒曰:「何物郎君,來此誦經,度人作事?」弁對曰:「伯母在此。」卒云:「若惜伯母,可與俱去。」弁遂將伯母奔走出城,各歸就活。
初,弁唯一小奴同行,死已半日,其奴方欲還報,會弁已蘇。後數日,至湖城,入門遇伯設齋,家人見弁,驚喜還報。伯母迎執其手曰:「不遇汝,當入磨中。今得重生,汝之力也。」
○李及
李及者,性好飲酒,未嘗餘瀝。所居在京積善里。微疾暴卒,通身已冷,唯心微暖,或時屍語,狀若詞訴。家人以此日夜候其活,積七八日方蘇。自云,初有鬼使追他人,其家房中先有女鬼,以及飲酒不澆漓,乃引鬼使追及。及知錯追己,故屢屍語也。其鬼大怒,持及不捨,行三十餘里,至三門,狀若城府,領及見官。
官問:「不追李及,何忽將來?」及又極理稱枉。官怒,撻使者二十,令送及還。使者送及出門,不復相領。及經停曹司十日許,見牛車百餘具,因問吏:「此是何適?」答曰:「祿山反,殺百姓不可勝數,今日車般死按耳。」時祿山尚未反,及言:「祿山不反,何得爾為?」吏云:「尋當即反。」又見數百人,皆理死按甚急。
及尋途自還,久之至舍。見家人當門,不得入。因往南曲婦家將息,其婦若有所感,悉持及衣服玩具等,中路招之,及乃隨還。見屍臥在牀,力前便活耳。
○阿六
饒州龍興寺奴,名阿六,寶應中死,隨例見王。地下所由云:「汝命未盡,放還。」出門,逢素相善胡。其胡在生以賣餅為業,亦於地下賣餅。見阿六忻喜,因問家人,並求寄書。久之,持一書謂阿六曰:「無可相贈,幸而達之。」言畢,推落坑中,乃活。
家人於手中得胡書,讀云:「在地下常受諸罪,不得托生,可為造經相救。」詞甚淒切。其家見書,造諸功德。奴夢胡云:「勞為送書,得免諸苦。今已托生人間,故來奉謝,亦可為謝妻子。」言訖而去。
○郜澄
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嘗因選集,至東都。騎驢行槐樹下,見一老母,云善相手,求澄手相。澄初甚惡之,母云:「彼此俱閒,何惜來相。」澄坐驢上,以手授之。母看畢,謂澄曰:「君安所居?道里遠近,宜速還家。不出十日,必死。」澄聞甚懼,求其料理。母云:「施食糧獄,或得福助。不然,必不免。」澄竟如言,市食糧獄。事畢,往見母。令速還。澄自爾便還。
至武功一日許,既無疾,意甚歡然,因脫衫出門。忽見十餘人,拜迎道左。澄問所以,云:「是神山百姓,聞公得縣令,故來迎候。」澄曰:「我不選,何得此官?」須臾,有策馬來者,有持綠衫來者。不得已,著衫乘馬,隨之而去。行之十里,有碧衫吏,下馬趨澄拜。問之,答曰:「身任慈州博士,聞公新除長史,故此遠迎。」因與所乘馬載澄,自乘小驢隨去。行二十里所,博士奪澄馬,澄問:「何故相迎,今復無禮?」博士笑曰:「汝是新死鬼,官家捉汝,何得有官乎!」其徒因驅澄過水。
水西有甲宅一所,狀如官府,門榜云:「中丞理冤屈院。」澄乃大叫冤屈。中丞遣問:「有何屈?」答云:「澄算未盡,又不奉符,枉被鬼拘錄。」中丞問:「有狀否?」澄曰:「倉卒被拘,實未有狀。」中丞與澄紙,令作狀,狀後判檢。旁有一人,將檢入內。中丞後舉一手,求五百千,澄遙許之。檢云:「枉被追錄,算實未盡。」中丞判放,又令檢人領過大夫通判。至廳,見一佛廩小胡,頭冠氈帽,著麖靴,在廳上打葉錢。令通云:「中丞親人,令放卻還生。」胡兒持按入,大夫依判。遂出,復至王所。通判守門者,就澄求錢,領人大怒曰:「此是中丞親眷,小鬼何敢求錢?」還報中丞,中丞令送出外。
澄不知所適,徘徊衢路。忽見故妹夫裴氏,將千餘人西山打獵,驚喜問澄:「何得至此?」澄具言之。裴云:「若不相值,幾成閒鬼,三五百年不得變轉,何其痛哉!」時府門有賃驢者,裴呼小兒驢,令送大郎至舍,自出二十五千錢與之。澄得還家,心甚喜悅。行五六里,驢弱,行不進,日勢又晚,澄恐不達。小兒在後百餘步唱歌,澄大呼之。小兒走至,以杖擊驢,驚,澄墮地,因爾遂活。
○王勛
華州進士王勛,嘗與其徒趙望舒等入華嶽廟。入第三女座,悅其倩巧而蠱之,即時便死。望舒惶懼,呼神巫持酒饌於神前鼓舞。久之,方生。怒望舒曰:「我自在彼無苦,何令神巫彈琶琶呼我為!」眾人笑而問之,云:「女初藏己於車中,適繾綣,被望舒彈琶琶告王,令一黃門搜諸婢車中,次諸女,既不得已,被推落地,因爾遂活矣。」
○周哲滯妻
汝南周哲滯妻者,戶部侍郎席豫之女也。天寶中暴疾,危亟殆死。平生素有衣服,悉捨為功德。唯有一紅地繡珠綴背襠,是母所賜,意猶惜之,未施。其疾轉劇,又命佛工以背襠於疾所鑄二軀佛,未畢而卒。初,群鬼摶撮席氏,登大山,忽聞背後有二人喚,令且住,群鬼乃遷延不敢動。二人既至,顏色滋黑,灰土滿面。群鬼畏懼,莫不駭散,遂引席氏還家。聞家人號哭,二人直至屍前,令入其中,乃活。二人即新鑄二佛也。
○劉長史女
吉州劉長史無子,獨養三女,皆殊色,甚念之。其長女年十二,病死官舍中。劉素與司兵掾高廣相善,俱秩滿,與同歸。劉載女喪還。高廣有子,年二十餘,甚聰慧,有姿儀。
路次豫章,守冰不得行。兩船相去百餘步,日夕相往來。一夜,高氏子獨在船中披書。二更後,有一婢,年可十四五,容色甚麗,直詣高云:「長史船中燭滅,來乞火耳。」高子甚愛之,因與戲調,妾亦忻然就焉。曰:「某不足顧。家中小娘子,豔絕無雙,為郎通意,必可致也。」高甚驚喜,意為是其存者,因與為期而去。
至明夜,婢又來曰:「事諧矣,即可便待。」高甚踴躍,立候於船外。時天無纖雲,月甚清朗。有頃,遙見一女,自後船出,從此婢直來。未至十步,光彩映發,馨香襲人。高不勝其意,便前持之。女縱體入懷,姿態橫發,乃與俱就船中,倍加款密。此後夜夜輒來,情念彌重。
如此月餘日,忽謂高曰:「欲論密事,得無嫌難乎?」高曰:「固請說之。」乃曰:「兒本長史亡女,命當更生,業得承奉君子,若垂意相採,當為白家令知也。」高大驚喜,曰:「幽明契合,千載未有,方當永同枕席,何樂如之!」女又曰:「後三日必生,使為開棺。夜中以面乘霜露,飲以薄粥,當遂活也。」高許諾。
明旦,遂白廣。廣未之甚信,亦以其絕異,乃使詣劉長史,具陳其事。夫人甚怒曰:「吾女今已消爛,寧有玷辱亡靈,乃至此耶!」深拒之。高求之轉苦。至夜,劉及夫人俱夢女曰:「某命當更生,天使配合,必謂喜而見許。今乃靳固如此,是不欲某再生耶?」及覺,遂大感悟。亦以其姿色衣服,皆如所白,乃許焉。
至期,乃共開棺,見女姿色鮮明,漸有暖氣,家中大驚喜。乃設幃幕於岸側,舉置其中。夜以面承露,晝哺飲,父母皆守視之。一日,轉有氣息,稍開目,至暮能言。數日如故。高問其婢,云:「先女死,屍柩亦在舟中。」女既蘇,遂臨,悲泣與決。乃擇吉日,遂於此地成婚。後生數子,因名其地,號為「禮會村」也。
○岐王範
開元初,岐王範以無子,求葉道士淨能為奏天曹。聞天曹報答云:「範業無子。」淨能又牒天曹,為範求子。天曹令二人取敬愛寺僧為岐王子。鬼誤至善慧寺大德房,大德云:「此故應誤,我修兜率天業,不當為貴人作子。當敬愛寺僧某乙耳。」鬼遂不見,竟以此亡。
經一年,岐王生子。年六七歲,恒求敬愛寺禮拜。王亦知其事,任意遊歷,至本院,若有素。及年十餘,竟不行善,唯好持彈,彈寺院諸鴿迨盡耳。
○太華公主
世傳太華公主者,高宗王皇后後身。雖為武妃所生,而未嘗歡顏,見妃輒嗔。年數歲,忽求念珠。左右問:「何得此物?」恒言有,但諸人不知。始皇后雖惡終,然其所居之殿及平素玩弄俱在。後保母抱公主從殿所過,因回指云:「我珠在殿寶帳東北角。」使人求之,果得焉。
○孫緬家奴
曲沃縣尉孫緬家奴,年六歲,未嘗解語。後緬母臨階坐,奴忽瞪視。母怪問之,奴便笑云:「娘子總角之時,曾著黃裙白裶襦,養一野狸,今猶憶否?」母亦省之。奴云:「爾時野狸,即奴身是也。得走後,伏瓦溝中,聞娘子哭泣聲。至暮乃下,入東園,園有古冢,狸於此中藏活。積二年,後為獵人擊殪,因隨例見閻羅王。王曰:『汝更無罪,當得人身。』送生海州,為乞人作子。一生之中,常苦饑寒,年至二十而死。又見王,王云:『與汝作貴人家奴,奴名雖不佳,然殊無憂懼。』遂得至此。今奴已三生,娘子故在,猶無恙有福,不其異乎?」
○唐堯臣
張師覽善卜冢,弟子王景超傳其業。開元中,唐堯臣卒於鄭州,師覽使景超為定葬地。葬後,唐氏六畜等皆能言,罵云:「何物蟲狗,葬我著如此地。」家人惶懼,遽移其墓,怪遂絕。
○奴官冢
䣠縣有後漢奴官冢。初,村人田於其側,每至秋獲,近冢地多失穗不稔。積數歲已,苦之。後恒夜往伺之,見四大鵝從冢中出,食禾,逐即入去。村人素聞奴官冢有寶,乃相結開之。初入埏前,見有鵝鼓翅擊人,賊以棒反擊之,皆不復動,乃銅鵝也。稍稍入外廳,得寶劍二枚,其他器物不可識者甚眾。次至大藏,水深,有紫衣人當門立,與賊相擊。賊等群爭往擊次,其人衝賊走出,入縣大叫云:「賊劫吾墓!」門主者曰:「君墓安在?」答曰:「正奴官冢是也。」縣令使里長逐賊,至皆擒之。開元末,明州刺史進三十餘事。
○雷鬥
唐開元末,雷州有雷公與鯨鬥。鯨身出水上,雷公數十,在空中上下,或縱火,或詬擊,七日方罷。海邊居人往看,不知二者何勝,但見海水正赤。
○張須▉
唐上元中,滁州全椒人倉督張須▉,縣遣送牲詣州。山路險阻,淮南多有義堂及井,用庇行人。日暮暴雨,須▉與沙門子鄰,同入義堂。須▉驅馱人王老,於雨中收驢。頃之,聞雲中有聲墮地,忽見村女九人,共扶一車。王有女阿推,死已半歲,亦在車所。見王悲喜,問母妹家事,靡所不至。其徒促之乃去。初,扶車漸上,有雲擁蔽,因作雷聲,方知是雷車。
○蔡希閔
唐蔡希閔,家在東都。暑夜,兄弟數十人會於廳。忽大雨,雷電晦暝,墮一物於庭,作颯颯聲。命火視之,乃婦人也。衣黃綢裙布衫,言語不通,遂目為天女。後五六年,能漢語。問其鄉國,不之知。但云:「本鄉食粳米,無碗器,用柳箱貯飯而食之。竟不知是何國人。初,在本國,夜出,為雷取上,俄墮希閔庭中。」
○徐景先
唐徐景先,有弟阿四,頑嚚縱佚,每誨辱之,而母加愛念,曲為申解。因厲聲應答,雲雷奄至,曳景先於雲中。有主者,左右數十人,訶詰景先。答曰:「緣弟不調,供養有缺,所以詬辱。母命釋之,非當詈母。」主者不識其言,尋一青衣自空躍下為景先對,曰:「若爾放去,至家,可答一辯,釘東壁上,吾自令取之。」遂排景先墮舍前池中,出水,了無所損。求紙答辯,釘東壁,果風至而辯亡。
○歐陽忽雷
唐歐陽忽雷者,本名紹,桂陽人,勁健,勇於戰鬥。嘗為郡將,有名,任雷州長史。館於州城西偏,前臨大池,嘗出雲氣,居者多死。紹至,處之不疑,令人以度測水深淺,別穿巨壑,深廣類是。既成,引決水,於是雲興,天地晦冥,雷電大至,火光屬地。紹率其徒二十餘人,持弓矢排鏘,與雷師戰。衣並焦卷,形體傷腐,亦不之止。自辰至酉,雷電飛散,池亦涸竭。中獲一蛇,狀如蠶,長四五尺,無頭目,斲刺不傷,蠕蠕然。具大鑊油煎,亦不死,洋鐵汁,方焦灼。仍杵為粉,而服之至盡。南人因呼紹為「忽雷」。
○成弼
隋末,有道者居於太白山,煉丹砂,合大還成,因得道,居山數十年。有成弼者給侍之,道者與居十餘歲,而不告以道。弼後以家艱辭去,道者曰:「子從我久,今復有憂。吾無以遺子,遺子丹十粒,一粒丹化十斤赤銅,則黃金矣,足以辦葬事。」弼乃還,如言化黃金以足用。
辦葬訖,弼有異志,復入山見之。更求還丹。道者不與。弼乃持白刃劫之。既不得丹,則斷道者兩手﹔又不得,則刖其足。道者顏色不變。弼滋怒,則斬其頭,及解衣,肘後有赤囊,開之則丹也。弼喜,持丹下山。忽聞呼弼聲,回顧,乃道者也。弼大驚。而謂弼曰:「吾不期汝至此,無德受丹,神必誅汝,終如吾矣。」因不見。
弼多得丹,多變黃金,金色稍赤,優於常金,可以服餌。家既殷富,則為人所告,云弼有奸。捕得,弼自列能成黃金,非有他故也。唐太宗問之,召令造黃金。金成,帝悅,授以五品官,敕令造金,要盡天下之銅乃已。弼造金,凡數萬斤而丹盡。其金所謂大唐金也,百鍊益精,甚貴之。弼既藝窮而請去。太宗令列其方。弼實不知方,訴之。帝謂其詐,怒,脅之以兵。弼猶自列,遂為武士斷其手,又不言,則刖其足。弼窘急,且述其本末。亦不信,遂斬之。而大唐金遂流用矣。
後有婆羅門,號為別寶。帝入庫遍閱,婆羅門指金及大毯曰:「唯此二寶耳。」問:「毯有何奇異,而謂之寶?」婆羅門令舒毯於地,以水濡之,水皆流去,毯竟不濕。至今外國傳成弼金,以為寶貨也。
○青泥珠
則天時,西國獻毗婁博義天王下頷骨及辟支佛舌,並青泥珠一枚。則天懸頷及舌,以示百姓。頷大如胡牀,舌青色,大如牛舌。珠類拇指,微青。后不知貴,以施西明寺僧,布金剛額中。後有講席,胡人來聽講。見珠縱視,目不暫捨。如是積十餘日,但於珠下諦視,而意不在講。
僧知其故,因問:「故欲買珠耶?」胡云:「必若見賣,當致重價。」僧初索千貫,漸至萬貫,胡悉不醻,遂定至十萬貫,賣之。胡得珠,納腿肉中,還西國。僧尋聞奏,則天敕求此胡。數日得之,使者問珠所在,胡云:「以吞入腹。」使者欲刳其腹,胡不得已,於腿中取出。則天召問:「貴價市此,焉所用之?」胡云:「西國有青泥泊,多珠珍寶,但苦泥深不可得。若以此珠投泊中,泥悉成水,其寶可得。」則天因寶持之,至玄宗時猶在。
○徑寸珠
近世有波斯胡人,至扶風逆旅,見方石在主人門外,盤桓數日。主人問其故,胡云:「我欲石搗帛。」因以錢二千求買,主人得錢,甚悅,以石與之。胡載石出,封外剖得徑寸珠一枚,以刀破臂腋,藏其內,便還本國。
隨船泛海,行十餘日,船忽欲沒。舟人知是海神求寶,乃遍索之,無寶與神,因欲溺胡。胡懼,剖腋取珠。舟人咒云:「若求此珠,當有所領。」海神便出一手,甚大多毛,捧珠而去。
○寶珠
咸陽嶽寺後,有周武帝冠,其上綴冠珠,大如瑞梅,歷代不以為寶。天后時,有士人過寺,見珠,戲而取之。天大熱,至寺門易衣,以底裹珠,放金剛腳下,因忘收之。翼日,便往揚州收債。
途次陳留,宿於旅邸。夜聞胡鬥寶,攝衣從而視之,因說冠上綴珠。諸胡大駭曰:「久知中國有此寶,方欲往求之。」士人言:「已遺之。」胡等歎恨,告云:「若能至此,當有金帛相答。今往揚州,所債幾何?」士人云:「五百千。」諸胡乃率五百千與之,令還取珠。士人至金剛腳下,珠猶尚存,持還見胡。胡等喜抃,飲樂十餘日,方始求市。因問士人:「所求幾何?」士人極口求一千緡。胡大笑云:「何辱此珠!」與眾定其價,作五萬緡。群胡合錢市之。及邀士人同往海上觀珠之價。
士人與之偕行東海上,大胡以銀鐺煎醍醐,又以金瓶盛珠於醍醐中重煎。甫七日,有二老人及徒黨數百人,齎持寶物,來至胡所求贖,故執不與。後數日,復持諸寶山積,云欲購珠,胡又不與。至三十餘日,諸人散去。有二龍女,潔白端麗,投入珠瓶中,珠女合成膏。士人問:「所贖悉何人也?」胡云:「此珠是大寶,合有二龍女衛護。群龍惜女,故以諸寶來贖。我欲求度世,寧顧世間之富耶?」因以膏塗足,步行水上,捨舟而去。諸胡各言:「共買此珠,何為獨專其利?卿既往矣,我將安歸?」胡令以所煎醍醐塗船,當得便風還家。皆如其言。大胡竟不知所之。
○紫䍪羯
乾元中,國家以克復二京,糧餉不給。監察御史康雲間為江淮度支,率諸江淮商旅百姓五分之一,以補時用。洪州,江淮之間一都會也,雲間令錄事參軍李惟燕典其事。有一僧人,請率百萬,乃於腋下取一小瓶,大如合拳。問其所實,詭不實對。惟燕以所納給眾,難違其言,詐驚曰:「上人安得此物!必貨此,當不違價。」有波斯胡人見之,如其價以市之而去。胡人至揚州,長史鄧景山知其事,以問胡,胡云:「瓶中是紫䍪羯,人得之者,為鬼神所護,入火不燒,涉水不溺。有其物而無其價,非明珠雜貨寶所能及也。」又率胡人一萬貫,胡樂輸其財而不為恨。瓶中有珠十二顆。
○訶黎勒
高仙芝伐大食,得訶黎勒,長五六寸。初置抹肚中,便覺腹痛,因快痢十餘行。初謂訶黎勒為祟,因欲棄之,以問大食長老。長老云:「此物人帶,一切病消,痢者出惡物耳。」仙芝甚寶惜之。天寶末被誅,遂失所在。
○臨淮將
上元中,臨淮諸將等乘夜宴集,燔炙豬羊,芬馥備至。有一巨手從窗中入,言乞一臠,眾皆不與。頻乞數四,終亦不與。乃潛結繩作彄,施於孔所,紿云:「與肉。」手復入。因而繫其臂,牽挽甚至,而不能脫。欲明,乃仆然而斷,視之,是一楊枝。持以求樹,近至河上,以碎斷,往往有血。
○齊澣
唐開元中,河南採訪使、汴州刺使齊澣以徐城險急,奏開十八里河,達於青水,平長淮之險。其河隨州縣分掘,亳州真源縣丞崔延禕糾其縣徒,開數千步,中得龍堂。初開謂是古墓,然狀如新築,淨潔。周視,北壁下有五色蟄龍長丈餘,頭邊鯉魚五六枚,各長尺餘。又有靈龜兩頭,長一尺二寸,眸長九分,如常龜。禕以白開河御史鄔元昌,狀上齊澣,澣命移龍入淮,取龜入汴。
禕移龍及魚二百餘里,至淮岸,白魚數百萬跳躍赴龍,水為之沸。龍入淮噴水,雲霧杳冥,遂不復見。
初,將移之也,御史員錫拔其一鬚。元昌差網送龜至宋,遇水泊,大龜屢引頸向水,網戶憐之,暫放水中。水闊數尺,深不過五寸,遂失大龜所在。涸水求之,亦不獲,空致小龜焉。
○蘇頲
唐蘇頲始為烏程尉,暇日,曾與同寮泛舟沿溪,醉後諷詠,因至道磯寺。寺前是▉溪最深處,此水深不可測。中有蛟螭,代為人患。頲乘醉步行,還自駱駝橋,遇橋壞墮水,直至潭底。水中有令人扶尚書出,遂冉冉至水上,頲遂得濟。
○鬥蛟
唐天寶末,歙州牛與蛟鬥。初,水中蛟殺人及畜等甚眾。其牛因飲,為蛟所繞,直入潭底水中。便爾相觸。數日,牛出,潭水赤,時人謂為蛟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22:59
第八章
○巴人
巴人好群伐樹木作板。開元初,巴人百餘輩自褒中隨山伐木,至太白廟。廟前松樹百餘株,各大數十圍。群巴喜曰:「天贊也!」止而伐之。已倒二十餘株。有老人戴帽拄杖至其所,謂巴曰:「此神樹,何故伐之?」群巴初不輟作,老人曰:「我是太白神,已倒者休。乞君未倒者,無宜作意。」巴等不止。老人曰:「君若不止,必當俱死,無益也。」又不止。老人乃登山呼:「斑子!」倏爾,有虎數頭相繼而至,噬巴殆盡,唯五六人獲免。神謂之曰:「以汝好心,因不令殺,宜速去也。」
其倒樹至天寶末尚存。有詔修理內殿,楊國忠令人至山所,宣敕取樹,作板以用焉,神竟與之。
○費忠
費州蠻人,舉族姓費氏。境多虎暴,俗皆樓居以避之。開元中,狄光嗣為刺史,其孫博望生於官舍。博望乳母婿費忠,勁勇能射。嘗自州負米還家,山路見阻,不覺日暮。前程尚三十餘里。忠懼不免,以所持刃刈薪數束,敲石取火,焚之自守。
須臾,聞虎之聲,震動林藪。忠以頭巾冒米袋,腰帶束之,立於火光之下,挺身上大樹。頃之,四虎同至,望見米袋,大虎前躩,既知非人,相顧默然。次虎引二子去,大虎獨留火所,忽爾脫皮,是一老人,枕手而寐。忠素勁捷,心頗輕之,乃徐下樹,扼其喉,以刀擬頸。老人乞命,忠縛其手而詰問之。云:「是北村費老,被罰為虎。天曹有日曆令食人。今夜合食費忠,故候其人,適來正值米袋,意甚鬱怏,留此須其復來耳,不意為君所執。如不信,可於我腰邊看日曆,當知之。」忠觀歷畢,問:「何以救我?」答曰:「若有同姓名人,亦可相代。異時事覺,我當為受罰,不過十日饑餓耳。」忠云:「今有南村費忠,可代我否?」老人許之。
忠先持其皮上樹杪,然後下解老人。老人曰:「君第牢縛其身附樹,我若入皮,則不相識。脫聞吼落地,必當被食。事理則然,非負約也。」忠與訣,上樹,擲皮還之。老人得皮,從後腳入,復形之後,大吼數十聲乃去。忠得還家。
數日,南村費忠鋤地遇啖也。
○虎婦
唐開元中,有虎取人家女為妻,於深山結室而居。經二載,其婦不之覺。後忽有二客攜酒而至,便於室中群飲。戒其婦云:「此客稍異,慎無窺覷。」須臾皆醉眠。婦女往視,悉虎也。心大驚駭,而不敢言。久之,虎復為人形,還謂婦曰:「得無窺乎?」婦言:「初不敢離此。」後忽云思家,願一歸覲。
經十日,夫將酒肉與婦偕行。漸到妻家,遇深水,婦人先渡,虎方褰衣,婦戲云:「卿背後何得有虎尾出?」虎大慚,遂不渡水,因爾疾馳不返。
○稽胡
慈州稽胡者,以弋獵為業。唐開元末,逐鹿深山。鹿急走投一室,室中有道士,朱衣憑案而坐。見胡驚愕,問其來由。胡具言姓名,云:「適逐一鹿,不覺深入。」辭謝衝突。道士謂胡曰:「我是虎王,天帝令我主施諸虎之食,一切獸各有對,無枉也。適聞汝稱姓名,合為吾食。」案頭有硃筆及杯兼簿籍,因開簿以示胡。胡戰懼良久,固求釋放。道士云:「吾不惜放汝,天命如此,為之奈何?若放汝,便失我一食。汝既相遇,必為取免。」久之,乃云:「明日可作草人,以己衣服之,及豬血三斗,絹一匹,持與俱來,或當得免。」胡遲回未去,見群虎來朝。道士處分所食,遂各散去。胡尋再拜而還。
翌日,乃持物以詣。道士笑曰:「爾能有信,故為佳士。」因令胡立草人庭中,置豬血於其側。然後令胡上樹,以下望之,高十餘丈,云:「止此得矣,可以絹縛身著樹,不爾,恐有損落。」尋還房中,變作一虎。出庭仰視胡,大嗥吼數四,向樹跳躍,知胡不可得,乃攫草人,擲高數丈,往食豬血盡。入房,復為道士,謂胡曰:「可速下來。」胡下再拜,便以硃筆勾胡名,於是免難。
○碧石
開元末,渝州多虎暴,設機阱,恒未得之。月夕,人有登樹候望,見一倀鬼如七八歲小兒,無衣輕行,通身碧色,來發其機。及過,人又下樹正之。須臾,一虎逕來,為陷機所中而死。久之,小兒行哭而返,因入虎口。及明開視,有碧石大如雞子在虎喉焉。
○斑子
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於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帳幔,食物甚備。南人山行者,多持黃脂鈆粉及錢等以自隨。雄者謂之「山公」,必求金錢,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與者能相護。
唐天寶中,北客有嶺南山行者,多夜懼虎,欲上樹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輕齎,因下樹再拜,呼「山姑」。樹中遙問:「有何貨物?」人以脂粉與之。甚喜,謂其人曰:「安臥無慮也。」人宿樹下,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樹,以手撫虎頭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
明日辭別,謝客甚謹。其難曉者,每歲中與人營田,人出田及種,餘耕地種植,並是山魈。穀熟則來喚人平分,性質直,與人分,不取其多。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病。
○劉薦
天寶末,劉薦者為嶺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為「妖鬼」。山魈怒曰:「劉判官,我自遊戲,何累於君,乃爾罵我?」遂於下樹枝上立,呼:「班子!」有頃,虎至,令取劉判官。薦大懼,策馬而走,須臾為虎所攫,坐腳下。魈乃笑曰:「劉判官,更罵我否?」左右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虎方捨薦。薦怖懼幾絕,扶歸,病數日方愈。薦每向人說其事。
○勤自勵
漳浦人勤自勵者,以天寶末充健兒,隨軍安南,及擊吐蕃,十年不還。自勵妻林氏為父母奪志,將改嫁同縣陳氏。其婚夕,而自勵還,父母具言其婦重嫁始末。自勵聞之,不勝忿怒。婦宅去家十餘里,當破吐蕃得利劍,是晚,因杖劍而行,以詣林氏。
行八九里,屬暴雨天晦,進退不可。忽遇電明,見道左大樹有旁孔,自勵權避雨孔中。先有三虎子,自勵並殺之。久之,大虎將一物納孔中,須臾復去。自勵聞有人呻吟,逕前捫之,即婦人也。自勵問其為誰,婦人云:「己是林氏女,先嫁勤自勵為妻,自勵從軍未還,父母無狀,見逼改嫁,以今夕成親。我心念舊,不能再見,憤恨莫已,遂持巾於宅後桑林自縊,為虎所取。幸而遇君,今猶未損。倘能相救,當有後報。」自勵謂曰:「我即自勵也,曉還至舍,父母言君適人,故拔劍而來相訪,何期於此相遇!」乃相持而泣。
頃之虎至,初大吼叫,然後倒身入孔,自勵以劍揮之,虎腰中斷。恐又有虎,故未敢出。尋而月明,後,果一虎至,見其偶斃,吼叫愈甚,自爾復倒入,又為自勵所殺。乃負妻還家,今尚無恙。
○宣州兒
天寶末,宣州有小兒,其居近山。每至夜,恒見一鬼引虎逐己,如是已十數度。小兒謂父母云:「鬼引虎來則必死。世人云:『為虎所食,其鬼為倀。』我死,為倀必矣。若虎使我,則引來村中,屯中宜設阱於要路以待,虎可得也。」後數日,果死於虎。久之,見夢於父云:「身已為倀,明日引虎來,宜於西偏速修一阱。」父乃與村人作阱。阱成之日,果得虎。
○笛師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師之人於是鳥散。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於終南山,谷中有蘭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聲,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衣,自外而入。笛師驚懼,下階愕眙。虎頭人曰:「美哉笛乎!可復吹之。」如是累奏五六曲。
曲終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師懼覺,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樹,枝葉陰密,能蔽人形。其物覺後,不見笛師,因大懊歎云:「不早食之,被其逸也。」乃立而長嘯。須臾,有虎十餘頭悉至,狀如朝謁。虎頭云:「適有吹笛小兒,乘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取之。」言訖,各散去。五更後復來,皆人語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會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高樹上,虎顧視笑曰:「謂汝雲行電滅,而乃在茲。」遂率諸虎,使皆取攫。既不可及,虎頭復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間天曙,行人稍集,笛師乃得隨還。
○張魚舟
唐建中初,青州北海縣北有秦始皇望海臺,臺之側有別濜泊,泊邊有取魚人張魚舟結草庵止其中。常有一虎,夜突入庵中,值魚舟方睡,至欲曉,魚舟乃覺有人。初不知是虎,至明方見之。魚舟驚懼,伏不敢動。虎徐以足捫魚舟。魚舟心疑有故,因起坐。虎舉前左足示魚舟。魚舟視之,見掌有刺可長五六寸,乃為除之。虎躍然出庵,若拜伏之狀。因以身摩魚舟,良久,回顧而去。至夜半,忽聞庵前墜一大物,魚舟走出,見一野豕,腯甚,幾三百斤。在庵前,見魚舟,復以身摩之,良久而去。
自後,每夜送物來,或豕或鹿。村人以為妖,送縣,魚舟陳始末。縣使吏隨而伺之。至二更,又送麋來,縣遂釋其罪。魚舟為虎設一百一齋功德。其夜,又銜絹一匹而來。
一日,其庵忽被虎拆之,意者不欲魚舟居此。魚舟知意,送別卜居焉。自後虎亦不復來。
○王太
海陵人王太者與其徒十五六人野行,忽逢一虎當路。其徒云:「十五六人決不盡死,當各出一衣以試之。」至太衣,吼而隈者數四。海陵多虎,行者悉持大棒,太選一棒,脫衣獨立,謂十四人:「卿宜速去。」料其已遠,乃持棒直前,擊虎中耳,故悶倒,尋復起去。太背走惶懼,不得故道,但草中行。可十餘里,有一神廟,宿於樑上。
其夕,月明,夜後聞草中虎行,尋而虎至廟庭,跳躍變成男子,衣冠甚麗。堂中有人問云:「今夕何爾累悴?」神曰:「卒遇一人,不意勁勇,中其健棒,困極迨死。」言訖,入座上木形中。忽舉頭見太,問:「是何客?」太懼墮地,具陳始末。神云:「汝業為我所食,然,後十餘日方可死,我取爾早,故中爾棒。今以相遇,理當佑之。後數日,宜持豬來,以己血塗之。」指庭中大樹:「可繫此下,速上樹,當免。」太,後如言。神從堂中而出為虎,勁躍,太高不可得,乃俯食豬,食畢,入堂為人形。太下樹再拜乃還,爾後更無患。
○荊州人
荊州有人山行,忽遇倀鬼,以虎皮冒己,因化為虎,受倀鬼指揮。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諸野獸,不可勝數。身雖虎而心不願,無如之何。
後倀引虎經一寺門過,因遽走入寺庫,伏庫僧牀下。道人驚恐,以白有德者。時有禪師,能伏諸橫獸,因至虎所,頓錫問:「弟子何所求耶?為欲食人?為厭獸身?」虎弭耳流涕。禪師手巾繫頸,牽還本房,恒以眾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落,變人形,具說始事。二年不敢離寺。後暫出門,忽復遇倀,以虎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復成虎。篤志誦經,歲餘方變。自爾不敢出寺門,竟至死。
○劉老
信州劉老者,以白衣住持於山溪之間。人有鵝二百餘隻詣劉放生,恒自看養。數月後,每日為虎所取,以耗三十餘頭。村人患之,羅落陷阱,遍於放生所,自爾虎不復來。
後數日,忽有老叟,巨首長鬣,來詣劉,問:「鵝何以少減?」答曰:「為虎所取。」又問:「何不取虎?」答云:「已設陷阱,此不復來。」叟曰:「此為倀鬼所教,若先制倀,即當得虎。」劉問:「何法取之?」叟云:「此鬼好酸,可以烏白等梅及楊梅布之要路,倀若食之,便不見物,虎乃可獲。」言訖不見。是夕,如言布路之。四鼓後,聞虎落阱,自爾絕焉。
○虎婦
利州賣飯人,其子之婦山園採菜,為虎所取,經十二載而後還。自說入深山石窟中,本謂遇食,久之,相與寢處。窟中都有四虎,妻婦人者最老。老虎恒持麋鹿等肉還以哺妻,或時含水吐其口中。婦人欲出,輒為所怒,驅以入窟。積六七年。後數歲,漸失餘虎,老者獨在。其虎自有婦人,未常外宿。
後一日,忽夜不還,婦人心怪之。欲出而不敢。如是又一日,乃徐出,行數十步,不復見虎。乃極力行五六里,聞山中伐木聲,逕往就之。伐木人謂是鬼魅,以礫石投擲。婦人大言其故,乃相率詰問。婦人云己是某家新婦,諸人亦有是鄰里者,先知婦人為虎所取,眾人方信之。鄰人因脫衫衣之,將還。會其夫已死,翁姥憫而收養之。婦人亦憨戇,乏精神,恒為往來之所狎。劉全白親見婦人說其事云。
○松陽人
松陽人入山採薪,會暮,為二虎所逐,遽得上樹。樹不甚高,二虎迭躍之,終不能及。忽相語云:「若得朱都事應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細長善攫。時夜月正明,備見所以。小虎頻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猶在腰下,伺其復攫,因以刀砍之,斷其前爪,大吼,相隨皆去。
至明,人始得還。會村人相問,因說其事。村人云:「今縣東有朱都事,往候之,得無是乎?」數人同往問訊。答曰:「昨夜暫出傷手,今見頓臥。」乃驗其真虎矣。遂以白縣令,命群吏持刀圍其所而燒之。朱都事忽起,奮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
○虎恤人
鳳翔府李將軍者,為虎所取,蹲踞其上。李頻呼:「大王乞一生命!」虎乃弭耳如喜狀。須臾,負李行十餘里,投一窟中。二三子見人喜躍,虎於窟上俯視,久之方去。其後入窟,恒分所得之肉及李。
積十餘日,子大如犬,悉能陸梁乳,虎因負出窟。至第三子,李恐去盡,則己死窟中,乃因抱之云:「大王獨不相引?」虎因垂尾,李持之遂得出窟。李復云:「幸已相祐,豈不送至某家?」虎又負李至所取處而訣。
每三日,一至李舍,如相看。經二十日,前後五六度,村人怕懼。其後又來,李遂白云:「大王相看甚善,然村人恐懼,願勿來。」經月餘,復一來,自爾乃絕焉。
○范端
涪陵里正范端者,為性幹了,充州縣任使。久之,化為虎。村鄰苦之,遂以白縣云:「恒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縣令云:「此相惡之辭,天下豈有如此事?」遂召問,端對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圍之,虎傷數人,逸去。耆老又以為言,縣令因嚴詰端所由。端乃具伏云:「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至於東家欄內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充者便欲啖之,但苦無伍耳。每夜東西求覓,遇二虎見隨,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然察其舉措,如醉也,縣令以理喻遣之。
是夜,端去,凡數日而歸,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後,野虎輒來至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殺之,其母告諭令去,端泣涕,辭母而行。數日,或見三虎,其一者後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於山谷,復見之。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留,前就之。虎俯伏閉目,乃為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泣,良久方去。
是後鄉人頻見,或呼「范里正」,二虎驚走,一虎回視,俯仰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也。
○石井崖
石井崖者,初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側。道士曰:「我明日日中得書生石井崖充食,可令其除去刀杖,勿有損傷。」二童子曰:「去訖。」石井崖見道士,道士不見石井崖。
井崖聞此言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宿。忽有軍人來問井崖:「莫要攜軍器去否?」井崖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槍頭懷中藏之。軍人將刀去。井崖盤桓未行,店主屢逐之。井崖不得已,遂以竹盛卻槍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路,逕前躩取井崖,井崖遂以槍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子審觀虎死,乃謳謌喜躍。
○涼州人牛
天寶時,涼州人家生牛,多力而大。及長,不可拘制,因爾縱逸。他牛從之者甚眾,恒於城西數十里作群,人不能制。其後,牛漸凌暴,至數百,鄉里不堪其弊。都督謀所以擊之。會西胡獻一鷙獸,狀如大犬而色正青。都督問胡:「獻此何用?」胡云:「搏噬猛獸。」都督以狂牛告之,曰:「但有賞錢,當為相取。」於是以三百千為賞。胡乃撫獸咒願,如相語之狀,獸遂振迅跳躍。解繩縱之,逕詣牛所。牛見獸至,分作三行,己獨處中,埋身於土。獸乃前鬥,揚塵暗野,須臾便還。百姓往視,坌成潭,竟不知是何獸。初,隨望其鬥,見獸大如蜀馬,鬥畢,牛已折項而死。胡割牛腹,取其五臟,盆盛以飼,獸累啖之,漸小如故也。
○韋有柔
建安縣令韋有柔家奴,執轡,年二十餘,病死。有柔門客善持咒者,忽夢其奴,云:「我不幸而死,尚欠郎君四十五千。地下所由令更作畜生以償債。我求作馬,兼為異色,今已定也。」其明年,馬生一白駒而黑目,皆奴之態也。後數歲,馬可直百餘千,有柔深歎其言不驗。
頃之,裴寬為採訪使,以有柔為判官。裴寬見白馬,求市之。問其價直,有柔但求三十千。寬因受之。有柔曰:「此奴尚欠十五千,當應更來。」數日後,寬謂有柔曰:「馬是好馬,前者付錢,深恨太賤。」乃復以十五千還有柔,其事遂驗。
○姚甲
吳興姚氏者,開元中被流南裔。其人素養二犬,在南亦將隨行。家奴附子及子小奴悉皆勇壯,謀害其主,然後舉家北歸。
姚所居偏僻,鄰里不接。附子忽謂主云:「郎君家本北人,今竄南荒,流離萬里,忽有不祥,奴當扶持喪事北歸。頃者以來,已覺衰憊,恐溘然之後,其餘小弱,則郎君骸骨不歸故鄉,伏願圖之。」姚氏曉其意,云:「汝欲令我死耶?」奴曰:「正爾慮之。」姚請至明晨。
及期,奴父子具膳,勸姚飽食。奉觴哽咽,心既蒼黃,初不能食,但以物飼二犬。值奴入持,因扶二犬云:「吾養汝多年,今奴等殺我,汝知之乎?」二犬自爾不食,顧主悲號。須臾,附子至,一犬咋其喉斷而斃,一犬遽入廚,又咋其少奴,喉亦斷,又咋附子之婦,殺之。姚氏自爾獲免。
○崔惠童
唐開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萬敵者,性至暴,忍於殺害。主家牝犬名「黃女」,失之數日。適主召萬敵,將有所使。黃女忽於主前進退,咋萬敵,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則隱。主家怪焉。萬敵首云:「前數日實烹此狗,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萬敵云:「見埋其首所在,取以為信。」由是知其冤魂。
○楊氏
長安楊氏宅恒有青衣婦人,不知其所由來。每上堂,直詣諸女,曰:「天使吾與若女有。」悉驚畏而避之,不可,則言詞不遜。所為甚鄙,或裸體而行,左右掩目。因出外間,與男子調戲,猛而狡穢,擒捕終不可得。
一日,悉取諸女囊中襟衣,暴置庭前。女不勝其忿,極口罵之。遂大肆醜言,發其內事,纖毫必盡。如此十餘日。呼神巫以符禁逐之,巫去輒來,悉莫能止。乃徙家避之。
會楊氏所親自遠而至,具為說之。此人素有膽,使獨止其宅,夜張燈自臥。婦人果來。偽自留之寢宿,潛起,匿其所曳綠履。求之不得,狼狽而去。取履視之,則羊蹄也。以計尋之,至宅東寺中,見長生青羊,而雙蹄無甲,行甚艱蹷。贖而殺之,其怪遂絕。
○陳正觀
潁川陳正觀斲割羊頭極妙。
天寶中,有人詣正觀。正觀為致飲饌,方割羊頭,初下刀子,刺其熟腦,正觀暫乃洗手。頭作羊鳴數聲,正觀便爾心悸,數日而死。
○崔日用
開元中,崔日用為汝州刺史。宅舊凶,世無居者。日用既至,修理灑掃,處之不疑。
其夕,日用堂中明燭獨坐,半夜後,有烏衣數十人自門入,至坐階下,或有跛者、眇者。日用問:「君輩悉為何鬼,來此恐人?」其跛者自陳云:「某等罪業,悉為豬身,為所放散在諸寺,號長生豬。然素不樂此生受諸穢惡,求死不得,恒欲於人申說,人見悉皆恐懼。今屬相公為郡,相投轉此身耳。」日用謂之曰:「審若是,殊不為難。」俱拜謝而去。
翌日,寮佐來見日用,莫不驚其無恙也。衙畢,使奴取諸寺長生豬,既至,或跛或眇,不殊前見也。歎異久之。令司法為作名,乃殺而賣其肉,為造經像,收骨葬之。他日又來謝恩,皆作少年狀,云:「不遇相公,猶十年處於穢惡。無以上報,今有寶劍一雙,各值千金,可以除辟不祥,消彌凶厲也。」置劍牀前,再拜而去。日用問:「我當何官?」答云:「兩日內為太原尹。」更問:「得宰相否?」默而不對。
○李測
李測,開元中。為某縣令。在廳事,有鳥高三尺,無毛羽,肉色通赤,來入其宅。測以為不祥,命卒擊之。卒以柴斧砍鳥,刃入木而鳥不傷,測甚惡之。又於油鑊煎之,以物覆上,數日開視,鳥隨油氣飛去。其後又來,測命以繩縛之,繫於巨石,沈之於河。月餘復至,斷繩猶在頸上。測取大木,鑿空其中,實鳥於內,鐵冒兩頭,又沈諸河,自爾不至。
天寶中,測移官,其宅亦凶。蒞事數日,宅中有小人長數寸,四五百頭,滿測官舍。測以物擊中一頭,仆然而殪,視之悉人也。後夕,小人等群聚哭泣,有車載棺,成服祭弔,有行葬於西階之下,及明纔發。測便掘葬處,得一鼠,通赤無毛。於是乃命人力,尋孔發掘,得鼠數百,其怪遂絕。測家亦甚無恙。
○天寶彉騎
天寶初,邯鄲縣境恒有魘鬼,所至村落,十餘日方去,俗以為常。彉騎三人夜投村宿,媼云:「不惜留住,但恐魘鬼,客至必當相苦,宜自防之。雖不能傷人,然亦小至迷悶。」騎初不畏鬼,遂留止宿。
二更後,其二人前榻寐熟,一人少頃而忽覺,見一物從外入,狀如鼠,黑而毛。牀前著綠衫,持笏長,五六寸,向睡熟者曲躬而去,其人遽魘。魘至二人,次至覺者。覺者逕往把腳,鬼不動,然而體冷如冰。三人易持之。
至曙,村人悉共詰問。鬼初不言,騎怒云:「汝竟不言,我以油鑊煎汝。」遂令村人具油鑊,乃言:「己是千年老鼠,若魘三千人,當轉為狸。然所魘亦未嘗損人,若能見釋,當去此千里外。」騎乃釋之,其怪遂絕。御史大夫嘗為邯鄲尉崔懿,親見其事,懿再從弟恒說之。
○畢杭
天寶末,御史中丞畢杭為魏州刺史,陷於祿山賊中,尋欲謀歸順而未發。數日,於庭中忽見小人長五六寸,數百枚,遊戲自若,家人擊殺。明日,群小人皆白服而哭,載死者以喪車、兇器,一如士人送喪之備。仍於庭中作▉冢,葬畢,遂入南牆穴中。甚驚異之,發其冢,得一死鼠。乃作熱湯沃中,久而掘之,得死鼠數百枚。後十餘日,杭以事不克,一門遇害。
○崔懷嶷
崔懷嶷,其宅有鼠數百頭,於庭中兩足行,口中作呱呱聲。家人無少長,盡出觀,其屋轟然而塌壞。嶷外孫王汶自向余說。
近世有人養女,年十餘歲,一旦失之,經歲無蹤跡。其家房中屢聞地下有小兒啼聲,掘之,初得一孔,漸深大,縱廣丈餘。見女在坎中坐,手抱孩子,傍有禿鼠大如斗。女見家人,不識主領,父母乃知為鼠所魅,擊鼠殺之。女便悲泣云:「我夫也,何忽為人所殺!」家人又殺其孩子,女乃悲泣不已,未及療之,遂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24:35
第九章
○閬州莫傜
閬州莫傜以樵採為事,常於江邊刈蘆。有大象奄至,卷之上背,行百餘里,深入澤中。
澤中有老象臥而喘息,痛聲甚苦。至其所,下於地,老象舉足,足中有竹丁。莫傜曉其意,以腰繩繫竹丁,為拔出,膿血五六升許。小象復鼻卷青艾,欲令塞瘡,莫傜摘艾熟挼,以次塞之,盡艾方滿。久之,病象能起,東西行立。已而復臥,回顧小象,以鼻指山,呦呦有聲。小象乃去。須臾,得一牙至。病象見牙大吼,意若嫌之。小象持牙去,頃之,又將大牙。莫傜呼象為「將軍」,言:「未食,患饑。」象往折山栗數枝,食之乃飽,然後送人及牙還。行五十里,忽爾卻轉,人初不了其意,乃還取其遺刀。人得刀畢,送至本處,以頭抵人,左右搖耳,久之乃去。
其牙酷大,載至洪州,有商胡求買,累自加直至四十萬。尋至他人肆,胡遽以葦席覆牙。他胡問:「是何寶,而輒見避?」主人除席云:「止一大牙耳。」他胡見牙色動,私白主人,許酬百萬,又以一萬為主人紹介。佯各罷去。頃間,荷錢而至。本胡復爭之,云:「本買牙者,我也!長者參市,違公法。主人若求千百之貫,我豈無耶!」往復交爭,遂相毆擊。所由白縣,縣以白府。
府詰其由,胡初不肯以牙為寶,府君曰:「此牙會獻天子,汝輩不言,亦終無益。」固靳,胡方白云:「牙中有二龍,相躩而立,可絕為簡。本國重此者,以為貨當值數十萬萬,得之為大商賈矣。」洪州乃以牙及牙主、二胡並進之。天后命剖牙,果得龍簡,謂牙主曰:「汝貌貧賤,不可多受錢物。賜敕閬州,每年給五十千,盡而復取,以終其身。」
○安南獵者
安南人以射獵為業,每藥附箭鏃,射鳥獸,中者必斃。開元中,其人曾入深山,假寐樹下,忽有物觸之。驚起,見是白象,大倍他象,南人呼之為「將軍」,祝之而拜。象以鼻卷人上背,復取其弓矢藥筒等以授之。因爾遂騁行百餘里,入邃谷,至平石。回望十里許,兩崖悉是大樹。圍如巨屋,森然隱天。象至平臺,戰懼,且行且望,經六七里,往倚大樹,以鼻仰拂人。人悟其意,乃攜弓箭,緣樹上。象於樹下望之,可上二十餘丈,欲止。象鼻直指,意如導令復上。人知其意,逕上六十丈,象視畢,走去。
其人夜宿樹上,至明,見平石上有二目光。久之,見巨獸,高十餘丈,毛色正黑。須臾清朗,昨所見大象,領凡象百餘頭,循山而來,伏於其前。巨獸躩食二象,食畢,各引去。人乃思象意,欲令其射,因傅藥矢端,極力射之,累中二矢。獸視矢吼奮,聲震林木。人亦大呼引獸。獸來尋人,人附樹,會其開口,又當口中射之,獸吼而自擲,久之方死。
俄見大象從平石入,一步一望。至獸所,審其已死,以頭觸之,仰天大吼。頃間,群象五六百輩,雲萃吼叫,聲徹數十里。大象來至樹所,屈膝再拜,以鼻招人。人乃下樹,上其背。象載人前行,群象從之。尋至一所,植木如隴。大象以鼻揭楂,群象皆揭,日旰而盡。中有象牙數萬枚。象載人行,數十步內,必披一枝,蓋示其路。訖,尋至昨寐之處,下人於地,再拜而去。其人歸白都護,都護發使隨之,得牙數萬。嶺表牙為之賤。使人至平石所,巨獸但餘骨存。都護取一節骨,十人舁致之。骨有孔,通人來去。
○冀州刺史子
唐冀州刺史子,傳者忘其姓名。初,其父令之京,求改任。子往未出境,見貴人家賓從眾盛,中有一女,容色美麗。子悅而問之。其家甚愕,老婢怒云:「汝是何人,輒此狂妄?我幽州盧長史家娘子,夫主近亡,還京。君非州縣之吏,何詰問頓劇?」子乃稱:「父見任冀州,欲求姻好。」初甚驚駭,稍稍相許。後數日野合,中路卻還。刺史夫妻深念其子,不復詰問,然新婦對答有理,殊不疑之。其來人馬且眾,舉家莫不忻悅。
經三十餘日,一夕,新婦馬相蹋,連使婢等往視,遂自拒戶。及曉,刺史家人至子房所,不見奴婢。至櫪中,又不見馬,心頗疑之,遂白刺史。刺史夫妻遂至房前,呼子不應。令人壞窗門開之。有大白狼衝人走去,其子遭食略盡矣。
○正平縣村人
唐永泰末,絳州正平縣有村間老翁患疾數月。後不食十餘日,至夜輒失所在,人莫知其所由。
他夕,村人有詣田採桑者,為牡狼所逐,遑遽上樹,樹不甚高,狼乃立銜其衣裾。村人危急,以桑斧斲之,正中其額。狼頓臥,久之始去。村人平曙方得下樹,因尋狼跡,至老翁家。入堂中,遂呼其子,說始末。子省父額上斧痕,恐更傷人,因扼殺之,成一老狼。詣縣自理,縣不之罪。
○又
又其年,絳州他村有小兒,年二十許,因病後,頗失精神,遂化為狼,竊食村中童兒甚眾。失子者不知其故,但追尋無所。
小兒恒為人傭作,後一日,從失兒家過,失兒父呼其名曰:「明可來我家作,當為置一盛饌。」因大笑曰:「我是何人,更為君家作也!男兒豈少異味耶!」失兒父怪其辭壯,遂詰問,答云:「天比使我食人,昨食一小兒,年五六歲,其肉至美。」失兒父視其口脗內有臊血,遂亂毆,化為狼而死。
○鄭氏子
近世有鄭氏子者,寄居吳之重玄寺。暇日登閣,忽於閣上見婦人,容色甚美,因與結歡。婦人初不辭憚,自後恒至房。鄭氏由是惡其本妻,不與居止,常自安處者數月,婦人恒在其所。後本妻求高行尼,令至房念誦,婦人遂不復來。鄭大怒:「何以呼此妖尼,令我家口不至!」尼或還寺,婦人又至。尼來復去,如是數四。後恒罵其妻,令勿用此尼。妻知有效,遂留尼在房,日夜持誦。婦人忽謂鄭曰:「曩來欲與君畢歡,恨以尼故,使某屬厭。今辭君去矣。我只是閣頭狸二娘耳。」言訖不見,遂絕。
○魏元忠
唐魏元忠本名真宰,素強正,有幹識。
其未達時,家貧,獨有一婢。廚中方爨,出汲水還,乃見老猿為其看火。婢驚白之,元忠徐曰:「猿愍我無人力,為我執爨,甚善乎!」又常呼蒼頭,未應,狗代呼之,又曰:「此孝順狗也,乃能代我勞。」又獨坐,有群鼠拱手立其前,又曰:「鼠饑,就我求食。」乃令食之。夜中,鵂鹠鳴其屋端。家人將彈之,又止之曰:「鵂鹠晝不見物,故夜飛。此天地所育,不可使南走越,北走胡,將何所之?」其後遂絕無怪矣。
元忠歷太官至侍中、中書令、僕射。則天崩,中宗在諒暗,詔元忠攝冢宰,百官總己以聽三日,年八十餘方薨。
始元忠微時,常謁張景藏。景藏侍之甚薄,就質通塞,亦不答也。乃大怒曰:「僕千里裹糧而來,非徒然也,必謂明公有以見教,而乃金口木舌以相遇,殊不盡勤勤之意耶!然富貴正由蒼蒼,何預公事!」因拂衣長揖而去,景藏遽牽止之曰:「君相正在怒中,後當貴極人臣。」卒如其言。
○韋虛己子
戶部尚書韋虛己,其子常晝日獨坐合中。忽聞簷際有聲,顧視乃牛頭人,真地獄圖中所見者,據其所下窺之,韋伏不敢動。
須臾登階,直詣牀前,面臨其上,如此再三,乃下去。韋子不勝其懼,復將出內,即以枕擲之,不中,乃開其門,趨前逐之。韋子叫呼,但繞一空井而走,迫之轉急,遂投於井中。其物因據井而坐。韋仰觀之,乃變為一猿。良久,家人至,猿即不見。視井旁有足跡奔蹂之狀,怪之,井中乃見韋在焉。懸縋出之,恍惚不能言,三日方能說,月餘乃卒。
○張鋋
吳郡張鋋,成都人。開元中,以盧溪尉罷秩。調選,不得補於有司,遂歸蜀。行次巴西,會日暮,方促馬前去,忽有一人,自道左山徑中出,拜而請曰:「吾君聞客暮無所止,將欲奉邀,命以請,願隨某去。」鋋因問曰:「爾君為誰,豈非太守見召乎?」曰:「非也,乃巴西侯耳。」鋋即隨之。
入山徑行約百步,望見朱門甚高,人物甚多,甲士環衛,雖侯伯家不如也。又數十步,乃至其所。使者止鋋於門曰:「願先以白吾君,客當伺焉。」入,久之而出,乃引鋋曰:「客且入矣。」鋋既入,見一人立於堂上,衣褐革之裘,貌極異,綺羅珠翠,擁侍左右。鋋趨而拜。既拜,其人揖鋋升階,謂鋋曰:「吾乃巴西侯也,居此數十年矣。適知君暮無所止,故輒奉邀,幸少留以盡歡。」鋋又拜以謝。
已而命開筵置酒,其所玩用,皆華麗珍具。又令左右邀六雄將軍、白額侯、滄浪君,又邀五豹將軍、鉅鹿侯、玄丘校尉。且傳教曰:「今日貴客來,願得盡歡宴,故命奉請。」使者唯而去。久之乃至,前有六人皆黑衣,贔然其狀,曰六雄將軍。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將軍亦拜。又一人衣錦衣,戴白冠,貌甚獰,曰白額侯也。又起而拜,白額侯亦拜。又一人衣蒼,其質魁岸,曰滄浪君也。巴西侯又拜,滄浪亦拜。又一人被斑文衣,似白額侯而稍小,曰五豹將軍也。巴西又拜,五豹將軍亦拜。又一人衣褐衣,首有三角,曰鉅鹿侯也。巴西揖之。又一人衣黑,狀類滄浪君,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亦揖之。然後延坐。
巴西南向坐,鋋北向,六雄、白額、滄浪處於東,五豹、鉅鹿、玄丘處於西。既坐,行酒命樂,又美人十數,歌者舞者,絲竹既發,窮極其妙。
白額侯酒酣,顧謂鋋曰:「吾今夜尚食,君能為我致一飽耶?」鋋曰:「未卜君侯所以尚者,願教之。」白額侯曰:「君之軀可以飽我腹,亦何貴他味乎?」鋋懼,悚然而退。巴西侯曰:「無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貴客耶?」白額侯笑曰:「吾之言乃戲耳,安有如是哉!固不然也。」
久之,有告洞玄先生在門,願謁白事。言訖,有一人被黑衣,頸長而身甚廣,其人拜,巴西侯揖之。與坐,且問曰:「何為而來乎?」對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將有甚憂,故輒奉白。」巴西侯曰:「所憂者何也?」曰:「席上人將有圖君,今不除,後必為害,願君詳之。」巴西侯怒曰:「吾歡宴方洽,何處有怪焉?」命殺之。其人曰:「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言,則吾死,君亦死,將若之何!雖有後悔,其可追乎?」巴西侯遂殺卜者,置於堂下。
時夜將半,眾盡醉而皆臥於榻,鋋亦假寐焉。天將曉,忽悸而寤,見己身臥於大石龕中,其中設繡帷,旁列珠璣犀象,有一巨猿狀如人,醉臥於地,蓋所謂巴西侯也﹔又見巨熊臥於前者,蓋所謂六雄將軍也﹔又一虎頂白,亦臥於前,所謂白額侯也﹔又一狼,所謂滄浪君也﹔又有文豹,所謂五豹將軍也﹔又一巨鹿,一狐,皆臥於前,蓋所謂鉅鹿侯、玄丘校尉也。而皆冥然若醉狀。又一龜,形甚異,死於龕前,乃向所殺洞玄先生也。
鋋既見,大驚,即出山徑,馳告里中人。里人相集得百數,遂執弓挾矢入山中,至其處。其後猿忽驚而起,且曰:「不聽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遂圍其龕,盡殺之。其所陳器玩,莫非珍麗。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真珠繒帛,途至此者,俱無何而失,且有年矣。自從絕其患也。
○長孫無忌
唐太宗以美人賜趙國公長孫無忌,有殊寵。忽遇狐媚,其狐自稱王八,身長八尺餘,恒在美人所。美人見無忌,輒持長刀斲刺。太宗聞其事,詔諸術士,前後數四,不能卻。後術者言:「相州崔參軍能愈此疾。」始崔在州,恒謂其僚云:「詔書見召,不日當至。」數日敕至,崔便上道。王八悲泣,謂美人曰:「崔參軍不久將至,為之奈何?」其發後止宿之處,輒具以白。及崔將達京師,狐便遁去。
既至,敕詣無忌家。時太宗亦幸其第。崔設案几,坐書一符,太宗與無忌俱在其後。頃之,宅內井灶門廁十二辰等數十輩,或長或短,狀貌奇怪,悉至庭下。崔呵曰:「諸君等為貴官家神,職任不小,何故令媚狐入宅?」神等前白云:「是天狐,力不能制,非受賂也。」崔令捉狐。去。少頃復來,各著刀箭,云:「適已苦戰,被傷,終不可得。」言畢散去。崔又書飛一符,天地忽爾昏暝,帝及無忌懼而入室。俄聞虛空有兵馬聲。須臾,見五人,各長數丈,來詣崔所,行列致敬。崔乃下階,小屈膝。尋呼帝及無忌出拜庭中,諸神立視而已。崔云:「相公家有媚狐,敢煩執事取之。」諸神敬諾,遂各散去。帝問:「何神?」崔云:「五嶽神也。」又聞兵馬聲,乃纏一狐墜砌下。
無忌不勝憤恚,遂以長劍斲之。狐初不驚,崔云:「此已通神,擊之無益,自取困耳。」乃判云:「肆行奸私,神道所殛,量決五下。」狐便乞命。崔取東引桃枝決之,血流滿地。無忌不以為快,但恨杖少。崔云:「五下是人間五百,殊非小刑。為天曹役使此輩,殺之不可。使敕自爾不得復至相公家。」狐乃飛去,美人疾遂愈。
○僧服禮
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禮謁之者,見其形底於天,久之漸小,纔五六尺,身如紅蓮花在葉中。謂人曰:「汝等知佛有三身乎?其大者為正身。」禮敬傾邑。
僧服禮者,博於內學,歎曰:「正法之後,始入像法﹔像法之外,尚有末法﹔末法之法,至於無法。像法處乎其間者,尚數千年矣。釋迦教盡,然後大劫始壞﹔劫壞之後,彌勒方去兜率,下閻浮提。今釋迦之教未虧,不知彌勒何遽下降?」因是虔誠作禮,如對彌勒之狀。
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禮撫掌曰:「彌勒如此耶?」具言如狀。遂下走,足之不及。
○上官翼
唐麟德時,上官翼為絳州司馬。有子年二十許,嘗曉日獨立門外。有女子,年可十三四,姿容絕代,行過門前。此子悅之,便爾戲調,即求歡狎。因問其所止,將欲過之。女云:「我門戶雖難,郎州佐之子,兩俱形跡,不願人知。但能有心,得方便,自來相就。」此子邀之,期朝夕。女初固辭,此子將欲便留之,然漸見許。昏後,徙倚俟之,如期果至。自是每夜常來。
經數日,而舊使老婢於牖中窺之,乃知是魅。以告翼,百方禁斷,終不能制。魅來轉數,晝夜不去。兒每將食,魅必奪之杯碗。此魅已飽,兒不得食。翼常手自作啖,剖以貽兒,至手,魅已取去。翼頗有智數,因此密搗毒藥。時秋晚,油麻新熟,翼令熬兩疊,以一置毒藥。先取好者作啖,遍與妻子,末乃與兒一啖,魅便接去。次以和藥者作啖,與兒,魅亦將去。連與數啖,忽變作老狐,宛轉而仆。擒獲之,登令燒燬訖,合家歡慶。
此日昏後,聞遠處有數人哭聲。斯須漸近,遂入堂後,並皆稱冤,號擗甚哀。中有一叟,哭聲每云:「若痛老狐,何乃為喉嚨枉殺腔幢!」數十日間,朝夕來家,往往見有衣縗絰者。翼深憂之。後來漸稀,經久方絕,亦無害也。
○大安和尚
唐則天在位,有女人自稱聖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太后召入宮,前後所言皆驗,宮中敬事之。數月,謂為真菩薩。其後大安和尚入宮,太后問:「見女菩薩未?」安曰:「菩薩何在?願一見之。」敕令與之相見。和尚風神邈然,久之,大安曰:「汝善觀心,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尋復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第三問之,在非非想天。皆如其言,太后忻悅。大安因且置心於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大安呵曰:「我心始置阿羅漢之地,汝已不知。若置於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詞屈,變作牝狐,下階而走,不知所適。
○楊伯成
楊伯成,唐開元初,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詣門,通云:「吳南鶴。」伯成見。年三十餘,身長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鶴文辨無雙,伯成接對不暇。久之,請屏左右,欲有密語。乃云:「聞君小娘子令淑,願事門下。」伯成甚愕,謂南鶴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識,君何得便爾?」南鶴大怒,呼伯成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辭甚眾。伯成不知所以。南鶴逕脫衣入內,直至女所,坐紙隔子中。久之,與女兩隨而出。女言:「今嫁吳家,何因嗔責?」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餘輩擊之,反被料理,多遇泥塗兩耳者。
伯成以此請假二十餘日。敕問:「何以不見楊伯成?」皆言其家為狐惱。詔令學葉道士術者十餘輩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縛,無能屈伏。伯成以為愧恥。及賜告,舉家還莊,於莊上立吳郎院,家人竊罵,皆為料理,以此無敢言者。
伯成暇日無事,自於田中看人刈麥,休息於樹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來伯成所求漿水。伯成因爾設食。食畢,道士問:「君何故憂愁?」伯成懼南鶴,附耳說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輩。」因求紙筆。楊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猶懼其知覺,戒令無喧。紙筆至,道士書作三字,狀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鶴所,放前云:「尊師喚汝。」奴持書入房,見南鶴方與家婢相謔。奴以書授之。南鶴見書,匍匐而行。至樹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變為狐,異常病疥。道士云:「天曹驅使此輩,不可殺之。然以君故,不可徒爾。」以小杖決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寶贈饋,道士不受。驅狐前行,自後隨之。行百餘步,至柳林邊,冉冉昇天,久之遂滅。
伯成喜甚,至於舉家稱慶。其女睡食頃方起,驚云:「本在城中隔子裡,何得至此?」眾人方知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
○劉甲
唐開元中,彭城劉甲者為河北一縣。將之官,途經山店。夜宿,人見甲婦美,白云:「此有靈祇,好偷美婦。前後至者,多為所取,宜慎防之。」甲與家人相勵不寐,圍繞其婦,仍以麵粉塗婦身首。至五更後,甲喜曰:「鬼神所為,在夜中耳,今天將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頃之間,失婦所在。
甲以資帛顧村人,悉持棒,尋麵而行。初從窗孔中出,漸過牆東,有一古墳,墳上有大桑樹,下小孔,麵入其中。因發掘之。丈餘,遇大樹坎如連屋。有老狐,坐據玉案,前兩行有美女十餘輩,持聲樂,皆前後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數百頭,悉殺之。
○李參軍
唐兗州李參軍拜職赴上,途次新鄭逆旅,遇老人讀《漢書》。李因與交言,便及姻事。老人問:「先婚何家?」李辭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當選婚好。今聞陶貞益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辭之?陶、李為婚,深駭物聽,僕雖庸劣,竊為足下羞之。今去此數里,有蕭公是吏部璿之族,門地亦高。見有數女,容色殊麗。」李聞而悅之,因求老人紹介於蕭氏。其人便許之,去。久之,方還,言蕭公甚歡,敬以待客。李與僕御偕行。
既至,蕭氏門館清肅,甲第顯煥,高槐修竹,蔓延連亙,絕世之勝境。初,二黃門持金倚牀延坐。少時,蕭出,著紫蜀衫,策鳩杖,兩袍袴扶側,雲髯神鑒,舉動可觀。李望敬之,再三陳謝。蕭云:「老叟懸車之所,久絕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見過?」延李入廳。服玩隱暎,當世罕遇,尋薦珍膳,海陸交錯,多有未名之物。食畢觴宴,老人乃云:「李參軍向欲論親,已蒙許諾。」蕭便敘數十句語,深有士風。作書與縣官,請卜人剋日。須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蕭又作書與縣官,借頭花釵絹兼手力等,尋而皆至。其夕,亦有縣官來作儐相。歡樂之事,與世不殊。至入青廬,婦人又姝美,李生愈悅。暨明,蕭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便遣女子隨去,寶鈕犢車五乘,奴婢人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勝數。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
李至任,積二年,奉使入洛,留婦在舍。婢等並妖媚蠱冶,眩惑丈夫,往來者多經過焉。異日,參軍王顒曳狗將獵,李氏群婢見狗甚駭,多騁而入門。顒素疑其妖媚,爾日心動,逕牽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門,不敢喘息。狗亦制攣號吠。李氏婦門中大詬曰:「婢等頃為犬咋,今尚遑懼,王顒何事牽犬入人家?同官為僚,獨不為李參軍之地乎!」顒意是狐,乃決意排窗放犬,咋殺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變。顒往白貞益,貞益往取驗覆,見諸死狐,嗟歎久之。時天寒,乃埋一處。
經十餘日,蕭使君遂至,入門號哭,莫不驚駭。數日來詣,陶聞訴,言詞確實,容服高貴,陶甚敬待,因收王顒下獄。王固執是狐,取前犬令咋蕭。時蕭、陶對食,犬至,蕭引犬頭膝上,以手撫之,然後與食,犬無搏噬之意。後數日,李生亦還,號哭累日,剡然發狂,齧王通身盡腫。蕭謂李曰:「奴輩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當日即欲開瘞,恐李郎被眩惑,不見信,今宜開視,以明奸妄也。」命開視,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貞益以顒罪重,錮身推勘。顒私白云:「已令持十萬,於東都取咋狐犬,往來可十餘日。」貞益又以公錢百千益之。
其犬既至,所由謁蕭對事,陶於正廳立待。蕭入府,顏色沮喪,舉動惶擾,有異於常。俄犬自外入,蕭作老狐,下階走數步,為犬咋死。貞益使驗死者,悉是野狐,顒遂見免此難。
○汧陽令
唐汧陽令,不得姓名。在官,忽云欲出家。念誦懇至。月餘,有五色雲生其舍,又見菩薩坐獅子上,呼令歎嗟云:「發心弘大,當得上果。宜堅固自保,無為退敗耳。」因爾飛去。令因禪坐,閉門不食六七日。家以憂懼,恐以堅持損壽。會羅道士公遠自蜀之京,途次隴上,令子請問其故。公遠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因與書數符,當愈。令子投符井中,遂開門,見父餓憊,逼令吞符。忽爾明晤,不復論修道事。
後數載,罷官過家。家素郊居,平陸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仗出門,遙見桑林下有貴人自南方來,前後十餘騎,狀如王者。令入門避之。騎尋至門,通云:「劉成謁令。」令甚驚愕:「初不相識,何以見詣?」既見,升堂坐,謂令曰:「蒙賜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歲,至是十六矣。令云:「未省相識,何嘗有婚姻?」成云:「不許我婚姻,事亦易耳。」以右手掣口而立,令宅須臾震動,井廁交流,百物飄蕩,令不得已許之。婚期克翌日,遂送禮成親。成親後,恒在宅,禮甚豐厚,資以饒益,家人不之嫌也。
他日,令子詣京,求見公遠。公遠曰:「此狐舊日無能,今已善符籙,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懇請。公遠奏請行,尋至所居,於令宅外十餘步設壇。成策杖至壇所,罵老道士,云:「汝何為往來!」靡所忌憚。公遠法成,求與交戰。成坐令門,公遠坐壇。乃以物擊成,成仆於地,久之方起。亦以物擊公遠,公遠亦仆,如成焉。如是往返數十。公遠忽謂弟子云:「彼擊余殪,爾宜大臨,吾當以神法縛之。」及其擊也,公遠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為之備,公遠遂使神往擊之,成大戰恐,自言力竭,變成老狐。公遠既起,以坐具撲狐,重之以大袋,乘驛還都。玄宗視之,以為歡笑。公遠上白云:「此是天狐,不可得殺,宜流之東裔耳。」書符流於新羅。狐持符飛去。今新羅有劉成神,士人敬事之。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孫女崔氏,容色殊麗。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見形為少年,自稱胡郎,累求術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學多智,常問:「胡郎亦學否?」狐乃談論,無所不至。多質疑於狐,頗狎樂。久之,謂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學。」乃引一老人授崔經史。前後三載,頗通諸家大義。又引一人,教之書。涉一載,又以工書著稱。又云:「婦人何不會音聲?箜篌琵琶,此故凡樂,不如學琴。」復引一人至,云善彈琴,言姓胡,是隋時陽翟縣博士。悉教諸曲,備盡其妙,及他名曲,不可勝紀。自云:「亦善《廣陵散》,比屢見嵇中散,不使授人。」其於《烏夜啼》,尤善,傳其妙。
李後問:「胡郎何以不迎婦歸家?」狐甚喜,便拜謝云:「亦久懷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爾。」是日遍拜家人,歡躍備至。李問:「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云:「某舍門前有二大竹。」時李氏家有竹園,李因尋行所,見二大竹間有一小孔,意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猯狢及他狐數十枚,最後有一老狐,衣綠衫,從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云:「胡郎出矣。」殺之,其怪遂絕。
○焦練師
唐開元中,有焦練師修道,聚徒甚眾。有黃裙婦人自稱阿胡,就焦學道術。經三年,盡焦之術,而固辭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來學術,今無術可學,義不得留。」焦因欲以術拘留之,胡隨事酬答,焦不能及。乃於嵩頂設壇,啟告老君,自言:「己雖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將隳。」言意懇切。壇四角忽有香煙出,俄成紫雲,高數十丈,雲中有老君見立。因禮拜陳云:「正法已為妖狐所學,當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於雲中作法,有神王於雲中以刀斷狐腰,焦大歡慶。老君忽從雲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25:33
第十章
○代州民
唐代州民有一女,其兄遠戍不在,母與女獨居。忽見菩薩乘雲而至,謂母曰:「汝家甚善,吾欲居之,可速修理,尋當來也。」村人競往。處置適畢,菩薩馭五色雲來,下其室。村人供養甚眾。仍敕眾等不令有言,恐四方信心,往來不止。村人以是相戒,不說其事。菩薩與女私通有娠。
經年,其兄還,菩薩云:「不欲見男子。」令母逐之。兒不得至,因傾財求道士。久之,有道士為作法,竊視菩薩,是一老狐,乃持刀入,砍殺之。
○馮玠
唐馮玠者,患狐魅疾。其父後得術士,療玠疾。魅忽啼泣謂玠曰:「本圖共終,今為術者所迫,不復得在。」流淚經日,方贈玠衣一襲,云:「善保愛之,聊為久念耳。」玠初得,懼家人見,悉卷書中。疾愈,入京應舉,未得開視。及第後,方還開之,乃是紙焉。
○賀蘭進明
唐賀蘭進明為御史在京,其兄子莊在睢陽,為狐所媚,每到時節,狐新婦恒至京宅,通名起居,兼持賀遺及問訊。家人或有見者,狀貌甚美。至五月五日,自進明已下,至其僕隸,皆有續命物。家人以為不祥,多焚其物。狐悲泣云:「此並真物,奈何焚之?」其後所得,遂以充用。後家人有就狐求漆背金花鏡者,狐入人家偷鏡,掛項,緣牆行,為主人家擊殺。自爾怪絕焉。
○崔昌
唐崔昌在東京莊讀書,有小兒顏色殊異,來止庭中。久之,漸升階,坐昌牀頭。昌不之顧,乃以手卷昌書。昌徐問:「汝何人斯,來何所欲?」小兒云:「本好讀書,慕君學問爾。」昌不之卻,常問文義,甚有理。
經數月,日暮,忽扶一老人乘醉至昌所。小兒暫出,老人醉吐人之爪髮等,昌甚惡之。昌素有所持利劍,因斬斷頭,成一老狐。頃之,小兒至,大怒云:「君何故無狀殺我家長?我豈不能殺君,但以舊恩故爾!」大罵出門,自爾乃絕。
○長孫甲
唐坊州中部縣令長孫甲者,其家篤信佛道。異日齋次,舉家見文殊菩薩乘五色雲從日邊下。須臾,至齋所簷際,凝然不動。合家禮敬懇至,久之乃下。其家前後供養數十日。唯其子心疑之,入京求道士為設禁,遂擊殺狐。令家奉馬一匹,錢五十千。
後數十日,復有菩薩乘雲來至,家人敬禮如故。其子復延道士,禁咒如前。盡十餘日,菩薩問道士:「法術如何?」答曰:「已盡。」菩薩云:「當決一頓。」因問道士:「汝讀道經,知有狐剛子否?」答云:「知之。」菩薩云:「狐剛子者,即我是也。我得仙來,已三萬歲。汝為道士,當修清淨,何事殺生?且我子孫,為汝所殺,寧宜活汝耶!」因杖道士一百,畢,謂令曰:「子孫無狀,至相勞擾,慚愧何言?當令君永無災橫,以此相報。」顧謂道士:「可即還他馬及錢也。」言訖,飛去。
○王老
唐睢陽郡宋王冢旁有老狐,每至衙日,邑中之狗,悉往朝之。狐坐冢上,狗列其下。
東都王老有雙犬能咋魅,前後殺魅甚多,宋人相率以財僱犬咋狐。王老牽犬往,犬乃逕詣諸犬之下,伏而不動。大失宋人之望。今世人有不了其事者,相戲云:「取睢陽野狐犬。」
○劉眾愛
唐劉全白說云:
其乳母子眾愛,少時,好夜中將網斷道,取野豬及狐狸等。全白莊在岐下。後一夕,眾於莊西數里下網,己伏網中,以伺其至。暗中聞物行聲,覘見一物,伏地窺網。因爾起立,變成緋裙婦人,行而違網。至愛前車側,忽捉一鼠食。愛連呵之,婦人忙遽入網,乃棒之致斃,而人形不改。愛反疑懼,恐或是人,因和網沒漚麻池中。夜還與父母議。及明,舉家欲潛逃去,愛竊云:「寧有婦人食生鼠,此必狐耳。」復往麻池視之,見婦人已活。因以大斧自腰後斲之,便成老狐。愛大喜,將還村中。
有老僧見狐未死,勸令養之,云:「狐口中媚珠,若能得之,當為天下所愛。」以繩縛狐四足,又以大籠罩其上,養數日,狐能食。僧用小罐口窄者,埋地中,令口與地齊,以兩胾豬肉,炙於罐中。狐愛炙而不能得,但以口囑罐,候炙冷,復下兩臠。狐涎沫久之,炙與罐滿,狐乃吐珠而死。珠狀如棋子,通圓而潔,愛母帶之,大為其夫所貴。
○王黯
王黯者,結婚崔氏。唐天寶中,妻父士同為沔州刺史。黯隨至江夏,為狐所媚,不欲渡江。發狂大叫,恒欲赴水。妻屬惶懼,縛黯著牀櫪上。舟行半江,忽爾欣笑,至岸,大喜曰:「本謂諸女郎輩不隨過江,今在州城上,復何慮也!」士同蒞官,便求術士。左右言州人能射狐者,士同延至。入,令堂中悉施牀席,置黯於屋西北陬,家人數十持更迭守。己於堂外,別施一牀,持弓矢以候狐。
至三夕,忽云:「諸人得飽睡已否?適已中狐,明當取之。」眾以為狂而未之信。及明,見窗中有血,眾隨血去,入大坑中,草下見一牝狐,帶箭垂死。黯妻燒狐為灰。服之至盡,自爾得平復。
後為原武縣丞,在廳事,忽見老狐奴婢,詣黯再拜。云:「是大家阿奶。往者娘子枉為崔家殺害,翁婆追念,未嘗離口,今欲將小女更與王郎續親,故令申意,兼取吉日成納。」黯甚懼,許以厚利,求其料理。遽出羅錦十餘匹,於通衢焚之。老奴乃謂其婦云:「天下美丈夫亦復何數,安用王家老翁為女婿?」言訖不見。
○孫甑生
唐道士孫甑生,本以養鷹為業。後因放鷹入一窟,見狐數十枚讀書,有一老狐當中坐,迭以傳授。甑生直入,奪得其書而還。明日,有十餘人持金帛詣門求贖,甑生不與。人云:「君得此,亦不能解用之。若寫一本見還,當以口訣相授。」甑生竟傳其法,為世術士。狐初與甑生約,不得示人,若違者,必當非命。天寶末,玄宗固就求之,甑生不與,竟而伏法。
○王璿
唐宋州刺史王璿,少時儀貌甚美,為牝狐所媚。家人或有見者,風姿端麗,雖僮幼遇之者,必斂容致敬,自稱新婦,抵對皆有理。由是人樂見之。每至端午及佳節,悉有贈儀相送,云:「新婦上某郎某娘續命。」眾人笑之,然所得甚眾。後璿職高,狐乃不至。蓋其祿重,不能為怪。
○宋溥
宋溥者,唐大歷中為長城尉。自言,幼時與其黨暝扱野狐,數夜不獲。後因月夕,復為其事。見一鬼戴笠騎狐,唱《獨盤子》。至扱所,狐欲入扱,鬼乃以手搭狐頰,因而復回。如是數四。其後夕,溥復下扱伺之,鬼又乘狐,兩小鬼引前,往來扱所。溥等無所獲而止。
有談眾者亦云,幼時下扱,忽見一老人扶杖至己所止樹下,仰問:「樹上是何人物?」眾時尚小,甚惶懼,其兄因怒罵云:「老野狐,何敢如此!」下樹逐之,狐遂變走。
○李黁
東平尉李黁初得官,自東京之任,夜投故城。店中有故人賣胡餅為業,其妻姓鄭,有美色。李目而悅之,因宿其舍,留連數日。乃以十五千轉索胡婦。既到東平,寵遇甚至。性婉約,多媚黠風流,女工之事,罔不心了,於音聲特究其妙。在東平三歲,有子一人。
其後李充租綱入京,與鄭同還,至故城,大會鄉里,飲宴累十餘日。李催發數四,鄭固稱疾不起,李亦憐而從之。又十餘日,不獲已,事理須去。行至郭門,忽言腹痛,下馬便走,勢疾如風。李與其僕數人極騁,追不能及,便入故城。轉入易水村,足力少息,李不能捨,復逐之。垂及,因入小穴。極聲呼之,寂無所應。戀結悽愴,言發淚下。會日暮,村人為草塞穴口,還店止宿。及明,又往呼之,無所見,乃以火熏。久之,村人為掘深數丈,見牝狐死穴中,衣服脫卸如蛻,腳上著錦襪。李歎息良久,方埋之。歸店,取獵犬噬其子,子略不驚怕,便將入都,寄親人家養之。
輸納畢,復還東京,婚於蕭氏。蕭氏常呼李為「野狐婿」,李初無以答。一日晚,李與蕭攜手歸房狎戲,復言其事。忽聞堂前有人聲,李問:「阿誰夜來?」答曰:「君豈不識鄭四娘耶?」李素所鍾念者,聞言,遽欣然躍起,問:「鬼乎?人乎?」答云:「身即鬼也。」欲近之而不能。四娘因謂李:「人神道殊,賢夫人何至數相謾罵?且所生之子遠寄人家,其人皆言狐生,不給衣食,豈不念乎!宜早為撫育,九泉無恨也。若夫人云云相侮,又小兒不收,必將為君之患。」言畢不見。蕭遂不復敢說其事。唐天寶末,子年十餘,甚無恙。
○李萇
唐天寶中,李萇為絳州司士,攝司戶事。舊傳此闕素凶,廳事若有小孔子出者,司戶必死,天下共傳「司戶孔子」。萇自攝職,便處此廳。十餘日,兒年十餘歲,如廁,有白裙婦人持其頭將上牆,人救獲免,忽不復見。萇大怒罵,空中以瓦擲中萇手。表弟崔氏,為本州參軍,是日至萇所,言:「此野狐耳。曲沃饒鷹犬,當大致之。」俄又擲糞於崔杯中。
後數日,犬至,萇大獵,獲狡狐數頭,懸於檐上。夜中,聞檐上呼「李司士」,云:「此是狐婆作祟,何以枉殺我娘?兒欲就司士一飲,明日可具觴相待。」萇云:「己正有酒,明早來。」及明,酒具而狐至。不見形影,具聞其言,萇因與交杯。至狐,其酒翕然而盡。狐累飲三斗許,萇唯飲二升。忽言云:「今日醉矣,恐失禮儀,司士可罷。狐婆不足憂矣,明當送法禳之。」
翌日,萇將入衙,忽聞檐上云:「領取法。」尋有一團紙落。萇便開視,中得一帖。令施燈於席,席後乃書符,符法甚備。萇依行之,其怪遂絕。
○忻州刺史
唐忻州刺史是天荒闕,前後歷任多死。高宗時,有金吾郎將來試此官。既至,夜獨宿廳中。二更後,見簷外有物,黑色,狀如大船,兩目相去數丈。刺史問:「為何神?」答云:「我是大蛇也。」刺史令其改貌相與語,蛇遂化作人形,來至廳中。乃問:「何故殺人?」蛇云:「初無殺心,其客自懼而死爾。」又問:「汝無殺心,何故數見形軀?」曰:「我有屈滯,當須府主謀之。」問:「有何屈?」曰:「昔我幼時,曾入古冢。爾來形體漸大,求出不得。狐兔狸貉等,或時入冢,方得食之。今長在土中,求死不得,故求於使君爾。」問:「若然者,當掘出之,如何?」蛇云:「我逶迤已十餘里,若欲發掘,城邑俱陷。今城東有王村,村西有楸樹,使君可設齋戒,人掘樹深二丈,中有鐵函,開函視之,我當得出。」言畢辭去。
及明,如言往掘,得函。歸廳開之,有青龍從函中飛上天,逕往殺蛇,首尾中分。蛇既獲死,其怪遂絕。
○餘乾縣令
鄱陽餘乾縣令,到官數日輒死。後無就職者,宅遂荒。先天中,有士人家貧,來為之。既至,吏人請令居別廨中。令因使治故宅,剪薙榛草,完葺牆宇。令獨處其堂,夜列燭伺之。
二更後,有一物如三斗白囊,跳轉而來牀前,直躍升几上。令無懼色,徐以手掁觸之,真是韋囊而盛水也。乃謂曰:「為吾徙燈直西南隅。」言訖而燈已在西南隅。又謂曰:「汝可為吾按摩。」囊轉側身上而甚便暢。又戲之曰:「能使我牀居空中否?」須臾,已在空中。所言無不如意。將曙,乃躍去。令尋之,至舍池旁遂滅。
明日,於滅處視之,見一穴,纔如蟻孔。掘之,長丈許而孔轉大,圍三尺餘,深不可測。令乃敕令多具鼎鑊樵薪,悉汲池水為湯,灌之。可百餘斛,穴中雷鳴,地為震動。又灌百斛,乃怗然無聲。因並力掘之,數丈,得一大蛇,長百餘尺,旁小者巨萬計,皆並命穴中。令取大者脯之,頒賜縣中。後遂平吉。
○張騎士
張騎士者自云:「幼時隨英公李勣渡海,遇風,十餘日,不知行幾萬里。風靜不波,忽見二物黑色,頭狀類蛇,大如巨船,其長望而不極。須臾,至船所,皆以頭繞船橫推,其疾如風。舟人惶懼,不知所抗,已分為所啖食,唯念佛求速死耳。久之,到一山,破船如積,各自念云:『彼人皆為此物所食。』須臾,風勢甚急,顧視船後,復有三蛇,追逐亦至,意如爭食之狀。二蛇放船,回與三蛇鬥於沙上,各相蜿蟺於孤島焉。舟人因是乘風舉帆,遂得免難。後數日,復至一山,遙見煙火,謂是人境。落帆登岸,與二人同行。門戶甚大,遂前款關。有人,長數丈,通身生白毛,出見二人,食之。一人遽走至船所,纔上船,未及開,白毛之士走來牽纜,船人人各執弓刀斲射之,累揮數刀,然後見釋。離岸一里許,岸上已有數十頭,戟手大呼。因又隨風飄帆五六日。遙見海島,泊舟問人,云是清遠縣界,屬南海。」
○至相寺賢者
長安至相寺有賢者,自十餘歲,便在西禪院修道。院中佛堂座下恒有一蛇,賢者初修道時,蛇大一圍,及後四十餘年,蛇如堂柱。人蛇雖相見,而不能相惡。開元中,賢者夜中至佛堂禮拜,堂中無燈,而光粲滿堂,心甚怪之。因於蛇出之處,得逕寸珠,至市高舉價,冀其識者。數日,有胡人交市,定還百萬。賢者曰:「此夜光珠,當無價,何以如此酬直?」胡云:「蚌珠則貴,此乃蛇珠,多至千貫。」賢者歎伏,遂賣焉。
○李齊物
河南尹李齊物,天寶中,左遷竟陵太守。郡城南樓有白煙,刺史不改即死,士人以為常占。齊物被黜,意甚恨恨,樓中忽出白煙,乃發怒云:「吾不畏死,神如余何!」使人尋煙出處,云:「白煙悉白蟲,恐是大蛇。」齊物令掘之,其孔漸大,中有大蛇,身如巨甕。命以鑊煎油數十斛,沸則灼之。蛇初雷吼,城堞震動,經日方死。乃使人下塹塞之。齊物亦更無他。
○嚴挺之
嚴挺之為魏州刺史,初到官,臨廳事。有小蛇從門入,至案所,以頭枕案。挺之初不達,遽持牙笏,壓其頭下地,正立凝想。頃之,蛇化成一符,挺之意是術士所為,尋索無獲而止。
○天寶樵人
天寶中,有樵人入山醉臥,為蛇所吞。其人微醒,怪身動搖,開視不得,方知為物所吞。因以樵刀畫腹,得出之。眩然迷悶,久之方寤。其人身爾半身皮脫,如白風狀。
○張鎬
洪州城自馬瑗置立後,不復修革,相傳云,修者必死。永泰中,都督張鎬修之不疑。忽城西北陬遇一大坎,坎中見二蛇,一白一黑,頭類牛,形如巨甕,長六十餘尺,蜿蜒在坑中。其餘小蛇不可勝數。遽以白鎬,鎬命逐之出。乃以竹篾縛其頭,牽之。蛇初不開目,隨牽而出。小蛇甚多,軍人或有傷其小者十餘頭,然猶大如飲碗。二蛇相隨入徐孺亭下放生池中,池水深數丈,其龜皆走出上岸,為人所獲。魚亦鼓鰓出水,須臾皆死。後七日,鎬薨。判官鄭從,南昌令馬皎,二子相繼而卒。
○海州獵人
海州人以射獵為事。曾於東海山中射鹿,忽見一蛇,黑色,大如連山,長近十丈,兩目成日,自海而上。人見蛇驚懼,知不免死,因伏念佛。蛇至人所,以口銜人及其弓矢,渡海而去。遙至一山,置人於高巖之上。俄而復有一蛇自南來,至山所,狀類先蛇而大倍之。兩蛇相與鬥於山下,初以身相蜿蟺,久之,口相噬。射士知其求己助,乃傳藥矢,欲射之。大蛇先患一目,人乃復射其目,數矢累中。久之,大蛇遂死,倒地上。小蛇首尾俱碎,乃銜大真珠瑟瑟等數斗,送人歸至本所也。
○擔生
昔有書生,路逢小蛇,因而收養。數月漸大,書生每自擔之,號曰「擔生」。其後不可擔負,放之范縣東大澤中。四十餘年,其蛇如覆舟,號為「神蟒」。人往於澤中者,必被吞食。書生時以老邁,途經此澤畔,人謂曰:「中有大蛇食人,君宜無往。」時盛冬寒甚,書生謂冬月蛇藏,無此理,遂過大澤。行二十里餘,忽有蛇逐,書生尚識其形色,遙謂之曰:「爾非我擔生乎?」蛇便低頭,良久方去。回至范縣,縣令問其見蛇不死,以為異,繫之獄中,斷刑當死。書生私忿曰:「擔生,養汝翻令我死,不亦劇哉!」其夜,蛇遂攻陷一縣為湖,獨獄不陷,書生獲免。
天寶末,獨孤暹者,其舅為范令,三月三日與家人於湖中泛舟,無故覆沒,家人幾死者數四也。
○蒲州人
蒲州人穿地作井,坎深丈餘,遇一方石而不及泉。欲去石更鑿,忽墮深坑,蟄蛇如覆舟,小者與凡蛇等。其人初甚驚懼,久之稍熟。饑無所食,其蛇吸氣,因亦效之,遂不復饑。積累月,聞雷聲,初一聲,蛇乃起首,須臾悉動,頃之散去。大者前去,相次出復入。人知不害己,乃前抱其項,蛇遂逕去。緣上白道,如行十里,前有烽火,乃致人於地而去。人往借問烽者,云是平州也。
○戶部令史妻
唐開元中,戶部令史妻有色,得魅疾而不能知之。家有駿馬,恒倍芻秣而瘦劣愈甚。以問鄰舍胡人,胡亦術士,笑云:「馬行百里猶勁,今反行千里餘,寧不瘦耶?」令史言:「初不出入,家又無人,曷由至是?」胡云:「君每入直,君妻夜出,君自不知。若不信,至入直時,試還察之,當知耳。」令史依其言,夜還,隱他所。一更,妻做靚妝,令婢鞍馬,臨階御之。婢騎掃帚隨後,冉冉乘空,不復見。令史大駭。明往見胡,瞿然曰:「魅,信之矣。為之奈何?」胡令更一夕伺之。
其夜,令史歸堂前幕中。妻頃復還,問婢:「何以有生人氣?」令婢以掃帚燭火,遍然堂廡。令史狼狽入堂大甕中。須臾,乘馬復往。「適已燒掃帚,無復可騎。」妻云:「隨有即騎,何必掃帚?」婢倉卒,遂騎大甕隨行。令史在甕中,懼不敢動。須臾,至一處,是山頂林間,供帳簾幕,筵席甚盛。群飲者七八輩,各有匹偶。座上宴飲,合昵備至,數更後方散。婦人上馬,令婢騎向甕。婢驚云:「甕中有人!」婦人乘醉,令推著山下。婢亦醉,推令史出,令史不敢言,乃騎甕而去。
令史及明都不見人,但有餘煙燼而已。乃尋徑路,崎嶇可數十里,方至山口。問其所,云是閬州,去京師千餘里。行乞辛勤,月餘,僅得至舍。妻見驚問:「久之何所來?」令史以他答。復往問胡,求其料理。胡云:「魅已成,伺其復去,可遽縛取,火以焚之。」聞空中乞命,頃之,有蒼鶴墮火中焚死。妻疾遂愈。
○盧融
開元初,范陽盧融病中獨臥,忽見大鳥自遠飛來。俄止庭樹,高四五尺,狀類鴞,目大如柸,觜長尺餘,下地上階,頃之,入房登牀。舉兩翅,翅有手,持小槍,欲以擊融。融伏懼流汗。忽復有人從後門入,謂鳥云:「此是善人,慎勿傷也。」鳥遂飛去,人亦隨出。融疾自爾永差。
○王緒
天寶末,臺州錄事參軍王緒病將死,有大鳥飛入緒房。行至牀所,引觜向緒聲云:「取,取。」緒遂卒。
○南海大魚
嶺南節度使何履光者,朱崖人也。所居傍大海,云親見大異者有三。
其一曰,海中有二山,相去六七百里,晴朝遠望,青翠如近。開元末,海中大雷雨,雨泥,狀如吹沫,天地晦黑者七日。人從山邊來者云:「有大魚,乘流入二山,進退不得。久之,其鰓掛一崖上,七日而山拆,魚因爾得去。」雷,魚聲也﹔雨泥是口中吹沫也﹔天地黑者,是吐氣也。
其二曰,海中有洲,從廣數千里。洲上有物,狀如蟾蜍,數枚,大者周回四五百里,小者或百餘里。每至望夜,口吐白氣,上屬於月,與月爭光。
其三曰,海中有山,周回數十里。每夏初,則有大蛇如百仞山,長不知幾百里。開元末,蛇飲其海,而水減者十餘日,意如渴甚,以身繞一山數十匝,然後低頭飲水。久之,為海中大物所吞。半日許,其山遂拆,蛇及山被吞俱盡。亦不知吞者是何物也。
○鯉魚
開元中,臺州臨海,大蛇與鯉魚鬥。其蛇大如屋,長繞孤島數匝,引頭向水﹔其魚如小山,鬐目皆赤,往來五六里,作勢交擊。魚用鱗鬐上觸蛇,蛇以口下咋魚,如是鬥者三日,蛇竟為魚觸死。
○南海大蟹
近世,有波斯常云,乘舶泛海,往天竺國者已六七度。其最後,舶漂入大海,不知幾千里,至一海島。島中見胡人,衣草葉,懼而問之。胡云:「昔與同行侶數十人漂沒,唯己隨流得至於此,因爾採木實草根食之,得以不死。」其眾哀焉,遂舶載之。胡乃說:「島上大山,悉是車渠、瑪瑙、玻璃等諸寶,不可勝數。」舟人莫不棄己賤貨取之。既滿船,胡令:「速發!山神若至,必當懷惜。」於是隨風掛帆,行可四十餘里。遙見峰上有赤物如蛇形,久之漸大。胡曰:「此山神惜寶,來逐我也,為之奈何!」舟人莫不戰懼。俄見兩山從海中出,高數百丈。胡喜曰:「此兩山者,大蟹螯也。其蟹常好與山神鬥,神多不勝,甚懼之。今其螯出,無憂矣。」大蛇尋至蟹許,盤鬥良久,蟹夾蛇頭,死於水上,如連山。船人因是得濟也。
○謝二
唐開元時,東京士人以遷歷不給,南游江淮,求丐知己。困而無獲,徘徊揚州久之。同亭有謝二者,矜其失意,恒欲恤之。謂士人曰:「無爾悲為,若欲北歸,當有三百千相奉。」及別,以書付之曰:「我宅在魏王池東。至池,叩大柳樹,家人若出,宣付其書,便取錢也。」士人如言,逕叩大樹。久之,小婢出,問其故,云:「謝二令送書。」忽見朱門白壁,婢往卻出,引入。見姥充壯,當堂坐,謂士人曰:「兒子書勞君送,令付錢三百千,今不違其意。」及人出,已見三百千在岸,悉是官家排斗錢,而色小壞。士人疑其精怪,不知何處得之,疑用恐非物理,因以告官,具言始末。河南尹奏其事,皆云:「魏王池中有一黿窟,恐是耳。」有敕,使擊射之。得崑崙數十人,悉持刀槍,沉入其窟,得黿大小數十頭。末得一黿,大如連牀,官皆殺之,得錢帛數千事。
其後五年,士人選得江南一尉,之任。至揚州市中東店前,忽見謝二,怒曰:「於君不薄,何乃相負以至於斯?老母家人皆遭非命,君之故也!」言訖辭去。士人大懼,十餘日不之官。徒侶所促,乃發。行百餘里,遇風,一家盡沒。時人云:「以為謝二所損也。」
○荊州漁人
唐天寶中,荊州漁人得釣青魚,長一丈,鱗上有五色圓花,異常端麗。漁人不識,以其與常魚異,不持詣市,自烹食,無味,頗怪焉。
後五日,忽有車騎數十人至漁者所。漁者驚懼出拜,聞車中怒云:「我之王子,往朝東海,何故殺之?我令將軍訪王子,汝又殺之。當令汝身崩潰分裂,受苦痛如王子及將軍也。」言訖,呵漁人,漁人倒,因大惶汗,久之方寤。家人扶還,便得癩病。十餘日,形體口鼻手足潰爛,身肉分散。數月方死也。
○劉彥回
唐劉彥回父為湖州刺史,有下寮於銀坑得一龜,長一尺,持獻刺史。群官畢賀,云:「得此龜,食,壽一千歲。」使君謝己非其人,故自騎馬,送龜即至坑所。其後十餘年,刺史亡。彥回為房州司士,將家屬之官。屬山水泛溢,平地盡沒,一家惶懼,不知所適。俄有大龜來引其路,彥回與家人謀曰:「龜乃靈物,今來相導。狀若神。」三十餘口隨龜而行,悉是淺處,歷十餘里,乃至平地,得免水難。舉家驚喜,亦不知其由。至此夕,彥回夢龜云:「己昔在銀坑,蒙先使君之惠,故此報恩。」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31:41
第十一章..補遺一(前載數章.有部份因篇幅關係.剪輯成篇.附本章尾作為補遺)
○李惟燕
建德縣令李惟燕,少持《金剛經》。唐天寶末,惟燕為餘姚郡參軍。秩滿北歸,過五丈店。屬上虞江埭塘破,水竭。時中夜晦螟,四回無人。此路舊多劫盜,惟燕舟中有吳綾數百疋,懼為賊所取,因持一劍至舡前誦經。
三更後,見堤上兩炬火,自遠而至,惟燕疑是村人衛己。火去舡百步,便卻復回,心頗異之,愈益厲聲誦經,亦竊自思云:「火之所為,得非《金剛經》力乎?」時塘水竭而塘外水滿,惟燕便心念:「塘破當得水助。」半夕之後,忽聞船頭有流水聲,驚云:「塘闊數丈,何由得破?」久之,稍覺船浮,及明,河水已滿。對船所一孔,大數尺,乃知誦《金剛經》之助云。
惟燕弟惟玉,見任虔州別駕,見其兄誦經有功,因效之。後泛舟出峽,水急櫓折,船將欲敗,乃力唸經,忽見一櫓隨流而下,遂獲濟。其族人亦常誦《金剛經》,遇安祿山之亂,伏於荒草。賊將至,思得一鞋以走,俄有物落其背,驚視,乃新鞋也。
○孫明
唐孫明者,鄭州陽武人也。世貧賤,為盧氏莊客。善持《金剛經》,日誦二十遍,經二十年。自初持經,便絕葷血。後正念誦次,忽見二吏來追,明意將是縣吏,便縣去。行可五六里,至一府門,門人云:「王已出巡。」吏因閉明於空室中。其室從廣五六十間,蓋若蔭雲。經七日,王方至。吏引明入府,王問:「汝有何福?」答云:「持《金剛經》已二十年。」王言:「此大福也!」顧謂左右曰:「昨得祗洹家牒,論明念誦勤懇,請延二十載。」乃知修道不可思議,所延二十載,以償功也。令吏送還舍。其家殯明已畢,神雖復體,家人不之知也。會獵者從殯宮過,聞號呼之聲,報其家人,因爾得活矣。天寶末,明活已六七年,甚無恙也。
○三刀師
唐三刀師者,俗姓張,名伯英。乾元中,為壽州健兒。性至孝,以其父在潁州,乃盜官馬往以迎省。
至淮陰,為守遏者所得,刺吏崔昭令出城腰斬。時屠劊號「能行刀」,再斬,初不傷損,乃換利刀。罄力砍,不損如故。劊者驚曰:「我用刀砍,至其身則手懦,不知何也?」遽白之。昭問所以,答曰:「昔年十五,曾絕葷血,誦《金剛經》十餘年,自胡亂以來,身在軍中,不復念誦。昨因被不測罪,唯志心唸經爾。」昭歎息捨之。
遂削髮出家,著大鐵鈴乞食,修千人齋供,一日便辦。時人呼為「三刀師」,謂是起敬菩薩。
○宋參軍
唐坊州宋參軍,少持《金剛經》。及之官,權於司士宅住。舊知宅凶,每夕恒誦經。忽見婦人立於戶外。良久,宋問:「汝非鬼耶?」曰:「然。」又問:「幽明理殊,當不宜見,得非有枉屈之事乎?」婦人便悲泣曰:「然。」言:「身是前司士之婦。司士奉使,其弟見逼,拒而不從,因此被殺。以氈裹屍,投於堂西北角圂廁中。不勝穢積,人來多欲陳訴。俗人怯懦,見形必懼,所以幽憤不達,兇惡驟聞。執事以持念為功,當亦大庇含識。眷言枉穢,豈不憫之!」宋云:「己初官,位卑不能獨救,翌日,必為上白府君。」其鬼乃去。
及明,具白,掘地及溷,不獲其屍。宋誦經,婦人又至。問:「何以不獲?」答云:「西北只校一尺,明當求之,以終惠也。」依言乃獲之。氈內但餘骨在,再為洗濯,移於別所。其夕,又來拜謝,歡喜謂曰:「垂庇過深,難以上答。雖在冥昧,亦有所通。君有二子,大者難養,小者必能有後,且有榮位。」兼言宋後數改官祿。又云:「大愧使君,不知何以報答?」宋見府君,具敘所論。府君令問己更何官。至夕,婦人又至,因傳使君意。云:「一月改官,然不稱意,當遷桂州別駕。」宋具白,其事皆有驗。初,宋問:「身既為人所殺,何以不報?」云:「前人今尚為官,命未合死,所以未復云也。」
○劉鴻漸
劉鴻漸者,御史大夫展之族子。唐乾元初,遇亂南徙。有僧令誦《金剛經》,鴻漸日誦經。至上元年,客於壽春。
一日出門,忽見二吏,云:「奉太尉牒令追。」鴻漸云:「初不識太尉,何以見命?」意欲抗拒,二吏忽爾直前拖曳。鴻漸請著衫,吏不肯放。牽行未久,倏過淮,至一村。須臾,持大麻衫及腰帶令鴻漸著,笑云:「直醋大衫也。」因而向北行,路漸梗澀。前至大城,入城,有府舍,甚嚴麗。忽見向勸讀經之僧從署中出,僧後童子識鴻漸,逕至其所,問:「十六郎,何以至此?」因走白和尚,云:「劉十六郎適為吏追,以誦經功德,豈不往彼救之?」鴻漸尋至僧所,虔禮求救。僧曰:「弟子行無苦。」須臾,吏引鴻漸入詣廳事。案後有五色浮圖,高三四尺,迴旋轉動。未及考問,僧已入門,浮圖變成美丈夫,年三十許,云是中丞,降階接僧,問:「和尚何以復來?」僧云:「劉鴻漸是己弟子,持《金剛經》,功力甚至。其算又未盡,宜見釋也。」王曰:「若持《金剛經》,當願聞耳。」因令跪誦,鴻漸誦兩紙訖,忽然遺忘。廳西有人,手持金鉤龍頭幡,幡上碧字,書《金剛經》,布於鴻漸前,令分明。誦經畢,都不見人,但餘堂宇闃寂。因爾出門,唯見追吏。忽有物狀如兩日,來擊鴻漸。鴻漸惶懼奔走。忽見道傍有水,鴻漸欲止而飲之,追吏云:「此是人膏,澄久上清耳。其下悉是餘皮爛肉,飲之不得還矣。」須臾至舍,見骸形臥在牀上,心頗惆悵。鬼自後推之,冥然如入房戶,遂活。鬼得錢乃去也。
○張嘉猷
廣陵張嘉猷者,唐寶應初為明州司馬,遇疾卒。載喪還家,葬於廣陵南郭門外。永泰初,其故人有勞氏者,行至郭南,坐浮圖下。忽見猷乘白馬自南來,見勞下馬,相慰如平生,然不脫席帽,低頭而語。勞問:「冥中有何罪福?」猷云:「罪福昭然,莫不隨所為而得。但我素持《金剛經》,今得無累,亦當別有所適,在旬月間耳。卿還為白家兄,令為轉《金剛經》一千遍。何故將我香爐盛諸惡物?卿家亦有兩卷經,幸為轉誦,增己之福。」言訖,遂訣而去。勞昏昧,久之方寤云。
○魏恂
唐魏恂,左庶子尚德之子,持《金剛經》。神功初,為監門衛大將軍。時京有蔡策者,暴亡。數日方蘇,自云:「初至冥司,怪以追人不得,將撻其使者。使者云:『將軍魏恂持《金剛經》,善神擁護,追之不得。』即別遣使覆追,須臾,還報並同。冥官曰:『且罷追。』」恂聞,尤加精進。
○杜思訥
唐潞州銅鍉縣人杜思訥,以持《金剛經》力,疾病得愈。每至持經之日,必覿神光。
○龍興寺主
唐原州龍興寺因大齋會,寺主會僧,夏臘既高,是為宿德,坐麗賓頭之下。有小僧者,自外後至。以無坐所,唯寺主下曠一位,小僧欲坐,寺主輒叱之。如是數次。小僧恐齋失時,竟來就坐。寺主怒甚,倚柱而坐,以掌摑之。方欲舉手,大袖為柱所壓,不得下。合掌驚駭。小僧慚沮,不齋而還房。眾議恐是小僧道德所致。寺主遂與寺眾同往禮敬。小僧惶懼,自言:「初無道行,不敢濫受大德禮數。」逡巡走去。因問平生作何行業,云:「二十年唯持《金剛經》。」眾皆贊歎,謂是金剛護持之力。便於柱所焚香頂禮,咒云:「若是金剛神力,當還此衣。」於是隨手而出也。
○陳哲
唐臨安陳哲者,家住餘杭,精一練行,持《金剛經》。廣德初,武康草賊朱潭寇餘杭。哲富於財,將搬移產避之。尋而賊至,哲謂是官軍,問賊今近遠。群賊大怒曰:「何物老狗,敢辱我!」爭以劍刺之。每下一劍,則有五色圓光,徑五六尺,以蔽哲身,刺不能中。賊驚歎,謂是聖人,莫不慚悔,捨之而去。
○僧道憲
唐聖善寺僧道憲,俗姓元氏。開元中,住持於江州大雲寺,法侶稱之。時刺史元某欲畫觀世音七鋪,以憲練行,委之勾當。憲令畫工持齋潔己,諸彩色悉以乳頭香代膠,備極清淨,元深嘉之。事畢,往預寧斲排,造文殊堂。排成將還,忽然墮水。江流湍急,同侶求拯無由。憲墮水之際,便思念觀世音,見水底有異光,久而視之,見所畫七菩薩立在左右,謂憲曰:「爾但念南無菩薩。」憲行李如晝,猶知在水底,懼未免死,乃思計云:「念阿彌陀佛。」又念阿彌佛,其七菩薩並來捧足。將至水上,衣服無所污染。與排相隨,俱行四十餘里。憲天寶初滅度。今江州大雲寺七菩薩見在,兼畫落水事云耳。
○成珪
成珪者,唐天寶初為長沙尉,部送河南橋木。始至揚州,累遭風水,遺失差眾。揚州所司謂珪盜賣其木,拷掠行夫,不勝楚痛,妄云破用。揚州轉帖潭府。時班景倩為潭府,嚴察之吏也。長沙府別將錢堂楊覲利其使,與景倩左右構成。景倩使覲來收珪等。覲至揚州,以小枷枷珪。陸路遞行,至寧江方入船。乃以連鏁鏁枷,附於船梁,四面悉皆釘塞,唯開小孔,出入飯食等。珪意若至潭府必死,發揚州便心念「救苦觀世音菩薩」,恒一日一食,或時不食,但飲水清齋。
經十餘日,至滁口。夕暮之際,念誦懇至,其枷及鏁,忽然開解。形體蕭然,無所累著。伺夜深,舟人盡臥,珪乃拆所釘,拔除出船背。至覲房上,呼曰:「楊覲,汝如我何?」覲初驚起,問何得至此。珪曰:「當葬江魚腹中,豈與汝輩成功耶!」因決意赴水。初至潭底,須臾遇一浮木,中有豎枝,珪騎木抱,得至水面。中夜黑暗,四顧茫然。木既至潭底,又復浮出,珪意至心念觀世音,乃漂然忽爾翻轉,隨水中木而行。知已至岸,使蘆中潛伏。又江邊多猛獸,往來顧視,亦不相害。至明,投近村。村中為珪裝束,送至滁州。州官寮歎美,為市驢馬糧食等。珪便入京,於御史臺申理。初,楊覲既失珪,一時潰散。覲因此亦出家焉。
○張琮
永徽初,張琮為南陽令。寢閤中,聞階前竹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相語。」其夜,忽有一人從竹中出,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為粲所殺,屍骸正在明府閤前。一目為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令謂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為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屍,竹根貫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
其後令笞殺一鄉老,其家將復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餘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令問:「為誰?」曰:「前時得罪於明府者。」令乃復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於前曰:「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
○劉門奴
高宗營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餘日。高宗乃使術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漢楚王戊之太子也。」門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漢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後,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於宮中。後以病死,葬於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於書。」門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於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門奴奏之,帝令改葬。發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櫬,以禮葬之於苑外,並以玉魚隨之。於此遂絕。
○閻庚
張仁亶,幼時貧乏,恒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恒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之士,於汝何有,而破產以奉?」仁亶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庚久為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別,謂仁亶曰:「方願志學,今欲皆行。」仁亶奇有志,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亶舍其內房。房外有牀。久之,一客後至,坐於牀所。仁亶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亶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腳。」仁亶開視其衣裝,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亶年八十餘,位極人臣。」復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仁亶問:「何以致之?」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餘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
仁亶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汙,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款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亶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亶等相顧微哂。留數日,主人極歡。仁亶乃云:「閻侯是己外弟,盛年志學,未結婚姻。」主人辭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齎為贄。數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亶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後數年,仁亶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狄仁傑
則天時,狄仁傑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凶,先時剌史死者十餘輩。傑初至,吏白:「官舍久凶,先後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傑曰:「刺史不舍本宅,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
數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傑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萬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於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於此?」言訖不見。明日,傑令發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暠
唐兵部尚書李暠,時之正人也。開元初,有婦人詣暠,容貌風流,言語學識,為時第一。暠不敢受。會太常卿姜皎至,暠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云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遂相諸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於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暠在座,最後往視,婦人於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牀下有白骨。當時議者以暠貞正,故鬼神懼焉。
○張守珪
幽州節度張守珪,少時為河西主將,守玉門關。其軍校皆勁勇善鬥,每探候深入,頗以劫掠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餘馱,還大竺國,其徒二十餘人。探騎意是羅錦等物,乃劫掠之,殺其眾盡。至胡僧,刀棒亂下而不能傷。探者異焉。既而索馱,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於僧前追悔,擗踴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輩前身,皆負守將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將祿位重,後當為節度、大夫等官,此輩亦如君何!可白守將,為修福耳。然後數年,守將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騎還,白守珪,珪留僧供養,累年去。後守珪與其徒二十五人至伊蘭山探賊,胡騎數千猝至,守珪力不能抗,下馬脫鞍,示以閑暇。騎來漸逼,守珪謂左右:「為之奈何?若不獲已,事理須戰。」忽見山下紅旗數百騎,突前出戰,守珪隨之,穿其一角,尋俱得出,虜不敢逐。紅旗下將謂守珪曰:「吾是漢之李廣,知君有難,故此相救。後富貴,毋相忘也。」言訖不見。守珪竟至幽州節度、御史大夫。
○楊瑒
開元中,洛陽令楊瑒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瑒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問。術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人?」瑒問其事,曰:「兩日後,君當命終。」瑒甚愕,問何以知之,術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瑒再拜求解。術者曰:「當以君之聞見,以衛執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乃引瑒入東院亭中,令瑒被髮跣足牆面而立,己則據案而書符。中夕之後,喜謂瑒曰:「今夕且倖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餤與壺酒,出定鼎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餤,君其無憂,不然,實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於是矣。」
瑒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將罄,而皂裘不至,瑒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瑒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數至所居,遂不復見。疑於東院安處,善神監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瑒再拜求救者千數,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
明日,瑒設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瑒:「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幹,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於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瑒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從缺牆中入,遲回聞哭聲,瑒遂獲免。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瘞於東院閣下。後轉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送喪,遂留。
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後暮輒來,達曙方去。經數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重活,與君好合。後三日,君可見發,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指其所瘞處而去。
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汙壞者。舉置牀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活,漸能言語坐起。數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書,不便出閣,常使齎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牀下。乙與妻噓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遂匿於堂中。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因遣使詣鄭州,具以報果。因請結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剋日赴婚,遂成嘉偶。後產數子。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妃冢,遂於塋外百餘步,偽築大墳,若將葬者。乃於其內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立其屍,而於陰中置燭,悉取藏內珍寶,不可勝數,皆徙置偽冢。乃於城中,以輀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髮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於春明門也。」因備說其狀而去。
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餘盡榜殺於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於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從不知也。至舍四十餘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見。
○晁良貞
晁良貞能判知名,性剛鷙,不懼鬼。每年,恒掘太歲地,堅掘,後忽得一肉,大於食魁。良貞鞭之數百,送通衢。其夜,使人陰影聽之。三更後,車騎眾來至肉所,問太歲:「兄何故受此屈辱,不讎報之?」太歲云:「彼正榮盛,如之奈何?」明失所在。
○李氏
上元末,復有李氏家不信太歲,掘之,得一塊肉。相傳云:「得太歲者,鞭之數百,當免禍害。」李氏鞭九十餘,忽然騰上,因失所在。李氏家有七十二口,死亡略盡,惟小蒯公尚存。李氏兄弟恐其家滅盡,夜中,令奴悉作鬼裝束,劫小蒯,便藏之。唯此子得存,其後襲封蒯公。
○又
▉州有人,亦掘得太歲,大如方,狀類赤菌,有數千眼,其家不識。移至大路,遍問識者,有胡僧驚曰:「此太歲也,宜速埋之。」其人遽送舊處。經一年,人死略盡。
○張寅
范陽張寅嘗行洛陽故城南,日已昏暮,欲投宿故人家。經狹路中,馬忽驚顧,蹐跼不肯行。寅疑前有異,因視路傍墳,大柱石端有一物,若似紗籠,形大如橋柱上慈臺,漸漸長大,如數斛。及地,飛如流星,其聲如雷。所歷林中宿鳥驚散。可百餘步,墮一人家。寅竊記之,乃去。後月餘,重經其家,長幼無遺矣。乃詢之鄰人,云:「其婦養姑無禮,姑死,遂有此禍。」
○燕鳳祥
平陽燕鳳祥,頗涉六藝,聚徒講授。夜與其妻在家中,忽聞外間暗鳴之聲,以為盜。屣履視之,正見一物,白色,長丈許,在庭中。遽掩入戶。漸聞登階,呼鳳祥曰:「夜未久,何為閉戶?」默不敢應,明燈自守。須臾,門隙中有一面,如猴,即突入。呼其侶數百頭,悉從隙中入,皆長二尺餘,著豹皮犢鼻褌,鼓唇睚目,貌甚醜惡。或緣屋壁,或在梁棟間,跳躑在後,勢欲相逼。鳳祥左右惟有一枕及婦琵琶,即以擲之,中者便去,至明方盡。遂得免。恍惚常見室中有衣冠大人,列在四壁,云:「我平陽堯平使者。」請巫祝祠禱之,終不能去。乃避於精舍中,見佛榻下有大面,瞪目視之。又將逃於他所,出門,復見群鬼悉戲巷中,直赴鳳祥,不得去。既無所出,而病轉篤。乃多請僧設齋,結壇持咒,亦迎六丁道士,為作符禁咒,鬼乃稍去。
數日,鳳祥夢有一人,朱衣墨幘,住空中云:「還汝魂魄。」因而以物擲鳳祥。有如婦人髮者,有如絳衣者,數十枚,鳳祥悉受。明日遂愈焉。
○韋訓
唐京兆韋訓,暇日於其家學中讀《金剛經》。忽見門外緋裙婦人,長三丈,逾牆而入。遙捉其家先生,為捽髮曳下地,又以手捉訓。訓以手抱《金剛經》遮身,倉卒得免。先生被曳至一家,人隨而呼之,乃免。其鬼走入大糞堆中。先生遍身已藍澱色,舌出長尺餘,家人扶至學中,久之方蘇。率村人掘糞堆中,深數尺,乃得一緋裙白衫破帛新婦子,焚於五達衢。其怪遂絕焉。
○盧贊善
盧贊善家有一瓷新婦子。經數載,其妻戲謂曰:「與君為妾。」盧因爾惘惘,恒見一婦人臥於帳中。積久,意是瓷人為祟,送往寺中供養。有童人,曉於殿中掃地,見一婦人,問其由來,云是盧贊善妾,為大婦所妒,送來在此。其後見盧家人至,因言見妾事。贊善窮覈本末,所見服色,是瓷人,遂命擊碎。心頭有血,大如雞子。
○霍有鄰
開元末,霍有鄰為汲縣尉,在州直刺史。刺史段崇簡嚴酷,下寮畏之。日中後索羊腎,有鄰催促,屠者遑遽,未及殺羊,破肋取腎。
其夕,有鄰見吏云:「王追。」有鄰隨吏見王。王云:「有訴君云,不待殺了,生取其腎,何至如是耶?」有鄰對曰:「此是段使君殺羊,初不由己。」王令取崇簡食料,為閱畢,謂羊曰:「汝實合供段使君食,何得妄訴霍少府?」驅之使出。令本追吏送歸。
有鄰還,經一院,云御史大夫院。有鄰問吏:「此是何官乎?」吏云:「百司並是,何但於此。」復問:「大夫為誰?」曰:「狄仁傑也。」有鄰云:「狄公是亡舅,欲得一見。」吏令門者為通。須臾,召入。仁傑起立,見有鄰,悲哭畢,問:「汝得放還耶?」呼令上座。有佐史過案。仁傑問:「是何案?」云:「李適之得宰相。」又問:「天曹判未?」對曰:「諸司並了,已給五年。」仁傑判紙餘。方畢,回謂有鄰:「汝來多時,屋室已壞。」令左右取兩丸藥與之:「持歸,可研成粉,隨壞摩之。」有鄰拜辭訖。出門十餘里,至一大坑,為吏推落,遂活。
時炎暑,有鄰死經七日方活,心雖微暖而形體多壞。以手中藥作粉,摩所壞處,隨藥便愈。數日能起。崇簡召見,問其事,嗟歎久之。後月餘,李適之果拜相。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5-23 15:33:26
第十二章..補遺二(前載數章.有部份因篇幅關係.剪輯成篇.附本章尾作為補遺)
○皇甫恂
安定皇甫恂,以開元中初為相州參軍。有疾暴卒,數食頃而蘇。刺史獨孤思莊,好名士也。聞其重生,親至恂所。問其冥中所見。云:「甚了了,但苦力微,稍待徐說之。」頃者,恂初至官,嘗攝司功。有開元寺主僧,送牛肉二十斤。初亦不了其故,但受而食之。適爾被追,乃是為僧所引。既見判官,判官問:「何故殺牛?」恂云:「生來蔬食,不曾犯此。」判官令呼僧,俄而僧負枷至,謂恂曰:「己殺與君,君實不知。所以相引,欲求為追福耳。」因白判官:「殺牛己自當之,但欲與參軍有言。」判官曰:「唯。」僧乃至恂所,謂恂曰:「君後至同州判司,為我造陀羅尼幢。」恂問:「相州參軍何由得同州掾官?且余甚貧,幢不易造。如何?」僧云:「若不至同州則已,必得之,幸不忘所托。然我辯伏,今便受罪。及君得同州,我罪亦畢,當托生為豬。君造幢之後,必應設齋慶度,其時會有所睹。」恂乃許之。尋見牛頭人以股叉叉其頸去,恂得放還。
思莊素與僧善,召而謂之。僧甚悲懼,因散其私財為功德。後五日,患頭痛,尋生三癰,如叉之狀,數日死。恂自相州參軍遷左武衛兵曹參軍,數載,選受同州司士。既至,舉官錢百千,建幢設齋。有小豬來師前跪伏,齋畢,繞幢行道數百轉,乃死。
○裴齡
開元中,長安縣尉裴齡常暴疾數日。至正月十五日夜二更後,堂前忽見二黃衫吏持牒云:「王追。」齡辭已疾病,呼家人取馬。久之不得,乃隨吏去。
見街中燈火甚盛,吏出門行十餘里,煙火乃絕。唯一徑在衰草中。可行五十里,至一城,牆壁盡黑,無諸樹木。忽逢白衣居士,狀貌瑰偉,謂二吏曰:「此人無罪,何故追來?」顧視齡曰:「君知死未?」齡因流涕,合掌白居士:「生不曾作罪業,至此,今為之奈何?求見料理。」居士謂吏曰:「此人衣冠,且又無過,不宜去其巾帶。」吏乃還之。因復入城。
數里之間,見朱門爽麗,奇樹鬱茂。前謂一官,云是主簿。主簿遣領付典,勘其罪福。典云:「君無大罪,理未合來。」齡便苦請救助。檢案云:「殺一驢,所以追耳。然其驢執是市吏殺,君第不承,事當必釋。」須臾,王坐,主簿引齡入。王問:「何故追此人?」主簿云:「市吏便引,適以詰問。」云:「實求腸,不遣殺驢。」言訖,見市吏枷項在前,有驢、羊、雞、豕數十輩隨其後。王問市吏:「何引此人?」驢便前云:「實為市吏所殺,將肉賣與行人,不關裴少府事。」市吏欲言,其他羊、豕等各如所執。王言:「此人尚有數政官錄,不可久留,宜速放去。若更遲延,恐形骸隳壞。」因謂齡曰:「令放君回,當萬計修福。」齡再拜出。王復令呼,謂主簿:「可領此人觀諸地獄。」主簿令引齡前行,入小孔中。見牛頭卒以叉刺人,隨業受罪,齡不肯觀。
出小孔,辭主簿畢,復往別吏。吏云:「我本戶部令史。」一人曰:「我本京兆府史,久在地府,求生人間不得。君可為寫《金光明經》、《法華》、《維摩》、《涅槃》等經,兼為設齋度,我即得生人間。」齡悉許之。吏復求金銀錢各三千貫,齡云:「京官貧窮,實不能辦。」吏云:「金錢者,是世間黃紙錢﹔銀錢者,白紙錢耳。」齡曰:「若求紙錢,當亦可辦,不知何所送之?」吏云:「世作錢於都市,其錢多為地府所收。君可呼鑿錢人於家中密室作之,畢,可以袋盛,當於水際焚之,我必得也。受錢之時,若橫風動灰,即是我得﹔若有風颺灰,即為地府及地鬼神所受。此亦宜為常占。然鬼神常苦饑,燒錢之時,可兼設少佳酒飯,以兩束草立席上,我得映草而坐,亦得食也。」辭訖,行數里,至舍。見家人哭泣,因爾覺痛,遍身恍惚,迷悶久之,開視遂活。造經像及燒錢畢,十數日,平復如常。
○六合縣丞
六合縣丞者,開元中暴卒。數日即蘇,云,初死,被拘見判官,云是六合劉明府。相見悲喜,問家安否。丞云:「家中去此甚邇,不曾還耶?」令云:「冥陽道殊,何由得往?」丞云:「郎君早擢第,家甚無橫,但夫人年老,微有風疾耳。」令云:「君算未盡,為數羊相訟,所以被追。宜自剖析,當為速返。」
須臾,有黑雲從東來,雲中有大船,轟然墜地。見羊頭四枚。判官云:「何以枉殺此輩?」答云:「刺史正料,非某之罪。」二頭寂然。判官罵云:「汝自負刺史命,何得更訟縣丞!」船遂飛去。羊大言云:「判官有情,會當見帝論之。」判官謂丞曰:「帝是天帝也,此輩何由得見!如地上天子,百姓求見,不亦難乎?然終須為作功德爾。」言畢,放丞還。
既出,見一女子,狀貌端麗,來前再拜。問其故,曰:「身是揚州譚家女,頃被召至,以無罪蒙放回。門吏以色美,曲相留連,離家已久,恐舍宅頹壞。今君得還,幸見料理。我家素富,若得隨行,當奉千貫,兼永為姬妾,無所吝也。」以此求哀。丞入白判官,判官謂丞曰:「千貫,我得二百,我子得二百,餘六百屬君。」因為書示之。判官云:「我二百可為功德。」便呼吏問:「何得勾留譚家女子?」決吏二十,遣女子隨丞還。行十餘里,分路各活。
丞既痊平,便至譚家訪女。至門,女聞語聲,遽出再拜,辭曰:「嘗許為妾,身不由己,父母遣適他人。今將二百千贖身,餘一千貫如前契。」丞得錢,與劉明府子,兼為設齋功德等。天寶末,其人尚在焉。
○薛濤
江陵尉薛濤,以乾元中死,三日活。自言,初逢一吏,持貼云:「王使追。」押帖作「祜」字,濤未審是何王,鞴馬便去。
行可十餘里,至一城,其吏排闥便入。廳中一人,羽衛如王者,濤入再拜。王問:「君是荊州吏耶?」濤曰:「是。」王曰:「罪何多也!今訴君者,不可勝數。」對曰:「往任成固縣尉,成固主進鷹鷂,濤典其事,不得不殺,殺多誠有之。」王曰:「殺有私乎?」曰:「亦有之。」「公私孰多?」曰:「私少於公。」王曰:「誠之。然君祿福有厚,壽命未已。彼亦無如君何,不得不追對耳。」令濤出門,遍謝諸命。
濤至,見雉兔等遍滿數頃,皆飛走逼濤。濤云:「天子按鷹鷂,非我所為。觀君輩意旨,盡欲殺我,其何故也?適奉命為君寫經像,使皆托生,何必眾人殺一命也?」王又令人傳語。久之,稍稍引去。
濤入,王謂之曰:「君算未盡,故特為君計,還宜作功德,以自贖耳。」濤再拜數四。王問:「君讀書否?」曰:「頗常讀之。」又問:「知晉朝有羊祜否?」曰:「知之。」王曰:「即我是也。我昔在荊州,曾為刺史,卒官舍。故見君江陵之吏,增依依耳。」言訖辭出。命所追之吏送之歸舍,遂活。
○鄧成
鄧成者,豫章人也,年二十餘,曾暴死。所由領至地獄,先過判官。判官是刺史黃麟,麟即成之表丈也。見成悲喜,具問家事。成語之:「悉皆無恙。」成因求哀。麟云:「我亦欲得汝歸,傳語於我諸弟。」遂入白王。既出曰:「已論放汝訖。」
久之,王召成問云:「汝在生作何罪業,至有爾許冤對?然算猶未盡,當得復還,無宜更作地獄冤也。」尋有畜生數十頭來噬成。王謂曰:「鄧成已殺爾輩,復殺鄧成,無益之事。我今放成卻回,令為汝作功德,皆使汝托生人間,不亦善哉!」悉云:「不要功德,但欲殺鄧成耳。」王言:「如此於汝何益?殺鄧成,汝亦不離畜生之身。曷若受功德,即改為人身也?」諸輩多有去者,唯一驢頻來蹋成,一狗齧其衣不肯去。王苦救衛,然後得免。遂遣所追成吏送之。
出過麟,麟謂成曰:「至喜莫過重生,汝今得還,深足忻慶。吾雖為判官,然日日恒受罪。汝且住此,少當見之。」俄有一牛頭卒持火來,從麟頂上燃至足。麟成灰遂滅,尋而復生。悲涕良久,謂成曰:「吾之受罪如是,其可忍也?汝歸,可傳語弟,努力為造功德,令我得離此苦。然非我本物,雖為功德,終不得之。吾先將官料置得一莊子,今將此造經佛,即當得之。或恐諸弟為恍惚,不信汝言,持吾玉簪還以示之。」因拔頭上簪與成。麟前有一大水坑,令成合眼,推入坑中,遂活。
其父母富於財,憐其子重生,數日之內,造諸功德。成既愈,遂往黃氏為說麟所托,以玉簪還之。黃氏識簪,舉家悲泣,數日乃賣莊造經也。
○張瑤
東陽張瑤病死,數日方活。云,被所由領過一府舍,中有貴人,儐從如王者。瑤至庭內,見其所殺眾生盡來對。瑤曾殺一牛,以布兩端與之追福,其牛亦在中庭,角戴兩布。又曾供養病僧,其僧亦來,謂所司曰:「張瑤持《金剛經》,滿三千遍,功德已入骨。又寫《法華經》一部,福多罪少,故未合死。」
所司命秤之。畜生盡起,而瑤猶在地上。所司取司命簿勘之,一紫衣引黃衫吏抱黃簿至,云:「張瑤名已掩了,合死。」視簿,有紙帖掩其名。又命取太山簿,頃之,亦紫衣吏人引黃衫吏持簿至,云:「張瑤掩了,合死。」又命取閣內簿檢,使者云:「名始掩半,未合死。」王問瑤:「汝名兩處全掩,一處掩半,六分之內,五分合死,故不合復生。以功德故,放汝歸閻浮地。勿復殺生。」命瑤入地獄,遍見受罪,火坑鑊湯,無不見有。僧曰:「汝勿復為罪。」遂即以印印其股,曰:「將此為信。」
既活,印甚分明,至今未滅。
○李氏
唐開元中,有李氏者,早孤,歸於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雖不見形,言語酬酢甚備。累月後,其狐復來,聲音少異。家人笑曰:「此又別是一野狐矣。」狐亦笑云:「汝何由得知?前來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頃者,我欲取韋家女,造一紅羅半臂,家兄無理盜去,令我親事不遂,恒欲報之。今故來此。」李氏因相辭謝,求其禳理。狐云:「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當來此大相惱亂,可且令女掐無名指第一節以禳之。」言訖便去。
大狐至,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節,狐以藥顆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擲女飯碗中,累擲不中,驚歎甚至。大言云:「會當入嵩嶽學道,始得耳。」座中有老婦持其藥者,懼復棄之。人問其故,曰:「野狐媚我。」狐慢罵云:「何物老嫗,寧有人用此輩!」狐去之後,小狐復來曰:「事理如何,言有驗否?」家人皆辭謝。曰:「後十餘日,家兄當復來,宜慎之。此人與天曹已通,符禁之術,無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時,當復至此。」
將至其日,小狐又來。以藥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車騎載女,出東北行,有騎相追者,宜以藥布車後,則免其橫。」李氏候明日,如狐言,載女行五六里,甲騎追者甚眾,且欲至,乃布藥。追者見藥,止不敢前。
是暮,小狐又至,笑云:「得吾力否?再有一法,當得永免,我亦不復來矣。」李氏再拜固求,狐乃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必當永無怪矣。」狐遂不至。其女尚小,未及適人,後數載,竟失之也。
○韋明府
唐開元中,有詣韋明府,自稱崔參軍,求娶。韋氏驚愕,知是妖媚,然猶以禮遣之。其狐尋至後房,自稱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語。韋氏累延術士,狐益慢言,不能卻也。聞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為立壇治之。少時,狐至壇,取道士懸大樹上,縛之。韋氏來院中,問:「尊師何以在此?」狐云:「敢行禁術,適聊縛之。」韋氏自爾甘奉其女,無復覬望。家人謂曰:「若為女婿,可下錢二千貫為聘。」崔令於堂簷下布席,修貫穿錢。錢從簷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貫。久之,乃許婚。令韋請假送禮,兼會諸親。及至,車騎輝赫,儐從風流三十餘人。至韋氏,送雜綵五十匹,紅羅五十匹,他物稱是。韋乃與女。
經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問崔郎,答云:「八叔房小妹,今頗成人,叔父令事高門。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母極罵云:「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惱我兒。吾夫婦暮年,唯仰此子,與汝野狐為婿,絕吾繼嗣耶!」崔無言,但歡笑。父母日夕拜請,紿云:「爾若能愈兒疾,女實不敢復論。」久之,乃云:「疾愈易得,但恐負心耳。」母頻為設盟誓。異日,崔乃於懷出一文字,令母效書:「及取鵲巢,於兒房前燒之,兼持鵲頭自衛,當得免疾。」韋氏行其術,數日子愈。
女亦效為之。雄狐亦去,罵云:「丈母果爾負約!知何言,今去之。」後五日,韋氏臨軒坐,忽聞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風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謂韋曰:「君夫人不義,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幾死。今長流沙磧,不得來矣。」韋極聲訶之曰:「窮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云:「獨不念我錢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錢,今無可還,受此荼毒。君何無情至此?」韋深感其言,數致辭謝。徘徊,復為旋風而去。
○謝混之
唐開元中,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酷強暴為政,河南著稱。混之嘗大獵於縣東,殺狐狼甚眾。其年冬,有二人詣臺,訟混之殺其父兄,兼他贓物狼藉。中書令張九齡令御史張曉往按之,兼鎖繫告事者同往。曉素與混之相善,先疏其狀,令自料理。混之遍問里正,皆云:「不識有此人。」混之以為詐,已各依狀明其妄以待辨。
曉將至滄州,先牒繫混之於獄。混之令吏人鋪設使院。候曉,有里正從寺門前過,門外金剛有木室扃護甚固,聞金剛下有人語聲。其扃以鎖,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聽之。聞其祝云:「縣令無狀,殺我父兄,今我二弟詣臺訴冤,使人將至,願大神庇廕,令得理。」有頃,見孝子從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尋之。其人見里正,惶懼入寺,至廁後失所在。歸以告混之。混之驚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殺狐狼,得無是耶?」
及曉至,引訟者出,縣人不之識。訟者言詞忿爭,理無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識者勸令求獵犬,獵犬至,見訟者,直前搏逐。逕跳上屋,化為二狐而去。
○王苞
唐吳郡王苞者,少事道士葉靜能,中罷為太學生,數歲在學。有婦人寓宿,苞與結驩,情好甚篤。靜能在京,苞往省之。靜能謂曰:「汝身何得有野狐氣?」固答云無,能曰:「有也。」苞因言得婦始末。能曰:「正是此老野狐。」臨別,書一符與苞,令含,誡之曰:「至舍可吐其口,當自來此。為汝遣之,無憂也。」
苞還至舍,如靜能言。婦人得符,變為老狐,銜符而走,至靜能所拜謝。靜能云:「放汝一生命,不宜更至於王家。」自此遂絕。
○唐參軍
唐洛陽思恭里,有唐參軍者,立性修整,簡於接對。有趙門福及康三者投刺謁,唐未出見之。問其來意,門福曰:「止求點心飯耳。」唐使門人辭云不在。二人逕入至堂所,門福曰:「唐都官何以云不在,惜一餐耳?」唐辭以門者不報。引出外廳,令家人供食。私誡奴,令置劍盤中,至則刺之。奴至,唐引劍刺門福,不中,次擊康三,中之,猶躍入庭前池中。門福罵云:「彼我雖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奈何無道,殺我康三?必當修報於汝,終不令康氏子徒死也。」唐氏深謝之,令召康三。門福至池所,呼康三,輒應曰:「唯。」然求之不可得,但餘鼻存。
門福既去,唐氏以桃湯沃灑門戶,及懸符禁。自爾不至,謂其施行有驗。久之,園中櫻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檢行,忽見門福在櫻桃樹上,採櫻桃食之。唐氏驚曰:「趙門福,汝復敢來耶?」門福笑曰:「君以桃物見欺,今聊復採食。君亦食之否?」乃頻擲數四以授唐。唐氏愈恐,乃廣召僧,結壇持咒,門福遂逾日不至。
其僧持誦甚切,冀其有效,以為己功。後一日晚霽之後,僧坐楹前,忽見五色雲自西來,逕至唐氏堂前。中有一佛,容色端嚴,謂僧曰:「汝為唐氏卻野狐耶?」僧稽首。唐氏長幼虔禮甚至,喜見真佛,拜請降止。久之方下,坐其壇上,奉事甚勤。佛謂僧曰:「汝是修道,謂通達,亦何須久蔬食,而為法能食肉乎?但問心能堅持否?肉雖食之,可復無累。」乃令唐氏市肉,佛自設食,次以授僧及家人,悉食。食畢,忽見壇上是趙門福,舉家歎恨為其所誤。門福笑曰:「無勞厭我,我不來矣。」自爾不至也。
○嚴諫
唐洛陽尉嚴諫,從叔亡,諫往弔之。後十餘日,叔家悉皆去服。諫召家人問,答云:「亡者不許。」因述其言語處置狀,有如平生。諫疑是野狐,恒欲料理。後至叔舍,靈便逆怒,約束子弟:「勿更令少府姪來,無益人家事,只解相疑耳。」亦謂諫曰:「五郎公事似忙,不宜數來也。」
諫後忽將蒼鷹、雙鶻、皂雕、獵犬等數十事,與他手力百餘人,悉持器械圍繞其宅數重。遂入靈堂。忽見一赤肉野狐,仰行屋上。射擊不能中,尋而開門躍出,不復見。因爾怪絕。
○韋參軍
唐潤州參軍幼弟有隱德,雖兄弟不能知也。韋常謂其不慧,輕之。後忽謂諸兄曰:「財帛當以道,不可力求。」諸兄甚奇其言,問:「汝何長進如此?」對曰:「今昆明池中大有珍寶,可共取之。」諸兄乃與偕行。至池所,以手酌水,水悉枯涸,見金寶甚多。謂兄曰:「可取之。」兄等愈入愈深,竟不能得。乃云:「此可見而不可得致者,有定分也。」諸兄歎美之,問曰:「素不出,何以得妙法?」笑而不言。久之,曰:「明年當得一官,無慮貧乏。」乃選拜潤州書佐,遂東之任。
途經開封縣,開封縣令者,其母患狐媚,前後術士不能療。有道士者善見鬼,謂令曰:「今比見諸隊仗,有異人入境。若得此人,太夫人疾苦必愈。」令遣候之。後數日,白云:「至此縣逆旅,宜自謁見。」令往見韋,具申禮請。笑曰:「此道士為君言耶?然以太夫人故,屈身於人,亦可憫矣。幸與君遇,其疾必愈。明日,自縣橋至宅,可少止人,令百姓見之。我當至彼為發遣。且宜還家,灑掃焚香相待。」令皆如言。
明日,至舍,見太夫人,問以疾苦,以柳枝灑水於身上。須臾,有老白野狐自牀而下,徐行至縣橋,然後不見。令有贈遺,韋皆不受。至官一年,謂其妻曰:「後月我當死,死後,君嫁此州判司,當生三子。」皆如其言。
○楊氏女
唐有楊氏者,二女並嫁胡家。小胡郎為主母所惜,大胡郎謂其婢曰:「小胡郎乃野狐爾。丈母乃不惜我,反惜野狐。」婢還白母。問:「何以知之?」答云:「宜取鵲頭懸戶上。小胡郎若來,令妻呼『伊祈熟肉』。再三言之,必當走也。」楊氏如言,小胡郎果走。故今人相傳云:「伊祈熟肉辟狐魅」,甚有驗也。
○薛迥
唐河東薛迥與其徒十人於東都狎娼婦,留連數夕,各賞錢十千。
後一夕午夜,娼偶求去,迥留待曙。婦人躁擾,求去數四,抱錢出門。迥敕門者無出客,門者不為啟鎖。婦人持錢尋審,至水竇,變成野狐,從竇中出去,其錢亦留。
○辛替否
唐辛替否,母死之後,其靈座中,恒有靈語,不異乎素,家人敬事如生。替否表弟是術士,在京聞其事,因而來觀,潛於替否宅後作法。入門,見一無毛牝野狐,殺之,遂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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