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師小札]最動聽的事(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3:17
標題:
[師小札]最動聽的事(全文完)
最動聽的事
作者:師小札
【
內容簡介
】:
對她來說,愛情是天造地設的難得。
對他來說,愛情是,自問我可以贏你,偏喜歡輸給你。
關於愛情這個主題,他們拿對方當標本,一起學習,彼此相愛,共同揭秘,齊齊進步。
只是,某一天。
二十七歲的他對二十四的她說:「要不要和我穿上校服,偷偷去校園補一段初戀。」
然後,她慢慢地發現端倪,他是一個戀愛新手,同時也是一個極具天賦的戀愛高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3:33
第一章
故事的最初是這樣的。
貝耳朵,女,二十四歲,身高一米六零,長相八十五分,畢業後在N市有一年半的創業史,以失敗告終,回來H市展開新生活,在還沒有正式找到工作之前被債主唐栗拉去參加她所在視頻網站的一檔愛情節目。
抵達錄制現場的當天,貝耳朵初遇她的搭檔,即「男朋友」葉抒微。
葉抒微,男,二十七歲,身高一米九零,長相一百零一分,名校畢業,目前位於H市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
貝耳朵至今還是記得很清晰,當時現場很嘈雜,到處是聲音,攝制組的工作人員跑來跑去,她穿一身漂亮的風衣,梳著高高的馬尾,手裡拿著一杯酸奶,目光所及之處找不到唐栗的人,她慣性繞過人群走去角落,看見某個坐在沙發上,低頭玩手機的男人。
第一反應是,這個男人的腿怎麼那麼長。
第二感覺是,他的氣質好冷好難搞。
果不其然,在貝耳朵主動和他打招呼,問他知不知道這裡有個人叫葉抒微後,他不是特別有耐心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話:「我是葉抒微。」
然後又低下頭玩手機。
找對了人,貝耳朵顧不上尷尬,同樣的自我介紹後就坐下了,拿出唐栗事先給她准備的資料翻看,嘗試著和葉抒微聊聊天:「我昨天晚上已經背好了,關於你的基本資料,職業,喜好,特長,榮譽記錄都記住了,要不我們現在對一對?」
「你能記住就沒問題了。」他的態度很無謂。
顯然是沒有要多搭理她的意思。
「那你記住我的了嗎?」貝耳朵反問。
「來的路上掃了一遍,差不多了。」
貝耳朵似信非信:「那我隨便問一下,我最喜歡吃的零食是什麼?」
「香蕉味的巧克力豆。」他沒有抬頭。
咦?還真的沒答錯。
他伸了伸腿,繼續專注在手機游戲上,全身隱隱透出「再敢發出聲音我不介意動腿飛踢你離開這個世界」的信號。
貝耳朵從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閉上嘴巴不去惹他。
好不容易等唐栗現身,熱情走過來對貝耳朵和葉抒微交代基本情況,貝耳朵聽她說話的同時,偷瞟了一下葉抒微,發現他根本沒在聽,依舊低頭玩手機,不免有點擔憂。
幸好,下午的節目錄制很順利。
這檔節目請來三對分別是戀愛五年,三年和半年的情侶做嘉賓,其中唯有貝耳朵和葉抒微這對是裝樣子臨時過來救場的,不過在插科打諢中也相安無事地過去了,想來經過後期的剪輯就完全看不出破綻了。
錄制時間一共兩天,後面一天是在戶外,主要內容是三對情侶的競賽,有爬山,雙人腳踏車和打網球等項目,十分消耗體力,待錄制全部結束,貝耳朵一身臭汗,直接蹲在地上喝可樂,毫無形象可言,葉抒微拿著冰水,很悠然地繞過她走到另一邊接電話。
她看著他孤傲的背影,覺得他不太像是正常人。
最終剪輯完後回放,有兩個鏡頭成了亮點,一個是在男背女上山的時候,貝耳朵右腳球鞋的鞋帶散了,整只鞋子滑脫下去,葉抒微聽到後停下腳步,退下幾個石階,彎腰撿起她的球鞋,還給她。
鞋子前後掉了三次,葉抒微最後一次去撿的時候,鮮少地主動說話:「再掉一次,你就赤腳下山。」
還有一個是,大家爬到山上摘楊梅,男的摘,女的拿籃子接,葉抒微摘了幾顆往下丟的時候,陸續「不小心」地砸在貝耳朵的頭上,她「矮油」一聲,他聞聲轉過身,緩緩目測了一下她和他的距離,交代她:「往後退兩步,把籃子拿高一點。」
被曬得快中暑的貝耳朵克制煩躁,退後兩步,配合地捧高籃子。
「再高一點。」
她接著捧高。
「不夠。」
她再捧高。
「雙臂伸直,舉過頭頂。」
她照做,然後被下一顆楊梅砸中了鼻梁,順勢掉落在腳尖。
「哦,過高了。」他的聲音毫無愧疚,順理成章得令人發指,「現在拿低一點。」
……
節目過後,貝耳朵在家休息了三天,唐栗打來電話進行慰問,兩人提到葉抒微,貝耳朵忍不住問:「他好奇怪,你們是從哪裡找來的?」
唐栗哈哈笑道:「是我們郁總親自邀請他的。你覺得不奇怪才怪,L大的優等生,我們省當年的理科狀元,專業是高冷的動物學,腦神經肯定和別人不太一樣,再透露一個內幕,他和你一樣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你們這對新手看起來特別搭。」
貝耳朵無聲地張了張嘴巴,沒發表意見。
「怎麼?你對他有興趣了?」唐栗思考地說,「不過,他挺難追的吧。」
貝耳朵嘴角抽搐,等結束通話後,心想:對他有興趣,我呵呵。
接下來的日子,貝耳朵馬不停蹄地接了一個私活,幫一對新婚夫婦拍校園婚紗照,為此她陪他們坐火車去W市,回到他們相識相戀的大學,以櫻花樹為背景,拍了一套青春唯美風的系列照。
等她回來,唐栗的那檔節目已經在網絡播出好多天了,期間她發來捷報說真是太好了,點擊率比想象中的高太多了,貝耳朵因為太忙就漏看了。
她睡了十一個小時,把來回火車顛簸導致的休息不足都補回來了。
醒來的時候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二十三分,她覺得餓了。
隨便去冰箱翻了點東西吃,她一邊吃一邊看綜藝節目,順便悠哉地登陸自己的微博,打開一看,發現有點不對勁,怎麼粉絲暴漲了一萬?有四百二十五條新評論?還有幾百條私信?
這是她的賬號嗎?她一個激靈。
貝耳朵趕緊瞅了瞅,是她的沒錯,她的暱稱是「都叫耳朵了還有什麼心情取暱稱」。
她小心翼翼打開一條評論先看看。
「呀,怎麼翻遍了你的微博都找不到葉抒微的照片啊?你要不要把他藏得這麼深。」
她一身冷汗,哆嗦地點開下一條。
「真的是沒有合照啊,差評。」
再一條。
「看了節目,哈哈,你們好萌啊,身高差三十公分,接吻是不是很累?」
再一條。
「快秀恩愛來閃我的眼。」
再一條。
「觀光團到此一游,表示已經關注,坐等照片,喵喵臉。」
「期待你成為炫夫狂魔。」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發照片?大家贊我,讓我上熱門!」
……
貝耳朵看了十分鍾,木然地關了右上角的阿叉,拿起手邊的水喝了一口,再後知後覺地一口噴在屏幕上。
她開微博沒有多久,平日裡除了發一些自己的攝影圖片,寫一點流水文字外大多數只轉發一些生活百科和冷笑話,關於私生活的東西幾乎沒有,再者,她的個人資料也沒有填寫完整,那些人是怎麼找到她這裡來的?
想了想也只有在一月的時候她發了兩張自拍照,還有她的暱稱和真實名字都叫耳朵。
真是麻煩,她有點茫然,回過神來趕緊打電話給唐栗,唐栗是罪魁禍首。
結果是打了十三遍才打通,唐栗一聽是這事,輕松地打了個哈欠,笑道:「沒事啊,全民娛樂的時代,大家只是拿你們當樂子而已,又沒有惡意。」
「可現在好多人都誤會我和葉抒微是一對,怎麼辦?」
「這樣啊。」唐栗想了想,斟酌地說,「反正你現在是單身,葉抒微也沒有女朋友,別人誤會對你們而言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困擾嘛,網絡本來就是熱鬧的派對,一關閉電腦,世界瞬間恢復清靜了,你不為此多愁。」
貝耳朵疑惑:「你說的是不是有點輕巧?」
「那個,說真的,我們之前也沒料到這檔節目會有人點擊,我們是當實驗性質玩的,現在的情況是萬萬沒想到,所以……」唐栗的聲音迅速弱下去,「我向你道歉,你先頂著,網上的聲音如果亂糟糟的就別去理會,重點是,千萬別澄清這只是逢場作戲,解釋你們其實不是一對。」
「啊?」貝耳朵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實話和你說,我已經整整不吃不喝睡在公司三天了,領導們都在場,大家緊鑼密鼓地開會,商討這檔節目的未來,我們初步決定把它做大做好,超越同類競爭性的視頻節目。」唐栗躊躇滿志,「你應該幫我忙,別急著拆台。」
「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偽裝和葉抒微是一對?」貝耳朵點破了她內心的想法。
唐栗沒有及時回答,過了幾秒鍾後,口吻變成了某種商議:「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當然再好不過了,我會幫你向領導申請『炒作費』的,保證是合理的價格。」
「炒作費……糖栗子你……」
「別忘記我還是你的債主,你欠我三萬五千元整,以及,在你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我不離不棄,陪你走過難關,這份情誼是無價的。」唐栗義正言辭地打出感情招牌,「現在呢是我事業的關鍵期,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很感激,如果你要拒絕,我也很理解,不會為此有任何怨念。耳朵,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貝耳朵語塞。
「我先掛了,真的撐不住了,再不去打個盹就要直接倒下了,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唐栗末了加了一句,「其實對象是葉抒微的話,也不委屈你什麼。」
說完立刻掛掉。
貝耳朵把手機丟在一邊,又打開微博,心情復雜地拉開新的評論一瞧,全部都是讓她喉頭湧血的言論。
有一條特別惹眼,暱稱是「沒有人比我更正直臉了」的朋友說:「題外話,我是認真來請教的,按男人腿長和內在長度呈線性正比例來說,一米九零的男人,那個內在的大概是多少啊,有好心人幫忙換算嗎?」
「……」貝耳朵按在鼠標區的手指在顫抖,不免地在心裡詛咒了唐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3:48
第二章
算起來,貝耳朵和唐栗從高中就認識,至今為止快九年,雖然讀大學的四年分隔兩地,但彼此之間從未斷過聯系,每一年貝耳朵回來,首先,亦是唯一找的朋友就是唐栗,看到唐栗的那一刻,她才感覺是真正回家了。
連貝耳朵的媽媽都說:「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在你好的時候不嫉妒你,在你不好的時候不嫌棄你的朋友是非常難得的,能珍惜就要珍惜。」
貝耳朵都會回答:「當然要珍惜啦,我一直當她是寶貝。」
貝耳朵的媽媽這麼說是有充分理由的。人人都有光鮮靚麗的時光,高中三年算是貝耳朵顏值鼎盛時期,當時的她雖然個頭不高,但勝在苗條,身材勻亭,皮膚好得不見一個細微毛孔,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線,可愛又明艷,當她經過走廊的時候,無數男生慣性回頭,女生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那是貝耳朵的美好青春,在她可以耀武揚威的三年裡,不少女生把她當作「假想敵」,唐栗一直嘻嘻哈哈地陪在她身邊。
好景不長。高中畢業,貝耳朵考入N市一所名校的人力資源管理專業,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發現了專業不適合自己,她有點郁郁寡歡,外貌隨心情一起慢慢黯淡下去,在美女如雲的N大,貝耳朵變得越來越普通,成績不好不壞,在大三的實習結束後,她認清了自己不喜歡自身專業的事實,開始另謀出路,幸好她平常興趣愛好廣泛,性格也不算保守,敢於冒風險,在唐栗的支持、資助下,她開始自主創業,在N市的學院街盤下了一個小店鋪,開了一家面向學生族群的小火鍋店,撐了一年半後倒了。
從開店的最初到結束,艱辛的一年半裡,因為父母的不贊成,貝耳朵遇到的各種挫折和麻煩都沒敢找他們訴苦,唯一傾訴的對象就是唐栗,唐栗陪她走過了那段煎熬的日子。
她從N市回來的那天,唐栗親自來火車站接她,懷裡揣著用錫箔紙包的雞翅膀,笑嘻嘻地看著她。
「還是家鄉好吧,風景是熟悉的,連老朋友也是。」唐栗把雞翅塞到她手裡,歡迎她回家。
當時貝耳朵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眶和心同時為那句話熱了。
這輩子有這樣一個朋友,是福氣。
都說福氣是攢來的,得之不易的東西更需要珍惜。
像是剛才,就算唐栗提出那樣不合理的請求時,她也沒法拒絕她。
貝耳朵輾轉反側了一晚上,隔天一早就給唐栗打去電話。
「那個,你要我怎麼配合啊?」
電話那頭的唐栗楞了楞,聲音很快染上了笑意:「你答應了啊?」
「我答應了也沒用吧,也要對方願意才行吧。」貝耳朵想起葉抒微那張不近人情的臉。
「郁總親自去說的話,他那邊肯定沒問題。」
貝耳朵揮手散了散空氣裡莫名浮現的煩躁因子,說道:「那你給我他的電話號碼吧。」
「你還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啊?那天你們沒有交換?」
「沒有。」
「我掛下電話後立刻發給你。別緊張,不過在網絡上裝裝樣子而已,小菜一碟。」唐栗說,「我現在要去樓下買咖啡,等會還有會議,事情堆積如山,忙完後再和你說該怎麼做。」
唐栗掛下電話,很快發了一條短信給貝耳朵,內容是葉抒微的電話號碼。
貝耳朵存下了他的號碼,主動發了一條問好:「葉抒微嗎?我是貝耳朵,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葉抒微沒有回復,關於這點,早在貝耳朵的意料之中,她對此沒有意外。
他那樣的人,一看就是不會熱絡,也習慣忽略陌生號碼發來信息的人。
晚上唐栗又打來電話,和貝耳朵說了好久,大致是教她怎麼做,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如何向大眾營造出她和葉抒微是真實情侶的感覺,貝耳朵聽得有些困了,剛剛瞇起眼睛,即將神游之際,唐栗提了提嗓門,心情很不錯地說:「對了,郁總親自找葉抒微幫忙,他對此當然不太熱衷啦,但也表示無所謂,唯一的要求是一切麻煩的事情都交給你。」
「啊?」貝耳朵一個激靈,瞌睡蟲退散,「什麼意思?」
「就是你主動,他被動啊,你來安排好一切,他只負責配合。」
「我怎麼有種錯覺,我要倒貼他。」
「也不是啦,主要他很忙,要做實驗,要幫忙代課,還有很多事情。」唐栗解釋,「人家是有正職的,不像你可以自由安排時間,勞煩你多諒解一點,主動分憂,至於酬金方面,我向郁總提了,他說只要做好了這根本不是問題。」
「那好吧。」雖然有點郁悶,但就當是一個工作吧,公事公辦好了。
「就這樣說好啦!」
臨睡之前,貝耳朵合上書,聽到短信的提示聲,轉頭拿過來一看,屏幕顯示葉抒微三個字。
她獲得了被搭理的尊嚴,第一時間點開。
「哦。」
「……」
這是遲來十五小時的回復。
*
周六清晨,晨鷺公園。
約好的七點整,貝耳朵提前十分鍾趕到,沒想到對方竟然來得更早。
公園的人不多,葉抒微的辨識度又極高,貝耳朵遠遠就看見他了。
他一身深灰色的運動服,坐在假山旁的長椅上,坐姿很挺,大腿和小腿呈標准的九十度直角,頭微微低著,一手擱在腿上,一手拿著手機,似乎又在玩游戲。
貝耳朵走到他面前,咳了咳。
他沒有抬頭。
「葉抒微。」
他和第一次見面一樣,很無所謂地抬頭,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顆盆栽。
「沒想到你比我來的還早。」貝耳朵笑了笑,積極地熱絡起來,「你工作的地方就在對面吧?這附近空氣真不錯啊,累的時候還可以過來走走。」
葉抒微站起身,迅速讓貝耳朵的視線蹭蹭上移,直到她仰起整個脖子。
「你准備在哪裡拍照?」他直接問。
貝耳朵低頭,巡視了周圍一圈,正是晚春初夏的季節,陽光潤澤,兩只虎紋伯勞悠閒地停在樹枝上,樹下有一位九旬老人手持蘸了水的毛筆在青石板上寫字,稍遠處有一對老年姐妹花舞著木蘭扇,伴著小廣播的曲子,巧笑轉身,再遠處就是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高深莫測地靜坐在石凳上。
這個老年公園……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拍照地方。
「那裡好像有個荷花池,我們去那邊。」貝耳朵突然看見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亮了亮。
抵達那裡,才發現湖景殘敗,湖水是黃褐色的,湖面上到處是枯枝枯葉和一些來不及收拾的垃圾袋,因為還未到盛夏,荷花還沒有開,只有孤零零的荷葉,蔫蔫地垂在湖面上。
看的讓人掃興。
「好像沒有特別好的景致。」貝耳朵轉過身,征求葉抒微的意見,「你覺得呢?」
葉抒微低頭看手機,無情緒道:「你選的地方本身就很無聊。」
貝耳朵語塞,心想這不還是為了遷就你,如果選在雲茶山,風景美是美,那麼遠您老願意去嗎?我特地挑了個離你工作地方近的地方,怎麼你還一副不怎麼領情的模樣。
她扯了扯書包的背帶,無語地看著葉抒微,正好陽光直照下來,他頎長的身影蔓延在地磚上,輪廓鮮明,堪比電影裡精雕細琢的剪影。
「要不我們拍個影子吧!」貝耳朵忽然想到這個,「靠在一起的那種。」
葉抒微沒什麼感覺:「你確定嗎?」
貝耳朵點頭,很快解下書包,放在地上,拿出相機,挨到他身邊。
「你要不要再靠過來一點?」她在調整角度。
葉抒微沒有動。
貝耳朵無奈,只好主動靠近他,直到取鏡框裡兩人的影子開始親密地重疊,她利落地按下了鍵。
「可以了。」貝耳朵松了一口氣,微笑地把相機遞給葉抒微,「你看一看,這樣的效果是不是挺好的?」
葉抒微瞟了一眼,反問:「會有情侶無聊到拍自己在太陽下的身影嗎?」
「怎麼不會?網上很多啊,難道你從來沒有注意過?」
「沒有。」葉抒微又直接問重點,「現在完成任務了嗎?」
貝耳朵本來想多和他拍幾張,無奈他配合度很低,情緒也暗暗流露出不悅和排斥,更對她的安排提出質疑,以上種種很快淹沒了她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興致,她想了想,撿起書包,重新背上:「就這樣吧,能交差就好。」
葉抒微轉身。
「等等。」電光火石間,貝耳朵改變了主意,竟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
葉抒微止步,低頭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兩根白手指,像是看顯微鏡下的病菌。
「不好意思。」貝耳朵及時松開,臉上浮現一個很真誠的笑容,「我突然想起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小吃店,裡頭的湯包和牛肉粉絲很好吃,我們一塊去吃吧。」
在葉抒微靜無波瀾的目光直視下,她緩緩,小聲地補充:「我請客好了。」
她提出請客的理由有兩點,一來,她真的餓了,二來,既然以後還需要和他打交道,為保障合作順利,不屢屢看他的冷臉,籠絡是必要的,她想今天出來的早,估計他也沒吃過早點,現在應該餓了。
「不必了,我吃過了。」葉抒微說。
說完往前走。
貝耳朵及時跟上去,開始滔滔不絕:「你吃過了?幾點鍾吃的?吃了什麼?現在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補充一下能量啊?那家店的湯包很好吃,一周只開門四天,錯過今天,下周二才能吃到,你確定不想去嘗嘗?」
葉抒微腿長步子大,貝耳朵跟不上,索性跑了兩步,再一次不怕死地拉住他的袖子。
葉抒微被她牽扯住,轉過頭的時候,目光像是一塊陽光永遠照不到的陰霾角落一樣——冷。
貝耳朵成功感受到何謂「沉甸甸的壓力」,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松開手,認真地說:「葉抒微,既然郁總讓你好好配合我,那今天你就該聽我的,現在我餓得走不動路了,基於男人的紳士風度,陪我去吃個早點不為過吧。」
趁葉抒微沒有開口說話,貝耳朵收回手,指了指對街:「就在對面,過條馬路就到了,我們快走吧。」
她丟下話後昂首挺胸地往目標方向走,心中默默賭了一把,他會不會當一回紳士?
只不過,她走了一段路,耳畔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動靜,她歎了一口氣,正准備停下來回頭看看,忽然聽到身後的男人腳步聲。
她高興起來,看來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搞。
很快,葉抒微就走到她身邊,低聲,清晰的一句重點擦過她的耳朵:「別忘了,你剛才說是你請客。
「嗯?嗯……嗯。」
高興的情緒轉瞬即逝,被另一種「深深的困惑」替代,這人真的是那個唐栗口中年薪超過二十萬的精英?怎麼聽起來不太像……
「好好吃」湯包店。
貝耳朵排隊買好了兩份早點,回座的時候,葉抒微的手機恰好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起身走去門口接電話。
貝耳朵見怪不怪,拿起筷子輕輕挑破湯包上的皮,等滾燙的汁冷一冷。
「這不是貝耳朵嗎?」
伴著高跟鞋在大理石瓷磚上的敲打聲,某個熟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照例是做作的俏皮音下包裹了咄咄逼人的尖銳。
貝耳朵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
冤家路窄這四個字太經典,於這個陽光明暖,清風拂面,食物豐足的早晨,在這座不大不小,總共一千五百萬人口的城市,偏偏與某個最令她倒胃口的人巧遇。
張逸露,貝耳朵的死敵,此時此刻心情很好地款款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她。
這樣的目光瞬間勾起了兩人的前塵舊怨,紛紛揚揚閃現在眼前。
貝耳朵和張逸露,同讀一所初中,再考上一所高中,總共六年的孽緣。
她們的矛盾在高中三年裡白熱化,那三年是貝耳朵最風光的時候,張逸露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一次又一次地在女生間造謠貝耳朵的私事,死命地給她拉仇恨,甚至在男同學間誹謗貝耳朵的名譽,某一次的竊竊私議,她被貝耳朵逮個正著,兩人當場吵起來,還動手抓彼此的頭發,最終以被班主任叫了家長,兩假模假樣地互相道歉而終結。
「我進門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右眼皮跳個不停,原來是你在這裡。」張逸露說,「好多年不見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的背影,真是怪事。」
「呵呵。」貝耳朵懶得理她。
「說起來,這些年也零零落落聽說了你的不少事情,你爸媽離婚了,你開的小火鍋店倒閉了,你在那裡終於混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回來了。」張逸露的粉唇一張一合,不給人喘息的機會,「說真的我也沒料到你混得那麼差,只能說你的好運氣都在高中三年用光了,就連長相,說句實在話,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覺得挺驚悚的,你的臉怎麼那麼圓了。」
「再怎麼圓,都比不上你面目全非。」
張逸露不怒反笑:「我承認自己整容了,但我那個主治醫生說了,我是百年一遇的好模子,一般人想達到我的效果是癡心妄想,這個也是需要基礎的。」
貝耳朵打量張逸露現在的臉,的確美得驚人,適度的小臉,精湛的五官,柔和的線條,每一筆都像是精工細作,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缺失,又做得十分自然,沒有人工痕跡。
和高中時代那個又黑又瘦,小眼踏鼻寬下巴,身材干癟的張逸露截然不同。
張逸露整的最成功處在於,這張柔美生動的臉修飾了她的性格,將她內在的那些陰暗,凌厲,狹隘,輕佻,惡意,自卑完全遮住了,現在她輕輕一笑,和海報上的氧氣美女一樣,有治愈傷痛的功能,讓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忍不住想去親近。
「你羨慕我嗎?」張逸露微微彎了彎身體,露出姣好的曲線,眼睛帶上了促狹的惡意,「對了,貝耳朵,你別以為我在向你炫耀,因為全方位地超越了你,其實完全沒有,你現在這個樣子激不起我半點勝負欲,對你我只剩下困惑了,自己以前究竟是哪根神經不對,竟然把你當做是競爭對手,還花時間和你作對,真是年少無知……」
「讓一讓。」某個清聲及時介入。
張逸露沉浸其中的情緒被打斷,抬頭看見葉抒微那張臉時,萬分愕然。
竟然是他?高不可攀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抒微安然坐下,問貝耳朵:「她是誰?」
貝耳朵聳了聳肩:「認識多年的一個人。」
「哦。」他應了一聲,表示沒興趣。
張逸露迅速戴上了面具,雙手輕顫地從包裡找出名片盒,打開取出一張遞給葉抒微,語速不快不慢,不矜不伐,顯得很有修養:「我是張逸露,如果你有收聽廣播的習慣,音樂調頻晚間八點到十點的節目是我主持的,說來很巧,我們廣播大廈就在這附近。」
葉抒微沒有理她,他修長的手握著筷子,夾起自己面前的一只湯包,很嫻熟地放到貝耳朵盤子裡。
貝耳朵微微詫異。
「你不是總惦記著這裡的東西嗎?」葉抒微目光停留在貝耳朵的臉上,「難得來一趟,多吃一點。」
張逸露笑了:「冒昧問一句,你和貝耳朵是什麼關系?」
葉抒微把手邊的醋碟推到貝耳朵面前:「你說。」
貝耳朵成功接受到了某個信號,因為得到了他的默許,她很大方地介紹起來:「他是我男朋友,葉抒微,二十七歲,在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
「男朋友?沒聽說你交了男朋友啊,這是多久的事情。」張逸露的心跌入谷底,克制住巨大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盤問。
「我們交往時間不長,差不多半年吧,因為作風低調,就沒通知別人。」貝耳朵說。
「真的?」張逸露輕笑,眼睛一直盯著貝耳朵。
「當然,這樣也便於我們享受兩人世界。」
張逸露啞然,不慌不忙地側頭看葉抒微,後者完全默認貝耳朵說每一句話。
「再說了,他性格比較悶,不善交際,我不勉強他走入我的圈子。」貝耳朵沖著葉抒微一笑,「是吧?」
葉抒微還是沒說話,又夾了一個湯包放到貝耳朵的盤子裡,表示讓她多吃點。
「別都給我吃啊,餓著你了怎麼辦?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應該多吃一點,而我的小腹都圓了。」貝耳朵婉拒,「哈尼,我真不能再胖了。」
「小腹長肉了?怎麼我一直沒發現?」葉抒微抬了抬眼皮,很尋常地接話,「找個時間讓我檢查一下。」
張逸露的心都寒了,實在聽不下去他們的對談,失魂落魄地說了句「我先告辭」了,轉身疾步離開。
等討厭的人消失在視野外,貝耳朵收回目光,突地發現對面的葉抒微探過來一雙筷子,從容地把她盤子裡的兩個湯包一一夾回去。
表示戲演完了,湯包要還給他。
不但夾回了屬於自己的兩個湯包,他還多夾了一個她盤子裡的。
「你胃口挺不錯。」貝耳朵有點心塞。
「你不是嫌我最近瘦了嗎?」葉抒微拿湯包蘸醋,慢慢地咬了一口。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4:04
第三章
這一頓早點當然是由貝耳朵掏錢的,吃完後兩人分別,無一點依依不捨。
反正就是完成任務,又不用付出真情,貝耳朵在心裡想,這樣就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貝耳朵的腦海跳出張逸露那張惹人厭的臉,又聯想到葉抒微剛才在湯包店的表現,有點不可思議,他竟然會給張逸露冷臉看,並配合她,幫忙營造出一種「我們最近美到不行的幸福感」,莫名的,對他有了點感激。
他也不算情商太低,看得出張逸露對她的敵意。
回到家,貝耳朵把照片上傳微博,附加瀟灑的四個字:「去晨練了。」
等待群眾反應的途中,她有點緊張,不知道他們會說什麼,想了想後起身去廚房泡了一壺茶,端回房間後重新坐下,看了看評論。
不到十分鍾,評論已經過百了。
「這是你和你家男人?!」有人在問。
「一眼就看出是你和葉抒微,這個身高差也是醉了。」有人在確認。
「靠,一大早就秀,祝你們生的快。」有人在羨慕。
「這不是那個老年人公園嗎?我爺爺奶奶常去鍛煉的地方,剛才買豆漿回來還路過那裡,誰會猜到你們也會去那裡晨練?!太復古了吧……」有人在驚訝。
「沒有正臉,差評。」有人在嫌棄。
「清晨的陽光啊,這麼早是不是說明你們已經同居了?挖鼻。」有人在找細節。
「就不能炫一下你男人的正面啊?做人不能太小氣。喵喵臉。」有人在提出要求。
「葉抒微現在在做什麼?廚房刷碗?」有人在幻想。
……
貝耳朵不敢細看,關閉了網頁,反正唐栗交代過了,發點照片就好了,大部分言論不需要回復,大家從你發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你今天心情如何,你們感情順利否,你們是不是很幸福,等等。網友智慧無限,你不必多言。
她放了一首歌,一邊喝茶一邊聽。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事情,今天好像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約會……
她快二十五歲了,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連接吻都沒有,唐栗笑她不是正常人,她也在內心質疑過自己,怎麼這把年紀,還沒有談過呢?
關於這個問題,書上答疑,說這是因為你的緣分未到,刻薄的情感專家會冷笑,喝斥你找一找自身的原因,她媽媽徐貞芬女士卻表示,因為你沒有去努力。
但努力需要動力,她至今沒有找到談戀愛的動力。
二十多年來,首次和男生單獨出去,理由還是不真實的,如果沒有唐栗的關系,她還沒有機會和一個男的面對面吃早餐。哦,對了,還是她掏錢的。
想到此,她有些好奇,那個,葉抒微也是第一次和一個女的單獨吃飯嗎?
如果之前有過和女人一起吃飯的經驗,今天應該輪不到她掏錢吧?
哦,也不一定,還有一種情況是他對她完全沒有意思,為防她假戲真做,提前發出「你不是我的菜別對我花癡勉強陪你吃一頓飯我當然不會掏錢」的警戒?
她的太陽穴跳了兩下。
有太陽的天氣讓人心情舒暢,適合做的事情很多。
貝耳朵洗了被子和衣服,香噴噴地晾在陽台,她拖地,刷浴缸,站在板凳上擦窗戶,她把角角落落的大小雜物歸納好,貼上各種標簽,她一邊哼歌,一邊舉著雞毛撣子捅牆角的蜘蛛網,直到太陽西下,晚霞透過窗灑在水曲柳的地板上,每一條淡金色的紋理鮮明清晰,纖塵不染,讓她頗有成就感。
做完著一些,她去沖了一個澡,出來准備晚餐的時候,聽到手機有新的信息提示聲。
是張逸露。
「你說怪不怪,我一個姐妹的男朋友就在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和葉抒微是同事,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你,而且上個月葉抒微還和大家聊起過自己的個人狀況,表示自己一直是單身。」
貝耳朵無語了,沒想到張逸露這麼不依不饒啊,還特地跑過去打聽。
「貝耳朵,你別裝了,葉抒微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男朋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為什麼?」貝耳朵冷靜地發過去三個字。
幾秒鍾後,張逸露甩過來極度輕蔑的一行字:「你哪裡配的上他,妄想症。」
貝耳朵怒了,回復:「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向外人解釋,更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呵呵,心虛了?我不知道葉抒微為什麼要配合你演戲,但是既然你一定要說他是你男朋友,那這樣好了,他們研究所下周五有個聚餐,是可以帶家屬的,如果你能來出席,或許還有一點說服力。」
「好啊,去就去。」貝耳朵回復。
「好,我到時看你能不能出席。」
結束了短信,貝耳朵磨牙霍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
不過,等等……研究所的聚餐,帶家屬,這不是直接介入葉抒微的真實生活了嗎?他會答應嗎?
但如果不去,折了面子是小事,怕就怕張逸露那張嘴會到處去說,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張逸露還沒能有幸看過那檔節目,如果她看見了就不好了,她可是最擅長制造輿論,推波助瀾的陰暗小人物,到時候連累唐栗的節目就不好了。
貝耳朵想了想,發了個短信給葉抒微,說明了這個事情,然後有禮貌地問:「你可以帶我去嗎?」
葉抒微回復短信的速度一如既往的慢,兩個多小時候後他發來:「隨便。」
貝耳朵追問:「那你是答應了?」
「很無聊的聚餐,你想來就來,費用自付。」
「……」
你還有沒有點最起碼的紳士風度?
腹誹歸腹誹,輸出的內容還是客客氣氣的:「好,到了那天我再聯系你。對了,你對我有沒有什麼穿扮上的要求?像今天的打扮你覺得好嗎?」
畢竟是同事間的聚餐,不能丟「男朋友」的臉。
葉抒微慢悠悠地回復:「你今天穿了什麼?」
「……」
貝耳朵有剎那覺得葉抒微一定是故意的,以輕蔑,忽視她為樂。
他們早晨才見過面,他難道一點也不記得她穿的是紅色的薄開衫,藍色的牛仔褲和黑色板鞋?
「我穿的是紅色的薄開衫,藍色牛仔褲,黑色板鞋,你覺得怎麼樣?」她問。
「你穿什麼自己決定。」他說。
貝耳朵握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回復,一會後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
他回復:「藍色。」
*
周三周四連下了兩天的雨,氣溫驟降,周五是個陰天。
貝耳朵簡單地打扮了一下,五點五十分趕到了漢思威酒店,葉抒微站在酒店門口等她。
等她走近,他打量她今天的打扮,輕盈的藍色風衣,束腰的是一條細巧的鏈子,黑色的休閒褲,腳上是一雙平底淺口的英倫風小白鞋,此外,她肩膀上斜跨的包也是藍色的。
「我來啦。」貝耳朵笑得有點不好意思,目光不免流露出一點「我這麼穿還行嗎你要不要肯定你女朋友一下」的意思。
葉抒微的反應讓她略感失望,他很快收回目光,說道:「進去吧。」
在電梯裡,貝耳朵主動開口:「你覺得我今天穿這樣漂亮嗎?」
葉抒微的目光停留在顯示屏上,不鹹不淡的語氣:「差不多五十五分吧。」
「……」貝耳朵瞪他,「我覺得有八十五分。」
「是嗎?」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指的是這一身打翻了藍色油漆桶的搭配?」
「你不是喜歡藍色嗎?」她愕然。
「我喜歡什麼顏色和你適合穿什麼顏色有關系嗎?」
「原來你在耍我,沒想到你心機好重。」她恍然。
葉抒微的視線如冷漠的海岸線一般緩緩起伏,貝耳朵同樣看著葉抒微,電梯裡的氛圍沉寂得可怕。
一會後,他說:「你認為有人會這麼無聊嗎?故意讓女朋友穿得難看間接地降低自己的品味?」
話音一落,電梯就到三樓了,門打開後,葉抒微先出去,他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轉過身,伸出手。
「啊?」
「我現在需要你的手。」
貝耳朵反應過來,把手交出去。
他握住後穩穩地把她拉近,低頭說道:「你就跟在我身邊,別離開我的視線,否則穿幫了後果自負。」
「嗯,還有呢?」
「除了吃,其他什麼都不要做。」
「……」
意思是讓她少說話?
葉抒微帶貝耳朵走進自助餐廳,穿梭一條小回廊,跨過一座小木橋,繞過一個小吧台,就到了研究所同事們聚餐的區域,一前一後兩張規格為十人的餐桌,差不多坐滿了葉抒微的同事,還有同事家屬。
葉抒微拉著貝耳朵到他們的座位,松開手的同時很簡單地介紹:「她是我帶的家屬。」
貝耳朵立刻被十幾道目光刷刷刷地包圍了,心不免咯登一下,學生時代參加詩朗誦,面對台下上百名嘉賓她都沒有如此忐忑過。
大約死機了三秒的樣子,正對面一個國字臉,長相穩妥,氣質沉穩的男人用笑打破了沉默:「我一直都猜葉抒微喜歡御姐型的,沒想到完全猜錯了,他是喜歡可愛的。」
周圍的笑聲漸起。
「我是何楊,和葉抒微一個實驗室的。」何楊站起身,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貝耳朵微笑,和他握手。
坐在何楊身邊的是她的女朋友甄志玲,鵝蛋臉,穿著紫色連衣裙,身材婀娜多姿,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糯米的齒,跟著起身,和貝耳朵握手:「何楊的家屬甄志玲。」
就這樣,握手就握了一圈。
研究所的男同胞多女同胞少,男同胞屬性大多為骨灰級的宅男,有女朋友的很少,除了何楊,只有一個名叫高顯音的男同事帶了錐子臉的女朋友來;女同胞倒是都有固定對象了,三分之二嫁了,三分之一快嫁了,伴侶基本其貌不揚,但勝在氣質好,談吐風雅。
坐下後,真正的盤問才開始。
何楊笑問:「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能告訴我們,是爸爸取的還是媽媽取的?」
貝耳朵說:「是我爸取的,我媽懷我的時候愛吃貓耳朵,一天吃不到就要哭,當時我還在她肚子裡,我爸開玩笑給我取了綽號叫小耳朵,後來就沒改了。」
這是事實,熟悉徐貞芬女士的人都清楚,她很挑食,唯獨愛吃貓耳朵。
「你和葉抒微,是誰追誰的?」何楊繼續問。
貝耳朵看了一眼葉抒微,他很有氣質地靜坐,眉目英挺,輪廓凜冽,不染塵世,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回答這個問題也要看他的臉色啊?」甄志玲發現了細節,立刻揶揄。
貝耳朵收回目光,認真地回答:「我們是互相一見鍾情。」
「哦?」甄志玲表示很有興趣,「詳細說說。」
貝耳朵又看葉抒微。
葉抒微拿起玻璃杯,喝了口茶。
貝耳朵咳了咳,解釋說:「我們是在圖書館認識的,當時我們就和愛情電影裡那樣,命中注定的,隔著書架,挑中了同一本書,我眼睛對上他的時候就感覺整個人觸電了,他沉聲地說這本書是可以讓給他嗎,我臉紅心跳,小聲說不可以,除非你請我喝咖啡。」
「竟然是你主動的,你膽子挺大的啊。」何楊握拳咳了咳,「不過,你是在事後知道他當時也對你一見鍾情了嗎?」
「是的。」貝耳朵點頭,「他後來說啊,當時看見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個超級亮的光源,在短短的幾秒鍾內已經開始瘋狂幻想和我的未來。」
葉抒微輕輕蹙眉,放下玻璃杯。
「沒想到葉抒微平常藏得這麼深。」同桌另一位姓周的大姐打趣,「我一直以為他只喜歡工作,在三十五歲之前不會考慮個人問題。」
「這種事情基本都是猝不及防的。」葉抒微說。
周大姐夾了段鴨脖子放在身邊老公的碗裡,又問:「那你喜歡耳朵什麼呢?」
葉抒微考慮了一會,高深莫測地說:「很難說出具體的一點。」
「那就是真正的喜歡了!」周大姐說,「喜歡一個人都是這樣,說不出到底喜歡哪裡,但就是喜歡,看著就高興。」
貝耳朵「呵呵」兩聲。
她尷尬的笑聲似乎傳染了隔壁桌的人,某個柔聲追了過來:「不過,你們交往半年了,怎麼一點動靜也不透露呢?就連葉抒微本人都還在大家面前裝單身,這不厚道哦。」
貝耳朵轉頭,視線落在發問的那張錐子臉上,是高顯音的女朋友霍小桐,沒記錯的話,剛才握手的時候,她還狐疑嘀咕了一句「你真的是葉抒微的女朋友?」來著。
一句話語氣很好,但內容有點不善。
貝耳朵不知道如何回答。
接著,葉抒微幫她回答了,很隨意但聽起來頗有深意的一句話:「當擁有越好的東西,越不想別人知道。」
「害怕被覬覦?」甄志玲亮了亮眼睛。
「准確來說,是人的一種獨占心理。」葉抒微糾正。
「那你今天帶耳朵來這裡給大家觀摩,是不是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備?因為她是要被這麼多人看的。」
葉抒微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這個事實。
貝耳朵的臉紅了幾分,他說的獨占心理是什麼意思,真的假的?一秒的愣怔後她清醒,自己在多慮什麼?當然是假的,是誰剛才在電梯裡還說她穿的丑來著。
「對了,貝耳朵,你有多高啊?」霍小桐的聲音又追過來。
「一米六。」貝耳朵說。
「你們身高差好多啊,這樣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霍小桐說著笑了一下,「我指的是……你們懂得。」
不等貝耳朵回答,葉抒微說:「至今為止沒有發現什麼不方便的,我們配合得很好。」
正在喝啤酒的何楊噴了一下,脫口而出:「譬如?」
葉抒微說:「如果我很累,她可以自己坐上來。」
眾:「……」
貝耳朵立即倉促又冗長地解釋道:「你指的是,上一次我們去看周杰倫的演唱會,座位在最後一排,都看不到台上的人影,你又累得不想抱我,我索性坐在你腿上觀看那事吧。」
葉抒微和她四目交接,黑眸起了點琢磨的微瀾:「嗯,不過我說的不只是那件事。」
貝耳朵:「……」
她頓時想挖個洞把自己藏下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沒有錯!兩只又華麗麗地秀了恩愛……只不過,耳朵又當眾被某人黑了,此生,她絕沒可能再解釋清楚了……想解釋也會被某人扼殺的……
給追文的朋友不定期發送本系列文的小劇場,今天是《淺情人不知》的一則。
在寧醫生還沒有成為叮叮男朋友那會,無意中得知叮叮缺鈣,命令她吃鈣片和海菜。
他的理由是:「如果你缺鈣,將來的孩子也缺鈣。」
又得知叮叮眼睛不好,命令她多吃胡蘿卜多喝決明子茶,理由同上。
對此,叮叮很不解:「醫生,你管得好寬。」
寧醫生看著她:「難道你不覺得我有很大概率是你孩子的爸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4:18
第四章
貝耳朵借口去洗手間得以短暫逃離這個尷尬的現場。
對著洗手間的鏡子,貝耳朵發現自己的臉紅得詭異,剛才桌上的那番戲言猶在耳畔。
奇怪,她也不是沒有見過風浪的小菜鳥,怎麼就被葉抒微一番玩笑話涮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做了一下心理調整,希望自己能在後面的時間裡不露出馬腳。
深吸氣,收腹,暫停五秒,再輕輕呼出,腹部回到自然狀態。
成功,她甩頭走出洗手間。
回桌後,貝耳朵安然坐下,幸好,大家已經換了話題,不再圍繞她和葉抒微展開。
她終於有時間吃點東西了。
剛低下頭,瞟見自己的盤子裡堆滿了食物,有蔬菜,有面食,還有蝦,蟹腳和貝殼這類的海鮮。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葉抒微,他餐盤的食物和她的一模一樣。
原來是他趁她離桌的時候幫她取了食物,又恰好都是她愛吃的。
她用眼神默默傳遞了謝意,捏起一只蟹腳。
「葉抒微,你不幫女朋友剝蟹殼啊?」周大姐的目光及時殺過來,「我記得你最會剝這些帶殼的東西了。」
葉抒微放下叉子,拿過紙巾擦了擦手,取過貝耳朵手裡的蟹腳,親自幫她剝開,分出白皙如雪的蟹肉,擱在她盤裡,順便把她盤裡的幾只蝦都剝了殼,整齊排列好,殼都丟在自己左手邊,以防貝耳朵被扎到。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享受這樣體貼入微的服務,貝耳朵簡直要受寵若驚了。
周大姐欣然一笑:「我早就說過,以後誰要是能嫁給葉抒微她一定很有福氣,他手特別巧,不僅菜做得好吃,家務活也沒的說,不像我們家的這位大爺,連泡個面都不會。」
坐在周大姐身邊的男人有一張憨厚的圓臉,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互補嘛,你這麼能干我差一點也無妨。」
葉抒微會做菜?會家務活?貝耳朵微感詫異,她以為他會是那種技術宅,房間裡堆滿一箱箱的方便面,衣服襪子揉成一團塞在沙發的角落,玻璃窗上常年覆蓋灰蒙蒙的塵埃,游戲機,電腦和手辦擠在一個狹窄的區域,桌子上是外賣食物的殘骸……
而顯然,周大姐的一句話和眼前去了殼,排列整齊的蝦,讓她對葉抒微的直接印象有大扭轉。
在周大姐和老公打情罵俏的間隙,貝耳朵偷問葉抒微:「你會做什麼菜?」
「家常菜。」他沒有看她。
「譬如呢?」
「家常菜就是一般人在家會吃到的菜式。」
「……」
貝耳朵無語,這人怎麼交流起來永遠這麼費勁。
她准備直問「香烤黃花魚你會不會?」,耳邊突然傳來隔壁桌的雀躍女聲:「逸露,在這邊。」
貝耳朵抬眸一看,一身黑色連衣裙,黑發披肩,化了清新淡妝的張逸露裊裊婷婷地走過來。
霍小桐及時站起來,走上前迎接,親熱地挽過張逸露的手,笑瞇瞇地介紹:「為大家介紹一個大美人,城市之聲的新晉主播張逸露,是我的好姐妹,她剛才在樓上有約會,我特地請她下來的。」
在桌的人,除了葉抒微和貝耳朵,目光都為之一亮,紛紛主動地和她打招呼。
「真正的美女啊。」
「是城市之聲的張逸露嗎?難怪聲音這麼耳熟,我聽過你的節目。」
「來來來,小美女,我敬你一杯。」
張逸露落落大方地接受恭維,微笑地和他們互動,這一幕落在貝耳朵眼裡沒有太大的觸動,平心而論,如果不清楚張逸露是什麼樣子的人,光看她現在這幅恬美的模樣,的確有博得他們好感的資本,她款款地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
「我之所以請她下來是有原因的,她在樓上約會的對象正是漢思威高層的某位總經理,我們可以憑關系要求打折。」霍小桐眨了眨眼睛,對好姐妹說,「逸露,拜托啦。」
「這算什麼問題。」張逸露笑了,「既然大家都認識了,當然要幫忙。」
她說到這裡,輕輕地抿了抿唇,目光看向貝耳朵:「耳朵,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貝耳朵知道想裝不認識是不可能的,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點點頭:「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
「啊,你們認識啊?」甄志玲脫口而出。
「當然,我和耳朵認識好多年了,讀大學之前一直在同一個城市,互有聯絡。」張逸露說,「不過後來耳朵去了別的城市讀大學,我們的聯系才逐漸少了,現在連她有了男朋友都不知道。」
「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何楊接茬,「葉抒微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瞞得和鐵桶似的,耳朵來之前,我們還在打賭,葉抒微有沒有撒謊,或者去哪裡臨時租了一個女友過來唬弄我們。」
「是嗎?」張逸露投向貝耳朵的目光帶上一點了然的諷刺,笑意盈盈,「這麼說來,我們所有人事先都不知道。」
氣氛有微妙的停滯。
周大姐聞言介入,打圓場地說:「那葉抒微剛才不是都說了嘛,越好的東西越怕公開被人覬覦,看他多寶貝他女朋友,恨不能藏著捂著一輩子呢,剛才耳朵盤子的那些蝦啊蟹啊,都是他剝的殼,他從來沒有這麼伺候過別人。」
張逸露還在笑,只是眼眸多了一層冰霜,她沒接話,只是看著貝耳朵,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貝耳朵配不上葉抒微,葉抒微肯讓她坐在這裡,擺明是逢場作戲,自己就要看看,她能演多久。
貝耳朵不再理會她,准備站起來去餐台取食物。
「想吃什麼我幫你拿。」葉抒微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你動手,乖乖坐在這裡。」
貝耳朵說:「我想吃排骨蓮藕湯,雞翅膀和意大利面。」
「七成熟的牛扒要嗎?」
「好。」
「坐在這裡等我。」他的手終於緩緩離開貝耳朵的肩膀,繞過椅子走出去,和張逸露擦肩而過,連一眼都沒有給她。
張逸露僵在原地,她非常清楚,剛才自己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時間聚焦她身上,貝耳朵雖然沒有理會她,但也看了她一眼,唯有葉抒微,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她半秒。
霍小桐看張逸露神情越來越不對,趕緊用手肘碰了碰她,提醒她回神。
「很高興認識你們,有機會出來玩,今天我還有事,就到這裡告辭了。」張逸露有風度地說完,優雅退身。
霍小桐對男友使了個眼色,踩著高跟鞋追了出去。
張逸露越走越快,不顧身後連連喊她名字的霍小桐,直到旋轉門口,她驟然止步,回過身,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模樣:「怎麼可能?葉抒微和貝耳朵?打死我都不相信,葉抒微會看上她這種檔次的?為什麼他要配合她演戲,給她爭臉面?」
霍小桐「呃」了一下,說道:「各花入各眼,也許葉抒微就是喜歡那個類型。」
「不可能!」
「逸露,你干嘛這麼激動?你和葉抒微認識嗎?」霍小桐從來沒見過張逸露在明面上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得失心,覺得很奇怪。
提及葉抒微的名字,張逸露垂眸,長而微翹的睫毛上覆蓋著一層實質性的憂傷。
她想起那棟兩層的別墅小樓,接著是從小樓裡走出來的高個男生,他端坐在庭院的籐椅上,耳朵聽著音樂,低頭讀一本和磚頭一般厚的書,冷漠優雅的側臉隱藏在葳蕤的草木後;她同樣想起這段時間,隔著一條街,從對面研究所進出的男人,有時候他未來得及換下白色的衣袍,拾階而下,一陣風吹來,掀起他的衣服一角,如同白鴿一樣飽滿的翅膀。
她知道他是葉抒微,當年他獲得全國最高學府的通行證,去L市就讀動物醫學專業,本碩連讀整整七年,獲獎無數,畢業後回H市,在研究所工作。
他的研究所就在她的廣電大廈對面,她一直都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從未發現他身邊有異性出沒,何來的女朋友?
現在貝耳朵突然冒出來,公然以他的女友自居,偏偏他還心甘情願地配合她演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早就把對他的暗戀藏在內心最深處,自己都不抱希望,讓給貝耳朵?怎麼可能?
「逸露。」霍小桐小心翼翼地提醒,「你該上去了,別忘記你還有一個約會。」
張逸露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我這就上去。」
*
聚餐結束,一行人走出漢思威大酒店。
貝耳朵的腳突然被狠狠踩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霍小桐轉過來,道歉:「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貝耳朵淡淡說了聲「沒事」,低頭看了看鞋頭,被八公分的鞋跟狠狠地踩出了一個丑陋的凹陷。
霍小桐微笑:「你的鞋子多少錢,需要護理費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貝耳朵這雙鞋子不過是很普通的休閒款,哪需要什麼護理費?霍小桐是故意這麼說的,張逸露的一番話讓她感同身受,不自覺地也看低了貝耳朵。
高顯音聽到女友如此不恰當的言論,皺眉說了句:「你怎麼總笨手笨腳的。」
「我是不小心的嘛。」霍小桐看著貝耳朵,又說,「你看要不這樣,這雙鞋子多少價錢,我原價賠給你。」
出於意料的是,葉抒微突然彎下腰,很認真地檢查貝耳朵鞋頭的凹陷,簡潔地說:「不用麻煩,我們去對面的商場買一雙,買了新的就把這雙扔了。」
霍小桐的臉抽搐了一下,什麼意思,被她踩了一腳就要當垃圾扔掉?
「走吧。」葉抒微拉過貝耳朵的手,在幾條熱辣的視線下,邁步向對面的百貨商場。
到了商場門口,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已經看不見酒店門口的人。
葉抒微松開貝耳朵的手,徑直走進商場。
「嗯?」貝耳朵趕上去,好奇地問,「你真的要買鞋子給我?」
「買鞋?我去二樓買點東西,一樓是鞋區,你要買的話自己去。」他說著低頭看了一眼她腳上的鞋子,「不過,我覺得回家洗一洗就行了,還是可以穿的。」
「……」
葉抒微獨自上了二樓,貝耳朵一個人在一樓閒逛,沒多久就意興闌珊,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葉抒微還沒有下來,是不是表示他還沒挑完東西,或者說他已經一個人離開了?
想到此,她走上二樓找了一圈,還沒有找到他的人,再到商場門口一看,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應該是一個人買好東西就走了,也是,他們本來就是假扮的情侶,事先也沒規定他要負責接送。
貝耳朵打算自己打輛車回去,但在鬧市區的街口打車不容易,她左看看右看看的時候聽到身後的聲音。
「貝耳朵。」
貝耳朵轉頭,看見葉抒微拎著一個數碼電子產品的袋子,站在她面前。
夜光微瀾,周圍的空氣有股潮熱,他的出現帶來一點干淨的涼爽,熨帖在她的皮膚上,莫名的安心。
貝耳朵的心情突地好起來:「我剛才去二樓找了一圈,沒找到你,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開車來的,方向在那邊。」
「你要送我回去啊?」說真的她沒料到會有這個待遇。
「你想要自己打車我也不勉強。」他也可以省時間。
「……可以蹭車的話當然好了,走吧!」
剛上車,貝耳朵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唐栗。
她接起電話的時候,駕駛座上的葉抒微向她投來一個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她沒察覺。
「耳朵,我是來提醒你的,多發點照片秀秀上哈,大家都等著呢。」
「嗯,我現在人在外面,等我回去再和你說。」
「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葉抒微的車上。」
「啊?這麼巧?你真和他在一起啊?那你們趕緊合影啊。」唐栗趁機說。
「好啦,我會看著辦的,先掛了哈。」
掛下電話,貝耳朵拿手機刷了刷自己的微博,距離上一次更新已經六天時間了,那張她和葉抒微在陽光下依偎的影子照下的評論越來越多,基本只有一個核心:求正面皂。
「你說現在的網友為什麼那麼喜歡看人秀恩愛呢?」貝耳朵自言自語。
「肚子餓的時候,自己碗裡正好沒吃的,去隔壁家聞一聞他們做的紅燒魚也可以在精神上充饑。」
沒想到他給出這樣一個合情合理的獨到見解,貝耳朵陷入了短暫的思考,然後說:「那我們合照吧,正面的。」
剛好遇到一個紅燈,車子停下。
貝耳朵開始擺弄手機,打開照相機,調到自拍,湊過去一些,挨著葉抒微的肩膀。
「你可以向上看鏡頭了。」
葉抒微慢慢地抬起眼睛。
「你的眼神能溫柔一點嗎?別像是看欠債人一樣。」
他將就地調整了一下眼睛的情緒。
效果甚微。
「我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情侶,連自己都騙不了。」貝耳朵發現問題所在,舉高了一點手機,發現胳膊開始酸了,「你能不能投入一點,我指的是狀態,譬如,我這樣。」
她說著對著鏡頭咧嘴燦然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必須給人一種很幸福,很甜蜜的感覺,懂嗎?」
下一秒,她肩膀上冷冷地垂下了一只手。
他第一次主動靠過來,連同他身上與生俱來的低壓,看向鏡頭,認真糾正她:「只有智商不到六十的人才會笑成你這樣,收斂一點。」
「……」
貝耳朵勉強斂了斂嘴角的笑意。
「你不就是要營造一種我們很親密的感覺嗎?」他說著伸過左手,取過她的手機,放低了一點,很快按了鍵,「好了。」
他把手機還給她的同時也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速度之快讓她沒反應過來。
她低一看,天,這是什麼東西?他把自己拍得那麼攝人心魄,卻把她拍成了一個速成版的死魚眼。
「不行,這張不算。」她嚴肅抗議,「我們重來。」
紅燈眨眼間轉綠燈,他第一時間啟動車子,她的申訴被淹沒在風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4:33
第五章
葉抒微拒絕貝耳朵再次合照,用他的話說是照片很寫實,和她基本沒差。
貝耳朵當然不會愚蠢到把這張發上去,她准備默默將之刪除,只不過在要按下刪除鍵的剎那,她遲疑了……幾秒鍾的思想斗爭後還是保留了。
萬一以後用得著呢?先留著吧。
至於網友那邊,遲一些時間再交代吧。
「本來今晚可以發照片的,但沒拍好。」貝耳朵打了一串,附加一個無賴的表情發給唐栗。
唐栗遲遲沒有回復。
貝耳朵坐在電腦前整理文件夾裡的攝影圖。
快凌晨的時候,貝耳朵才收到唐栗的回復。
「我一個小時前結束手上的工作,然後和郁總他們去吃宵夜了,剛剛到家,現在才看見你的信息,沒事,這次沒拍好就下次拍嘛。」
「天天熬夜?注意身體。」
「嗯嗯,不過呢,我挺開心的。」
「哦?」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果不其然,唐栗下一條信息是鑲著粉色泡泡的:「耳朵,郁總他人超完美的。」
「哦?」貝耳朵來了精神,「難怪你為他鞠躬盡瘁。」
「其實我常常笨手笨腳的,但他從不會公開批評我,而是選擇在私下指點我。」
「這麼呵護你,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別鬧,他一直很有風度的,對女生都是這樣。」
「那你是希望他唯獨這麼對你吧。」貝耳朵順手拿過床櫃上的一顆水果糖,剝開後塞進嘴裡,好甜。
「他對我……完全沒有意思。」
「你確定?」
「嗯,他對我和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私下不會和我多說話,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提醒你,單戀是很苦的。」貝耳朵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對他的感情或許只是單純的崇拜。」
「要是單純的崇拜就好了,那個,前幾天我們一起去勘察拍攝地,是一座荒山,爬到最頂點,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坨狗屎,鞋子和褲腳都遭殃了,但我覺得那一刻他帥爆了。」
「呃,是嗎?」看來唐栗走火入魔了。
「是啊,我當時特別想……撲倒他,告訴他我已經覬覦他大半年了,每天和他在一起工作,我血糖都變高了。」
「既然這樣,不如主動一點試試看。」
「這個嘛,喜歡他的人太多,競爭壓力太大,還不如獨自YY來的有意思。」
貝耳朵無奈一笑,這就是糖栗子,她對喜歡的事和人不會有特別深的執念,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也不強求,標准的豁達人生,值得好多人學習。
「你再看看,如果有機會的話把握一下也無妨,反正他是單身,你有資格花癡。」
「哈哈,那我再看看!」
貝耳朵想起唐栗高中時代的一段暗戀,她當時暗戀坐在前排的一男生,因為對方是個書呆子,她覺得沒希望,遲遲不敢表白,唯一做的就是買了一支和他一模一樣的唇膏,每天塗嘴唇,直至用到和他鉛筆盒裡的那支一樣長短,在某天下午的活動課上,偷偷溜回教室,打開對方的鉛筆盒,和他互換了用了一半的唇膏。
每次回憶起這事都覺得她暗戀的行徑很變態。
「對了,郁總和葉抒微關系挺親的。」唐栗又發來。
「什麼意思?」提到葉抒微,貝耳朵聚精會神。
「那個關系好像是……葉抒微是郁總老媽同父異母的最小的兒子。」
「那不就是舅舅嗎?」貝耳朵給出了標准答案。
「啊,好像沒錯啊!」向來慢半拍的唐栗反應過來。
「郁總不是二十六嗎,葉抒微才大他一歲,是他舅舅?你不會搞錯吧。」
「是方總監說的,他的消息向來精准。」
「如果是真的話,難怪葉抒微長得這麼老成,原來已經有這麼大的外甥了。」
「你這麼說就有失公允了,葉抒微如果穿學生裝上街,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認為他是高中生。」
「他?他有,那,麼,嫩,嗎?」
「你不信的話讓他在當場穿給你看。」
「我又不是他的誰,他怎麼會聽我的?」
「別謙虛啊,你們現在不是情侶檔嗎?這點福利算什麼,他一定要滿足你的,嘿嘿。」
貝耳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理會唐栗的風涼話。
「好啦,我去睡了,寶貝你別忘記發照片啊,安。」
提起照片一事,貝耳朵一個腦袋兩個大。
為什麼葉抒微把她拍得那麼丑?不會是故意的吧他……
*
「今天有時間出來合照嗎?」
好幾天後的一個早晨,貝耳朵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葉抒微。
過了一會,葉抒微回復:「那天不是拍好了嗎?」
「那張被我不小心刪除了。」貝耳朵撒謊。
「我今天很忙,只有午休的時間可以做閒事。」
「那要不我去找你?反正拍照不需要浪費你太多時間。」
「隨便。」
「……」貝耳朵在心裡告訴自己兩個字,我忍。
中午十二點多,貝耳朵頂著大太陽趕到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在門口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葉抒微,對方關機,她熱得不行,先走進去乘涼。
昏暗涼爽的走廊兩邊是一間又一間關著的門,大概午休時間的關系,工作人員在裡頭休息,走廊上不見人影。
貝耳朵正在張望的同時,走廊盡頭三分之一處的一扇門打開,某個穿白色衣袍的研究員拿著水杯走出來,當看到她時,顯然很驚訝:「貝耳朵?」
貝耳朵聞聲看過去,因為逆著光不太看得清是誰,等對方走近了,她才認出他,原來是何楊。
「你來找葉抒微?」何楊在她面前停下,很友好地問。
「嗯,我是來找他的,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他在樓上的實驗室,都呆了一上午了,沒出來過,估計連中飯都還沒吃。」何楊點了點樓上,「我帶你上去找他吧。」
貝耳朵跟著何楊走上二樓,沿著走廊向前,直到最後一扇寬敞的門前,何楊停下腳步,也沒叩門,直接開門進去。
進去之前,貝耳朵瞟見「疾病動物模型與新藥研發聯合實驗室」幾個字。
她沒有穿工作服,也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有無菌操作之類的,不敢貿然闖進去,就停在原地。
「葉抒微,別忙了,休息一會,你女朋友來了。」何楊走過去,拍了拍葉抒微的肩膀。
站在門口的貝耳朵看見坐著的葉抒微站起來,回過身,目光投過來,她立刻招手,朝他無害地一笑。
葉抒微摘下手套,關閉了工作台上的儀器,脫了白色的工作衣,和何楊一前一後地走出來。
「這是你們的實驗室?裡面都有什麼呢?」貝耳朵好奇道。
「什麼都有。」何楊笑了,「手術台,高壓滅菌鍋,血液生化儀,呼吸麻醉機。」
「會解剖小兔子嗎?」貝耳朵又問。
何楊一愣,隨即笑容更大:「你當是學校裡的生物課嗎?」
意識到自己問了零技術含量的問題,貝耳朵自嘲地一笑:「對我來說,解剖小兔子難度很高。」
「你吃過了嗎?」葉抒微突然問了一句。
「吃過了。」
「那陪我去樓下吃飯。」
「哦,好啊。」貝耳朵點頭。
「你們去旁邊的快餐店吧,食堂這會只剩下包子和餅了。」何楊說,「我就不奉陪了,回去睡午覺。」
貝耳朵跟著葉抒微出了研究所,來到旁邊的一家快餐店,一塊進去。
葉抒微隨便點了一個套餐,付錢的時候,貝耳朵說:「你怎麼三餐不准時啊,這樣對身體不好。」
「什麼時候拍照片?」他單刀直入。
「別急,等你吃完飯吧。」貝耳朵一邊說一邊仰著腦袋看餐單,「有西米露?我想吃。」
她說著准備找出包裡的皮夾。
「再要一份西米露。」葉抒微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啪啪啪地輸入。
「你請客?」貝耳朵驚訝他今天的大方。
「作為你上次請我吃早餐的回饋。」
好吧,他還是算的這麼清楚。
等面對面坐下後,向來怕冷場的貝耳朵開啟了話嘮模式。
「你吃這點就夠了?不會是在減肥吧?你又不胖,減什麼肥?我們大學的男生吃的都比你多,還有,你口味偏清淡,不喜歡吃紅燒的東西?那碗湯是雞肉湯嗎?怎麼只見香菇不見雞肉?是不是忘記給你放了?」
葉抒微停了停筷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貝耳朵知道自己招人煩了,閉上嘴巴,低頭吃自己的西米露。
葉抒微繼續用餐。
貝耳朵消停了一會,就開始了,八卦道:「對了,我聽說你和唐栗的老板關系匪淺?你是他舅舅?」
「你聽誰說的?」
「唐栗啊。」
「這是私事。」葉抒微說,「不便奉告。」
貝耳朵咳咳:「那說一點非私事吧。你平常的性格就是這樣?」
「怎麼樣?」
「慢熱。」她盡量用了最委婉的兩個字。
「不存在快慢的問題,我和某些人永遠也熱不起來。」
貝耳朵被噎了一下,在心裡猜測,自己是不是屬於「某些人」的范圍。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貝耳朵的言下之意是,我們熱得起來嗎。
「你?」葉抒微給出中肯的評價,「言長。」
「言長?這……」貝耳朵閉上嘴巴,徹底放棄和他聊天的想法。
於是,他吃著飯,她睜著眼睛死盯著他,不再說一句話。
說真的,貝耳朵一直覺得憑一個人的吃相可以看出他的一些內在。像是吃飯時,揮舞雙臂,嘴巴發出吧唧吧唧聲音的人欠缺教養,自私自利,吃飯時,眼珠子在幾道菜上轉來轉去的人性格急躁,功利性強,吃飯時,夾菜徐而有序,喜歡把食物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細嚼慢咽的人很細心,也很耐心,吃飯時,目不斜視,吞咽咀嚼無聲音,不妨礙周圍人用餐的人自律性很高,是典型的理智派。
葉抒微是最後一種。
似乎長時間被對面灼熱目光包圍,葉抒微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走吧,我們去拍照。」
「大哥,你還沒吃完。」貝耳朵提醒,「不用那麼急的。」
「早點拍完,你可以早點回去。」
咦?怎麼有種嫌她存在感強的錯覺?
貝耳朵忽略心中的那點感想,問:「那我們去哪裡拍啊?」
「就近的地方。」
貝耳朵聽葉抒微這麼說,以為他找到了神秘的好地方,於是放心地跟著他出去,誰知頂著大太陽在他身後跟了一圈,又回到了快餐店門口,葉抒微停下,說道:「就在門口拍吧。」
「……你就找不到其他的地方了嗎?」貝耳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除了這裡就是研究所,你要哪個?」
「還是研究所吧,研究所還比較涼快,這裡太熱了吧。」貝耳朵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街道,嘀咕,「人還那麼多。」
兩人回到研究所,貝耳朵跟著葉抒微走進一樓的一間休息室。
走進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都沒有。
兩張長桌並成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杯架,掛著四五個杯子,杯架邊是簡易的小音箱,小音箱邊是零零落落的碟片,還有速溶咖啡,茶葉罐,筆筒,小電扇,薄荷味的口香糖,兩塊疊在一起的巧克力……
除了桌子,還有一個書櫃和一張沙發床。書櫃裡是各種書和動物骨架,沙發床上有一個藍色的靠墊和一張折疊很整齊的毛毯。
「這裡挺幽靜的。」貝耳朵站在窗口,拉開窗簾一角,看見外面有兩棵樹,陽光從葉枝間的空隙漏下來,輕輕的蟬鳴聲和滿室的書香讓人心靜。
葉抒微走過來,順勢把窗簾拉開了一半:「這是研究所後面的空地,沒有人。」
「那我們在這裡拍吧。」貝耳朵說完,看了看周圍,把休息室裡唯一一張椅子拉過來,自己坐下後,讓葉抒微靠過來,「我們面朝陽光,效果會很好。」
所謂陽光燦爛嘛。
「你坐著,我站著?」葉抒微突然問。
「這個,好像是有難度。」貝耳朵又站起來,「那我們都站著?看著窗外的風景?會不會太假?」
「很假,沒有正常情侶會擺出這樣拍寫真集的姿勢。」
「那正常情侶會怎麼樣?」貝耳朵反問,心想好像你多了解似的。
葉抒微想了想,走到沙發那邊:「我們坐著拍。」
貝耳朵走過來,放下包,坐下。
「你靠在我肩膀上。」
貝耳朵將信將疑地把腦袋靠過去,用手打開手機,調到拍照。
「把你的手機給我,然後你閉上眼睛。」他突然說。
她抬眸:「為什麼?」
「為了追求最自然的效果。」
她把手機遞給他,靠在他肩頭:「你別想上次那樣把我拍得很丑。」
「我還是實物實拍。」
她郁悶地閉上眼睛。
「頭往下一點。」
她照做。
「左邊的頭發,撥到耳朵後。」
她照做。
「下巴再抬高一點。」
她照做。
「鼻翼不要煽動得那麼明顯。」
她照做。
「臉往右側過來一點。」
她照做,睡意逐漸襲來,最終她頓了頓腦袋,頭徹底歪向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
過了很久,她才醒來,因為睡得很酣,以至於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她好好地側躺在沙發上,柔軟的靠枕就在臉側,腳踝處還覆蓋著毛毯。
長腿的葉抒微站在長桌前沖水泡茶,熱氣裊裊,很快無聲地消散在金燦燦的陽光裡。
「葉抒微?」她喊了他一聲。
「二十三分鍾。」他背對著她,「你打盹的時間。」
她驟然清醒,坐起來,理了理頭發:「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對了,我們剛才在干嘛?哦哦,是拍照,現在繼續吧。」
「已經拍好了。」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在你手機裡。」
貝耳朵狐疑地抓過身側得手機,打開一看,有新拍的三張照片。
她的頭擱在葉抒微的胸膛上,頭發有些凌亂,睡得倒很寧靜,葉抒微低頭看她的睡顏,另一手按在她的肩頭。
「這……不算是正面照吧。」貝耳朵研究地說,「不過好歹你露了一回臉,大家應該滿足了。」
「貝耳朵。」
「什麼?」貝耳朵抬起頭,響亮地問。
「你睡覺喜歡流口水?」葉抒微轉過身,靠在長桌前,一手持玻璃。
「我剛才流口水了嗎?」貝耳朵本能地低頭檢查沙發。
葉抒微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口襯衣的浸漬,花了零點五秒鍾選擇屏蔽,淡定地轉開視線:「我拍了三張,你自己選比較滿意的就行,今天到這裡,你可以回去了。」
貝耳朵把手機塞進包裡,點了點頭,站起來。
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事,問:「你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找女朋友吧。」
「不會。」
貝耳朵笑了:「我只是突然想到,那個,如果明天你有喜歡的女生了,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立刻和唐栗說停止這樣的逢場作戲,否則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不會。」葉抒微長身玉立,靠著窗外的陽光,像是固定在一個畫框裡,那種骨子裡藏著的優越感在這一刻很自然地彰顯出來,好似放大了很多倍,「我不會在明天遇見喜歡的女生,這樣的概率是零。」
「萬一呢?話不能說太滿。」
「萬一的話,我會第一時間甩了你。」
「……」貝耳朵的太陽穴莫名一跳。
男人啊,果然都是冷血動物,好歹他們現在也是外人眼裡的情侶檔,有了「新歡」後說甩就甩了……
貝耳朵這樣腹誹的時候,全然忘了剛才是誰提的這話茬。
「對了,換作是你的話。」葉抒微提醒她,「你也必須提前告訴我,我會來負責終止這樣的關系。」
貝耳朵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那沒問題了。」
等走出研究所,她突然醒悟了,什麼沒問題啊?剛才葉抒微說的分明是,如果換作她碰到喜歡的男人話,要她提前告訴他,他來負責終止……負責甩了她?!
等於說,不論是他還是她有了「新歡」,都是由他甩她?
簡直是太陰險,太會計算了。
陽光下的貝耳朵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憑什麼啊?
她按捺不住情緒,給葉抒微發了短信:「憑什麼都是由你主動結束我們的關系?」
葉抒微的回復:「因為我從來沒有被甩過。」
「你覺得我有這方面的經驗?」
「難道不是?」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4:47
第六章
貝耳朵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母親徐貞芬女士的電話。
「你在干嘛呢?」徐貞芬的語氣向來不是特別有耐心。
「沒干嘛,出來溜達,現在要回去了。」
「最近找到工作了嗎?不會還在給人拍照片吧?」
「給人拍照片也有的賺,還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我挺樂意的。」
「別總渾渾噩噩的,你還是聽我的,去王赫川的公司上班,他會幫你安排好職位的。」
「媽,我和你說過了,工作我自己會找的,我保證自己養活自己。」貝耳朵歎氣,「我不是和你賭氣,王赫川家的公司不是做家具的嗎?我對那個真的不敢興趣。」
「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啊,你有時間多和王赫川聊聊,周末給他打打電話,向他請教一下,他會耐心和你說的。」
「不太好吧,我和他也不熟。」
徐貞芬在電話裡笑了:「有機會單獨出去吃個飯就熟了。」
貝耳朵知道徐貞芬的意思,她很中意王赫川。王赫川雖然學歷不高,但擅長交際,很會做人,年紀輕輕就建立了一堆深而遠的人脈,他家族三代經商,雖不顯赫,但小富是有的,加上他外貌出挑,白皮膚單眼皮在婦女群中很吃得快,尤其是嘴巴甜,很討徐貞芬這個年齡層女性的喜歡。
「一男一女沒事出去吃什麼飯啊。」貝耳朵覺得很不自在。
「一男一女就不能單獨出去吃飯了?你的思想怎麼和奶奶輩一樣?難怪這個年紀還沒有談過戀愛,說出去都丟臉。」徐貞芬辟裡啪啦地說教,「不誇張地說,王赫川這樣的條件,已經是百裡挑一了,他上次見過你之後說你挺好的,你自己老消極對待,搞得到現在還沒有進展,換作別的女孩子早就抓得很穩了!」
貝耳朵把手機挪遠,等徐貞芬說完了才又挪近:「媽,王赫川的條件是挺好的,我挺欣賞他的社交能力的,這點我會向他學習的,但是輪感情的話,他已經交了好幾個女朋友了,我一向對情史豐富的男人不太能來電。」
徐貞芬冷笑:「二十六歲的男人,你要他一張白紙?有這麼幼稚的想法,難怪你現在還沒有談過戀愛。」
「我爸就是二十六歲才遇上初戀的你,之前都沒有談過。」爸爸是她的偶像。
「我們那會是什麼年代,能放在一塊比嗎?現在的社會,誰不是結婚前談過好幾個,和買東西是一個道理,要經過挑選的,懂嗎?」
貝耳朵又聽徐貞芬嘮了好久,最終找了個理由結束了通話。
一會兒後,她就收到王赫川的短信。
「小耳朵,有段時間沒聯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貝耳朵一陣惡寒,在她心裡只有非常親近的人才能叫她「小耳朵」,很顯然,她和王赫川沒有熟到那個份上。
「暫時沒什麼需要幫忙的,謝謝你。」她干巴巴回復了一句。
後來王赫川又發來兩條,她都當沒看見。
貝耳朵回到家,就打開微博把照片發上去了,很快得到了一批回復。
暱稱是「傷心換絕情」的朋友:「為什麼要虐正在吃泡面的單身狗。」
暱稱是「燃燒的腿毛」的朋友:「我就猜你靠不著他的肩膀,哈哈。」
暱稱是「李雷都這麼牛了為何韓梅梅還是不愛他」的朋友:「你把男朋友的胸當成海綿枕頭嗎?會流口水在上面嗎?」
暱稱是「劉姥姥留言給柳奶奶」的朋友:「細節控表示葉抒微的無名指比食指長,睫毛比女朋友的睫毛長……」
暱稱是「棉毛褲是扼殺人體美的發明」的朋友:「等了這麼多天終於等到你炫夫了,果然沒有白關注你,但說真的,現在看你微博感覺像在看情敵。」
貝耳朵一一瀏覽,無意中看見這樣一條。
「看了節目後覺得葉抒微的性格好冷,好像和誰都不說話,眼睛除了看你也不屑看其他人,甚至都懶得看鏡頭,他在生活中也是這樣一個不好親近的人嗎?你和他在一起需要處處遷就他嗎?」
貝耳朵想了想回復:「他比較慢熱,第一次錄節目不太適應,但私下對自己人很友好。」
這倒不是她幫葉抒微美言,而是她經觀察後發現的,無論是在張逸露,霍小桐還是他的同事面前,他都維護她的尊嚴,像剛才她在休息室裡不小心睡著了,他還幫她蓋了毯子。
她的回復立刻被大家發現了,開始被刷屏。
「好囂張,自己人是專指你嗎?挖鼻。」
「自己人是專指自己的老婆?」
「自己人,呵呵,我們都是外人。」
……
貝耳朵的臉很燙,正想要退出,收到陌生人的一條艾特,她點開一看,是一則三年前的新聞。
L市科學技術獎的頒發,一等獎是「兩棲動物活性多□的結構和功能研究」,由兩名研究員主持,其中一名是葉抒微,下面所有獲獎者的獲獎感言,大家發言或謙虛,或激昂,或從容,只有他說:「我沒有感想。」
貝耳朵無聲地笑了,果然是他的風格,但在旁人眼裡會不會過於自負了?好像得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當然她知道他想表達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真的沒有什麼想說的。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需要感謝什麼呢?
貝耳朵點開這條舊新聞的評論區,見下面有人說:「這是我們L大的學霸,他可以不吃不睡不泡妞,但一天不去實驗室就不行,開學的時候好多學妹聽說他會去解剖社團教學,排隊報名,可惜一個學期他只上過一節課,那節課後,學妹們排隊送他吃的,簡直當他是吃貨一樣,他只收了一包芝麻海苔。」
也有人說:「他是這樣的,從來不會說正常話,有女生在路上給他情書,他讓她去學校門口發傳單,對方說這是給他的私人東西,他說我不認識你,不收你的東西,對方無奈了,只好羞答答地說這是情書,他說也請你去校門口發。」
想到那個場景的葉抒微,貝耳朵忍不住笑出來。
葉抒微,其實也是挺不常見,有點意思的一人。
*
六月裡,貝耳朵接了一個工作,去領省的宜縣幫一對年輕夫妻拍婚紗照。
宜縣是男孩生長的地方,以花海和梯田聞言全國,氣候濕潤,雨量充沛,他們去了後就開始下雨,不能去戶外拍照,耽擱了時間。
等放晴了,貝耳朵才拿著攝影器材和他們出去,轉了一大圈後,她覺得只在花海邊拍一個情景,美則美,但缺乏新意,建議在縣裡的一個書院拍攝,男女主角欣然接受。
第一幕。
穿著青色漢服的男人靜坐在學堂的桌前,眉目清朗,手持毛筆緩緩寫下「書中自有顏如玉」幾個字,抬頭的時候,同樣穿著漢服的女人手拿半開的折扇,笑靨盈盈地站在他前方,眼眸飽含贊許和情愫。
第二幕。
男人靜坐,持筆畫花,女人抓了墨條幫忙磨墨,一邊磨一邊微笑地看著男人,男人畫了一朵和女人發簪上一模一樣的木蘭花。
第三幕。
男人和女人面對面坐著,桌子上有茶壺和杯子,男人手持一卷書,女人拿起杯子把水潑到他衣服上,他的神情是心甘情願。
當然,這是參照「賭書消得潑茶香」的那個典故。
一共拍了八幕場景,拍攝很順利,他們覺得特別有趣,玩得很開心。
「說起來我和這個書院有些緣分,三歲的時候外公帶我來這裡看楓樹,教我讀詩。」男人說,「五歲的時候外公病逝,我媽帶我來這裡看楓樹,告訴我,這是外公喜歡的樹,我當時很懵懂,覺得這地方挺無聊的,嚷嚷著要走,我媽帶我回去後哭了一場,再沒提及這個書院的事情,大概是怕觸景傷情。」
說到這裡,女人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男人溫和地笑了,沒有繼續說。
貝耳朵也沒有追問,因為在下雨的兩天裡,她從女人這裡得知了一些情況,譬如男人的親生母親也很早病逝了,據說是家族性肝病的關系,過了每兩年,他父親又娶了新的,後媽對他非常刻薄,平日裡連塊肉都不捨得給他吃,在父親和後媽有了弟弟後,他在家的待遇更差,好吃好穿的都要讓個弟弟,後媽全權掌控了家裡的經濟,連他學校要交的補習書教材費都不給他,他是真正寒窗苦讀後考入名校,走出了這個小縣。
女人和他是大學同學,和他的家境天壤之別,她出生於一個典型的上海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語言學家,母親是知名律師,她從小就是被當做大家閨秀培養的,父母寄予她厚望,自然是希望她嫁給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的,男人這樣的條件她父母起初不啃接受,但拗不過她的堅持,勉勉強強地接受了,當然前提是,女人沒有和父母說男人也許有家族遺傳病。
「我們做過婚檢了,指標都是正常的,所以我不擔心。」女人樂觀地對貝耳朵說,「我和他說好了,婚後要一起保養身體,吃得健康營養,每周去做運動,這樣堅持下去哪會會什麼問題。」
他們結婚,男方父母沒有出一分錢,靠的是男人的全部存款和女方家庭的部分出資。
「我爸媽說了,如果要嫁給他,不會拿出什麼大錢的,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工作快五年了,存的錢足夠辦一個簡單的婚禮了,蜜月推後,現在要解決的是買房問題,我們不能一直住出租房。」女人說,「雖然生活清苦一點,但和他在一起就很開心。我媽總說唉聲歎氣,說我以後會後悔,可我覺得我的選擇是最正確的,我們還年輕,錢總會有的,但真正心儀的人,可能碰到一次以後就碰不上了,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女人說完了還笑問貝耳朵有男朋友了沒,貝耳朵剛想說沒有,腦海莫名其妙地浮現葉抒微的模樣,似乎確認了一下後才回答:「沒有。」
「你剛才好像遲疑了一下。」女人察覺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是你喜歡的人?」
「也不是。」
「那你怎麼會突然想到他呢?網上有個測試,如果讓你隨意報出一個男性的名字,你脫口而出的肯定是你最喜歡的人,這就是潛意識的作用。」女人說,「我覺得你喜歡他,只是自己還不是特別清晰。」
當天晚上是他們留在縣裡的最後一夜,天又下起了小雨,男人帶女人回家吃飯了,貝耳朵待在旅館裡看書,越看越覺得無聊,就撐了一把傘出去溜達。
宜縣夜晚很荒涼,街道兩邊的店鋪也差不多關門了,貝耳朵找了一會找到一家簡易的飲品店,進去要了一杯奶茶和一份紅茶蛋糕。
吃蛋糕的時候,貝耳朵的手機的短信提示聲連連響了兩下。
她拿起一看,一條是王赫川發來的,他問她在不在家,時間剛好,他可以開車接她去吃美味的時令海鮮粥,吃完去散步,有助於睡眠,她果斷選擇了忽略。另一條是……葉抒微發來的,她打開的速度特別快。
結果一看,很顯然是葉抒微發錯了,他是群發通知研究所的同事們明天下午兩點開會的事宜。
她有點無語,動手打了四個字:「你發錯了。」
然後頓了頓,再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改成:「我在宜縣,這裡有好吃的南瓜餅,要不要給你帶一份。」
過了一會,葉抒微回復:「你一個人去宜縣?」
「幫人拍婚紗照,因為下雨的關系多留了兩天,明天一早坐動車回去,你到底要不要吃南瓜餅啊?」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甜的。」
「那芝麻海苔呢?」
「那裡有這個東西?」
貝耳朵在心裡揶揄,果然喜歡吃芝麻海苔啊,還蹭自己學妹的。
「你喜歡吃的話就有啊,我有辦法變出來。」她逗了逗他。
「也沒必要,這裡的超市都有。」
「可是這裡的芝麻特別香,做出來的芝麻海苔特別好吃,我給你帶一份吧,下次見面的時候給你。」
「那謝謝了。」
他不再拒絕了,貝耳朵感覺有了點成就感。
「不客氣,小東西罷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對了,這裡在下雨,外面超涼爽。」
「你在外面?」
「外面的一家小店。」
「天色不早了,你為什麼還在外面?」
「我再坐一會就回去。」
「都幾點了,現在立刻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命令還是關心?貝耳朵喝了口奶茶,嘴巴甜甜的,看了看時間,連九點都不到,王赫川還發來短信喊她出去吃宵夜散心,他呢,竟然在這方面這麼守舊。
她站起身,讓服務生把蛋糕打包,連同奶茶一起帶回去。
下一次見面比想象中的要早。
貝耳朵趕回H市的那天,就接到葉抒微的電話。
貝耳朵接起,那頭傳來的不是葉抒微的聲音,是何楊。
「容我解釋一下,葉抒微剛出去,我是偷偷拿他桌上的手機撥給你電話的,今天是我生日,我請客吃飯加晚上的娛樂活動,可以帶家屬,葉抒微他遲遲不好意思喊你過來,那我來替他邀……」
話說一半,電話已經被奪走了。
「剛才不是我,是何楊。」換作葉抒微解釋。
「哦,我聽他說了,他今天生日要請客啊?」
「嗯。」
兩頭都安靜了一會,貝耳朵正打算開口說替我祝他生日快樂,我有事就不去了,葉抒微突然問:「你想來嗎?」
「你不介意我去?」貝耳朵反問。
「你自己看,是晚上六點整,地點在鑫源飯店。」葉抒微身後有不輕的起哄聲,他繼續說,「你要來的話提前打個電話給我。」
「好。」
葉抒微掛下電話,幾個同事紛紛揶揄他:「是誰剛才說的不想帶女朋友出來蹭飯,又是誰一接起電話,聽到她聲音就改變主意了?葉抒微,沒想到你談了戀愛後也會變矯情了。」
葉抒微沒理他們,淡定坐下後,面色沉靜地對著電腦把實驗的數據一一輸入。
「你的耳朵……」
他修長的手指突然一頓,抬了抬眼眸。
「你的耳朵怎麼回事,這麼紅,是不是有人在罵你?」一個男同事伸手點了點另一個的耳朵。
「很紅嗎?我去照照鏡子。」
葉抒微意識到他們是在說別的,不是專指某個名字,繼續自己的工作內容,略過自己剛才的反應。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重點信息量很大啊……咳咳,就讓友好結實的作者給大家總結。
第一,抒微喜歡吃芝麻餅。
第二,不管是真是假,耳朵已經以抒微的夫人自居了。
第三,抒微的情敵出來了,叫啥來著……反正感覺是沒啥威脅力,會被抒微秒速炮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4:59
第七章
貝耳朵不好意思蹭飯,只答應去唱歌,她自己吃了晚飯後,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對手工精油的香薰蠟燭作為送何楊的禮物,她想既然要去空著手太沒禮貌了。
到了目的地,貝耳朵給葉抒微打了個電話,葉抒微出來接她,然後兩人一起到了包廂,貝耳朵一看,裡頭有何楊,甄志玲,高顯音,霍小桐,還有兩個面熟的,但一下子叫不出名字的男同事。
貝耳朵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從包裡取出小禮品袋,親手給何楊。
何楊很驚喜:「太客氣了,唱個歌還送什麼禮物啊。」
「不貴的東西,聊表心意,祝你生日快樂。」
何楊說謝謝,還不忘揶揄葉抒微:「你女朋友比你懂事太多。」
何抒微喝著礦泉水,沒有說話。
貝耳朵默默看了他一眼,正好他抬起眼眸,和她的目光相撞,清楚地傳遞出一個「為什麼要破費買禮物給他」的疑問,貝耳朵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表示這是必不可少得。
大家開始輪流唱歌,甄志玲問貝耳朵喜歡什麼歌,貝耳朵說唱陳奕迅的好了。
她一開嗓,大家就驚艷了,紛紛鼓掌。
貝耳朵在他們的竭力捧場下唱了好幾首。
「開始時捱一些苦,栽種絕處的花,幸得艱辛的引路甜蜜不致太寡,青春的快餐只要求快不理哪一家,哪有玩味的空檔來欣賞細致淡雅……」
直到她唱得口干舌燥,停下來喝可樂的時候,才意識到葉抒微連歌都沒點。
「你怎麼不點歌?」
「不想唱。」他說。
「因為唱得不好聽?」貝耳朵笑道,「別自卑啊,試試看嘛。」
他低頭玩手機上的游戲,表情很淡:「沒興趣。」
貝耳朵見狀,嘀咕了聲「難搞」。
可樂太甜,喝了半瓶覺得太膩,貝耳朵站起身去角落的桌上拿礦泉水。
喝水的時候,一個人悄然挨了過來。
「貝耳朵,剛才吼得嘶聲力竭,現在口渴得不行了吧?」霍小桐笑得眼睛彎彎的。
經過上回聚餐,貝耳朵清楚和她不太對盤,剛才進來的時候也沒說話,沒料到她現在主動來搭話。
「嗯,是有點渴。」貝耳朵說。
霍小桐點了點頭,問道:「對了,你和葉抒微發展到哪一步了,見過他家長沒有?」
正好甄志玲在唱蔡依林的歌,聲音很大,幾乎覆蓋了霍小桐的聲音,貝耳朵趁機裝作沒聽見。
霍小桐以為她真沒聽見,直接湊過去,紅唇對著她耳朵低吼:「你有沒有見過葉抒微的家長?」
貝耳朵瞬間感覺耳膜被利器刺了一下,閃開了一些:「你說得太大聲了。」
「怕你沒聽見嘛,我問你見過葉抒微家長沒有?」霍小桐笑得很假。
「沒有,我們不太過問彼此的家庭情況。」
「還沒有啊?那我給你透露一點吧,葉抒微他母親是一個旅法畫家,一幅作品最少也值六位數,她不僅有才華,眼界也高,要是你第一次上門送比較一般的東西呢,估計她是看不上眼的。」霍小桐分析,「還有穿著打扮,譬如你今天這樣的,她肯定覺得不合適。」
「你怎麼這麼清楚?」貝耳朵反問。
「是顯音告訴我的,研究所大多數人都清楚葉抒微的父母是做什麼的。」霍小桐帶著美瞳的眼睛在光線下顯得十分銳利,「我倒很奇怪,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貝耳朵不作聲。
「像我和顯音交往的起初,我就把他家裡的情況都搞清楚了,確定我們之間的距離無差才繼續的,說點實際的,現在談戀愛不就是看門當戶對嗎?難道你還相信灰姑娘的童話?」
貝耳朵依舊不說話。
「葉抒微的父親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否則以他這樣的冷漠性格,實力再強也獲得不了那些好資源的,像是顯音,很多好機會根本輪不到他,可惜了。」霍小桐一邊說,一邊輕撫自己的發梢,口吻更為隨意,「我聽說你父母已經離異了,你父親只是一個木匠?」
貝耳朵的目光驟然變冷:「你喝多了吧?話這麼多。」
「我只是和你隨便聊聊,你這麼凶干嘛?」霍小桐詫異。
「不好意思,我和你不是很熟,不適合聊私事。」
正好蔡依林的歌到了尾聲,音樂停止,貝耳朵的話被大家聽見了。
高顯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柔和地問道:「你們在角落裡聊什麼呢?」
貝耳朵和霍小桐都不說話,冷冷地面對面保持沉默。
葉抒微突然出聲,對貝耳朵說:「你站在那裡太久了,可以坐回來了。」
貝耳朵走了過去,霍小桐則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男友,卻意外地發現高顯音在皺眉,似乎在怪她說錯話丟了臉,她猜想他下一個動作一定是轉過頭,對葉抒微賠笑臉,心底的不舒服加倍放大,口無遮攔道:「我可沒說什麼,只不過問她爸爸是做什麼,她自己自卑不肯承認。」
貝耳朵剛坐下,聽到霍小桐的針對,不卑不亢地回應:「我沒有自卑,無論我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不和你多聊是因為我們不熟。」
「看吧,顯音,我想和她做朋友,她卻一直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我欠她多還她少一樣,憑什麼?就憑葉抒微的職稱比你的高?你要看他臉色,連同我也要看他女朋友的臉色?」霍小桐的話更難聽了。
高顯音猛地站起來,一張文弱的臉蹭地變紅,眼神如冰:「霍小桐,我剛才真不敢放縱你喝酒的。」
作為主人的何楊立刻打圓場:「什麼職稱不職稱的,小桐,你別太敏感了。」
霍小桐眼睛一紅,飛速地走向沙發,狠狠地撞了一下高顯音,抓起自己的包,踩著高跟鞋走出包廂。
「快去追她回來!」甄志玲提醒。
「沒事的。」高顯音輕輕道,「她最多就在門口轉一圈,等一會就會給我打電話,這方面我早有經驗了。」
「這怎麼行?」何楊聽不下去了,「別把關系搞得這麼僵,好歹今天是我生日,算給我點面子,快去講和。」
高顯音依舊無動於衷。
直到葉抒微開口:「趁她還沒有走遠快去找她,找到後立刻送她回家。」
言下之意是別回來了。
高顯音不自在地扭了扭腦袋,說了句不好意思,就追了出去。
甄志玲回過頭拍了拍貝耳朵的腿:「陪姐姐去一趟洗手間。」
貝耳朵隨甄志玲走出包廂,一路上,甄志玲善解人意地安慰貝耳朵,讓她別理會霍小桐說的話,霍小桐那人心是不壞的,就是說話不太經大腦,改天她做東,約大家出來喝個下午茶,什麼誤會都冰釋了。
貝耳朵心想,心不壞就可以口不遮攔了嗎?反正霍小桐這樣的人,她是不會走近的。
上洗手間的時候,甄志玲接了個電話,讓貝耳朵先回包廂,她說完電話再回去。
貝耳朵獨自回包廂的途中,路過一扇門,恰好門被打開,有人出來抽煙,一室鶯鶯燕燕之聲傳出來。
那人隨手拉上門,拿出打火機正要點煙,發現擦肩而過的人,立刻親切地出聲:「貝耳朵。」
貝耳朵止步,抬起頭一看,竟是王赫川。
王赫川收了煙和打火機,眉眼間皆是驚喜:「緣分啊,怎麼在這裡碰見你了,和朋友一塊來的?」
「對,我有個朋友今天生日,我們幫他過生日。」貝耳朵倉促地應付他,「我先回去了,改天說。」
「等一等。」王赫川上前一步,攔住了貝耳朵,手往她肩膀上搭,「哪個朋友啊?介紹我認識一下。」
貝耳朵秒速躲開他的肢體碰觸:「不用了,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王赫川笑了:「你可別誤會,房間裡的那些女的我都不熟,都是朋友邀請過來熱鬧氣氛的,我們什麼都沒做,老老實實唱歌。」
貝耳朵無語,不知道王赫川怎麼理解的,還特地對她解釋。
「我上次真不該和你說年輕時候的事,你一定誤會我是個挺濫的男人吧?其實真沒有,我雖然談過十一次,但每一次都很認真,大多數時候都是被甩的那個。」王赫川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離開貝耳朵的臉,十分誠懇的模樣,「真的,我對待感情特別用心,在一段感情裡絕不會存有二心,每一段感情也都是以結婚為最終目的的,無奈緣分一直沒到。對了,我聽你媽媽婉轉地和我提過你對我的看法,我猜或許你對我有點成見,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見,發給你的短信你也不回。」
說到這裡,王赫川的笑容更溫柔:「沒必要吧,我又不是毒蠍。」
貝耳朵真不想聽下去了。
「既然我們都是單身,也不要再玩什麼文字游戲了。」王赫川趁機說,「耳朵,我對你挺有感覺的,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很可愛,我想和你繼續相處。」
「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貝耳朵脫口而出。
王赫川眉頭都沒皺:「是嗎?怎麼沒聽你母親說起。」
「因為我沒告訴她,你也知道,一旦她知道了就特別囉嗦,會管東管西的。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你幫我隱瞞,我先謝謝你。」
「你都沒告訴我你男朋友是誰。」王赫川聳肩,「我怎麼幫你隱瞞?」
「耳朵,你朋友啊?」
貝耳朵聽到甄志玲的聲音,越過王赫川的肩膀,對她點了點頭。
等甄志玲走過來,王赫川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互遞名片,小聊幾句後,甄志玲客氣地邀請他去包廂坐坐:「對了,耳朵的男朋友也在的,你認識他嗎?」
王赫川挑眉:「還未有幸相見,正好去認識一下。」
說完看貝耳朵。
貝耳朵沉默了一會,笑道:「那給你介紹一下。」
王赫川走進包廂後,貝耳朵為大家介紹:「這是王赫川,我一個朋友,剛才巧遇了,聽說有人過生日,特地過來說生日快樂。」
她說話的時候,余光感覺葉抒微的視線似乎就鎖定在她臉上,不可忽視。
王赫川很自然地貼近貝耳朵,和她親密地站在一塊,然後對大家露出應酬式的笑容。
貝耳朵暗自深呼吸,轉過頭:「王赫川,他是葉抒微,是我……」
她莫名地卡了一下。
葉抒微卻忽然站起身,第一件事就出乎眾人的意料,他低聲說了句「過來」,就伸手把貝耳朵拉到自己身邊,沒有多說話,直接表明身份。
「你是貝耳朵的男朋友?」王赫川目光灼亮,盯著葉抒微,似乎在確認是真是假。
相比之下,葉抒微看他的目光和淡多了,點了點頭表示答案,再看向貝耳朵,眼眸像是清涼的泉眼,平靜地開口:「你保證和他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沒有別的?」
眾人:「……」
就算要質疑,也應該在心裡質疑,或者等兩人回家後關上門再攤開說吧?這葉抒微的人生字典裡沒有「風度」兩字嗎?
眾人都被葉抒微的反應小雷了一下。
貝耳朵咳了咳,心跳加速,卻有些奇異的暖,她解釋說:「當然沒有別的,其實准確來說,他是我媽媽的好朋友。」
王赫川的面色尷尬,擠了一個笑容:「說起來,她媽媽還不清楚她有了男朋友,還一心打算撮合我們。」
「撮合你們?」葉抒微目光滑過王赫川的臉,很快收回,低頭看被控制在自己身側的女人,「他說的是真的?」
「嗯,不過是我媽媽的意思,和我沒有關系,我第一次見面就拒絕了他。」
葉抒微沉吟,然後又看向王赫川:「這是理所當然,她第一次和我見面就心儀了我。」
眾人:「……」
貝耳朵藏在背後的一只手按上葉抒微的背,抓了抓,示意他收斂一點,不要總說厚顏無恥的話。
「是嗎?」王赫川皺眉,「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
說著看向貝耳朵,繼續玩世不恭的口吻:「我還誤以為自己依舊有機會。」
「機會?」葉抒微聞言拍了拍貝耳朵的肩膀,以示提醒,「我想,經過今晚她再一次的拒絕,你不會再有這方面的誤會。」
已經石化的眾:「……」
貝耳朵也瞠目結舌,葉抒微今天是不是演過頭了?
「嗯?」他又一次低頭確認貝耳朵的態度。
當然他的話在旁人眼裡完全是威逼,透著非常明顯的「你敢不拒絕回家後你就完了」的預告。
貝耳朵思考了一下,認真地配合他:「王赫川,你也看見了,我有男朋友了。」
王赫川的眼睛閃過一絲不甘,倒不是為了貝耳朵,而是為了自己的顏面,他想再待下去也許會顏面盡失,還是早走為妙,於是開口:「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說完他走出包廂,關上門後,石化的眾人都盯著葉抒微。
葉抒微安然坐下,拿過手機玩游戲,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何楊心有余悸,歎道:「葉抒微,你已經可怕到變態的程度了,以後我再也不敢和你搶超市的優惠券和食堂的點心券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問題來了,抒微是太專業演過頭了,還是透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當然,這樣一來耳朵更是說不清楚了,誰都知道她被她家男人管的很嚴……王某人之類的連靠近的可能都沒有……
這就是一秒炮灰自來熟情敵,更豎立正牌男友的威嚴。
本來想在作者有話說裡深度采訪抒微,探秘他的心聲,來個小劇場之類的,不過他表示在沒有和耳朵親吻福利之前,心情不是很愉悅,拒絕了采訪,所以再等等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5:14
第八章
王赫川離開,甄志玲又積極地幫大家點歌,貝耳朵點了一首春夏秋冬。
何楊亮了亮眼睛:「這首我聽葉抒微唱過,他唱得非常好聽。」
這麼巧?貝耳朵想,葉抒微也會唱這首歌?要知道她的手機鈴聲還設定了這首歌。
葉抒微看似還在介意剛才王赫川的存在,沉浸在自我情緒裡,沒有理他們。
貝耳朵拿手肘碰了碰他:「你唱不唱?」
葉抒微說:「不想唱。」
「難搞。」貝耳朵嘟囔,「你不唱我唱。」
悠揚的前奏響起,貝耳朵開始唱了。
「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天空多灰,我們亦放亮,一起坐坐談談來日動向,漠視外面低溫,這樣唱,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燃亮飄渺人生,我多麼夠運……」
這首歌旋律簡單,歌詞優美,寫的是季節的流轉,愛人的陪伴,靜下來聽的時候很有味道。
貝耳朵越唱越專注,包廂很安靜,有人輕輕站起來,關了最後一盞燈。
葉抒微坐在貝耳朵邊上,目光落在她明暗交錯的臉上,整整四分鍾未挪開。
他是第一次如此長時間地觀察她,中途微微蹙了一次眉,再舒展開。
然後,他無聲地得出一個結論:她唱歌的時候比較漂亮。
*
回去的車上,兩人似乎因為剛才王赫川的事情都有些別扭,沒說話。
直到一個紅燈的時候,貝耳朵受不了長時間的沉默,果主動開口:「葉抒微,你剛才是不是演過頭了?」
「是嗎?」他不覺得。
「是啊,搞得好像王赫川和你有殺父之仇一樣。」
「如果是情敵,和殺父仇人有區別嗎?」
貝耳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柔聲說:「王赫川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路人,作為假男朋友的你,完全不需要和他在台面上針鋒相對,輕輕地掃他一眼,應酬式的微笑就行了。」
「我不喜歡應酬。」
「做人太直接很容易得罪人。」
「你在教我為人處世之道?」
「也不是,我只是建議。」貝耳朵友善道。
葉抒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竟然讓貝耳朵芒刺在背,雖然她確定葉抒微今晚的表現很異常,但不敢再質疑他一句。
「你母親很中意剛才那個人?」兩分鍾後,葉抒微忽地開口。
「王赫川?」貝耳朵老實地承認,「是啊,我媽覺得他特別適合做女婿。」
「為什麼?」
「他面相討中年婦女歡心吧。」
「是嗎?但經我剛才觀察發現,他的面相不太好。」
「啊,你對面相也有研究?說來聽聽。」
「他唇紅,嘴角有一顆淡痣,此類男人做事圓滑,工於心計,且用情不專。」
「這……」對,王赫川嘴邊是有一顆痣,很淡,不認真看不會察覺。
「他眼紋較多,內心易善變,不適合走入婚姻。」
「這……」王赫川眼紋很多嗎?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貝耳朵想。
「鼻頭豐滿,色澤油亮,容易惹是生非。」
「這……」呃,鼻頭豐滿也算是壞事?
「綜上所述,他不會是一個好女婿。」葉抒微分析地說,「我建議你母親去書店買一本面相學的書,或者上網查找這方面的資料。」
「費什麼勁,你這麼懂問你就好了,什麼樣面相的男人專情?」貝耳朵咳了咳,認真地問。
葉抒微說:「眼白清澈,鼻梁直挺,無骨節,眉毛比眼睛長很多,中部較寬,兩眉對稱,手掌的感情戲只有一條,平直而深。」
隨著他的發言,貝耳朵一一打量他的眼睛,鼻子和眉毛,然後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導致她很有沖動拉過他的手,翻開掌心看看,可惜他正在開車,不能亂動。
「以上這些,差不多了。」他總結道,繼續開車。
貝耳朵若有所思,垂下眼眸,默默攤開掌心,研究自己的紋路,有了疑問。
「那你懂女人的手相嗎?我這條線,到食指和中指這裡就斷了,這是什麼意思?」
「右小指下方第一條線?」
「嗯,是的。」
葉抒微一時間沒說話。
「是不是代表不好的意思?」貝耳朵覺得他在欲言又止,可能是不想給人打擊。
「聽說這是旺夫的意思。」
「真的?!」她的心情一下子就上揚了,原來自己還有這等優勢。
「如果沒記錯的話。」
「這麼說,娶到我的人是有福的。」她未免開始沾沾自喜,「以後的嫁妝都可以省了。」
葉抒微適時地潑冷水:「如果你出生在某些經濟落後,文化閉塞的山寨,或許更值錢。」
貝耳朵知道他在嘲諷她,扭過頭不理會他,過了一會又埋首欣賞自己的手掌。
「對了,你怕不怕未來老婆是個斷掌?」她笑言,「我媽告訴我斷掌的女人會克夫,沒有男人敢要。」
「我想沒有人會克的了我。」葉抒微在夜色微瀾下沉吟,「所以,無所謂她是不是。」
「你的命這麼硬?」貝耳朵好奇道,不由聯想那次錄制節目之前,給她的關於葉抒微的資料上有一行很特別的備注「凝血功能優」,這是不是代表,在意外大出血的情況下,他可以比一般人堅持更長的時間?
好像就是民間說的的「命硬」。
「你在想方設法研究我的命格?」葉抒微見她走神許久,提醒了一句。
「沒有,隨便想想。」貝耳朵收起手掌,輕輕握成了一個拳。
貝耳朵回家後削了一只蘋果吃,削皮的時候刀尖不小心割到了自己的手指,立刻滲出一縷血。
她很從容地找出小藥盒,拿出止血的棉花和紗布,把自己的指頭綁好。
然後,她想起爸爸貝衡安。
貝衡安年輕的時候是一個保安,有一次,他為制止商場門口兩個刺刀向群眾的歹徒沖上前去與之纏斗,不幸被其中一名歹徒持刀刺中大腿,當場血流汩汩,暈倒在地,被送去醫院的途中持續大量失血,差點就斷命了,術後醫生告知家屬,他的凝血功能特別差,失血性休克的概率比正常人大很多。
那個意外之後,家裡的氣氛變得怪怪的,沒多久,貝衡安就改行學木工了,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之一。
他性格溫吞,沒有遠大的志向,不求財不求利,只求安穩度日,多一點悠閒愜意的時間栽樹看花,這和他老婆徐貞芬的生活觀相差甚遠,他們漸行漸遠,在貝耳朵大學畢業前夕辦了離婚。
他們離婚後,貝衡安變得更沉默寡言,開始花時間在旅行上,他拿出攢了多年的地理雜志,翻看了一個月,制定了一個周游世界的計劃,馬不停蹄地實施。
他去羅馬之前,打電話給貝耳朵簡單地告別,讓她別擔心,他會回來的。
貝耳朵沉默很久,慢吞吞的「嗯」了一聲,貼心道:「你注意安全,記得定時給我打電話報平安。」
父女倆又聊了一會,不知怎麼的,說到了找對象的事情。
「你記得找一個命硬的男人。」貝衡安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容易倒下,可以保護你,照顧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貝耳朵聽的當下說沒問題,沒多久就忘了,但今晚因為和葉抒微的一番交談,又想起這事來了。
她很小的時候,徐貞芬就常在家裡抱怨貝衡安,說他是一個被踩的軟柿子,做什麼都容易失敗,言語中掩飾不住的嫌棄,對此,貝衡安總是笑呵呵地承認錯誤,說老婆大人,這都是我的錯。
每一次,徐貞芬生氣,貝衡安就端茶遞水削水果,哄到她消氣為止。
他對老婆就是這麼好,好到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徐貞芬的全部衣服,都是由他手洗的,關於這點他很堅持。
貝耳朵知道他拼命做那些,為的就是留徐貞芬在自己身邊,他怕事業越做越旺的徐貞芬習慣了外面精彩紛呈的世界,關上門後面對平庸乏味的他會有更大的心理落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更好,好到她捨不得離開。
顯然,這個想法太天真了,某些女人決定捨棄家庭的時候比男人還要倔,她不會惦記他做過多少頓飯,洗過多少件衣服,她只覺得他越來越胖,越來越無聊,和他待在一個屋子久了會有窒息的錯覺。
貝耳朵聽奶奶說過,年輕時候,高挑貌美,性格開朗的徐貞芬喜歡一個很優秀的男人,苦追了四年,對方都不理她,她絕望的時候輕輕回頭,看見了同樣一直追她的貝衡安還拿著一包豆漿和一盒生煎包站在那裡,笑容真誠地看著她,她動容了,朝他走過去。
只不過,始終不是心甘情願,婚後也免不了磕磕碰碰。
貝耳朵一點也不喜歡父母這樣的感情,也根本不理解。
既然對方不喜歡你,你為什麼要堅持不懈?既然你起初就不喜歡對方,那就應該不喜歡到底,為什麼會在中途為了尋找某種寄托而勉強接受他?
那不是愛情,至少對她而言不是。
愛情是沒有選擇余地的兩情相悅,是一種伴隨著時間,越來越離不開對方的感情。
這是她的理解。
雖然她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看過小說和電影,小說是這樣寫的,電影是這樣演的,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種先天的直覺,愛情就該是這樣的。
在這個夜晚,貝耳朵就此想了很久,連睡意都想沒了,撓了撓頭後打開電腦。
她登陸微博,隨便寫了一條:「晚上去唱歌了,吼的嗓子都啞了,現在完全睡不著,討厭失眠。」
很快,收到了很多評論。
「和誰去唱歌了?葉抒微嗎?對了,他會唱歌嗎?」
「你失眠?是不是他出差了?想他想得睡不著?」
「跑一雙熱水腳吧,再用手指按摩百會穴五到十分鍾,效果很顯著。」
「我以為只有單身狗才會失眠。」
她瀏覽屏幕,慢慢地笑了,最近常常的,想到葉抒微,就有別樣的感覺。
他真的會唱歌嗎?她也不確定。
等她真的睡著已經是三點多的事了,她做了一個夢裡,夢裡的鏡頭切換得很混亂,慢慢地定格。她夢到自己在切豬肉,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流出不少血,她滿房間地找藥箱就是找不到。
「怎麼那麼不小心?」一個淡淡中帶著寵溺的聲音。
他從她背後貼上來,拿過她的手,親暱地吮她的手指,用溫熱的唇幫她止血。
「你是A型血?」他抬眸,黝黑的眼眸有點誘人,「味道有點甜。」
血滑過他弧形優美的唇,有一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袍胸口上,顯得很突兀。
……
弗大神說,夢是不加掩飾,最直接的願望達成。
她睜開眼睛的同時,心想,天,這個夢算是什麼意思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5:28
第九章
後面的一段日子,貝耳朵和葉抒微保持一周一次的見面次數,基本上就是為了拍照。拍照的地點選在葉抒微研究所的附近,公園,咖啡小站,湯包店,馬路邊……基本搜遍研究所周圍為數不多的休閒場所。
「我們下次去雲茶山吧。」貝耳朵咬著吸管,看坐在對面低頭寫字的葉抒微。
「太遠。」他否決。
「那海洋公園?」
「太吵。」
「農家樂?」
「沒興趣。」
貝耳朵把飲料杯挪到一邊:「你對什麼感興趣?」
「一個人在家玩游戲,看書,睡覺。」
「我指的是兩個人。」
葉抒微停下筆尖,抬眸看了她一眼:「和你?」
「和你的女朋友。」貝耳朵托腮,咧嘴笑得很愉悅,「你試想一下,如果談戀愛了希望和對方做什麼。」
葉抒微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一會兒後說:「和我一起攀巖,跳傘,蹦極都很不錯。」
貝耳朵笑容凝結:「你不喜歡平地運動?」
「平地運動?」他持續地看著她,「你指的是騎腳踏車,溜冰和散步?不用嘗試就知道很無聊。」
「但很安全。」她弱弱地補充。
「原來你膽子這麼小。」
貝耳朵感受到了某種「輕蔑」,心裡有些不悅,想了想問:「蹦極你玩過嗎?」
「玩過很多次。」
「跳下去的瞬間是什麼感覺?」
「舒服,自由。」
「真的假的?不是那種一頭扎進無底洞的恐懼感嗎?」
「身上有繩子捆著,怎麼會有恐懼感?」
「萬一繩子突然斷了呢?」貝耳朵常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擔憂。
「事先會反復進行安全檢查,這樣的概率非常微小。」葉抒微看她的目光略有「嫌棄」。
「也就是說不能保證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當然不能保證。」
貝耳朵心底一驚,擰眉沉思,然後說:「我們還是玩一點難度比較低的空中運動吧。」
「譬如?」
「垂直過山車?」
葉抒微停頓零點五秒,悠然收回目光,繼續寫字。
被「鄙視」的貝耳朵豁出去了,提議:「我們玩跳樓機!」
「你指的是游樂場那種四十五米高的?」他淡定地說,「這和平地運動有區別?」
「……四十五米,已經很高了好不?!」她現在一想就感覺身臨其境,緊張得不行。
葉抒微終於停下手裡的工作,合上筆記本,雙手交疊:「你真的要去玩?」
事至此,說出口的話不能收回,貝耳朵打算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她認真地點頭:「我要去。」
周日,H市的某樂園。
艷陽高照,站在離跳樓機不遠處的貝耳朵抬起頭看十幾層樓高的大型設備,心裡已經萌生退意……
正想著要不要說「天氣這麼熱,上面應該更熱吧,要不我們等天涼快再來玩好了」,身後傳來一個淡定又不屑的聲音:「這麼矮?」
這麼矮……
這麼矮……
這麼矮……
貝耳朵轉過頭,看一身運動衣打扮的葉抒微,後者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今天好像很熱。」貝耳朵斟酌地說。
「三十七度。」
「上面應該更加熱吧。」貝耳朵繼續說,「要不……」
「我們速戰速決。」他說,「走吧,你已經在這裡觀望很久,到底還要不要買票?」
「哦,我們去吧。」貝耳朵慢吞吞地走上去,如同蝸牛的行速。
「如果你害怕的話,和我說一聲,我們不玩了。」葉抒微見狀,說了一句。
「誰害怕了?我只是有點不適應。」貝耳朵狠了狠心,堅定了意念,「快去買票吧。」
買好票排隊的時候,貝耳朵聽到不遠處的一個圍觀家長和她孩子的交談。
孩子說:「媽媽,我想玩那個上上下下的東西。」
媽媽義正言辭:「跳樓機不能玩,太危險了,曾經有個女孩子,和你一樣梳著辮子,坐在上面的時候兩條辮子被機器卡住了,頭皮都被扯破了,脖子上都是血。」
孩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辮子,明確地表明立場:「我不要玩了。」
「……」貝耳朵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還沒上去,手心已經沁出了冷汗。
「你現在說不想玩還來得及。」葉抒微說,「別逞強。」
貝耳朵深呼吸,心想都到這一步了,放棄的話不只是被葉抒微瞧不起,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等跳樓機停在面前,貝耳朵坐上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在輕輕發顫,她扣了兩次安全帶都沒有成功。
准備第三次的時候,耳畔傳來葉抒微的聲音:「等等,我來。」
他先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再扣上自己的。
機器一點點上升,像是頂著巨大的地心引力冒死上去,貝耳朵全程低著頭,只看自己的膝蓋。
「看看左右兩邊。」
貝耳朵遲鈍地抬頭,看了看左右兩邊,視野很開闊,幾乎可以俯瞰整個游樂場。
「風景不錯。」相比貝耳朵的惶恐,葉抒微身在高處怡然自得,「只是高度差點。」
終於到了頂點,貝耳朵喉頭緊繃,目光不敢亂瞟,等待降落,只是十幾秒鍾過去,這個龐然大物都沒有動靜。
「咦?這機器不會壞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垂眸,看看下面。
與之同時,猝不及防的一聲警報後,機器轟地急速下墜。
貝耳朵瞬間感覺整個人都騰空了,源源不斷地往下掉,像是要不顧一切地脫離所有的束縛,她緊緊抓住安全槓,閉上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想喊也喊不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死就死吧,聽天由命吧!
機器轟地停下。
貝耳朵猛地睜開眼睛,出聲問:「現在著地了?」
身邊一個淡定的聲音:「急什麼,才在二分之一處。」
貝耳朵還未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機器又嘩嘩嘩地上升,她明白過來,不免又開始有不適:「不會又要升到最上面吧?」
「否則呢?」葉抒微眺望遠景,「既然上來了,讓你一次性解脫多沒意思。」
「……」
果然機器暫停了幾秒後又刷地下墜,貝耳朵整個人再一次像是被甩出了某個國度……
然後又停住,機器慣性上升,貝耳朵連死的心都有了,聲音發洩出來:「到底還放不放我下去?我要下去,我再也不要玩這鬼東西了……」
喃喃自語間,機器又迅速下墜,貝耳朵又一次魂飛魄散。
她真的不該逞強,隱瞞自己是恐高症患者的事實。
……
再次腳踩地面的時候,貝耳朵步伐虛浮,根本走不動。
葉抒微帶她去對面的一張休息椅,她坐下後,他遞給她一瓶水。
貝耳朵的臉色還是白的,一言不發地喝水,幾分鍾後才慢慢恢復常態。
「你有恐高症?」葉抒微問。
貝耳朵默認,做好了准備接受他的輕蔑。
「坐在這裡等我。」他說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貝耳朵安靜地坐著,閉上眼睛,平穩自己的心跳,直到嗅到一股淡淡的橙汁味。
葉抒微把手上的熱橙子遞給她:「喝點熱的會感覺舒服。」
「謝謝。」貝耳朵有點意外。
「再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他把另一手拿著的袋子也放在她手邊。
貝耳朵看了一眼透明的袋子,裡面有巧克力,薄荷糖和牛肉干。
「謝謝。」她又說了一遍。
葉抒微沒搭理她,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擺明一副等她的模樣。
貝耳朵喝了熱飲,吃了巧克力,感覺好多了。
葉抒微的手機突然來電,貝耳朵聽到聲音的那刻有點訝異,他的手機鈴聲什麼時候變成了那首春夏秋冬?和她一模一樣。
等葉抒微說完電話,貝耳朵也恢復了精神,站起來,提議:「既然來了,我們再去玩玩吧。」
「你確定自己還要玩?」
「高空的不行,平地的項目都行,我們玩碰碰車怎麼樣?」
「不怎麼樣。」葉抒微面無表情。
「那就走走吧。」貝耳朵說,「看看風景也不錯。」
一邊走一邊聊天。哦,不,准確說是貝耳朵說,葉抒微聽。
「以前我是沒有恐高症的,八歲那年學校組織去登山,爬到山頂,有幾個膽子很大的同學自發往另一條陡峭的下山路下去,幾個老師怕他們出事去追他們,讓我們留在原地,但老師走後,同學們就跟著下去了,我也只好隨大隊走,那條路真的又陡又窄,我走得很慢,後面一個男同學惡作劇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就掉下去了。」
葉抒微停步,側頭看她:「然後呢?」
「下面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斜坡,我滑下去一大截後拼命地抓住了一根籐,腳抵在一塊突出來的勢頭上,勉強固定自己,大喊救命,同學們幫忙叫老師,老師走在前頭沒聽到,他們也不敢下來幫我,幸好後面有個來山上鍛煉的爺爺,他年紀大但力氣不小,一把就抓我上來了。」
「上去後檢查了一下,沒有受外傷,但回去後的晚上就痛到不行,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腳踝折了。」
「我媽媽為此去找校長評理,和那個男同學的家長吵架,關上門後一個勁地罵我蠢,反復說以後學校有什麼爬山活動,你就說你恐高,不能去參加,懂嗎?」
「後來我就恐高了。」
葉抒微聽了後說:「你不是恐高,你只是因為那個意外喪失了安全感。」
「什麼意思?」
「你吊在那裡的時候,老師沒有來救你,同學不敢幫忙,你受了委屈和傷害回家後卻被母親批評,你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沒有以往的安全感,以至於後來在高處往下看的時候都會產生那種負面的情緒,很自然地產生恐懼。」
貝耳朵「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被人當眾揭穿好像有點不自在,但他說的有道理,她也不想否認。
「想玩碰碰車嗎?」葉抒微突然問。
貝耳朵這才發現玩碰碰車的地方就在前面。
「你不嫌碰碰車幼稚了?」
「也有不幼稚的玩法。」
「啊?」
半個小時後,葉抒微結束成年人的玩法,帶著貝耳朵從碰碰車上下來,被他殺得片甲不留的幾個小霸王紅著眼睛去找父母了……
其中一個穿紅衣服的小男孩跑過來對葉抒微伸了伸拳頭,揚言:「高大個,你少得意,再過十年我一定會贏你。」
貝耳朵莞爾。
葉抒微忽的反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楊明明,虛歲十二。」
「我記住了。」他淡定地說,「十年後的今天,我在這裡等你,你大可以來挑戰我。」
「……」貝耳朵。
「一言為定,我到時候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楊明明說完扭頭就走。
貝耳朵忍不住內心微妙的情緒,問了葉抒微一句:「十年後你真的會來這裡和他決戰碰碰車?」
「也許。」
「你要親自下戰場?」
「如果他好意思的話。」
「……」
---------------------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抒微還是很溫柔的,揭露了耳朵內心創傷的同時,陪她玩了碰碰車表示自己獨特的關懷……抒微,你想做耳朵正牌男友直說啊……不要步步為營好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5:42
第十章
坐完碰碰車,兩人閒逛到湖邊,看一幫孩子和家長在玩水上游戲,激起層層白浪。
小游艇過去後,湖面平靜下來,波光粼粼的明媚蔓延開來。
「我們在這裡合照吧。」貝耳朵覺得此處最愜意,「不過,怎麼拍好呢?」
她還在思考的時候,葉抒微忽然靠過來,頃刻擋住了一大片陽光,她近距離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太陽暖暖的,清爽的那種。
猝不及防的,她的雙腳懸空了,還來不及問你要干嘛,已經被他提起來放在了湖邊的護欄上。
正感覺要喪失安全的一刻,他的雙手已經按在她的後背,把她整個人圈定在自己的空間裡。
就這樣,本來需要仰視他的貝耳朵瞬間輕松地和他平視,她清楚地看見了他如湖水般寧靜的黑眸閃過一點,靜下來一看竟然是她自己。
貝耳朵的耳朵紅了起來,問他:「你不會讓我掉下去吧?」
「放心,你很安全,掉不下去。」他說。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調到照相,側過臉的同時,他也隨之側了側身體,雙手卻沒有離開她周圍半點。
矩形取景框裡的他們慢慢靠近,貝耳朵一手拿著手機,一手不經意滑過他胸膛的衣服,心跳沒由來地加快。
此時此刻,他挨得她特別近,按在她後背上的雙手溫度很高。
她開始拿不穩手機,輕輕地搖晃。
「怎麼了?」他看出她手晃得厲害。
她咳咳:「天氣太熱了,我有點暈,等等。」
他無聲地等她,等待的途中就一直看著她,把她眼裡的那點倉皇,緊張,局促等情緒盡收入眼底。
他只有一個想法,她為什麼還在害怕?不是已經從高處移到了平地了嗎?她還在他圈定的范圍內,她絲毫沒有安全方面的問題。
貝耳朵的手晃得更厲害了,帕金森似的,她無法掌控,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了,這樣突如其來的情緒,從來沒有過。
於是,她說:「你後退一點,離得太近了。」
他低頭目測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客觀地評價:「距離剛好。」
「但我很熱。」
「這裡有樹遮蔭,算是涼快。」
「……」
「你怎麼了?」他又問,「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我不知道。」她實話實說,真的不知自己怎麼了,心跳強烈得連自己都能聽見。
他見此,說道:「把手機交給我,我來。」
說著,他騰出一只手臂,取過她的手機,調好角度後很快就拍好,前後不到半分鍾的時間。
結束後,她依舊一臉不知如何解釋的模樣。
他把她從護欄放下來,還給她手機。
她連拍得怎麼樣都沒看,站在原地,心情很茫然,剛才的情緒太失常,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走吧。」他說。
她回過神,點了點頭,慢慢跟在他身後。
陽光把他身影拉得很長,和她的慢慢重疊,微風拂過她的耳畔,她聽到某個很溫柔的聲音,從內心深處傳來,仿佛要昭示一個答案。
「你怎麼停下了?」他回過身,看著離他兩米遠的她。
貝耳朵抬頭,溶溶陽光和他明澈的目光同時覆蓋下來,讓她為之驚艷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吃那個冰激凌?」葉抒微問。
貝耳朵轉頭一看,自己正站在某個冰激凌小站旁邊,年輕的服務生笑盈盈地看她。
葉抒微走過來,拿出零錢給她買了一個香草味的,服務生很快舀好了一個球,放在盒子裡,撒上一層餅干屑,連同小勺,干淨的紙巾一塊遞給他,他接過後給交給貝耳朵。
貝耳朵說了聲謝謝,拿著小勺挖了一口,香甜細膩的口感,非常美味。
「味道不錯,你不來一個嗎?」她問。
「我不喜歡吃甜的。」
「你是長大後不喜歡吃甜的,還是小時候就不喜歡吃甜的呢?」
「小時候就不喜歡吃甜的。」他反問,「你問這個干嘛?」
「原來你是天生不喜歡吃甜的,這是性格原因。」她慢慢剖析給他,「一般而言,喜歡甜食的人熱情開朗,平易近人,比較好相處,不喜歡吃甜食的人反之,這是專家說的。」
「專家?我只知道美國行為心理學家通過大量的事實研究表明,喜歡吃甜食的人性格裡有怯弱的因子,缺乏冒險精神。」
貝耳朵狐疑:「是嗎?」
「剛剛你在跳樓機上的表現恰好證實了這點。」
「……」貝耳朵眼神無語,又忍不住好奇,「那心理學家有沒有研究,喜歡吃辣的人是什麼性格的?」
「善於思考,做事有主見,喜歡挑剔別人的缺點。」
好像很有道理,貝耳朵心想自己老媽挺喜歡吃辣的,性格差不多也是那樣。
「那你呢,你喜歡吃什麼?」貝耳朵接著問。
「簡單的米飯。」他回答。
「那代表什麼?」
「沒代表什麼。」
貝耳朵滿臉不信,他肯定隱瞞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點,愛吃米飯的人肯定也有不小的問題存在。
「等你吃完,我們再走吧。」他把目光投向遠處。
貝耳朵笑了一下:「對了,葉抒微,你是第一次給女人買冰激凌吧?」
他默認。
她為這個事實感到滿意,繼續:「剛才也是第一次和女人坐碰碰車?」
「不是。」他轉回頭,如實地說。
「嗯?」她很好奇,「你還帶別人來坐過?」
「八歲的時候和表妹一起來玩過。」
「你表妹漂亮嗎?」
他想了一下,說道:「沒什麼漂亮不漂亮,一個女孩子而已。」
連自家表妹的外貌都不去注意的男人,他在這方面簡直是少有的……遲鈍。
「那你覺得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漂亮是不是很加分?」貝耳朵問的同時想到了張逸露。
「如果她要去參加選美,那就會加分。」
「不是選美,我指的是對男人……對你來說好了,你在擇偶上會把外貌放在首位嗎?」
「你為什麼繞來繞去地問這些?」他表情有些不解,望著她說,「長相和你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對外表沒有高要求。」
這個答案讓貝耳朵五味雜陳,不知是褒是貶。
果然不能期待從他嘴裡說出什麼好話……
「你很看重另一半的長相?」輪到他反問。
「我可不是膚淺的外貌主義者。」貝耳朵搖了搖手裡的勺子,「我呢,從小就想找一個和我爸爸差不多的,我爸爸個子不算高,年輕時候就比較胖,在他懷裡特別溫暖。」
「個子不高,身材偏胖?」他斟酌,原來她是喜歡那樣的。
「也不是說非要那樣,就是說那種感覺,溫暖踏實,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他不再說話了,等她吃完冰激凌,兩人慢慢步行離開游樂場,回去的車上,他也沒主動開口一句。
反觀貝耳朵,一臉的開心,一路輕輕哼歌,拿手機拍窗外的景色,感慨今天太陽雖大,但空氣比前幾天干淨多了。
換做是其他人,他早就喊閉嘴了,偏偏是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好像聒噪也是在可忍受的范圍之內,於是他默默地放任了。
到了目的地,貝耳朵跳下車,和他說了再見之外,還補充了一句:「今天除了跳樓機之外,其他時間都很開心……嗯,謝謝你陪我。」
葉抒微點了點頭,讓她上樓去休息。
貝耳朵回到家,沒有第一時間去上網發照片,而是坐在沙發上托腮思考一個問題,她是不是有點喜歡葉抒微?
剛才被他抱到護欄上,他貼過來的那一刻,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竟然是她喜歡的那種,在他環住她的時候,她甚至有了被呵護的渴望。
她沒有戀愛過,不知道這是心動還是最正常不過的荷爾蒙作祟。
她打算打電話給唐栗聊一聊。
半分鍾後,唐栗的電話通了,她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你在哪裡?」貝耳朵試問。
「我在醫院。」
「你怎麼了?」貝耳朵擔憂道。
「出了個小車禍,人沒事,但臉被擋風玻璃擦了一下。」
貝耳朵趕緊問唐栗在哪個醫院,不顧她說沒事,立刻趕了過去。
趕到的時候發現不僅是唐栗一個人,還有她的大老板郁升。
唐栗待在單人病房裡,額頭上敷著一塊紗布,一臉誠惶誠恐地看著為她服務的郁總。
「唐栗。」貝耳朵瞬間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穿著米色襯衣和西裝褲的郁升正端著一杯水,聽到聲音後轉過身,看見貝耳朵,清俊的眉微微一挑,氣質絕佳地說:「你好,是來看唐栗嗎?」
「是的。」貝耳朵禮貌地點頭,心裡很疑惑,怎麼這位總裁大人一副主人的姿態。
郁升把按著吸管的水杯遞給唐栗,再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你們想吃點什麼,我請客。」
「我隨便吃一點就好了。」唐栗客氣地輕聲。
「那我給你買清淡一點的。」郁升溫和地表示,又問貝耳朵想吃什麼。
「我也隨便吃一點好了。」
「那麻煩你在這裡陪陪唐栗,我去買吃的。」郁升說完走出病房。
他走後,貝耳朵問唐栗這是怎麼回事。
唐栗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解釋了一下情況。
兩天前的晚上,唐栗照舊加班,接到了郁升的電話,郁升正和外來貴賓聚餐,雙方談到合作的一個細節,聊得很投緣,這讓他意識到機會難得,於是吩咐唐栗把留在他辦公室裡的一份資料帶過來,讓外國貴賓詳細了解一下,唐栗開了公司的車過去,途中下了下雨,她被馬路上一輛橫斜出來的車撞了一下,公司那輛公用車本來就舊,這下擋風玻璃被撞裂,她其余地方沒有被傷到,只是最重要的額頭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她住院了兩天,郁總都奉陪。
貝耳朵聽後很心疼:「你為他鞠躬盡瘁,竟然連臉都破相了!」
「他幫我付了所有的費用。」
「這是應該的,你是工傷。」
「他還負責我三餐。」
「這是應該的,你看你額頭這麼大一個包。」
「他還坐在這裡陪我聊天,端茶遞水,還講故事給我聽。」
貝耳朵停了停,略有疑慮地看著她:「我怎麼有種錯覺,你一臉因禍得福的喜悅?」
唐栗低下頭,簡直要掩面:「當然沒有……我只覺得很意外,他竟然會屈尊來伺候我,還把我那件被血弄髒的衣服洗干淨了,要知道他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洗過,實在太亞撒西了……」
貝耳朵不留情地打斷她周圍冒出的粉色大泡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啊?醫生怎麼說,你額頭上會不會留疤?」
唐栗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現在還不知道,要看傷口的愈合情況,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做祛疤手術。」
貝耳朵摸了摸她的頭:「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痛嗎?住在這裡也夠慘的。」
「一開始的時候比較痛,現在只剩下麻了。」唐栗說,「其實住院也不是很辛苦,這個病房很貴……」
貝耳朵覺得唐栗的笑容有點刺眼,無奈地糾正:「我必須提醒你,別因為有人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你一下,就忘了當時的疼,說到底,他就是一個壓搾你勞動力的資本家。」
「誰是資本家?你們在聊誰?」提著一袋東西的郁升進來了。
貝耳朵面不改色心不跳:「沒聊誰,只是覺得唐栗為工作太拼了,每天都加班開會,人瘦了一圈不說,現在還破相了。」
郁升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把袋子放下,真誠地致歉:「唐栗的事情是我的責任,該負責的我一定負責到底。」
貝耳朵要繼續說下去,被唐栗搶白:「我們先吃東西吧,我餓了。」
郁升給唐栗買了一份粥,給貝耳朵買了一份蓋澆飯,除此之外還給她們買了一袋零食和兩杯熱飲,一看就是禮節周到,貼心細致的紳士。
有他在,唐栗不敢多言,連喝粥都慢吞吞的,眼神不知往哪裡擺。
貝耳朵心裡歎了歎氣,沒想到糖栗子面對喜歡的男人會沒出息到這個地步。
郁升坐在沙發上看報,沒有故意去聽她們的輕聲聊天。
唐栗停下勺子,對貝耳朵使了個眼神,示意她看郁升。
貝耳朵回頭看了一眼,覺得無感,不能感同身受唐栗的花癡。
平心而言,郁升五官英挺,皮膚偏白皙,整體氣質很貴族,文質彬彬,聲音溫厚,又有才華,的確是大多數女孩子會心儀的類型。
但對貝耳朵來說,他就是一個很優質的男人標本,僅此而已。
她回過頭來,不一會,唐栗又頻頻用眼神示意她看他。
貝耳朵不耐地瞪她,小聲說你有完沒完,無奈地回過頭,再次看導致唐栗破相的罪魁禍首。
正好,郁升抬起頭,眼神和她交匯,因為沒有預警,他還沒帶上禮節性的笑意,導致那眼神有些旁若無人的疏離。
貝耳朵一愣。
那眼神竟然有些葉抒微的感覺。
「怎麼了?」郁升放下報紙,笑容已然周全,「東西不合胃口嗎?」
「沒有,東西很好吃。」貝耳朵說,「謝謝你請客。」
等她轉回頭,唐栗說:「你剛才看的好像久了一點。」
「不是你讓我看的嗎?」貝耳朵低聲澄清,「我發誓對你的老板沒有任何感覺。」
唐栗喝了一半的粥,放下碗,准備伸手去拿袋子裡的布丁,郁升卻及時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她吃的分量,然後把裝滿零食的袋子挪開一段距離,說道:「不好意思,吃完正餐才能吃甜點。」
完全當唐栗是小孩看待。
唐栗當然乖乖聽話,把粥全部喝完,郁升認真檢查後,給她一個獎勵的眼神,親手拿了一個布丁給她:「現在可以吃。」
整個全程,貝耳朵目睹了他們的詭異互動,感覺郁老師就差摸一摸唐栗小朋友的頭,說一句你好乖,該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郁升感覺被一道疑惑的視線盯得時間有些長,忍不住問貝耳朵:「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問題嗎?」
貝耳朵搖了搖頭,然後問:「郁總,能不能冒昧問你一個私事,你真的是葉抒微的外甥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重點,咳咳,讓結實的作者幫你們總結。
顯然,抒微在拍照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占了耳朵的便宜,靠近,圈定什麼的……實在是太有謀略……
很顯然,耳朵說自己喜歡爸爸那個類型的男人,抒微在心裡對比後,發現自己不符合要求後有所不滿……默默生氣?
非常顯然,耳朵已經對抒微心動了。
耳朵啊……你千萬別忍不住來一個主動表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5:55
第十一章
郁升還沒開口,唐栗已經護航:「郁總,關於私人問題,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郁升淡然一笑,把一顆泡騰片丟進杯裡,慢慢晃了晃,等徹底融化後遞給唐栗。
然後他優雅地坐下,態度和善告訴貝耳朵答案:「這是真的,我外婆生我母親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外公獨自過了三十年,才又娶了一位夫人,就是葉抒微的母親,他們雖然年齡差距很大,但性格相投,婚後連吵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非常恩愛。」
這下連唐栗都好奇了:「那你私下稱葉抒微是舅舅?」
「不會,我們直呼名字,相處模式比較像兄弟。」
貝耳朵若有所思。
郁升隨意地聊開:「我這個小舅舅其實很有意思的。」
果不其然,貝耳朵第一時間接話:「是嗎?」
「嗯,他兩歲才開口說話,第一句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家裡牆上的一只鍾,他指著說它不走了。」郁升說,「如果不是他提醒,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鍾停了。」
「他很聰明。」貝耳朵想到了愛因斯坦三歲才說話的事。
「是的,從小到大,他學什麼都比別人快,注意力還很專注。」
「那他的性格從小就是和現在這樣?」貝耳朵問。
「哦,他是屬於那種不容易和別人交心的人,親密的朋友不會超過三個。」郁升解釋,「不過,真正和他相處過了就會知道其實很輕松,他從來就不是會計較的人,很多時候反倒是會包容,照顧對方的那個。」
「是嗎?」唐栗一臉不可置信,等郁升的目光投過來,她的聲音立馬弱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部分人第一眼看他都覺得不好親近。」
貝耳朵又問:「他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
郁升回答:「准確來說,他沒有喜歡過女孩子。」
「不知道他喜歡怎麼樣的。」貝耳朵有些自言自語。
「這個,我回答我不了,你得自己去問他。」郁升目光含笑。
正好,唐栗喝完了泡騰片,郁升接過水杯,放在桌上,兩人手指相碰的時候,唐栗的食指緊張地縮了一下。
這個細節落在貝耳朵眼裡,她在心裡嘲笑了唐栗兩句,然後落落大方地看郁升:「郁總你肯定談過女朋友吧。」
郁升聞言說:「我談過一次,是大學的同學,畢業後她去了國外,我們就分開了。」
「我想也是,你條件這麼好,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
郁升似乎沒有料到貝耳朵會把話題帶到自己身上,輕微的愣怔,笑而不語。
「可以問一下,你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嗎?」貝耳朵純粹是幫唐栗問的。
郁升笑容未斂,風度依舊很好,但談話的興致明顯減了一大半,客氣地敷衍她:「說不上具體的類型,主要看人吧。」
「看人?那高矮胖瘦,性格是活潑還是安靜?」
「這個沒有特定的原則。」
唐栗見狀,咳了一聲,提醒好友:「耳朵,你剛不是說還有事情不能久留嗎?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郁升起身:「等會唐栗還要輸液,我在這裡陪她,你不用擔心。」
貝耳朵被莫名其妙地下了逐客令,離開之前囑咐唐栗好好休息。
等貝耳朵離開了病房,郁升在短暫的疑慮後,忽然對唐栗開口:「難道是我的錯覺,你朋友好像對我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
唐栗很心虛,反問:「是,是嗎?」
「那勞煩你找個時間和她解釋一下。」
「解,解釋什麼?」
「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郁升往沙發背靠了靠,補充說明,「不過,盡量婉轉一點。」
「為什麼?」唐栗的心咚咚跳得厲害,他如此堅定地表明立場,難道是怕自己對此有誤會……難不成他對她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因為,」郁升慢慢搖頭,「我從小就和葉抒微的審美完全不一樣。」
「……」
竟然是這個理由,圍繞在唐栗周邊的粉色泡泡頃刻齊齊破滅。
差點忘了,總裁大人有時候說話很刻薄的。
不知自己被「嫌棄」了的貝耳朵還以為替唐栗營造了絕佳的氛圍,在她離開後,他們在單人病房一定有後續,於是睡前發短信問八卦,得到唐栗的一句回復:「後續是,他盯著我吃完一個蘋果和一個橙子後走了。」
這個答案有點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畢竟唐栗在感情上向來沒有戰略,不懂得把握好時機也屬正常,要知道她從高中到大學共有過三段暗戀,從頭到尾,對方很罕見地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如果是自己呢?在一個得天獨厚的機會下,應該不捨得浪費它,直接對他說,不知道從何開始,我對你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在內心默默演習這句表白的同時,腦海又浮現了某張不該浮現的臉……貝耳朵立刻扯上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她在回憶和他在游樂場的約會,從坐上跳樓機的膽戰心驚,到觸碰到他胸膛時的心跳,還有吃冰激凌時候的甜蜜,每一刻的感覺都很強烈……
這是喜歡嗎?本來還打算問問唐栗的,現在看來,唯有自己找答案。
*
在郁升的堅持下,唐栗住了十天的醫院。
十天裡,總裁大人不僅每天來醫院報道,親自照顧自己的員工,還貼心地為她解決了住宿的問題。
唐栗的家在郊區,公司在城西,她暫時沒車,來回路程太長,趕來趕去很辛苦,她早有租房的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就近的地方,這一回因禍得福,郁升替她解決了該問題,給她了一張合同和一串高級公寓的鑰匙,月租是想象不到的便宜。
唐栗幸福得懵了,喪失了基本的判斷,在郁升的指點下,慣性地簽了合同。
出院的那天,貝耳朵來接唐栗,衣冠楚楚的郁升也在場,妥帖地辦好出院手續,再送她們去新公寓。
郁升去取車的時候,貝耳朵唐栗等在住院部門口,唐栗尚處於幸福的迷茫狀態中,無論貝耳朵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直到貝耳朵用手指戳了戳她腦袋,她才轉過頭來問:「你和我說什麼?」
「沒什麼。」貝耳朵見狀,無奈地放棄了和她溝通的想法,無所事事地看周圍。
然後她發現一個怪異的情況,來來往往的幾個實習護士在偷看她,眼神好像研究,又不太確定似的,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貝耳朵伸手摸出包裡的鏡子照了照,確定臉上沒有問題,心生疑竇。
很快,郁升開車過來,貝耳朵和唐栗上了車。
「公寓的設備齊全,我昨天請了阿姨打掃了衛生,去超市買了點必需品,吃的用的基本都在了。」郁升一邊開車一邊問,「對了,你們肚子餓不餓?」
唐栗實誠地回答:「餓。」
「我也有點餓了。」郁升想了想說,「現在是高峰期,一時半會找不到干淨的餐館,唐栗得吃清淡,有營養的東西。這樣吧,公寓的冰箱裡有很多食材,回家自己做。」
「郁總,你會做菜?」唐栗問。
「哦,我只會下速凍水餃。」郁升說,「不過,我可以找高手來。」
「是誰?」唐栗好奇。
「葉抒微,他會擅長烹飪。」
貝耳朵的心跟著這句話一提……
「那太不好意思了吧,為了一頓午餐,特地找你舅舅來掌勺?」唐栗婉拒,「我們隨便吃點就行了,泡面都行。」
「沒事。」郁升打了個方向盤,車子開入一條安靜,狹窄的馬路,微笑地說,「他今天休息,應該有時間,我現在打個電話給他。」
郁升減緩了車速,撥了電話給葉抒微,簡單的說了兩句,報了地址就掛下了。
「好了,等會他會過來的。」郁升表示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唐栗特別不好意思,看了看一直沒出聲的貝耳朵,貝耳朵則抱著自己的包,做作地轉開視線看窗外。
說起來,她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其實她很想嘗嘗葉抒微做的菜……再加上,她已經有十天沒有見到他了,好像有點想見他的沖動,以至於她默默又無恥地認同了郁升的提議。
郁升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貝耳朵,神情很隨意:「反正大家都熟。」
貝耳朵和沒事人一樣,更為做作地專注「欣賞」窗外風景,當然,滿腦子裡都是某人的模樣……
新公寓干淨,寬敞,采光充足,唐栗超級喜歡,和貝耳朵在房子裡轉了兩圈才停下,恰好門鈴響了,郁升去開門,葉抒微就站在門口。
貝耳朵的視線第一時間就聚焦在一身休閒穿扮的某人身上。
熨燙整齊的米色的襯衣,長長的,深灰色的休閒褲,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
葉抒微很沉默地走進來,換了鞋,郁升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引領他去廚房,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一會,郁升表示功成身退:「吃飯問題解決了,有他在,我們就坐等吧。」
唐栗搖頭:「那怎麼好意思?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郁升攔住她:「不行,你頭上有傷,被油濺到不是小事。」
貝耳朵趁機走向廚房,說道:「我去幫忙好了,你們休息一會。」
走進廚房,她看見系著圍裙的葉抒微正在切菜,左手邊的平鍋冒出滋滋的油聲,他的背影很安靜。
「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貝耳朵探過腦袋,看見流理台上擺列的各種食材。
「你會做什麼?」他反問。
「洗菜什麼的應該沒有問題。」
「那你把番茄和土豆洗了。」
貝耳朵洗了雙手,撩起袖子,乖乖地開始洗番茄和土豆。
葉抒微切好了菜,拿起筷子,嫻熟地夾起魚塊放在平鍋上。
廚房裡沒有多余的交流,只剩下流水聲和裊裊熱氣,他們仿佛是一對共同生活很長時間的伴侶。
「你怎麼學會做菜的?」貝耳朵開了個話題。
「高中的時候讀寄宿學校,飯菜很很難吃,周末的時候也懶得回家,就在附近的超市買菜,拿回宿捨放在電鍋裡,燉著吃。」他說,「慢慢學會了。」
「好厲害。」她贊許。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哪裡厲害?」
「大部分男人都不會做菜,只會下速凍水餃。」就和郁總那樣。
「那是因為他們懶。」他垂眸,調小了一點火,在金燦燦的魚塊上撒上香料,「做菜人人都會,只要你願意動手。」
「可是也分好吃和不好吃吧,有些人很願意做,但就是做不好。」
他聞言,取過流理台上的一只小碗,把剛煎好的一塊魚夾到碗裡,一塊遞給她:「你可以嘗嘗好不好吃。」
貝耳朵接過碗和筷子,夾起魚塊咬了一口,唇被小小地燙了一下。
他等著她的回復。
「這……真的是你做的?」貝耳朵脫口而出,眼睛裡充滿真誠的膜拜,「比我爸爸做的還好吃。」
「這裡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嗎?」他的言下之意是,不是我做的難道是你做的?
貝耳朵吃完了整塊魚,嘴角沾了一點油,落在葉抒微眼裡有些礙眼,他順手取過紙巾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漬。
隔著薄薄的紙巾,他指端的溫度落在她唇角,而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連貫,自然的動作,一時間想不起其他的。
他收回手的同時,視線下移,偶然間落在她的胸口,發現那裡有一塊些微的油漬,隨著她的呼吸有些獨屬女性的曼妙起伏,他把紙巾遞給她:「你那邊也髒了,自己擦一擦。」
貝耳朵接過紙巾,轉過身,低頭一看,那個油漬落的太不是地方,不偏不倚就在她的左胸尖端。
是她的錯覺嗎?剛才他好像很坦然地巡視了她的重點部位,而她也完全沒有避嫌,兩人仿佛習以為常似的……
突然覺得這個廚房好小,小到伸一伸胳膊都會碰到對方。
她轉回身的時候,他關了火,把煎好的魚塊放在盤子裡,神情比剛才更安靜了一些。
似乎他也意識到剛才的目光落的不是地方,不願再畫蛇添足多說,只以沉默代之。
她見狀也不當那是一回事,繼續洗手裡的番茄,等洗好後撈起來,放在砧板上,他卻退了兩步,她身子正有點前傾,頭是低著的,等抬起來的時候,鼻子就碰到他背上。
他放下手裡的碗,轉過來,彎下腰看她。
「撞到鼻子了?」他的視線終於和她在一個水平面上,確認道。
「對,不過沒事。」她努力克制住加速的心跳。
「嗯,但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他仔細觀察她的兩頰。
「……因為廚房太熱。」
「這裡是比較熱。」他思考了一下,「你出去吧,我一個人來。」
「你不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他站直了,「你站在這裡,只會讓我分心。」
「要不我到邊上去,幫你擺盤?」總不好意思全部交給他做吧。
他拿過她洗好的番茄,持刀切塊:「你在哪裡都顯眼,讓我沒法忽視,所以你先出去。」
「……」
好吧,她退出……
等貝耳朵出了廚房,葉抒微一邊煮番茄土豆湯,一邊炒菜,也許是火候偏大,他第一次覺得莫名其妙的煩躁,炒完了菜,他獨自站在靠窗的位置,靜靜地看了一會窗外的景色,俊顏默然,等徹底地撇去了那個不該深想的畫面,集中了注意力,不言不語地把菜端出去。
唯有他知道,這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也不可能在如此的氛圍下發生的事。
錯覺一樣的真實,他剛才竟然有了沖動。
----------------
作者有話要說:
抒微不會告訴你們,他花了一些時間克制住了自己,才沒把耳朵按在砧板上……當他的食材……
大家不要戳穿他……
耳朵目前心動,但不是很確定自己已經真的喜歡上了抒微,因此她暫時不會表白。
至於抒微麼,對他來說,就算耳朵忍得住表白,他也會想辦法讓她忍不住的……請相信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6:50
第十二章
葉抒微的這頓飯贏得了所有人的好評,唐栗贊口不絕,郁升笑言他廚藝又精進了,貝耳朵則用實際行動表示捧場,她破天荒地吃了兩碗飯……
吃完後,四個人就著一壺清茶小聊了一會。
「我記得念高中的時候,他大概只比我高三到四公分,站在一塊差不了多少,等到了大學後我沒怎麼長個,他還和青春期一樣,一年一年地長,到了大四才停止,最終比我高了十一公分。」郁升說起了葉抒微的身高。
唐栗說:「持續長個好像和運動量有關。」
「論運動的話,我不會比他少。」郁升拍了拍葉抒微的肩膀,「明顯上天比較優待他。」
「郁總,你也不矮。」唐栗趕緊說。
「沒有哪個男人會嫌自己長得高。」郁升說,「我常想,如果和他一樣高,應該會很討女孩子喜歡,她們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一直沉默的葉抒微開口:「你的異性緣不是一直都比我好嗎?」
「你有這樣的錯覺很正常,因為你慣性忽略周圍的狀況。」郁升說著看向貝耳朵,笑著解釋,「他的異性緣不比我差,但他會自動過濾。說起來,你是他第一個接觸得這麼近的女孩。」
貝耳朵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葉抒微,後者正在觀察玻璃杯裡茶葉的起伏。
唐栗不由感慨:「那麼說來,葉抒微的情感是一張白紙。」
郁升點了點頭:「從小到大,他和女生說話的次數都寥寥,青春期的時候,男生們聚在一起或多或少會聊一些女孩子的事情,他都不參與話題,更別說某些特殊的雜志和影碟,對他而言至今是陌生的領域,平常在街上遇到穿著清涼的女孩,他也絕對是目不斜視。」
目不斜視?貝耳朵想到剛才在廚房他的目光停留處,覺得這四個字好像很不恰當……
「他看動物標本的興趣遠遠多過看美女。」郁升揶揄。
唐栗重復感慨:「那真的好清純。」
郁升說著喝了一口茶,贊同的態度:「完全可以這麼說。」
唐栗突發奇想:「葉抒微,你真的確定自己是喜歡女人嗎?」
這也是貝耳朵所關心的,她的耳朵已經豎起。
「已經確定。」葉抒微說完推開了玻璃杯,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們聊。」
「葉抒微今天有點不正常。」郁升琢磨地說,「剛才那碗咕嚕肉甜了點,他肯定多放了一勺糖,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貝耳朵和唐栗面面相覷。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把菜做得一點味道都沒有,心情好的時候反之。」
郁升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嗯」了好幾聲,說馬上過去。
「我現在得趕去紫薇飯店處理點事情。」結束電話,郁升准備離開。
唐栗送郁升到門口,貝耳朵看到郁升貼近唐栗說了幾句話,唐栗則一臉訝然。
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關上門,貝耳朵問:「他交代你什麼事情?」
「就是……」
葉抒微走回客廳,動靜聲打斷了唐栗,唐栗一看到葉抒微的臉就產生莫名的壓力,當下決定還是找個機會和貝耳朵單獨說。
「我回房間整理一下,你們聊會哈。」唐栗說著丟下貝耳朵,扶額溜回房間。
客廳只剩下貝耳朵和葉抒微。
葉抒微在貝耳朵對面坐下。
那種在廚房裡的怪異氛圍忽的又重現了……她甚至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的存在會讓她不自在,甚至他的低聲咳嗽都會讓她心跳突地加快一拍,但絕不是排斥的那種。
貝耳朵兩手摩挲了一下玻璃杯後,有了開場白:「你最近怎麼樣?」
顯然,這個開場白很爛。
「還不錯。」葉抒微和她對視。
「對了,下次我們去哪裡拍照呢?」她問,「你有沒有覺得特別好的地方?」
「這個一向由你決定,你決定後告訴我。」他說,「我沒有建議。」
又冷場了。
換做以前,和葉抒微這樣寡言的人相處,貝耳朵覺得冷場是再自然不過的,只是此時此刻,和他目光交集,真心尷尬,好像可以聽到時間一秒一秒的走動聲。
「你好像瘦了一點。」貝耳朵沒話找話,「是不是整天待在實驗室,忙得忘了吃飯?」
「沒有,最近三餐很准時。」葉抒微的黑眸凝視在對面的臉蛋上,「不過,顯然伙食沒有你的好。」
貝耳朵正要接話,頓了一頓,反應過來,他是說她胖了是吧……
他的目光慣性地往下,她意識到了,也慣性地抬起雙臂放在桌上。
他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一停,想到剛才在廚房裡對她的「非禮」眼神,讓她有了警惕。
他不准備解釋,而是游刃有余地瞥向別處,似是打量房子的裝修。
「這個房子真不錯,客廳寬敞,陽光充足,還有露台。」貝耳朵說,「唐栗公司的福利真不錯,沒想到郁總對下屬這麼貼心。」
「略施小惠而已。」
「什麼意思?」
葉抒微說:「他懂得籠絡人心那套,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這樣說自己的外甥不太好吧?」
「我是陳述事實。」他說,「他很擅長做這些,有絕佳的交際手腕,兼有領導才能……」
貝耳朵慢慢聽下去。
「不過,不適合做男朋友。」他輕描淡寫地下了結論。
「為什麼?」在貝耳朵的印象裡,郁升性格溫和,細致體貼,大多數女孩都會喜歡。
「他工作太忙,回到家倒頭就睡,從不收拾房間,連衣服都是鍾點工洗的,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要承擔繁重的家務活。」
「……是嗎?」
「他會議多,出差頻繁,你生病了,他不能第一時間陪伴在你身邊。」
「……是嗎?」可看郁總親自照顧唐栗挺周全的。
「他的工作性質注定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從不缺乏認識異性的機會,長此以往,會讓伴侶沒有安全感。」
「這個倒沒錯。」貝耳朵醒悟,葉抒微是在逐條例舉郁升不適合做生活伴侶的事實,應和地問,「還有呢?」
「最重要的是。」葉抒微沉思了一下,「他不會做飯,連泡面的技術都很爛。」
「這點的確不討喜。」說實在,在和有高超烹飪優勢的葉抒微對比下,郁總裁的確顯得有點生活低能,貝耳朵默默地想。
「你明白就好。」
「但話說回來,郁總還是有很多優點的,譬如儀表堂堂,工作能力強,做事認真負責,為人謙和。」
葉抒微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是嗎?沒想到你觀察他得挺仔細。」
「是唐栗告訴我的。」貝耳朵笑了,「她很崇拜他,整天在我耳邊說她老板有多完美。」
「哦,原來是你朋友。」葉抒微聞言輕聲,「與你無關。」
「嗯?什麼意思?」
「沒什麼。」葉抒微看了看時間,「我三點多要去一趟研究所,可以順便載你回去。」
貝耳朵想到唐栗需要休息,今天也不適合多加打擾,於是和葉抒微說了一聲好,走去房間和唐栗告辭。
唐栗正在收拾梳妝台,貝耳朵來告辭,還反復叮囑她好好休息。
「對了,耳朵,有個事情我和你說一下。」唐栗如實地說,「你和葉抒微的那檔節目被推廣了,放在一個門戶網站的娛樂頻道,位置還很顯眼。」
貝耳朵驚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大前天,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唐栗解釋,「因為住院的關系,公司很多的項目我都沒有跟進,郁總也沒有及時通知我。其實這事之前我們內部就商議過,但後來因為某些困難卡主了,我以為就算要推廣也不會這麼快。」
貝耳朵回想剛才在住院部門口那些實習護士的目光追蹤,當時覺得特別奇怪,現在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門戶網站的娛樂頻道……那現在是什麼情況?越來越多人都誤以為她和葉抒微是一對了嗎?
「葉抒微知道嗎?」貝耳朵問了重點。
「郁總說葉抒微那邊,他會親自去說的。」唐栗分析,「所以他還不知情。」
唐栗說完就沉默了,貝耳朵知道她心裡的顧慮,除了郁升,誰敢和葉抒微玩先斬後奏這招?
這不是分分鍾冒著被打殘的危險嗎……
只不過,在短短半分鍾之內,貝耳朵腦海閃過無數種可能,最終只有一個想法:「我不想隱瞞葉抒微,因為這不是小事,很有可能會打擾他的正常生活。」
唐栗一怔,問道:「那你呢?你怎麼不是第一時間想到打擾的可能是自己的生活?」
「因為,他會比我更討厭被打擾。」貝耳朵認真地說,「雖然我不清楚他最初是為什麼答應郁總的,但我清楚以他的性格,他不會喜歡虛假的東西,何況現在這事的影響力不是小范圍了,他有知情權。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就做不到刻意隱瞞。」
「那你要親自和他說?」唐栗神情惶恐,「耳朵,你難道不怕他打你嗎?」
「說實在,有點。」貝耳朵說,「所以我決定婉轉地,有技巧地告訴他這個事實。」
……
葉抒微開車送貝耳朵回去的路上,貝耳朵一直在思考該如何婉轉地告訴他這個事實。
經過加油站,葉抒微停下車,排隊加油。
車子加油的時候,貝耳朵依舊在想策略,直到葉抒微搖下車窗,問她:「你心不在焉在想什麼?」
貝耳朵反應過來,抬頭問他:「你以前有因為生氣打過人嗎?」
「沒有。」葉抒微疑惑,「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暴怒的最高程度是怎麼樣?」
葉抒微言簡意賅:「不和任何人說話。」
貝耳朵松了一口氣,這也和他平常的殺傷力差不多麼,別糾結了,還是直接告訴他吧。
正要開口,一個不真實的雀躍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們是貝耳朵和葉抒微?」
貝耳朵轉頭一看,一個戴鴨舌帽,穿綠色工作服的便利店女服務員甩著她的馬尾,彎下腰,眼睛亮亮地看他們。
「真是你們沒有錯吧……?我看了搜娛上的視頻,你們,你們實在是太有愛了!」
貝耳朵沒料到搜娛的殺傷力那麼大,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和葉抒微連開車出來溜一圈都被會被人認出來,她完全不知怎麼回應。
「謝謝。」葉抒微打破了尷尬的沉默,「視頻上的就是我們。」
女服務員顯然很激動,看看葉抒微,又看看貝耳朵,像看兩個稀有的,活體標本一樣,醞釀了一會情緒後說:「今天是周六,你們是出去約會了嗎?」
貝耳朵輕輕張了張嘴巴,想著措辭。
「對,我們一早就去野炊,現在准備回家。」葉抒微說。
「今天很熱,野炊的話,不怕中暑嗎?我記得貝耳朵好像很怕熱。」
「我們在雲茶山的避暑山莊,那裡綠樹成蔭,很涼快,還有溪水,可以玩漂流,是她喜歡的。」
「哦,我也聽說了,那邊的確有很多好玩的戶外運動,聽起來你們玩得很不錯,改天我也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女服務員低頭,目光又投在貝耳朵臉上,「貝耳朵,說句實話,我萬萬沒想到,你真人的臉比節目上小那麼多。」
貝耳朵又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我同樣覺得她不上鏡。」葉抒微說,「不及現實中的十分之一。」
女服務員頻頻點頭,然後對著葉抒微,忍不住紅了紅臉:「你倒和節目上一模一樣,那麼帥那麼有氣質。」
「只能說鏡頭完全沒有美化我。」
貝耳朵:「……」
「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和你們合影嗎?」
貝耳朵已經沒有了反應,感覺眼前一切好虛幻,有生之年,竟然有路人跑來要求和她合影,簡直太不可思議。
「合影的話不太方便。」葉抒微對應自如,「不過,簽名沒有問題。」
女服務員立刻掉頭跑回加油站邊的便利店,再跑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紙和筆。
貝耳朵接過,一筆一劃地寫了自己的名字,再遞給葉抒微,葉抒微很流暢地寫下自己名字。
女服務員得到了他們的簽名,非常開心,離開之前忍不住鼓勵他們了一句:「希望你們永遠相愛。」
「謝謝。」葉抒微說,「這也是我們希望的。」
貝耳朵:「……」
車子重啟,離開了加油車。
貝耳朵問葉抒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指的是搜娛那個視頻。」
「哦,我看到了。」
「什麼?」輪到貝耳朵不可置信,「你已經看過了?真的假的?」
「那天夜班,在單位上網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就點開看完了。」
「看完後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為什麼他的反應如此平淡?
「我記得當時發了一條短信給你。」他說。
貝耳朵趕緊拿出手機,翻短信文件,果不其然,有三條是未讀的,其中一條是前天凌晨一點,葉抒微發來的。
打開一看,是一行字。乍看是一條中肯客觀的評價,貝耳朵認真地讀。
他寫的是:「鏡頭給你特寫的時候,我看不全你整張臉。」
只不過多讀兩遍,就越能感受到一種直白的惡意。
我看不全你整張臉?
看不全你整張臉?
看不全?
……
指的是她的臉的尺寸。
好毒舌……
------------------------------
作者有話要說:
抒微暗貶了自家外甥,順便自薦,自己是耳朵的唯一,不二的男友人選?
抒微早就知情視頻的事情,裝作不知情,甚至是暗自滿意這個進展?
抒微覺得耳朵比動物標本吸引人?他想研究一下他的貝耳朵……
以上全部選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7:03
第十三章
貝耳朵收了手機,直問葉抒微:「你不介意嗎?我們的事情現在鬧得有點大,很可能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我想,沒有人能影響我的正常生活。」葉抒微說。
「那你也無所謂越來越多的人會誤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就像是剛才,會有路人跑來問我們,你不覺得很麻煩?」貝耳朵很困惑,葉抒微得知此事的反應和她預料中的對比,情緒平淡太多。
「剛才很麻煩嗎?」葉抒微表示,「只是簽了一個名,說了幾句話而已。」
貝耳朵奇怪地確認:「你真的不介意?」
「木已成舟,我介意也沒有用。」葉抒微貌似很適應現狀。
這完全出乎貝耳朵的意料,她看著葉抒微很久,心裡想,他今天是怎麼了?
「你很介意現在的狀況?」葉抒微轉了話鋒,反問貝耳朵。
「我?」貝耳朵摸了摸鼻子,「以我的性格來說,這些事情雖然有些煩,但不會真正放在心裡,反正只是一個工作,郁總最後給我結算的錢一文不少就可以。」
「不會真正放在心裡?」葉抒微的眼裡起了點波瀾,低聲,「你完全當這是工作,為了賺錢。」
「還為了唐栗,誰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當她對我開口的時候,我沒法拒絕。」貝耳朵往椅背上靠了靠,選擇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側頭看他,「你呢?不拒絕郁總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他怎麼看都不是那種耳根子軟,聽人擺布的性格。
「哦,那天他來找我下棋,趁我開小差的時候偷了兩枚棋子,最後我輸了,只能答應他一個莫名其妙的請求。」
「就這樣?」貝耳朵一愣。
「我們每次下棋,輸者都要答應贏家一個請求,無論是什麼,不能食言。」
「除了那次,你還答應過他什麼不合理的請求?」
「沒有。」葉抒微回憶,「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輸給他。」
貝耳朵凝思,一會後慢慢舒展笑顏,取笑他:「那你真夠倒霉的。」
葉抒微沉默,雙手緩緩地按在方向盤上,他選擇了隱瞞一部分的事實,最初答應郁升並不是願賭服輸,他原打算到了錄制現場後隨便找個理由走人,以「回饋」郁升的偷子,挖坑給他跳,只不過當看到貝耳朵後,他莫名地打消了主意,陪她演了一場戲。
當時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即使郁升不做君子,他也不想為此做一回小人。
現在想來,那個理由對他來說有點牽強。
等車子停在貝耳朵樓下,貝耳朵下車和他告別,再目送他的車離開。
回過身的時候嚇了一跳,穿著優雅的徐貞芬竟然懶懶地靠著一棵樹,神情莫測地盯著自家女兒。
貝耳朵硬著頭皮走過去,來到徐貞芬面前:「媽,你怎麼來了?」
「來和你談一談。」徐貞芬語氣和白開水一樣,「上樓去吧。」
母女一前一後地上了樓,開門進了屋子,徐貞芬往沙發上一坐,閒閒地問貝耳朵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吃好喝好,也接了幾個私活。」
「真的不願意去王赫川的公司上班?」
「我不適合那邊。」
「那你打算自己找工作?」徐貞芬拿過茶幾上的水壺,掂了掂,發現是空的。
貝耳朵從冰箱裡拿出可樂:「要喝嗎?」
「我不喝碳酸飲料。」
「酸奶呢?」
「勉強來一瓶。」
貝耳朵把酸奶遞給她,並回答她的問題:「嗯,我要自己找工作。」
「做什麼?」徐貞芬一邊打開酸奶的蓋子一邊問。
「我還是喜歡攝影,想做和這個有關的,如果自己做不了,就去應聘。」
「你認為做這個有前途嗎?」
「如果要求長久的發展,最基本的是要自己喜歡。」貝耳朵說,「喜歡一份工作才會投入熱情和專注,有了這些才能談前途。」
徐貞芬輕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談到了別處:「你交了男朋友?」
貝耳朵心想果然被她看見了,猶豫該怎麼說。
「別不承認,王赫川和我說了。」
「王赫川?他那人怎麼嘴巴這麼大?」貝耳朵明明和他說了,別告訴徐貞芬。
「你還想瞞著我?幼不幼稚?既然談戀愛了就光明正大一點,藏著掖著干嗎?」徐貞芬的語氣不善,瞟了一眼女兒,「剛才是他送你回來的?那個車子還不錯,就是不知道本人怎麼樣。」
貝耳朵知道徐貞芬要開始旁敲側擊了,預先說明:「媽,你能不能不要管這事?」
「怎麼不讓人管?他有什麼見不得人?」
「沒有,他很正常。」貝耳朵皺眉,「只是,我們現在的關系還不是很穩定,尚處於交往的前期,我回答不了你太多。」
「不是吧。」徐貞芬挑了挑眉,「王赫川說那天在KTV遇到你們,你們勾肩搭背,玩得特別開心,重點是,你第一次見面就心儀了人家。」
很顯然,王赫川把那天葉抒微說的每句話都銘記在心,一字不差地轉述給了徐貞芬。
貝耳朵瞬間覺得腦袋疼,她和葉抒微本來就是假的,現在該怎麼解釋,不管怎麼解釋徐貞芬都不會接受的,再者,若徐貞芬知道葉抒微不是她的男朋友,又會想方設法撮合她和大嘴巴的王赫川。
「據說除了個子高外,其他看起來都挺普通的。」
「普通?王赫川是這麼和你說的?」貝耳朵問。
「難道不是,那事實是什麼?」
「事實是,他比王赫川好太多了,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貝耳朵正色,「無論是外表,氣質,才華還是性格。」
徐貞芬趁機追問:「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家裡人的情況你了解了嗎?」
「恕我不能回答。」
「為什麼不能回答?」
「媽,你能不能不要問那麼多?我都多大一人了,感情的事情有自主選擇權,等到時機成熟了,需要你知情的時候肯定會告訴你的。」貝耳朵急了,「別我做的每件事都要操控。」
徐貞芬站起來,生氣地指責:「你沒有戀愛經驗,萬一被騙了呢?我好心提醒你要搞清楚他的家底,這也錯了嗎?!」
「好,你沒錯,永遠不會錯,是的我錯,行了吧。」
「別想糊弄我,你今天必須說清楚,他具體做什麼,月薪和年薪是多少,家裡幾口人,父母的文化程度,受教育背景,一字不差地向我報告。」
貝耳朵屏氣斂息,然後看向徐貞芬,坦誠地交代:「這些,我真的不知道。」
徐貞芬瞠目結舌:「你是昏了頭嗎?什麼不知道就敢開始?」
「我能確定的,只是他而已。」貝耳朵的眼睛如同夏日的湖水,干淨,明澈,一望即能見底,「這樣不就夠了嗎?」
徐貞芬第一次見到女兒如此的態度,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
徐貞芬走後,貝耳朵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燙的,說真的,她也驚訝自己剛才會和老媽說那樣的話。
她在老媽面前默認了和葉抒微的關系,還確定自己對葉抒微的感情。
要知道,從小到大,她和徐貞芬的感情疏離,很少對她說心裡話。
徐貞芬每年帶她去跑親戚,都會在外人面前開玩笑:「我這個女兒,性格怪怪的,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遇到事情也不肯找我溝通,作為母親,我真是失敗。」
……
母女感情發展到這一步純屬罕見,真要追溯,可能是貝耳朵六歲時挨過徐貞芬的一個耳光。
那天,徐貞芬的同事帶女兒來家裡做客,同事的女兒看上貝耳朵房間裡的一個陶瓷兔,愛不釋手,臨走之前非要拿走,貝耳朵不願意,兩孩子僵持了很久,向來獨斷霸道,好面子的徐貞芬直接走過來,強硬地拿過貝耳朵手裡攥著的兔子,說:「這個就送給妹妹,媽媽明天再給你買。」
貝耳朵還是不願意,堅持要拿回自己的兔子,徐貞芬已經轉過身,笑瞇瞇地把兔子塞到同事女兒手裡,同事女兒說謝謝阿姨,徐貞芬摸摸她的頭,說你真乖。
這一幕讓貝耳朵生氣的同時還覺得委屈,媽媽從沒有對自己這麼溫柔過,於是她走過去要奪回自己的兔子,徐貞芬阻攔她,她就大嚷那是我的東西,同事的神情很尷尬,輕聲說算了,我們不能要……鬧了整整五分鍾,徐貞芬憋了一肚子火,最終沒忍住,抬臂給了貝耳朵一個耳光:「和你說了,會給你再買一個的,你聽不懂啊?!」
事後,徐貞芬也覺得自己太沖動了,打女兒耳光真的不對,出於愧疚,她很快跑去小商品市場給貝耳朵買回一模一樣的陶瓷兔,放在她的桌子上,卻因為放不下面子,始終沒有道歉。
貝耳朵自問不是小心眼的人,但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她坐回電腦桌前,打開郵箱,照例查看貝衡安的郵件。
貝衡安在環游世界,定期發來照片,報一個平安。
他現在身處梵蒂岡,發來了一張夜景圖,下面寫著,給我最愛的女兒。
貝耳朵保存了圖,回復他:注意安全,按時吃飯。
退出郵件的瞬間,她不禁地想,如果老爸就在身邊,她肯定會小聲地告訴他,她好像對某個人產生了感覺。
只是她不確定那是不是愛情。
想到葉抒微,也同時想到即將面臨的麻煩。
她已經好多天沒上微博了,現在得知搜娛推廣了她和葉抒微的視頻後,她更有些不敢面對。
深呼吸後登陸微博,果然……搜娛的力量是強大的。
她的賬號「都叫耳朵了還有什麼心情取暱稱」增粉了三萬,多了兩千條評論,還有數不清的私信湧入。
都是在八卦她和葉抒微的事情。
「你怎麼找到個子這麼高的男朋友?求解,我周圍全是一米六五的小朋友……」
「取不好暱稱是嗎?為什麼不改成抒微的小耳朵呢?」
「他背你的時候好有愛,這是你們的日常寫照嗎?」
「這麼高,壁咚會很方便吧,還可以玩很多游戲,摸下巴。」
「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特別想看你和他會生出一個怎麼樣的寶寶,嗯,感覺會很萌。」
「說真的,你太矮了,臉又大,根本配不上他……我代廣大女同胞說出真話而已。」
「我比你高十公分,我男人卻比葉抒微矮整整二十公分!這還有公道可言嗎?」
「你的臉有三個巴掌那麼大,老實說,你平時是不是把他的飯都吃了?」
「請速速發一張單獨的,僅屬於他個人的高清自拍,謝謝。」
……
評論區各種言論讓貝耳朵眼花繚亂,她翻了好多頁,然後看見一條。
「其實我想問,你和葉抒微真的是情侶嗎?有兩個細節我覺得很奇怪,一個是你那天穿的球鞋是情侶款的,他為什麼沒有穿和你配套的呢?還有一個細節是,打球結束後,其他兩隊情侶都是用一條毛巾擦臉,喝一瓶礦泉水,只有你們是分開的,感覺很生分。」
因為太多八卦了,把這條真相淹沒在海洋裡……
貝耳朵很鎮定地再次翻頁。
差不多翻完評論後,她查看了一下艾特,其中有個人艾特她了一張背影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秋天的校園,葉抒微穿了一身運動服,背了一只書包,耳朵塞了耳機,微微低頭,朝一幢樓走去。
艾特她的人寫了一句:「葉抒微高我一屆,是我的學長,那幢樓是我們的實驗樓,這張照片是我用手機偷拍的,說出來也許你不信,我是個男的,對他一直很崇拜,偷拍純粹就是好玩,沒別的意思。」
貝耳朵仔細看了那張照片,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因為葉抒微的辨識度極高,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他本人。
穿著灰色,帶帽子的運動服,同色系的運動褲,背著一只大容量的黑色雙肩包,短而干淨的頭發,挺拔的身影,標志性的大長腿,整體看起來很少年。
貝耳朵留了一條評論:「很好看,這是他什麼時候的照片?」
那個人很快回復:「他讀大二的時候,在我軍訓完後的某天,第三次和他邂逅。」
貝耳朵開玩笑:「你真的不是暗戀他?」
過了一會,那個人陸續發私信給貝耳朵:「放心,我早結婚了,孩子都三個月大了。當年我剛進校的時候他已經很有名氣了,學弟學妹都很崇拜他,我也不例外,那天路過實驗樓看見他,就順手拍了一張,保存到現在都沒刪。昨天有幸看了你們的視頻,真的挺驚訝的,沒想到他會參加這樣的節目,對了,他的樣子倒和以前沒什麼變化,但我已經胖了很多,哈哈,也許是當了爹的緣故。」
「看了節目後挺感慨的,也回憶了自己的青春歲月,讀大學的那幾年真的令人難忘,我們學校的校風開明,學術自由,老師和學生感情都很好,學習和生活都很開心。」
「葉抒微是我們學校的學霸,我對他印象最深的一點是,他是一個很耐得住寂寞的人,那會除了教學樓,實驗樓和宿捨,他基本不去別的地方,一些公開的活動也很少參加,數年如一日的堅持,現在想想,也只有他這樣的性格才能做這行。」
「哦,我還想起一件事,他大學的時候唯一被公開批評過一次是因為他在宿捨偷偷養了一只貓,被管理員發現後,他和貓一起消失了好幾天,再次出現的時候,那只貓已經不在身邊了。其實我們都知道他養貓的事情,大家都沒說,那貓是普通的三花貓,挺乖的,常常趴在他腿邊睡覺,他很寵那只貓,給它洗澡外加按摩,去老遠的地方買進口貓糧,還親自做拌飯喂它吃,有一回冬天出門,他把貓藏在自己外套裡。」
「當時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本來以為他挺冷的,沒想到那麼愛小動物。」
貝耳朵一直沒回復,但一字一字讀完了,從這些信息裡了解到一個更具體,深刻的葉抒微。
再看看他那張青蔥背影照,忍不住又心動了。
二十歲出頭的葉抒微,宅男,寡言,愛貓……真的好有愛。
好有愛。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的重點,友好的作者幫你總結。
抒微參加節目前本來打算坑一下自己外甥,結果看見耳朵後就走不動了。
耳朵在媽媽面前很驕傲地肯定了抒微的身份,隱隱有種底氣……反正抒微以後肯定是她男友?
耳朵真的很嫉妒那只躲在抒微懷裡的貓。
抒微對貓做的所有,以後都會一一在耳朵身上實現,毋庸置疑。
以上全部是嗎?
下一章來點小親密?當然要經過你們的允可,才能給抒微增加福利。
順便說,有親給抒微取了暱稱,很言簡意賅。
葉大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7:16
第十四章
艾特貝耳朵照片,發私信給她的人叫「仗劍走月球」,點開他的資料,是一個男的,畢業於L大,現已婚,育有一子,看起來情況是真實的,他的確是葉抒微的學弟。
在他的描述下,貝耳朵知道了一些葉抒微大學時的事情,除了愛貓,還有一件看似和他本人很違和的事情,葉抒微會自己作曲填詞。
「這是他一個室友對外透露的,他在宿捨除了學習,就是聽音樂,常常一邊聽一邊寫,還會在電腦上編曲,可能不太專業,只是他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當然你可能早知道了。」
最後,「仗劍走月球」在私信裡說:「不知不覺就說了這麼多,如有打擾很不好意思,我祝你們永遠幸福。」
貝耳朵關了電腦,躺在床上,戴上耳罩,聽黃永燦的《光之徑》
因為心裡的感覺過於澎湃,她需要冷靜一下……
二十歲出頭的葉抒微,背著雙肩包獨行在校園裡,外套裡藏著一只貓,步行至靜謐的一處,隨便找個能坐的地方坐下,從包裡拿出紙筆,聽音樂寫曲子,他的愛貓則鑽出腦袋,好奇地看外面的世界。
清雋的身影,安靜的季節,悠然的年華。
她驀地感到遺憾,自己沒有見過那時候的他,而自己的青春往昔也沒有出現過一個像他那樣的男生。
現在只能聽別人描述以前的他,在心裡描摹他的模樣。
作為一個「假」女友,她對他的好奇和關心顯然過多了。
她閉上眼睛,進入音樂中的靜寂之丘,跳躍的情緒慢慢停下來,她觸碰到了微風,看到了波光粼粼,感受到一種晶瑩剔透的孤獨。
是一個人的孤獨。
*
周五,貝耳朵坐在唐栗公司隔壁的簡餐店等她。
一個多小時後,戴著鴨舌帽的唐栗推門進來。
「抱歉,開會時間太長了。」唐栗坐下。
貝耳朵看了看她的額頭,關心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養得挺不錯,現在還在結痂,沒有出現發炎的症狀。」
「想吃點什麼嗎?我請客。」
「不用,剛才郁總請大家吃了點心和咖啡。」
「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喝咖啡吧?」
「他給我單買了一份中式點心和煲湯。」
「原來是特殊照顧。」貝耳朵故作恍然,「難怪你胖了一圈,氣色也不錯,原來是被人養得好。」
「別這樣說……郁總他向來對下屬非常好。」唐栗解釋,「換做是別人,他也會這麼悉心照顧的。」
貝耳朵看著她,滿眼寫著「是嗎」兩字。
「好了,別說我了,你沒事吧?」
「還好。」貝耳朵說,「出門前我帶了墨鏡和帽子,走到一半覺得太熱了,全摘了,也沒有人認出我,我想大概是我多慮了。」
「因為你身邊沒有葉抒微,信不信,你們倆站在一起的效果特別顯著,想讓人不側目也難。」
貝耳朵問:「那現在怎麼辦?」
「郁總對推廣的效果很滿意,他打算正式啟動這個真人秀節目,目前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嚴正以待,先定下正式的名字,再准備接下來的海選。」
這點倒在貝耳朵的意料之內,若郁升的視頻網站要打敗同類競爭性的網站,那必須有一檔標志性的主打節目,戀愛主題的大眾真人秀,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還是要拜托你和葉抒微能配合。」
「怎麼配合?」貝耳朵已經能處變不驚了。
「因為按目前的觀眾反應來說,你和葉抒微是這檔節目的焦點,你們的身高差很吸睛,葉抒微的顏值受人追捧,你們之間的互動有偶像劇的特色,所以會討大家喜歡。」唐栗說,「郁總說了,在節目正式啟動前到海選進行時,都需要你和葉抒微配合我們制造焦點。」
貝耳朵不語。
「如果你同意,我們再簽一份補充合同。」
「葉抒微,他會同意?」貝耳朵提出疑惑。
「聽今天郁總在會議上的發言,我猜他已經和葉抒微說過了,估計沒有問題。」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葉抒微會同意這個。」貝耳朵說,「顯然,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和之前的影響力不同,關注人數翻了幾十倍,連我們走在路上都會有人跑來問,如果他答應了,就等於要和我捆綁很久,非但影響自己的生活節奏,還要時時刻刻和一個假女友秀恩愛,做一些心裡不願意的事情,這根本不是小事。」
唐栗看著貝耳朵,忽的笑了:「也許,他不是那麼不願意呢?」
貝耳朵坐的位置靠窗,窗是半敞的,一陣微熱的風拂面,吹得她臉頰癢癢的。
「其實我聽出來了,你最介意的是葉抒微的意願。你認為按他的性格,不會去做和心裡所想相反的事情。」唐栗說下去,「耳朵,關於這點,我和你想法是一樣的。」
「嗯?」
「沒有人可以強迫葉抒微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換言之,如果他答應了,就能說明他對你是有感覺的。」
貝耳朵一怔,下意識明白唐栗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果然是多年的交情,她的秘密躲不過唐栗的眼睛。
「你多少有點喜歡葉抒微吧?」唐栗托腮,「別否認,一起吃飯那天我看出端倪了,你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臉有點紅,吃飯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偷看他,他做的菜你竟然吃了整整兩碗飯,胃口可真大。」
「我不否認。」貝耳朵說,「只是我並不確定這種感情是不是短暫的。」
「那你就不想趁這個機會印證一下?」唐栗說,「平心說,葉抒微人不錯,你如果真想接近他就更不該拒絕我。」
「……」果然是跟了郁總這麼長時間的人,已經學會揣摩人心,挖坑讓她跳。
「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好好想一想,到時候真的不願意也沒有人會勉強你。」
和唐栗告別後,貝耳朵一個人游蕩在街上,直至夕陽西下。
她站在十字路口,望著被夕陽染紅的街景,一切都是真實的。
人來人往是真實的,車流是真實的,紅綠燈是真實的,坐在電瓶車後座的孩子的笑聲是真實的。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她遇到一個心動的人,卻要憑不真實的方式去接近他。
會不會太卑劣了一點?
貝耳朵過了街,最後一點陽光消失殆盡,暮色四合,她的步伐越來越懶,到了吃飯的時間但沒胃口,停下來又覺得茫然,就低著頭,懶懶地走。
直到一家大型書店門口,涼氣吹過來,她感覺一陣愜意,轉身走進書店。
好久沒買書了,她想要不要買兩本看看。
走上二樓,到了文學區,她仰頭瀏覽,發現有一本喜歡的,是張秀亞的精選。
她伸手去取,夠不著,踮起腳,還是夠不到,反復多次都不行。附近又沒有腳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本書離自己的指尖一寸之遠。
「需要幫忙?」不遠處的男店員見到貝耳朵的窘境,跑來表達善意。
快靠近貝耳朵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驀地響起:「不需要。」
貝耳朵轉過身,看見葉抒微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用目光阻攔趕來幫忙的男店員。
然後,他自己走上來,止步在她身後,輕松地取下她需要的書,小幅度地伸開手臂,輕緩地落在她的右腰,問道:「你要這本書?」
「嗯,謝謝。」個頭不高的貝耳朵竟然被他的一個姿勢就圈在了懷裡……
她鎮定地接過他遞來的書,他的手沒有及時拿開,手指輕點在第三排書架上,很閒適似的。
「你站在我身後多久了?」
「五分鍾。」
「你就眼睜睜看著我不停地踮起腳,一次次地夠不著?」
「嗯。」
「你這麼沒善心?」
「是你沒有回頭找可以幫忙的人。」事實是,她一次次踮起腳向上的時候,整體的曲線和平常不一樣。
貝耳朵語塞,慢慢挪動眼球,發現他的手臂還沒有落下,手指繼續游曳在書架上,悠哉地擇書。
也就是說,她還被他圈在懷裡,寸步難移。
他像是沒發現一樣,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
「你要選哪一本書?」她問。
「沒想好,慢慢挑,不急。」他的手在動,目光卻沒放在任何一本書上,正落在她的頭頂,她的頭發很黑亮,看上去很柔軟,還帶著一股好聞的味道,像某種果實。
「你能不能別貼在我身後?」她好像有點找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葉抒微聞言,收回手,往右邊走了兩步,和貝耳朵並排站,隨意地取了一本書。
貝耳朵拿著手裡的書,目光又逗留在書架最上方的一本雜文集上,心想,怎麼她喜歡的書都放在最上面?
於是,她轉頭看葉抒微:「請幫我拿一下頂層那本紅色的,右邊數過來第三本。」
葉抒微幫她拿下。
「這是我第一次深刻體驗到和你在一塊的好處。」貝耳朵抬頭看葉抒微。
他低下頭,目光和她交集:「其實還有很多,想知道嗎?」
「如果你要自誇,我勉強允許。」
「如果和我並排站在一起,你可以穿各式各樣的高跟鞋,二十公分的鞋跟也沒關系。」
「嗯,還有呢?」
「人再多的地方,無論你站在哪裡,我都可以一眼看見,同樣的,我在哪裡,你也可以一眼找到。」葉抒微說,「不容易走丟。」
貝耳朵望著他的眼睛,貼著書皮的掌心沁出了汗。
是錯覺嗎?他今天說話的聲音好像放得很低,像是在和她說悄悄話。
「我是就事論事,沒有自誇。」他看她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對嗎?」
「對,你說的都沒錯。」她調整情緒,試問他,「那就事論事,如果你未來的女朋友只有一米六,你會覺得她很矮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思索許久後說:「其實,每次居高臨下看你的時候,我都會覺得有一種優越感,這樣的感覺挺不錯。」
「……」
-----------------------------
作者有話要說:
抒微,你這樣調戲耳朵真的好嗎?她已經處於迷茫,你這樣的言行只會加速她認定自己喜歡你的事實……當然這是你所想的,沒有人會揭穿你。
咳咳,果然是葉大黑。
抒微今天的福利是夠本了,沒有發現,那結實的作者幫你劃出紅線,一個是他觀察了很久耳朵的曼妙曲線,一個是他的手吃了豆腐,摸了腰,發現沒有?他很喜歡圈定小耳朵……還有一個,是他近距離嗅到了耳朵的髮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7:41
第十五章
除了工作和戶外運動,葉抒微最常來的地方就是書店,遇到貝耳朵純屬巧合。
當他坐電梯上二樓,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書架前,努力踮起腳向上的貝耳朵,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顯得很「迷你」。
好像他伸出一只手,就可以輕易地把她罩住。
站在她身後,他一直在猜她什麼時候會回頭找人救援,只不過,整整五分鍾,她都表現得很固執,讓他除了不解之外更感疑惑,她這麼矮,從小到大遇到的困難應該不少。
幫她取下書後,他想的是,如果她身邊沒有一個子高的人幫忙,她還能正常生活嗎?
顯然,他想的當下,完全忽略了她前二十四年的生活,沒有他的存在卻依舊過得不錯的事實。
……
貝耳朵買了一本書,葉抒微看了一圈後什麼都沒買,陪她結了賬,一起出去。
走到電梯旁,貝耳朵說:「你走我前面。」
等葉抒微先下去,貝耳朵才跟在他身後,順便環顧四周。
幸好,這個時間段書店的人很少,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到了門口,貝耳朵依舊保持警惕,葉抒微看不過去:「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們都不是巨星,沒有到人人關心呵護的程度。」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貝耳朵很自然地想起唐栗的話,她和葉抒微站在一起,不想讓人側目也難。
「你吃過飯了嗎?」他問。
「還沒有。」
「我也沒有,一起吧。」
貝耳朵考慮了一下,現在處於風頭浪尖,他們公然一塊去吃飯,也許會被認出後大做文章。
葉抒微見她猶豫不定,決定道:「走吧,吃個飯而已,別想太多。」
在貝耳朵的要求下,葉抒微開車到了一條隱蔽的巷子,和她吃那裡的蓋澆飯。
這家小店知道的人不多,但東西挺好吃。
店面很小,天花板偏矮,葉抒微一走進去立刻顯得局促,坐在櫃台後的老板娘還特意抬頭瞅了他一眼:「坐裡面吧,比較寬敞。」
擇桌坐下後,兩人點好了飯,等待的途中,貝耳朵整理了一下隨身包,拿出墨鏡,口罩和帽子一件件地放在木桌上,自言自語:「都白帶了,沒有一樣用上。」
「你不是去郊游,沒必要整裝待發。」葉抒微掃過眼前的一堆廢物。
貝耳朵一邊收拾一邊壓低聲音:「你倒是想的挺開的。」
說著,停下手裡的動作,對視他:「吃完飯我們找個地方,我有話對你說。」
「想說什麼現在就可以說。」
貝耳朵瞥了一眼櫃台後的老板娘,她有一張胖乎乎的臉,戴著一副很窄的眼鏡,正目不斜視地低頭算賬,乍看憨厚無害,但不能確定是否表裡如一。
「這裡有人。」她犯了疑心病,「我想在一個沒有第三人的地方談話。」
「沒有第三人的地方?」葉抒微沉吟,「那先吃飯,等吃完了再說。」
過了一會,老板娘的兒子把兩碗蓋澆飯端上桌,貝耳朵低調地說了聲謝謝,拿過筷子就低頭吃飯,葉抒微嘗了一口後,十分不低調地要求:「請幫我拿一碟醋。」
老板娘的目光又投過來,打量了一下他們,聲線很平:「阿亮,拿醋。」
老板娘的兒子阿亮聽到吩咐,懶洋洋地從電視機前的板凳上起來,去裡面拿了醋,出來給葉抒微。
貝耳朵遞給葉抒微一個多事的眼神。
「謝謝。」葉抒微說。
阿亮走開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桌子底下的長腿,笑問葉抒微:「這位大哥哥,你有多高?」
葉抒微把醋澆在米飯上,回答他:「一米九零。」
「你是運動員還是模特?」
「都不是。」
「一般人?那你是吃什麼長這麼高的?」
「菠菜,海帶,魚蝦和牛奶。」
「都是我不喜歡吃的東西。」阿亮歎氣。
葉抒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了一句:「看得出來。」
阿亮:「……」
貝耳朵:「……」
老板娘聞言也加入了話題,對兒子說:「聽見沒有,人家是吃什麼才長這麼高的?你連牛奶都不喝,活該海拔這麼低。」
阿亮撓了撓頭,趕緊逃開了,坐回板凳,卻不忘頻頻回頭看葉抒微,嘴裡嘀咕什麼。
貝耳朵看著對面的人,不由地想,他太容易成為焦點了,和他在一起,無論真假,都需要做好心理准備。
吃完飯,阿亮來收錢,一共三十元。
葉抒微買好單,和貝耳朵同時起身往外走,阿亮不由驚歎了一聲:「哇塞……」
貝耳朵佯裝沒聽見,踏出門的瞬間,還是沒能有幸忽略阿亮不懷好意的輕聲評論:「他長得高有什麼用,找的女朋友比我的矮,哈哈哈,老天太公平了。」
貝耳朵的膝蓋有些疼,秉著不和小孩斗的原則,不回頭去計較。
「你說要找個沒有第三人的地方和我談話。」葉抒微側頭,「我想到一個,不如現在帶你去。」
貝耳朵回神,趕緊點頭:「走吧。」
十分鍾後,車子在就近的一家連鎖酒店門口停下。
貝耳朵瞠目結舌:「葉抒微,你說的不會是去開房吧?」
「否則呢?」葉抒微用目光巡視周圍流光溢彩,熙熙攘攘的街景,「這裡不存在沒有第三人的場所。」
「不行,這太冒險了,要是被熟人看見,我們都完蛋。」貝耳朵反對。
重點是,她從來沒有和異性來過這裡,一想到要和葉抒微上去,渾身不自在。
「我先上去,你等會再上來,這樣就沒問題了。」看起來,他准備充足。
「還是不行。」貝耳朵說出實話,「我從沒有和男的開過房間,這畫面太……刺激了,我承受不了。」
「刺激?」葉抒微莫名地瞟了一眼她的一臉復雜情緒,「我不至於在今晚就做出讓你承受不了的事情,就算是你想,也要先問我願不願意。」
貝耳朵看著他的眼睛,夜色下他的黑眸帶著一點涼意,意識到他只是選擇了一個方案供她參考,沒有其他的想法,於是盡量穩定情緒,做出回應:「我們換一個地方吧,我突然想到一個適合交流,沒有人打擾的地點。」
葉抒微聞言,安然地重新啟動車子。
……
又十五分鍾後,車子停在十三中的後門口,貝耳朵和葉抒微花了二十多分鍾成功偷溜進去。
夜色下,他們穿過校園的綠蔭道,往某幢教學樓快步走去。
「我在這裡讀了三年的書,對環境很熟悉。」貝耳朵說,「這段時間放暑假了,但新高三需要補課,白天太熱,課程就被安排在晚上,校門不到九點三十分是不關的,正好這裡的門衛向來管得不嚴,晚上溜進來的成功率很大。」
走進一幢亮著一排燈的教學樓,貝耳朵率先上去,葉抒微跟在她後面。
教學樓一共五層,貝耳朵一口氣就爬到了頂樓。
天時地利人和,頂樓的鐵門沒上鎖,他們輕松地來到天台。
貝耳朵仰面對著星空呼吸,然後轉過身來,故意放沉語氣:「葉抒微,你知道嗎?這裡以前有人跳過樓。」
「哦,是嗎?」葉抒微語氣很淡。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身子墜下去了,頭還留在天台上……」貝耳朵凝視葉抒微,「所以,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有股怪異的,毛骨悚然的氣流嗎……拜托,你的表情怎麼一點也不配合,真無趣。」
葉抒微走過來,和貝耳朵擦肩而過,一直到頂樓的邊緣,往下看:「這麼矮的地方,用來跳樓多沒勁。」
「你當心點!」貝耳朵提醒,「剛才我開玩笑的,從沒有人在這裡跳過樓,但昨天下雨,地面很滑,你別一不小心就成為第一個。」
葉抒微止步,轉身回來,問她:「那麼,你要對我說什麼?」
貝耳朵就地坐下,仰望他的俊臉:「你也坐下,我不習慣總被你居高臨下。」
葉抒微坐下。即使坐著,他也比她高出一大截。
頭頂星河燦爛,拂面而來的是帶著濕熱的風,兩人坐得近,她的手肘輕輕地抵在他的手臂上。
「郁總有沒有告訴你他的計劃和安排?」
「哦,他告訴我了。」
貝耳朵的心加速了一拍:「你有沒有立刻表態,說不行?」
只是幾秒鍾,但在貝耳朵耳畔像是一個世紀的循環,她聽到了葉抒微說:「沒有。」
「為什麼?」貝耳朵說,「這不像你。」
「我是怎麼樣的?」他回過頭,垂眸看她,「貝耳朵,你了解嗎?」
「你是絕對不會被人控制的,你不喜歡有人干涉你的生活,你不會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她說,「所以,我猜你不太會願意讓越來越多的人誤認為我是你女朋友。」
「我的確不願意。」不願意「誤」認,不願意這件事的性質是單純的交易。
貝耳朵聽到他的答案,眼神連同心情頃刻黯淡到底。
果真如此,他不願意讓她再有過多的機會出現在他生活中。
這短暫的情動,只是她單方面的感觸。
於是,她善解人意地扯了一個微澀的笑:「那個,我也不願意老這樣裝模作樣的,本來小范圍內的網絡炒作也就算了,現在連路人都知道了,壓力很大。」
「你不想賺錢了?不為朋友了?」聽出她的退意,葉抒微的聲音越發平常。
「賺錢,當然想,不過如果這錢不容易賺的話,我會放棄。朋友,當然要兩肋插刀,不過如果和我的原則有矛盾,我會猶豫。」貝耳朵說是如此,心想的是,重點是你不願意。
「你已經拒絕了你朋友?」
貝耳朵搖了搖頭:「還沒有,她給我了三天時間。」
只是現在心裡有了決定,既然葉抒微這麼直接地說不願意,她還抱有什麼幻想?沉浸在假想中只會越來越可悲,和他在一起,最終獨自陷入泥沼,難以自控,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他對她有一點感覺,她都不會選擇立刻放棄,但如果連那「一點」都沒有,她沒有勇氣繼續。
像是有一只手按住了讓時間流逝的秒針,一切靜止得突兀。
連風的聲音都聽不到,好似置身無人島嶼,心裡話只有天地聽得到。
直到一個不真實的聲音重現耳畔。
「其實這錢沒有你想象中的難賺,你也可以繼續幫助朋友。」
貝耳朵的眼前驟然一黑,又忽的亮起來,她完全沒有准備,整個人被迫往後倒,幸好及時用手肘撐在地面。
葉抒微……他竟然探過手臂,按在了她的另一側,身體很熟練地前傾,覆蓋了她眼前的全部星光。
當然只是一會,貝耳朵找到了眼前的光源——他的黑眸。
「什麼意思?」她現在的姿勢很尷尬,頭往後仰,下巴微微抬高,露出脖頸和胸口的曲線,垂下眼睫,可以看清楚他下頦以及喉結的線條,無一不是優雅凜冽。
「哦。」葉抒微在她的上方,聲線低如某種樂器的弦,隱隱透出個人情緒,「我指的是,適當的演戲而已,難度不高,嗯?」
「可你不是不願意嗎?」
「聽清楚,我說的不願意是什麼。」她呼吸間,一切的曲線浮動盡入他眼底,他一邊安靜瀏覽,一邊說,「我不會被人控制,我不允許不相干的人打擾我的生活,我不做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想結果僅僅是越來越多的人誤以為我們是一對。」
他加重了「誤以為」三個的語氣。
話音落下,他克制目光,重新看她的臉:「這樣懂了嗎?」
貝耳朵被繞暈了:「所以……你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鐵門被嘩啦地扯開,一陣嬉笑聲竄進來。
「討厭啦,干嘛帶人家來這裡,黑漆漆的,你想做什麼壞事情?」女學生害羞地反對。
「我想做的,已經開始了……」男學生一邊說,一邊開始動手。
「等等……那裡有人。」
「騙人。」
「是真的有人。」女學生掙扎開對方的懷抱,「快看,他們還躺著……」
「不會吧?有同道中人先占地了?」男學生一步步走過去,瞇起眼睛看。
他身後的女學生也小心翼翼地湊近。
直到離葉抒微和貝耳朵一步之遙。
葉抒微忽地開口:「我覺得你們不敲門就進來,這樣很沒有禮貌。」
其他人包括貝耳朵:「……」
「還有,你們應該懂得先來後到。」
「……」
----------------------------
作者有話要說:
金牌翻譯小手扶一扶鏡框,幫你貼心翻譯,咳咳,抒微話的意思是,我只讓和我有關系的人打擾我的生活,我只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我不會這件事僅僅成為一個誤會。
總而言之,又一次宣布了自己的目的,即耳朵只可能是他的。
據說看完本章冒出水面撒花的朋友會吃夜宵不發胖,以及,一米六左右的朋友撒花,可以找到比自己高二十公分以上的男友,一米六五的朋友撒花,可以找到比自己高十五公分以上男友,一米七以上的朋友撒花,可以找到比自己高十公分的男友……
對此,抒微表示鼓勵:「試試總沒錯的,概率很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7:55
第十六章
葉抒微拉著貝耳朵站起來,在夜色下的天台,和突然闖進來的學生面對面。
「你們不是我們學校的。」男學生態度不耐,「到天台來干嘛?」
「聊天。」葉抒微說。
「大晚上爬到這裡來聊天?誰信?」男學生不屑道,「我們學校禁止外來人觀光,你們趕緊走。」
葉抒微不緊不慢:「首先,你好像無權趕人,再者,如你所說,大晚上來這裡聊天沒有人相信,那你們是來做什麼?討論作業嗎?」
男學生被噎了一下,瞇起眼睛:「你管我們來做什麼,這是我們的學校,不是你的。」
「是你學校沒錯,不過很明顯,你違法了校規。」葉抒微說,「非但逃了自習課,還費盡周折帶女孩子來這裡,企圖對她動手動腳,說出去並不是光彩的事情。」
「你……」男學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女學生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先閉嘴……他們看上去有點眼熟。」
貝耳朵在心裡「呃」了一下,想不會那麼巧吧。
女學生靠近了一步,借光認真一看,恍然大悟:「你們好像是搜娛那個愛情真人秀上的嘉賓,身高差很明顯的那對……」
她的話未完,貝耳朵已經下意識拉住葉抒微的手臂,說了聲「我們走」就飛快地和他們擦肩而過,閃出鐵門,往樓下跑。
直到離開教學樓五十米遠,貝耳朵才松開葉抒微,呼了一口氣:「天台也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葉抒微看著星空,慢慢地說:「除了酒店,很難找到沒有第三人的地方。」
「我才不會和你去開房。」貝耳朵無奈地提醒,「趕緊走吧,否則等下了晚自習,學生一窩蜂地出來,我們被發現就不好了。」
葉抒微卻無視她的提醒,站在原地,身姿清頎,若有所思地欣賞夜色下的校園。
「你在想什麼?還不走?」貝耳朵疑惑。
「剛才來天台打斷我們的那對是情侶?」他問。
「很明顯是的。」
「他們才成年沒多久吧。」
「對,不過那有什麼奇怪的?高中生戀愛很常見,難道你讀高中的時候沒見過?」
「好像沒有目睹過有男女出雙入對。」
「基本上高中的戀愛是很隱秘的,在私下進行的。」貝耳朵說,「你沒發現也屬正常,你本來就有一種特殊才能,可以對周遭的一切選擇性屏蔽。」
葉抒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私下進行過嗎?」
貝耳朵搖頭:「沒有,高中的時候除了讀書我把時間都用在看漫畫上了。」
「有男同學追求嗎?」
貝耳朵回憶了一下,如實點頭:「有,還不止一個,說出來你別以為我在吹牛,其實高中三年我行情很好,還是班花來著。」
葉抒微似乎有了興趣:「哦?你和那時候長得不太一樣?」
「你少毒舌。」貝耳朵瞪他,「那時候我很瘦,皮膚的膠原蛋白是現在的十倍,頭發也比現在長,勉強算得上是美女。」
說出口,她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於是自嘲地補充:「當然,輝煌已經過去了,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提不提了。」
夜色下,葉抒微的黑眸持續地凝視她,看得她不自在,問他:「你到底在想什麼?」
「哦,我突然發現高中生談戀愛沒想象中的那麼無趣。」他還是看她。
「……」難道他是被剛才那對刺激到了?
「走吧。」他收回目光。
原路返回,偷溜出後門,葉抒微隨手撣了撣衣擺,又抬臂摘下貝耳朵腦袋上的樹葉。
「改天找個時間把你高中時候的照片發給我看。」
「為什麼?」
「想目睹一下往昔的班花模樣如何。」
貝耳朵聳了聳肩:「可以啊,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也要把你高中時候的照片發給我。」
「可以。」
貝耳朵心念一動,其實她是有個小目的,她想看他穿校服的樣子。
他們重新上了車,趁學生魚貫而出之前離開。
在車裡,貝耳朵想起剛才在天台的一幕,思緒逐漸從混亂中清醒,他說的那些話雖然不直白,較為迂回,聽著令人費解,但逐句分析,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在迎合郁總的提議。
難道是郁總私下給了他雙倍的好處?貝耳朵暗地裡琢磨,但他不缺錢啊,還是說他有什麼把柄落在了郁總的手上,或者是,郁總的視頻網站也有他的部分投資?畢竟他們是親戚,他在幕後一定的持股也說得過去,因為有這一層的利益牽扯,他才……
「剛才我說的,你聽懂了嗎?」開車的葉抒微問。
貝耳朵停止思考,說:「如果沒聽錯的話,你是支持郁總的主意?」
「對。」郁升找他,沒有多說什麼,唯有一句,你想不想多一些機會和貝耳朵近距離接觸?
「因為郁總許了你某些好處?」她試探。
「這樣說也沒錯。」他承認。
果然是這樣,貝耳朵覺得自己猜對了,他和郁總一定有休戚相關的利益,所以他才會同意這個安排。
車外的路燈一盞盞後退,暖黃色的光暈在貝耳朵的臉龐上暈染開,她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在認真權衡這件事的利弊。
現在,他願意和她假扮情侶,在大眾面前制造焦點,雖然是因為郁總的關系,但他點頭了,多少表明他對她的存在不排斥,這成了她唯一能「合情合理」和他繼續見面,密切往來的機會。
誠如唐栗所說,既然她對他有感覺,那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機會。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這一層的關系,以他的個性,很有可能連話也懶得和她說。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在追求上沒有技巧,甚至連怎麼邀請他看電影都不知道。
事實是,除了走捷徑,她沒有其他辦法靠近他。
「你的想法是什麼?」見她長久時間的沉思,他開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能再考慮和別人談戀愛。」貝耳朵確認,「這樣你也沒有問題?」
葉抒微連眼皮都沒抬:「我不是正在和你談嗎?」
聽到他直白,不含情緒的回答,貝耳朵眨了眨眼睛,他果然是入戲迅速,公事公辦的人物,凡事直奔主題。
「假如你爸媽問起來,你會和他們說實話嗎?」
「我父母不太過問我的私生活。」葉抒微說,「但真的問了,我會和他們說實話。」
「那我願意。」她說出這四個字。
他按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地使了使力,語氣鄭重:「你既然答應了就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能和我以外的異性有接觸。」
「這是當然的。」她點頭,「既然合作了,我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職業操守?」他重復她四個字,然後用輕淡的口吻糾正,「我指的不單是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你不能瞞著我和別的異性有聯系,包括心裡所想的也不行。」
「……」他的准則果然嚴苛。
「懂嗎?」
「……我盡量。」畢竟思想有時候是不受人控制的,看美劇的時候也會幻想一下大叔的搓衣板腹肌。
「盡量?」正好一個紅燈,他停車,側頭用目光問她,看似平靜,卻暗藏銳利。
貝耳朵指了指窗外的巨型廣告牌,上面有一個穿超短裙,露出修長美腿的嫩模,甜美的笑容可以感染任何一個異性。她解釋:「就像這種,男人或多或少會看一眼,再想一想某些安慰人心畫面,我對此很理解,因為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思想上偶爾的走神在情侶間是可被允許的。」
葉抒微的目光越過貝耳朵,朝廣告牌瞟了一眼,像是看一個沒有生機的盆栽,頃刻沒趣地收回目光,評價道:「很膚淺。」
「你不覺得她的腿又長又直,超美的嗎?」身為女同胞,貝耳朵都要流口水了。
「沒有。」葉抒微直視前方,「和你的腿差不多。」
貝耳朵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條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諷刺?廣告牌上的兩條腿比她的長十公分吧……
「人家臉型很完美。」
「下巴太尖了,缺少美感。」他態度淡漠,「還不如你。」
貝耳朵下意識伸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原來葉抒微偏好圓潤的下巴。
紅燈轉綠燈,車子跟上之前,葉抒微說了一句:「貝耳朵,我不會對這些走神,所以你也應該做到思想上對我忠誠。」
貝耳朵:「……」
回到家,貝耳朵和唐栗通電話,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早知道你不會拒絕的。」唐栗賊笑,「放心,我會盡力幫你吃他豆腐。」
笑聲激起了貝耳朵一身雞皮疙瘩:「具體內容是?」
「拍情侶寫真啊,讓他抱抱你,喂你吃飯,耳鬢廝磨,情話綿綿之類的。」
「太做作了吧,就沒有自然一點的?我覺得循序漸進比較……」
「別說你心髒會受不了。」唐栗打斷她,「既然要炒,當然要越像真越好,情侶之間這些太正常了好吧?你膽子那麼小,怎麼追他?他的悶騷程度可是古董級的那種,你不下猛料不成,一小步一小步慢吞吞的來,最後只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貝耳朵反駁:「說的你很有經驗似的,你自己都覬覦郁總多久了,怎麼還沒表白?」
唐栗歎氣:「你懂什麼,我不去表白是因為他的身份,他不會同意辦公室戀愛的。」
「僅僅如此?」
「還有,我見過他前女友的照片,身高一米七二,長發及腰,艷光四射,氣質絕佳,根本不是我能比的。」
「愛情不是這麼比較的吧?」
「但看他的前任就能知道他的品味。」唐栗說,「我和那種類型相差太遠了。」
電話這頭的貝耳朵安靜了一會,然後說:「其實不一定,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我看得出郁總對你很關心。」
「他對誰都這樣。」唐栗說,「不像葉抒微,對誰都很冷。」
「是嗎?」
「重點是葉抒微的感情史是一片空白,可以任由你來塗改。」唐栗笑了笑,由衷地說,「說真的,喜歡他挺值的。」
貝耳朵想說什麼,最終只是簡潔的「嗯」了一聲。
「好了,具體的燈安排了我會通知你的,你記得下周來我們公司簽一份補充合同。」唐栗說,「我剛回到家,還沒有吃晚飯,快餓死了,先掛了。」
唐栗掛了電話,去廚房的冰箱找吃的,正准備拿食材做湯面,門鈴響了。
她去接了玄關處的電話,是郁升。
「剛才和客戶吃了飯,幫你打包了一份湯。」郁升表明來意。
唐栗誠惶誠恐地開門。
說起來,她搬進來後的第三天才知道一直作風低調的郁總就住在對面那幢樓。
言下之意,他們之間只隔了幾百米的步行距離。
郁升上來後,把湯遞給唐栗,讓她趕緊喝完。
唐栗請他進來,幫他泡了茶,然後在他的監督下,一口一口地喝湯。
兩人聊起天來,提及葉抒微和貝耳朵這對官配。
唐栗很義氣,未經貝耳朵允許沒敢透露她對葉抒微的那層意思,只是含蓄地表示貝耳朵挺欣賞葉抒微的。
「欣賞葉抒微的女人一直很多。」郁升說,「只是都望而卻步。」
唐栗點頭:「也是,葉抒微長相,身材出眾,氣質絕佳,又有學霸,是很多女人的菜,無奈看上去比較高冷,不好接近。」
要知道連從來沒有喜歡過男人的貝耳朵都對葉抒微心動了,正想方設法地接近。
郁升眼裡的笑意更深,慢慢松開手裡的煙盒,推至一邊,溫和地問唐栗:「那他也是你的菜嗎?」
唐栗嘴裡的一口湯差點噴出來:「郁總,你這麼問的意思是?」
郁升貼心地遞過紙巾給她,友善地建議:「誠然,葉抒微條件百裡挑一,人有魅力,但並不一定適合做男朋友。」
「為什麼?」唐栗擦了擦嘴角。
「從小到大,他喜歡一個人獨處,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玩游戲,不太搭理人,如果做他的女朋友,很有可能被他冷落。」
「是嗎?」
「對,還有我上次說過,他喜歡研究動物標本勝過研究女人。」郁升告誡,「他不懂絕大多數女人喜歡什麼,自然也不擅長浪漫的那一套。」
「嗯,還有嗎?
「他擅長烹飪,也會做家務活,還能照顧小動物,再賢惠的女人和他比都相形見絀。」
「這個,好像是的。」
「他還有不輕的潔癖,如果女朋友一天不洗頭,可能不行。」郁升微笑,「他很自律,工作日都早睡早起,如果你賴床,可能會被他批評。」
關於這點,唐栗嚴重同意,因為她很喜歡賴床,工作日常常是踩點到公司的,幸好郁總寬容,對於這種情況基本睜一眼閉一眼,從沒有為此扣過她一分錢,相比起來,她的郁總和藹可親很多。
「這麼說來,和葉抒微一起生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總體來說他出類拔萃,是難得人才,我也自小欣賞他,當他是一個學習目標。」郁升說著喝了口清茶,姿態優雅地撇清剛才對舅舅的暗貶,恢復自己的風范,「只可惜人無完人,和那樣的人一起生活會有壓力。」
唐栗皺眉。
「你好像在擔心什麼。」對面的郁升聲音更溫和了,卻帶著一點危險。
「沒什麼。」她搖頭。
葉抒微怎麼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她是替貝耳朵擔心,擔心好友的抗壓力。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重點是什麼?作者兼貼心保姆給您以下有選項。
抒微被郁總一句可以和耳朵親密接觸的誘餌上鉤,答應了合作。
抒微假公濟私,有理有據地讓耳朵對他忠誠,並且暗自期待高中時候的耳朵青蔥少女照片。
耳朵對抒微越來越心動,在等他的學生裝。
溫柔又腹黑的郁總的復仇時間。
以上全部。
他們快進去秀恩愛的正式課題中了……咳咳,有話對抒微,耳朵或者幕後黑手郁總說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8:11
第十七章
因為答應把自己的高中照片發給葉抒微看,貝耳朵問他要除了手機外的聯系方式。
葉抒微在這方面顯然是資深古董,微信什麼的都不用,直接扔來一行字:「發到我的工作郵箱。」
貝耳朵挑了好久,最終選了一張穿便服,站在香樟樹下的正常照片,那是高考後回校那天同學們互照的。
她把照片發到葉抒微的郵箱,過了一會收到葉抒微的回復:「和你現在的模樣差不多。」
這是誇是貶?貝耳朵遺憾地發現,她最漂亮的時候也沒能驚艷到他……算了,反正他對女人的長相沒要求,她現在漂亮與否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感覺,何況是以前長什麼模樣。
而電腦那頭的葉抒微正淡淡地掃著貝耳朵發來的照片。
夏日的陽光從香樟樹間灑落,照亮了女孩年輕明艷的臉龐,她的站姿完全不拘謹,雙手按在頭頂的阿拉蕾帽上,長馬尾垂下右肩,笑容放肆又可親,眼睛瞇成了小月牙,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會愁的模樣。
她穿了天藍色的背心和粉色的熱褲,胳膊細瘦,白得很亮眼,只是左手肘處擦破了皮,塗了點紅藥水。
雙腿筆直,纖細,同樣白皙如玉,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運動板鞋。
比現在的她瘦一些,但對他而言,同樣很「迷你」。
他看了很久,然後輕點右鍵保存,把這張照片設置成了桌面圖片。
貝耳朵已經發了自己的照片,作為條件,他也需要發一張自己的青蔥照片過去。
「你的呢?」見他遲遲沒動靜,貝耳朵催促。
「暫時找不到,以後再說。」他似乎沒當一回事。
「你是不是君子啊?都不遵守承諾。」貝耳朵嚴肅抗議。
「真沒找到,我不太拍照片,也基本沒有人願意幫我拍。」他合情合理地表示,「記得之前有一張,剛才找了找,好像已經被刪除了。」
貝耳朵又一次頓悟,她被葉抒微耍了,但不依不饒:「集體照總有吧?」
「有一張全年級學生的合照,你看得清嗎?」
「……」貝耳朵徹底無語,不想再理他,丟開手機,去洗漱准備睡覺。
夜已深,葉抒微寫完學術報告,退出文檔,桌面上貝耳朵的照片又進入眼眸。
他喝了一口涼了的茶,雙手交疊,相抵在下頦,安靜地凝視許久,低聲評價:「不錯,腿和廣告牌上的模特差不多,但臉型優勝很多。」
……
郁總的真人秀節目名字定了,名叫《最心動的事》
在進行全國范圍的海選之前,郁總打算讓葉抒微和貝耳朵拍一個短的宣傳片,地點選在近郊的度假村。
拍攝前一晚,貝耳朵打電話給葉抒微,表明自己有點緊張。
「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好。」葉抒微在電話裡說。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緊張嗎?都不知道他們要我們拍什麼,連唐栗都不知道具體內容。」
「到了明天不就知道了?」
貝耳朵望天:「如果到了明天,我因為太緊張臨時落跑怎麼辦?」
「可以,只要你願意支付三倍的酬勞作為違約金。」
「咳咳,只是說說而已,我還是會盡量配合的。」
「別太緊張。」他的聲音靜如夜晚下的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現在去泡一雙腳,再喝一杯熱牛奶,聽一會音樂就睡覺。」
「嗯。」貝耳朵的耳朵熱起來,因為他的語氣有些溫柔。
「不是你一個人上,還有我。」他點明事實,「你有什麼好怕的?」
說完,他結束了通話。
貝耳朵久久沒有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麼?
有他作陪,她不需要去害怕,是嗎?
但她想說的是,正因為對象是他,她才會有莫名的害怕。
如果是和完全沒感覺的陌生人演一場戲,她不至於如此。
……
隔天下午,葉抒微請了半天假,和貝耳朵跟著攝制組的車到了近郊的森林溫泉度假村。
貝耳朵一下車,滿目的綠色讓心情瞬間清涼下來。
在這一片有氧森林間呼吸,五髒六腑都被洗滌了一番。
森林溫泉度假村有十七幢獨立別墅,在植物掩映下和自然融為一體,別墅和別墅之間有獨立,秘密的小徑可以抵達,保證穿行便利,又維護貴賓的隱私,不少有錢人會選擇在周末來這裡的別墅休憩。只不過今天不是雙休日,整個度假村人煙罕跡,很便於攝制組的工作。
唐栗被郁升臨時派去參加一個同行會議,貝耳朵連商量的人都沒有,直接被工作人員拉去臨時租的一間休息室,上了妝,換好衣服,戴上配飾後上場。
葉抒微早就等在拍攝地——中心草坪那邊,低頭玩手機,等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被精心打扮的貝耳朵,不留情面地說:「誰給你化的妝?」
貝耳朵側頭看化妝師,剛才在休息室裡,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也委婉地質疑過,這妝會不會太濃了?她提了兩次,化妝師都沒搭理她,她問第三次的時候,對方姿態頗高地丟出一句話:「放心,我有分寸,你不需要有多余擔心。」
既然化妝師這麼說,貝耳朵就保持沉默,畢竟對方是專業人士,在這方面比她有經驗,她貿然說不也沒有充分理由。
葉抒微看向一臉倨傲的化妝師:「請你把她臉上的粉擦去一半,摘下做作的美瞳和脖子上的吊墜,眼影也重新畫過,不要選擇暗色。」
化妝師了然地望了望唇角,這不是第一次被非專業人士質疑水准,心裡早准備好完美措辭:「是這樣的,葉先生,我們按貝小姐自身條件來看……」
葉抒微沒有讓她解釋的機會,態度淡漠卻犀利:「我想我遠比你了解她,在如何塑造她這方面,沒有人會比我專業。」
化妝師皺眉:「但戴美瞳會比較有神,沒有會反對這個吧?」
「不需要,她的眼睛足夠迷人了。」
化妝師:「……」
貝耳朵:「……」
貝耳朵被拉回房間,回爐再造。
再次出來的時候,看見葉抒微和郁升站在草坪的中央聊天。
郁升先抬頭,注意到款款走過來的貝耳朵,她穿了一條淡黃色,千鳥格的無袖連衣裙,搭配白色的淺口高跟鞋,黑發披肩,在滿目綠色的襯托下,像是一道溫煦柔和的陽光迎頭而來。
「很漂亮,就是妝清淡了一點。」郁升笑言。
邊上的化妝師聳了聳肩:「我也覺得過淡了,不過既然葉先生他執意要求,我也只能配合。」
葉抒微無視他們的評價,直接拉過貝耳朵的手至自己身邊,低下頭檢查。
他清亮的眼眸長時間的停留足以讓貝耳朵忐忑。
「顯然,比剛才好太多。」葉抒微的黑眸停滯片刻,輕輕落向化妝師,「現在的她才符合我的想象。」
他的想象……化妝師嘴角抽搐,眼前這個男人明顯全盤否認了她的專業水平,任自己的喜好打扮自己的女友,簡直狂妄到了不可忍的程度。
郁升觀察到化妝師臉上的表情,咳了咳,微笑地緩解氣氛:「我們開始拍第一幕吧。」
第一幕很簡單,即兩人手牽手行走在草坪上,走得累了,女主角坐下,摘下高跟鞋,很隨性地把腳擱在男主角的腿上,一手轉著一片綠葉,閉上眼睛,享受休閒一刻。
正式開拍之前,兩人演習了一回。
等貝耳朵坐下柔軟的草坪,脫了鞋子,把腳擱在葉抒微大腿上,頓時有了尷尬,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對男生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重點是……
葉抒微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聚焦在她的腳丫上,一秒都懶得挪開。
那感覺像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腳……
「你怎麼了?」貝耳朵問。
「你的腳竟然這麼小。」他沉默了一會後說。
「小嗎?算正常吧,我穿三十六碼的球鞋。」她解釋,「畢竟我身高就一米六,腳能大到哪裡去,你穿幾碼啊?」
「四十六。」
連腳都差那麼多……貝耳朵瞥一眼他的大長腿,心想這個身高也的確要穿不小的鞋。
正式開拍的時候,貝耳朵的兩腿擱在葉抒微大腿上,手裡轉著道具葉子,閉上眼睛,裝作很自然地享受當下。
微風拂面,綠意微瀾。平心說,這是一段悠閒美好的時光,空氣,陽光,樹木,都令人身心愉悅,連呼吸間都沾染上獨有的芬芳,但唯一覺得不對勁的是……腳底板怎麼越來越癢?
她感覺奇怪,小小地睜開眼睛,偷看葉抒微,發現他坐靠在樹干前,目光落在前方,表情安靜,但手指卻在她的腳掌下,一下又一下地畫圈。
她趕緊飛速地抬了抬腳,再放下,用此示意他別再捉弄她。
他的動作一停,猜到她怕癢,不再繼續,改為攤開手掌,貼緊她的腳心。
貝耳朵的腳心傳來溫厚,有力的觸覺,心咚隨之加快。
「舒服嗎?」他有些慵懶地問。
「還不錯。」她的腳掌還沒有他的手掌大,很輕易地落入他手心。
「我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夜間發熱,父母都不在,吃了藥後睡覺,帶我的老阿姨一晚上都捂著我的腳。」他緩緩地回憶,「我一直記得那感覺。」
貝耳朵心想,原來他現在是把她當三歲孩子看?
他說著,目光隨著璀璨的陽光一起挪到她的腳丫上,靜看自己手掌裡的迷你尺寸,研究地說:「你的腳看起來沒有進化完全,但掌型不錯。」
貝耳朵狡黠地笑了:「你小心哦,我的腳很容易冒汗,因為體質偏熱的關系,再冷的天腳心都是熱的。」
他想了想,繼而接了一句內心所想的:「那適合我冬天捂手。」
貝耳朵:「……」
在整個第一幕的拍攝過程中,葉抒微持續,旁若無人地把玩貝耳朵的腳丫子,至結束了還沒及時松開,讓整個攝制組的人員,包括旁觀的郁總都萬分驚訝之余默契地心領神會,原來他有此癖好。
隱藏得夠深。
……
第一幕拍完,拍第二幕之前,發型師過來給貝耳朵做頭發,她坐下後,望了望四周,不知道葉抒微跑去哪裡了,神情有些茫然。
「在找他人?」站在她身後的發型師眼神敏銳,問出口的同時心想的是,真是夠了,分開一會又不會死。
「嗯。」貝耳朵點頭,「請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和郁總在隔壁休息室商議後面的拍攝內容。」
「商議?這不是早就決定了嗎?」
「臨時有變動。」發型師用手測量了一下貝耳朵的額頭,「是你男朋友的建議,他覺得第二幕的內容過於生硬,要求改得更自然,親密一些,郁總答應了。」
貝耳朵詫異,什麼時候變成由葉抒微掌控全局了?連郁總也要聽他的?
發型師擺弄貝耳朵的頭發,問她:「你讀書時候發型是怎麼樣的?」
「馬尾辮。」貝耳朵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比現在的頭發長很多,有斜劉海。」
「聽起來很可愛。」發型師嘟囔,「難怪他那麼喜歡。」
貝耳朵目光疑惑,不小心和發型師對到,雙雙都有些尷尬。
發型師咧嘴解釋:「因為你男朋友偏好你的學生裝,所以需要有一個配合的發型。」
學生裝……
貝耳朵剎那間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重點總結如下。
抒微暗自保存了耳朵的青蔥照,睡前看一看,順便低調地使用其他功能。
抒微其實沒有戀腳癖,只是耳朵的一切,他都很好奇,都想研究,都想擁有。
抒微已經開始借以節目之名滿足自己,合情合理,竟然令人沒法駁斥。
以上全部。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8:27
第十八章
經過所謂的「商議」,第二幕的拍攝內容有所變動,取景在度假村毗鄰湖邊的散步道,工作人員借來了一輛自行車,葉抒微會載著貝耳朵沿著散步道緩緩地騎一整圈。
不過,遺憾的是臨時借不到青蔥校服,不能滿足男主角的特殊癖好。
折中後,服裝師找出兩套藍色細格的情侶襯衣和同色系的牛仔褲,讓貝耳朵和葉抒微分別換上。
貝耳朵經過發型師一個多小時的折騰,接了頭發,長度和高中那會差不多,斜劉海沒敢留,黑發整齊往後,露出光潔的前額,馬尾綁得很高,鼻梁上架了一副無鏡片的黑框眼鏡,等穿上襯衣牛仔褲和球鞋後,對鏡子一照,乍看和高中生的模樣差異不大。
等貝耳朵走出休息室,葉抒微已經穿好衣服,在走廊上等她了。
「怎麼樣?這身打扮合適嗎?」貝耳朵上前,征求他的意見。
身後的發型師和化妝師表情很鎮定。
葉抒微打量了貝耳朵的一身,眼神傳遞了內心所想,她這幅模樣略可愛。
「嗯?」貝耳朵見他凝神時間有些長。
「沒什麼問題。」他淡淡道,「很不錯。」
「我覺得過於素淨了,妝容和衣服都一樣。」資深化妝師忍不住吐槽。
葉抒微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她臉上。
化妝師很明顯地接受到「你的任何意見都是多余的」的信號,嘴角第十次抽搐,掙扎了一下,不怕死地涼涼道:「反正我是這樣認為的,當然你們不喜歡的話,完全可以當作沒聽見。」
「當然。」葉抒微說,「你明白就好。」
化妝師:「……」
對面的一扇門打開,郁升從房間出來,像是剛剛睡醒一般,眉眼間有一股悠悠的慵懶,花了一會才提起精神:「換好衣服了?嗯,看上去很般配。」
貝耳朵朝他微笑。
郁升走過來,揶揄了葉抒微:「本來我們編導打算給你們拍一個很浪漫唯美的場景,選在度假村的一幢歐式別墅門口,那邊有一個白色鐵藝的秋千,非常好玩,但葉抒微反對,說他不喜歡秋千,我反問他想怎麼拍,他想了很久,直到我快睡著了,才說想載著你騎車……我還以為他有什麼好點子呢,想了老半天是這麼土的。」
「是嗎?」貝耳朵微訝,葉抒微絞盡腦汁後的結果僅是如此。
郁升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歎聲:「果然是沒有談過戀愛的人,半點經驗都沒有,需要你多擔待一點。」
貝耳朵未作出反應,已經被葉抒微一手拉過來:「關於這點,不勞你費心。」
葉抒微拉著貝耳朵走了。
郁升慢半拍地留在原地,玩味地望了望嘴角,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貝耳朵對他有沒有感覺都不能確定,他怎麼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湖邊的散步道很寬敞,星星點點的青苔夾雜其中,陽光照下來,連青苔上的細碎土壤都看得一清二楚,這裡的光線太完美。
正式拍攝之前照常演習。
貝耳朵跳上葉抒微的車,雙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腰側。
葉抒微個子太高,這輛車又比較矮,他騎的時候就像是騎玩具車一樣,看上去很違和。
過了一會,車速才逐漸快起來,貝耳朵側頭看明亮的湖水,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從藍色漸變成了綠色,一片清涼在眼前蔓延開,她舒服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呼出的時候,耳畔傳來「吱」的一聲,睜開眼睛,葉抒微竟然停下了車。
「發生什麼情況了?」貝耳朵問。
「你的手放在哪裡?」
「你的腰。」
「哦,你可以換一種方式,或許我會更自在一點。」他說,「譬如放在我的腹部。」
「腹部?」貝耳朵想了想,這不是變相地要求她從後抱住他嗎?
「怎麼?這個方式有何不妥?」
貝耳朵想了想,從後抱住了他。
「再靠近一點。」
貝耳朵的身體前傾,臉龐貼在他後背,瞬間像是觸碰到了滾燙的火源。
「可以再緊一點。」他垂眸,低聲提醒,「我指的是手。」
貝耳朵照做。
等確認她真的抱緊了,他才繼續騎車。
沿著散步街道優哉游哉地往前,貝耳朵的臉頰貼著他的後背,瀏覽周圍的景致。
鳥撲翅的聲音,樹葉和風親吻的聲音,車輪細細碾過地面的聲音,一切原本很輕微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被放大了無數倍。
更別提胸腔處傳來的跳動。
「你以前被男的載過嗎?」他忽然問。
她抬了抬眼皮:「爸爸算不算?」
「不算。」他的聲音放緩後,有一種很奇特的溫柔。
「我想起了高中的時候,放學後很多男生載自己的女朋友回家,而女生為了讓男朋友輕松一點,都會選擇節食。」
「你不用刻意節食,已經夠小了,再瘦就沒有了。」
貝耳朵有些反應不過來,試著地確認:「你是在暗指某特殊部位?」
「特殊部位?」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指的是你這個人。」
「我一米六零,四十七公斤,不胖不瘦,很正常的好不好?」
「你看上去很迷你,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小的女人。」
貝耳朵不服:「你從小到大,真正近距離接觸過幾個女人?」
葉抒微沉思了一下:「我母親,外婆,表妹和你,你是最迷你的。」
「差點忘了,連自己表妹漂亮與否都回答不出的男人,不了解普遍女人的身高體重比例,也屬正常。」
「你呢,除了長輩,有沒有關系比較親密的男性朋友?」
貝耳朵在腦海裡搜了一圈,搖頭:「好像沒有。」
「不錯。」他的聲音和風一樣輕。
貝耳朵下一句話變成了試探:「我媽媽一直催我找對象,怕我錯過了女人的黃金期就嫁不出去。」
「女人的黃金期是什麼時候?」
「二十歲到二十八。」
「你還有近四年的時間,足夠了。」
「怎麼你如此篤定會我能在未來四年中嫁出去?」她腳尖頑皮地掠過平地,放低音量,保證只有自己和他聽得見,「我現在連認識異性的場合都沒有,也排斥那種密集式的相親,交到男朋友的概率很低。」
「撒大網是撈不到大魚的。」他幫她分析,順便洗腦,「不如鎖定就近的目標,提高成功率。」
「就近的目標?」貝耳朵問,「你指的不會是你自己和郁總吧?」
「郁升?」他的聲音陡然沉了幾分,「貝耳朵,在你眼裡他也算是男人?」
「……」貝耳朵徹底語塞。
難道郁總在你眼裡是女人?
「郁升不行。」他語調平平地否定。
「為什麼?」
「他是我外甥。」
「所以?」
「我沒有辦法接受。」他沉著地看著前方,神情冷了下去,直言這個事實。
如果此生他得不到,他希望她走得越遠越好,徹底離開他的生活圈子,別有機會讓他看見她一眼。
貝耳朵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能接受自己成為他的外甥媳婦,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但她不敢再問下去,如果繼續,他的答案不是她心中那個,會讓她很失望。
今天陽光和煦,此處景色絕佳,一種不可名狀的幸福近在咫尺,她為什麼要去冒風險打破呢?就算要打破,也不該選在今天。
……
葉抒微載著貝耳朵兜了一圈,回來後,攝制組的工作人員還在做准備,需要二十分鍾。
郁升慢慢走過來,拍了拍正在喝水的葉抒微,挑眉:「騎得不錯,載得很穩。」
葉抒微放下礦泉水瓶,側過身,瞥了一眼郁升:「郁總,我不是你下屬,還需要你的評價嗎?」
說完直接和郁升擦肩而過,走向遠處。
郁升一頭霧水,不知道又是自己哪個安排得罪他了,語氣變得這麼沖?
郁升在原地思考了一會,走向躲在樹下乘涼的貝耳朵。
貝耳朵正在發短信,郁升溫和雅致的聲音響起:「在給誰發短信?」
貝耳朵按了一半,抬起頭,見是郁升,覺得很巧:「是唐栗,她會議結束了,問我拍的如何了,想趕過來看看。」
郁升抬臂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你告訴她,我讓她別來了,回公司幫我處理一下辦公桌上那個紅色袋子裝的文件。」
貝耳朵點了點頭,按照遵旨把郁升的意思轉給唐栗。
郁升很自然地靠近了貝耳朵,伸手摸了摸湊近自己的樹枝,和她閒聊似的:「你和唐栗從高中就認識了,感情應該很深。」
「嗯,沒錯。」
「你眼中的唐栗是怎麼樣的?」郁升的目光越過樹枝,看向遠處。
「大大咧咧的樂天派,凡事隨遇而安,不會和人斤斤計較,所以相處起來特別舒服。」
郁升輕笑:「大大咧咧?我倒覺得她很小心翼翼,大多事情不敢放開手去做。」
貝耳朵心想,那是因為唐栗對你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在你面前特別不像自己,嘴上還是善意地替好友說話:「這說明她在工作上非常認真,謹小慎微。」
「這樣說也沒錯。」郁升轉過頭,俊眸看著貝耳朵,「她以前交過男朋友嗎?」
「大一的時候談過一個,時間很短,大概三個月。」
「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性格不合吧,是那個男生追唐栗的,追的時候表現很好,給人感覺性格溫和,脾氣很好,但等確定關系了,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管唐栗很嚴,連她出去唱歌都不准,唐栗覺得很壓抑,主動說分了。」貝耳朵說,「不過,他們那會很單純,所謂的交往不過是出去吃個飯,約在圖書館看書,傍晚去操場散步,僅僅如此。」
「典型的校園式戀情。」郁升說。
「嗯。」
「只有這一段嗎?」
「對。」貝耳朵觀察郁升的神色,真的看不出他是隨便和她聊聊,還是特地探問唐栗的情史,於是直言,「郁總,如果你對唐栗的過去感興趣,不如直接問她,她應該願意告訴你的。」
郁升的表情像是凝滯一樣,片刻後「嗯哼」了一聲,目光又落在貝耳朵臉上,發現了某個好玩的東西,笑道:「誰給你戴的假睫毛?已經歪了,趁沒掉下來之前去找化妝師。」
貝耳朵恍然,掉頭去處理突發情況了。
站在遠處的葉抒微不言不語,從頭到尾低頭玩手機游戲,似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有些反常的是,平常這個游戲,他三分鍾可以闖關成功,升級一次,但今天,手很生似的,眼前有個關卡怎麼也過不去,他執著地一次又一次嘗試,有工作人員走過去,遞給他了一瓶冰的果粒橙,他壓根沒有反應,過了很久才抬頭,淡漠地謝絕。
郁升朝葉抒微的方向看過去,經過剛才的驗證,他心裡更明亮了,葉抒微的情緒為什麼變得這麼快。
第二幕拍得很順利,穿著情侶襯衫的兩人坐在一輛自行車上,貝耳朵從後抱住葉抒微,他們一路馳騁,遇到下坡的時候,貝耳朵張開手臂,舉起朝上,發尾隨著一陣風,像一把小扇子一般,展開美妙的弧度,她甚至情緒突高地喊了一聲。
唯一不幸的是,不知是葉抒微手長腳長,用力過度,還是貝耳朵最近體重漲幅有點大,喊停的一刻,兩人下了車,聽到「蹦」一聲,自行車前框的螺絲釘松開,整個框連同框裡放的道具書紛紛落在地上。
眾人都傻眼。
……
第三幕選在度假村的一處靜謐角落,那裡有一個溫馨的白色小木屋,門口有一棵很茂密的木槿花樹,開得低調又絢麗。
貝耳朵覺得這一切熟悉又可親,小時候一家三口住在塘口那會,門外的籬笆上繞著一圈木槿花,貝衡安指著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籬笆,叫「木槿籬笆」,會自行長在有福的人家門口,當時的貝耳朵望了望四周,果然只有他們一戶人家門口繞著木槿花,信以為真,倍感驕傲。
後來才知道是貝衡安親自種的。
但並不影響她對這種花的好感。
編導讓貝耳朵和葉抒微以睡衣出鏡,把後面的小木屋當成自己的家,他們就如同在自家門口一樣輕松,自在。
服裝師安排的是兩套睡衣,貝耳朵的是粉色,葉抒微是藍色。
葉抒微那套的尺碼顯然小了一號,上衣勉強穿得下,睡褲套上後,短了一大截,和七分褲一樣,他穿著很不適,扣扣子的時候,看了一眼換好衣服出來的貝耳朵,她那套衣服大小正合適,穿著如同剛起床的模樣,發型師放下了她的頭發,隨意地披在肩膀上,再給她戴了一個米色的束發帶,顯得很居家。
葉抒微的手指一頓,目光從她的頭頂掃到她的腳,她竟穿了一雙夾腳拖鞋,露出圓潤的腳趾甲。
片刻後,葉抒微才繼續扣衣服,等扣上最後一顆,他轉過身,對著木槿花,慢慢地調整情緒。
花了兩分鍾徹底冷靜下來。
……
正式開拍前,照例演習。
編導讓貝耳朵脫下鞋子,赤腳站在葉抒微腳背上,背靠木槿花樹。
貝耳朵嘗試了一下,沒成功,第二次的時候,葉抒微伸手援助,左手環住了她的腰。
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如此近距離地目光對視,貝耳朵自然很緊張。
編導點了根煙,站在遠處看好戲,喊話讓他們放自然一點,隨便來點日常的互動,溫馨一點。
葉抒微抬起右手反復揉她的腦袋,直到把她的頭發揉成了一個類似雞窩的模樣。
「你可以不用總是揉我頭。」
葉抒微略作思考,手從她腦袋上挪開,改成慢慢貼上她的臉。
貝耳朵不自覺地配合,笑著說:「早晨好,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我的睡眠質量一直沒有問題。」
然後冷場。
「你沒有其他話對我說?」他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睫毛,很輕地撣了一下。
「嗯……」她被他的小動作搞得分心了。
「可以和我隨便聊聊,就像剛才你和郁升那樣在樹下聊天。」那一幕很不和諧。
她看著他,思考該聊什麼。
見她遲遲不開口,他說:「看來你覺得我比郁升無趣很多,沒有什麼要和我聊的。」
不,是有趣太多,以至於她不知道怎麼應對。
「葉抒微,你箍得我太緊了,有點呼吸困難。」
葉抒微聞言松開了她。
貝耳朵倒退兩步,望著穿睡衣的葉抒微。
她必須整理情緒,眼前這個穿著睡衣,呼吸吐納間胸膛微微起伏的男人殺傷力太大了……
她需要停一會,再讓他靠近。
只不過,他顯然沒看出她的異常,些許的間歇後就直接靠近她,一手按上她的肩膀往後那麼一小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小個子的貝耳朵就怔怔地往後倒,砰的一下,成功地背貼在樹干上,他看著她,安靜的眼神隱秘地燃上一簇火,單手很隨意地擱在她頭頂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她。
「……你為什麼要壁咚我?」
「壁咚是什麼?」他聲音輕啞。
「就是你現在做的。」
「我現在做的?」葉抒微坦承,「我分明還沒有開始做自己想做的。」
「那你為什麼把我推在樹上,還那麼大力?」她的後腦勺開始隱隱作痛。
「沒有推,只是輕輕一點,你自己往後倒。」他客觀描述看到的一切。
「……」貝耳朵命令自己冷靜,身側還有人圍觀,「那你到底要做什麼,突然間對我使用暴力?」
暴力?葉抒微的俊顏默然,自己剛才對她用力了?
的確,剛才有瞬間,他憑本能想推倒她,只是伸出手的瞬間,他的理智喊停,才驟然收力,改成輕輕地點了點,沒想到她還是往後倒了。
至於為什麼想推倒她,推倒後想繼續對她做什麼,電光火石間,他的念頭若隱若現,那些沖動,不堪卻美妙的畫面……暫不能表現出來嚇到她。
來日方長。
他想起郁升說過,男人該如何對待女人,最重要的一條是溫柔,尊重,這亦是郁升在外風評上佳的原因,他在多數女性眼裡是一個標准的紳士。
他從不屑做無聊的紳士,但若可以博得她的好感,他不排斥勉強演一回,只要他想,怎麼可能做得比別人差。
「疼嗎?」他問她。
「後腦勺有點疼。」
「腦袋靠過來一點,我幫你揉。」
貝耳朵低了低頭,葉抒微用手掌按揉她的後腦勺,力氣適度,不敢再使勁。
他的呼吸平和,溫熱,一點點地鋪散開,她近距離地嗅到了屬於他的最個人的氣息。
一個男人,不抽煙不喝酒,飲食健康,有輕微潔癖,愛好清茶,常吃水果,參加戶外有氧運動,五髒六腑功能指標無不處於最優值,很自然的,連同他的呼吸都帶著特有的干淨清爽,如同一陣又一陣清晨下的海風。
她再一次走神。
「親密點,別一直低著頭,抬頭對視。」編導在遠處喊話。
貝耳朵抬起頭,葉抒微收回手,兩人再一次目光交集。
這一回,貝耳朵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自己被他鎖定在眼睛裡。
「女的主動一次,踮起腳,親他的臉。」編導看得都急了,他們太缺少親密的互動。
貝耳朵在原地,沒敢行動。
直到葉抒微提醒她:「踮起腳尖。」
她才慣性地服從命令,踮起腳尖。
「身體往前傾一些。」
她往前傾。
「好像不夠高,這樣好了。」他彎下腰,黑眸和她平視,「現在你完全可以親到我。」
「……」她還是不敢動。
編導的聲音越來越急,聲聲催促在貝耳朵的耳邊。
「不敢的話就閉上眼睛。」葉抒微循循善誘。
她閉上眼睛。
「靠前。」
她靠前。
「頭往右。」
她往右,但嘴唇什麼都沒碰到。
眼皮前有光斑跳躍,然後一道清影擦過耳畔。
她的左側臉靠近耳垂的地方被很輕地一吻。
睜開眼睛,葉抒微的臉就在她的眼前:「事實證明,我來比較方便。」
「……」
親就親了,為什麼要親她最脆弱的敏感區。
她的耳朵……是不能被人隨便碰的,一碰就完了,不用照鏡子也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果不其然,葉抒微觀察到了現狀,思量地開口:「你的耳朵一直如此?被親一下就變成番茄的顏色?」
……
貝耳朵默認,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左耳垂:「現在一只紅,一只白,別人肯定當我是怪物。」
「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
「怎麼解決?」
葉抒微靠近,換她的右耳朵親了一下:「這樣不就對稱了?」
「你……」
「舉手之勞,不用謝。」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8:40
第十九章
第三幕拍得很成功,葉抒微和貝耳朵在白色小木屋前一起刷牙,吃早餐。
分吐司面包的時候,很自然而然的,葉抒微喂貝耳朵吃了一塊。
白色木屋,木槿花,鐵藝雕花桌子,擺著牛奶和面包的籐籃……一切都很美好,唯獨貝耳朵的兩只耳朵至始至終和兩顆快墜地的熟番茄一般,不忍直視。
葉抒微卻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優雅地進食,喝茶,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全部拍攝任務結束,天色已晚。
郁升在度假村的五星級酒店訂了餐,犒勞工作人員。
貝耳朵卸妝的時候,瞅著鏡子裡的兩只耳朵,還是很紅。
想起剛才葉抒微的行徑,她腦海還是會閃現一片空白,他親她的時候,她完全沒有任何思緒,現在也回想不起他的吻是什麼感覺,熱的還是冷的,柔的還是剛的?
那個吻真的存在過嗎?
他真的親了她?
化妝師在邊上收拾化妝箱,語氣不無諷刺:「今天真是我最輕松的工作日,基本什麼都沒做,工錢照領,也好,本來也懶得動。」
貝耳朵回神,看向她,敷衍地笑了笑,心裡知道化妝師對今天的一切安排都不滿。
她是業內資深的化妝師,姓尹,拿過全國十佳化妝師獎,不少人尊稱她一聲尹姐,言語間透著敬意,後輩對他的態度也比較卑躬屈膝,遇到葉抒微這樣自顧自,不聽取半點專業意見的客戶是首次,吃了癟後自然心情不爽。
不過,最終拍攝效果不錯,編導和郁升都很滿意,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事實證明,在貝耳朵這個領域,沒有人比葉抒微更專業。
尹姐拎著化妝箱,嫌惡地瞟了一眼貝耳朵,沒有說再見,直接走人。
她走後一會兒,葉抒微推門進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吃飯吧。」
貝耳朵轉過身,手裡拿著工作人員給她的酒精棉球:「可是耳朵還沒褪色。」
葉抒微走近,低頭檢查了一下她的耳朵:「這樣也不錯。」
是他的傑作。
「這樣很丑。」
「用頭發遮一下就行了。」
「也只能這樣了。」
「貝耳朵,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脆弱,稍微碰一碰就有反應。」
貝耳朵咳咳:「所以,別輕易碰我。」
葉抒微凝視她:「不介意告訴我,你還有哪些地方容易起特殊的反應?」
他們竟然商議起這件事情來,真夠詭異的,貝耳朵有些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現在等我收拾一下,我們去吃晚飯。」
「也好,畢竟我們才開始沒多久,我不急著現在知道。」他補充道,「反正,以後絕對有機會。」
「……」
他們說話的時候,門縫外的一雙眼睛驚詫地瞇起來。
是遺落了私物的尹姐。她走出門口才發有一個眼影盒忘在休息室了,她匆匆返回,走到門口就聽到葉抒微的聲音,停下腳步,本想等他們走了後再進去取東西,卻不巧聽到了這番莫名其妙的對話。
才開始沒多久?他們不是交往大半年了嗎?
在這個愛情如速食的時代,相戀大半年該做的肯定都做過了,怎麼可能不清楚對方的那些特殊情況?
他們的對談像是第一次親密接觸似的。
尹姐越想越奇怪。
幾分鍾後,貝耳朵和葉抒微走出了休息室,兩人一前一後去酒店用餐。
躲在走廊拐彎處的尹姐走出來,到休息室門口,拉了拉沒上鎖的門把,推開進去,取了自己的東西,心想算了,他們再奇怪和她有什麼關系?她領了錢就足夠了。
尹姐走出會議樓,直接去停車場,她才不稀罕什麼五星級酒店的晚餐,那些她吃的還少嗎?剛才幾個攝影師一聽到有帝王蟹,牡丹蝦和海膽恨不能歡呼起來,簡直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她不免冷笑。
她昂首挺胸,快步走去停車場,途中碰到一行從高爾夫球場出來的貴客。
巧的是其中那個笑靨盈盈的美人正是認識的,城市之聲的張逸露,她們合作過三次,雙方都感覺愉快,張逸露一口一個尹姐,叫得很甜,私下還送過她一條名牌絲巾和一瓶八二年的拉菲,是很會做人的新晉主播。
「尹姐?」張逸露遇見熟人,殷切地打招呼,「這麼巧,在這裡碰到你。」
尹姐笑道:「是啊,今天接了一個爛活,受了一肚子的氣。」
張逸露側頭和幾個外籍友人說了幾句,他們點了點頭,先去酒店用餐了。
張逸露聲音輕柔:「怎麼了?誰敢給你氣受?」
「是游果網的真人秀宣傳片,裡面有一對身高差很多的情侶,根本就什麼都不懂,還敢嫌我化妝技術不好,從頭到尾給我冷臉,最氣的是他們的老總郁升,請我來的時候是客客氣氣,一口一個尹姐你是最專業的,但到了現場卻任由他們胡鬧,當我是空氣擺設。」尹姐本來只想抱怨幾句,說著就真的動氣了,「我在這行做了十二年,還是首次遭到這樣的待遇,氣得我飯都吃不下了!」
她說的時候完全沒察覺張逸露眼睛裡閃現的震驚。
「算了,當我倒了一次霉,回去洗個澡,沖沖晦氣。」尹姐說著准備和張逸露告辭。
「等等。」張逸露挽住尹姐的手臂,笑得貼心,「尹姐,受再大的氣也不能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正巧,這兩天我都在度假村陪幾個外籍友人,訂了一個套房,可以泡溫泉,開窗還能看到湖景,我請你過去,吃一頓好的,再開一瓶酒,我們聊聊天,一掃郁悶如何?」
尹姐連連婉拒,卻拗不過張逸露的熱情邀約,最後答應了。
另一邊,葉抒微和貝耳朵用完晚餐,走出酒店,踱步在小徑裡。
「今天累嗎?」葉抒微問。
「還好。」貝耳朵說,「對了,等宣傳片出來後會有更多人認識我們吧。」
葉抒微望向平靜微瀾的湖面,「嗯」了一聲。
貝耳朵不語。
「既然答應去做,就不要考慮其他的。」他說,「別人的看法不如自己心裡的想法。」
夜色漸濃,湖水也沉睡了,像深色的簾幕,把白日的喧囂合上了,湖邊有低垂的花枝,一點點地浸潤在水裡,散發幽香,葉子上露水微涼,一切有遠古的味道。
心裡的想法,他指的是什麼?貝耳朵凝思。
他靜靜地看她,她久未有回應。
直到花落水撲的一聲,貝耳朵從沉思中清醒,眨了眨眼睛:「剛才那道香蔥烤排骨味道真好。」
葉抒微蹙眉:「你一直在想吃的?」
「因為我很久沒吃排骨了。」
「吃過噴香排骨燜飯嗎?」他不經意地提起。
「聽起來很好吃。」貝耳朵眼睛一亮,「你會做?」
「小菜一碟。」他觀察她眼眸的情緒變化,順勢試探,「想吃嗎?」
「想吃,你告訴我怎麼做,我回家自己試試。」
「對你來說步驟復雜了一點,火候也很難掌控。」
「剛才不是說小菜一碟?」
「那是對我而言。」他說,「對你來說,吃才是小菜一碟。」
「我也會做菜的好不?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是可以填飽肚子。」
「不需要那麼麻煩,想不想我做給你吃?」
「有什麼條件?」聽他那種刻意引誘的語氣,就知道不會是吃白食。
「我想想。」他對著夜湖開始思考,一會後開出條件,「給我唱一首歌吧。」
「現在?」
「今天太晚了,改天。」
「哦,那沒問題,成交。」竟然是這麼奇怪的條件。
不過一首歌換一頓飯,也很值得。
這一天結束,貝耳朵回到家,上網看微博,距離上一次登陸已經有好幾天了,網友們的評論依舊火熱。
議論最多的是他們的身高差,有人說萌出一臉血,有人懷疑他們真的能展開情侶間的正常互動嗎,有人也吐槽他們根本不搭,活脫脫是爸爸帶孩子,小矮人闖進巨人國。
除此之外,要求最多的是讓貝耳朵發葉抒微的個人高清照,當然對這個要求,貝耳朵私心有些不願意……好吧,她是小氣了一點,改天問問葉抒微,他答應就行。
「把暱稱改成抒微的小耳朵吧,不是很搭嗎?」這個評論在熱門區。
貝耳朵瞅了一眼自己的暱稱「都叫耳朵了還有什麼心情取暱稱」,思考了一下,也為配合宣傳,滿足大家的惡趣味,就打開了資料,把暱稱修改成「抒微的小耳朵」……
呃,抒微的小耳朵已經被注冊。
她減少了一個字,抒微的耳朵。
她改完後才發現自己很不要臉,越看越臉熱,無奈已經改了,肯定有人發現,再改回去更矯情,就這樣吧,她告訴自己,看著看看著也就習慣了。
重點是,葉抒微不玩微博,他看不見就好。
貝耳朵安心地翻開私信,好多內容湧出來,她看見「仗劍走月球」陸續發來的信息,都是關於大學時代的葉抒微。
她看完後,默默低頭打了一串字:「他很寵愛那只貓,會常常撫摸它嗎?」
過了二十分鍾,對方回復:「你在線嗎?晚上好。」
再回復:「他喜歡拍它的頭,兩根手指捏捏它的耳朵,逗它玩。」
貝耳朵浮現那個畫面,不知為何,她自己的耳朵跟著燙起來。
「他現在還養貓嗎?」對方問。
貝耳朵回答:「沒有。」
「也是,他有了女朋友,自然不會再養貓了,否則你會吃醋的。」
「我不至於和一只貓吃醋吧。」
「你如果見過他如何對待那只貓就知道了,而那只貓也特別粘他,每天必須趴在他腳邊才睡得安心,醒來後就往他懷裡鑽,一個勁地要抱,不是他喂飯還鬧絕食。」
「這麼有個性?」
「他太寵它了。」
貝耳朵瞬間決定收回那個浮出的念頭,她不打算偷偷買一只貓送給他了。
如果送給他,他一定會很好地對待那只寵物的……比對她這個路人甲好上一萬倍。
天,太幼稚了……她受不了自己和一只貓在計較,搖了搖頭,退出了電腦,准備洗洗去睡。
躺在床上,她在想,該唱哪首歌給他聽。
*
周五午休時間。
葉抒微走出研究所,准備到隔壁的便利店買膠帶紙。
「葉抒微。」
他跨出門口,看到前面的張逸露。
張逸露的妝容,穿扮都比平常清淡素雅很多,她走近葉抒微,表情不免有些緊張。
「你還記得我嗎?」
葉抒微瞟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過,往前走。
張逸露跟上去,語氣有點急切:「我媽媽是張明淑,以前在你們家做零工,那時候你還在讀高中,你們的別墅很大很華麗,你有時候會從房間出來,到庭院看書,我當時幾乎每天都站在門口等媽媽,有幾次隔著鐵門,你抬頭的時候看見了我。」
葉抒微一路微微低頭,直到便利店門口,拾階而上,進去買東西。
張逸露止步在門口,歎了口氣,面色恢復了淡然。
要知道她今天對他說出這些話是需要勇氣的。她從不和人談過往,她不願回想那個又丑又黑的自己,但今天為了他破例了。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讓她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
他真的完全沒有印象?還是說他其實有點記得,表面無動於衷,內心在驚訝自己和那會截然不同的面孔?
當年的她內心自卑,每每照鏡子都有怨恨,只敢躲在門外偷看他,現在的她是標准的美人,沒有理由再躲在暗處,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有那麼多路人經過,誰也不會覺得這一幕有任何奇怪。
從廣播大廈出來之前她還特地換了一套衣服,對著鏡子細致地整理自己的儀容,花了很多時間,一想到很快見到他,她興奮難言,又有些忐忑。
葉抒微從便利店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
張逸露擋在他面前:「葉抒微,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葉抒微抬眸。
這一眼的對看,就讓張逸露差點心跳停止,他的眼睛真的太好看,力量太沉。
重要的是,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她。
「你……知道我是誰吧?」張逸露小心翼翼地確認。
「哦。」葉抒微聲音敷衍,像是很困,有點急於回去睡覺,「你好像是我女朋友認識的一個路人。」
張逸露愕然,隨即笑容倉促而諷刺:「貝耳朵……怎麼可能是你女朋友?別再裝了,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根本不是情侶,尹姐在休息室門口全聽見了,你們根本就是剛剛認識,然後一起演了一場戲,一切都是為了配合游果的節目宣傳……真是太荒唐了,我怎麼也想不通你會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葉抒微沒有表情:「你的話太多了,說得我頭痛,所以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8:53
第二十章
張逸露不可置信地搖頭:「葉抒微,你為什麼要接受這一切的安排?尹姐在門口聽見你親口承認和貝耳朵才剛剛認識,甚至連她耳朵部位的皮膚容易過敏都不清楚,你們怎麼可能是交往大半年的情侶?」
「她聽錯了。」葉抒微目光驟冷,「沒想到她不僅是化妝技術差,聽力方面也一樣。」
張逸露:「……」
葉抒微提了提手上的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逸露面色僵冷地留在原地。
午後的陽光忽的暗了下去,一片微涼的陰霾覆在她的精雕細琢的臉上,她閉上眼睛,一點點地平復胸口急促起伏的呼吸,讓自己冷靜。
葉抒微在撒謊,他這麼掩護貝耳朵一定是有某個原因,只是她暫不清楚是為什麼。
貝耳朵,怎麼也不能輪不到她。
張逸露的思緒追溯到了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感覺貝耳朵討厭是因為她喜歡的數學課代表在課間為貝耳朵解題,當時,他站在貝耳朵的桌側,俯身耐心地拿筆在試卷的空白處寫下解題過程,那是她從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她也曾鼓起勇氣拿試卷上前向他請教,但被他禮貌地回絕了,表明這題很復雜,他自己也解得很生硬,還是直接問老師比較好。
那一刻,細微的嫉妒就像是纖細又扎人的蔓籐,從心間生長,一點點包裹住它整顆心。
「貝耳朵倒挺漂亮的,講話的聲音很好聽。」
慢慢地,她又聽到某些男生這麼說。
男生果然膚淺的外貌主義者,只會注意一些長得好看的女生,從不在意對方的內涵。
她每天早晨照鏡子,看著自己的細眼塌鼻和偏厚的唇,都有沖動把鏡子砸了。
她討厭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贏得男生好感的女生。
秋游的那天,所有女生褪去了死氣沉沉的校服,穿上屬於自己的靚麗衣裳,有些還化了淡妝,塗了唇彩,她張逸露也一樣,之前就為了秋游的到來做了准備,去商場買了一件淡米色的束腰風衣,下擺由風琴褶子拼接而成,綴著素雅的花紋,她穿上後,認真地梳頭發塗唇彩,覺得自己比平常要亮眼很多。
沒想到,在校門口集合的時候,她發現貝耳朵身上穿了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風衣。
「貝耳朵,這件衣服好漂亮,哪裡買的?」
「你穿得好合身,如果我有你這麼瘦的身材,我也敢穿。」
「這個腰帶上的銀飾好別致。」
張逸露當下只有一個想法,自己為什麼要穿這件鬼東西來秋游?
但想脫掉已經來不及了,圍在貝耳朵身邊的女學生們紛紛轉過身,看見了身穿同一件風衣的她,她們的表情先是詫異,再是探究,最後透出了比較的意思。
「張逸露?你和貝耳朵今天簡直是姐妹花麼!趕緊過來,我給你們合一張照。」
她尷尬地走過去,貝耳朵已經露出了友善的微笑,那微笑夠刺眼的,她不想去看,直楞楞地站在貝耳朵身邊,在女生們的起哄下,拍了一張傳說中的姐妹花照片。
那天從啟程到結束,無數人議論她們撞衫的事,無數人起哄她們是姐妹花,無數人看她的表情都帶著玩味。
她隱忍到上了公車,直至回家後關在房間裡大哭,任由母親怎麼敲門都不開。
她洩憤地脫下衣服,拿剪刀亂剪一氣。
她厭惡長得丑的自己,也厭惡貝耳朵,為什麼那麼多衣服,偏偏要和她穿一樣的?讓她那麼痛苦。
讀書的時候的她很青澀,藏不住內心的敵意,討厭一個人就擺在臉上,開始對貝耳朵冷言冷語,抬槓挑釁,再是最不堪的那種形式,背地裡瘋傳貝耳朵壞話。
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她一直沒贏貝耳朵,她不服。
大學後兩人不在同一個城市,她經過兩次整容有了一張完美的臉蛋,偶然間聽到貝耳朵混得不好的消息,有了一雪前恥的暢快淋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命運轉盤上的幸運格終於停在自己這邊。
卻沒想到貝耳朵能認識葉抒微,連她都不敢去覬覦的人物,貝耳朵公然站在他身邊,有他的承認,被他保護,還有萬千網友的羨慕,所有的一切讓她嫉恨之入骨。
那種很久沒有動過惡意再次浮現,她不能輕易讓貝耳朵贏,她要想辦法戳穿貝耳朵的謊言。
貝耳朵並不知道張逸露發現了端倪,因為葉抒微沒選擇告訴她,讓她有機會瞻前顧後。
這樣的事情,他自己處理就綽綽有余了。
「明天我做飯給你吃。」他發了條短信給她,表示兌現承諾。
「去哪裡吃?」
「你來我這裡吃。」
「去你住的地方?方便嗎?」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去你那邊好了。」
……這不是同樣的不方便嗎?
不過他有車,開車過來確實比她坐車過去要方便很多,經過不短的時間商議,貝耳朵答應把吃飯的地點定在自己的小窩。
為迎接一米九零的「男友」來家裡做客,貝耳朵緊急給房間來了個大掃除。
把廚房的流理台和餐具擦得一層不染,把客廳的桌子地板都清洗了一遍,把陽台上囤積的舊報紙和過期周刊賣了,給窗台處的一排小盆栽澆了水,甚至連衛浴間瓷磚上的頭發絲都一根根地撿干淨,噴上了空氣芳香劑。
歸納整理後,整個房子的空間大了很多,他走進來應該不會太局促。
顯然,她想法過於樂觀。
隔天中午,葉抒微提著東西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這麼小的地方,連空氣都擁擠。」
他說著放下手裡的東西,直接走向陽台,把一排窗玻璃移開。
「那樣太熱了。」貝耳朵拿手擋了擋額頭,「今天外面有三十九度。」
「曬太陽可以殺菌,補鈣,對你身體好。」
「還有。」葉抒微拿起窗台的玉露,利落地挪到角落的花架上,「這個不易暴曬。」
再掃了她花架上零零落落的多肉植物和一個堆滿玻璃球的小魚缸,略顯雜亂,也缺少美感。
他問:「你沒有考慮過種一些蔬菜和水果嗎?譬如小番茄,很容易養,熟了後可以摘下來吃。」
提到小番茄,貝耳朵就想起自己兩只紅得嚇人的耳朵。
沒記錯話,他調侃過那很像兩只小番茄。
現在提起……真的是無意的嗎?
他沒有給她展開奇怪聯想的時間,目光很快掠過來,語氣輕松自如:「我現在去廚房給你做吃的。」
「好,廚房在這邊。」
「還用得著提醒?這麼小的地方,廚房很顯眼。」
「……」
葉抒微是自帶食材,優質的肋排,新鮮的胡蘿卜,香菇,蔥姜蒜耗油冰糖等調料也都一一備齊。
「需要我打下手嗎?」
「你幫我找一條圍裙,再幫忙系一下後面的帶子。」他說。
「就這樣?」貝耳朵確認,不用她洗菜什麼的嗎?
「對。」
貝耳朵找出了壓在抽屜最下面的一條大號黑色圍裙,這是她超市卡積分到三百後的獎品,因為尺碼太大,她穿不了。
正好今天給葉抒微。
葉抒微套上後,貝耳朵著手幫他系背後的帶子,順勢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的頭發簡直要「高山仰止」。
「開始了嗎?」他聲音很低。
「嗯,正在系。」她發現他雖然個子高,但人偏瘦,腰部很勻稱。
他聽到她在系帶子的聲音,很輕很窸窣,不由想到了實驗室裡那種常常躲在澡盆後挖沙坑的白鼠。
同樣的迷你。
「好了。」貝耳朵退後,「那我不打擾你了,你慢來。」
她記得他做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嗯。」
貝耳朵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吃,環顧了一圈客廳,奇怪地發現,平常一個人住不認為房子小,還覺得挺寬敞的,怎麼葉抒微進門的剎那就覺得空間特別擠呢?
好像是巨人跑進了矮人國,還是一個男的。
因為自小徐貞芬就不允許女兒邀請男同學來家裡做客,貝耳朵從沒有和異性共處一室,葉抒微是第一個公然進來,還占據了最具人間煙火特色的廚房,掌勺給她做飯。
如果被徐貞芬知道,肯定要訓斥她不知檢點,說女孩子怎麼能輕易讓異性登堂入室,知道不知道危險?
危險……會嗎?
貝耳朵順著炒菜聲,視線往廚房門口一瞄。
葉抒微炒菜的背影很正派,一看就是來專門給她做飯,而不是為了打什麼主意上來要一杯咖啡的那種。
除了那天拍攝宣傳片,他多親了一下她的耳朵之外,他至始至終表現得很正人君子,沒有占過她便宜。
他是值得信賴的。
貝耳朵這麼想。
等排骨飯放進電飯煲,燜飯的中途,葉抒微洗了雙手,喊來貝耳朵,幫忙解開圍裙。
他轉身的時候,低下頭,很自然地在她耳畔提醒:「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條件。」
「記得,唱一首歌給你聽是吧,你想聽什麼類型的?」
「隨便,只要你能讓我舒服就行。」
「……」怎麼感覺他的話好曖昧。
葉抒微伸手,越過她的肩膀,推上廚房的壁櫃後,手指還貼在涼涼的櫃面上。
貝耳朵又一次被他圈在中央,不免地抬高腦袋看他,他正好低頭,兩人的目光匯集在一塊。
有些微妙。
「怎麼了?」他問,「頭抬得這麼高,脖子不酸嗎?」
「還好。」貝耳朵提醒,「我們出去等吧。」
葉抒微收回手:「也對,廚房太小了,很多事情做著不盡興。」
貝耳朵一愣,竟然膽戰心驚:「你指的是什麼事情?」
「剛才洗香菇,切排骨,炒菜,都很不方便。」葉抒微瞟了她一眼,「難道你腦海裡想的不是這些?」
「……」
隨後,兩人坐在客廳等燜飯,等飯好了,他們就並排坐在沙發上吃,因為葉抒微嫌方桌太小,伸不了腿。
葉抒微做的排骨燜飯非常好吃,醬汁是他特調的,鮮香中帶著一點甜,均勻地浸潤在每一顆飽滿的米粒上,看起來金燦燦的,是麥浪的顏色。貝耳朵連吃兩口才停下來稱贊:「你做的排骨燜飯味道非常好。」
「錯了,是葉氏噴香排骨燜飯。」他糾正。
貝耳朵笑了,拿過紙巾壓了壓嘴角,看著他說:「葉抒微,我發現你有時候說話很有意思。」
「比郁升有意思?」他回應了一下她的目光。
「這個我不知道,因為我和他又不熟,怎麼回答你?」
「你們那天在樹下旁若無人地聊了七分鍾。」
「你還計時了?」貝耳朵咬了咬勺子,越發覺得他有些細節與眾不同,很有意思,「好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
「那會我和郁總在聊唐栗,我從他話裡中可以感覺到,他對唐栗的關心有些多了。」
「很正常,利用職務之便接近自己的女下屬,這樣兔子吃窩邊草的事情,遠遠不夠踩到郁升的道德底線。」
「……」貝耳朵又一次默默領略了他的毒舌,他一句話就把郁升從雲端貶到泥土。
「唐栗很崇拜他,甚至是……暗戀他。」貝耳朵說出口,立刻提醒他,「這件事,我真的就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千萬別和第三個人說。」
「通常會說這句話的人。」他頓了頓,「本身信譽度就很低。」
貝耳朵語塞。
他放下盤子和筷子,眉眼淡淡的:「不過你說的事實令人匪夷所思,有生之年,我竟然會得知有人暗戀郁升。」
「對你來說……郁總也許不像是個男人,但對唐栗來說,他是男神。」
他沉吟了一下:「那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
「這個,因為我……」貝耳朵遲疑。
「因為你的關系?」他的語氣壓了下來,暗藏風暴,「貝耳朵,你對郁升也有向往?」
她如果敢點頭,他立刻走人,離開這間小屋子。
「怎麼可能?」貝耳朵第一時間撇清,「你想太多了,我說的是,因為我覺得唐栗這回有點患得患失,怕表白失敗後連帶丟了工作,所以不敢告訴他,我很想幫她,但也知道感情的事情自己處理是最好的,別人幫忙只會是添亂,無論如何,我尊重她的選擇。」
葉抒微眼眸的堅硬之色一點點褪去,收到了符合心意的答案,心裡的陰霾緩緩散開。
貝耳朵又就這件事說了很多。
葉抒微得到滿意的答案,不想再繼續這個和他們無關的話題:「快點吃吧,吃完後你還要唱歌。」
他果然算得很精,貝耳朵想。
收拾了碗筷,貝耳朵打開電腦,看了看自己私藏的曲目和歌詞。
「你有特別想聽的嗎?」
「我想聽什麼,你就會唱嗎?」
「只要不是太冷門的,我聽過的就行。」
「你這麼說,我倒想起母親很喜歡聽一首歌。」他回憶著說,「名字叫天天想你。」
「……」
他竟然點了這首歌,是不知道歌詞有多肉麻嗎?
這首情意繾綣,訴盡衷腸的歌曲,貝耳朵覺得再ktv唱沒有問題,在家裡,單獨唱給他聽很奇怪。
他拿起玻璃杯喝茶,又一次望向她,目光讓她無處可逃:「定了,我就想聽這首。」
「要不換一首?」
「這首歌應該大部分人都聽過,在你的能力范圍內。」
「可是這首歌,貌似是關系很親密的戀人之間的歌曲。」
「我知道,以前我母親天天唱給我父親聽。」他的口吻理所當然,「現在,輪到你唱給我聽。」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9:05
第二十一章
貝耳朵在電腦上找到了天天想你的歌詞。
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可以作為年輕人等待希望,追求光明的勵志曲,也可以作為戀人之間的互訴衷情曲。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清聲咳了咳,往仍坐在沙發上的葉抒微看了一眼,「你准備好了嗎?」
「我有什麼好准備的。」他說。
貝耳朵沉默,手指按著鼠標區,一時間發不出第一個音。
大約半分鍾後,葉抒微反問:「怎麼了,有問題?」
「沒問題。」貝耳朵的目光落回屏幕,當作自己就在ktv,周圍有很多人,自然而然地開唱。
「當我佇立在窗前你越走越遠,我的每一次心跳你是否聽見……」
「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只要你願意走向前,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
她完全是清唱,連配樂都沒有,勝在聲音清靈干淨,伴著午後懶陽,讓他想到了某一首古典樂曲的背景,金色天空,清溪蜿蜒,靜謐的森林中一只幼鹿緩緩隱現。
她的尾音有些甜膩,消散了一些他唇邊的清茶苦味。
等她唱完第一遍,他要求她再唱一遍。
她唱第二遍的時候,他從沙發上起身,直接來到她身邊。
她不知所措,尷尬地中斷了歌聲,抬頭看近在咫尺的他:「干嘛?」
他低下來的眼眸掠過支離破碎的陽光,呈現出好看的琥珀色,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我在對歌詞,檢查你有沒有唱錯。」
貝耳朵似信非信。
他俯身,一手掌撐在她的小書桌上,似很專心地看屏幕上的歌詞,漫不經心地聊起過往:「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父親他身體很差,不能工作,但他不願住醫院,就選擇在家休養,每天晚上,我母親親手喂他吃飯,吃完飯,再唱這首歌給他聽,他聽了就很高興。」
「那你父親現在身體好了嗎?」
「還是老樣子,時發時停,因為年紀大了,不能根本性治愈。」
貝耳朵想起郁升曾說過,葉抒微的父親單獨過了三十年才遇到他的母親,他母親是他父親的第二位夫人,兩人愛好相投,非常恩愛。
「我父親已經七十九歲了,比我母親大了兩輪。」他對此直言不諱,顯得很坦然。
「不過,聽起來他們很相愛。」
「對,他們從不吵架,結婚到現在,他大聲和她說話的次數都很少,她也很少向他提出任性的要求。」葉抒微說,「現在他年紀越大越粘她,她一出門買東西,他就會盯著手表看,計算她回來的時間,如果她兩個小時內回不來,他就郁郁寡歡。」
「好有愛,好羨慕。」貝耳朵感慨。
「羨慕?我以為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如此。」
「不是,他們真的很難得。像我父母就離婚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家裡氛圍也不溫馨,媽媽脾氣很差,常常抱怨這個那個,雖然爸爸他一直笑著包容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但我看得出他眼裡的壓抑。」貝耳朵說,「只有真正相愛的人才能和和美美地過幾十年。」
葉抒微沉靜了一會,輕聲問道:「你剛才唱到哪裡了?」
貝耳朵回頭,看了看屏幕:「重新開始吧,中斷後很難找到感覺。」
她重頭開始唱了一遍,唱到那句「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因為心虛,聲音輕弱了幾分,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連余光都不敢瞟他的臉一下。
唱完後,她才和他對視,他的眼神沒有驚艷,贊許和肯定,只是很溫柔。
溫柔到柔軟,卻又很直接。
目光打進她的心房,讓她感受到一股柔而密實的力量從心底生起。
如果這時候開口對他說,其實我對你好像有點感覺……是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今天陽光和煦,他的表情略有愜意,看似心情應該不錯,她被拒絕的可能性應該比平常要低一些。
電光火石間,她想象了自己表白後他可能作出的回復。
「貝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敢對我表白?」這是第一種可能。
「哦,其實我早就看出你在喜歡我,不過很遺憾,我對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這是第二種可能。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只是合作關系,入戲太深對彼此沒有好處,希望你到此為止,別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是第三種可能。
「貝耳朵,我也喜歡你。」這是第四種可能。
……
以上四種,貌似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小,微乎其微。
那要不要試試看?就當作賭一把。
「貝耳朵……」某人突然開口。
貝耳朵回神,故作淡定:「嗯?什麼?」
「你的睫毛上,有個東西。」他觀察了一會,修長的指端探過來,在她的眼睫毛上輕輕一掠,撣了那點灰塵。
貝耳朵徹底沒有了反應,繽紛十色的思緒最終拉成了一條白茫茫的線,眼前的葉抒微輪廓模糊,隱隱約約,似遠似近,她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刻,整個腦子如同宕機。
「我去一趟洗手間。」她突然站起來,繞過他,走向衛浴間。
貝耳朵在洗手間恢復情緒的同時,葉抒微已經無所事事地坐下,「隨意」地點開她電腦上的瀏覽記錄,登陸了她的微博,很巧地發現了一串熟悉又親切的暱稱——抒微的耳朵。
他就看著這五個字,久久沒有挪開。
是她修改的?
代表了她某方面的意願?
他凝思中。
貝耳朵趿著拖鞋回來,看見他在用她電腦,趕緊走過去,心有警惕:「葉抒微,你在看什麼?」
「看你的微博。」
「你怎麼能偷看那個?」貝耳朵囧了,這不是被他看見她新取的暱稱了嗎?
「既然在這件事上有合作的成分,我有權查看你在微博上的言論。」葉抒微的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不錯,更漫不經心地問,「這個名字是你自己想到的?」
貝耳朵否認:「不是,是網友的建議,他們說叫這個比較好。」
「是嗎?是他們要求了,你才改的?」
「嗯,反正改一下暱稱也不會有其他方面的影響,如果這樣他們能開心的話,何樂而不為?」
葉抒微的語氣淡了幾分:「原來僅僅是這樣。」
竟然不是她自願的。
「對啊,否則……你認為我怎麼可能把暱稱改成這樣,太肉麻了。」貝耳朵干笑,裝得很自然,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想不想吃點水果,冰箱裡有西瓜。」
「隨便。」
「那我去切給你吃。」
下一秒,門鈴突然響了。
貝耳朵動作一滯,下意識知道完了,太後徐貞芬來了。
一旦徐貞芬看見她屋子裡有個龐然大物,還是活的異性,一定會大發雷霆,後果不堪設想。
「葉抒微,我媽媽來了,你趕緊躲一躲。」貝耳朵想到了唯一躲避災難的方式,就是暫時找個地方藏一下一米九的葉抒微。
「躲?」葉抒微的語氣不緩不慢,「我躲去哪裡?」
「要不我的衣櫥?」
「你的衣櫥夠寬敞嗎?」
「……好像不夠,你太大了,藏不了。」貝耳朵有些急,開始胡亂出主意,「要不先委屈你一下,你到我床底呆一會?」
「你床底?」葉抒微聽錯一般,靜靜地看著貝耳朵,很快否定,「不可能。」
「……」
「貝耳朵,原來在你眼裡,我那麼見不得人。」
「不是你見不得人,因為你是男的,只要是男的,我媽媽都會說。」
門鈴持續不斷地響,要再不去開門,徐貞芬就會打電話過來,質問她在哪裡,讓她趕緊回來,她會在樓下或者小區門口的飯店等著,所以要躲是躲不過去的。
何況葉抒微的車就停在樓下,徐貞芬八成已經看見了,撒謊是不明智的。
貝耳朵深吸一口氣,瞬間冷靜下來,做出了豁出去的決定:「我去開門。」
走向玄關的時候,聽到背後葉抒微悠然的聲音:「你打算如何介紹我?」
貝耳朵的太陽穴瞬間跳得厲害。
「我會和她實話實說,你只是我的假男朋友。」她語氣沉著,「因為我媽她不好糊弄,騙她的下場很慘。」
貝耳朵赴死一樣來到玄關,伸手接起電話。
「我是定期來打掃樓道衛生的阿姨,請幫忙開一下門。」
……
不是徐貞芬,虛驚一場。
貝耳朵緊繃的心一下子松了,像是從刀山火海進入清涼溫潤的湖泊。
幸好,幸好。
幫阿姨開了門,貝耳朵回身:「不是我媽,虛驚一場。」
「虛驚?是真的驚到我了。」葉抒微的聲線很平,回憶貝耳朵剛才說的每一個字,「貝耳朵,真沒想到我差點要躲去你床下。」
「……」
貝耳朵很不好意思,剛才她想的辦法的確很蠢,是病急亂投醫,他又不是一個行李箱,可以折疊後直接塞到床下,他一個一米九,長臂長腳的男人,藏在哪裡都會被徐貞芬一眼發現。
「過來。」葉抒微說。
貝耳朵走過去,歉疚地對著他的臉:「對不起,我剛才太急了,你不知道我媽那個人,她有時候挺凶的,從小就教導我不能讓男生進門,直到我大學畢了業,她還囑咐我千萬不能和異性單獨共處一室。」
「怕我會對你做什麼?」
「估計她是這麼想的,她覺得男人都有點不懷好意,需要防備。」
「我問的是,你怕不怕。」
「我?我為什麼要怕,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很清楚你的為人。」貝耳朵說著笑了,「再說,我們之間也不是那個關系,只是你請我吃飯,我給你唱歌這樣禮尚往來而已。」
「是嗎?你的思緒還挺清晰的。」葉抒微看著她,不由地說。
她改了暱稱是為了滿足網友,配合宣傳,她肯答應他進門是因為信任他的人品,她肯為他唱歌是因為他給她做了一頓飯,一切都是有條件的,沒有一件是他想象中的理由。
她還說他只是她的假男朋友。
看來,目前為止,她對他的興趣不大。
這個事實讓他不滿,不過也僅僅是一瞬的情緒,很快他就得出了定論,她對他一定會有興趣,甚至是入迷,這只是時間問題,必要的時候他會加一些巧妙,適當的引導,讓她領悟某些情愛上的道理。
欲速則不達,她在情感上是一張白紙,自己太莽撞會嚇到她。
不過,很顯然,她天真地「高估」了他的人品,他來她家給她做吃的,怎麼可能完全沒存別的念頭?
只是,現在已經不適合有所行動了。
「葉抒微,你在想什麼?」貝耳朵覺得他的表情看似平靜,實則在醞釀什麼不易察覺的大事。
「沒什麼。」葉抒微表情淺淡。
「那我去切西瓜。」
「不用了,我暫時不想吃。」
「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情突然不是很好。」
「……」
好吧,本來是想趁今天和他表白的,沒料到突發情況這麼多,以他現在的臉色看,她表白後會被秒殺得慘絕人寰。
「想不想讓我開心一點?」他認真地提議,「不如再為我唱一首歌。」
「你還想聽什麼?」
「這回隨便,只要你能讓我感覺舒服就好。」
「……」
這人,為什麼每次都要說的那麼曖昧?讓她忍不住產生沒有意義的錯覺。
實在是可愛又可恨。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9:20
第二十二章
貝耳朵的聲音清潤干淨,唱到柔情的部分略帶甜膩,卻不做作,很適合淺吟低唱一些簡單的情歌。
她的聲音讓葉抒微想起了被陽光照拂下的清溪,冬日裡的一杯熱茶,在路邊瞇眼打盹的一只流浪貓。
她唱歌的時候,臉上的每一分細微變化都被他收入眼眸。
貝耳朵每唱完一首歌,對上葉抒微的眼睛都有些不自在……那眼神,讓她感覺,他已經默默盯著她很久了,要把她整個看穿一樣。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提醒了一句:「你等會還要回研究所嗎?」
葉抒微鎮定地收回目光:「看吧,或許會。」
「那你還要吃西瓜嗎?」外面天氣這麼熱,吃一點涼爽的東西對恢復心情很不錯。
「不用了。」他起身,「我去處理一件事情,處理好就回去。」
「什麼?」貝耳朵跟著過去。
然後目睹了很不可思議的一幕,葉抒微把水池裡的碗洗了,把流理台擦得光可鑒人,把上面的瓶瓶罐罐都歸納好,順便把自己帶來的自調醬料包放進她的冰箱。
「做任何事都要收尾,這是我的慣例。」他關上冰箱,「好了,我走了。」
貝耳朵送他到門口,他說了聲「等等」後,伸手從褲袋裡拿出一盒藍色的東西,遞給她:「給你吃的,護嗓。」
貝耳朵接過,看了看盒子上的英文,是藍莓味的咽喉糖。
「你特地買給我的?」
「嗯,可以這麼說。」
「謝謝。」沒想到他還挺貼心的,在她唱完歌後准備了這個。
「我走了。」
「再見。」
「就到這裡?」
「……那還要怎麼樣?」
他們對視了一點五秒,貝耳朵迫於壓力投降:「我送你下樓吧。」
於是,在葉抒微的車完整消失在貝耳朵的視線范圍,她才回去。
回去打開冰箱一看,葉抒微留給她的四包調料,包裝外都貼著標簽,上面備注「酸甜」「耗油」「咖喱」「醬汁」等,均是他自制的,從剛才那盤噴香排骨飯看來,味道肯定很好,她可以用此拌面,拌飯,或者是吃小火鍋的時候蘸肉片。
他真的很細心,起初的時候不覺得是這樣,但越相處越能感覺到他有和冷漠外表截然相反的一面。
這樣的男人,任誰和他接觸久了都會產生好感吧。
剛才她差點就要把心裡話說出口了,現在想一想,過於沖動了,如果說出口被拒絕,之後的相處會很尷尬。他之所以現在會對她這樣,多半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張合同,為了一起更順利地完成任務。
他就是那種既然要做,就會很認真行動的男人。
貝耳朵喝了一杯酸奶,回到書桌前,對著電腦發了一條微博。
「有陽光的午後適合唱歌,尤其是唱給身邊的人聽。」
很快,下面有了上百條回復。
「你一發博,我就嗅到了葉抒微的氣息。」
「抒微的耳朵,改了名字是寓意自古到今,女人就是男人身上的一個器官嗎?」
「沒有他的照片,差評。」
「一直覺得你的聲音挺甜,方便的話,上傳一首自己唱的歌行嗎?當然如果能和你男人一起唱就更好了,想念你們的聲音。」
「你們還會去上節目嗎?希望你們能去,就算不去也記得多曬照片。」
「現在你進展到哪一步了?腫麼感覺依舊那麼含蓄呢?」
「有陽光的午後適合接吻,尤其是吻身下的人。」
……
每次貝耳朵發微博都會被一圈網友調戲之,起初某些言論都不忍直視,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況且她連暱稱都改成了「抒微的耳朵」,還有什麼不可以面對的呢?
不過,等宣傳片發布後,網絡輿論應該會比現在喧嘩多倍。
「聽說葉抒微很會做飯,真的嗎?」
貝耳朵瞟到某條評論。
她回復:「對,他做的排骨燜飯很好吃。」
針對她這條回復,很多人盯上了。
「排骨燜飯很難做的,火候控制不好,會變得干巴巴或者是很稀爛。」
「排骨燜飯的步驟,一香菇,胡蘿卜切丁,二排骨洗淨入開水鍋燙一下除血水,三過水後……」
「我也會做,三歲的女兒特別愛吃。」
「他不會還一口口地喂你吃吧?」
「葉抒微也會做飯?!我以為會做飯的都是腦袋大脖子醋,就像我家那頭肥豬,咬帕,簡直太不公平了。」
「夠了,排骨燜飯是什麼鬼東西?」
「表示家裡有一個只會對你膩歪撒嬌要吃的巨嬰男真心累,眼看飯點到了,我又要去忙了,拜拜。」
……
事實證明,廣大網友都對葉抒微的一切贊口不絕,而對她卻暗有非議,有些酸溜溜地說她個子太矮了,會影響下一代的身形,也有公然質疑,葉抒微到底喜歡她什麼,條件不匹配的愛情不會持續很久……
當然,那些反對的聲音比較小,大部分網友還是善意而可愛的。
退出微博,關上了電腦,耳畔回復了清靜。
從熱鬧虛擬的網絡世界回到了寂寞真實的現實世界,真正的心理落差在於,在眼前這個世界,葉抒微不是屬於她的。
他優秀,清冷,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她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節目的關系,她無緣認識葉抒微,也不可能靠近他。
這個真相讓她有些受挫。
*
即使是周六晚上,游果視頻網站所在的寫字樓也是燈火通明。
制片組花了寄個通宵趕完了《最心動的事》的宣傳片,在郁升嚴苛的審核下,修改了無數次,等終於得到大老板的認可,各個累得人仰馬翻。
郁升獨坐在辦公室裡,再一次瀏覽宣傳片後給葉抒微發了一條短信。
「宣傳片搞定了,你們看上去很般配。」
葉抒微回復了六個字:「在我的意料中。」
郁升搖頭失笑,發過去:「好了,現在我要帶唐栗他們去吃夜宵,明天再細聊。」
通常他這麼說,葉抒微不會再發過來,可是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天天朝夕相對的女人,你會對她產生好感嗎?」
郁升徹底傻了,半晌後笑出來,葉抒微這是怎麼了,極其罕見地開啟一個感情話題?這大晚上的,別這麼嚇人好不?他們之間完全不適合聊這個,分分鍾是冷場的節奏。
「這真不像是你會對我開口說的話。怎麼了?你想在這個時間點,和饑腸轆轆的我討論女人的話題?」郁升調侃地回復。
「我只是給你一句忠告,如果喜歡就去說,如果沒有別的意思,就不要表現出工作以外的關心,無聊地彰顯你所謂的紳士魅力。」
電腦屏幕的藍光覆在郁升白皙干淨的臉上,他唇角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有頃刻的思緒暫停,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不客氣地還擊:「你現在是站在貝耳朵男朋友的立場,對我進行友善的忠告?」
「不需要那麼復雜,我是以你長輩的身份來教導你。」
「……」
大一歲的葉抒微,為了貝耳朵的朋友,第一次行使舅舅的權利。
郁升松開手機,丟到一邊,輕笑了一下,拿過煙灰缸邊上的打火機,轉著玩。
這一刻,工作狂的後遺症席卷上身,他感到疲倦,茫然,空虛,甚至胃部不適。
他閉上眼睛,試圖沉靜地思考。
他自詡是一個公私分明的領導,但在對待唐栗上,顯然有些公私不明了,就連葉抒微那樣不問世事的人都來說他了,他沒臉再繼續逃避這個問題,尤其是在得知唐栗發生車禍的瞬間,他心裡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但他真的沒有准備好談戀愛,尤其是一段辦公室戀愛,絕不是明智之選,對彼此都會有傷害。
動情簡單,但維系一份感情是很難的。
他郁升不是葉抒微,在感情上只認准自己的感覺,他比葉抒微細致周到,卻不如葉抒微的利落果斷。
很快,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郁總?大家在等你吃夜宵。」隔著一扇門,唐栗的聲音和以往一樣,輕柔的如羽毛拂過他疲憊的腦神經。
他走過去打開門,點了點頭:「好,走吧。」
「是去吃燒烤嗎?如果是的話,要不去上次我們倆單獨去的那家?那家味道很正。」唐栗提議。
「不,吃點清淡的比較好。」郁升想了想,「帶大家去品記喝粥吧。」
唐栗「嗯」了一聲,心想郁總也不是鐵打的,連續三天只睡四個小時,他也會累。
夜涼如水。
這個晚上,有人做了甜美的夢,有人徹夜失眠,等到第一道陽光初升地平線,很多事情已經和昨夜不同了。
貝耳朵吃早餐的時候接到了唐栗的電話,她直接地說了一個結果。
「耳朵,我被郁總拒絕了。」
貝耳朵一怔,反問:「你表白了?」
「沒有表白,是他主動暗示,不,是明示我的。」
「什麼意思?」
「昨晚吃完夜宵,他載我一起回去,我們坐在公寓對面的公園休息椅上裡聊了一會,他肯定了我的工作成績,表揚了我的工作態度,還提出了很多工作上的福利,繞來繞去一堆後告訴我,他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還表示辦公室戀情對我來說太辛苦,希望我能收心。」
「這是拒絕的意思?」貝耳朵確認道。
唐栗苦笑:「嗯,你知道的,他是一個紳士,不會很殘酷拒絕別人,話說七分已經足夠了。」
「可是我覺得他對你並不是沒有意思的,錄宣傳片那天他還特地來問我你的事情。」
「那不能代表什麼,我們公司文化是開明,自由和共享,上下級沒有明確的等級之分,領導關心下屬的私生活再正常不過了,何況是他那樣的。」
「但他還幫你租了房子,就在自己對面,這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大概是我之前提起過一次對租房的要求,他認為剛好符合他那邊的住宅區條件,順手幫了個忙而已。」唐栗說,「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所以……」貝耳朵不敢輕易下總結。
「我又一次暗戀成功,明戀未遂。」
「你還好吧?」
「還好,這對我來說不是世界末日,我只是想找一個人說一說。」
「嗯,你說,我聽著。」
貝耳朵和唐栗聊了很久,結束了通話,她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唐栗失戀的事實讓她感同身受,一朵灰蒙蒙的雲就籠罩在她頭頂。
唐栗在電話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幸好她沒有表白,現在可以當沒事人一樣繼續留在公司,好歹沒丟了飯碗,以後就當郁升是上級,不會再抱有半點非分的想法。
暗戀就是這樣,往往過程比結果更令人心動。
剛好,你暗戀的人也喜歡你,這樣的巧合很美妙,但幾率很低。
一周後,《最心動的事》的短宣傳片在網上發布,第一天點擊率就過了十萬。
當貝耳朵看完,整個人的體溫都上升了四五度……
拍的時候不覺得有多麼煽情,但被剪輯成五分半的精華片後,呈現出的一幕幕都讓輕易地進入其境——全部都是熱戀的感覺。
無論是置身陽光,坐在草坪上的慵懶悠閒,還是共騎一輛車的自由自在,抑或是在小木屋前的日常親密,他們身高差三十公分是永恆的焦點,因此最後一幕是他們面對面站著,一高一矮,她赤腳看他一會,而後突地頑皮地撲向他懷裡,而他單手就環住了她的身體,她抬起頭,他落下的目光和陽光一起映入她的眼眸,那一刻,他好像是她整個世界的主宰。
屏幕上的字幕浮現:我們追求的並非瞬間的心動,而是在有生之年,最大可能的長相廝守。
最大可能,四個字承認愛情有一個易變的因素,但同樣地表達了新生代的愛情三觀,我們會認真地去維系,去經營。
……
貝耳朵還在持續體溫增高中,葉抒微來了電話。
「看了宣傳片了嗎?」他問。
「看了,你呢?」
「之前郁升就發給我看了。」
「那你滿意嗎?我指的是整個效果。」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沒有太大的驚喜。」他慢慢地說,「有些細節,你應該更投入一些。」
「……」
嗯?什麼意思?
「你可以再去看一遍,有些地方你的表現如何。像是看我的眼神,對我的肢體觸碰,還有在我耳邊說話的樣子,在我看來都比較生疏。」他說。
「……可我覺得還不錯。」
「郁升說一共會有兩個宣傳片,為了保證下一個拍得更自然真實,我們不妨在私下練一練。」
「這個沒問題,只不過該怎麼練呢?」
「首先是。」他開始指導,「稱呼問題,你別再叫我全名。」
「那你的小名?」
「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只要不是全名。」
「那……抒微?」她試著開口,聲音很小。
「可以再加上一點感情。」
「抒……微?」她放柔了語氣。
「再溫柔一點。」他引導。
「抒,微。」她調了調聲音。
「最後一個字需要調整,收音不用很快,可以帶些想占有,依賴的意味。」
「抒……微。」
「再來一遍。」他略微滿意。
「抒微~」
「再來一遍。」他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抒微。」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這個聲音了,感覺好奇怪……和某些在電話裡從事特殊職業的女人一樣……
他停了一下,耳畔享受她的回音,電波裡只剩下屬於他隱忍的呼吸聲,在她聽來,低緩如同某種高級樂器優雅的共鳴,若隱若現如藏在幽谷中的一波清泉。
「耳朵。」
貝耳朵的心髒險些驟停,這個真是他的聲音嗎……怎麼和他平常的很不一樣?
那麼磁性而親熱。
「……你叫我耳朵?」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就叫耳朵嗎?」
「嗯,爸爸媽媽,親戚朋友,同學們都這麼叫。」
「這麼說,作為我,有權自行添加一個字。」他思考後正經地實驗了一次,用比剛才更低,稍帶似有似無的狎暱聲開口,「小耳朵。」
「……」
「這樣好像順耳多了。」他又感受了一下這三個字的效果,「就這麼定了。」
就這麼定了?貝耳朵貼在耳朵上的手機差點滑下去……
她真心不敢再聽下去了……很少很少有人叫她這個。
之前,王赫川故意逗弄過她,叫她小耳朵,她只覺得深深的反感,現在對象換成他,感覺性質完全不一樣了。
她非但不反感,還完全被他的聲音魅惑了,他如果是貼在她耳邊說的,她也許會主動撲倒他。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9:34
第二十三章
《最心動的事》的五分鍾宣傳片發布後在網絡引起熱議,身高相差三十公分的情侶在大家眼裡有一種矛盾又和諧的萌感。
……
很快,貝耳朵收到了不少老同學發來的短信問候,無一例外是「貝耳朵,我是xxx,你還記得我嗎?我在網絡節目上看見你了,你太牛了,竟然找到這麼高個的男朋友!」
甚至有一個小學同學輾轉找到她的微博,發了一條私信給她:「耳朵?我是韓夢茜,你還記得我嗎?三年級到五年級我坐你斜後排,真沒想到你現在變成網絡紅人了,哈哈哈,我今天還在和同事說呢,倍感有面子……對了,你應該是記得我吧,我們以前感情很好,經常手拉手去上廁所,有時間出來敘敘舊嗎?」
……
網絡的力量果然強大,貝耳朵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但相比第一次受到關注時的誠惶誠恐,這一次她淡定了很多,許是和葉抒微的關系有了「進展」的緣故。
所謂的「進展」是,葉抒微為了促使貝耳朵更順利地完成第二次的拍攝任務,約她私下演習。
至於在哪裡演習,葉抒微有些高深莫測地回答:「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至於演習的內容是什麼,葉抒微有些模稜兩可地回答:「情侶之間的正常內容。」
貝耳朵信任他,沒有多問。
畢竟葉抒微是典型的那種要麼不去做,但做了就會異常認真,執著的人。
關於這點,唐栗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就聽葉抒微的吧,他看起來很靠譜,讓人有安全感,聽他的不會有錯。」唐栗在電話裡的聲音開朗,似乎沒有受失戀的影響。
「糖栗子,你還好吧?」貝耳朵關心道。
「已經過去三天了,早好了!」唐栗在啃薯片,「你還不了解我嗎?」
「嗯,你真的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郁悶的人才會總吃零食。
「你要幫忙?那幫我跑一趟書店吧,我正在找一本關於廣告營銷經典案例的書,是前年出版的,網上賣斷貨了,不知道書店還有沒有存貨,我急著用。」
「沒問題。」
貝耳朵戴了鴨舌帽和墨鏡去了書店,幫唐栗找到用的書,還碰巧遇上了裴樹野的專輯簽售會。
裴樹野是原創民謠圈裡小有名氣的美女歌手,她的聲音通透明亮,辨識度很高,讓不少人喜歡,她年紀輕輕卻已是有婚人士,丈夫木堤是爵士樂老師,擅長木吉他,鋼琴,口琴,長笛等樂器,常常低調地出現在她的音樂裡,為她的歌聲增色不少。
貝耳朵聽過裴樹微的歌,有一首主題是小狐狸在森林裡尋覓母親,清新感人。
裴樹野真人比電視上美很多,微卷的栗色長發及臀,身穿一條黑色的長裙,脖子和手腕都綴著中性化的飾品,略施薄妝,膚色白皙,眼尾漾開一抹淺淺的櫻花粉。
她對歌迷很有禮貌,每簽完一張都微笑地抬頭和他們握手,不厭其煩地說謝謝你。
貝耳朵也買了一張,排隊等簽名。
輪到她的時候,裴樹野笑著點了點頭,特別溫柔地問:「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簽在內封上。」
貝耳朵這才想起自己還戴著墨鏡,似乎很不禮貌,輕輕摘下墨鏡,認真地小聲道:「我叫耳朵。」
裴樹野近距離地看她的臉,有些深思,片刻後低下頭,在專輯的內封上簽了名,還十分貼心地給這位叫「耳朵」的歌迷寫了一句很長的話。
貝耳朵笑著說了謝謝和加油,趕緊拿回專輯從隊伍中退出來,走到一邊,打算認真看看裴樹野給自己寫了一句什麼。
「耳朵,祝你和抒微戀愛愉快,請多擔待他的一切,一定要堅持到最後,辛苦你了。」後面還跟了一個俏皮的符號,是一把箭頭把兩顆心串起來。
……?!
貝耳朵頓時震驚了,難道裴樹野這樣的名人也有時間和興趣看網絡節目?自己和葉抒微的影響力已經那麼大了?
等等,再讀一遍這句話,好像感覺有點不對勁,裴樹野親暱地喊了抒微,還要求她多多擔待,顯然是以葉抒微親近朋友的立場發言的。
葉抒微認識裴樹野?他們是什麼關系?貝耳朵陷入了思考。
應該不可能是那種亂七八糟的關系。裴樹野已經結婚了,和老公木堤的感情非常好,她還寫了一首「屬於我初戀的初戀的你」給他,講述他們從相遇到相知的整個經歷,可愛又深情。
況且,不少傳言稱木堤是一名低調的高富帥,條件一流,把裴樹野當小公主一樣寵愛。
晚上,貝耳朵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電話給葉抒微,問他認不認識裴樹野。
「巧了,我和她不僅認識,還一起洗過澡。」葉抒微的回答。
「……」貝耳朵真的沒法把葉抒微和低檔次的男小三聯系在一塊,她相信他的人品。
「那會我五歲,她三歲,家裡的老阿姨幫我們一起洗的。」他緩緩補充說明。
「……」
「耳朵,她是我表妹。」
信息量太大,貝耳朵需要時間好好消化……
裴樹野……就是葉抒微之前提過的表妹?葉抒微好像說過,他以前帶表妹去游樂場玩過碰碰車。
當時她還問他,那你表妹漂亮嗎,他的回答好像是不記得了?
明明是這樣一個大美女,在他眼裡竟和雕漆花瓶,水晶煙灰缸和遙控器那些無異。
他的審美真的很任性。
「你在想什麼?」他出聲拉回了她延展開的思緒。
「我很意外,裴樹野和你有這一層親近的關系,你怎麼從來不提及?我的意思是她在圈子裡很紅,大多數人有這樣一個表妹,少不了拿出來炫耀一下。」
「她只是我的表妹,至於紅不紅和我關系不大。」
「既然她是專業歌手,你想聽歌完全可以去找她,干嘛還要動用我這號業余的?」
「她快開演唱會了,這段時間除了工作之外都不開嗓。」
「……」好吧,人家的嗓音可金貴了,不是她能比的。
「重點是,我又不想聽她唱情歌。」
「嗯?你說什麼?」貝耳朵沒聽清楚。
「沒什麼。」他淡聲,「我的意思是,聽她的歌需要買門票,我不想花冤枉錢,而你是免費的,且不用和別人擠著坐,是更優越的選擇。」
「……」
他還能更毒舌一點嗎?
「明天晚上八點,我開車到你樓下,我們去演習一下。」話音落下,他道了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貝耳朵反應過來,他們要為了第二次宣傳片的拍攝而去「約會」了。
只不過,時間好像晚了一點?他也沒說去哪裡。
一切都略帶神秘。
等到隔天晚上八點三十四分,貝耳朵和葉抒微坐在一條搖晃的私人小船上,泛舟湖上,飄飄忽忽的水槳聲在耳邊忽近忽遠,她瑟瑟抱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著對面穿著單薄,依舊英俊端莊的人。
「披上這個。」葉抒微遞過來一件深灰色的針織毛衫。
「你的?」貝耳朵吸了吸鼻子,接過衣服,打開一看,好大一件。
「嗯,穿上。」夜晚湖上的溫度對他來說沒有大礙,但猜到她會受涼,他帶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你怎麼都不說要來這裡,早知道我就多帶一件衣服了。」她邊說邊穿上。
「說了就沒有驚喜了。」他凝視她,「不是嗎?」
貝耳朵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雙手套進他的毛衫袖子,恣意地一甩,簡直是兩水袖,衣服的下擺也快拖到腳邊,蓋在身上和一張大毛毯無異。
而始作俑者靜靜地坐在她對面,用目光欣賞這一切——被他衣服包裹的她。
「雖然很大,但很暖。對了,你不冷嗎?」
「不冷。」他動手倒了一杯杏仁茶,遞到她嘴邊。
因為手被兩只袖子套住,根本伸不出來,無法觸碰任何東西,貝耳朵只好接受葉抒微的親手「灌水」。
「現在暖和了嗎?」他放下杯子。
「嗯,暖多了。」她張望了一下只開了一盞小燈的船艙,「有吃的嗎?」
葉抒微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餅干盒,放在木桌上,打開後,裡面是各式各樣的中式糕點:「想吃哪個?」
「綠豆糕。」
葉抒微剝開一個綠豆糕,再一次遞到貝耳朵的嘴邊,喂她吃完。吃完了綠豆糕,貝耳朵又想嘗嘗紅豆餅,葉抒微又喂了她一個,接下來是桂花糕,芙蓉糕,山藥卷,荷花酥,奶油炸糕……等吃了一圈,貝耳朵才喊停。
葉抒微拿紙巾擦了擦她的唇:「現在飽了?」
「飽了。」貝耳朵不禁納悶,這點心不像是船上的贈品,每一樣都新鮮好吃,像是精心准備的。
「那開始正事吧。」他利落地蓋上餅干盒,放回原處,不讓她的焦點繼續停留在吃上。
「好。」貝耳朵點頭,「你說。」
「先叫我的名字。」他的俊顏在光影綽約下顯得比平常清冷,神秘了幾分。
「抒微。」
「就這樣?你這幾天都沒有練過?」
聽出他言語中的質疑,她再試了一遍,這一回更親密柔軟,顯得頗為依戀。
「這樣還過得去。」他看著她,「輪到我來喊你的小名。」
「等等,葉抒,不,抒微,你就叫我耳朵,千萬別自行加字。」
「哦?為什麼?」
「因為太肉麻了。」她直言。
「情侶的互動肉麻是正常的。」
「但我們循序漸進行嗎?這個我暫時有些接受不了。」她實則是怕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兩人挨得如此之近,他親暱地喊她小耳朵,會引起她某些不該有的念頭。
葉抒微原位思考了一會,答應了:「耳朵。」
「……嗯。」單單是這兩個字,他的喊法就和別人不一樣,在他的聲音裡,耳朵兩字仿佛被施了特別魔力一般。
「說你喜歡我。」
「啊?!」貝耳朵愣住,這安排顯然不在她所想的劇本裡。
葉抒微的手輕輕扶住玻璃杯的一側,聲音融在清清水槳裡,不動聲色給出了官方解釋:「作為現下被公認的一對,我們避不開在某些場合互訴衷情,郁升已經說了,第二個宣傳片裡需要我們錄一段話,表達彼此的情意,所以你多少要練習一下,省的到時候表現很差。」
「是這樣嗎?」貝耳朵的心咚咚咚加速,沒想到第二個宣傳片裡會有這個內容,到時候她要在公眾面前對葉抒微表白?
「嗯,不信你可以問他。」反正最終解釋權早已不在郁升那邊。
「既然你這麼說,那一定是真的。」貝耳朵自己和自己糾結了一會,坦言,「可是,我好像說不出這句話。」
葉抒微的眼眸滿是天空的星子,明亮,遼闊又柔軟,聽到對面人的話,眼神涼了下去。
「怎麼?說不出違心的話?」他持壺給自己加了水,不鹹不淡道。
不是,是不敢如此直接地說出內心所想……貝耳朵默默道。
「說不出也要說,這件事由不得你。」他見她默認,表示道,「我們是有合同的,在沒有人身安全的威脅下,你不配合不行。」
「……」
「給你一分鍾的准備時間。」他伸手拉回她垂掛到桌下的袖子,放回桌上,「然後,說你喜歡我。」
「……如果我真的說不出呢?」
他目光投向遠處的墨藍湖面,說道:「那你今晚就上不了岸了。」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49:48
第二十四章
都說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夜湖,但此時此刻,貝耳朵望向遙遠的湖岸,只覺得如那不見底的深淵,時刻帶著危險的涼意,讓人無法領略所謂的夜湖之美。
船搖搖晃晃在湖心。
葉抒微的話回蕩在她的耳邊。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貝耳朵勉強擠出一個樂觀的笑容,試圖調和尷尬的氣氛。
「你非要這麼認為的話。」他說,「我們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
今夜無月,卻勝在有星。小巧璀璨的星子一顆又一顆地落在對面男人的眼眸,清輝的邊緣被鍍上了一層柔亮的光,令他原本就好看到不行的眼睛此刻宛若稀有的藝術品一般,近在眼前,耀眼得不敢直視。
貝耳朵低下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懊惱,那簡單的四個字都到了嘴邊,怎麼就吐不出來呢?
「我喜歡你」對他來說,只是假情侶之間的台詞,對她來說,卻是真實的。
相比膽怯,心虛等情緒而言,把珍藏在內心的這句話借這樣的情況下說出口,更多的是一種不捨。
「看來你很糾結。」葉抒微觀察她的每一個肢體語言,「這四個字的難度就這麼高?」
貝耳朵鼓足勇氣抬頭,對視他的眼睛,此刻她比八歲時第一次登台表演,面對嚴格的評委團和漫不經心的上百名嘉賓都要緊張:「抒微,我……」
「我喜歡你。」他輕易幫她補充完整。
貝耳朵腦海一片空白,心髒像是被一只有形的手輕輕地一扯。
「你重復一遍我說的就行了。」
她慢慢看出了他眼裡的變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飾地在她面前流露出他的情緒化。
他對她很失望,不再強求。
「我喜歡你。」貝耳朵機械般地重復。
葉抒微敷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隨手拿起剛合上的餅干盒到桌上,再次打開:「算了,看來你還是對吃東西比較感興趣。你還想吃什麼?」
……他對她已經完全失望了嗎?
「我現在不餓。」貝耳朵心情復雜。
「多少吃一點。」葉抒微拿起一塊翡翠綠的點心,喂到她嘴邊,「張開。」
貝耳朵咬了一小口,搖了搖頭:「我真的吃不下了。」
葉抒微收回手,不避嫌地繼續吃完被她咬過一口的點心。
看來他真的對她失望了。人在失望之下會做出一些和平常行徑反差較大的事情,譬如向來講衛生,有輕度潔癖的他竟然忽略了那塊點心上有她的口水。
貝耳朵默默地想下去。
他為了保證第二個宣傳片的順利拍攝,大費周章地安排今晚的約會,花不少錢包下這艘夜船,請來經驗豐富,寡言沉悶,目不斜視的老船工在外穩穩地劃槳,定制了夜游的船線,還准備了可口的點心,香噴噴的杏仁茶,溫暖的大號毛衫……到了關鍵時候,她卻連一句情侶間的必備台詞都說不出。
她不免在心裡譴責自己,偷看了他一眼。
對面的他無所事事地拿起第二塊點心品嘗,淡漠的臉色擺明了對她這塊「朽木」的直接放棄。
「抒微,我喜歡你。」貝耳朵突然重振精神,吐字清晰圓潤,「我喜歡你,很喜歡你,非常地喜歡你。」
她動人的聲音如同一顆顆玻璃珠掉入清瑩見底的玉盤,緩緩落在某人耳畔。
待看見他的目光又落回她臉上,帶著和平日一樣有些琢磨不透的深究,她依舊保持嘴角的微笑,心裡想的是:只有老天知道我說的字字屬真。
「非常喜歡是有多喜歡?」葉抒微壓低聲音,沉著回應她的表白。
「就是和你在一起會很開心,和你分開會覺得不捨得,一天不見面就會想念。」
「哦?你對我已經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程度了?」
「……嗯,是的。」反正他不知道她的話是真的。
葉抒微伸手,循著她的長袖一點點地上行,很快找到她的手,攤開手掌覆蓋其上:「以前有沒有對別的男人產生過這樣的感情?」
「沒有。」這是實話。
「所以,只是專對我?我是你第一個分開就會捨不得的男人?」
「……嗯。」他入戲會不會太快,太徹底了?
「以後也只是對我這樣?」
他的聲音溫柔起來真的是分分鍾秒人的節奏,在這兩人獨處的小船艙,有垂掛下來的風燈浪漫搖曳,又有杏仁茶的甜味慢慢回繞,艙內溫度逐漸回暖,甚至很高。
「嗯。」貝耳朵繼續。
「不錯,忠誠是我們之間最基本的一條,此生,我們只會擁有彼此。」他的手掌蓋在她的手上,認真合攏,「在這個基礎上,才能談其他的。」
她已經被他的演技迷得神魂顛倒……
「那你究竟喜歡我什麼?」他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清茶,「具體說一下。」
「很多,性格,才華,長相,身高,手指,聲音,還有各種細節。」
「如此說來,你迷戀我的全部?」他的眼眸漾開和夏日湖水一樣的溫柔。
「……咳咳,輪到你說了。」
「讓我想想。」他看著她,「單看你的眼睛,鼻子或者唇,都說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合並成一張臉後,卻有一種獨特的可愛和迷人,除了外表,你的其他也是一樣,單獨拎出某個特質不會令人有特別的驚喜,但組成一個人之後,自然而然地給我深刻的感覺。」
「可是,我喜歡你的全部,而你的意思是……不敢直視我的部分?」貝耳朵明顯會錯了重點,開始糾結他的話。
葉抒微聞言,騰出一手,手指按在她的額頭,然後沿著她的眉心下走,指端劃過她的鼻梁,掠過她的鼻尖,跳過她的人中,落在她柔軟的唇上:「我怎麼不敢直視了?」
頓時有一股電流擊中她的中樞神經,她整個人都軟了一軟。
他的魔指在她唇上撫摸,流連許久,幾乎染紅了她的唇才罷休,繼續下行,雙指來到她的脖頸,目光隨著手指,帶著獨享的含義一起行動,直到她身上那件他的毛衫v字領口,他終於停下。
貝耳朵垂眸,看見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輕按在靠近她胸骨的位置,卻意外地令她的胸骨隱隱作疼。
再往下一點就是危險地帶。
他已收手。
果然,他是君子,不會趁這樣的演習占她的便宜。
「你的耳朵很紅。」他收回手的同時虛點了一下她的兩只耳朵。
「是嗎?」她萬分尷尬,剛才兩人一起沉浸情景,似乎真假難辨了,有一瞬,她覺得他那些不合規矩的動手動腳是合情合理的。
「我有點好奇,你的其他部位現在也像兩只耳朵這麼紅嗎?」
貝耳朵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地被他調戲了,即使他表現得一本正經,堂堂正正,完全沒有可以揩油的意思,但某些語言本身就帶有一種殺傷力。
「暫停。」她打斷,「我需要休息一下。」
「可以。」他應允。
因為袖子太長,她沒法把自己的手探出來,想扇扇臉龐的熱意都不行。
木桌子本就很小,他又突然伸長了腿,讓她的腿難以擱放。
比起剛才演習時的臉熱心跳,結束後更是尷尬的局促不安,她坐在原位皺了皺眉,有些用力地甩了甩袖子。
「需要幫忙嗎?」葉抒微問。
「我們換個位置吧。」她只想走動一下。
「我來。」他說著起身,彎腰挪開了擋著他們中間的木桌,留給她一塊空隙。
貝耳朵剛站起來,聽到他靠近的一句話「小心別摔著」,她思緒一停,一個踉蹌,就跟著搖晃的船往左,幸好葉抒微伸手拉住了她的一條袖子。
船又突地往右擺,貝耳朵整個人倒向葉抒微。
船再次往左擺,船艙外的老船工納悶地睜開瞌睡的眼睛,歎息道:「起風了?」
裡頭的貝耳朵為保持重心,整個人已經死死貼在葉抒微懷裡。
他的懷抱很寬敞,很溫暖。
等船逐漸平穩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抬頭,有些氣急,試圖對上某人高不可攀的眼睛。
葉抒微雙手輕按在她的後腰的凹陷,看著她暈染開淺淺玫瑰色的臉蛋,鼻尖嗅到她呼吸裡的杏仁茶甜味,再聯想到剛才自己手指按在她肌膚上,感受到那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如羽的觸感……全身血液急驟往某個部位聚集。
「抒微,抒……微?」她覺得他低下來的眼神不僅怪異,還很矛盾,就像是一波清泉點燃了一簇火。
她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驟然一緊,她整個人前傾。
「你怎麼了?」她本能地問,聲音和平常一樣沒有防備,對他信任有加。
他黑眸壓抑,手上的動作一頓,克制住那想帶她無限地貼近自己著火的源泉的念頭。
風越來越大,撞破深藍色幕簾而入,多少沖散了他某處的熱血淤結。
他微微閉了閉眼,低下頭,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那柔軟,清涼的觸感和溫度雖然遠遠不夠,但暫且可以給他一點甜頭……
貝耳朵完全沒了反應,任由他和她額抵額,長睫毛幾乎刷在她臉上。
如此近依戀,足以讓她感受到他呼吸的滾燙。
他似乎變得很不正常。
「別動。」他聲音沙啞,唇飛速地,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臉頰,「我先出去處理一下。」
他說完松開她的腰,獨自轉身出了船艙,留下不知其意的貝耳朵。
當葉抒微站在船艙外,對風冷靜時,劃槳的老船工打了個哈欠,不由地喵了他一眼,這一眼就喵到了令人不齒的重點,老臉有些發紅,別扭轉過頭去,語氣帶著對世風日下的憤慨:「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個都那麼沖動,喝吃了火藥一樣。」
過了好一會,葉抒微轉頭:「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
老船工沒好氣地瞪他:「我說你要不要跳下水去冷靜一下。」
「我也想下去游兩圈,但沒帶泳褲,算了。」葉抒微回身,走進船艙。
看著藍色幕簾詭異地落下,老船工的心咯登一下,暗道,人不可貌相,儀表堂堂不代表行徑光明磊落,這人大晚上包了船,把船艙裝扮得那麼花裡胡哨,原來是真沒安好心,裡頭的小姑娘才多大啊,乍看長相還有點像自家外孫女,親切又可愛,要是有什麼危險千萬要出聲,我雖然這把年紀,但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樣想著,好心的老船工摸出了口袋裡的老年人手機,隨時准備報警。
下一秒,藍色幕簾被撩起。
老船工憂心忡忡的眼睛對上葉抒微波瀾不驚的眼睛。
「放心,她是我女朋友。」葉抒微認真地說,「有我在的地方她不會發生危險。」
僅一秒後,幕簾再次掛下。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0:01
第二十五章
貝耳朵見葉抒微莫名其妙地出了船艙,回來後又默默無語地喝茶,忍不住問:「你剛才去外面做什麼了?」
「這裡太悶了,我出去透了透氣。」他回答。
「可外面不是正起風嗎?」她狐疑。
「是嗎?沒注意。」
「……」
葉抒微推開杯子,再次凝視對面的人,把話題帶回正事上:「我們剛才進行到哪了?」
「互相表白的環節。」
「嗯,下面我們練習一下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譬如?」
「我父親每次說累了,我母親都會走過去面帶微笑地說,閉上眼睛,我幫你捶腿。」
「還有呢?」
「我父親生日之前,我母親都會問他想要什麼禮物,他會說,我只想要你多在身邊陪我讀書。」
「嗯,還有呢?」
「我母親為了維持身形每天晚上只吃水果,我父親看不過去,會小聲抱怨,我不想每天都摟著一把骨頭睡覺。」
「聽起來他們真的很恩愛。」
「對,他很粘她。」
「你爸爸粘你媽媽?」
「嗯。」
遺傳基因是強大的,孩子在性格上自然而然地會隨父母的一半,加上常年共同生活,某些習慣和細節的潛移默化,會讓孩子在情感上的悟性和選擇和父母很像。
這麼看來,葉抒微婚後也會很粘夫人?
貝耳朵暗想,這樣一個一米九零的男人,粘起人來不知是怎麼個樣子,貌似畫面很美不敢想象。
「你在想什麼?」他問。
「我在想,你爸爸大你媽媽那麼多,又喜歡粘她,你媽媽會不會覺得有點辛苦?」
「怎麼會?她是他太太,愛他敬他,自然很樂意把時間都分給他。」
「你這麼說就有點大男子主義了,好像女人天生就是從屬地位,為男人服務是天經地義一樣。」
看出貝耳朵會錯了意,開始幼稚地較真起來,葉抒微心下了然。
他故作思考後糾正道:「我指的是雙方,沒有主從之分。只有感情深厚,一天都捨不得分開的男女才會選擇走入婚姻,既然如此,婚後彼此束縛,把自己的時間和秘密都分享給對方也是心甘情願的,難道不是?」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貝耳朵緩緩點頭,「他們之間的那份束縛的確應該是甜蜜的。」
頭上的風燈慢悠悠地搖曳,暖黃色的燈光溫柔地籠罩在她頭頂,她安靜平緩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柔軟的細絨一樣,拂過對面人的視線,他目光下移,停留在她白皙的頸上。
就在剛才,他親手和那裡碰觸,觸及之處比他撫摸過的最輕柔的動物羽翼都要柔軟。
對動物的羽翼,他是熱衷,專注,有興趣,對她的肌膚,他是留戀不捨,還帶有珍視。
貝耳朵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
「可以開始了嗎?」他不避諱地繼續看她。
「嗯,沒問題。」
「就從那句我累了,你說幫我捶腿開始。」
……
後面的一個小時,在葉抒微的教導下,貝耳朵對他說盡了平生最不可思議的情話。因為他要求嚴格,需要她控制語速和節奏,加以不淺淡的感情,看著他的眼睛逐字說出內容,她一一照做的結果是等單獨輔導結束,船剛靠岸,她整個人就像是跑了整整兩圈一樣,精疲力竭。
「好累。」她輕喃,要知道長時間直視他那雙有魔力的眼睛和直視高分辨率的顯示屏無異,都讓人眩暈。
「累?」他遞給她一張紙巾,語氣聽不出情緒,「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以後會更累。
……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船艙,老船工重重的一聲咳把貝耳朵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
「辛苦您了,謝謝。」貝耳朵笑道。
「沒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老船工一邊說一邊打量她身上那件巨大的毛衫,不由懷疑,「小姑娘,你怎麼穿了一件這麼大的衣服,袖子都要拖到地上了。」
「因為我穿的是他的衣服。」貝耳朵指指前面的葉抒微,不好意思地解釋。
老船工的臉瞬間一沉,看向葉抒微的目光帶著譴責,甚至是鄙薄,從大晚上包船,到把船艙打扮得花裡胡哨到准備點心到定制蜿蜒曲折的船線……這個男人心機不輕,看來剛才在船艙裡沒少占小姑娘便宜,甚至是激動地扯壞了對方的衣服。
越這樣想腦海越浮現不忍入目的一面,老船工痛心搖頭:「下次改白天來玩吧,晚上出來始終不太安全。」
貝耳朵說:「還好,反正我不是一個人晚上出來玩,還有他在。」
「就算是男女朋友,在關系穩定之前也要注意一點。」老船工提醒了一句。
他做這行快二十年了,就沒見過真正的兩口子晚上來坐船玩浪漫的,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牽著小姑娘來玩,多半,等小姑娘從船艙出來後臉上的妝都花了,衣衫不整,他就心知肚明裡頭發生了什麼,從不多言,只是這一次的小姑娘看起來親切可愛,他一時間沒忍住多說了兩句。
貝耳朵再遲鈍都聽得出老人家話裡的意思,尷尬地解釋:「不用,他是正人君子。」
正上岸的葉抒微聽到身後貝耳朵對自己的評價,略有沉思,而後轉過身,伸手很有君子風范地牽她上岸。
「你聽見了?」貝耳朵輕聲問他,「我指剛才老人家說的話。」
「嗯。」
「不會生氣吧?」她笑著看他的表情,「他把你當成居心叵測的人了。」
「不會。」他態度淡然,「你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就行了。」
……
這一晚貝耳朵沒有睡著。
失眠的原因不外乎兩種,太郁悶或者太開心,她是後者。
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他是真實的。
喜歡的人就近在咫尺,她可以憑借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光明正大地靠近他,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對著他時不時的怦然心動,和他肢體接觸時的本能慌張,和他並排漫步時的安穩踏實,這些應該就是戀愛中的真實感覺。
在船艙裡她說的都是實話,她從沒有對一個異性產生過這樣強烈又別扭的感覺,他是第一個讓她覺得告別時會有不捨的男人。
這樣想著,貝耳朵翻了一個身,拉過覆蓋在枕頭一角的毛衫。
剛才上岸後,他說溫度有些低,怕她著涼,執意要她繼續穿著他的衣服,直到車上,她都一路穿著,最後竟然就穿回家了。
她的臉貼在毛衫的領口,深深吸了口氣,果然是屬於他的味道。
莫名其妙的,越來越喜歡他了……尤其在他講述他父母的婚姻,表達自己的婚姻觀時,她對他的欣賞和愛慕又實實在在地多了一倍。
要不要鼓起勇氣找個時間把心裡話告訴他?索性到宣傳活動結束吧,那樣的話,被拒絕也比較能接受,直接不再見面就行。
貝耳朵把毛衫放回原處,坐起身來,開了小燈。
她從來不是患得患失的人,沒想到在二十五歲高齡第一次「初戀」竟然如此別扭,連十五歲的高中生都不如。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如果愛,她希望自己對待愛情和做對待其他目標是一樣的自信,充滿活力。
只不過,其他的目標和葉抒微這個大活物比起來差太多,在葉抒微這裡,她第一次有這麼重的得失心。
*
「你會有這麼重的得失心是因為你很清楚以葉抒微的性格,如果你去表白,他拒絕你之後就會像隔離病菌一樣徹底遠離你。」午休時間,唐栗在電話裡給貝耳朵當感情導師,「結果連普通朋友都沒得做,所以你怕了。」
「是嗎?」
「是的,耳朵,我太了解你了,你以前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文藝匯演,運動會長跑,甚至是畢業後開小火鍋店,你都保持了良好的心態去做,不問結果的原因歸根到底是你不怕輸,而這一次不一樣,你怕輸掉葉抒微。」
「我不知道。」貝耳朵自己都有點迷茫了。
「要是高中那些男同學知道你一個堂堂校花級的人物現在竟然在矛盾要不要去表白,肯定不敢相信。」
「校花什麼的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還提它干嘛。」
「我是想說,你有資本去愛葉抒微,怕什麼。」
「可葉抒微他不看重女人的長相,也不看重一般男人看重的那些,所以我很困惑,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她剛好遇到一個不按理出牌的男人。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郁總說連他都不知道。」
冷不丁提及郁升,貝耳朵切換話題:「你最近和郁總還好嗎?」
「還好,我們之間現在就是正常的上下級關系。」
「不尷尬?」
「他完全沒有表現出尷尬,我自己或多或少有點吧,不過不會表現在臉上。」唐栗大咧咧道,「放心啦,我沒事,反正我哪次暗戀不是以失敗終結的?成功才奇怪,再說了,他說的有道理,辦公室戀情實在太不明智了,我也沒把握可以那樣。」
雖然唐栗話是如此,但貝耳朵還是聽出了她的一些情緒,感覺她想說什麼,但又不願直言。
「好啦,我先掛了,要去茶水間泡咖啡。」唐栗說。
結束和貝耳朵的電話,唐栗端著馬克杯去茶水間,碰巧看見邢真抱著新做的企劃方案直奔二樓。
邢真是新來的實習生,郁升朋友親自引薦的,和她同在市場部,第一天上班就受特殊照顧,接受溫和周到的郁總親自指導,她受寵若驚,感慨大名鼎鼎的傳媒新貴對小實習生竟然一點架子都沒有,當場被他的風采魅力折服,工作特別有熱情,積極到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問題都要上樓去請教郁總,吃飯的時候還大贊郁總是暖男,一口一個郁總真的好好哦。
唐栗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後,心中悵然。
郁總果然對誰都很好,她真的不是特例,在職場上投入私人感情真的太幼稚了。
突然羨慕起貝耳朵來,如果換作是葉抒微,他一定不會對任何異性都這麼「熱情」,那些女孩子也會因為他的態度對他望而卻步。
雖然貝耳朵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些困頓,但任誰都聽得出她正浸泡在一缸蜜水裡,咕嚕嚕地冒泡……
唐栗泡好了咖啡,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葉抒微,語氣很客氣。
「葉抒微,麻煩你這段時間多騰出一點時間和貝耳朵接觸,她在感情方面沒有經驗,我很怕她不小心出錯。」
等到傍晚,唐栗都忘了自己給葉抒微發過短信這一事,葉抒微才回復。
「不麻煩。」
……
貝耳朵洗完澡上微博,驚訝地看見有不少人艾特她。
原博是某個十三中的女同學發的,說某天晚上,她溜去天台,發現葉抒微和貝耳朵在那裡幽會,當時他們情到濃處,很不可控制地滾在了一起,那畫面觸目驚心,她當場嚇傻了。
下面大多數人都不信,卻好玩一樣地艾特了貝耳朵,問她是不是真的。
貝耳朵囧,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那天晚上她拒絕和葉抒微去酒店,改去自己高中教學樓天台密談,結果被兩個進來約會的學生撞見了……
這個女同學竟然會說出來,好像她自己是上天台背單詞一樣的單純正直。
「據說你和你男人在天台滾來滾去,被純潔的小孩子看見了,我想說好歹是公眾人物,注意一點影響好不,拜拜。」不少人這樣說。
貝耳朵悔了,早知道那天的結果是這樣,還不如和葉抒微去酒店。
「我覺得這事八成屬真,因為貝耳朵就是十三中畢業的,偶爾帶男人回校找刺激也是合理的。」
貝耳朵知道自己是解釋不清了。
果不其然,當貝耳朵依照任務把自己和葉抒微游湖那天的照片發上去,下面立刻暗搓搓地有了條評論。
「這回從天台挪到了船裡?別太能折騰,小心翻船。摳鼻。」
……
貝耳朵發短信給葉抒微大吐苦水,葉抒微冷靜回復:「早讓你和我去開房間,你自己不聽。」
貝耳朵:「……」
「不過,聽你這麼一說,網友們比想象中的有趣很多。」
貝耳朵依舊語塞,暗道葉抒微的思維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她鄙視地丟開了手機,不再和他繼續交流。
等睡覺之前,貝耳朵再次登錄微博一看,評論都是戲謔他們的「天台動作片」,花式各異,慘不忍睹。
她忿忿地去原博「不吃巧克力的小松鼠」一看,很多人在她那邊留言問葉抒微和貝耳朵那天穿了什麼衣服,兩人具體怎麼樣,被撞破後是什麼反應。
「不吃巧克力的小松鼠」孜孜不倦地對他們回憶細節,當然很多經過了個人加工。
貝耳朵一看右邊,點贊都快超過一千個了。
鼠標不經意地劃開那個點贊區,看見一個很亮的暱稱:小耳朵的抒微。
貝耳朵心一提,順著點開這個不忍直視的暱稱一看,頭像是空白的,什麼內容也沒有,也就十幾個粉絲,一看就是剛剛注冊的。
……
小耳朵的抒微。
怎麼讓她瞬間有不好的預感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0:19
第二十六章
貝耳朵戳了戳「小耳朵的抒微」,發了條私信給他:「你是?」
幾分鍾後,對方回復:「嗯。」
貝耳朵:「……」
這簡潔的字眼,熟悉的口吻,不是他又會是誰?
小耳朵的抒微……他的取名和她現用的「抒微的耳朵」真的只是遙相呼應這麼簡單?怎麼她有一種被直接調戲的錯覺,明明已經和他說了,別在耳朵面前自行加字,她會很害羞好吧。
貝耳朵壓住了內心的悸動,不敢再多問,秒速退出了。
上床關燈之前,手機跳入一條短信。
「等我下一次的約會安排。」
發信人是葉抒微。
看著這三個接觸頻率越來越高的字,貝耳朵的唇角綻放自己都沒察覺的甜意。
不知道他下次會把約會安排在哪裡。
她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而結果是,對葉抒微這樣的單細胞生物不能抱什麼期待,他的約會主題依舊圍繞著湖。
當兩人坐在湖邊一處稠密樹蔭下的椅子上,貝耳朵看著夕陽西下,被染紅了半面的湖水和遠遠的一葉扁舟,忍不住說:「我以為你會換一個地方的。」
「上次我們在湖上,這次在湖邊。」葉抒微打開隨身攜帶的東西,「完全不同。」
貝耳朵無語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藍色保溫盒,打開一看,竟然是做好的黑椒牛肉蛋炒飯。
「先吃飯。」他遞過來筷子。
「你親手做的?」她嘗了一口。
「隨便做的。」
「好香,味道超級好。」貝耳朵清楚適當的表揚會讓他的心情變好,相處這麼長時間這點還是了解的。
果然,某人很不低調地回了一句:「我做的菜怎麼可能沒有水准。」
「嗯,自從吃過你做的菜,我的嘴更挑了。」
那是當然的,慢慢地你只會認准一種味道,沒有其他的選擇,葉抒微在心裡下了結論。
吃完後,兩人開始練習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相依相伴地過好余生,等老到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你身上的氣息是我能辨識這個世界的唯一……」貝耳朵突然停下,疑惑道,「抒微,你父母真的每天都會說這些?」
「對。」
「可是我覺得這好像是小說和電影上的台詞,一般人生活中會常說這些愛的誓言?」
「如果他們是相愛的人,每天重復三次都屬正常。」
「好吧。」那她繼續好了。
「那你父母呢,他們會說什麼?」葉抒微問。
「他們才沒有這麼有愛的對話,通常是我媽一回家就抱怨飯菜不好吃,房間空氣不好,她很累很煩,我爸誠惶誠恐地把熱水遞過去,問她是不是工作不順心,她立刻讓他別出聲,一邊呆去……每天都是如此,日復一日。」貝耳朵聳肩,「家裡氣氛就沒好過。」
「既然他們沒有感情,為什麼當初要結婚?」
「也許。」貝耳朵斟酌道,「和很多人說的那樣,結婚不一定是為了愛情,還有生存。」
「如果是生存,一個人也可以,不該去拖累另一個人。」
「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和你這樣透徹。」她說,「何況,大部分人都想找一個伴,那樣就不會孤獨。因為一個人過五年六年其實都不算是難事,但如果超過十年就沒法想象。」
葉抒微表情沉靜,而後轉過頭看她:「如果不是自己有感覺的人,在一起一天都很難忍受。」
「你把婚姻看得很神聖。」
「神聖嗎?在我看來,婚姻是愛情的自然需要,如果你喜歡對方,當然會想著和對方每天在一起,既然要在一起,用一種合情合理的形式來彰顯身份和保護關系很正常。」
葉抒微每說一個字,貝耳朵的心就撲通地猛跳一下。
當他認真,坦然地闡述自己的婚姻觀,竟然能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安全感。
「我贊同你說的。」貝耳朵附和,「以後我的結婚對象一定是自己深愛的,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人。」
葉抒微沒有再接這個話題,繼續教貝耳朵念台詞。
「耳朵,說話的時候要看著我的眼睛。」他低下頭,找到她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別總是躲開。」
「好。」貝耳朵暗吸一口氣,伸手扇了扇臉龐的熱風,對上他璀璨光華的眼眸。
「現在對我說剛才那句誓言。」他專注輔導。
「你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還有下半句。」
「也是最後一個。」貝耳朵擱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指端觸碰到了掌心的汗意,一字字地把台詞說完,「在我的生命中……我發誓。」
「嗯,比剛才進步了一些,不過情緒缺乏連貫性,還需要多練幾遍。」
……
等一對一地輔導完,葉抒微一身輕松,貝耳朵則再一次感覺像是一口氣跑了一千米,消耗了全部的能量。
「今天就到這裡,時間還不晚,我們去走走。」
「走走?不妥吧,會被大家認出來的。」
「你不是已經准備了墨鏡和帽子?」
「但身高差是遮不住的。」
「耳朵,就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公眾人物,手拉手出來逛街的也不少,何況我們遠遠沒有那麼出名,你考慮的太多了。」
說著,葉抒微站起身,拉上貝耳朵:「放心,不會有事。」
貝耳朵被他牽起一只手,另一手順勢拿出包裡的墨鏡和鴨舌帽。
「你確定全副武裝後不會更惹人注目?」
一句話就擊中了貝耳朵的潛在隱憂,她把東西又塞回包裡,任由他拉著手出了湖景區。
湖景區周邊主要有兩條街,一條是酒吧特色街,一條是文藝味濃厚的綠茵路,因為前者喧囂嘈雜,夜晚聚集了年輕人,他們選擇了去後者。
綠茵路是這座城市標志性的路段,以文藝風雅為賣點,白日裡安靜淡然,無車馬喧囂,到了晚上更甚,除了陸續的快速車聲和自行車鈴聲外,只有腳下落葉偶爾卡嚓的碎裂聲。
這樣的環境下,一些內心的聲音會被無限放大。
貝耳朵想起高中時候,班上一對情侶表白的地方就是在綠茵路,後來遭到其他人揶揄:「你們是不是在那幅一吻一世情的海報前下定決心在一起的?」
一吻一世情是當年這條路上最大的一幅廣告海報,畫面是穿了比基尼的女人和基本沒穿的男人跪在沙灘上擁抱,男人低頭親吻女人的唇,吻得朦朧而唯美,右下角有一瓶復古金的香水。
很多女生對那幅海報記憶猶新,覺得怦然心動,以至於對那瓶奢華的香水很向往。
男生喜歡那幅海報純粹是因為穿著清涼的女模。
唯有貝耳朵念念不忘那句廣告詞,一吻一世情,適合所有的有情人。
當然,現在的綠茵路早就沒有那種風格的廣告海報了,林立的店鋪上方,那成片成片的牆面上都是手繪動植物。
「想進去看一看?」葉抒微發現貝耳朵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右邊一間間的小店上,看出她有購物的興趣。
貝耳朵往其中一家打光最柔和的家私旗艦店看去:「那家店好像是新開的,之前沒有,你有興趣嗎?」
「我正好想看看床上用品。」
……
兩人進了店,一個盤著頭發,穿著干練的女導購員立刻過來招待。
貝耳朵正擔心她會不會認出他們,女導購員已經微笑開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想買什麼?」葉抒微低頭看身邊的貝耳朵。
「我們隨便看看。」貝耳朵拉葉抒微走向左邊的區域。
女導購員很有禮貌地跟在他們身後。
貝耳朵拿起一張雙人床上的圓形靠枕看了看,葉抒微則垂眸打量床的款式。
門再次被拉開。
女導購員轉身,正准備說歡迎光臨,發現來者是總經理王赫川,恭敬地說了聲王總。
王赫川剛從酒吧一條街出來,順道來這裡巡檢,連領口都沾著酒氣,所以當看見貝耳朵和葉抒微時以為自己眼暈看錯了,使勁眨了眨後發現還是他們。
「好巧,你們來我的店裡買東西?」王赫川走過去,慢悠悠道。
貝耳朵看見王赫川時一愣,隨即想起徐貞芬曾提過,王赫川的家具企業旗下有連鎖店,第一家在火車站附近,經營四年,生意一直不鹹不淡,店內裝修也過於陳舊,打算遷址到消費實力強的地段,重振旗鼓。
沒想到新址選在了綠茵路。
「王赫川。」貝耳朵客氣地打了招呼,「原來這是你的店,我才知道。」
「呵呵,只要你稍微關心我一下,就知道這裡七月初開張,到現在快一個月了。」
「哦,恭喜。」
王赫川笑了笑,看向貝耳朵,發現一段時間未見,她頭發長了一些,皮膚更瑩潤,越發的散發女人味,想到名花有主,他心裡真不是滋味。只不過,必要的風度還是需要展現的,怎麼說也不能在她的男朋友面前失了顏面。
她的男朋友……王赫川看向葉抒微,心裡不屑道,怎麼對方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好像把他當隱形人,難道長得高就了不起?
「新店開張後生意還不錯,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晚上冷清一點。」王赫川收回目光,只盯著貝耳朵,嫻熟地聊開了,「耳朵,你想買什麼告訴我,低於一千的我直接送你。」
葉抒微抬了抬眼眸。
貝耳朵拒絕:「別說笑了,我要買當然是自己掏錢。」
「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憑我和你媽媽的交情,送你點東西怎麼了?我這裡開張的第一天,你媽媽就送了花籃,帶了好幾個朋友來捧場。」王赫川說,「就當我還你。」
貝耳朵還是搖頭:「我媽媽捧你的場和我沒關系,你不用還我。」
「喲,耳朵,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和哥哥我那麼見外?」王赫川松了松領口,「真沒事,你喜歡什麼直說。」
「她喜歡什麼只會告訴我。」葉抒微忽地出聲,「由我買單。」
王赫川一聽見葉抒微的聲音就很不舒服,語帶挑釁:「我這裡的東西可不便宜呢。」
「沒事,我帶卡了。」葉抒微說。
「啊,真抱歉,我忘說了,今天店裡的刷卡機壞了,耳朵要買什麼你得付現金。」
女導購員疑惑地試探:「王總,刷卡機……」
王赫川一個眼神飛過來,讓她沒說話,轉而沒事人一樣地看耳朵:「耳朵,你看上什麼了?」
貝耳朵轉了轉眼睛,把手裡的抱枕塞給葉抒微:「我要買這個,你付錢。」
一個抱枕的價格不貴,完全可以用現金支付,她用行動表明自己是站在葉抒微這邊的。
「其他呢?」葉抒微問。
「我就看上這個了,其他的都不需要。」貝耳朵笑盈盈,「快去結賬,我們還要出去吃冰激凌。」
葉抒微看著手裡的圓形抱枕,對貝耳朵說:「那就買一對吧,可以放在沙發上,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一起用。」
「……嗯,好。」
葉抒微去結賬的時候,王赫川不相信地看貝耳朵:「耳朵,你們已經同居了?」
「嗯?嗯。」貝耳朵淡定地圓謊。
「真是出人意料,我一直以為你是乖乖牌。」
「這和乖不乖沒關系,男女之間,感情穩定後住在一起也很正常。」
「聽起來你認准他了,該不會要嫁他了吧?」王赫川酸溜溜道。
貝耳朵笑而不語,在王赫川眼裡是默認。
等葉抒微買了單,拎著袋子回到貝耳朵身邊,貝耳朵主動挽住他的手臂。
「耳朵,下次來記得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打折。」王赫川覺得這一幕很刺眼,忍不住又多言。
貝耳朵還來不及婉拒,葉抒微開口:「既然他這麼客氣,我們婚前就來這裡買東西,讓他在一邊幫我們做參謀。」
「……」王赫川准備好的下一句話頓時被噎住,一想到他們要以新婚夫妻的身份來這裡挑選最私密的床上用品,他還要在一邊旁觀給建議,簡直是胸口淤血。
葉抒微說完,伸手摸了摸貝耳朵的腦袋,貝耳朵朝他笑了笑。
快走出門的時候,王赫川突然轉身,故作疑惑:「對了,耳朵,你媽媽知道你們已經同居的事了嗎?」
葉抒微回了一句:「只要你不說,全世界人都不會知道。」
王赫川再次瞇起了眼睛,他的意思不就是指自己大嘴巴?影射自己不守承諾,把貝耳朵的戀情偷偷告訴了徐貞芬?
這句話也直接提醒了貝耳朵,於是,她態度嚴肅地交代王赫川:「請你這一回不要再告訴我媽媽。」
「當然,我上次是不小心說出去的,這次不會。」王赫川對上葉抒微的眼睛,覺得這男人城府很深,時時秀恩愛,處處坑他。
葉抒微看他的目光卻淡漠如白開水,比起上一次在ktv的句句重創,這一回,他顯然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王赫川逐漸清楚這代表什麼,葉抒微已經不當他是競爭者了,或者說,葉抒微不當任何人是競爭者,無論別人再怎麼挑釁,叫囂,都夠不上是威脅。
這是最高的勝利者姿態,四兩撥千斤地點明事實,你接不接受隨意,反正人已經是我的了,你無能力改變任何。
……
葉抒微和貝耳朵走出店,一起來到對面的飲品店,他給她買了冰激凌,自己要了一杯冰茶。
「你喝冰的?」貝耳朵問,他通常喝常溫的東西,這個細節她記得很清楚。
「嗯,今天溫度太高了。」葉抒微說。
雖然看不上王赫川,也知道貝耳朵對王赫川無意,但聽到王赫川自來熟的一口一個「耳朵」,他第一次感覺莫名的煩躁。
他從來不會為一點小事影響心情,情緒更不會被無關緊要的人牽動,今天是首例。
這樣想著,他竟伸手挽住了她的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0:32
第二十七章
葉抒微突如其來的攬腰動作讓貝耳朵感覺像被電擊,腰間的皮膚簡直要燒起來。
本以為他是不小心碰到的,但待五秒鍾過去了,他的手掌還是穩穩地貼在她腰上,沒有挪開的意思,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被他觸碰的那層皮膚比身體其他部位的皮膚溫度高很多倍。
他是故意的,意識到這點後她有點不可置信。
一秒鍾被拉得很長,腦海竄上很多想法,以至於她的目光有點閃躲,竟不敢再直視他,心跳一記高過一記,耳畔掠過熱風拂面的聲音,余光瞥見一道耀眼,尖銳的光,是隔壁的隔壁一家珠寶店的玻璃窗折射出來的。
忽然,她的心跳一停。
「等一等。」貝耳朵掙脫開葉抒微的手,快步朝那家珠寶店走去。
葉抒微立刻跟了過去,飲品店的服務員朝他們輕喊了一句:「你們點的東西還在做呢。」
貝耳朵站在珠寶店門口,隔著玻璃門,看見徐貞芬和一個年輕男人在一起。
徐貞芬穿了一條淡綠色的掐腰連衣裙,鮮少見地把頭發放下來,披散在腰間,她一手撐在玻璃台上,對年輕的男伴笑得嫵媚,男伴接收到她含情的目光,手掌貼上她臉頰,她似乎很沉醉對方的撫摸,閉上眼睛,臉靠過去一點,男伴很知趣地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去尋覓她嫣紅的嘴唇,與此同時,貼在她臉頰上的手掌順勢滑落在她肩頭,再沿著她身側的曲線往下不客氣地探尋。
他們在公然接吻。
貝耳朵腦袋轟的一下,短暫的眩暈後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反胃。
「耳朵。」葉抒微來到她身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貝耳朵僵硬地側頭,眼睛努力對上葉抒微的,「我有事需要進去問一下,你可以在這裡等我一會嗎?五分鍾就夠了。」
「你不希望我進去?」他確認。
「嗯。」
「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貝耳朵推門進去,徑直來到吻得忘乎所以的男女面前,聲音如冷水一般潑過去:「媽,你怎麼在這裡?」
徐貞芬像是迎面被打了一巴掌,整顆心都火辣辣的,睜開眼,匆忙地結束和男伴的忘情之吻,轉過頭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女兒。
貝耳朵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地巡視在徐貞芬那宛若少女一般羞惱的臉,因為氣急而起伏不停的胸口,還有脖頸左側的一塊淡紫色淤青。
母女倆對視了整整一分鍾,徐貞芬率先開口,聲音很不悅:「我之前在這裡定了首飾,今天來取貨。」
「他是誰?」
「我的朋友。」
「男朋友?」
「這和你沒關系,你話太多了。」徐貞芬的聲音急躁起來,「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嗎?突然闖進來質問你媽媽?」
「我本來也不想跑進來的,但我看見他在吻你,手還不規矩地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忍不住好奇,就進來問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閉上嘴巴!」徐貞芬喝斥,「貝耳朵,我雖然是你媽媽,但同樣也是一個單身女人,交男朋友沒有違法。」
「是啊,交男朋友是你的自由,就算是找一個比爸爸小兩輪的,也沒有人可以干涉。」貝耳朵得到了答案,整顆心都涼下來。
是她太天真了?她還妄想爸爸有一天會追回媽媽,她還幻想媽媽有一天會後悔,意識到此生最愛她的人是誰,跑去找爸爸承認錯誤。
徐貞芬狠狠地皺眉,女兒的冷嘲熱諷讓她顏面盡失,也把她從剛才的美妙情景猝然拉到現下這尷尬又討厭的處境,她慣性擺出長輩的架勢:「貝耳朵,你給我適可而止,別再挑戰我的耐心。現在立刻給我出去,不許打擾我的約會。」
「約會?好,你什麼時候結束就馬上給我打電話,我有事情和你說。」
「你反了你?你以為我是你的女兒?我做什麼,交什麼朋友還要向你報備?」徐貞芬煩躁地伸手劃了一個出去的姿勢,「廢話少說,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貝耳朵看著徐貞芬快爆發的眼神,一點也不慌張,轉而看向她的男伴,他穿著精致的緊身西裝,看上去身材很好,因為年輕,連眼睛都灼亮得和火似的,膚色更是健康的麥色,嘴唇慣性地流露出愜意的笑意,似乎完全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像看好戲一樣輕松自在。
貝耳朵內心的反感驟升,這樣的男人連爸爸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卻是徐貞芬向來迷戀的類型。
以前有過一次,現在又有了一次。
「芬,你女兒長得很漂亮,和你好像。」男伴的聲音十分溫柔,「尤其是眼睛。」
「我長得隨我爸爸。」貝耳朵回了他一句,又看向徐貞芬,吐出那一句壓在心裡很久的話,「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嗎?」
一句話勾起了徐貞芬最狼狽的記憶,幾乎如洪水般奔騰而來。
貝耳朵十一歲的時候,貝衡安受傷住院了近兩個月,其中一個周末,她結束加班,同組的男同事殷切地送她回家,並且送上了樓,開門的剎那,對方有意無意地用手探向她的腿,曖昧的舉動戳破了半年來滋生的情愫,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轉過身和他擁吻在一起。
他們從門口一直挪到客廳的沙發上,吻得忘乎所以,直到對方迫不及待地挑開她第一顆襯衣扣子,她才倉促地喊停,推開他,費力起身:「謝謝你送我回家,但別在這裡。」
男同事笑了笑,整了整衣服,說了聲明見就離開了。
她頭發凌亂,思緒混雜地靜坐在沙發上,直到聽見小房間傳來書本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直接沖過去,扭動門把開了門,看見貝耳朵正彎腰撿書。
「你怎麼在家?」她震驚了,照例說女兒應該在奶奶家。
「睡不慣奶奶家的硬板床,我就回來了。」貝耳朵當時聲音和表情都很正常,「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剛才睡著了,都沒聽見。」
「剛回來。」她故作鎮定地回答,心裡卻慌張到了極點,猜疑女兒有沒有聽到剛才的動靜。
「那你去休息吧,我再看會書。」貝耳朵仿佛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撿起書後重新坐回小沙發,認真地讀。
……
此刻,徐貞芬看著女兒那透著了然,似乎早就知情的眼睛,帶著責問和憐憫,一種羞辱感如同蟲蟻爬上後背。
「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嗎?」貝耳朵重復。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尖般凌遲徐貞芬的神經,瞬間,整個明亮的店堂急速地旋轉起來,她缺氧一般地呼吸困難,整個胸口憋悶得令她陷入黑暗的恐懼。
「你對不起他。」貝耳朵輕喃。
「夠了!」徐貞芬歇斯底裡地喊出來,在極度焦躁下,面色薄脆如白紙,「你要在這裡逼瘋我嗎?!滾出去!」
貝耳朵不動。
「你耳朵聾了?!讓你滾出去!馬上滾!不要讓我看見你!」徐貞芬抬起手臂,狠狠地朝貝耳朵的方向劈下去。
手掌離貝耳朵的臉還有一寸的距離,手腕卻被一股利落的力量牽制住。
貝耳朵抬眸,看見那熟悉可親的手指,他及時扼住了徐貞芬的暴力。
「不管你是誰,都沒有資格對她動手。」葉抒微松開徐貞芬的手,把貝耳朵拉後兩步,手臂輕輕搭在她肩上,聲音冷而鄭重,「打人是不對的,打她是絕對不行的。」
徐貞芬喘著氣,喪失了最後一點力氣,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男伴立刻扶住她體貼道:「芬,你怎麼了。」
「我們走吧。」徐貞芬輕聲。
男伴善解人意地陪她離開,徐貞芬走了幾步停下,轉過來對貝耳朵冷聲:「我知道你對我一直存有怨恨,覺得我不配做你母親。好,我承認我的確沒做好,把你教育成今這樣。既然你已經對我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我也不想再勉強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事情,你過得如何和我沒關系,反正你早成年了,我該盡的責任也盡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安排。」
等徐貞芬和男伴消失在門外,貝耳朵的耳朵嗡嗡直響。
照例說,她已經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五歲,更不是五歲,被母親當眾放話拋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實,何況她們的關系一直稱不上親密。
可為什麼,心裡如無人的曠野一樣荒涼。
下一秒,肩膀上多了一股沉沉的暖力。
葉抒微彎下腰來,連同最溫暖的呼吸。
直到和她的眼睛平視,他看清楚了裡面的情緒,問道:「你想哭?」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的眼睛秒速濕了,抬手去擦,聲音沙啞:「沒有。」
他握住她的手,拿下來:「想哭沒必要忍著,我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哭個暢快。」
五分鍾後,葉抒微帶貝耳朵來到拐角處的一棵大樹下,止步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貝耳朵哽咽,她已經准備好大哭一場解壓,本以為他會帶她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讓她好好宣洩郁結的情緒,卻沒想到是路口,隨時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車。
「不,我指的是這裡。」他把她推進自己寬敞的胸膛。
貝耳朵:「……」
「你可以開始了。」見她沒有動靜,他伸手一揉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
貝耳朵吸了吸鼻子:「你不嫌我的鼻涕會弄髒你的衣服?」
「你隨意。」他淡定。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醞釀了一下,卻突然感覺情緒被卡主了,有點哭不出來,於是抬起腦袋,微紅的眼睛認真地看他,「我的淚點突然被拉高了,你能不能說一句話讓我馬上淚奔的?」
他聞言伸出兩指捏了捏她的臉:「看著不胖,沒想到可以捏出這麼多。」
「……」
結果是,貝耳朵在某人寬敞,溫暖,安全感十足的胸膛上哭了整整半小時。
她哭的時候什麼都不說,只是哭,等哭到盡頭,才抱怨了一句自己從小在母親眼裡就是個負擔,一直被她嫌棄,然後隱約聽到葉抒微低聲說了句話。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貝耳朵含糊道。
「沒什麼。」他拿出紙巾給她擤鼻涕。
她雖然狐疑,但因為正陷入傷感沒有去追究,忽略了他那句內心話。
他說的是,她嫌你是個負擔把你丟了也好,也便於我接手。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0:46
第二十八章
當葉抒微拿紙巾蓋住貝耳朵的鼻子,貝耳朵著實呆怔了一下,回憶起來,六歲之後就再沒有人對她做過這樣的事情。
兩眼認真地凝視幫她擤鼻涕的人。
「用力。」他言簡意賅。
「……」
等幫她擦完鼻涕,他用手指輕輕抹了抹她眼角,做好這一切再帶她回去取剛才買的冰激凌。冰激凌早做好了,完全融化成水,服務員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表示這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葉抒微又給貝耳朵買了一盒,自己喝完了那盒融化成水的。
貝耳朵一聲不吭地拿小勺挖酸奶冰激凌上的蜜豆。
他沒有多問她什麼,只是站在她身邊,安靜地陪她消化完整個冰激凌和負面情緒。
直到她願意開口說話。
「我和我媽剛才那樣嚇到你了吧?其實這不是第一次,我們的關系常常劍拔弩張,她不太喜歡我,我也不太喜歡她。」
「至於為什麼不喜歡我,按我奶奶的說法,她當年沒打算生我,但拗不過我爸的堅持,硬著頭皮把我生下來,為此錯過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她特別懊悔,心裡一直怨我。」
「她和我爸結婚也不是心甘情願,她老扯嗓門說,如果當初不是一時心軟嫁給了他,自己的人生不會像現在這麼苦。」
「其實她這人一直很矛盾,為了離不離婚思想斗爭了快十年,離吧覺得沒有正當理由,畢竟我爸對她那麼好,家裡經濟狀況也沒問題,日子都過得好好的,不離吧她心裡總有一股怨氣,覺得是我們捆綁住了她的人生,就這樣反復糾結,以至於我覺得她會糾結一輩子,卻沒料到她在我讀大一的時候突然下定決心要離婚,任誰的勸都不聽,直接找律師草擬協議丟給我爸。」
「現在想想離了也好,對他們都是一種解脫,當然對我一樣。」
「告訴你一個事情,小時候有段時間我特別怕她,不敢和她單獨相處,總怕會目睹一些不敢接受的事情。」
貝耳朵說到這裡面色凝重,而後把吃完的冰激凌盒子丟進垃圾箱,拍了拍手:「抱歉,和你說這些家長裡短的,你一定覺得很沒勁。」
「她常常打你?」葉抒微問。
貝耳朵手上的動作停滯,沒料到他聽得很認真,還問到了重點。
「我想一想,大概有六次,我指的是從小到現在。」
「打你哪裡?」
「哼,她只會扇我耳光。」
「上一次打你是為了什麼?」
「高三的時候逃了兩節課出去玩被逮住,老師打電話給她,正好她和人談生意,不太順利,就和老師在電話裡吵起來,回家後劈頭蓋臉罵我,我回了一句要你管,她就動手了。」
「那是最後一次。」他看著她。
「嗯。」
沉浸在不愉快的回憶裡,她的情緒失落,忽略了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回去的路上貝耳朵睡著了,大概是因為車內的溫度太舒服,或是音樂電台流瀉出的聲音太溫柔,令她每一根緊張的神經一點點地松弛,輕垂下來,她閉上眼睛,臉頰被一團溫柔的霧籠住,舒服極了。
葉抒微調低音樂的聲音,側過頭,靠近副駕駛座上的人,伸手摸她的臉,宛若摸珍貴的瓷器,摸了一會後收手,微微彎起的指關節沿著她的脖頸而下,剎車在她的領口。
他湊過去,唇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她的臉頰,不經意間聽見她輕如羽毛的呼吸,真實地挑撥他的耳朵,他抬起眼,凝視她臉上每一個細節,確定她一時半會不會睜開眼睛,順勢再近一步,一手撐在她右側的窗稜,黑影很直接地覆蓋在她的上方,他低下去,唇果斷地壓在她柔軟而飽滿的粉唇上。
壓了壓後完整地含住。
他很像直接沖破她的唇瓣,汲取更多未知的甜美,不過他克制住了。
此時此刻,她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而不是拿出力氣對付他。
他淺嘗輒止後松開她,僅用目光瀏覽她美好的景致,想停下卻明顯感覺到身體某部分的不滿,於是又在她白皙的脖頸留了兩個「路過此地」的個人痕跡,當然至始至終他的右手都不忘扶在她的腰間……
貝耳朵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等反應過來後對葉抒微道謝:「謝謝讓我好好睡了一覺,你的車真舒服。」
「的確很舒服。」他的聲音低而愜意。
「謝謝。」她笑了,「那我上去了,你早點回家休息。」
「嗯。」
「等等。」她突然松開門把,回過身來,「我給你拍一張照吧,可以給網友看。」
「可以。」他按住她的手腕,「靠過來拍。」
「不是,是拍你一個人的。」
「我一個人有什麼好拍的?」
「就當是讓我曬曬你。」她說,「你快坐好,閉上眼睛。」
他松開她的手,有些不耐地坐好,閉上眼睛,任她折騰了很久。
等完成後,他檢查成果才發現她用盡力氣拍的只是他的局部細節——睫毛。
忽略他「你有多無聊」的目光,她沾沾自喜地收了結果,問他:「你是吃什麼才會長這麼長的睫毛?」
「白飯。」
「……」
「耳朵,我記得你說過你爸爸是你喜歡的類型。」身材微胖,個子不高的男人。
「嗯,怎麼突然提這個?」
「現在有改變嗎?」
「沒有。」她就是喜歡爸爸那樣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他手按在方向盤上:「我知道了。」
「那樣的男人很有魅力,任何女人都會喜歡吧。」她一字字地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心裡有所期待,「尤其是我。」
待在葉抒微的身邊,那種心安,踏實的感覺和在爸爸身邊的感覺很像,他的懷抱也如同爸爸的懷抱一樣寬敞,溫暖。
她喜歡他,希望他能聽懂她的暗示,回應她的情感。
「你。」他側過頭來,給了她回應,「可以下車了。」
「……」
等貝耳朵把葉抒微的睫毛照發上微博,配上一句「每次想拿剪子來修理」,下面評論又是五花八門。
「還微微往上翹,好像是夾過一樣。」
「小扇子撲撲撲,撲起一陣風。」
「想當年我男人的睫毛也是這麼長,在被我反復玩弄後,現在已殘,真正的血淚教訓,姐妹們一定要忍住手,玩他其他地方,千萬不要玩睫毛。」
「這麼長的睫毛,難道他是用強生沐浴露在洗臉嗎?」
「看著手好癢,好想在深夜拿剪子卡嚓了斷他……」
「有配套的小酒窩嗎?」
「果然是一米九的男人,該長的部位都長。」
……
貝耳朵拿出手機,翻到剛才的偷拍照。她才沒有那麼傻,趁他閉眼的時候單單拍一張睫毛,當然是連拍了好幾張,都是他的側臉,只是這些都沒有捨得分享給大家,僅作收藏。
她把手機屏幕貼近貼近再貼近,讓他的側臉碰在她的臉上。
今晚在買冰激凌的時候,為什麼他會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呢?
撞破徐貞芬的新戀情後,為什麼他會大方地提供胸膛給她哭呢?
他還給她擤鼻涕,回去買冰激凌給他吃。
這一系列舉動,除了爸爸之外,沒有一個男人對她做過。
他是在喜歡她嗎?
想到這個可能,貝耳朵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然後湧入炫彩的星光。
不管是暗戀,明戀,只要是確定在對一個男人心動,任何一個女人都免不了自作多情。
而這一次,她覺得並非完全是自作多情。
他對她的照顧和體貼,她已經感受到了。
突然不願意等到宣傳活動結束再告訴他自己的心意,要不就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狠狠地明示他一下?
就算被拒絕,也不至於是死路一條吧……她還是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他依舊是單身。
當然,如果被拒絕,她一定不會忘記當面反詰他:「既然不喜歡我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按計劃下一次見面是《最心動的事》的第二個宣傳片拍攝日,還有兩周的時間。
只是在拍攝日到來前,網上開始流傳出一些關於貝耳朵的陳年舊事。
首先是一個名叫「靈動小萱」的網友爆料貝耳朵高中時候的一些事情。
「我和貝耳朵都是十三中的,她當時在二班,我在三班,同在一個樓層常常會遇見,平心說她當年的確是校花,就是個子矮一點。她挺愛美的,常常在校服裡換自己買的衣服,校服拉鏈從不拉,讓大家看見她裡頭的衣服,她也掛項鏈,戴耳環塗指甲油,特別惹人注意,所以你懂的,十三中校風樸素,大家都一心讀書,很少有女生把重心放在穿著打扮上,她那麼做肯定會出挑。」
「我記憶深刻的一件事是,當時我們夏季的校服特別丑,她被分錯了一套大號的,穿上裙子後顯得腿很短,她就不願意穿裙子去操場集合,還和班主任大吵一架,後來一個人在教室裡哭……當時我知道這事後就覺得她這人有點偏執。」
「她是校花,當然有很多男生追啦,雖然她高中三年在學校裡沒找男朋友,但校外有沒有我不知道,而在校內追她的那些男生,她都是笑盈盈對他們,和他們聊天開玩笑,有時候也會撒嬌要他們幫忙,從不會殘忍地拒絕他們,導致他們每一個都抱有幻想,覺得自己有可能追到她,她那時候很風光,一出走廊好多男生就探出腦袋看她,她一邊走一邊整理頭發,目不斜視卻自成一派風景,情人節的那天,抽屜裡滿滿的一堆情書,巧克力和小禮物,她挑其中一些大的帶回家,把另一些小的分給班上長得不好看,沒有收到禮物的女生。」
「她只有一個女生朋友,其他女生都不敢和她走太近,因為她性格很活潑,擅長唱歌跳舞,參加很多活動,性格很有主見,好勝心強,又有男生緣,和她做朋友很有壓力,她唯一的女生朋友也只是在她身後做跟班,常常給她跑腿買奶茶,話梅什麼的,憑那些和她維系友誼。當然,她那樣的女生是需要有人做陪襯的,也說得過去。」
「她現在能找到葉抒微,在很多人眼裡不可思議,但在我看來說得過去啦,因為她本身就有一些吸引男人的優勢,她在那方面很主動的,眼睛長得漂亮,比較會放電,雖然不是美艷性的,但也算是有魅力,再說,有些個子高的男生就喜歡小鳥依人的……此外她的聲音很嗲的,男生喜歡。」
……
貝耳朵冷靜地讀完「靈動小萱」發的內容,就知道這人是來黑她的。
「靈動小萱」看似語帶保留,其實句句帶刺,還裝作有理有據的。
事實是,當年十三中的女生很多都愛打扮,都會在校服裡面穿自己的美衣,貝耳朵那樣做不是個例,但她並沒有戴多余的首飾,只有一條很簡潔的銀鏈,耳洞那會還沒有打,指甲油也沒塗。
那個被分錯校服不願意去操場集合的女生不是她貝耳朵,而是班上另一個女生,「靈動小萱」故意混淆了這點。
的確有不少男生喜歡她,但說到追求也就四個,還算不上是孜孜不倦的追求,被她明確拒絕後都瀟灑離開了,她也不會刻意和男生說說笑笑,從沒有撒嬌讓他們幫忙,三年來的情人節總共收到六樣禮物,她都選擇在放學後偷偷退還給對方了。
至於當時為什麼只有唐栗和另外兩個女同學願意和她做朋友,別的女生不靠近也是拜張逸露所賜,張逸露做了一件事情讓整個年級的女生都排斥她。
關於那些不愉快的經歷,貝耳朵早就忘了,也不想再提及,偏偏有人急著跳出來,發表虛假言論,想方設法把她刻畫成一個「極其愛美,性格偏執,和男生玩曖昧,很有心計的偽校花」。
真是令人無語。
只不過,這番言論陸續引起一些網友的注意,他們紛紛在「靈動小萱」那裡留言:「不會吧?貝耳朵是那樣的人?看起來不像啊,不過的確人不可貌相。」
「靈動小萱」只回復了其中一條:「我只是實話實說,而且只是一部分,還有些事情只能牢牢地放在心裡,畢竟她現在也是半個公眾人物,要是我的話影響到她的風評就不好了,所以到此為止,不要再問了哦。」
一副狂丟誘餌,引起別人興趣後轉身干干淨淨撇清的矛盾姿態。
貝耳朵冷笑了一下,關了右上角的叉,退出網絡的世界。
人總會遇到各種聲音,以前她會害怕,現在不怕了,因為她沒有做過,清者自清,何況她不需要討得所有人的歡心,只要她喜歡,在意的人能喜歡,在意她就好了。
而她喜歡,在意的人,她早就十足的信心不會因為這些小風浪而改變對她的想法。
這不就夠了嗎?
猛然覺得自己是憑什麼如此有信心了?
貝耳朵伸手摸了摸臉,很燙,腦海浮現某人的臉,心裡更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0:59
第二十九章
「靈動小萱」的發言是一個魚餌,吸引到大家的目光,後面幾天,關於貝耳朵的負面言論越來越多,都是不同網友的爆料,但每一條看上去都有鼻子有眼。
「貝耳朵啊,我記得她,她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邊走路一邊撩頭發,吸引男生的目光。」
「爆一個料,她和好多男同學有過曖昧,外校也有個男朋友,專門騎摩托車到校門口等她,還抽煙。」
「有兩個男生為她打架,別的同學去喊她來勸架,她冷冷地說和我有什麼關系,呵呵,那個姿態一輩子都忘不了。」
「沒和她接觸過,不過聽說她有很變態的癖好,會解剖青蛙,虐兔子什麼的,有一回好像被班上的同學發現了,有死了的兔子從她書包裡掉出來。」
「她挺傲的,沒多少女同學喜歡她。」
「貝耳朵在高一就介入十三中有名的一對學霸情侶,那個學姐溫柔漂亮,還高挑,不知道比她優秀多少倍,那個學長真的是瞎了眼。」
「賭一萬根黃瓜,貝耳朵和葉抒微長不了的,她可以裝一時,但裝不了一輩子,等葉抒微會發現她是什麼德行,分手是注定的結局。」
「據說貝耳朵在那方面能力很強的,是她前男友在醉酒後不小心說出口的,任何男人只要嘗試過一次就離不開她了,所以葉抒微現在被她纏得這麼緊。」
「葉抒微是她的踏腳板吧,等她找到更好的,百分之九十九會甩了他。」
……
以上種種不負責任的言論,全部是虛假的,有些到了誹謗的程度。
起初的時候,貝耳朵沒怎麼注意,但隨著微博上艾特她的人越來越多,評論區也開始有了各種不好聽的聲音,她意識到惡劣的傳言已經散播開了。
只黑她一個人,不像是《最心動的事》的競爭對手惡意為之。聚焦在她的高中生活上,很明顯是她的熟人,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張逸露。
也只可能是張逸露,這樣的事情對張逸露來說簡直是輕車駕熟。
高中生活開啟的第一天,貝耳朵發現自己竟然又和張逸露分到了一個班級,心裡有過抱怨,但還是安慰自己,高中的學習可比初中的緊張多了,大家的唯一目標是高考,沒有時間和精力分給其他事情。
卻沒想到張逸露是一個例外。
當時張逸露考進來的分數幾乎是墊底的,她自暴自棄一般,完全沒有讀書的心思,反而琢磨著怎麼和貝耳朵作對。其他女同學開始感覺奇怪,張逸露和貝耳朵是同一初中同一班級的老同學,怎麼見了面都不說話?對此,張逸露無奈解釋:「大概是我長得不好看吧,耳朵以前在班上就是最漂亮的幾個之一,美女只和美女做朋友,她和我從沒怎麼說過話。」
那會的張逸露除了對貝耳朵有明顯的敵意,對其他女同學都放低姿態,言行謙卑,甚至會主動討好人家,隱隱地拉幫結派。當她把大部分時間用在經營這些的時候,很快有三分之一的女同學開始對貝耳朵敬而遠之。
學霸情侶那件事情完全和貝耳朵無關。
那對情侶是十三中的女神學姐和男神學長,女的姓許,男的姓朱,因為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家長和老師都默認了他們這層關系,連風趣的校長都會在大會上揶揄:「這一次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又是這對,就沒有其他一對想挑戰他們嗎?」
這對被神化了的情侶在高三下學期初低調分手了,誰也沒說分手原因。
正巧他們分手前的寒假,朱學長帶領二十多名學弟學妹參加寒假的社會實踐活動,貝耳朵是分組的組長,每次活動結束,朱學長都會留下四個組長開會總結當天的活動內容,於是會有比較多的相處機會。有一天活動是朱學長的生日,貝耳朵和其他三個組長去丹比買了蛋糕給他驚喜,朱學長很感動,請他們在學校附近的餐館吃飯,吃完飯後,其他三個人騎車回去了,朱學長順路送貝耳朵去公車站,一路上聊了一會天,剛好被騎車去給媽媽送衣服的張逸露看見,她偷拍了照片,還就此大做文章,發短信給一圈女同學,說貝耳朵和朱學長在幽會。
朱學長是樸素而正直的,除了許學姐之外從沒有和女生單獨走在一起過,因此大多數人認為,他和貝耳朵浪漫散步,一定是貝耳朵主動貼上去的。
很快,有多事的人向許學姐探聽近況,問她有沒有和朱學長一起過生日,許學姐回復:「我沒有和他一起過,那天他在參加社會實踐活動,很晚才回來,我在電話裡對他說生日快樂了。」
而下學期初,這對學霸情侶閃電分手,原因不詳,導致所有人都聽信了張逸露刻意制造的輿論,是貝耳朵步步為營,拆散了他們。
張逸露說貝耳朵早就看上朱學長了,明明一樓有女廁所,貝耳朵偏偏繞道去三樓上廁所就是為了偷看朱學長一眼,她報名參加寒假社會實踐也是為了朱學長,還私下嘲笑許學姐是斗雞眼,不如她漂亮……
貝耳朵為此和張逸露爭執,還動了手,結果驚動了家長,雙方勉強互相道歉。
但那件事並沒有結束。在大家眼裡,夢幻的,供人膜拜的學霸情侶分手了,許學姐為情所傷,一言不發,悶頭看書,而朱學長聽到流言後還第一時間跳出來,凶巴巴地說這事和貝耳朵完全沒有關系,別去牽扯第三人,這積極護航的姿態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徹底坐正了他和貝耳朵的關系。
貝耳朵再解釋也無用,其實那天順路去公車站的途中,她不過是請教了朱學長一個「如何選擇大學專業」的問題,至於八卦什麼的,一字未提,而朱學長始終沒什麼心思回答她,一邊走一邊發短信,顯然心不在焉,當時她覺得這個學長有點奇怪,也就不再開口。
其他什麼事情都沒有。
張逸露就此繪聲繪色說了大半個學期,直到那年的高考結束,學霸情侶離開十三中,貝耳朵依舊未能擺脫流言的波及,張逸露興致不減地逢人就說:「其實我挺可憐耳朵的,她花了這麼多功夫還是沒能得到朱學長,也是,她一開始就沒認清過自己,許學姐的氣質,智慧優勝她太多了,她以為憑自己長得漂亮一點,就可以成功,真是太天真了。」
貝耳朵和父親貝衡安吐槽過,貝衡安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他說:「如果你的情緒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懂嗎?耳朵,以後你還會遇上這樣的人和事,爸爸給你的建議是,既然你澄清了,那信不信是別人的事情,你沒做過的時間會幫你證明的。」
貝耳朵聽了貝衡安的,專注在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上,流言逐漸淡了下去,但女同學們大多對她沒有了好感,唯有唐栗和其他兩個女生和她一起玩,她覺得這足夠了。
兩男生為她打架這等狗血情節絕沒可能在她身上發生,外校男朋友也是子虛烏有。
書包裡掉出死了的兔子倒是高二發生的真事,當時貝耳朵嚇得不輕,貝衡安和徐貞芬為此首次一起出現在年級主任的辦公室,為女兒評理,只是徐貞芬火力太強,一上來就咄咄逼人地質問年級主任,貝衡安攔都攔不住,年級主任也無語了,對她心生厭惡,最終這事沒有調查出是誰做的,貝耳朵有個超級恐怖,胡攪蠻纏的母親這一流言倒傳了出去……導致更多女同學對她沒有好感。
關於高中的種種不愉快又浮現在眼前,貝耳朵郁悶了好一會,然後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唐栗吐苦水,而是按了葉抒微的號碼。
「你在做什麼?」撥通電話後,貝耳朵開了一個頭。
「在看書。」
「哦,你上網了嗎?」
「沒有,怎麼了?」
貝耳朵默了默,聲音暗澀:「有些人在說我。」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清晰地反問:「說你什麼?」
「各種各樣的,反正全部是假的。」貝耳朵脫口而出,「你別信。」
「耳朵。」
「嗯?」她的心情復雜到了極致,剛才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的話是她潛意識的擔憂,她不怕被任何人誤會,但除了他。
「你認為我會去相信毫不相關的人說的話?從小,我連父母的話都不信。」
「……」
「我只相信自己看見的。」他補充了一句,「還有觸摸過的感覺。」
「……」為什麼要加後面那句話。
「你想讓我相信什麼,直說就行了。」
貝耳朵的整顆心髒都要爆開了,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意思很明確,他只相信她,無條件地相信她。
一通電話成功安撫了貝耳朵緊張的神經,把她從灰暗的情緒裡解救出來,甚至成功地明亮起來。
她一夜好眠。
隔天早晨,她吃了早餐,上微博的時候發現有近千個人在艾特她。
她瞧了瞧原博,竟然是「小耳朵的抒微」發的一張屬於她的睡顏照。
是上一回在研究所休息室時她無意間睡著了,沒想到他暗自偷拍了好幾張不同角度的。
這一張照片上的她完全依偎在他胸口,睡得很熟。
他不僅發了照片,還有簡單的文字。
「她睡著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歡。」
……
最令人驚愕的是,他還和網友互動,回復了一條為什麼呢的評論:「因為沒有抵抗力。」
……
他的出現,成功拉回了眾人的焦點,大家似乎遺忘了剛才在八卦什麼,第一時間飛過來看他的動態,渴望和他互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1:18
第三十章
「小耳朵的抒微」的出現,很快轉移了大部分網友的注意力,那些無根據,如鏡花水月的謠言雖然依舊肆意蔓延,但看客的興趣減淡,也有人開始質疑那些言論是真是假。
他們紛紛在葉抒微的評論區留言,提出各種問題。
「貝耳朵私下很愛美嗎?」有人問。
「她在我面前比較愛美,其他人面前無所謂。」葉抒微答。
「聽說貝耳朵以前有過不少男朋友。」
「讓你失望了,她只有過我。」葉抒微答。
「弱弱問,你女朋友熱愛小動物嗎?」
「我喜歡動物,她當然也一樣。」葉抒微答。
「你們真的在十三中的天台上親熱?」
「上天台是去看星,親熱的事情留在回家後再進行。」葉抒微答。
「你和她在一起,不怕浪費了你的身高基因嗎?我指的是你們下一代的尺寸。」
「按科學預測身高的公式,兒子身高等於父高加母高的結果乘0.54,女兒身高等於父高乘0.923加母高的結果除2,計算結果表明,無論是生男生女在身高上都有明顯優勢。」
……
葉抒微對網友的答復禮貌而簡潔,意外地贏得了很多好感。
貝耳朵發現他只發了一條微博,頭像還是空白的,卻人氣驟升,勢不可擋,兩天不到的時間粉絲已是她的三倍,且評論區越來越多的女生開始向他示愛,其中示愛的女生大多選用高清自拍做頭像,個個都是大眼小臉的美女,此外也不乏膚白貌美的男生……
對此,她有點小小的吃味。
現在幾乎人人都能憑借網絡渠道靠近他,不用想,他的私信箱裡一定充塞大量的聲情並茂的示愛文字和圖片。
仿佛有一種錯覺,他不再「屬於」她一個人。
晚上通電話的時候,貝耳朵有意無意提起了這點:「你人氣很高啊,我看見很多人向你表白。」
還直白地邀請你「□□快」……
「哦。」葉抒微想了想,「你嫉妒我的人氣?」
貝耳朵:「……」
「我不看重這些。」他簡單澄清了一句。
「是嗎?我猜一定有很多美女偷偷發照片給你吧?」
「沒注意。」他說,「既然你提醒了,我去看一下。」
貝耳朵:「……」
簡直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悔不當初。
葉抒微還在上網,於是一邊瀏覽一邊和貝耳朵說話:「你說對了,的確有很多女人發給我各種照片。」
貝耳朵的心咕嚕嚕地冒出酸溜溜的氣泡。
「不過都不好看。」
「嗯?」貝耳朵確認他說的話。
「明顯不如你那張高中的照片。」
窗外月朗星疏,夏日夜晚的萬物瞬間沒有了聲息,貝耳朵的耳邊只回蕩他這句話,久久地沉浸這份心動中。
「耳朵,我們什麼時候見面?」
「等第二個宣傳片的拍攝日。」
「還有一周的時間。」他說,「我突然想起來,後天單位有聚餐,按照慣例可以帶家屬,你要不要一起去?」
「飯費呢?」她記得第一次參加他們的聚餐是自掏錢的。
「我付。」
「那好啊。」
「這幾天氣溫很高,你可以穿薄一點的裙子,不過別太短,最好超過膝蓋。」
「你開始對我的穿著有要求了嗎?」
「嗯,你可以這麼認為。」
「你的建議我會參考,不過不一定遵守。」她故意和他作對。
「現在去睡覺吧。」他的聲音如同山谷深處的琴音,「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貝耳朵查看了郵箱,定期收到了貝衡安周游歐洲十國拍攝的照片,還附帶文字報平安,她一一瀏覽那些華美,沉靜,復古,優雅的景色,會心地一笑。
如果爸爸此刻就在面前,她一定會撲到他懷裡告訴他,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個很優秀的人。
我會盡快找一個時間對他說。
退出郵箱,貝耳朵繼續修改了一會簡歷,逐字逐句,保證內容簡潔,突出重點。
自畢業後自主創業失敗,她對未來有過一段時間的迷茫,而這些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卻找到了一種內心的平衡,像是有人撥開了迷霧,給她明確的方向。她學會了妥協,也學會去爭取,打算找一份適合自己,又和興趣有關的工作。
不怕找不到,也不怕失敗,只要心定下來,似乎很多問題都不成問題了。
等洗漱後躺上床,貝耳朵雙手枕在腦後,習慣一樣地想了一會葉抒微後才關上燈。
而另一邊的葉抒微退出電腦之前,收到了一條私信。
「你真的了解貝耳朵?你知道她高中三年交過不止一個男朋友嗎?她這人特別會裝,班上女同學都不喜歡她,我很奇怪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以你的條件,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為什麼要降低品味委屈自己?我真心不忍看你被騙才過來提醒你,慎重考慮一下,她到底值不值得你這樣的對待。」
葉抒微掃完後,發了對方一個「滾」字,就關閉了。
……
後天晚上,當貝耳朵穿著一身款式簡約的米色束腰連衣裙出現在葉抒微面前,後者的目光足足停留在她身上半分鍾之久,才輕輕點頭,給了肯定的評價:「不錯。」
然後拉過她的手,穿過花園餐廳的前草坪和她一起進去。
包廂裡,很久未見的研究所同事們都到齊了,包括何楊,甄志玲,高顯音,霍小桐,周大姐和她老公,還有三個單身男同事和一個單身女同事。
「一段時間未見,耳朵你漂亮好多啊。」甄志玲率先熱情地和貝耳朵打招呼。
「你們現在可算是網絡紅人了,連我這把年紀的都知道。」周大姐笑盈盈。
「來來來,你們坐這裡。」何楊點了點自己的左邊。
貝耳朵跟著葉抒微坐下後,發現對面坐的是高顯音,眼神對上後,高顯音很內斂地笑了一下,客氣道:「很久不見了。」
坐在他左邊的霍小桐立刻一個眼神飛過去,示意他少說話,高顯音接到信號後知趣地閉嘴。
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未見面了,大家的話題自然離不開現下當紅的葉抒微和貝耳朵。
正當他們一個接一個揶揄這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的萌情侶,一旁沉默的霍小桐突然開口:「可是網絡上也有很多不好的聲音哦。」
「什麼不好的聲音?」高顯音奇怪道。
霍小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貝耳朵:「貝耳朵你自己看見了嗎?」
貝耳朵懶得理她。
霍小桐當她是心虛,兀自說下去:「你的高中校友說你高中三年交過好幾個男朋友,還有兩個男生為你打架,你和女同學的關系都很差,因為你拆散過一對學霸情侶。」
她說完,整個包廂的氣氛變得很怪異,所有人都沒料到霍小桐會這麼說。
高顯音不高興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不是我說的,是別人說的,隨便搜一搜就看見了。」
「網上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有沒有腦子?」高顯音嘴角最後一絲笑意消失殆盡。
「我說我信了嗎?你罵我干嘛?我就是問問當事人是真是假,讓她澄清一下不行嗎?」霍小桐冷笑地反擊。
「好了。」何楊打圓場,「小桐,我們都清楚你心直口快,心裡有疑問一定會表現出來,不過你說的那些顯然是假的,就算我和貝耳朵不熟,但我清楚葉抒微的為人,他的女朋友肯定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這世界上沒有一定的事情。」霍小桐聲音輕下去,看向貝耳朵,「如果是假的,你為什麼不說話?只要你否認,解釋清楚,我們自有判斷。」
「因為她覺得你的話很蠢,沒有回應的必要。」葉抒微推開手裡的玻璃杯,淡漠至極的目光瞟過霍小桐逐漸漲紅的臉,像是多看一眼都是厭惡,「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貝耳朵看向葉抒微,心裡漸漸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她終於不打算徹底忽視霍小桐了,轉過頭看她,聲音不卑不亢:「你一定要我澄清的話,那就說一件事,我從前到此刻,只交過一個男朋友。」
高顯音站起來,伸手拉霍小桐:「我們先到外面去一會,等會再回來。」
說著,他硬拽著把霍小桐拉出了包廂。
他們走後,何楊聳了聳肩:「大家就當有人放了個屁,現在味道散了,千萬別介意。」
周大姐也適時地安慰貝耳朵:「千萬別放在心上,其實高顯音和她快走到頭了,估計她心裡有數,所以今天才會這麼作。」
甄志玲同樣開口:「是啊,耳朵你多吃菜,還有這個水果酒,我給你開一瓶。」
貝耳朵突然發現所有人都有點忌憚葉抒微的情緒,倒不是說葉抒微在同事面前表現高高在上,而是他們對他都有一種主動的恭敬,靠近,討好的意味,就好像水從高處往下走那般自然,至於原因,往復雜的層面說的確很復雜,但往簡單的層面說非常簡單,即他們都崇拜葉抒微。
作為葉抒微的「女朋友」,她沾了點光。
甄志玲給貝耳朵開了一瓶水果酒,貝耳朵嘗了嘗覺得味道不錯,和汽水一樣,低估了酒精的後坐力,以至於喝了兩杯,兩只耳朵變得超級紅。
葉抒微見狀,第一時間帶她去餐廳外面的草坪透風。
坐在白色的籐椅上,貝耳朵有點天旋地轉,眼皮抽搐:「可能昨晚睡太遲了,我現在好困。」
「那就睡一會。」他說,「過半個小時我喊你。」
貝耳朵閉了閉眼睛,聲音溫柔而含糊:「謝謝你剛才替我說話。」
「你到現在還和我說謝謝?」他的聲音靠得她很近。
「嗯?嗯。」她笑了笑,困意襲來,頭昏昏的,顧不上他的話中有話。
葉抒微看著她的腦袋一點點垂下去,伸出手攬過她的肩膀,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便於睡得舒服。
他的手掌輕輕地摩挲她圓潤的肩頭,低頭看她醉酒後的模樣。
她的臉色白裡透紅,顴骨處極細的絨毛清晰可見,兩只耳垂和熟透的番茄一樣。
他沒忍住,用另一手去點了點她的一只耳垂。
「葉抒微。」
他蜷了蜷手指,專注聽她的囈語。
「葉抒微。」她又喊了一遍,聲音溫柔如晚風,甜美如樹莓。
從沒有人把他的名字喊得如此好聽,充滿依戀。
「葉抒微。」她喊了第三遍,似乎在做和他有關的夢。
他看著她,低聲問:「我在,你想說什麼?」
她還是閉著眼睛,一直喊他的名字,整整喊了二十一遍。
他也整整聽了二十一遍。
直到她終於沉默下去,他以為她不會再說了,耳畔忽地聽到很輕的,斷斷續續的長句,他身體傾過去,無限地貼近她,清楚地聽到她的夢話。
「葉抒微,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啊……我怎麼猜也不對……不管,反正他現在是我的。」
二十七年來,他素來頻率穩定,強有力的心跳因為這句話驟然停了一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1:30
第三十一章
貝耳朵沉沉地睡了一覺,醒過來的一刻才明白為何自己會睡得這麼舒服,原來頭一直靠在葉抒微肩膀上,而他沒有推開她。
「我睡了多久?」貝耳朵覺得太陽穴有些脹。
「半個小時。」
「是嗎?我還以為天亮了。」貝耳朵坐直,動了動腿。
「以後別喝酒了。」葉抒微伸手幫她攏了攏頭發,動作自然到不行。
習慣性地對上他的眼睛,貝耳朵微訝,是因為今晚月色不錯的關系?映照得他的眼眸呈現少有的溫柔,宛若被輕紗籠罩的湖心。
「嗯。」她遲鈍地應了一聲。
「你還記得自己剛才說過的夢話嗎?」
「什麼夢話?」她完全不記得了。
他只是看著她,不做提醒,慢慢地幫她攏發,指尖輕柔地梳理她的額發。
貝耳朵被他盯得毛毛的,有些尷尬,用手臂輕輕擋開他的手:「我們該回去了。」
說著,她站起身,鞋子輕輕地蹭了蹭青草地,手整理了一下裙擺。
「耳朵。」
她回身的同時,剛松開裙擺的手腕被不客氣地拽住,他將她拉至懷裡。
「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他低下頭,目光攫住她驚詫的表情。
「是嗎?我怎麼完全不記得?」他驟然壓下來的臉讓她倍感壓力。
「整整二十一遍,聲音很熱情。」
她徹底說不出話來,恍惚間,短暫的記憶被喚起,剛才那個緊湊的夢很美好,夢的前奏有他的影子清晰出現。
「對此你有什麼要對我解釋的?」他的攻勢不減。
貝耳朵的心髒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她在腦海中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語言,啟了啟唇:「我想也許是……」
話未說完,唇被他封住。
她的瞳孔因為過度驚恐而急驟地縮了一下,唇像是觸碰到沸水,幾乎要發出聲音,卻被他堵在了喉嚨口。
他的雙唇溫柔地覆在她的唇上,舌尖很快找到了突破口,順勢更深更持久地和她接吻。
貝耳朵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像有一股電流急速地通過中樞神經,令她大腦缺氧,呼吸緊促,兩手臂的力氣逐漸喪失,連膝蓋都不禁地彎了下去。
他及時攬住了她的後腰,把她固定住,避免在這個時候給她癱軟下去的借口。
她從未和他有過如此的親密無間,他溫熱的唇一直在她的唇上,她呼吸吐納間的氣息有一半是他的,他的舌孜孜不倦,認真地試圖和她的交融,她被他吻得難以招架,在他持續的誘導之下,開始有了點熱情的回應……而這一點的回應頃刻間得到他可怕的反饋,他毫不遲疑地加深了吻,舌壓住了她的深處……
過了很久,他才意猶未盡地松開唇,放走了吮吸了好一會的屬於她的舌尖。
貝耳朵得到了新鮮空氣,連連深呼吸,然後不可置信地看他,脫口而出一個事實:「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接吻。」
「感覺如何?」他心想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上回在車裡,只是她永遠不會知道。
「感覺不錯……不,重點是你怎麼能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吻我?」
「沒經過你的同意?」他淡淡道,「你果然忘了剛才睡著的時候說了什麼。」
「我到底說了什麼丟臉的話?!」
「你說如果能得到我的吻就好了。」
「……」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說,「幸好你的要求不過分,我可以答應你。」
「……」
他說著伸出手想碰碰她的頭發。
「你在糊弄我。」貝耳朵及時側開頭,義正言辭抗議,「我不可能說這樣的話,你別以為我睡著了就一點也不記得了。」
「既然你記得,那你告訴我你說了什麼。」
她不敢再多言,心裡隱約有感覺,即使不是向他索吻,她說漏嘴的也不是什麼正經話。
竟被他拿住了醉酒後的失言當把柄,漸而對她進行質問,她一時間無言以對,心裡很自然地生了怯意。
兩頰上的滾燙一點點褪下去,清醒過來後面對一切已了然的他是一件窘迫的事情,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讓她有些慌張,她試著調整心理,最起碼別對此刻的他有所畏懼。
「耳朵。」見她越來越無措,他不忍再開玩笑,及時拉回了正題,「你說的沒錯,我是糊弄了你。你並沒有向我索吻,是我自己想吻你。」
貝耳朵的窘迫情緒被他的話緩解了一點。
他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繼續說下去:「我不僅想吻你,還想做其他更多的事情,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循序漸進,不急於一時。嗯,今晚最多就到這裡。」
「……為什麼?」
他看著她,眼眸漾開越來越深的意味,想起她睡著時候說的那句「不管,反正他現在是我的」,看她的目光更有獨占欲,停了停後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有了一個簡單的結論,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
他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愛,只是直接表達他那方面的醫院。
對貝耳朵來說,這一切突如其來,除了內心急速蔓延開的喜悅之外,還多了一點疑慮,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松開手,滑落至她的肩頭,貼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現在開始做我的女朋友,就是這樣。」
被他親吻過的任何地方都會秒速燃燒起來,她開始習慣額頭上方的灼熱,抬頭看他,想了想問:「你都不問我的意思?」
「我想,這個多余的環節可以省去了。」因為你在夢裡已經表達了對我的情意。
「……」
「你會不願意嗎?」他嘗試多此一舉。
「不……萬一我不願意呢?」
「如果你不願意,我會追到你願意為止。」他簡潔地說。
「問題是,你懂得怎麼追女孩子嗎?」她表示深深疑惑。
「很簡單,首先,我會找最合理的理由每天出現在你面前,讓你沒法躲開。」他就此思考一會,「第二,我會想辦法杜絕其他異性有接近,認識你的機會,這樣就成了。」
「……」好奸猾。
「你會讓我辛苦地追你嗎?」他彎下腰,再一次和她的眼睛平視。
她知道他已經清楚她內心的答案,她不可能讓他這麼辛苦,但恕她沒法直白地說出口,更稱他的心。顯然,今晚她打了個盹,主動洩露了某些重要信息,以至於現在一切發展盡在他的掌控中,她再多說一個字都會增加他心裡的優越感。
看他的眼神,他已經篤定到不行了吧……
這樣的他可愛又可恨,忍不住想去逗逗。
於是,貝耳朵故作糾結,一分鍾後認真地開口:「你知道嗎?我爸他追了我媽三年,追到手後他對她百般好,還任打任罵,無怨無悔,由此可見,追求是必須的。」
葉抒微沉默。
「還有,我爸嚴肅教導我,男人對輕易到手的女人都不會珍惜,尤其是那種親吻之前都不打招呼的,自信心膨脹的大男子主義,婚後很有可能會踐踏自己的老婆。」
「所以你的意思是?」
「說起來很遺憾,雖然我讀書時候被男同學喜歡過,但說到正式追求,一個也沒有。」貝耳朵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做我第一個追求者?如果你表現不錯,我答應做你女朋友。」
葉抒微凝視她的目光依舊帶著月的光華,平和溫柔,從容不迫。
見他久久不說話,她咳了咳,以示鼓勵:「你不敢嗎?其實如果你來追我,成功的概率還挺大的。」
「我沒問題。」他開口道,「不過,既然你也說了成功的概率很大,那我完全有權在追求的過程中提前行使男友的正當權利。」
「……什麼正當權利?」
「譬如我剛才對你長時間的碰觸,就是基本權利中的一項。」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1:46
第三十二章
葉抒微帶貝耳朵回包廂,裡面的人都已酒足飯飽,玩手機的玩手機,耳鬢廝磨的耳鬢廝磨,輕聲打飽嗝的打飽嗝……姿態閒散,唯有高顯音落寞地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像是發呆。
貝耳朵坐下,葉抒微替她倒掉了玻璃杯裡最後一點水果酒,換成熱茶:「喝點熱的。」
貝耳朵喝了扣熱茶,感覺胃舒服多了。
正對面的高顯音抬起頭,對貝耳朵說了聲對不起。
「沒事。」貝耳朵清楚這一切和他無關。
「以後不會再帶她來了。」高顯音的臉上有了點自嘲。
因為包廂的燈光調得很亮,大家都清晰地看見了他脖頸右側那道淡紅色的指甲劃痕,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沒興趣深究罷了。
「葉抒微,我敬你一杯。」高顯音也不避諱脖子上的狼狽,大方地端起手中的玻璃杯。
「我不喝酒。」葉抒微拒絕了。
「那行,我不勉強。」高顯音仰頭把酒一飲而盡,再倒扣酒杯,輕輕地歎了歎氣。
雖然這一晚的聚餐因為霍小桐的失言變得氣氛尷尬,但總體而言還是順利地結束了。貝耳朵更是完全沒將那個不愉快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因為她滿腦子都是絢麗繽紛的色彩,心裡被葉抒微占據了……他竟然向她表白了。
等夜深到萬籟俱靜,貝耳朵獨自躺在床上,回憶在草坪上的那一幕,感到一切是多麼不可思議。
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無數次想鼓起勇氣對他說出內心的感覺,他卻搶先了一步。
他也在喜歡她,這個事實對她而言是甜蜜,也是震撼。
你一直喜歡的人也同樣地一直喜歡你,這個概率非常渺茫,她奇跡般地碰上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總會讓人有點惶恐,這很正常……貝耳朵如此安慰自己,結果是一夜都沒有睡著。
清晨五點的時候,貝耳朵坐起身,打開電腦發了一條微博:「睡不著……是因為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導致情緒過於興奮?」
配圖是一張咧嘴大笑的怪獸。
很快下面有一條評論:「你懷孕了?」
……
貝耳朵匆匆回復了「不是」後秒速閃了,重新躺回床上,很快恢復了理智,想起這件事情並不是能隨意和別人說的。
於是,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一個人偷偷消化幸福。
靜謐中,左胸腔的心跳一記比一記強烈,她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唇,想到這裡第一次被男人觸碰,對象還是喜歡的葉抒微……臉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她呼了口氣,真心受不了自己和傻子一樣,竟然整整一晚上輾轉反側,腦子不受控地想象自己和葉抒微的未來。
終於她憋不住了,撥電話給唐栗傾吐。
唐栗睡眼惺忪地接了電話,聽貝耳朵說完,猛地打了個激靈:「什麼速度啊?你們這麼快就功德圓滿了?」
「是他開口的。」
「所以,你一大早打電話來報喜?」
「我只是想找一個人說說。」貝耳朵的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聲音有些沙啞,「否則一個人會止不住胡思亂想。」
唐栗笑了出來:「你已經樂到不行了吧?一個晚上沒睡?」
「嗯,完全睡不著。」
「在想什麼?」
「在想他。」
「嘖嘖,能不能矜持一點,這才第一天好嗎?」
「栗子,你覺得我和他合適嗎?」
唐栗停止打趣,認真地說:「這個要問你自己,別人怎麼看都不算數。不過呢,葉抒微真是一個好男人,我早就說過,你能和他在一起賺到了。」
「嗯。」貝耳朵的聲音輕快起來,她很喜歡有人當她的面誇獎葉抒微。
「好啦,現在萬事無虞,你們假戲真做,也不用怕別人的質疑了,你可以徹底卸下心裡的負擔,好好享受熱戀的感覺吧。」
熱戀的感覺?
貝耳朵自問,戀愛的模式已經開啟了嗎?
中午時分,貝耳朵家的門鈴響了,開門後,一位快遞小哥送上來一大包東西,快遞單上發件人一行寫著葉抒微的名字,她狐疑地簽收,關上門後拆開一看,是一堆零食,巧克力,魷魚絲,牛肉干,果凍,夾心餅干……還有一個迷你盆栽,是種小番茄的。
她來不及整理東西,轉身拿起書桌上的手機,正准備撥電話給他,卻發現已經收到了一條他的信息。
「你為了我一夜沒睡,作為補償,我買了零食給你。」
貝耳朵撥通電話,很快傳來葉抒微的聲音:「喜歡我送的東西嗎?」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那些?」
「上次在你家,我提前觀察了你櫃子和冰箱的內容。」
「那盆小番茄也是你特地買來送我的?」
「嗯,你可以養在陽台上。」
「你怎麼想到送我這個?」追求者一般會送花吧。
「因為你耳朵紅的時候和熟了的它是一個顏色。」
「……」
「耳朵。」
「什麼?」她面向書桌後的大片陽光,聽著他低緩動人的聲音,某部位慢慢融化下去。
「這幾天我加班,等忙完了就來找你。」
「嗯,好。」
「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我買給你。」
「暫時沒有特別想買的。」
「那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
「和你一起的?」
「對,和我一起想做什麼?在我能力范圍內,我都會滿足你。」
「……」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故意誘惑她?
「嗯?」
「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麼都可以。」
「原來你想要的只是我而已。」
「……」
「這個很簡單,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他完全當她默認了。
貝耳朵真受不了他一本正經的調戲,每次都有點無力招架,幸好說了一會話,電話那頭傳來何楊的聲音,似乎是喊他去實驗室,他對她解釋了兩句後結束了通話,暫時放過了她。
金色的陽光灑在貝耳朵的臉和手臂上,她整個人都熱乎乎的,他的一通電話讓她的心情瞬間飛揚到了極點。
她把他送來的零食整理歸納好,然後拆開迷你的番茄盆栽,對著說明書撒土播種,澆上營養液,把之放在陽台的通風處。
「不會被我養死吧?」看著這盆安靜無害的盆栽,貝耳朵嚼著薯片,心有疑慮。
這樣想著,她無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無所謂,結果並不重要,過程中的等待,期盼,喜悅才重要。
等葉抒微結束兩天的加班,第一時間打電話約貝耳朵出來。無奈前後兩天都在下暴雨,去哪裡都不方便,貝耳朵提議:「反正三天後就要拍宣傳片了,我們就在那天見吧,你也趁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
葉抒微想了想同意了。
因此,等拍宣傳片的那天,他們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見面了。
熱戀中的情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日不見,黃河泛濫,何況是五天……
第二個宣傳片的拍攝地選在本城歷史悠久的古街。
因為葉抒微只有半天的假,他是吃了午飯才趕來的,所以比貝耳朵晚到。
車子開不進古街,只能停在路口,葉抒微下車後步行至古街盡頭的那幢民宅。
幾名工作人員已經等在外面,見他來了,熱情地引領他進去。
於是,當他穿過視野遼闊的前院,耳邊傳來積極的討論聲,他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十幾步後,很快在一行忙忙碌碌的人中找到了她。
穿著牛仔藍連衣裙的貝耳朵正坐在室內和前庭相通的木質地板上,一手按在膝上,另一手翻著擺在地板上的一本雜志,頭是低著的,似乎看得很入神。
她的左側放著一瓶冰鎮汽水,因為天氣熱的關系已經喝了大半。
木質地板下是低矮的石階,石階上擺著新鮮的花卉,目光再往右邊看過去,就是一畦鮮菜,籬笆上還種滿了木耳,再延伸過去就是一個別致的花缸,花缸上滿滿是如綠玉盤般的荷葉,一朵玫瑰紅的花蕾正躲在幾片荷葉間。
一切僅是最簡單樸素的風景,但因為人的關系,落在他眼裡很美。
貝耳朵又翻了一頁,忽的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抬頭一看,葉抒微就在面前。
「怎麼不穿鞋子?」他垂眸看她擱在地板上的兩只腳,是光著的。
「這裡太熱了,光著腳舒服。」她推開雜志,點了點自己的汽水,「要喝嗎?」
葉抒微彎下腰,拿起貝耳朵喝過的汽水,不避諱地喝了一口。
「太甜了。」他放回原處,目光很自然地又落向她,「你剪過頭發了?」
「嗯,剛才淑華姐幫我剪短了點,好看嗎?」
「站起來,我再看看。」他拉她起來。
貝耳朵站起來,頭發正好披在肩胛骨上方一寸的位置。
「這裡光線太亮了,我們到裡面去。」他說。
「啊?」她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拉進了室內,他沒忘記動手拉上移門。
室內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去,溫度也涼爽很多,他一手攬過她的腰,把她推向角落的牆面,低下頭慢慢地看她。
「五天不見了。」他說話的同時,另一手沿著她的後背而上,直至她的肩胛骨,觸碰到她蓬松柔軟的頭發,「有沒有想我?」
貝耳朵克制住慌亂的心念,故作鎮定:「應該是我問你,你有沒有想我?」
他繼續低下身,目光游曳在她鼻尖到唇的位置,低聲告訴她:「我三天前就要去接你,但被你拒絕了。」
「因為一直在下大雨。」
「現在放晴了。」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頭發,手掌托住她的後腦勺,然後用唇抵住了她的下一句話。
五日不見,思念成災。
他的吻比起上一次的來得倉促而強勢,攬著她腰的手滾燙如烙鐵。
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唇輕輕松動之際,他就進來了……她被他壓在了狹小的角落裡,接受他的慢條斯理的攻勢。至始至終,他們都沒閉上眼睛,眼眸相對的剎那,她仿佛看見了碧藍的湖心中央燃起了一簇火焰,急速又無限地蔓延,似乎要吞沒什麼。
「咳咳。」
關鍵時候,身後傳來煞風景的聲音。
貝耳朵嚇了一大跳,貼在葉抒微胸膛的手用力向外,推了推他。
葉抒微站穩後,從容地側身看向站在兩步之外的郁升。
「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郁升手臂上搭著一件薄外套,姿態優雅,笑容迷人,「兩位是在為接下來的拍攝進行演習?」
貝耳朵不好意思地避開郁升的視線,當做沒聽見他的疑問。
「不錯。」郁升琢磨地看著他們,「經我的觀察,你們表現得非常投入。」
「還有事嗎?」葉抒微完全沒有尷尬,自然地說,「如果沒有的話你可以先出去了,我們需要繼續。」
貝耳朵:「……」
「哦。」郁升挑了挑眉,「那我先出去喝一杯西瓜汁。」
郁升信步走向移門,拉開後拾階而下。
室內又只剩下貝耳朵和葉抒微兩個人。
「被郁總看見了。」貝耳朵小聲道。
「無所謂,他不重要。」他說完,低下頭准備再次吻她。
她立刻伸出手擋住他的唇。
「嗯?」
「我怕會陸續有人進來。」她說,「所以暫時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你覺得我是這麼容易滿足的人嗎?」
她收了手,想了想後踮起腳尖,正好夠到他低下來的臉,飛快地在上面落下一吻:「這樣差不多了,別忘了你還沒轉正,別太理所當然。」
他勉強收手,心裡想的是,不急,反正等會還有拍攝任務,那不是她能拒絕的了的。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1:59
第三十三章
伴著微風的安撫,頭頂的樹葉傳來沙沙的聲響,花缸上方的荷葉輕輕搖曳,清水沿著花缸外壁蜿蜒而下,落在青石板上,暗香氤氳。
夏季的天然布景下,葉抒微和貝耳朵面對面坐在木質地板上吃西瓜。
吃西瓜本來是做做樣子的,無奈西瓜清甜涼爽,味道太好,貝耳朵連吃兩塊,等准備拿第三塊的時候,葉抒微把自己手裡吃了一口的西瓜遞給她:「吃我的吧。」
貝耳朵反應過來,知道他的意思,盤子裡和冰塊擺在一起的西瓜太涼了,多吃傷脾胃,她真的要吃不如吃他手上拿的這塊,被太陽曬過後不那麼涼。
她拿過他吃過的西瓜,愜意地啃起來,一不小心,西瓜汁沾到了小腿上,他看見後用手幫她擦了擦。
攝影師近距離捕捉他們之間最自然的互動。
圍觀的一圈人包括郁升和唐栗在內都看得津津有味。
除了西瓜,攝制組還准備了京玉葡萄,這完全出乎貝耳朵意料之外,她最喜歡吃的水果就是京玉葡萄,毫不猶豫地拿起一顆。
「你們可以再親密一點。」手持小電扇的編導在一邊悠悠指導。
貝耳朵剝了葡萄皮,遞到葉抒微的唇邊,親自喂他吃。
葉抒微沒料到她會主動喂食,黝黑的眼眸蕩起波瀾,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和碧綠的葡萄就在口邊,同樣的引人食欲,他慢慢地吃完她送來的葡萄,也不可避免地碰了碰她的手指。
貝耳朵收回手指的同時,心又漏了一拍,他吃得太大口,都吃到她的手了。
「輪到我喂你。」他挑了一顆葡萄,剝好後遞到她嘴邊,像喂實驗室的小倉鼠一樣。
輪番喂了幾次,圍觀的人群中傳來笑聲,分散了貝耳朵的注意力。
「不用理他們。」他說,「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男朋友身上就行。」
說著,他的手很自然地擱在她的膝蓋上,簡單的一舉動就讓她的膝蓋的溫度驟升。
……
接下來,在編導的要求下,貝耳朵需要躺下來,腦袋枕在葉抒微的大腿上,抬頭望著穿梭在層層樹葉間的蜜色陽光,葉抒微則需要拿一本書,裝作很悠閒地看。
貝耳朵剛躺下來,就對上了葉抒微低下來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感覺自己身體的某個位置被她的忽然一笑軟化了,很自然地伸出手擺弄她的頭發,將之鋪開在自己腿上呈一個漂亮的弧度。
陽光稀稀疏疏地籠罩在貝耳朵的黑發上,如同波光粼粼下的一匹黑綢緞。
「好癢。」貝耳朵又笑了,「你的手別碰我的耳朵。」
「碰了會怎麼樣?」他手指輕輕彈了彈她的耳垂。
「別別別,會變得很紅的。」她趕緊開口阻止他。
他收回手,繼續撥弄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沒完沒了似的,弄得她很困,慢慢閉上眼睛。
眼皮處掠過一道光,她上方的身影壓下來。
她不明所以,睜開眼睛的同時,他已經低下頭,輕啄了她的額頭,然後坐好,拿起書沒事人一樣地翻起來。
貝耳朵傻眼了,這是今天的第幾次了?親吻她已經成了他的慣性動作了嗎……
算了,反正這也是他追求途中的正當權利,他愛怎麼就怎麼吧,重點是剛吃了西瓜和葡萄,脾胃清涼,現下陽光和煦,枕在他腿上睡覺整個人都舒服極了,她閉上眼睛,扭了扭脖子,享受這一刻的舒適自在。
「頭別亂動。」上方的他鎮定地提醒了一句,「小心著火。」
「……」
夏日涼風習習,花缸裡的一朵花蕾隨風搖曳,白黃色的小蝴蝶停在籬笆上,蜿蜒的水漬在青石板劃下一抹清涼,坐在木板上的情侶自然親密的畫面被固定在鏡頭裡。
圍觀的郁升側過頭,雙臂抱胸,對唐栗悄悄說了句:「他們是真的。」
唐栗轉了轉眼睛,正要說什麼,後面有個人跑上前,硬生生地擠到她和郁升中間。
「嘿嘿,給我留個位置。」邢真湊過來,笑容天真爛漫,站溫後,目光第一時間挪向郁升,「郁總,我第一次看您穿休閒裝。」
郁升微笑:「我私下常常這麼穿。」
「超有范的。」邢真睜大眼睛,「果然身材好的男人披一塊布都可以出來走秀。」
對於小女生的恭維,郁升已有免疫力,笑而不語。
「這裡挺熱的。」邢真解開襯衣領口的前兩顆扣子,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然後沒心沒肺地對唐栗請求,「唐栗姐,可以稍微過去一點嗎?你那邊很空曠耶。」
唐栗心想你知道那邊空不去那邊看?偏偏要擠進來?
當然想歸想,她直接走到右邊的角落,那裡視野好,看得更清楚。
邢真一遇到郁升問題特別多,簡直是源源不斷,一會兒「郁總,那個是什麼?」,一會兒「郁總,他們現在到底在干嘛?」,完全喪失自己的判斷力,慶幸郁升向來是有問必答,沒有架子的好老板,要換做別人早走開了。
唐栗耳畔不停傳來邢真那特有的港台腔,她盡力忽視,目不斜視地看正在拍親密鏡頭的葉抒微和貝耳朵。
唐栗細心地察覺到了一點,即使葉抒微手裡拿著道具書,但他的注意力不完全在書上,隨意翻頁的時候他都會留心一下睡在自己腿上的貝耳朵,很自然地流露出自己的在意。
耳朵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意識到這一點,唐栗由衷地為她感到慶幸。
是的,能遇到一個注意力只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莫大的幸運。
結束拍攝後,貝耳朵第一時間跑過來找唐栗,唐栗貼心地遞給她一瓶水。
「拍得怎麼樣?」
「畫面生動,情緒投入。」唐栗聳肩,「算不上完美,但很真實。」
真實兩字讓貝耳朵有點不好意思,她知道唐栗在揶揄什麼。
果不其然,唐栗很快湊近她,輕聲逼問:「貝耳朵,初戀的感覺如何?」
「我覺得有點刺激。」貝耳朵思量後說。
「什麼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今天好像特別會放電,那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看我,我快被電焦了。」
「去去去,明明是我受到了刺激好嗎?」
貝耳朵自知理虧,不再說話刺激人。
唐栗歎氣:「誒,以前我們明明說好到四十歲還沒有男人的話就突破一切世俗的價值在一起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你這麼快找到真愛,而我也許要獨自度過這漫漫人生。」
「早著呢,別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問題是這世間鮮少有葉抒微這樣的男人。」唐栗真心感慨,「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在凝思一個問題,怎麼也不能找的比你差吧?」
貝耳朵作勢要打唐栗,唐栗拔腿就跑,貝耳朵舉著礦泉水瓶去追,兩人追趕了一圈,在前方的唐栗突然看見走過來的葉抒微,趕緊換了方向,閃到他身後,以至於貝耳朵沒來得及剎車,撲倒了葉抒微懷裡。
葉抒微雙手接住貝耳朵,低下頭問她怎麼回事。
「沒什麼,和栗子鬧著玩。」
「留點體力,晚上我和你還有約會。」
「晚上?」
「嗯,現在外面人太多,我們出去不方便。」
貝耳朵在他懷裡抬起頭,打趣道:「葉先生,你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半個公眾人物了?」
「不。」他說,「我只是不希望過多的人打擾我們。」
「想得很美,要沒有人打擾的話除非你帶我去無人島。」
「你如果想去的話我可以安排。」
「說說而已。」她的語氣輕柔,「你千萬別任性。」
他收攏環在她腰間的雙臂,眼神頗有些認真:「是你啟發了我,如果去一個沒有人的島嶼,只有我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確令人期待。」
「……」為什麼他總是能一本正經地說出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郁升為犒勞工作人員,在古街最貴的日式料理餐館訂了餐,很快有人送過來最新鮮的食材和可口的點心,大家在院子裡搭了桌子,借來了椅子,圍坐起來。
坐下之前,邢真還特地跑來要求和一米九的葉抒微合照,只不過這個並不過分的要求被葉抒微拒絕了,邢真悻悻地走開,來到郁升身邊,貼著他坐下。
郁升象征性地說了幾句後大家就開吃了。
貝耳朵和唐栗就面前的食物交流了一下看法,就這麼走神一會的功夫,回過神看見盤子裡堆滿了食物。
葉抒微正動手剝好了一只蟹腿,放到她碗裡:「吃吧。」
「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吃你的。」當這麼多人的面秀恩愛太拉仇恨,相比某人的旁若無人,貝耳朵深知這一點。
葉抒微的目光不離開貝耳朵的臉,說道:「好。」
說是如此,接下來的一切還是很膩歪……貝耳朵正舉筷子朝北極貝,葉抒微已經把北極貝夾過來,貝耳朵舉筷向燉蝦,燉蝦已經落入碗裡了,貝耳朵放下筷子,准備找手邊的濕紙巾,葉抒微已經拿濕巾輕輕擦去了她嘴角的醬汁。
「……抒微,你吃你的,不用管我。」貝耳朵第六次說。
「嗯。」他目光不離分寸。
「……你也可以看看周圍的風景。」她委婉提示,「不用一直盯著我。」
葉抒微這才挪開視線,無聊地看向角落的籬笆,貝耳朵松了口氣,唐栗忍不住咳嗽。
郁升笑了,修長的手晃著清酒杯,說道:「葉抒微一定覺得這裡有一排燈泡。」
「看來你還有自知之明。」葉抒微回應他。
編導帶頭笑起來,大家都哄堂大笑,笑得貝耳朵想立刻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貝耳朵,我可提醒你,他粘人是有遺傳基因的。」郁升說,「你現在被粘住了,估計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貝耳朵答:「等有一天我真煩了,就把他用力拔下來朝地上甩甩。」
大家又笑。
「哦?你有一天會厭倦我?」葉抒微聞言貼近她,「還准備甩一甩?」
「我只是假設,別當真。」貝耳朵立刻把話說了回來。
正在吃甜品的邢真抬頭,十分活潑地參與話題:「可是粘人的大帥哥很可愛耶,像一個大寶寶似的,我也超級想要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她一邊說一邊轉頭看郁升。
郁升回了一句:「想找趕緊去找吧。」
邢真笑了:「算了,我自己本身就是很粘人的類型,還是找一個耐心,包容的男朋友比較適合。」
郁升沒有接茬,又把話題帶到葉抒微和貝耳朵身上。
貝耳朵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郁總,不是說好宣傳片裡會有一段台詞的嗎?」
「什麼台詞?」郁升反問。
貝耳朵瞬間明白過來,轉頭看葉抒微。
罪魁禍首一臉坦然,顯然事至此不怕謊言被揭穿。
一想到自己說了無數遍「抒微,我發誓你是我生命中第一個,亦是唯一一個令我心動的男人」,貝耳朵知悉自己掉入了一個大坑,越想越覺得某人太奸猾,於是抬起桌子下的腳去踩他,無奈他的腿離得有點遠,她有點夠不著,連連溫柔地蹭了他的大腿幾下,終於象征性地踩中他的褲管。
他莫名地被懲罰了一下,看向她說:「耳朵,隱私的事情可以放到回家後再進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2:13
第三十四章
月光彌漫在古街的青石板上,四周行人零落,夜色靜謐,很適合獨處。
貝耳朵因為知道之前一直被葉抒微騙了,全程郁悶著一張臉。
「你在不高興?」葉抒微問得很直白。
「對,因為你騙了我的感情。」貝耳朵正色,「明明宣傳片裡不需要說那些台詞,你想方設法讓我說了那麼多遍。」
「那些話你遲早要對我說,提前練習一下也無妨。」他解釋。
「……遲早要說?是什麼場合?」
「婚禮上。」
「婚禮?我還沒想那麼遠。」
葉抒微停下腳步,對身邊的人說:「耳朵,我二十七歲了,單位裡比我小一歲的同事都已結婚生子,結婚對我來說並不是遙不可及。」
貝耳朵有點驚訝:「你還沒有轉正,就已經在考慮結婚的事情了?」
「做任何事,我都會有一個完整的規劃。」他說,「對你,當然也不例外。」
「那你對我是如何安排的?」
「用一年時間戀愛,在相處中加深彼此的感情,一年後完婚,三年內擁有第一個孩子,至於性別,我希望是個女孩,如果是男孩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在後面的三年裡再造一個。」
貝耳朵一怔,而後臉熱熱的:「你太自大了,這種事情怎麼能由你一個人說的算?」
「這只是我的初步規劃,如果你覺得有不妥可以提出來,協商一致後可以修改。」
「……」
「你不喜歡孩子嗎?」
「不是,我很喜歡孩子。」
「你不喜歡替我生孩子?」他的眼眸深了點。
「不是……你理解錯了。」貝耳朵略感無力,果然和他交流常常有障礙,這並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於是耐心地解釋,「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會讓我有壓力。」
「結婚由我出錢,生子由我出力,你只需要配合兼享受,不會有任何壓力。」
「……」
貝耳朵徹底無語了,想了想掙脫開了他的手,快步朝前走了一段路,像是急需調整情緒一般,直到盡頭的一家古玩店門口,她才停下轉過身,面對離自己一步遠的葉抒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能別那麼急嗎?我們享受當下可以嗎?我真不想成為你行程本上的一個任務。」
葉抒微緩緩上前一步,路燈下他頎長的身影都沾上了月光的清輝,伸手揉揉貝耳朵的腦袋:「沒問題。」
他如此爽快地答應她的條件,對她而言有些不可思議,她原以為他會有一套說法。
「你真的願意按我的節奏來?」她確認道。
「只要你最終會對我負責。」
「放心,我不會耽誤你的青春,更不會讓你年老色衰的時候還孤零零的。」她微笑地保證。
他沒有說話,只是又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她猛地恢復了好心情,主動地挽過他的手臂,聊起一件趣事:「我那天在網上看見一張海獺睡覺的圖片,才知道原來海獺睡覺的時候是手拉手的,因為害怕在睡夢中被海浪沖散。真的太有愛。」
「你喜歡看這些?」
「嗯,很溫暖很有愛,看了超級治愈。」
「在阿拉斯加州基奈半島附近的冰冷水域,水獺是擠在一起游泳的,便於取暖。剛出生的水獺因為生命力比較弱,會躺在母親的肚面上,母親以仰泳的姿態帶它渡河。」
「好有趣,你有圖片嗎?」
「回去後找一找再發給你。」他說著又問她,「你知道企鵝是怎麼求愛的嗎?」
「不知道,你說。」
「企鵝是很忠誠的,一旦雄企鵝認准喜歡的對象,會表現很殷勤,往往甘願花很久的時間在無數的石粒中找到色彩最漂亮的一顆作為見面禮,銜在口中,跑到雌企鵝身邊轉圈,試圖引起對方注意。」
「如果對方不願意呢?」
「雄企鵝會一直轉,轉到它願意為止,等它們在一起後,雄企鵝會在雪地的背風處築起洞房,它們住一塊,開始產卵並孵育孩子,平淡地過一輩子。」
「它們是一夫一妻制?」她好奇地問。
「嗯,企鵝一旦成雙,會終身廝守,有了後代後,雄企鵝會獨自去大海為全家覓食,雌企鵝會在巢裡照顧孩子,等待傍晚時分雄企鵝的平安回歸。」
「那除了企鵝之外,還有哪些動物是一夫一妻制的?」
「天鵝,貓頭鷹,加利福尼亞鼠,坎培爾倉鼠。」
「我一直以為動物都是一夫多妻制的,沒想到也有這麼忠貞的,聽著就很感動,不過一夫一妻制在動物界有什麼好處嗎?」
「多偶制動物中常存在殺嬰的行為,雄性會殺死與自己沒有親緣關系的幼嬰,便於提高和幼嬰母親繁殖後代的機會。科學證明,一夫一妻制有益於後代的健康成長,幼獸的大腦會進化得更好,生存能力也會提高。」
「是這樣,我第一次聽說。」貝耳朵回過神,「你之所以對動物學感興趣該不會是為了研究這些?」
葉抒微瞥了她一眼:「不是,說這些只是覺得你會感興趣。」
貝耳朵笑了:「你猜對了,我就愛聽這些趣聞,從小就是這樣,只要爸爸給我講故事,我可以不哭不鬧聽上整整一天。」
「你喜歡的話以後我說給你聽。」
「睡前故事?」她脫口而出。
「前提是你要睡在我旁邊。」
「……」
這一晚的約會結束,貝耳朵回到家還有點暈乎乎,她把此歸咎於在樓下的時候,葉抒微的告別吻有點長,水平又太好……
唐栗打來電話問貝耳朵到家沒有,順便小聊了一會。
貝耳朵一邊啃蘋果一邊問那個說話聲音不太自然的邢真是什麼來路。
「她啊家境富裕,父親是富商,叔叔投資了游果,有這一層關系在,包括郁總在內的所有人都對她特別客氣,她來游果後髒活累活都沒碰過,郁總也專挑輕松的工作分派給她,從不讓她跟我們加班,算是一直享受特殊待遇,像今天拍宣傳片,她本不是攝制組的成員,也不跟這個項目,照例說是不該來湊熱鬧的,但她非要來玩,郁總破例讓她來了。」
「郁總這麼縱容她,真的只是看在她叔叔的份上?」
唐栗沉默了一會,笑了:「誰知道呢?算了,也和我沒關系,不想說這個了,咱還是繼續談談你的初戀吧。」
「該交代的不是都向你交代了嗎?」
「才不是,你一直遮遮掩掩,沒告訴我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這個,保密。」
「親親了?」
貝耳朵默認。
「嘖嘖,不虧是第一次戀愛的人,連親吻都羞於承認。」唐栗又不免揶揄她幾句,最後鄭重提醒了一件事,「等第二個宣傳片出來後,網上的反應會更大,如果有負面聲音先別回應,及時打電話和我商量。」
「好。」
唐栗的隱憂不無道理,就在拍第二個宣傳片的前後兩天,網上對貝耳朵的謠言又一波襲來,她高中時代的舊事被屢次重提,很明顯,那些造謠生事的人並沒有收手。
最初發表對貝耳朵言論的是「靈動小萱」,她故作姿態,選擇閉口後果真沒再主動提及貝耳朵的事情,只是在某些網友反復問她這些事是否屬實時,她會丟出一句:「千真萬確,信不信由你。」
她如此斬釘截鐵,加深了一些尚在猶豫的路人對此事真實性的肯定。
陸續有人跑來貝耳朵的評論區說一些難聽的話,其中提最多的是她拆散了當年十三中的學霸情侶。
「自從知道你高中就當在小三後,真心覺得葉抒微瞎了眼,拜拜。」
因為唐栗的告誡,貝耳朵沒有直接澄清事實,有點意外的是,葉抒微得知此事也叮囑她暫不要出聲。
就這樣,徹底關閉了網絡,離開槍林彈雨的戰場,貝耳朵淡定地過了幾天。
直到五天後,微博上有人發了個帖子。
發帖者竟然是傳言事件的男主角朱學長。
朱學長寫的不多,首先指明最近甚囂塵上的傳言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當年分手只是因為學業壓力太大,年少的雙方無法很好地平衡感情和前途,以至於產生較大的分歧,接著說明現在的感情狀況,他一年前結婚了,妻子正是許羽樺,他們在大學畢業前夕復合,現在婚姻幸福美滿,最後說了一段話:「我從不遺憾當年和她的分開,如果沒有那段時間的冷靜沉澱,今天的我們不會以如此成熟的態度面對生活和愛情,若要感謝,感謝的是我們自己,至始至終只擁有過彼此。」
而後,許學姐葉轉發了這個帖子,寫了一句:「謠言真的很可笑,與其浪費時間關注那些,不如出去和愛人曬一會太陽。」
立刻有好事者跑去朱學長的評論區問他還記不記得貝耳朵,朱學長回復:「說真的,在這之前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好事者孜孜不倦地問:「你真的沒有腳踏兩條船過?」
朱學長最後一次無奈地調侃:「我沒有那惡癖,也沒有那本事。」
到此為止,這件事的真假已經一目了然,不需要贅言。
晚上,貝耳朵還收到了一條許學姐發來的私信。
「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當年我明知道你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卻沒有出來幫你澄清一句,究其根本是因為那時他主動提出分手讓我很絕望,我恨他沒有遵守承諾,和我一起並肩走下去,被恨蒙蔽後我保持了沉默,任由大家指責他,現在想來真的很無恥……在異地求學的幾年我也遭受到同學在背後的誹謗,才遲遲感同身受你當年的痛苦……幸好老天善待,我和他兜兜轉轉又在一起了,現在我們很幸福,明白了真正的愛是需要尊重,包容和付出的,以後不管風風雨雨我們都會一直走下去,也祝你一切順利。最後要說,貝耳朵,對不起。」
貝耳朵回復:「我有一個問題,你們夫妻是碰巧在網絡上看見了謠言,商量後決定出來澄清的嗎?」
許學姐回復:「不是,我和他根本不怎麼玩微博的,也不愛上網,這件事是你男朋友找到我們後告知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2:28
第三十五章
貝耳朵問葉抒微是如何找到朱學長他們夫婦的,葉抒微說很簡單,登陸十三中的校網,在高考光榮榜一欄找到朱子辰三個字,隨便搜索了一下,就有相關資料,從十三中畢業的學霸朱子辰二十三歲創業,在本城注冊了一家環保科技有限公司,至今已有三年,公司口碑很不錯,葉抒微有了聯系方式後很快找到朱子辰。
「其實我有點驚訝朱學長會站出來澄清,我以為他早不屑理會這些事情。」貝耳朵說。
「任由謠言瘋傳對他也沒好處。」葉抒微沒提自己幫朱子辰介紹了一單生意的事情。
「說起來我真沒想到朱學長和許學姐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簡直是奇跡。」
「為什麼是奇跡?」
「大部分高中的戀愛都會無疾而終,但他們修成正果,不令人羨慕嗎?他們還有一段共同的美好記憶,以後還能帶孩子去母校舊地重游,多浪漫。」
「原來你在遺憾我們認識得太晚。」
「呃?你想太多了了,我只是單純的感慨。」
「沒關系,如果你對此有遺憾我可以理解,但並不是沒有彌補的方式。」
「怎麼彌補?讓時光倒流?估計我也考不上你的學校。」
「不用那麼復雜,只要你抓緊余生的時間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貝耳朵竟然無言以對。
「今天晚上帶你出去吃飯。」某人是行動派。
平心說,和葉抒微約會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一切都交給他安排就行,他找的餐館都不算高級,但環境清幽,食物新鮮,味道好還有營養。吃完後,他會開車帶她去兜風,常常車子停在一處靜謐的地方,他們就坐在車裡聽歌,等她完全沉浸在音樂和夜景裡,他會開始對她的親密肢體接觸,把她的目光拉回自己身上。
除此之外,他對她的要求只是讓她唱歌給他聽。
今晚,她唱了一首四季歌給他聽。
「船在橋底輕快搖,橋上風雨知多少,半和半唱一首歌謠,湖上荷花初開了,四季似歌有冷暖,來又復去爭分秒,又似風車轉到停不了。」
突然想不起後面的歌詞,貝耳朵有些小無奈地側頭,而葉抒微正看著她,眼眸比夜色還要濃郁幾分。
「很好聽。」他手攬住她的肩膀,帶她入懷,親了親她的額頭。
自從關系確定後,他就不僅限於淺嘗則止的吻,從她的額頭,眉心,鼻梁一路吻下去,直到她的唇……一邊吻一邊手摩挲她薄薄的衣服下擺,趁她被吻到無力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從下擺探了進去。
貝耳朵的皮膚瞬間燒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意識到有危險,用手推他的胸膛。
「只是碰了碰。」他低聲,「這樣不行?」
她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又貼過來。
「但如果允許你的話,你會越來越放肆的。」她雖然第一次談戀愛,但不代表沒看過愛情小說。
他凝思了一下,認真保證:「不會,我只想想碰一碰。」
在他的信誓旦旦下,貝耳朵默許了他的「揩油」行徑,姑且相信他一次,卻沒料到男人在某些時刻都會撒謊,葉抒微也不例外,當她察覺他的手指已觸碰到她胸口布料的邊緣,大有向內研究的趨勢,那觸覺太可怕,她立刻喊停,果斷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衣服裡拉出去。
他坐正後還堅持自己沒有違規。
「你的手太不老實了,總想往不該想的地方去。」
「只是手而已。」他淡淡道,「並不是別的。」
貝耳朵一秒鍾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兩頰有點熱,不敢再往這個話題發展,其實她一點也不排斥他的觸碰,只是有點害怕,害怕某些不受控的東西。
看出她有些局促,他也感覺自己急了點,畢竟才正式開始沒幾天,這麼做的確很愉快,但會嚇到她。為緩解車內的氣氛,他調了一首輕緩的音樂,忽的提起一件事:「這個月末,樹野將在星赫劇場辦一場民謠演唱會,她送我兩張票,讓我帶你一起去聽。」
「裴樹野?你表妹的演唱會?」貝耳朵眼睛一亮,自從買了裴樹野的專輯後,她反復聽了好多遍,每一首歌都很喜歡。
「嗯,她會在全國巡演,共九個城市十場演唱會,月末是第一站。」
「我很想去聽,不過那麼多人,我們去不方便吧?」
「沒事,她給我們安排了兩個角落的座位。」他說著看她,「耳朵,我們只是普通人,遠不到一起現身就引人轟動的程度,而且那天的焦點都在台上,沒有誰會刻意注意我們。」
貝耳朵想想也對,有時候自己的確過於謹慎了,若以前是假的,現在她是真的在和葉抒微談戀愛,如果要一直躲著藏著實在太累,況且已經成真的事情,也不用太避諱。
「對了,你表妹夫也會登台嗎?」裴樹野的老公木堤會各種樂器,常常給她伴奏。
「去了就知道了。」他似乎在賣關子,又似乎不願多提自己那位表妹夫。
這更讓貝耳朵好奇了。
很巧,在裴樹野演唱會的前一天,節目發布了第二個宣傳片,這一回的二十四小時點擊率是第一個宣傳片的兩倍,貝耳朵和葉抒微這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的情侶再次成為眾人焦點。
說真的,比起第一個宣傳片的文藝唯美,第二個宣傳片色調清藍,風格簡約,節奏略緩慢,很有夏天的感覺,讓貝耳朵看了更心動。
此外,五分鍾的宣傳片讓貝耳朵捕捉到了一個重點,當她閉眼躺在葉抒微的腿上,葉抒微手裡拿著一本書,視線卻跳過了書頁,落在她的臉上,足足有幾秒鍾的時間。
那個眼神她再熟悉不過,每當他想做什麼之前都會這樣凝視她一會,然後再實施行動……
如果當場沒有那些圍觀的人,如果那不是一場拍攝,葉抒微接下來會做什麼,她完全可以猜到。
剎那間想起徐貞芬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好的女孩子絕對不會坐在男人大腿上,那樣不安分,又輕浮,活該被占便宜。」
貝耳朵聳了聳肩,無所謂了,反正已經被某人占便宜無數回了。
她再次點擊重播,又觀賞了一遍宣傳片,這一遍除了心動還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這一幕又一幕不完全是在拍攝,有很多是真實的,其中最不可思議也最真實的一點是,葉抒微已經是她的男朋友。
她又掃了掃評論區,看見有個網友在問:「貝耳朵,葉抒微最可愛的一點是什麼?」
她鄭重其事地回復:「在我眼裡,他每一點都很惹人愛。」
……
月末,星赫劇場,裴樹野的演唱會。
裴樹野不是商業歌手,她主打民謠,雖然不如人氣歌手那麼大紅大紫,但出道三年也積累了很多忠粉。
她的演唱會就是時下流行的小眾演唱會,入場人次不會超過一千人,一張演唱會門票通常只賣八十元到兩百八十元,讓忠粉覺得很實惠。
貝耳朵和葉抒微被裴樹野安排在角落最不起眼的兩個位置,便於他們聽歌外做一些別的事情。
葉抒微在門口買了貝耳朵喜歡的零食和飲料,他自己只帶了一瓶礦泉水。
台上正式表演之前,貝耳朵一邊吃巧克力豆一邊悄悄觀望四周,發現在座的基本都是女粉絲,每一個都打扮得像文藝青年,化著淡妝,面色恬淡,隨意地品著一杯咖啡,完全沒有呈現出追星的狂熱,姿態優雅仿若只是進來看一看書,小坐一會。
貝耳朵伸手戳戳葉抒微的手臂,對他說:「我看了一圈,喜歡你表妹的都是女人。」
「因為她結婚了,正常男人不會有興趣追一個已婚的女歌手。」
「啊,那邊門口,進來兩個人……終於是兩男的。」
「他們手拉手進來,其中一個把下巴擱在另一個的肩膀上,顯然是一對。」
貝耳朵驚喜地看向葉抒微:「沒想到你觀察力這麼強,只需一眼就逮到一對好基友。」
「見過了也就知道了。」某人淡聲,態度並不謙虛。
「什麼意思?有男人對你示好過?」
「剛工作的半年碰到過兩次。」他對她直言。
「那你怎麼對他們證明自己是直的?」
「不需要證明,我站在那裡就是。」
「……」
「現在要證明的話更方便。」他低下頭,伸手握住了她空著的一只手,選擇與她十指緊扣。
演唱會正式開始,裴樹野一襲黑色長裙坐在椅子上一邊彈吉他一邊對著話筒輕唱。
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小狐狸》也是貝耳朵最早聽她的那首歌。
干淨,慵懶的聲音隨著童話一般輕緩的曲調悠然吟唱,中間停歇的部分只有吉他柔和明亮的獨奏,讓人身臨其境在綠油油的有氧森林裡。
貝耳朵聽得很認真,完全忽視了身邊那道有深意的目光。
當裴樹野唱響那首經典的《屬於我的你的初戀》貝耳朵聽得更投入。
那首歌是裴樹野親手作曲作詞的,寫的是自己和木堤的故事,他們從相識相戀,彼此正好是對方的初戀,唱到動情的地方,她的聲音溫柔如棉花糖,充滿濃濃的幸福味道。
那種初戀的甜美和熱情感染了貝耳朵,她一下子想起身邊的人,轉過頭,發現他已經不知不覺地近在咫尺。
她難免有些心跳加快,裝作若無其事:「你表妹的聲音太好聽了。」
「是嗎?」暗金色的一道光在他眼眸裡溢開,他旁若無人,只是看她,「我覺得不如你的好聽。」
貝耳朵成功地被電了一下……
「耳朵。」他湊過來,貼在她的耳邊,「從開始表演到現在,你都沒怎麼看我。」
「是嗎?」可他們的初衷就是來聽演唱會的吧。
「反正等會還有時間,現在你想聽歌就聽。」他暫且放過她。
說是如此,貝耳朵已經沒有心思專心聽歌了,他的余溫還留在她耳朵上,熱熱的。
何況,他的手一直握著她的,一分鍾也沒有松開過。
時時刻刻都在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已經聽不清楚台上在唱什麼了……
三個小時的演唱會結束,按原來的打算,葉抒微將帶貝耳朵去後台和裴樹野匯合,一行人去吃夜宵,但中途出了一個小意外,葉抒微和貝耳朵剛起身,准備沿著座位走出去,就被兩個女學生認出來了,其中一個嗓門很大:「你們是那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的情侶,叫什麼來著……」
貝耳朵下意識地拽過葉抒微的手臂,一溜煙地跑了,留下兩個女學生面孔詫異,不解當事人為何如此反應過激。
跑出星赫劇場,一直跑到就近一個小公園的空曠處,貝耳朵才停下來,有些氣急。
葉抒微遞給她水,她接過後喝了小半瓶。
「耳朵,你是不是忘記一個事實了?」他提醒道。
「什麼?」
「我們現在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貝耳朵恍惚了一下,而後醒悟。的確如此,男女朋友出來看一場演唱會很正常,什麼錯都沒有,天王都會帶著天王嫂出來逛夜市,她躲躲藏藏這又是何必。
「抱歉。」貝耳朵道歉,「我的確忘記了。」
葉抒微不說話。
「下次絕不這樣,你別生氣啊。」
葉抒微依舊沒開口。
「真的生氣了?」貝耳朵觀察他的臉色,在公園夜燈的映照下半明半暗,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他似乎默認了自己正在不悅。
「你要怎麼樣才消氣?」
他看著她,沉吟後說:「讓我碰一碰你,我就會消氣。」
「……」
自從上一回在車裡他對她過分揩油後,「碰」這個字成了某種鮮明的暗示。
五分鍾後,葉抒微的手緩緩從貝耳朵的衣服裡退出來,並幫她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服,攏了攏頭發,貝耳朵萬分尷尬,完全不敢看他。
直到他拉起她的手,帶她回劇場和裴樹野匯合,一路上,她都維持安靜的狀態。
「我知道你對這樣的事情很保守。」夜色下,他主動說起剛才的親密,「不過,其實我也一樣。耳朵,我從不隨便碰別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2:40
第三十六章
貝耳朵之前和裴樹野有過一面之緣,對她印象很好,這一回在後台見到她更覺得可親。
卸了妝的裴樹野一臉清爽,只抹了一層淡色的唇彩,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戴上鴨舌帽後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們出去吃夜宵,瀟灑丟下了正在和樂評人聊天應酬的老公木堤。
吃夜宵的餐館木堤已經幫忙訂好了,是離星赫劇場不遠的一家粵菜館。
菜呈上來後,裴樹野就不顧形象地大啖,那架勢嚇到了貝耳朵。
「她從小就是大胃王,一天最少要吃四頓。」葉抒微把果汁放在貝耳朵面前。
消滅了一碗蔥油雞飯的裴樹野聞言抬起頭,對貝耳朵說:「除了音樂和吃,我對別的都沒有什麼興趣。」
「可是你很瘦。」貝耳朵的目光落在裴樹野兩條纖細的胳膊上。
「體質的關系,我新陳代謝太快,一直吃不胖,加上玩音樂很費體力,體重從沒超過四十五公斤。」裴樹野很坦然,沒有半點炫耀之意。
「如果我能像你這樣就好了。」貝耳朵不由地羨慕。
「我不喜歡你太瘦,那樣並不健康。」葉抒微夾了一塊魚肉放在貝耳朵碗裡。
裴樹野笑了出來:「是啊,千萬別像我,瘦歸瘦,五髒六腑的功能卻不怎麼樣,有時候熬個夜就會胸悶發熱。」
「別仗著年輕消耗健康。」葉抒微叮囑了一句。
「你有資格說我?分明自己就是一個標准的工作狂,如果不是現在交了女朋友,約你出來吃頓飯你都沒時間。今天也不是特地來為我捧場的,只不過借看演唱會的機會,想和女朋友浪漫一回,是吧?」
葉抒微不屑理會她,貝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頭吃魚,吃了一會轉移話題:「你老公什麼時候來?」
裴樹野看了看表:「快了吧,他還沒吃過飯,估計現在也餓扁了。」
「對了,他今天沒陪你上台?」
「嗯,是我不讓他上去,怕被他搶了風頭,他最近紅得太誇張了,下課後走廊上有一排的粉絲等著要簽名。」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身天藍色亞麻襯衣的木堤推門進包廂,笑著打了聲招呼,坐到老婆身邊,攬住她的肩,聲音溫柔:「你在說我什麼?」
裴樹野用叉子取了一個蝦餃堵住老公的嘴:「說你人氣越來越高,馬上要比我紅了。」
木堤略顯無奈:「為夫萬萬不敢有那個心,能做你背後的男人已經圓滿。」
裴樹野捏了捏他的臉。
貝耳朵看著他們的互動覺得很有愛。
木堤如傳言所說一樣是個氣質很好的美男子,身材清瘦,皮膚白皙,琥珀色的眼眸很漂亮,微笑起來兩頰有淺淺的酒窩,聲音又輕又溫柔,一看就是脾氣特別好的男人。
裴樹野卻不客氣地拆老公的台:「其實他性格很倔,遇到原則性的問題絕不會退讓,如果不照他的意見行事,他就對我冷暴力。」
木堤依舊微笑,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
貝耳朵問:「是嗎?看上去完全不像,不過,原則性的問題指的是什麼?」
裴樹野手背抵著小巧的下巴,對貝耳朵說:「當年他向我逼婚,我才二十四歲,事業正在上升期,前途無限,他偏要在那年結婚,若我不答應的話他就和我分手,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木堤笑言:「那是因為我怕你紅了後會甩了我。」
「還有,他要求我結束這一次的全國巡演就老老實實在家養身體,准備給他生孩子,我起初堅決反對,他每天一聲不吭地擺臉色給我看,直到我受不了主動向他妥協。」
木堤解釋:「趁我媽還年輕,能幫我們帶孩子,太晚生對你身材的恢復也不利。」
「借口。」裴樹野撇了撇嘴。
木堤看向葉抒微,看似謙遜的模樣:「葉大哥你怎麼看?」
葉抒微說:「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裴樹野搬救兵一樣拉了拉貝耳朵的手:「聽了我說的事實,你有沒有覺得他的控制欲很強?哪個女人願意二十四歲就結婚,結婚才一年半就當媽?」
貝耳朵正要張嘴說話,余光察覺葉抒微的視線已經過來了,於是她掙扎了一下:「我明白你的壓力,不過現在早婚早育越來越多了,也許做了母親後你會發現人生的更多精彩。」
裴樹野松開貝耳朵的手,失望道:「一看你就是被我表哥洗腦了。」
貝耳朵語塞。
「我表哥看起來特立獨行,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骨子裡很傳統,是戀家型的。」裴樹野說,「我看你估計是逃不出三年抱兩的命運了。」
貝耳朵:「……」
「戀家的男人有什麼不好嗎?」葉抒微反問。
裴樹野低頭吃碗裡的腸粉,知道自己在辯論這方面贏不過表哥,索性放棄了。
葉抒微低頭看貝耳朵:「那你覺得呢?」
「因為我爸爸就是很戀家的男人,所以我能接受。」貝耳朵回答。
葉抒微點了點頭,取了一塊鵝肉放在貝耳朵碗裡作為獎賞。
事至此,裴樹野完全醒悟了,她怎麼敢妄想表哥的女朋友會站在自己這邊?
以葉抒微那臻於完美的洗腦術,他的女朋友怎麼可能還維持獨立思維?
……
回去的路上,談及裴樹野和木堤,貝耳朵表示很羨慕他們的恩愛,尤其是木堤對老婆很溫柔。
「溫柔?」葉抒微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不溫柔?」
貝耳朵對他的問題略感無語:「你知道什麼是溫柔嗎?」
他騰出一只手摸了摸身邊人的腦袋:「這樣算嗎?」
「算是一種,不過這是表面形式,真正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的。」
「具體而言?」
「善解人意,寬容大度,知冷知熱。」
「很巧,這些正是我具備的特征。」
「……」
「難道你沒有感覺到?」
貝耳朵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中肯地說:「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不需要追求面面俱到,只要心意在,溫不溫柔什麼的不重要。」
葉抒微沉默不語,心裡想的是,原來在她心裡,他並不是溫柔的男人,甚至可能是和溫柔相反的類型。
貝耳朵沒有察覺葉抒微眼裡那深一層的情緒,她只是隨便一提,當然也不會去較真他是不是足夠溫柔。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開始在意這一點。
貝耳朵剛上樓,要開門的時候,包裡的手機響起來,她匆匆進屋,沒看是誰的來電就接了電話。
「貝耳朵,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竟然和男人去上那種網絡節目?!還公然摟摟抱抱,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你談戀愛了?二十四歲第一次戀愛你以為你很光榮啊?你想過後果嗎?要是你和他最後掰了,你該怎麼辦?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徐貞芬的厲聲如同利刀刮在玻璃上,直刺耳膜。
貝耳朵皺眉,回嘴了一句:「你說過不會再管我了,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
徐貞芬咬牙切齒道:「我倒是差點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有勞你提醒!」
說完掛了電話。
貝耳朵放下手機,輕輕揉了揉自己發脹的耳朵,徐貞芬的嗓門夠大的,幸好沒開擴音,否則整層樓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位武斷專橫的母親永遠不懂得什麼叫做溝通。
她已經做好了准備,徐貞芬一定會按捺不住,估計明天就會親自上門來揪她耳朵。
算了,反正現在她和葉抒微是真的了,她不怕徐貞芬的質問,再說徐貞芬自己都在和小男友談戀愛,也沒什麼底氣可以訓教她。
貝耳朵安然睡下。
後面的幾天,徐貞芬沒有動靜,貝耳朵猜想估計是她暫時還拉不下臉。
周六那天,葉抒微照常上班,貝耳朵一個人待在家裡,直到傍晚時分,她接到葉抒微的電話。
「我在你樓下。」
貝耳朵立刻換好衣服飛奔下樓,葉抒微站在車後廂的位置,見她出來,讓她過來看看。
貝耳朵湊過去一瞧,車後廂放著不少東西,有燒烤機,錫箔紙包的食材,密封的保鮮盒和一瓶金燦燦的香檳酒,哦,仔細一看還有一對蠟燭擠在角落裡。
「這是什麼?難道我們要去野炊?」她隱隱有所期待。
「和野炊差不多,我帶你去河邊吃晚飯。」他凝視著她,刻意放緩了語氣,「我親手做給你吃。」
貝耳朵開心地要跳起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趕緊走吧,我快餓死了。」
他抬手輕輕蹭了蹭她的頭。
就在打開車門,正要鑽進車裡的剎那,貝耳朵聽到一個親切熟悉的真實聲音,憨厚的,暖人的,帶著點疲憊的中年男聲。
「耳朵。」
貝耳朵站直身,回頭一看,拖著行李箱的貝衡安就站在幾米之外,身穿駝色的薄外套,戴著一頂灰色的鴨舌帽,對上女兒的眼睛時,笑得很慈祥。
貝耳朵愣怔一會,立刻飛撲過去喊爸爸。
貝衡安松開行李箱的拉桿,穩穩地接住了女兒,和以往無數次一樣。
葉抒微長身玉立在車旁,第一次目睹貝耳朵對自己之外的異性撒嬌,出乎意料的,心裡浮現一些不易察覺的情緒。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貝耳朵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風景差不多都看完了,我現在想看的是自己的女兒。」貝衡安抱著她。
貝耳朵感動得快哭了,她太久沒有見到爸爸,想念的時間長了反而錯覺記憶裡的感官不太真實,而此時此刻,他懷裡的溫度,身上的氣息都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她像是流浪已久的老貓回到童年時常常待的老沙發上一樣,陷入其中,舒適得恨不能閉上眼睛睡一覺。
「對了,耳朵,他是誰?」貝衡安一眼就看到了葉抒微。
貝耳朵這才想起忘記介紹男朋友了,趕緊從爸爸的懷裡出來,主動去拉來還在車邊的葉抒微,向爸爸介紹。
「這是我的男朋友葉抒微。」貝耳朵抬頭看葉抒微,眼神依戀,「抒微,他是我爸爸。」
「叔叔您好。」葉抒微很自然地欠身,態度恭敬。
貝衡安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就是你,我回來之前已經聽耳朵她媽媽說了,她交了一個男朋友。」
「原來是她告訴你的。」貝耳朵嘀咕,突然明白了爸爸這麼快趕回來的原因。
「很帥很高的小伙子,很高興認識你。」貝衡安依舊笑瞇瞇,「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河邊野炊。」貝耳朵主動告知。
貝衡安抬腕看了看表:「現在時間好像不早了,你們還要去河邊啊?今天溫度也偏低,晚上會起風,耳朵可能會著涼,要不換一天?」
「沒事的……」貝耳朵要解釋。
「那就換一天吧。」葉抒微接話,態度正直大方,「耳朵,你和你爸爸很長時間沒見了,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今天我不打擾了,改天再帶你去玩。」
說完准備告辭。
貝耳朵要去挽留,已經被貝衡安一手拉住了,他笑著看向葉抒微:「你開車慢一點,注意安全。」
就這樣,目送葉抒微開車離開,貝耳朵陪貝衡安上了樓。
進屋後,貝衡安摘下帽子,第一句話就是:「耳朵,你媽媽好像很不贊成你現在談的對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2:54
第三十七章
如貝耳朵所料,貝衡安是被徐貞芬一通電話師詔催回來的,簡單的下令六個字,管束你的女兒。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貝衡安捧著一杯溫茶,眼神溫和,詢問的語氣亦是。
貝耳朵不想對爸爸隱瞞事實,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貝衡安聽了很詫異:「你們是假戲真做了?」
「這樣說也沒錯。」
貝衡安默了默,然後說:「你確定自己是喜歡他,他也喜歡你?」
「確定。」
貝衡安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對女兒笑了笑:「耳朵,你快二十五歲了,戀愛是你的自由,爸爸不會干涉的,只不過你第一次戀愛還是需要引導的,譬如你要想清楚自己喜歡他什麼,這份喜歡能維持多久,他對這份感情的態度如何,對你會不會負責,你們適不適合長久生活在一起等等。」
貝耳朵有點頭大:「是不是媽媽對你說了什麼?」
貝衡安如實說了:「她說你沒有戀愛經驗,容易被花言巧語蒙蔽,一時沖動就會吃虧。」
「我不是一時沖動,我和他都很認真,媽媽這麼說完全是對我的偏見。」
「對待感情慎重一點總是好的,耳朵,你答應爸爸,在結婚之前別和他發生什麼。」
貝耳朵心裡郁悶,但也沒法反駁爸爸的諄諄教導,只能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貝衡安拍拍女兒的肩膀,寵溺地說:「耳朵,你肯定能理解爸爸現在的心情,養了二十多年的寶貝突然要被一個男人搶走了,那種緊張,忐忑,不甘的滋味,真的很復雜。」
貝耳朵伸手摟住爸爸的脖子:「我能理解你,不過你別對抒微有偏見,他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來日方長,他有沒有問題我們遲早會知道。」
貝耳朵覺得爸爸還是話裡帶話,正欲多為男朋友美言幾句,貝衡安已經把話題轉移了,說起旅歐中的所見所聞,還打開行李箱,把沿途洗出來的照片一張張地分享給貝耳朵,當然還有一堆禮物。
趁貝耳朵拆禮物的時候,貝衡安親自去廚房炒了兩個菜給女兒吃,父女倆吃了晚飯後繼續坐在沙發上聊天,直到深夜,貝衡安洗漱後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貝耳朵在臥室床上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就起來走到客廳,拉了拉快打呼嚕的爸爸:「你進去睡床,我來睡沙發。」
貝衡安睜開眼睛,擺了擺手:「沒事,我睡這裡挺舒服的。」
知道拗不過他,貝耳朵也不堅持了,蹲下來和他說心裡話:「爸,你知道媽她交了一個年紀很小的男朋友嗎?」
貝衡安聞言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輕輕扯了扯嘴角:「是嗎?她沒和我說。」
「她當然不敢和你說,因為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她那男朋友看起來三十歲都不到,一臉不靠譜。」
貝衡安歎氣:「她是聰明的人,心裡不會沒有數的,你不用太擔心。」
「爸,你怎麼總替她說話?她對你一直不好,離婚的時候連句對不起都沒有。」
「耳朵,你別記恨你媽媽,她脾氣的確是躁了點,但心裡是疼你的,至於我和她的婚姻問題,也不能簡單歸咎於一方。」貝衡安的眉心有三道深深的豎紋,是歲月帶給他的印記,其中包含對前妻刻之入骨的愛戀,「當初她就不願意嫁給我,是我強求了,現在這個結果並不是太意外。」
「不管她當初願不願意,她答應了就該始終如一,不該半途放棄。」
「我想如果能堅持的話她會堅持到底的,正因為堅持太痛苦,她才選擇放棄,給自己自由的同時也給了我一份自由。」貝衡安很豁達,「如果沒有恢復單身,你爸爸這輩子都不可能去歐洲那麼遠的地方看那麼多風景。」
貝耳朵無奈地看著爸爸:「就知道你會一直為她說話,哼。」
「爸爸現在想明白了,只要有你陪著,我足夠了。」
「我當然會陪你。」貝耳朵說著,腦海不矜持地浮現某人的臉,手有點矯情地絞了絞衣擺,「就算我嫁人了,也會一直陪你的。」
貝衡安摸了摸她的頭發,輕柔地說:「知道了,快去睡覺吧。」
後面幾天,貝衡安就駐扎在女兒的小屋子裡,沒有要走的意思,起初貝耳朵很開心可以和爸爸親近,半點疑心都沒有,慢慢地發現爸爸留在這裡好像是為了防守什麼。
有一回,貝耳朵在自己房間和葉抒微聊電話,忽地聽到門口有卡嚓的聲響,她一邊說話一邊悄悄下了床,走過去敞開門一看,貝衡安很老練地轉過身,就像無意中路過一樣,悠哉地走向洗手間。
她有些納悶,輕輕合上門口繼續說電話。
「等會我來接你吃飯。」葉抒微說。
「今天?好像不方便,爸爸早晨就去農貿市場買了一堆菜,准備晚上烹飪大餐。」
「明天呢?」
「明天已經定好了,晚上要陪爸爸去逛花鳥市場。」
「耳朵,自從你爸爸回來後,我們沒有見過面。」
「我知道……但我現在出門買瓶水都要被他過問,如果說和你出去,他不大概會輕易同意。」
「為什麼?」
貝耳朵沉默,她不敢對葉抒微明說,事實是這幾天每當她試圖提起他的事情,貝衡安都會巧妙地轉移話題,表示對此毫無興趣,她屢試屢敗,最後也不敢提了。
聽出那一頭的呼吸略微加速,顯示心事重重,葉抒微說:「你爸爸對我有意見?」
「不,不是。」貝耳朵趕緊否認,「我想他只是還沒做好准備接受你的存在。」
「我的存在再合理不過。」葉抒微說,「你不是十五歲早戀,你父親不需要這麼謹慎。」
「我知道,但請給他一些時間。」
「可以。」葉抒微同意了,然後問,「不過,你能偷偷溜出來嗎?」
「偷偷溜出來?被爸爸發現的話,他會傷心的,好像是我拋棄了他一樣。」
葉抒微不再多言,貝耳朵聽出他的情緒,說了點好聽的話哄他,結束通話的時候她扶了扶額。
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面臨這樣的兩難。
晚上,貝耳朵美美地享用了貝衡安烹飪的大餐,吃飽喝足後守著電腦修改簡歷。
貝衡安積極地整理出兩大袋垃圾,找了根尼龍繩細致地捆綁好,麻利地拿下樓。
因為一左一右拿了兩袋,貝衡安走得有點喘,離公用垃圾箱還有十步遠,他索性把兩大袋都扛上肩膀,飛快走過去,剛到垃圾箱面前,一只肩膀一滑,眼見其中那只分量重的麻袋將不受控一般掉下去……忽然有一股力量接上來,輕松地固定住即將落地的麻袋。
貝衡安正感驚喜,身後傳來一個清越的男聲:「叔叔,我來。」
貝衡安還沒徹底反應過來,余光已經瞟見一個比自己高二十公分的男人上前,直接取過自己肩膀上的兩只麻袋,幫忙扔進了垃圾箱,然後輕輕撫了撫手掌。
「謝謝。」貝衡安客氣道,「你是來找耳朵的?」
葉抒微側身,對上貝衡安有些防備的眼睛:「我是來找您的。」
「找我有什麼事嗎?」貝衡安的態度更客氣了。
「想和您談一談您女兒的歸宿問題。」
貝衡安皺眉:「歸宿?抱歉,我怎麼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葉抒微想了想,態度更為恭謙:「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嗎?如果您允許的話。」
「好,我正要去巷口的小攤買鴨脖子,一起吧。」貝衡安不太情願地笑了笑,快步走向前。
葉抒微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貝衡安走了一段路,停下腳步,等葉抒微上來,不免抬頭看他:「你究竟有多高?」
「一米九零。」
貝衡安有些費力地打量他了一遍,不再就他的身高作評價。
到了巷口的攤位,貝衡安挑了各種鹵味,付錢的時候他從褲袋拿出皮夾,剛打開,一枚硬幣就滾到地上,葉抒微見狀彎下腰,把硬幣撿起來遞給他。
「謝謝。」貝衡安說。
等付好了錢,他們就坐在攤位邊一張簡陋的塑料圓桌前,開始談話。
「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吧。」貝衡安擺出寬厚之姿。
「我叫葉抒微,二十七歲,目前在動物疾病預防研究所工作,學歷是碩士,平常愛好看書,游戲和極限運動,身體健康,沒有煙酒嗜好,雙親健在,獨生子,家庭關系很簡單。」
「然後呢?」貝衡安故作鎮定。
「我之前沒有戀愛過,您女兒是我第一個心動的對象。」
「所以呢?」
「我對她非常認真,和她的戀愛是以結婚為前提的。」
「還有嗎?」
「有。」葉抒微的眼眸在昏黃的夜色中清亮耀眼,直接補充完全部,「我會和她走下去,任何人的反對都無效。」
貝衡安靜心觀察他的神情,許久後說:「人人都會說好聽的話,但重要的是行動。」
「您需要我做什麼?」葉抒微問得很直接。
他來這裡之前,恰好郁升打電話約他去家裡小坐,得知他要去貝耳朵家見家長的事後,郁升幫忙出謀劃策:「長輩一定會想方設法考驗你的誠意,而男人表達誠意的方式就是給出世俗的物質條件,房子多大,車子多高級,婚禮能出多少錢,你別小看這些,這些是你能不能贏得未來岳父喜歡的關鍵。總之,你直接問他需要什麼,再答應他提出的一切要求,秒速搞定他。」
郁升說的並非沒有道理,而他處理問題向來不喜歡迂回,討價還價,直截了當是他最習以為常的方式。
貝衡安看著他,嚴肅地說:「你需要等待。」
「等待?」
「你要對我保證,結婚之前不會碰她。」
葉抒微靜了靜,而後拒絕:「恕我不能保證這件事。」
……
「什麼?我爸爸竟然和你說這個?」貝耳朵躲在薄被裡小聲地和葉抒微聊天。
「我沒有答應。」
「什麼?!」貝耳朵更震驚了。
「我不能保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說,「讓我婚前不碰你,這個概率微乎其微。」
「……」
大哥,就算你心裡這麼想,也別對長輩那麼直白可以嗎……
「除此之外,我願意答應你父親的一切要求。」
「咳咳,抒微,我爸爸是很保守的男人,他不太能接受婚前那個,你懂嗎?」
「耳朵,你能保證嗎?」他忽的反問。
「……什麼?」在電話裡談論這件事,貝耳朵總有點不好意思。
「你能保證婚前忍住不碰我?」他聲音很誘人,足以勾起她回憶,「我記得那次在公園裡,你出乎意外地熱情,配合得很好。」
「……」
貝耳朵徹底被葉抒微這句話堵住了,仔細一想,很多時候她的確是受不了葉抒微的誘惑力,被他輕輕碰過的地方就像是點了星火,迅速蔓延開來,讓她忍不住去貼近,依戀,越貼近越發現他身材真的很好,很多部分簡直超乎想象,令人心生綺念……
飲食男女,人之常情。
「你不用那麼誠實的。」貝耳朵說的的臉都要燒起來,越發壓低聲音,神秘道,「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不說,我爸爸永遠不會知道。」
「你指的是,我們在婚前直奔主題這件事不用對長輩交代?」
「是的。」
「那你准備什麼時候過來和我直奔主題?」
「……」
貝耳朵說了句「你想得太早了」秒速掛下電話,心咚咚咚跳得不行,過了很久才平復。
睡之前,貝耳朵隨意打開微博看新聞,順便轉發了一條某理工男背熟百位圓周率示愛女友的新聞,附帶自己的兩字感想:「好強。」
三分鍾後,她就收到了葉抒微的短信。
「我可以背三百位。」
「吹牛。」她質疑。
「不信的話,我現在打電話背給你聽。」他順手打了一句終極威脅。
貝耳朵立刻額頭冒冷汗,想到那即將面臨的酷刑,立刻義正言辭:「我信,當然信,你肯定比他強,比任何人都強,這完全是不用驗證就知道的定論。」
「你明白就好。」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3:10
第三十八章
自葉抒微當面拒絕了貝衡安再合理不過的要求後,要約會他女兒的難度是越來越大了。
貝衡安牢牢駐扎在貝耳朵的租屋不走了,坐在沙發上,一杯清茶,一份報紙,偶爾摘下老花眼鏡擦一擦,吹一吹,再悠然地戴上,雷打不動地繼續守門。
貝耳朵從房間出來,直接說:「爸爸,我晚上要出去。」
貝衡安抬頭,笑得溫和:「要去哪裡?和誰一起?」
「和抒微吃飯。」
「吃飯沒有問題,不過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農貿市場買了不少菜,魚還養在桶裡,明天吃就不新鮮了。」貝衡安慢慢放下報紙,表情無害地建議,「要不改一天再和他出去?今晚還是陪爸爸一起吃飯好了。」
「要不請抒微來家裡吃飯?」
「家裡太小了,桌子更小,擠著坐不方便。」
貝耳朵歎氣:「爸,你這是干嘛呀?為什麼對他有意見?」
「我對他沒意見。」貝衡安看起來有些驚訝,「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貝耳朵往沙發上一坐,雙手放在膝頭,側頭湊過去輕聲:「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你對抒微提了要求。」
「既然你知道我對他提了要求,也應該知道他拒絕了為人父母最合情合理的要求。」
「因為他誠實,正直。」
「誠實?正直?」貝衡安啼笑皆非,「你指的是一個在長輩面前保證要占他女兒便宜的男朋友?」
「沒錯。如果換做是其他的奸猾之徒,肯定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但他不是。」
「他是表裡如一地要在婚前占到你便宜。」
「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呃,就算是這個意思,也很正常吧。」貝耳朵的聲音弱了點,卻盡量維持理直氣壯,「現在年代不同了,你不能用舊傳統,老觀念看待事物的發展。」
「我在這方面的思想就是這樣,八百年都不會變的。」貝衡安語重心長道,「耳朵,以前我怎麼教導你的?作為女孩子,在感情上是弱勢的一方,很容易沖動投入,也很容易受傷。你奶奶在世的最後一年,我每周去醫院幫她配中藥,都會路過婦產科,看見走廊上一排女學生等著做手術,面色都很麻木,陪她們的男朋友就站在一邊嚼口香糖,看得我心寒。」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抒微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貝耳朵為某人護航。
「別那麼肯定,你們才認識多久,遠遠不夠了解對方。」
「這和時間長短沒關系,有些人認識一輩子都和陌生人一樣。」
貝衡安搖頭:「你還是太天真了,否則不會這麼輕易下結論。」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接受抒微?」
貝衡安不說話。
貝耳朵伸手幫他捶腿,捶了一小會就被他推開,見討好無效,她沮喪地起身回房了。
一連幾天,貝耳朵都沒法和葉抒微見面,直到周六,貝衡安終於被老友一通電話喊去釣魚了,貝耳朵簡直大松一口氣,立刻打扮一番後趕往研究所找葉抒微。
本以為周六的研究所會清靜無人,誰知道在門口就遇上了霍小桐。
霍小桐跺著腳,朝裡面罵:「高顯音,你以為躲得了一時就躲得過一輩子嗎?!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我當初瞎了眼才會看上你!和你在一起沒有一天是舒心的,你這個窩囊廢!連分手都不敢當面說清楚,混蛋人渣!」
貝耳朵聽得很驚悚,怕被無辜波及,刻意在霍小桐身後停留了一會,趁她低頭翻包找紙巾的時候,迅疾地繞過她,往側門的方向走去。
霍小桐再次抬頭的時候只瞧見一抹眼熟的身影閃進去了。
貝耳朵走進一樓就碰上站在樓梯口的高顯音,他形如雕塑,面色極為難堪,她沒敢去打招呼,直接上樓去找葉抒微了。
葉抒微剛從實驗室出來,正在休息室寫報告,門都沒有關上。
貝耳朵輕輕推開門,就看見了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葉抒微還沒來得及脫白大褂,低頭對著報告。
他正寫到「研究發現,線蟲素通過抑制胞質分裂有效殺死一系列致病酵母菌的臨床分離株,具有較低的溶血性」眼睛就被一雙輕柔如薄紗的手捂住了。
「猜猜我是誰。」貝耳朵變聲,裝粗喉嚨。
陽光流過她的指間縫隙,令她白細的手指一點點變成透明的粉色,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誰?」他反問。
「不會吧。」貝耳朵松開手,探過臉逗他,「幾天沒見,你忘記我了?」
最後一個音還沒有發完整,她的腰上多了一股力量,很快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他低下頭,抵在她的頸窩。
「門還沒關上。」
「沒事,暫時不會有人進來。」
「那你也別老聞我脖子,很癢。」
他不再動了,只是雙手環住她的腰。
貝耳朵被他完全抱在懷裡,同樣一動不敢動,只是嘴上不饒人:「讓你惹怒了我爸,現在他不讓我見你了。」
「我不想對他說謊。」他說。
「知道什麼是善意的謊言嗎?太直白就被人誤會是奸猾的流氓。」
他不作聲。
貝耳朵突感鼻尖有些癢,無奈手被他的雙臂壓住了,不能及時去撓,抗議道:「抱好了嗎?我要撓一撓鼻子。」
葉抒微聞言,騰出一只手,改成單臂環住她,手指輕輕擦了擦她的鼻子。
「怎麼那麼油?」他說。
「因為外面天很熱,我鼻子容易出汗。」貝耳朵有些氣惱,他說話直白這點真的是改不了。
「趕過來很累?」
「當然,我是擠公車的。」
他松開了她,說了句等我一會就走出休息室,順手關上了門。
貝耳朵找出包裡的吸油紙,抽出一張壓了壓臉,順便用目光巡視他面前的那份報告。
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術語和密密麻麻的數據,唯有題名和右下角簽名是她看得懂的,他的字很漂亮,干淨雋秀,看上去和藝術品一樣,一撇一捺還透著散遠,虛淡,看得人心裡很涼快。
報告旁邊有他的筆,小計算機和線圈本,她每一樣都沒放過,研究似的看了好一會。
再遠處是他的手機,她順手拿過,手指滑了滑屏幕,發現竟然沒有鎖,她一眼看見了他的手機桌面,竟然是她的照片,那張高中時代戴阿拉蕾帽子,笑得很傻的青蔥照。
她頓時有一種難言的驚喜。
「你想偷看什麼?」背後傳來他沉穩的聲音。
貝耳朵趕緊放下手機,咳了咳試圖緩解尷尬:「我才沒那麼沒品,會偷看你通話記錄什麼的,我只是看了看你的手機外觀。」
「你想看就想看,不過真的沒什麼內容。」他說,「我每天都會刪除信息和通話記錄。」
「為什麼?」
「比較干淨。」他說著把手裡的一盒香草冰激凌放在桌子上,連同透明的勺子。
「冰激凌,我正想吃。」貝耳朵心情愉悅地打開,拿勺子挖了一口。
葉抒微就身靠長桌,低頭看她美滋滋地吃冰激凌。
「你剛才看見了什麼?」他問。
貝耳朵放下勺子,抬頭看他:「看見你拿我的照片做了手機桌面啊,雖然我不反對,但你好歹也找一張我漂亮一點的吧,你看你都不鎖手機,到時候被同事們看見,心想你女朋友姿色夠差的。」
「那你多給我一些正面照,我挑一張最漂亮的。」
「好,沒問題,回家就給你。」她又挖了一口冰激凌,聽到他很輕的咳嗽,於是討好地把冰激凌往他口裡送,但顯然胳膊不夠長。
他低下來,好讓她順利喂他。
「怎麼只吃一半,還有一口。」
「你替我吃。」
「可是有你的口水。」她故作嫌棄。
「我的口水你不是早吃過了嗎?」他對此很淡定。
好吧,她不敢說話了,默默吃了那一口。
「耳朵,你沒吃干淨。」他凝視她的眼眸折射出陽光的炫彩,從琥珀的棕色到淡淡的金色到暗下來的微藍。
他已經來到她眼前,親自幫她吃掉唇上殘留的冰激凌。
「還有裡面。」他說著,繼續慢慢地親吻她。
她眼前的陽光被他全部擋住,甜膩的舌尖觸碰到清涼的薄荷味道。
還剩半盒冰激凌悄無聲息地融化。
過了很久,一吻結束,足足消耗了貝耳朵三十卡路裡。
葉抒微直起身子,冷靜看向門口的何楊:「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
貝耳朵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何楊一臉看得入神,回味無窮的模樣。
「抱歉,我只是路過。」何楊琢磨著該如何揶揄他們,「但你們真讓人大開眼界,那個,到此為止啊,沙發套是新換過的,別弄得濕漉漉的。」
貝耳朵的視線轉移到白色的沙發套上,頓悟何楊話裡的內涵。
何楊已經飄走了。
「沒想到何楊看起來文質彬彬,說的話竟然這麼……」
「齷齪。」葉抒微幫貝耳朵補充完整,「不過你誤會了,他一直是這樣。」
貝耳朵當下只想到物以類聚四個字,腦海又浮現爸爸那番語重心長的教導,談戀愛的男人果然時刻存在那個心。
……
因為郁升的車子昨天壞了,他臨時問葉抒微借了車,葉抒微暫時沒有代步工具,首次帶女友去坐地鐵。
貝耳朵隨身攜帶鴨舌帽,出門前戴上了,葉抒微的鴨舌帽則是何楊友情提供的。
一起走向地鐵站的途中,貝耳朵依舊有點發愁會不會被人認出來的事,幸好一路上沒有人沖他們打招呼,她想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地鐵站旁有一家賣衣服的小店,店主是一個中年婦女,壯觀地嗑了一山的瓜子。
他們手拉手進去,看見一排掛著的都是情侶衫。
「夏季新款情侶衫,跳樓價一百二十塊錢一套,裡面有換衣間,喜歡的話試試看。」店主招攬生意。
「那件很不錯。」貝耳朵點了點那套綠色迷彩的。
「大學軍訓服?」葉抒微反問。
「最左邊紅色條紋的你喜歡嗎?」
「顏色太亮。」
「那你覺得哪一套比較好看?」
葉抒微看了一下:「那套深藍色的好了。」
「看起來挺干淨清爽的。」貝耳朵提議,「我們試穿一下。」
店主把兩件藍色的情侶衫取下來,貝耳朵翻了翻才發現背面竟然印著兩個大大的字:低調。
瞬間有點無語。
葉抒微像是毫不在意:「你先進去換。」
「好。」
貝耳朵很快換好出來,問葉抒微好看不好看,葉抒微點頭。
「大小也正合適,我挺喜歡的。」貝耳朵照著鏡子,催促男友,「你快去換。」
葉抒微進去後不到一分鍾,就隔著簾子說:「太小了,需要再大一號。」
「好的,我幫你找大一號的。」店主很殷勤,轉身去翻箱底了。
等順利找到更大的一件,店主遞給貝耳朵:「你交給他。」
於是,隔著薄薄的簾子,葉抒微伸手遞出那件偏小的,再接過貝耳朵手上那件大的。
貝耳朵全程都不敢多往飄動的布簾後多看一眼,只要一想到此時此刻,葉抒微什麼都沒穿,她沒辦法冷靜。
偏偏葉抒微要撩撥她,一邊有條理地換衣服,一邊低聲說:「你不進來幫我?」
「你自己來。」她果斷拒絕,深知現在沖進去,難保不會對他動手動腳,那樣真的糗大了。
於是,隔著薄薄的布簾,她看清楚了他頎長鮮明的身材輪廓,干淨利落的動作幅度,低頭時脖頸到後背的曲線,背脊的線條,還有標志的長腿,一切像是皮影戲一樣。
貝耳朵的眼球慢慢地移動,還是沒忍住朝那不該看的地方看了那麼一眼。
他的狀態……倒是挺不錯。
等兩人都換上情侶衫,付了錢後一起手拉手出了小店。
「你剛才有沒有趁我換衣服的時候偷看?」走了幾步,葉抒微忽地問貝耳朵。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再說那個簾子又不是透明的,我也看不到什麼。」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是你眼神不好?」他側頭看她,眼神充滿暗示,「我分明看得很清楚。」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有不好的預感。
「哦,我偷看了。」
「……」
買了票,兩人等在站台的時候,慢慢聽見周圍的動靜。
「那兩個是不是貝耳朵和葉抒微?」有人在問。
「看身材有點像,但沒看全臉,說不好。」另一人回答。
「我們走近一點看看。」
「好像真是他們啊!」
貝耳朵緊張地不敢說話,只是有點用力地拉了拉葉抒微的手。
「沒事,你看著我就行了。」他安慰她。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多,逐漸圍成了一個小圈,圍觀的朋友不敢輕易靠近,大多數拿出手機默默偷拍這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網紅情侶。
貝耳朵閉上了眼睛,選擇平靜對待,幸好很快就聽見地鐵車漸漸近了的聲音。
終於熬到了要上車的時刻,貝耳朵睜開眼睛,趕緊動身。
「等一下。」葉抒微突然在她上方說了一句,然後側身,低下來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一下,在她完全瞠目結舌之際,心情不錯地解釋道,「沒什麼,突然想在大家面前碰碰你。」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3:22
第三十九章
原本只打算偷偷見上一面,說一會話就結束短暫的約會,結果一碰到就很難分開,他們不僅吃了飯,逛了書店和公園,還去咖啡館看了一場黑白懷舊電影,真正結束的時候天色已晚。
葉抒微送貝耳朵回去,到了她住處樓下,貝耳朵分明看見貝衡安雙手負背,原地踱步。
一想到自己關機了整整五個小時,貝耳朵很心虛。
「我和你一起下車,陪你過去。」葉抒微說。
「好。」她點頭。
等兩人一塊來到貝衡安面前,貝衡安只看自己的女兒,語氣有些嚴厲:「耳朵,你出去怎麼都不告訴爸爸一聲?連手機都關了?」
貝耳朵趕緊承認錯誤。
貝衡安搖了搖頭:「現在都快十點半了,你再不出現,我真的要報警了。」
「爸爸,我保證不會有下次。」貝耳朵垂著眼簾。
「你到底去哪裡了?晚飯吃過沒有?」
貝耳朵正想著該如何回答,身邊的葉抒微替她說了:「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們四處逛了逛,吃過晚飯後去看了一場電影。」
貝衡安這才把目光挪到葉抒微臉上,聲音很疏淡:「耳朵從來沒有這麼晚回家過。」
葉抒微把手搭在貝耳朵的肩膀上,迎著貝衡安的目光:「因為她以前沒有男朋友。」
「正因為她是第一次戀愛,我才會有顧慮。」
「請問您有什麼顧慮?」葉抒微反問。
貝衡安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顧慮,短暫的思考後做出一個決定:「上去再說。」
貝耳朵聞言確認道:「爸,你肯讓抒微進門?」
「嗯。」貝衡安轉過身,背影顯得很無奈。
葉抒微和貝耳朵跟在貝衡安身後,三人一起到了樓上。
「坐吧。」貝衡安進屋後,拉開飯桌的椅子坐下,伸手示意對面的座位。
葉抒微坦然坐在他對面。
貝耳朵往左往右都不是,只好站在中間。
「耳朵快二十五歲了,終於遇到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人,說真的,我感覺比較復雜。」貝衡安坦承,「擔心她處理不好感情上的問題,怕她受傷害,再來是自己有點捨不得。」
葉抒微安靜地,沒有急於表態。
「她是很純粹的人,這個純粹並不是指她孩子氣,什麼都不懂,相反,都這個年紀了該懂的當然都懂,我不會不清楚。我說的是她的秉性,她一旦喜歡了就會無止盡地投入,不會去斤斤計較,也絕不會做傷害你,算計你的事情,你懂嗎?」
「對此我很清楚。」葉抒微回答。
貝衡安微微點了點頭:「你能清楚就再好不過。要知道對別人來說她也許不是最漂亮,也不是最優秀的,但對我來說,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交給誰我都不放心,這點你能理解嗎?」
「我能理解。」
「但我畢竟只是她的父親,不能留她一輩子,也沒法陪她到最後。」貝衡安說著苦笑了一下,「必須找一個人托付,至於這個人,我對他沒有經濟上的特別要求,也從不指望我女兒跟著他能大富大貴,我只希望他會好好照顧她,體諒她,從一而終地陪她度過每一個平淡的日子。」
站在一邊的貝耳朵第一次聽爸爸公開說這麼感性的話,忍不住鼻酸。
「你能做到嗎?」貝衡安問葉抒微。
葉抒微的表情沒有慌張,連一點驚訝都沒有,理所當然地接話:「我能。」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准備,那我問你,當你們因為一件事吵架的時候,你會讓她嗎?」
「我會讓她。」
「如果別人讓她受了委屈呢?」
「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欺負她。」
「她病了呢?」
「我會照顧她。」
「她不開心呢?」
「我會想辦法讓她開心。」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扮演不討喜的角色了,只要你能答應我最後一個條件,我不反對你們交往。」
「您要我保證在婚前不碰她?」
貝衡安目光灼灼,沉默了一會後說:「不是,我的最後一個條件是,你要獲得耳朵母親的認可才能娶她。」
貝耳朵正拿手指抹眼角,一聽到這個不合理的要求,第一時間松開手抗議:「爸,你這樣的要求太為難人了,你明知道從我小時候到現在,一切的選擇和決定都和媽媽的相悖,她哪一次不是強烈反對,和我吵來吵去的?她從沒有一次支持過我。」
「這個就和我無關。」貝衡安提醒,「耳朵,我們家的一切向來是由你媽媽做主的。」
「但你們已經離婚了,她還有了新男朋友,已經算不上是我們家的人。」
「耳朵。」貝衡安皺眉,「不管如何,她是你親媽這點不會變的,你怎麼能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貝耳朵眼眸隱隱浮現一點委屈,原來她到二十五歲還是逃不開徐貞芬的管束。
「我答應。」葉抒微鄭重地承諾,「我有信心獲得任何人的認可。」
「好。」貝衡安站起身,丟下一句話,「從明天開始,你可以約耳朵出去,我不會阻止,不過你記得要在零點前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沒問題。」
貝耳朵默不做聲地送葉抒微下樓,到了樓下,她說了句:「你怎麼就輕易答應了呢?要知道我媽媽那個人最難搞定了。」
「我說過,除了婚前不能碰你這點,我會答應你父親的一切要求。」
「那要是我媽媽一輩子不同意呢?我豈不是成未婚老姑娘了?」
「耳朵。」他看著她,「原來你這麼急著嫁給我。」
「……」
「別擔心那些不會發生的事情。」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我怎麼可能讓你成為未婚老姑娘?」
月色如薄紗般輕緩地籠罩路燈下的倒影,那一長一短兩道影子慢慢重疊在一起,像是不會再分開一樣,成為了夜色中濃濃的一抹。
貝耳朵酣然入夢,夢裡又浮現某人的承諾,讓她滿滿是安心。
……
葉抒微和貝耳朵在地鐵公然秀恩愛的一幕被偷拍後迅速流傳於網上。
照片上的葉抒微和貝耳朵穿著藍色的情侶裝,背面印著低調兩字,看起來極為高調。
大家的關注點還是他們的身高差,看一看照片,貝耳朵的頭頂在葉抒微肩膀下方的一點位置。
「葉抒微好像拎了一個熱水壺啊。」有人打趣。
「去,原來這就是真相,一米八五以上的男生都被一米六的妹子帶走了,剩下姐姐我一米七卻只能和一米七二的相親男互相嫌棄。」有高個子的女生在抗議。
也有人建議貝耳朵可以拿葉抒微的手臂當單槓鍛煉身體,多練練或許會發生奇跡,再長高一兩公分,勉強夠到葉抒微的肩膀,不至於被他鄙視到底,但最實際,方便,有效的建議是讓葉抒微別再省錢了,當務之急是給貝耳朵買一雙高跟鞋穿。
貝耳朵每一回翻看評論區都會笑噴,網友實在太有才,言論總能戳中她的點。
若以前看這些言論心裡多少會有些沒底,但現在和葉抒微的關系坐實了,貝耳朵看著竟然感覺到一種甜蜜。
那種被祝福,羨慕,或調侃,嫌棄,吐槽的言論,只要是善意的,每一條都很可愛。
「多發一些你們的日常嘛,想看想看。」這當然是提得最多的一個要求。
貝耳朵爽快地答應了這個要求,開始隔三差五地發一些自己和葉抒微的戀愛趣事,也算是記錄自己的戀愛歷程,包括他們一起去哪裡玩,一起吃到什麼好吃的,一起看的電影,聽的歌,他說的各種冷笑話,做的創意料理,她為了和他一起夜跑網購的情侶球鞋等等。
寫這些,貝耳朵全然沒有可以炫耀之意,反而寫的簡單,樸實,贏得了大家的喜歡。
「你們會結婚嗎?」有人問。
貝耳朵回答:「盡全力朝向這個目標前進吧。」
另一邊,葉抒微偶爾會在工作之余思考一個問題,即如何讓貝耳朵的母親接受他。
這天中午,研究所同事聚在休息室打牌,葉抒微從不玩這個,他獨自站在窗前一邊看手機一邊思索什麼,突然間,何楊推門進來,響亮地通知大家:「下周我和志玲去領證,婚禮初定十一月。」
眾人嘩然,連葉抒微聞言都慢慢轉過身。
「真的?志玲她媽媽同意你進門了?」同事們丟下撲克牌,開始關心八卦。
何楊面露成功的喜悅:「不僅是能進門,還被催著進門。周末她媽媽親自跑來我們家,和我爸媽面談結婚的事宜。」
「劇情怎麼反轉了?不一直都是你拎著保健品和水果上門熱臉貼你未來丈母娘的內啥,還被可憐兮兮地晾在一邊的嗎?」同事們緊追不放。
何楊面色不減喜悅:「因為我現在有了必勝無疑的籌碼。」
「什麼?」一直沉默的葉抒微開口問。
何楊的肩膀忍不住一抖一抖,幾秒鍾後霍然狂笑:「我要當爹了,我真是太強了,就那一回沒用措施就直接中了,早知道這麼簡單又爽快地就能達成目的,我還一直忍辱負重個什麼勁,早這麼直接辦了得了!」
在眾同事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之前,葉抒微掃了何楊一眼,評價他兩個字:「齷齪。」
說完回過身繼續思索自己的女人。
「咳咳,今晚我請客,大家幫忙互相通知啊,誰也不許提前下班。」何楊環顧周圍,「尤其是高顯音,這段時間老不見人,搞什麼神秘?高顯音人呢?這午休時間他去哪了?」
就在何楊在分享完自己好消息的十分鍾內,研究所門口的馬路上發生了一樁悲劇,高顯音被車撞飛五米遠,而他的女友霍小桐就在邊上,目睹悲劇的她連尖叫聲都忘了,直接軟倒在地。
高顯音倒在血泊中的時候,葉抒微剛好只身走出研究所,准備去便利店買膠紙。
汽車鳴笛聲倉皇傳來,葉抒微的目光越過坐在地上的霍小桐,看向交通堵塞的地方。
下一秒,他用最快的速度朝躺在馬路中央的高顯音跑過去,直接來到高顯音面前。
葉抒微懂得急救的基本常識,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利落地問圍觀中的某位老太太要了她手上的小毛巾,按住高顯音頭頂的出血點,防止他繼續失血,並反復出聲喊高顯音的名字,觀察他是否還有半點反饋。
五分鍾後,救護車趕來,高顯音被抬上了車,葉抒微沒有猶豫地陪同上了車。
霍小桐卻和死人一樣坐在地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3:35
第四十章
高顯音送往醫院後立刻被推進手術室,經過六個小時才出來,清醒後第一句話竟然是:「霍小桐她沒有跟來吧?」
可見他這段時間承受了霍小桐那邊多大的壓力。
對霍小桐,劫後余生的高顯音當真是有苦難言。自從他提出分手後,霍小桐就和瘋了一樣,對他死纏爛打,不僅在微博和朋友圈公開辱罵他,每天跑來研究所門口堵他的人,還跑去找高顯音母親要說法,高顯音他母親是一所中學退休返聘的老師,為人謙和正派,平生最厭惡這等烏糟糟的事,直接說了句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我兒子的決定再正確不過,頃刻判了霍小桐死刑,失去理智的霍小桐再一次趕向研究所找高顯音,等高顯音一出來,她不顧他顏面,拿起拎包劈頭蓋臉地打他,高顯音非但打不還手,還冷靜和她討價還價:「霍小桐,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放過你?除非你死!」霍小桐刻薄道。
沒想到高顯音聽了她說的果斷轉身,朝車來車往的馬路猛沖過去,前後不到半分鍾,他就被一輛來不及剎住的車撞飛了五米。
霍小桐沒料到他寧願選擇了結不願意再和她有糾葛,當場嚇傻了。
此刻,高顯音的家屬都到醫院了,輪流進急診室探望高顯音,研究所的同事們也等在走廊上,此外還有一家晚報的兩個記者聞風而來,他們想知道為什麼堂堂一個研究員會選擇當街自盡。
高顯音的親姐姐對著記者哭訴:「他之前看走眼,交了一個人品低劣的女朋友,分手了都不得安寧,那個女的一直造謠生事,過來罵他打他,搞得他心理崩潰。」
貝耳朵趕來的時候,葉抒微正彎腰從自動飲料販賣機的出口取出一瓶咖啡。
「抒微!」
葉抒微轉過來一看,背著包的貝耳朵站在離他沒幾步遠的地方,他快步走過去。
貝耳朵也朝他走過去,等到了他面前,一眼看見他襯衣下擺沾著的一團暗色血跡,看起來令人驚心。
「你沒事吧?」她急著問。
「放心,我沒事。」
貝耳朵不知怎麼了,抵不住突如其來的感傷,撲進他懷裡。
「我的衣服很髒。」他低頭看埋在自己胸膛上的腦袋,心中有一塊地方變得很柔軟。
他在電話裡分明叮囑過她別來醫院,他一點事也沒有,不需要擔心,但她還是趕來了。
平心說,醫院不是讓人喜歡的地方,走廊上消毒水味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聞久了會讓人焦慮,形形色色的臉應接不暇,悲哀和痛楚在這裡鮮明可見,以沒有規律可言的節拍重重敲在人的神經上。
就算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等了六個小時也會覺得不舒服。
但這一秒,懷裡擁有一個芬芳柔軟的女人,瞬間消釋了他的所有負面情緒。
貝耳朵抱著他遲遲不松開。
「怎麼了?我根本沒有受傷,你在擔心什麼?」他反問。
「我也不知道。」她的語氣有些低落,「只是想抱抱你不行嗎?」
「行,不過你確定要在這人來人往,時刻上演生死離別的走廊上對你男朋友撒嬌?」
葉抒微的一句提醒成功讓貝耳朵汗顏,她明白過來自己有多麼幼稚,很快松開他,問正事:「高顯音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搶救成功,但還未徹底度過危險期,需要留院觀察,再進行下一步治療。他家人已經到了,正在商量他的事情。」
「霍小桐呢?」
「不知道。」他拉過她的手,往門口走,「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帶你去吃。」
「我已經吃過了,現在陪你去吃。」
貝耳朵陪葉抒微在對面的快餐店解決晚餐,出去的時候被一個手裡端著湯碗,疾走過來的小孩撞到,一碗山藥排骨湯華麗麗地潑灑在葉抒微的襯衣上。
這下子,葉抒微身上的那件襯衣是徹底毀了,不僅下擺沾著暗色血漬,連整個腰腹都是油花,貝耳朵看著都難受,何況是素來有潔癖的他。
「找個地方洗一洗吧。」貝耳朵提議。
「這附近沒有公共浴室。」
「我看見旁邊有一家連鎖酒店。」
葉抒微看她的目光有了變化,語氣卻沒有表現出半點私人情緒:「連鎖酒店?那不錯。」
他邁開長腿,悠然地朝連鎖酒店走去,在他身後一步遠的貝耳朵很快意識到自己出了一個什麼主意……
當跨進標准間,貝耳朵就感覺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聽到葉抒微流利的關門聲,更局促。
「我去洗一下,你看一會電視。」葉抒微走進衛浴間。
貝耳朵坐下沙發,打開電視機,拿遙控器不停地翻頻道,心思一直不能集中,隔著那扇不怎麼嚴密的門,葉抒微在裡面淋浴的聲音十分清晰。
自己怎麼和他來到這裡了?貝耳朵放下遙控器,手指蹭了蹭鼻子,真是尷尬,重點是這還是她的提議。
偷偷瞄一眼衛浴間關著的門,想象在裡面完全不著絲縷的某人,她有剎那的眩暈。
葉抒微沖了澡後隨手把自己的襯衣洗了,出來的時候身上披了一件酒店的浴袍。
貝耳朵已經從沙發轉移到左邊的床上,一手枕著後腦勺,舒舒服服地瀏覽新聞。
「我洗好了。」葉抒微出聲拉回她的注意力。
貝耳朵坐起來,點了點他手裡的衣服:「我用吹風機幫你的衣服吹干。」
葉抒微沒說多余的話,把衣服遞給她。
在詭異的沉默中,貝耳朵拿著吹風機細心地吹葉抒微的衣服,葉抒微就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水一邊看她。
在他的看來眼前的女人溫柔又賢惠。
她低著頭,額前有一縷頭發完全地掛下來,都已經遮住眼睛了,她沒有去整理,只是專心對付他的衣服,一手搖著吹風機,一手慢慢拂過他的衣服,像是准備把上面的每一條褶皺都捋平。
那只手不僅在碰他的衣服,也好像碰到了他的身體,他看了幾分鍾,起身走過去。
貝耳朵專心之際,左手手腕被扣住,她的注意力落向已坐在床沿的葉抒微。
「還沒好呢。」
「沒事。」他擅作主張,拿過她手裡的衣服,還關了吹風機。
「干嘛?」她覺得他的眼神有些不純善。
他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她忽略了氣氛的微妙,依偎過去柔聲道:「怎麼?你今天很累?」
「有點。」
「需要我做什麼嗎?」
「陪我一會。」他說著躺上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躺在我身邊。」
貝耳朵不疑有他,躺下後臉朝天花板,一只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另一只手則被葉抒微握著。
短暫的沉默後,貝耳朵側頭:「你在想什麼呢?」
「在想該怎麼表現才能獲得你媽媽的認可。」
貝耳朵莞爾:「別說你這段時間一直惦記這件事。」
「這不是小事,何況我答應你父親了。」
貝耳朵覺得他認真沉思的模樣很迷人,忍不住伸手指沿著他干淨清爽的鬢發往下:「誰讓你輕易答應他的?現在自討苦吃了吧?告訴你,在這個世界,幾乎沒有人能讓我媽媽心悅誠服的。」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破釜沉舟。」
「什麼意思?」
葉抒微側過臉,平和的眼眸在燈光下暗藏波瀾:「提前完成婚後的目標。」
「我怎麼不太聽得懂。」
「意思是先有孩子。」
貝耳朵驚愕的同時,眼前移過來一道陰影,葉抒微已經在輕松地俯身在她上方,一只手扣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擱在她的身側,他獨屬的氣息完全包裹住她的周身:「你願意嗎?」
「你,別誘惑我。」貝耳朵艱澀地發音。
「誘惑?我只是在詢問你。」他壓了壓聲音,「告訴我你的答案。」
詢問?那需要以這樣的姿勢,用這樣口吻,還有這樣的眼神嗎?
「你不會是想趁人之危吧?」貝耳朵的心跳紊亂,盡量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裝作無恙一般試探他的誠意,「如果我真的懷孕了,你又不想負責任了,我該怎麼辦?女人必須懂得保護自己,絕對不能做單身媽媽。」
葉抒微垂下來的目光如冬日黃昏的霞光,悠遠而沉厚,看得貝耳朵心神恍惚。
片刻後,他說:「你說得對,你應該懂得保護自己,就算是對我也一樣要有防備。」
他這樣的回答讓她很意外,她本以為他會借此機會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諾。
雖然一早就相信他,但還是想聽他的承諾,他的保證向來有獨特的魅力,能讓她沉浸在一種安心的幸福中。
「抒微?」她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會另想辦法。」他直接放棄了效仿何楊贏得身份的方式。
「其實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看著她完全不加防備的臉,「放心,我不會那麼做。」
她淡淡地笑了,挪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臉:「沒想到你這麼好啊。」
「雖然我現在不會真的碰你,不過需要借用你的手。」
「什麼?」她這才察覺他眼裡有另一層隱忍的情緒,擔憂道,「你怎麼了?」
他躺回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直接覆蓋上自己有反應的那個部位。
貝耳朵頓時像是觸電一樣,慌地要縮回手,卻被他控制住。
「你你你,怎麼會突然這樣?」她可真沒做什麼刺激他。
「因為我是男人。」他慢慢用力摩挲她的手背,試圖教她,「和你在一起後,這不是第一次。」
「這是第幾次?」
「記不得了。」他口吻自然,沒有半點不妥。
貝耳朵真的快無語了,艱澀地問下去:「那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和你散步的時候。」
「散步?!散步你就能……葉抒微,你太可怕了。」
他在她的手背上使了使力,說道:「現在替我解決。」
「你不能憋著嗎?」
「耳朵,憋久了很難受,而且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自己憋著。」
「那你再進去沖一個澡,自己解決一下。」貝耳朵欲哭無淚,簡直快求他了,放開她的手。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當然會自己解決,不過現在有了你的手,我為什麼還要屈就自己?」
「……」
「況且這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你也有責任。」他說,「我不會讓你臨陣脫逃。」
「……」
於是在葉抒微深刻,詳盡,慢悠悠的教學下,貝耳朵提供了盡善盡美的服務。
葉抒微對服務的質量很滿意,結束後從背後把貝耳朵整個擁入懷裡。
「耳朵,不得不承認,你學得很不錯。」
貝耳朵的兩只耳朵都不知道紅成什麼德行了,裝作沒聽見。
他的手按在她的腹部,聲音溫和地在她耳邊:「下次要不要挑戰一下別的方式?嗯?」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4:44
第四十一章
天色已晚,貝耳朵沒有被允許回去。
自從貝衡安從女兒的租屋撤離後,貝耳朵恢復自由身,行動便利,但夜不歸宿還是人生的第一次。
幸好,某項安慰活動結束後,某人沒有再起其他的心思,很安分地摟著她睡覺。
「我睡不著。」貝耳朵突然睜開眼睛,說了一句,然後艱難地轉了轉身,和身邊人面對面,試著喊他,「抒微。」
葉抒微閉著眼睛:「什麼?」
「原來你沒有睡著。」貝耳朵伸手戳了戳他的長睫毛,調皮地玩著,「小酒窩陪長睫毛,你怎麼沒有小酒窩?」
「你一直動來動去,我怎麼睡得著?」
貝耳朵收手,睜著眼睛近距離欣賞他的五官,一會後跳脫地問:「你爸媽會不會反對我們?」
葉抒微聞言睜開眼睛,和她漂亮如黑珍珠的眼眸對視:「你擔心他們不喜歡你?」
「有點擔心,之前霍小桐和我說過,你媽媽是個藝術家,品味很高。」
「你覺得我品味低嗎?」他反問。
「你喜歡的不一定是你媽媽喜歡的,說真的,如果她反對,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她不會反對的。」他的聲音如輕羽般覆蓋在她耳膜,「這是我的事情,她只能接受。」
貝耳朵往他懷裡擠了擠,他的手臂下滑,落在她的腰上,把她安置得更舒服。
這一回,貝耳朵連腳都不客氣地抵在了葉抒微的腿上,完全當他的人是睡床一般陷了進去。
她的身體弧度仿佛和他的懷抱天生就契合,他的胸膛比枕頭更適合擱腦袋,疊在一起睡更省空間。
「既然你睡不著,不如為我唱首歌。」他提議,總不能讓她一直保持新鮮,在他懷裡扭到天亮。
貝耳朵想了想後唱了一首情歌,聲音和情意一點點地鋪開在他的耳邊。
「你送我偶然從天而降的隕石,我一直誤會那是顆完美鑽石,不曾看見它的瑕疵,把它鑲在我的戒指,我也沒發現有什麼損失。」
「盡管昏迷有時夢醒有時不堅持,人生最大的快樂也不過如是,所謂醉生夢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在滿是星星倒影的藍色湖泊裡和你醉生夢死,也是一件無憾的妙事。
貝耳朵睡著了,葉抒微伸手攏了攏她的頭發,持續看著她,一直到凌晨,他毫無睡意。
清晨醒來後,貝耳朵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呈大字狀睡在葉抒微身上,頭發微亂,右肩的衣服落下,卻不自知。
「早。」他聲音沙啞。
「早。」她睡得神清氣爽,聲音很有中氣。
「你睡了我一晚上。」
「……」
「舒服嗎?」
「……舒服,你呢?」
「好像有點麻。」
「……」
他說的沒錯,被她趴著睡到了天亮,手臂和腿不可能不發麻。一起吃早餐的時候,他趁機提出了不容拒絕的要求,於是,她為他捶了整整十分鍾的腿。
……
高顯音不甘分手騷擾當街尋死的事情上了新聞,本來也只是占了晚報的一個小角落,誰知有路人用手機偷拍到他尋死之前被女友暴打的視頻,上傳到網絡,引起了廣泛關注。
視頻中的彪悍女霍小桐手持香奈兒菱形格紋手袋瘋打高顯音,一邊打一邊罵,據無聊統計,她罵了「你這個人渣」十一次,「窩囊廢」八次,「你這樣的人為什麼不去死」六次,「這麼點錢就想打發我」四次。
高顯音的臉像是承受甩餅的鍋,被霍小桐的手袋一次次迎面正中,從視頻裡可見,到後來他的臉完全是紅腫的。
高顯音的家人站出來為兒子討公道,霍小桐父母閉門不見,霍小桐本人已經向公司請了病假,手機也關機,風馳電掣地消失了。
有些網友實在看不過這等惡女,知道霍小桐真名後對她進行了人肉,很快獲悉她的年齡長相,工作單位和成長背景,這些曝光後,發現此女真是一個奇葩。
霍小桐的微博記錄了她四年裡的三段戀情,每一段都是高調開始,悲劇收尾。
而每一次分手,她都毫無例外地把分手原因歸咎於對方的負心,把自己塑造成了用情至深的受害者,卻把對方往死裡碾成渣男,持續咒罵幾個月甚至是半年的時間,直到她找到下任從肯收手。
從她的記錄裡看出高顯音為她花了不少錢,鮮花,西餐,名包,香水,衣服,手機電腦源源不斷,幾乎是對她有求必應,她也曾美滋滋地宣稱高顯音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等分手了,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每天在微博宣洩對高顯音的憎惡,反復說自己瞎了眼,上了渣男的當,付出身心卻換來絕情,囑咐廣大女同胞千萬要睜開眼睛,不要輕易男人的甜言蜜語。
她孜孜不倦地列出高顯音的十宗罪,光看她的片面之詞,的確容易相信高顯音是一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渣混蛋。
高顯音本來就是內向,好面子的人,霍小桐是他第一個女朋友,他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不敢想象分手會被詆毀成這樣,又害怕霍小桐會四處造謠,就找她出來協商,主動提出給她經濟賠償,但霍小桐不是真心願意分手,故意報了一個天文數字為難他,高顯音無能為力,心理壓力大到快崩潰。
加上研究所的工作壓力,父母長期對他的戀情不贊同等各方面的原因,他纖細的神經終於崩裂。
他被搶救成功,蘇醒後卻始終僵著一張臉,一句話都不說,他的家人為他請了心理醫生治療,並懇求研究所的同事多來醫院和他交流。
何楊組織了同事愛心救援會,一共十幾個成員,每天輪流去醫院探望高顯音。
周二中午輪到葉抒微去探望高顯音。
葉抒微一向是寡言沉默的人,更不擅長安慰別人,他在一邊簡單說了一點最近的工作項目,在高顯音要喝水的時候,喂他喝了點水,此外就沒有了。
沒想到一直不肯說話的高顯音破天荒地主動聊起了自己的心事。
「如果是你,你一定不會惹上這樣的事情,你一直很聰明,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高顯音的聲音很壓抑,像是有什麼東西擠壓他的嗓子,「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就羨慕你。」
說到這裡,高顯音試著深呼吸了一下,費勁把心裡的另一句話說出來:「霍小桐說的沒錯,我根本就不喜歡她,我只是想找一個女朋友結婚,只是剛好遇到了她,沒遇到一個很乖很溫柔,還會崇拜我的女孩子。就像你的女朋友那樣的女孩子,真的很好。」
葉抒微什麼也沒說,只是聽他說完,眼見午休時間快結束,沒有多留就出了病房。
在走廊上,他打了電話給貝耳朵,告訴她晚上一起吃飯。
晚上在牛扒館的時候,貝耳朵從葉抒微手裡接到一份禮物,包裝雅致又漂亮。
她打開一看,是一個復古的留聲機造型的八音盒,附帶一只抽屜,拉開後可以當首飾盒用。
「你在哪裡淘到這樣的寶貝?」她驚喜地問。
「單位旁邊新開一家禮品店,我看不少人在裡面挑東西,跟著進去看了看,買了這個送你。」
「好漂亮,我喜歡。」她輕輕扭了扭手柄,曼妙的音樂叮叮響起,「不過,你怎麼突然變浪漫了?竟然買這麼文藝的東西送我。」
「作為獎勵。」
「獎勵我什麼?」
「在連鎖酒店提供的首次服務。」
「……」一提到那個,貝耳朵就臉熱。
「只要你的服務一直進步,我會送給你更好的東西。」
貝耳朵舉手作勢打了打他,想到什麼,提醒說:「你有淘寶的吧?下次送我禮物完全可以在淘寶上買,尤其是這樣的禮品,商店裡的價格會翻三倍。」
「我不太網購。」他說,「不過以後你有什麼想買的,我都會買給你。」
貝耳朵聽得一怔一怔的。
「沒事,我的薪水足夠負擔的了你的物質生活。」
「你今天怎麼了?吃錯藥了?」
「你就當我吃錯藥了。」
貝耳朵啞然,對突如其來的幸福有些不能適應,在她印象裡只有進展到關系很親密的那一步才能沒有心理負擔地用對方的錢。
不過,如果他願意,她不想掃興。
「你今天中午去探望過高顯音了嗎?他恢復得怎麼樣了?」她巧妙地換了一個話題。
「恢復得不錯,至少他願意主動說話了。」
「是嗎?那太好了,我真覺得他太可憐了,希望不要留下後遺症。」她善解人意道,「下次你去醫院探望,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去不合適。」
「為什麼不合適?」她疑惑,之前還聽他說何楊帶著甄志玲一起去過醫院表達關心,周大姐也攜老公一同去探望,怎麼輪到她就不合適了呢?
葉抒微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私心,給貝耳朵一個敷衍的解釋:「如今他孤家寡人地在醫院養傷,承受不了相親相愛的畫面,何必去刺激他。」
「……」
好吧,雖然她還是有點納悶,但還是聽他的好了。
霍小桐在輿論持續迫使下,終於站出來發了封道歉信,承認自己錯了,感情破裂是雙方的事情,她不該任性地把錯歸咎於一方,此外她的父母也通過晚報的記者,向高顯音的家人表示歉意,並聲稱願意歸還高顯音送女兒的所有貴重禮物。
對此,高顯音的家人不買賬,覺得霍小桐連同她父母的道歉毫無誠意,至今為止,霍小桐還是不接電話,她的家人更是一面都不肯露,之所以通過第三方出聲完全是因為抵不住社會各界的罵聲,做做樣子而已,真要論及精神賠償,他們一定會逃避責任。
霍小桐虛偽的道歉信引來了更多網上的斥責,而網友通過多日搜索也發現了一點,受害者高顯音和葉抒微竟然是同事,出事後,葉抒微第一時間對高顯音進行現場急救。
同人不同命,一個是整天提著女友外出秀恩愛,一個是被女友暴打後當街尋死,兩者如同雲泥之別,足可見找一個貼心的女友是多麼重要的事情,甚至攸關性命。
再慘的悲劇都有調侃聲出沒。
「我覺得大家不必擔心貝耳朵有一天會家暴葉抒微,就算她伸長胳膊都夠不到他的臉,除非他低下頭心甘情願讓她打臉。」
於是,貝耳朵的評論區的熱門變成了:「求你跳起來暴打葉抒微的視頻,想看的點贊。」
貝耳朵:「……」
葉抒微知悉此事後對她說:「你要不要跳一下試試看?」
貝耳朵果斷拒絕的同時也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想打葉抒微了,該怎麼辦呢?反正是沒法和霍小桐那樣一擊一個准的。
想到此,她覺得有點惋惜,這輩子都沒有家暴葉抒微的可能了。
可惡的是,晚上一起去公園散步,遇到一些路人認出她和葉抒微時,葉抒微突然低頭,居高臨下地揉了她的腦袋,用行動表明他們之間的身高差注定她永遠不可能對他實施暴力。
貝耳朵不想他得逞,立刻抬腳輕踢了一下他的腿,他反應過來,琢磨地說:「你要當街暴打男朋友?」
「……」
趁她來不及做反應的時候,他又輕巧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現在大家都很關心我的人身安全,我建議你最好對我溫柔一點。可以當眾親我,但切忌對我動粗。」
貝耳朵憋屈地回到家,搬出床底的拳擊沙包,當它是葉抒微揍了一頓。
揍完葉抒微的替代品,貝耳朵一身輕松,洗完澡後上了一會網。
冷不丁地喵到一則熱門新聞。
「城市之聲的新晉主播張逸露戀情曝光。」
貝耳朵點開一看,裡面有一系列圖片,先是張逸露和一個男人在飯店門口擁抱,牽手,然後兩人上了車,直奔公寓,最後在公寓的窗邊迫不及待地接吻。
之後會發生什麼根本無需猜測。
但以上都不是這則新聞的重點,重點是該男子的身份,他是某知名企業的二代管理者,家世顯赫不說,他本人還是某賽車運動俱樂部的理事長,個人資產千萬,身高有一米九五,足足比張逸露高了三十公分。
大部分網友對這則新聞的反應是:「啊,看來相差三十公分的情侶不止一對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4:56
第四十二章
張逸露的新戀情曝光後迅速成為網上最火爆的焦點,不到四十八小時的時間,一個「最萌情侶身高差」的話題上了熱搜,該話題下帶著張逸露和她那位一米九五的男友吳塵的親密照片,評論極盡吹捧之能事。
張逸露在這個圈子是新人,名氣不大,勝在長相清甜恬靜,有「氧氣美女」主播的美名吸人眼睛,吳塵不同了,隨便一挖就是一堆料,包括吳氏企業的背景,海內外口碑,雄厚資產,他本人的長相身材,別墅,跑車,會所等等,無一不是熱衷八卦的網友的大餐。
相比葉抒微貝耳朵這對平民情侶,美女主播張逸露和貴族總裁吳塵更具偶像劇的特質,被冠以「最萌情侶身高差」的頭銜也不為過。
唐栗和貝耳朵在電話裡聊起這件事。
「張逸露她怎麼老揪著你不放?連找男朋友的標准都按你的來,還硬要比你家男人高五公分,現在好了,他們成為最萌情侶了,你們卻淪為山寨版了,還有沒有理了?三十公分的萌差距明明是我們原創的!」
「無所謂啦。」貝耳朵風淡雲輕。
「你是無所謂,但我不一樣,我們節目策劃組費盡心機想出的噱頭被他們搶走了,大家都不能接受,郁總嘴上不說,背後也吸了兩根煙郁悶了好一會。」唐栗語氣很無奈。
「原來你是在心疼郁總啊?」貝耳朵發現端倪。
「才不是,我是心疼我們的節目。」
「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們總不能阻止別人找高個子的男朋友吧?」
「她怎麼不去找兩米五的?偏偏也是相差三十公分,根本就是有樣學樣。」
貝耳朵可以理解唐栗的情緒,站在她的角度,三十公分的梗被別人占用了,並打出了最萌情侶的名號,眼見節目策劃組的心血將付之東流,她一定倍感無奈,但站在自己的角度,這些真的完全不重要。
不能實話實說,她就保持沉默。
「耳朵,你應該勇敢迎戰,和你男人狂秀恩愛。」唐栗鼓勵她。
「我覺得還是適當吧,太過的話會引人反感的。」貝耳朵斟酌道。
「你怎麼了?一點士氣都沒有了?該不會真覺得自己輸給張逸露了吧?」
「我早就沒在和她較勁了,本來就是各走各的,不會有交集的人,我贏她輸她都沒有意義。栗子,我只是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因為幸福,所以不屑再和人攀比,因為幸福,不再顧及外面的風雨晦暝,因為幸福,才會更小心翼翼地去呵護。
真正處於幸福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唐栗明白過來,輕聲說了句抱歉,結束了這個話題。
晚上,夜跑過後,貝耳朵和葉抒微坐在江邊的草坪上休憩。
因為長久不運動,現在每天的夜跑結束,貝耳朵腿沉得都抬不起來,索性坐下,把腳擱在葉抒微的腿上,讓他幫她揉一會。
「你知道現在網上有一對最萌情侶嗎?」貝耳朵低頭看手機,「和我們一樣,身高差有三十公分。」
「是嗎?」葉抒微不知情,也不感興趣。
「網友總喜歡把我們和他們作比較。」
「無所謂。」他放下她的小腿。
「是啊,無所謂。」許是運動充足的關系,她的身體和心情像是被完全打開一樣,輕盈自在,看著身邊的心上人,覺得一切很知足,「只要你和我一直在一起就夠了。」
「你說什麼?」他像是沒聽清楚一樣。
「只要你和我一直……」
還沒說完,就被貼過來的他熟練地吻住,她倒吸一口氣,他運動衫上的汗味融合著草坪上的泥土味,竄入她的鼻腔,她閉了閉眼,微微開啟唇,迎接他的親密。
被推倒在草坪上之時,她有短暫的眩暈,不知是星光的緣由,還是他的眼眸。他覆蓋其上,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
一吻結束,他還研究似地看著她的臉,然後說:「耳朵,什麼時候跟我去見我父母?」
貝耳朵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啊?你和他們說了?」
「他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我從沒有刻意隱瞞他們自己交女朋友的事實。」
「真的……假的?」一想到葉抒微的父母已經知道她的存在,貝耳朵有點膽戰心驚。
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發間:「我沒有騙你。」
「既然他們知道,一定會問很多關於我的事情,你又是怎麼回答的?」這是貝耳朵最關心的一點。
「哦,他們什麼都沒問。」
「不會吧?聽你交了女朋友的事情,一點也沒過問?」
「對,不過我父親特地叮囑了一句別的。」
「什麼?」有不好的預感。
「讓我加速,他已經七十二了,如果我動作太慢,他有生之年就抱不到孫子了。」
「……」
「耳朵,你願意跟我去見家長嗎?」
「會不會太快了?」
「快?不會,再不去見他們,我父親九月就要住院了。」他暗示道,「那樣就不妙了。」
貝耳朵想起來了,葉抒微的父親每年秋天要進醫院進行治療,老人家很厭惡醫院,一到醫院就大發脾氣,性格扭曲,琢磨著怎麼欺負護士和醫生,沒一天是消停的,如果要見面,的確是趕在他尚未住院之前比較好,否則很有可能會被遷怒,留下不美好的印象。
這麼說來,時間真的很趕……
「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知道准備什麼。」她擔心。
「完全不需要准備任何東西,會說好聽話的就行。」
「他們想聽什麼?恭喜發財?如意吉祥?龍馬精神還是壽比南山?」
「不,應該是添丁進寶。」
「……」
於是,在葉抒微的堅持下,貝耳朵答應了去見他的父母。
因為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貝耳朵暗地有些惶恐,她忍不住四處打探。首先她對貝衡安旁敲側擊,第一次上門拜訪男朋友的父母該准備什麼,貝衡安聽了後久久保持沉默,末了歎了歎氣:「穿得簡單樸素一點,買一點長輩喜歡的東西,不需要貴的,但要實在的。」
貝耳朵用筆記下來。
「無論他們問你什麼,你誠實作答就好,切忌不要唯唯諾諾。」
貝耳朵點頭。
貝衡安看不過去,提醒她:「你真的做好准備了?這麼快就要去見他家長?」
「對,已經沒有時間了。」葉抒微的父親如果住院了,心情會很差,她不能冒險去碰那個火藥桶。
「什麼意思?!」貝衡安心一驚。
貝耳朵抬頭,淡定微笑:「你猜?」
貝衡安一口老血湧上喉嚨口,立刻撩起袖子要去找葉抒微算賬,貝耳朵及時攔下他,趕緊解釋說這是一個玩笑。
「耳朵,你越來越沒分寸了,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爸爸真的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挺著肚子去他家見長輩,一輩子會被他們家看不起。」貝衡安嚴肅道。
「好啦,我只是說說,不可能那樣做的,抒微也是,他一直很尊重我。」貝耳朵撓頭。
貝衡安似信非信,狐疑地看她。
貝耳朵又抽空去游果找唐栗,想問問她的建議,正巧在一樓遇到了郁升,郁升自然不會放過揶揄她的機會,打探她和自家舅舅進展如何,貝耳朵趁機反問他,葉抒微的父母有什麼喜好和禁忌。
「我外公年輕時候挺嚴肅的,現在整一個老小孩,愛憎分明,對喜歡的人喜歡到不行,對不喜歡的人就一聲不理,至於我那個年輕的外婆,她挺和藹的,脾氣好,對人耐心,說話溫柔,平時愛好不多,書法和古典樂是其中兩項,一個月聽一場話劇,逛一回博物館。」
「這麼高雅。」貝耳朵自言自語,心想難辦了,代溝太大。
郁升用余光觀察到她的神色,笑著補充:「不過,她挺喜歡吃的。」
「她喜歡吃什麼?」貝耳朵窺見一絲希望。
「甜食,有那種厚重奶油的點心,最好加一顆草莓。」
……
巧的是,正式拜訪葉抒微家長的那一天也是貝耳朵接到通知,去愛的紗攝影工作室面試的日子。
這一次的確是驚喜,她投簡歷不到四十八小時就有了回應。
因此,貝耳朵決定那天上午先去面試,等面試結束後再跟葉抒微去拜訪他父母。
有些糟糕的是,面試那天是一個高溫天,貝耳朵鄭重其事地穿了休閒套裝,不巧攝影工作室的空調壞了,她生生熱出了一身汗,表現不是特別輕松,對面的一位部門主管反復翻看她自作的攝影集,到最後也沒有給出明確答案,客氣地讓她回家等通知。
在門口,葉抒微開車來接她,看她滿頭是汗,在車裡拿紙巾幫她擦了擦。
「我有點緊張。」貝耳朵直言,「你有沒有辦法讓我不那麼緊張?」
葉抒微沉思後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安心睡十分鍾。」
「就這樣?」
「你可以平靜一下。」
「我平靜不了,抒微,你爸媽會喜歡我嗎?」
「他們會喜歡,但不會像我這麼喜歡。」他淡定地說,「你要有心理准備。」
「……」
「還在緊張?」
貝耳朵果斷點頭。
「看來你需要信心。」他掃了掃她局促的表情,順勢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唇,然後再說,「耳朵,你聽著,無論他們對你怎麼樣,我的態度不會變,行動也一樣。」
貝耳朵看著他。
「不管怎麼樣,你都能得到我,所以表現再糟糕也不會有損失。他們如果很喜歡你再好不過,他們如果不喜歡你,那由我來彌補。」
貝耳朵聽得好氣又好笑,葉抒微果然一如既往的自大……
「緊張的時候可以親我一下緩解情緒。」他囑咐她。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5:10
第四十三章
葉抒微的父母的住處在近郊,開車過去大半個小時,當貝耳朵看見眼前這棟風格雅致的兩層小別墅,真心覺得這一切好像不太真實。
本以為打開門會出現一個和電影裡頭一模一樣的女傭或者老管家,而事實則是,葉抒微的母親劉愛早就親自等在門口了。
葉抒微的母親和貝耳朵想象的很不一樣。
在貝耳朵的想象裡,她應該是一位高貴優雅的夫人,自帶一種氣場,也許態度客氣但不好親近,而眼前這位穿著駝色印花長裙,長發披肩,身材小巧的阿姨竟然面帶羞澀,看著貝耳朵,很溫柔地開口:「你們來了?今天外面很熱吧,快進來喝點東西。」
貝耳朵成功地被她的聲音酥了酥,但不忘有禮貌地打招呼,把准備好的禮物遞給她。
「真的是太客氣了,謝謝你。」劉愛面帶驚喜,沒想到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家蛋糕店的草莓奶油千層酥,悄悄摸了摸包裝袋,是涼的,應該是裡頭放了干冰的緣故。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喜歡。」貝耳朵微笑。
「我很喜歡,先去放進冰箱。抒微,你帶耳朵進去吧。」劉愛囑咐。
耳朵……這個小名從男朋友的母親口中讀出來,果然另有一番風味,貝耳朵又被酥了一下。
於是,飄飄然地跟著葉抒微走進客廳。
室內的裝修是古典風,一些家具和擺設陳舊而干淨,毫無華麗和繁復,此外空氣中還縈繞著一股很淡的中藥味,讓人的心一點點靜下來。
七十多歲的老父親葉遠行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摘下眼鏡,沉默地打量來者。
「爸,她是貝耳朵。」葉抒微牽著貝耳朵的手,來到他面前。
貝耳朵趕緊打招呼,本想叫一聲爺爺好,話到嘴邊討巧地改成了叔叔好。
「哦,坐吧。」葉遠行聲音很沉,瞟了一眼貝耳朵,沒怎麼客套。
貝耳朵有些不安地坐下,手緊緊握著葉抒微的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人家,他氣質硬朗,眉心的褶子很深,鼻子挺直,鼻翼兩側的法令紋非常彪悍,乍看很陌生,仔細再看看,他和葉抒微的五官,眼神,神態都很相似。
葉遠行似乎發現了什麼,眼睛盯了盯他們相握的手,神情略有不屑。
「爸,今天的藥按時吃了嗎?」葉抒微問。
「沒吃。」葉遠行揮揮手,一臉的不耐,「每天都問我這個,煩不煩?對了,你媽呢?出去老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來了來了。」劉愛本來是款款過來,聽到老公那響亮的抱怨,趕緊加快了腳步。
「你在瞎忙什麼,趕緊給我坐下。」葉遠行不滿地點了點身邊的位置。
劉愛坐下,雙手覆蓋在老公的手上,以作安撫,並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貝耳朵解釋:「讓你見笑了,他就是這樣子。」
「不,沒有。」貝耳朵擺擺手,「我聽說了。」
「你聽說了什麼?」葉遠行抬頭,反問她。
貝耳朵語塞,瞬間意識自己說錯話了,但在葉遠行那雙如鷹般深邃的眼眸質問下,她實話實說:「聽說你們很相愛。」
「就這樣?」葉遠行冷笑,「肯定不止。」
「……您還很粘您太太。」
話音一落,周圍的溫度頃刻下降了好幾度,幸好有葉抒微掌心的溫度包圍,不至於讓貝耳朵感覺到冷。
「你覺得我粘她有什麼不對嗎?」葉遠行又問。
「當然沒什麼不對,這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貝耳朵說。
葉遠行哼了一下,撇過臉去,面色倒是緩和了很多。
貝耳朵見狀求助似的看向葉抒微,葉抒微一臉平常,用眼神告訴她,沒事的,這屬於再正常不過的情況。
劉愛開始打圓場,親切地和貝耳朵聊天,問她平常喜歡吃什麼,常去哪裡玩,喜歡什麼顏色和品牌的衣服,葉抒微對她怎麼樣,有沒有欺負過她,貝耳朵一一回答,因為感覺不到劉愛話裡的任何試探和考驗,身心皆輕松下來。
「說真的,你能出現讓我安心了很多。抒微快二十八歲了,之前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周圍一個異性朋友都沒有,我快擔心死了,就怕他在這方面不同於別人,幸好幸好,有一天他主動和我說,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我聽了簡直要哭出來。」劉愛開玩笑地說。
葉遠行聞言冷哼了一下,劉愛趕緊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別再作怪。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喜歡的人。」見劉愛這麼快把話說開,貝耳朵也主動坦白自己的內心,「不瞞您說,我以前就想過這輩子找不到喜歡的對象就不結婚了,寧願一個人生活也不要和不喜歡的人湊合,幸好他出現了。」
劉愛聽了忍不住高興,也不忘拿起茶幾上的水喂老公喝,葉遠行喝了兩口潤嗓,目光慢慢挪到貝耳朵臉上,沒有情緒地問她:「你喜歡我兒子什麼?」
貝耳朵大膽地回答:「我喜歡他的全部。」
說完連她自己都感動了一把。
葉遠行卻皺眉:「沒想到你竟然連一點都說不出來。」
貝耳朵:「……」
葉抒微拿起茶幾果盤上新鮮的葡萄,剝了皮後喂到貝耳朵嘴邊,忽視父親的胡攪蠻纏:「她很誠實,言行一致,確實是喜歡我的全部。」
貝耳朵吃了葡萄後,細想了一下,認真地說:「首先是他的長相和身材。」
葉遠行嘲笑:「小姑娘就是膚淺。」
葉抒微自然地護短:「陳述事實有錯嗎?」
劉愛笑了:「本來嘛,第一眼看的就是外表,人人都不例外,耳朵很實誠啊。」
「還有他的性格,人品,才華,工作能力和態度,屬於男人的責任心等等,此外,他很照顧我,處處尊重我。」
「耳朵,你竟然說出他這麼多優點。」劉愛有些驚訝,「我本以為你是被勉強的。」
「媽,請你解釋一下勉強兩字。」葉抒微說。
「因為你從小到大朋友都很少,小學,初中連高中都有同學向老師打小報告,說你性格難搞,人難相處,看起來好像無時無刻不在鄙視他們,我原以為你在戀愛中表現也差不多,耳朵之所以跟你回家是因為你用了什麼計謀。」劉愛慢慢分析,她對兒子的一切太了解了,忍不住拆台。
「你是被我勉強的嗎?」葉抒微轉頭問貝耳朵。
「不是。」貝耳朵看著二老,竟然有些臉燙,「我是自願來的。」
「那你願意嫁給他,給他生孩子?」葉遠行一針見血到了重點。
貝耳朵說不出話了,沒想到葉抒微父親這麼直接,這讓她如何作答?說願意和不願意好像都不妥當。
「很難回答嗎?你剛剛還信誓旦旦說喜歡他的全部。」葉遠行繼續刁難。
貝耳朵:「……」
「知道一個女人對男人最大的愛是什麼嗎?是願意為他生兒育女,如果這個都不願意,算不上真正喜歡他,只是膚淺地迷戀他這個人而已,這樣的感情不會長久。」
貝耳朵徹底無語了,只好又看向葉抒微。
葉抒微很寵溺地回望她,然後幫她說話:「她已經在默認,你們都別再糾纏這個問題。」
貝耳朵:「……」
劉愛適時介入這個話題:「是啊,耳朵願意跟抒微來我們家已經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這樣的話當然說不出口,既然默認了,我們心知肚明就好。」
就這樣,貝耳朵被葉家三口調戲了一圈,結果就變成了她上門是為了來表達想給葉抒微他生孩子的意願。
……
達成這個共識後,葉遠行對貝耳朵的態度溫和了不少,劉愛更是對貝耳朵很熱情,把她拉去房間一起翻看葉抒微的百歲照,分享自己的油畫作品,還送她自己收藏的各種小禮物,那架勢仿佛貝耳朵不是她未來媳婦,而是一個小閨蜜。
當劉愛把自己手作的一件鏤空的雪花圖案斗篷披在貝耳朵肩膀上,仔細地瞧了很久,說了句等等就跳到梳妝台面前,翻開其中一個首飾盒,找出一枚天鵝造型的別針戴在貝耳朵的領口。
「這樣就完美了。」劉愛溫柔地撣了撣斗篷上的些許絨線,慈愛地說,「斗篷送你了,這枚別針也拿去。」
「這太貴重了。」面對劉愛的熱情,現階段的貝耳朵只能婉拒。
「哪裡的話,這些都是小東西,我自己的手工活,你不嫌棄就好。耳朵,等你和抒微結婚的時候,我會送你好的。」
「您太客氣了,我其實不缺什麼。」
「我知道你不缺什麼,但這是心意。」劉愛的態度很真誠,「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大可以和我說,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都會幫忙。雖然我做不到像你母親那樣無條件地對你,但我會盡量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耐心和你培養感情,照顧你,關心你。」
貝耳朵被劉愛的一番話感動到了,心想,葉抒微母親真的太謙虛了,從態度上來說,她已經完勝徐貞芬了好不……這樣溫柔的聲音聽著就舒心,難怪葉抒微的父親那麼粘太太。
「過來看看。」劉愛拉著貝耳朵的手來到梳妝台,按著她坐下後動手翻開幾個首飾盒,「這些都是小玩意,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送你。」
「您有好多寶貝。」貝耳朵看著琳琅滿目的小首飾和精致的手工品,忍不住感慨。
「是啊,都是抒微他爸送我的,我們從剛戀愛到現在,他送我的東西我一樣沒丟,放滿了整整五個大箱子,都擱在儲藏室裡,這些倒是小東西了。」
「葉叔叔對您很好。」
「他是挺疼愛我的,物質方面不用提了,其他各方面也都對我有求必應。」劉愛知足地笑了。
貝耳朵沒料到她講話這麼直白爽快,想來是幸福到一定境界才會如此大方地分享與人,十分歆羨地看著她。
劉愛被看得有些臉紅:「你不用羨慕我,抒微在這方面和他爸爸一模一樣。」
提到葉抒微,貝耳朵心裡很自然湧上難以抑制的驕傲和幸福,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眼前一堆的珠光寶氣,貝耳朵一件都不敢挑選,最後還是劉愛強烈要求,把一只青鳥造型的彩釉戒指套在貝耳朵的中指上。
等到吃晚飯了,葉行遠目光銳利地逮捕到貝耳朵中指上的戒指,悠悠地對太太說:「那是你四十歲生日,我送你的禮物吧,名字叫做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貝耳朵正在喝湯,一聽這話,壓力大到連握勺的手都顫了顫,身邊的葉抒微正貼心地為她剝蝦殼,剝完一個先放在小盤子裡,等累計到一定數量再喂她吃,聽到爸爸這麼說,淡淡地反問:「戴在她手上有什麼問題嗎?」
葉行遠拿著勺子敲蛋殼,說道:「我只是覺得你太遜了,自己女人唯一戴的一枚戒指還是你爸出錢的。」
貝耳朵:「……」
葉抒微平靜地對視老父親,一會後收回目光,把剝好殼的整盤蝦放到貝耳朵面前。
「爸說得對,改天我帶你去買戒指。」
劉愛笑了:「抒微,錢不夠的話可以問我們借,不丟臉。」
「不必了,我想我的錢足夠給她買很好的。」
「哼,去年我和愛愛的結婚紀念日,我送她的戒指是六位數,希望你別太遜。」葉行遠提醒。
葉抒微說:「別擔心,我會送比你好的。」
「別想糊弄我,等買好了讓她戴上,一起回家讓我看看,還有□□我也要過目。」
「沒問題。」
貝耳朵被他們父子間一來一往的對話繞暈了,等回神後明白一個事實,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地把大事定下了?
吃飯到一半,葉行遠拿過餐巾擦了擦嘴,又用手捏了捏老婆的臉蛋,再對兒子說:「你吃得差不多了,現在去一趟吉祥夜市把我定做的茶壺取回來。」
劉愛聞言說:「何必這麼趕,明天再去取不就行了?」
「我明天早上就要用那個茶壺喝茶。」葉行斬釘截鐵,「這事沒的商量。」
「我去幫你拿回來。」葉抒微起身,而後低頭囑咐貝耳朵幾句。
貝耳朵點點頭,讓他放心。
等葉抒微走後,葉行遠讓家裡的阿姨拿來自釀的楊梅酒,親手倒給貝耳朵喝,貝耳朵不好意思拒絕,隱瞞了自己不勝酒力的事實,在兩老熱情如火的招待下,喝了兩杯。
二十分鍾過去,貝耳朵趴在桌子上。
劉愛見狀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拍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貝耳朵搖了搖頭,繼續睡。
「讓她睡。」葉行遠說。
「可是也不能在這裡睡吧?我和阿姨扶她去樓上的客房。」
「為什麼要去客房?當然是扶她去兒子的房間。」
劉愛忽然明白過來自己老公在打什麼主意,蹙眉罵他不正經,怎麼能這樣坑人家清白小姑娘。
「他們都要結婚了,讓她睡他的房間又怎麼了?愛愛,你忘了?我快八十了。」葉行遠歎氣,「每年去醫院治療都和死一場沒有區別,這一回也不知道會不會查出其他病變,我真的一天都等不了。」
「你也不用急成這樣吧,等他們結了婚再過個一兩個月或許就有了。」
「婚期要看黃歷,還不知道是排哪一天,別再拖了,今天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日子。」葉行遠突然站起來,足足一米九二的身高讓他顯得高大威武,口吻決絕,「把她送去兒子的房間,讓他們今晚就成,這事沒得商量。」
……
葉抒微回來的時候,客廳已經關燈了,落地玻璃窗的窗幔掩得很實,室內一絲光源都沒有,他覺得奇怪,走向二樓,穿著居家衣的劉愛正從兒子房間出來,轉身見他回來了,輕聲說:「耳朵她喝醉了,我讓她在你的床上睡一會。」
「你們讓她喝酒了?」葉抒微反問。
「只是楊梅酒,我們不知道她完全不能喝酒。」劉愛擔憂道,「你進去看看。」
葉抒微走進屋,還沒有到床邊,就聽到身後的鎖門聲,隨即響起父親的低喝:「今晚不完成任務你休想出來。提醒你,我和你媽媽結婚第一個晚上就有你了,我們葉家男人講究的就是快狠准,你可千萬別丟我的臉。」
……
「不過,也別太狠,男人也需要適時地溫柔一下,這樣她才會更無可救藥地迷戀你。」
……
葉抒微皺眉,雖然早清楚父親近些年來熱衷惡作劇,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離譜,但荒唐到這份上真沒料到。
此時此刻,窗外的月光流溢在地板上,貝耳朵頭頂那一盞柔柔的燈光宛若橙子,溫柔又美好,讓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他走過去,直接坐下床沿,看著她的睡顏。
她睡得有點沉,小小的身體陷在他的床中心,兩腿的膝蓋彎起,好像是小朋友的睡姿。
她嘴巴有些張開,他湊近嗅一嗅有股楊梅酒的清香,讓他心神馳往,那排睫毛密密如小扇,更撲打在他的心上。
她就這樣安然地睡在他的地盤上,睡在他從小到大的床鋪上,沒有任何防備。
他深呼吸,然後松了松襯衣的領口,慢慢躺在她的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叫她的名字,無奈她睡得太熟,怎麼也叫不醒。
他按在她背上的手停頓,而後改成輕輕的摩挲。
他貼過去,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她的臉上是酒的熱度,兩只耳朵更是紅得不行。
近距離地看她,感受她的呼吸拂過他的下巴,他很安靜地享受這一刻的靜謐,按在她背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
她似乎沒有覺察有人在試圖叫醒她,依舊睡得舒心,還發出類似「嗯」的疑問聲。
「既然醒不來,就安心睡吧。」他收回了手。
只是睡在她身邊的他越來越不好受,他很快確定自己沒法和她這樣單純地共枕到天亮。
他伸出手,探入她的衣服下擺,無阻礙地往上,直到完全掌握她的一個柔軟重心,他頓時呼吸一窒,黑眸的瞳孔驟然縮了一下,掌心灼燙如火焰,慢慢的,他恢復鎮定,開始力道不輕不重地流連反復,足足享用了好一會才願罷手,順勢沿著她脖頸的曲線輕啄。
做完這一切,他下了床,拿下一個枕頭睡在地板上,閉上眼睛,排除雜念,安靜入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5:24
第四十四章
清晨,貝耳朵睜開眼睛就注意到有不對勁的地方。
一般來說,人對陌生領域的牴觸心理會在清醒的第一瞬間放大無數倍,她也不例外,只不過矛盾的是,這樣的負面情緒沒有持續多久,當她嗅到圍繞周身的熟悉氣息之時,懸著的心很快歸位。
「嗯?」她想翻一翻身,卻發現自己已被圈定在一個範圍內。
目光下移,看見一條手臂環在她身上,那位置……堪堪擦過她的胸口邊緣。
後背貼著的寬厚胸膛溫度剛好,比最柔軟的靠枕還要舒適。
「早安。」沉穩中帶了點啞的嗓音。
幸好,這一切都是葉抒微。
「我昨晚在這裡過夜了?」貝耳朵完全不敢翻身去看一眼和她共枕一夜的男人,只是單調地挪動眼球,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細節,恍惚地記起自己醉倒在飯桌上的畫面。
「你喝醉了,他們把你送到我的床上。」他主動解釋。
「完了。」貝耳朵閉上眼睛,完全無力了,「你父母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了。」
「沒事。」他隱瞞了一部分事實,「至始至終,他們對你印象都很好。」
「那個。」她開始欲言又止。
「嗯?」
「你躺在我身邊多久了?沒有對我做什麼吧?」
「耳朵。」他靠近她一點,帶的氣息如同圍繞山嵐的晨風,「我不會趁你不清醒的時候得手,那樣未免太便宜你了。這種事情,怎麼也必須讓你對我用之不忘。」
「……」
「還有什麼想問的?」他條理清晰。
「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她偷瞄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沒發現有被扯過的痕跡。
「真的沒有。」他口吻自然。
他的確沒「做」什麼特別的,只是用手無障礙地觸碰她身體的各個部位,停留時間比較長,反覆多次,最後在她醒來之前,扣好了她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她的頭髮,安然地把她按在懷裡。
當然這是遠遠不夠的,在他現在的思維意識裡,這連福利都算不上。
「那就好,我想你也不至於那麼奸猾,趁我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佔我便宜。」貝耳朵用手肘輕輕擊了一下身後的胸膛,「現在放開我,我要起床了。」
葉抒微鬆開手,把貝耳朵扶起來,帶她去和房間相通的衛浴間,遞給她自己的水杯,牙刷和毛巾。
「沒有新的嗎?」貝耳朵瞧了瞧水杯裡的藍色牙刷,心想共用一根牙刷的情節只存在於愛情電影。
「沒有。」葉抒微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牙刷,擠上牙膏,往水杯裡倒滿水後一塊放在她面前,「你可以開始刷牙了,我先出去,你有什麼問題就喊我。」
完全當她是學齡前兒童。
等貝耳朵刷了牙,洗好臉後,葉抒微才進來洗漱,一起完成後下了樓。
還未到一樓,就聽見樓下傳來悠揚的鋼琴曲,其中夾雜著談笑風生,貝耳朵的腳步不免一滯。
到了客廳,眼前的一幕很意外。
圍著圓桌坐了一圈人,正在愉悅地享受早茶,聽到動靜聲,張張陌生的面孔齊齊轉過來打量下樓的兩口子。
「葉老,這是什麼情況?」一個穿著英式西服,胸口掛著懷錶的老人輕問。
葉遠行一邊把玩自己新入手的寶貝茶壺,一邊回答他:「哦,是我兒子和他未婚妻。」
一語驚四座,各位紛紛問道:「葉老,您兒子什麼時候訂婚的?怎麼瞞著我們呢?」
葉遠行親自持壺給在座的朋友續茶:「他們小兩口作風比較低調,訂婚一事沒有張揚,就雙方家長一起吃了頓飯,走個形式罷了,有不到之處,還請包涵。等正式婚禮的那天,我一定親自派車去接各位到婚禮現場,一起見證他們的幸福。」
大家恍然大悟,頃刻間祝福聲紛紛如雪花。
在一旁的貝耳朵完全傻眼了,葉抒微也不想再看自己父親做戲,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拉著貝耳朵出門:「我們去外面吃早餐。」
「好。」貝耳朵汗顏,當下只想逃避眾人的目光。
一邊走,耳邊源源不斷地傳來葉遠行中氣十足的聲音:「是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幹涉小輩們的生活,樂得清閒,讓他們玩去,任何事情都自己拿主意,我坐等抱孫子就好了嘛。」
「沒錯沒錯,看樣子,葉老您也快升級了咯,這福分真是修來的。」
「哈哈哈,承你吉言。」
……
劉愛正在庭院裡修剪自己種栽的粉玫瑰,見葉抒微和貝耳朵出來,站起身,笑問他們怎麼不吃早餐就急著出門。
「我帶她去外面吃,讓爸和老朋友們多聊聊。」
劉愛很聰明,一聽就明白了,笑容也有些無奈:「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天沒亮就到處打電話,請朋友來家裡喝早茶,順便欣賞他新買的茶壺。」
貝耳朵聞言點了點頭,心裡想的是,真的是欣賞新茶壺那麼單純?怎麼覺得葉遠行興致很高,聲音非常大,她走到這裡,似乎還能聽到他從裡面傳來的回音。
「耳朵,招呼不周真的抱歉,改天讓抒微帶你來,我煲湯,做點心給你吃。」
貝耳朵連說謝謝。
直到開車覓食的路上,貝耳朵問起這個,葉抒微和她說了實話:「他今天邀請來的這些老朋友,多半是孫兒都會走路了,他是想告訴他們,他也快了。」
「這個,你爸爸也太急了吧。」貝耳朵反問,「說起來,郁升不也是他的孫輩嗎?」
「郁升只比我小一歲,無法滿足他含飴弄孫的樂趣。」
貝耳朵看一眼葉抒微:「這樣的事情要順其自然。」
「我知道。」他回看她,「沒有人催你。」
「那就好。」貝耳朵向來怕人催。
葉抒微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片刻,有些晦暗不清的意味。
*
見過葉抒微父母后,兩人的關係在無形中跨了一大步。
劉愛偶爾會給貝耳朵打電話喊她來家裡喝湯,那份慈愛和貼心讓她沒法拒絕,卻又不好意思給人家添麻煩,對此,葉抒微讓她別有心理負擔,就當是自己家,有的吃就回去吃。
除此之外,劉愛還約貝耳朵去商場一起挑衣服,巧的是,竟然被前來買鞋子的徐貞芬撞見。
徐貞芬是很精明的人,無意中看見自家女兒陪一位中年婦女走進一家檔次不低的專櫃,立刻領悟對方的身份,她沒有貿然上前,只是站在不遠處的隱蔽角落,冷眼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末了心生不滿,扭過臉走人。
當晚,她打電話給貝衡安臭罵他一頓,說他看不住貝耳朵,竟然讓貝耳朵趕著去做人家的小丫頭,真是跌份。
貝衡安被無辜地罵了一頓,毫無招架能力,之後婉轉地和貝耳朵提起這事。
貝耳朵知道徐貞芬的態度後,愁了很久,最終決定主動打電話給她。
「媽,我們見一面吧。」她儘量把態度擺正。
「就你?」徐貞芬聲音輕蔑。
「不是,我帶男朋友見你,我們在外面吃頓便飯怎麼樣?」
「吃什麼便飯?裝模作樣什麼勁?貝耳朵,你當我不知你已經跌份到什麼地步了?竟然上趕著陪他媽媽去買衣服,還幫人家拎包?嘖嘖,八字都沒一撇呢,你做那些多餘的幹嘛?你以為這樣討好人家,人家就會領情,讓你過門?別想得太美,你做的越多,人家只會越看不起你,到時候逮你一個錯誤,立刻把你飛踹到一邊!」
貝耳朵抑制自己要吐血的衝動,耐心道:「你是不是最近在看狗血電視劇啊?怎麼老把好人往壞裡想,把簡單的事情想的那麼複雜?抒微他母親對我很好,也很尊重我,關於這些你沒必要擔心。回到正題上,我要帶男朋友見你一面。」
徐貞芬收斂了怒氣,停頓了一會後說:「好,我就會會他。」
「那地點我們定,定好了通知你。」
徐貞芬直接掛了電話。
貝耳朵很無語,怎麼自己總是和她交流不暢?
說真的,貝耳朵一點也不想帶葉抒微去見徐貞芬,但貝衡安卻很堅持,她若要和葉抒微有長久的發展,就必須得到徐貞芬的認可,而這些日子,葉抒微也旁敲側擊,提議找個時間和徐貞芬見一面。
因為徐貞芬偏好湘菜,見面的地點在本城檔次最高,口味最正宗的一家湘菜館。
這裡雖沒有包間,但半圓形的卡座和卡座之間有一段距離,還用輕盈的紗幔做隔離,隱蔽性不錯,適合聊天。
不知是真的堵車還是故意擺譜,徐貞芬整整遲到了四十分鐘,到了後坐下,摘下墨鏡,慢悠悠整理頭髮:「今天日子沒選好,外面實在是太熱了。」
貝耳朵很不悅:「這段時間哪一天不是熱的?有區別嗎?」
徐貞芬不懷好意地笑了:「誰讓你連秋天都等不了?」
貝耳朵正要反擊,被葉抒微阻止了,他站起身,親自為徐貞芬倒了一杯涼水,並且把菜單遞過去:「阿姨,您看看菜單,想吃什麼就點。」
徐貞芬不喝水,也不接菜單,葉抒微等了一會,把菜單發在她手邊,兀自坐下了。
徐貞芬一手輕扣桌面,一手托著下巴,目光犀利地看著葉抒微:「別來虛的了,吃飯並不是今天的重點。」
葉抒微從容應對:「您說的沒錯,重點不是吃飯,而是我來和您談談。」
「談什麼?」
「我想和耳朵一直在一起。」他直言。
「你憑什麼?」
「憑她喜歡我,憑我能給她最好的生活,她跟著我會很幸福。」
「簡直是大言不慚。」徐貞芬睥睨葉抒微,情緒激動起來,「收回你的甜言蜜語,騙騙小女孩還行,想糊弄我沒可能。」
「那您需要我怎麼做才會信任我?」葉抒微平靜地看她。
「這是你說的,那就別怪我要求苛刻。」徐貞芬的目光更為犀利,一字字地說,「第一,你要有房子,不能小於兩百平方,房子得寫她的名字,第二,你必須有完整的事業的規劃,現在處在什麼位置,幾年內升職,坐到什麼位置,都要向我承諾,也必須兌現,第三,婚前協議要簽訂,內容由我來定,必須保障女方的利益,第四,婚禮的錢完全由男方出,第五,你至少要經過三年的考驗期,在考驗期內表現沒有問題才能考慮和她結婚。」
徐貞芬一口氣提出五大不合理要求,說完拿起水杯喝了小半杯水,坐等接招。
「媽,你太無理取鬧了把,你真當自己女兒是貨品嗎?」貝耳朵的心徹底寒了,如果以上條件不是徐貞芬拿來刁難葉抒微的,那站在母親的立場,她真完全沒當貝耳朵是女兒看。
「不是他讓我說的嗎?」徐貞芬冷笑,看向葉抒微,「年輕人,以後別沒準備好就別開口說大話。」
「除了最後一條,其他沒有問題。」葉抒微表態。
貝耳朵和徐貞芬同時愣怔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葉抒微說了什麼。
「我等不了那麼久。」葉抒微繼續說,「請您適當縮減一下考驗期。」
徐貞芬眯起眼睛打量面前這張英俊乾淨,坦誠沉穩的面孔,她一下子猜不到他在打什麼主意。就算她是親媽,也不得不承認,貝耳朵真不是什麼稀世珍寶,這個男人竟然會妥協到這份上,只為了順利和貝耳朵結婚,這讓她深深懷疑,他有什麼陰謀詭計。
其實對於他的情況,她早就從貝衡安那邊瞭解了個詳細,正因為他表面看來無可挑剔,她才會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來為難他。
「如果我不答應呢?」徐貞芬索性和他槓上。
「如果您不答應,我會直接帶她去領證,也許就是明天。」葉抒微說。
徐貞芬蹭地站起來,伸手指著他:「你敢拐我女兒?!既然你存了這個心,你今天還來找我談什麼?你裝模作樣個什麼勁?」
「我是來和您談條件的,談得攏最好,談不攏就算了,我會按自己的方式進行下去。」
「……」
「媽。」貝耳朵也跟著起身,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你今天是來刻意為難抒微的,那就不必談了。」
「別急著胳膊肘往外拐!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在騙你?你真當自己是絕世美女,魅力無窮?值得他拿出全部身家?到底有沒有腦子?自己先掂一掂份量好嗎?!」徐貞芬的槍口朝向自己不爭氣的女兒。
葉抒微對此回應得很簡單,伸手拉過貝耳朵的右手:「要對付我的話,耳朵的魅力足夠了。」
徐貞芬:「……」
貝耳朵鼻腔一熱,十分感動,她真沒想到葉抒微會為了她退讓到這份上,於是看著他,認真道:「我們回去吧。」
徐貞芬很不甘心,此刻的她就像是使了全部力氣出了一拳卻直接打在棉花上,心裡空得慌,嘴巴卻不饒人:「你們太無法無天了!懂什麼是生活嗎?!生活不是小情小愛,一時間的豪言壯語,你們……」
「哼,什麼是生活,還是請他們自己去體會,沒有人有資格教導他們。」一個沉到極致的聲音頃刻打斷了徐貞芬的抱怨。
徐貞芬和貝耳朵同一時間側頭,看見紗幔被一隻飽經風霜的手掀起,後面站著的是葉氏夫妻,一個面目嚴肅,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一個面目和藹,穿著淡雅。
劉愛挽著葉遠行的手臂,微笑地解釋:「我們剛來十分鐘,就坐在你們後面那座,差不多聽見你們談話的內容。」
「阿姨,叔叔,你們好。」貝耳朵有些無措,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個場合。
劉愛點了點頭,轉向徐貞芬,先客氣地表明身份:「你好,我是葉抒微的母親。」
「你好。」徐貞芬有些不耐地回應,隨手攏了攏掛下來的頭髮。
「作為一個母親,我完全理解你的顧慮。耳朵是你的掌上明珠,你當然希望所有人都待她如寶。在我看來,你提出的那些經濟要求並不是不合理的,雖然物質並不能代表一切,但至少能保障她衣食無憂,因此在這方面,我們會盡力配合,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劉愛說話聲音很溫柔,語速不急不躁,讓人如沐春風。
饒是徐貞芬這樣的找茬狂,也一時沒法挑出她話裡的錯。
「只不過你提出的最後一條對抒微而言有些困難。」劉愛的笑容很暖,「他對喜歡的,尤其是寶貝的東西總是比較急一點,希望你能寬容一下,別把考驗期設置得那麼長。平心說,我沒有半點自誇,抒微非常優秀,人品方面也毫無瑕疵,重點是他很有責任心,喜歡一個姑娘就會喜歡到底,保護她,陪伴她一生,絕不會有中途放棄的可能,也不會有二心。總體而言,抒微隨他爸爸,脾氣有些倔,但很執著,認定了就是一輩子。」
「我很清楚,不管你提了什麼樣的要求,但歸根到底,為人父母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穩定,踏實地過幸福日子,有一人替她遮風擋雨,這些才是最重要的。」劉愛繼續說,「這點你放一萬個心,沒有人會比我兒子做得更好。請看在我們兩老的份上,多多考慮一下接受他。」
徐貞芬完全瞠目結舌,沒想到男方的母親是這樣一號人物。她向來是遇強則強的人,可以和人當街吵架呼巴掌,但對劉愛這樣誠懇中帶哀求的態度真的沒法說一個不字。
貝耳朵聽得眼睛都紅了。
「拜託了,請給我們一個機會照顧耳朵。」劉愛態度很豁達,「這些日子來,我和耳朵單獨相處了好幾回,瞭解越深越覺得她真誠,可愛,對抒微也是一片真心,惹人喜歡。如果你願意給我們這個機會,我們一定會當她是親生女兒看待。」
徐貞芬撇過臉,呼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後轉過頭來:「算了,我不管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貝耳朵,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以後要是上當了,別來找我哭鼻子。」
說完,拎起包,戴上墨鏡,以傲然之姿走了出去。
徐貞芬走後,葉遠行對老婆冷哼:「你為什麼不讓我直接告訴她,他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也許耳朵肚子裡已經有葉家的小豆芽了?」
貝耳朵:「……」
葉抒微表情不變,絲毫沒有否認那晚的事情:「爸,中獎的幾率不是百分之百,你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劉愛撫了撫老公的衣領,搖了搖頭:「你要是那麼說了,她一定會很生氣,反而把事情搞僵了。」
葉遠行冷哼。
貝耳朵忽的走出來,對兩老鞠躬:「謝謝你們。」
並不是任何父母都會如此委曲求全,她明白徐貞芬的態度有多差,提的條件有多苛刻,但葉抒微的父母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替她說話。
葉抒微來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現在問題解決了。」
「只剩下去醫院確定耳朵肚子裡有沒有葉家小豆芽的事。」葉遠行提醒道。
劉愛咳了咳:「你別這樣,會給他們壓力的。」
貝耳朵想不明白,開口試探:「阿姨,叔叔,你們覺得只是手拉手睡覺就能懷孕嗎?」
一語落下,幾秒鐘後,整個餐廳剩下葉遠行的咆哮聲:「你們敢糊弄我!」
……
這天回去的路上,貝耳朵問葉抒微真相:「是不是你把你爸媽喊來的?」
「不是。」
「那他們怎麼及時出現了?」
「哦,我告訴他們餐廳的地址,還順便和他們說了,也許有人會阻礙葉家添丁進寶這一事。」
「……」果然腹黑,但的確是能輕鬆搞定徐貞芬的唯一方式。
「耳朵。」
「什麼?」
「你還在緊張。」
「嗯,剛才的場面差點失控,現在想起來腦子都有點亂。」
「別忘了,我說過緊張的時候可以親我一下。」
貝耳朵瞪了他一眼。
正好前方是一個紅燈,他側過臉,俊顏在陽光下顯得迷人,聲音也誘人:「不想緩解一下情緒嗎?」
貝耳朵受不了眼前的美色,心生漣漪,湊過去親了他的臉。
「很好,接著輪到我來緩解情緒。」
「你也緊張?」
「不,只是略有些緊繃。」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樣好多了。」
……緊繃?
有瞬間,貝耳朵覺得自己想歪了……
準確來說,自從和葉抒微共枕過,她偶爾走神,會想一些不該想的。
想克制,好像有些困難,她把錯誤歸咎於身邊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眼前的關係。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5:45
第四十五章
《最動心的事》的海選正式啟動,整整一週,葉抒微和貝耳朵的官方宣傳片播放了無數遍,讓評論區的單身狗鬼哭狼嚎。
忙到腳不沾地的唐栗不忘打電話給貝耳朵,聲音如怨婦:「每天看你和葉抒微秀恩愛,我沒法活了。」
「趕緊去找男朋友。」貝耳朵的建議很實際。
「現在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
「你媽媽的閨蜜的小姨的表妹不是幫你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嗎?」
「別提了,本來說好是前天晚上去吃相親飯,結果我爽約,在電話裡被我媽唸到死。」
「你為什麼爽約?」
「臨時有會議啊,結束後都九點多了,趕過去菜也涼了,索性打電話拒絕了,現在人家已經當我是極品。」
「既然要去相親,你怎麼不請假?」
「請了,郁總沒批。」
「郁總不肯放人是一方面,但重點是你不想去。」貝耳朵輕嘆,「栗子,你根本還是在暗戀你的郁總嘛。」
「我才沒有!」
「你沒有?那你為什麼每天加班加點任勞任怨,還在朋友圈頻繁轉發郁總的文章?甚至連熱門的韓劇都懶得瞟一眼?你看你,現在約你出來喝個茶都說沒時間,我瞭解你,你在事業上沒什麼太大的企圖心,之所以心甘情願做到這份上只是為了某個高高在上的人。」
唐栗啞口無言。
「郁升也真是壞,拒絕你也不徹底點,還說什麼你是個好姑娘,值得最好的,別被我耽誤吧啦吧啦的,這明擺著就是計策,欲迎還拒。」
「他他他沒有說得這麼煽情。」
「差不多的意思。」貝耳朵態度不屑,「反正達到目的,把你哄騙得團團轉。」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只要和他一起共事,我抑制不住往那方面幻想,克制不住自己。」唐栗的語氣坦白又無奈,「耳朵,我想過忙完這一陣就辭職。」
這回輪到貝耳朵不可置信了:「你決定了?」
「嗯,我真的沒辦法把工作和感情完全分開,和他多待一天,我對他的好感就多一點,再下去我真的沒救了,整一個總裁小說裡的路人女配。」
「路人女配?那女主角是誰?」
「明顯就是邢真,你都沒看見郁總對她有多寬容,她打翻咖啡打碎杯子寫錯文字印錯文件等等低級的錯誤都犯遍了,郁總始終微笑地說沒有關係,還手把手教她五筆輸入法,另,邢真身上沒一件名牌,中午專吃梅菜肉包加冰紅茶,明明是千金大小姐還樸素低調不炫耀,整一個標準的小言女主。」
「如果真的那麼心塞,就別做了。」貝耳朵越聽越覺得栗子很可憐。
「對,我決定了,等海選結束後我會向他遞呈辭職報告,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唐栗說著忽然想到什麼,「哦,不對,差點忘了他和你男人的關係。好吧,我算為你妥協一回,和他此生最後一次見面就是你的婚禮,之後再老死不相往來。」
……
約會逛街的時候,貝耳朵把唐栗的苦惱告訴葉抒微,順便吐槽郁升那個中央空調,葉抒微聽了後自行過濾了其他,著眼那個自己喜歡的重點:「說到婚禮,你想要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西式吧,比較簡單,中式婚禮太繁瑣了。」
「我父親喜歡中式,我母親偏好西式。」
「那他們當年是怎麼選擇的?」
「中西合璧。」
「中西合璧也不錯,不過會不會有些不倫不類?」
「不用擔心,我們可以請婚禮策劃。」
「嗯……嗯?我們幹嘛突然談這個?」
「這才是我們該談的。」某人側過身,低頭看自己的未婚妻,對她洗腦,「耳朵,你忘記我們已經共枕一晚上的事實了?」
「可是我們什麼都沒做,還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
「清清白白?」某人聞言,深如海的目光掠過一點別樣的情緒,「包括你為我提供的專屬的個人服務?」
貝耳朵立刻伸手按住他的唇,拒絕他說更讓人浮想聯翩的事情。
他直接拉下她的手,補充道:「不止一次。」
「……」
他說的沒錯,自從酒店那次後,不知怎麼回事,陸續又發生了兩次……他們的關係雖是堂堂正正,但談不上清清白白。
「你仔細看過,並且近距離無障礙地接觸過了,不應該對我負責嗎?」
近距離無障礙地接觸……
貝耳朵趕緊伸出另一隻手去捂他的唇,阻止他的放肆言語,卻被他趁機咬了一口。
「抒微,你之前答應按我的節奏來的。」她只好重提他們之間的共識。
果然,她每回這樣說,葉抒微都會沉靜而縱容地看她,然後暫時地放過她。
「陪我去對面的商場買裙子。」她拉著他。
走進對面商場,一樓的化妝品區中央的展台正在做品牌促銷活動,清一色的美女站在台上,一位男化妝師積極推銷掌心上的一瓶神奇凝露,拿話筒的主持人笑靨盈盈地和他一搭一唱:「一分鐘就能深層補水?真有這麼神奇?不如我們現場做示範,有請我的好姐妹張逸露親自試用一下,告訴大家最真實的感覺。」
貝耳朵和葉抒微都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一進來見展台前圍了一圈人,看也沒看,就坐電梯上二樓了,自然也沒聽見主持人口中的好姐妹名字。
被主持人邀請後,款款上台的張逸露對所有人露出美麗微笑的同時,餘光很快捕捉到一同乘電梯上行的葉抒微和貝耳朵,貝耳朵竟然還親密地挽著葉抒微的手臂。
那畫面讓張逸露有瞬間的失神,而後男化妝師的恭維聲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露露果然是天然美人,就連素顏的模樣都令人心動,我如此近距離觀察,也絲毫看不到一個毛孔,可見平時在護膚上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張逸露大方地接受恭維:「女孩子都看重護膚,我也不例外。」
「可以分享一下你的護膚心得嗎?」
「除了工作,私下我完全不化妝,清晨起來喝一杯溫水,堅持每天泡澡讓皮膚排毒,平時多吃水果和粗纖維食物。」
「出去約會也不化妝嗎?」男化妝師故意調侃她最近沸沸揚揚的緋聞。
張逸露一聽,嬌羞一笑:「不會刻意化妝,清爽乾淨就好。」
「那高跟鞋總要穿吧?」
張逸露不再回答了,一臉沉浸在蜜戀的模樣,心思卻飄向了別處。
在二樓專櫃的貝耳朵正提著兩條裙子猶豫不決,兩條她都喜歡,一條比較素淨,一條比較新潮,她就這樣比來比去了好一會功夫,直到身後的男朋友出聲:「喜歡的話都買下吧。」
「都買?」貝耳朵眼睛一亮,心想這會不會太奢侈了。
「這一條可以穿去外面。」葉抒微點了點那條長及腳踝的,再看看那一條很短的,離膝蓋有一大截距離的裙子,繼續道,「這條你穿在家裡,我個人欣賞。」
「……」
結果在葉抒微的堅持下,貝耳朵兩條都要了,他付錢後,還不忘提醒:「別穿短的那條裙子上街。」
貝耳朵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
「還想逛哪裡?我陪你。」
「我想給你買一件衣服。」
「哦?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咳咳,我只是突然想到,還沒好好送你一件像樣的禮物。」
「我不缺衣服。」
「那你缺什麼……」等看見葉抒微越來越飽含內容的眼神,貝耳朵趕緊打住他,「我指的是可以買的東西,不要求其他的。」
他琢磨了一會:「我剛好缺一個杯子。」
「杯子?那我們去六樓的生活館,我用過一個外國品牌的水杯,質量很好。」
「不,改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可以定製款式,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
「好啊,不過你真的只是缺一個杯子?不是為我省錢吧?」
「想到我們有一天會成為經濟共同體,替你省錢也是必要的。」
貝耳朵聽到經濟共同體幾個字,油然而生一種甜蜜,伸手撓撓他的後背:「不用這麼賢惠啊,我有感覺自己以後會賺大錢,就當提前花了,你想買什麼?我都給你買。」
「暫時除了杯子沒有別的想買的,等以後想到了告訴你,到時候你不給我買也不行。」
……
貝耳朵回家後,發了一條微博,很簡單的一句話。
「原來幸福都是由很微小的事情構成的,像是他願意給我買兩條裙子,卻只讓我還他一個杯子。」
很快,評論區一片熱鬧。
「太傻了,男人給女人買裙子的意圖太凶險,為的就是裙子後的那片風情啊,你都便宜他了,還要倒貼一個杯子?真是杯具啊。」
貝耳朵喝的一口水差點嗆出來,再往下看,看到一條。
「最近從你的字裡行間能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嗯,你好像更成熟,坦然,也更幸福了?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貝耳朵久久地凝視這行字,心裡的答案呼之慾出,情緒來得澎湃,她按在鼠標區的手指輕顫。
如果現在要她明天嫁給他,她不會有半點遲疑,將來也不會有半點後悔。
真是不可思議,他們才認識多久,他竟然可以讓她這麼篤定。
一想到他,這個原本落寞的世界變得色彩繽紛,她每一天都能發現很多以前未能感受過的樂趣,無窮無盡似的。
手邊的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
貝耳朵凝思很久,才懶懶地回頭看短信。
「貝耳朵,我早就知道你和葉抒微是假情侶,也許你們裝的了一時,但裝不了一世,你現在就盡情得意吧,我等著看以後你怎麼收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6:03
第四十六章
《最心動的事》的海選人數突破了八千大關,對一檔新興的網絡綜藝節目而言,這個數字簡直是奇蹟。
與此同時,葉抒微和貝耳朵的名越來越受媒體關注,甚至某一天,貝耳朵看見淘寶上出現她和葉抒微同款的情侶衫,旁邊附加一行字「穿上後秀秀更有愛」,頓時驚呆……
巧的是,張逸露和緋聞男友吳塵近期頻頻被拍到出遊的照片,大眾自然把他們和葉貝組合進行全方位比較,甚至有一個「你更看好那一對最萌身高差的情侶」的投票出現。
貝耳朵也在無意中喵到了,看了看當前的票數比例,在心裡默唸了一聲無聊。
卻沒想到在後面三天裡,落後一截的葉貝組合華麗麗地逆襲了,最終以領先一千一百票戰勝了張逸露和吳塵。
網友們對此樂此不疲地發表看法。
「雖然同樣相差三十公分,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葉抒微和貝耳朵比較萌啊,尤其是貝耳朵躲在葉抒微懷裡的時候,好萌好萌。」
「不喜歡吳塵,他緋聞女友太多了,張逸露只是他的後宮佳麗之一。」
「路人一枚,表示對兩對都沒有興趣,非要投票的話那就投葉貝,純粹看不慣吳總開的那輛勞斯萊斯和張小姐手裡拎的愛馬仕,拜拜。」
「葉抒微和貝耳朵比較自然,吳塵和張逸露讓人渾身不舒服,竟然會被拍到在私人海灘曬日光浴?穿得那麼精緻,偷拍畫面還打了光?當人是傻子啊,看不出這是事先安排好的啊……」
「當然是投給葉抒微和貝耳朵啊,原因很簡單,他們可以結婚,另一對行嗎?」
在眾多的聲音中,貝耳朵看到了一條最不喜歡的。
「貝耳朵太普通了,吳塵帥狂霸拽的味道太濃了,如果張逸露和葉抒微在一起就好了,他們氣質絕佳,明顯比較搭。」
比較搭?才怪!貝耳朵在心裡抗議道,幹嘛平白無故把她和葉抒微拆開?還把葉抒微和張逸露擺在一塊,想想就很生氣,非常生氣。
為此,她連吃三塊冰西瓜消火氣。
等晚上和葉抒微見面的時候,貝耳朵忍不住試問:「說真的,你覺得張逸露的氣質算好嗎?」
葉抒微回答:「我沒注意過。」
「竟然有人說你和她才像一對情侶,真是氣死我了。」
「哦,你在吃醋?」
「我不該吃醋嗎?」到現在她心裡還是持續冒著酸泡泡。
「你可以吃醋,不過想要更好地看守自己的所有物,光吃醋不夠。」他給了她暗示。
「那要怎麼辦?」
「讓我名正言順地變為你的。」
「……」
貝耳朵心裡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這段時間,他屢屢把結婚一事提上議程。因為之前有商議,一切是以她的意願為主,他不能進行催婚,所以他從不明著說,改為變相地連續暗示。
「嗯,我會考慮的。」貝耳朵故作鎮定,把面前的盤子遞過去,「現在我餓了,幫我把這個切成一塊塊等份的,淋上醬汁。」
葉抒微接過盤子,流利地拿刀叉幫她切豬排。
貝耳朵就托腮看他,自言自語:「看你這麼賢惠,圈養起來也不錯。」
「想圈養我?」他切好了豬排,叉起一塊喂她嘴邊。
「嗯,對。」她點頭,咬一口豬排。
「我不是那種隨便的人,要圈養我先給我名分。」他看著她,「否則想都別想。」
「……」
出餐廳的時候,貝耳朵和葉抒微明確無疑地被一行路人認出,其中一個女路人問葉抒微要了一個簽名,還多嘴了一句:「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呢?」
葉抒微把簽好名字的小本子還給她,故作深情地望了一眼身邊的人:「這件事情由她做主。」
貝耳朵倍感壓力,趕緊拽著葉抒微的手臂走了。
這晚睡覺前,貝耳朵發了一條微博:「每天能在一起的話,形式好像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有些事情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很快有條評論跳出來:「看來,有人求婚失敗了。」
……
貝耳朵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另一頭,坐在書桌前的某人雙手抵著下頦,沉默地看著她發的這條內容許久許久。
隔天一早,唐栗就打電話來表示深切關心。
「耳朵,你拒絕了葉抒微的求婚?」
「他沒有向我正式求婚。」
「那你是拒絕了他的求婚暗示?」
「這個,也不是拒絕,只是覺得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我可提醒你,有些男人是不會讓你拒絕第二次的,因為自尊心太強,被拒絕一次後會產生放棄心理。」
貝耳朵聽了有些困惑:「可我對他說的話真算不上是拒絕,他也很理解我。」
「你確定是這樣?那是我多慮了。但不管怎麼樣,耳朵,你千萬別錯過葉抒微這樣的男人。」唐栗正經地說。
「怎麼聽起來你比我還緊張他?」
「你還不知道吧?昨晚發佈了第一期海選的視頻,交流區的反饋很強烈,提的最多的就是,為什麼找不到第二個和葉抒微那樣的男人?葉抒微跑去哪兒了?強烈建議再讓葉抒微上一次節目,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家男人有多受歡迎,姑娘們對他可謂是如狼似虎,分分鐘都恨不能撲倒他,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實情,你的情敵正在迅速翻倍中。」
貝耳朵說不出話來。
「你再不想辦法捆綁住他,也許會被人趁虛而入!難道你忘了,這是一個處處充斥機遇和小三的時代。」
「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那樣吧。」
「什麼這樣那樣的,反正我已經提醒你了,你自己去琢磨。」
貝耳朵沒有被唐栗的話影響心情,她很清楚,自己和葉抒微之間不會存在第三個人。
只不過,自那天約會後,葉抒微的態度的確有些微妙的變化,貝耳朵很快感受到。
他一如既往地對她好,卻不再提起半點關於結婚,以後和未來等話題。
貝耳朵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畢竟他們才戀愛不到半年,談婚論嫁過早了,著重當下才是正事。
當然,她也清楚愛人之間需要適當表示誠意,表達愛的承諾,因此,她會主動找機會對葉抒微說一些話,譬如:「抒微,等你退休之後,我們買一輛二手房車,周遊世界好不好?」
或者是:「抒微,等我們老了之後,去山裡隱居,蓋一個茅棚,自己種菜和芋頭吃好不好?」
又或者是:「以後我老得走不動了,你要背我去公園散步。」
葉抒微都會參與話題,給她回應,但不會主動提及那些。
貝耳朵心想,他是說到做到了,真的願意跟著她的節奏一步步地來,她對此很感動,也在心裡暗暗許諾,不會讓他等很久。
日子過得很快,熾熱的盛夏結束後,秋天來臨了。
《最心動的事》海選已經進入十進九的爭奪賽,進展得如火如荼,最後選出的四對情侶將有資格參與正式節目錄製。
一路而來,隨著收視率的節節升高,口碑效應越來越好,貝耳朵和葉抒微這對節目官方代言人的關注度趨於白熱化。
有關注自然有批評,而這一次的批評聲似乎是有備而來。
某娛樂媒體發稿了一篇「愛情真人秀節目到底有多假?」的新聞,貝耳朵和葉抒微首當其衝地成為質疑的對象。
「據可靠的內幕消息,這對身高相差三十公分的男女實則是假情侶,在節目出來之前壓根不認識,是游果為了宣傳,製造焦點特地找來的。」
輿論嘩然。
接著,有人列舉了幾大證據表明貝耳朵和葉抒微是假情侶,首先,截圖了第一期節目中的幾個鏡頭,貝耳朵和葉抒微並排走路時相隔的距離有點遠,坐在一塊彼此毫無眼神交流,比賽過後也沒有像其他兩對情侶一般共用一條毛巾。再者,貝耳朵的微博在節目開播之前沒有任何關於男朋友的信息,在節目開播之後才出現葉抒微的身影。第三,有心人查證了一個事實,葉抒微和游果的首席執行官郁升是親戚關係。
一條又一條的列舉,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的萌情侶是為了炒作而假扮的,他們的戀情背後存在推手,他們之間的恩愛完全不存在,純粹是欺騙大眾的感情。
雪上加霜的是,國內資深化妝師尹敏在近期的公開活動中接受了記者的專訪,有意無意地向對方透露和游果合作的事情,當記者問她,怎麼看待當下最紅的民間小情侶貝耳朵和葉抒微時,她直言不諱道他們在私下關係冷淡,基本沒有互動,更像是節目請來做戲的臨時演員。
一夜之間,貝耳朵的評論區湧進了大量的質疑聲。
「你真的在和葉抒微談戀愛嗎?」
「你是收了錢,為了給節目造勢才和葉抒微假扮情侶的嗎?」
「一直覺得你們的愛情態度很正,沒想到竟然是假的,想想也是,一米九的男生怎麼可能和一米六的女生在一起呢?是我太天真了。」
「如果你和葉抒微是假的,請站出來道歉,並且把那些虛假的秀恩愛內容都刪除,不要再污染公眾的眼球。」
「一直覺得你們挺萌的,沒想到真相是這樣,呵呵,本來還想等你們結婚生孩子的,現在完全幻滅了。」
「你不出來澄清是不是正在數錢呢?我猜過再沒多久,你就會發微博說,因為性格不合我們和平分手了吧?拜拜。」
「假的也好,我徹底舒心了,說實在一直就看你不順眼,你哪裡配得上葉抒微啊,早點滾出他的生活吧,你真的不配。」
……
貝耳朵遲遲不出聲,並不是惶恐,而是內疚。
她第一次感覺很內疚,因為她的確是欺騙了大家。尤其是那些一直對她和葉抒微的戀情表示喜愛和支持,鼓勵他們要永遠幸福下去的可愛粉絲,她們還不知道她和葉抒微在第一期節目之前完全不認識,她們依舊以為她和葉抒微是在圖書館偶遇,一見鍾情後開始美好的戀情,一切夢幻如偶像劇,讓她們心生嚮往。
如果她真的是那樣認識葉抒微的就好了,至少不會幻滅她們的少女心。
如果她真的是那樣認識葉抒微的就好了,那樣的開始真實又珍貴。
可惜,完全不是。
她疲憊地打開堆積如山的私信箱,看見一條很暖心的,是這樣寫的:「真的很喜歡你和葉抒微,每每看見你們在一起都讓我覺得溫暖,看見你總提到他的好,記錄你們之間的感情點滴,我也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你的幸福,從你的字裡行間,我可以感覺到你和他其實都不是浮誇,愛炫耀的人,你們有熱情,也有平淡,有甜蜜,也有困惑,但你們認定對方後,一心一意,不變初衷,這真的讓人羨慕。也許這就是屬於愛情的魔力吧,愛情是沒有界限的,年齡,身高,學歷,家境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彼此喜歡,只要是真正相愛的人,努力攜手走到終點總會讓人有落淚的衝動。我還是一個學生,從沒有談過戀愛,喜歡上你和葉抒微之後也想去談一場戀愛了,當然我不會幻想他也有一米九零,長得有多帥,只要他能提供一個寬敞的懷抱給我就夠了。最後祝你和葉抒微百年好合。」
貝耳朵看了一會,回覆了「謝謝」兩個字,退出私信,關閉窗口。
她突然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散散心,把思緒整理清楚。
等她出了門,才發現外面挺涼的,衣服穿得有點單薄,她沒拿手機,只帶了一個錢包,在小區門口招了一輛車,司機師傅問她去哪裡,她猶豫了一下,報了十三中的地址。
下午兩點多,十三中門口一片靜謐,貝耳朵站在校門口,目光往裡面一看,竟然瞟見了一對穿校服的男女在林蔭道上悄悄地手拉手。
她想起和葉抒微說過的話,她說有點遺憾自己沒有在讀書的時候偷偷來一場校園戀愛。
自己的青春逝去了,只能在別人的青春中找回青春的感覺。
貝耳朵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直到他們消失在林蔭道的盡頭。
身後有剎車聲,然後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貝耳朵。」
貝耳朵轉過身,看見停在小路口的紅色轎車,駕駛座上的張逸露把墨鏡翻在頭上,搖下車窗,露出那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藝術品般的精緻臉孔。
她們之間隔著十米遠的距離,也隔著一個青春的深深隔閡。
「老遠就看見你了,反正不趕時間,就過來打個招呼。」張逸露笑了,「你最近可是網絡紅人,出門也不化個妝?」
貝耳朵淡定地走上前,沒有和她虛與委蛇,直接戳破一個事實:「拜你所賜,我知道那些聲音的源頭是你。」
張逸露更覺得沒必要在貝耳朵面前假客氣,氣定神閒地點了點頭:「是我沒錯,但這一次我沒有造你謠,你和葉抒微本來就是假的,還想瞞大家多久?這段時間和他四處秀恩愛,感覺特別美對吧?只可惜你沒辦法自欺欺人,也沒辦法對大家圓謊,因為假的就是假的,到死都是真不了的。」
「你就這麼篤定我和他是假的?」貝耳朵反問。
「對,原因我早說過了,你自己也明白,他看上你的概率是多少。」
貝耳朵垂眸思考一個問題,又看向張逸露那張不動聲色露出優越感的臉:「我很奇怪,你為什麼總是揪著我不放?以你現在的外形條件,身份名氣,戀愛的對象,心裡的競爭對手不應該是我吧?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了,你何必再花那麼多時間和功夫在我身上?」
張逸露聞言笑得更甜了:「想知道原因嗎?有兩個,第一,我一直非常討厭你,這點你肯定知道,就當我卑劣好了,我真的見不慣你出風頭。第二,和你一樣,我也喜歡葉抒微。」
貝耳朵震驚地看著她。
「如果你還有印象的話,應該記得初三的時候,班上有個混蛋撿到了我丟失的日記本,他特意把其中一頁扯下來貼在年級公告欄上,那一頁滿滿記錄了我最絕望的一段暗戀,那個對象就是葉抒微。」
貝耳朵的耳畔嗡嗡直響,她非常排斥葉抒微的名字和張逸露牽扯在一起。
「葉抒微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比吳塵那樣的公子哥珍貴萬倍,這點你懂,我更懂。」張逸露把頭頂的墨鏡摘下,遮擋住自己帶著不甘的目光,「我連碰都碰不到的,憑什麼讓你有機會接近?」
她說完,側過臉,迅速搖上車窗。
「等等。」貝耳朵伸手重重地按在車窗上。
「還有事?」張逸露的聲音輕蔑到了極點。
「如果你喜歡的是葉抒微,你真的太可悲了,因為他已經是我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改變了。」貝耳朵說完後,第一次如此自信地朝她笑了一下,「張逸露,我沒有和你賭氣,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你已經瘋了,我不和有妄想症的人說話。」張逸露冷笑地反擊,「貝耳朵,我越來越可憐你了,總是做戲有意思嗎?」
紅色轎車馳騁而去,貝耳朵獨自站在路口,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斂去。
貝耳朵回到家已經超過八點了,她剛坐下沙發就接到唐栗的電話。
唐栗在電話裡聲音超級驚喜:「耳朵,你答應他的求婚了?太好了!這簡直是對大家最好的證明。」
「啊,你在說什麼?」貝耳朵完全不懂。
「自己上微博看看。」
貝耳朵掛下電話,登陸微博一看,好多人艾特她,原因是「小耳朵的抒微」發了一條內容,短短一行字,內容不亞於晴天霹靂。
「真的假不了,改天心情好了,可以曬一曬我們的結婚證。」
……
貝耳朵的腦子一片空白,瞬間斷斷續續,閃爍過萬丈星芒,等意識清晰後,第一個疑問是,他他他怎麼擅作主張,單方面公佈喜訊了?
等等,她什麼時候答應他要一起去領證了?還有,他那種閒淡中萬分篤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重點是,他根本連正式的求婚都還沒有過好不好?怎麼直接跳過那個步驟了?
先斬後奏,誰教他的?他就沒有想過,如果她不同意,他會立刻尊嚴掃地,成為世界上最糗的男人,人人皆可嘲笑之嗎?
但最可怕的是,明明被他設計了,但她心裡那奔湧而上,源源不斷,抑制不住的竊喜是怎麼回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6:18
第四十七章
事實證明,每一次葉抒微的發言都能扭轉輿論的導向,這一次效果更甚,因為男主角直接單方面發佈喜訊來闢謠。
現在網友們只有三個反應,其一是質疑真假,其二是祝福,其三是坐等看結婚證。
貝耳朵迅速關了電腦,逃避到現實生活中,不敢打電話,也不敢接電話。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書桌前,腦海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下是必須要和他速速完婚了?
這和她願不願意無關,卻和結婚的動機有關,她得想明白,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而和他迅速結婚值不值得。
本來是一件兩廂情願,水到渠成的美好之事,怎麼現在變得有點動機不純了?
貝耳朵為此陷入了糾結。
葉抒微在下班前一個小時才打來電話,沒有提結婚一事,只是問她晚上想吃什麼。
「來我家吧,我做青菜番茄筍絲面給你吃。」她說。
「好。」
一個半小時後,葉抒微趕到,聞到滿室的面條香味,貝耳朵一早算準了時間,在廚房忙了大半,鍋裡的面條快煮熟了,撈起來放在碗裡,灑些調味料就行。
當麵碗上桌,兩人面對面坐下,熱氣裊裊中,貝耳朵主動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們真的要用領證的方式證明戀情的真實性?」
她開口後,極其罕見的,葉抒微第一次久久保持沉默。
「抒微?你是怎麼想的?」貝耳朵又問,心裡反覆默念,快說出你的想法,說服我。
「我的想法你一直清楚。」
貝耳朵眨了一下眼睛。
「吃吧。」他拿起筷子撈碗裡的面條,不再多言。
貝耳朵有些失望,忍不住說出自己心聲:「我和你總不能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而結婚吧,那樣的話和當初有一個虛假的開始有什麼區別?抒微,我不想結婚的理由只是這個。」
葉抒微聞言放下了筷子,面色無異常,語氣卻凝重了幾分:「我不會為了別人做決定,尤其是拿終身大事開玩笑。我想和你結婚的念頭不是這兩天才有的,你一早就知道,何必再這麼問我?耳朵,如果你不願意在短時間內和我完婚,我會接受,也可以等你,至於網上的言論,你不必在意,我會去處理。」
沒料到他的態度如此直率,貝耳朵一時間接不上話。
「但如果你願意,我會很開心。」葉抒微說著站起來,垂眸看她,「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也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很優秀的丈夫,照顧你一輩子綽綽有餘。」
「……」
「我給你一週的時間考慮。」他把麵碗輕推到桌中央,「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等聽到關門聲,熟悉溫暖的氣息漸漸消散,貝耳朵的心咯噔一聲,看著眼前的兩碗還冒著熱氣的面條,明白過來,他一口未動就走人了,走之前還帶著情緒。
他生氣了,因為她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
其實她是明知故問的,明明知道他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事到如今,她完全清楚自己藏在內心的那點顧慮,不是不想和他一生一世,不是對他有所懷疑,而是她第一次在關鍵的時候膽怯了。
結婚兩個字,第一次出現在她人生字典裡,她的膽怯僅僅因為對它感到陌生。
當貝衡安告知她他要和徐貞芬離婚的時候,她真心覺得婚姻有點可怕,連一起走過二十多年的夫妻都不能相守到老,好像時間遠遠不夠讓對方成為空氣,陽光,星辰那些必不可少的存在。
沒有人教過她婚姻是什麼,遇到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該如何解決,老夫老妻恩愛相伴的模樣又是何等的真實生動。
本以為需要思考很久才會有答案,卻沒想到三天之內,貝耳朵就想通了。
和往常一樣,在面對問題作抉擇的時候,她會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關於要不要立刻嫁給葉抒微,她是這樣分析的,還詳細地寫在了紙上。
首先,反正總是要嫁的,就算不是今天,也是未來的某一天,早嫁晚嫁其實區別不大。
接著,如果早嫁的話,會把某人哄得很開心,進而順理成章地謀取很多福利。
然後,結婚後能住在一起,每天清晨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某人,感覺好像很不錯,重點是她再也不會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了……
第四,住在一起,以後上班可以讓他開車載她,她不用再擠公車和地鐵。
第五,住在一起後可以隨時隨刻嘗到他的高超廚藝。
第六,住在一起後可以奴役他收拾房間,他肯定能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並在窗口養一排漂亮綠植。
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當列出第十一條的時候,手機電話來了。
有點意外,是劉愛打來的。
「阿姨,您有什麼事嗎?」貝耳朵禮貌道。
「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想和你說,今天家裡燉了一鍋的湯,想喝的話讓抒微下班後帶你來家裡。」
「阿姨,您太貼心了,雖然我很饞嘴您煲的湯,但今天我還有些事情,要不改天?」
「那也好,你忙你的,等會我把湯送去醫院好了。」
「醫院?叔叔不是要下周才去醫院治療嗎?」如果貝耳朵沒記錯的話。
「耳朵,你叔叔大前天晚上咯血了,後半夜送去醫院。」
貝耳朵的心因為劉愛這句話緊緊一收,趕緊問:「那叔叔現在怎麼樣了?」
「入院後做了檢查,今天早晨拿到片子了,結果不是很好。」劉愛的語氣意外地越來越輕,末了只剩下連續細微的呼吸聲,就像是這幾天綿綿不斷的細雨一樣憂鬱,哀傷。
……
葉遠行入院後做了各項大小檢查,結果顯示肺部數個不規則的結節連成的病灶,疑似肺癌早期,下一步要經肺部穿刺做活檢確診。
貝耳朵趕到醫院,叩了叩門,門打開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劉愛。
「耳朵,你一個人來了?我以為你會等抒微下班後一起過來。」劉愛見到貝耳朵,目露欣慰。
「我知道後坐立難安,想了想還是盡快過來看看叔叔。」貝耳朵手裡拎著一袋子梨,不好意思地說,「因為不知道叔叔現在能吃什麼,我就買了點潤肺的水果。」
「太好了。」劉愛接過貝耳朵手裡的東西,慈愛地微笑,「快進來。」
病房很寬敞,光線也明亮,空氣流通舒暢,對肺病病人而言再適合不過。
葉遠行就半靠在病床上,穿了一件菸灰色的羊毛衫,肩膀上搭著一件外套,沒掛針的那隻手利落地翻著報紙,當聽到貝耳朵的聲音,他第一時間抬起頭。
「叔叔,我來看您了。」貝耳朵走到床邊,觀察他的臉,發現他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外其他並無不妥,目光還是那樣深邃有力量。
「耳朵,快坐下。」葉遠行點了點床邊的一張沙發椅。
貝耳朵乖乖地坐下,低頭的時候看見沙發內側還放著一本薄薄的詩集,中間夾了一張帶流蘇的書籤,心裡猜想他們剛才應該是在病房裡讀書。
「耳朵,你陪他聊聊天,我先出去辦點事情。」劉愛囑咐貝耳朵。
「好的,阿姨您去吧,我會照顧叔叔的。」貝耳朵回過頭,朝劉愛笑了笑。
劉愛退出病房,拉上門,貝耳朵才轉過頭,看向葉遠行,關心地說:「叔叔,如果您感覺哪裡疼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哪有這麼嬌弱。」葉遠行丟開報紙,摘下眼鏡擱在被子上,揉了揉鼻樑,「放心,我現在沒什麼問題。」
貝耳朵感覺莫名的心酸,剛才在路上她想了一堆寬慰病人的話,但到了他面前,卻不忍將他當成病人,準備好的台詞都不敢說了。
「抒微昨晚就睡在這裡,怕我寂寞,他陪我聊了很久,早晨六點多才離開。」葉遠行一邊看貝耳朵一邊說。
「那他等會下班後再來?」
「對。」
話至此,一老一少都變得沉默。
貝耳朵雙手按在膝頭,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叔叔,您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您也會長命百歲的。」
葉遠行聽了後忍不住笑意:「你不用替我擔心,活到我這把歲數哪個是無病無災的?沒有才不正常,生老病死,人之輪迴,我一點都不怕。」
貝耳朵神情黯然。
「不過,要說遺憾也肯定是有的。」葉遠行故意瞟了一眼貝耳朵,悠悠地嘆氣,開始話裡有話。
貝耳朵眼皮一跳,有點猜到他想說什麼。
「怪只能怪抒微不爭氣,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成功,效率不及我當年的十分之一,要不是我現在躺在病床上哪裡都去不了,早親自跑去中藥房給他配一點狗脊,人參和菟絲子。」
「……」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們還沒有到那一步,他已經和我說了。」葉遠行的目光清朗,彷彿一切都知洞察若微,「你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孩,他在這方面也很傳統,你們肯定不會做出我期待的出格事情。」
「叔叔,他還和您說了什麼?」
「其他沒說,但我看得出他在你這裡碰了壁,猜想是你不願意再繼續和他走下去了。」
「啊?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事,就算你有那個想法我也能理解,畢竟他沒有戀愛經驗,從來不會對小姑娘說好聽的,也不會玩浪漫,平常自己用錢都很節儉,估計從沒給你買過超過五位數的好東西,這樣的男人相處久了的確無趣。」葉遠行故作寬厚的姿態,貶斥兒子,表達同理心。
「不,不是。」貝耳朵趕緊澄清,「我很願意和他繼續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至於他這個人,我第一天認識就知道他是怎麼樣的,相處時間越長反而越喜歡。」
「是嗎?但我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一個可靠的內幕,你還沒有答應嫁給他。」
「……」
「不答應的理由是什麼?」
「可能是感覺有點快。」
「果然還是小姑娘,誤認為人生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葉遠行沉沉地笑了,「再過幾年你就會明白,時間一直過得很快,連十年都是彈指一揮間的功夫,超過六十五歲後,真恨不能每一分鐘都和心愛的人粘在一起,因為生命無常,也許今天在,明天就不在了。」
「所以您才會想著時時刻刻粘老婆?」貝耳朵好奇道。
「愛愛啊。」提到愛妻,葉遠行把左手輕輕覆在枯瘦的右手背上,「她人如其名,讓人萬分憐愛,我是一分鐘都離不開她的。」
「……」
「既然你有興趣,不妨和你說說。愛愛是我第二任妻子,我第一任妻子比我大一歲,我二十歲出頭就和她結婚了,婚前根本沒有見過面,婚後的生活談不上多甜蜜,但平淡安順,直到她難產去世,給我留下了一個寶貝女兒,我很愛女兒,把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時間都留給她,沒有再考慮個人問題,就這樣到了四十八歲,女兒都成家了,我終於遇到了愛愛。愛愛當年才二十七歲,風華正茂,我們在一個聚會上認識,她主動請我跳舞,當時我臉都紅透了,你可別誤會,第一次邂逅她我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只是覺得被年輕姑娘邀請跳舞手足無措而已,跳完舞后,我們也沒有留聯繫方式,禮貌地說了再見。」
「但緣分妙不可言,命中注定的無法抵抗,三個月後我去法國開會,她正好也在巴黎,我閒暇之餘自己去逛街,巧遇她在埃菲爾鐵塔下拍照,我上前打了招呼,她對我笑得燦爛,好吧,我承認當時看見她裙下的纖細小腿,有那麼一點點不該有的想法,但並不多,那一天我們一起逛了香榭麗舍大道,盧浮宮和美麗的塞納河,她買了一個古董煙斗送給我,我請她吃了一頓晚餐,然後留下聯繫方式。」
「後面幾天,我人在巴黎,因為不會說法語,工作上遇到一些問題,知道她會說很流暢的法語後就打電話向她求助,她馬不停蹄地趕到我身邊,大汗淋漓地幫我解決了那個問題,當時看著她低頭寫字的模樣,那溫柔又曼妙的脖頸曲線,就像碧波粼粼的湖水中駐足的白天鵝一樣美好,我完全心動了,當她寫好了滿滿一頁翻譯的中文,抬頭對我微笑的時候,我的肩膀都在發抖,緊張到不行,只能扭過臉不去看她,心裡卻想我必須厚著臉皮去追她。」
「後面的發展和一般的愛情故事差不多,我們開始約會,談情說愛,然後遭到了她父母的堅決反對,這是可以想像的,畢竟我比她大那麼多,比她父親小不了幾歲。」
「她父親派了好幾個人跟蹤我,想搞清楚我有什麼陰謀詭計,但結果什麼都沒有,她父親真的和電視劇那些常常出現的,試圖扼殺愛情萌芽的反面人物一樣俗不可耐,惱羞成怒後把她關起來,不讓她和我見面,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有的是辦法,是的,我擅長翻牆和開鎖。哈,別忘了我身高一米九二,有一雙人人垂涎的大長腿。」
「就這樣僵持了一年半,她父母把她趕出了家門,一分錢也不給她,我知道後立刻開車去接她,我記得那是一個鵝毛大雪的晚上,我在昏黃的路燈下寶貝地抱她上車,帶她回家,完全不敢碰她,但又心癢癢忍不住,於是隔天一早就帶她去辦了結婚手續,一個月後辦了婚禮,大婚的晚上,正值壯年的我和年輕美麗的她有了抒微,成為我此生最大的榮譽。」
「這是葉家男人的速度,放心,抒微這點隨我。」
「當然,我已經把過程中的很多心酸點略過了,譬如我被愛愛的姨媽當面吐口水,被愛愛的父親拿枴杖敲頭,老丈人很狠,還派人砸了我的兩輛車子,在車玻璃上寫咒罵我的話,四處揚言我人品低劣,拐了他的女兒,搞臭我名聲,讓我失去了合作者的信賴,經濟上有很大損失,愛愛更是可憐,原本一個被嬌寵的富家小姐,為我犧牲了好名聲,也離開了她的父母和姐妹們,我和她結婚後第一次陪她回娘家,就被拒之門外,一直到抒微十歲了,他們才勉強接受我,雖然不再否認我是女婿,但一起回去的時候,只讓愛愛和抒微進門,我只能在門外天寒地凍地等他們,最後老丈人得病去世了,愛愛家人也不允許我去送葬。」
「雖然不容易,但我很幸福,和愛愛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知足的,她美麗,溫柔,善解人意,知書達理,才華橫溢,皮膚白白的身材玲瓏有致,對我無條件地支持,理解,寬容,鼓勵,每次受了委屈都不會說,有了喜事第一時間和我分享,有妻如此,我不可能不疼愛她,不竭盡全力對她好,也不可能不粘她。」葉遠行說著,反問貝耳朵,「你說對嗎?」
貝耳朵已經聽得入神了,聽到他的問題,慢慢點了點頭,然後迅速說:「太對了。」
「我說這麼多是想告訴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時間遠遠不夠多,而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值得回味,永遠別覺得進展快,到後來你會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更快一點名正言順在一起。」
「有道理。」
「現在我再問你,你愛抒微嗎?」
貝耳朵羞於在老人家面前說愛這個字眼,只是點了點頭。
「你願意嫁給他嗎?」
「這個,其實我……」
「願意還是不願意,別顧左右而言他。」
「是的,我願意。」貝耳朵坦然,真誠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別對我說,回頭對他說。」葉遠行示意貝耳朵身後的人。
貝耳朵心一驚,轉過頭後一臉黑線,葉抒微不知在門口站多久了,他目光深遠而溫柔,完全覆蓋住她所在的位置。
「提早下班了?」葉遠行和沒事人一樣,問自己的兒子。
「嗯。」葉抒微鎮定放下手裡的東西,簡單地應了一聲。
「耳朵來了有段時間了,我給她做了思想工作。」葉遠行說,「效果不錯,接下來看你的了。」
葉抒微沒說話,走到貝耳朵面前,伸手拉起她:「我們先去外面,讓爸爸休息一下。」
貝耳朵跟著葉抒微出了病房,沿著走廊到了電梯旁,等電梯來了,他們走進去。
門一合上,貝耳朵的頭頂就落下一片巨大的陰影,臉被迅疾地捧起來,隨即是執著而霸道的吻。
吻得她快窒息。
「我不會放過你了。」
當他的唇從她的唇上撤離時,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貝耳朵一陣眩暈,迷迷糊糊中看見他那雙黑眸,如天穹盡頭的一點耀光,在驟然的停頓後瘋一般地蔓延開,直到滿是火光,幾乎要將她活活燃燒。
「但你還沒有求婚。」貝耳朵拚命警告自己不要被他這樣子迷惑,雖然他這樣真的很迷人,她控制不住自己心跳,很像就這樣一直被他抱在寬敞的懷裡。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的求婚從不會有任何花裡胡哨。
「你會對我好一輩子嗎?」
「我盡自己的全力對你好。」他的目光半寸都不挪開她的眼睛,每一個字都沉而有力,「當然是一輩子,一分鐘都不會少。」
「我相信你,只不過,你的求婚太敷衍了,我可不想在這麼狹窄的空間裡被你狂吻後再答應你的一切條件。」
「你想出去後再讓我重複一遍?」
「沒錯,必須從頭開始,再重複一次。」她要求堅決。
「好,我已經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的話有點意味深長。
等出了電梯,到了車上,她頃刻被他捉住,並再次熱烈而恆久地吻住……
等等,為什麼重複求婚還要包括這個消耗能量的步驟?!
這真不是她的本意……
「耳朵,你願意嫁給我嗎?」他終於鬆開她,問道。
「你沒有準備玫瑰花,也沒有戒指,燭光晚餐也沒有。」她開始刁難他,「兩手空空,你也敢求婚。」
「重要的是我,你有了我就能輕而易舉地擁有那些。」
「……」
「你願意嗎?」
貝耳朵看清他的眼睛,裡頭的火焰逐漸平息,慢慢呈現出一片深藍靜謐的海洋,包容,愛護,寵溺的。
她瞬間又想起那句歌詞。
人生最大的快樂也不過如是,所謂醉生夢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從未有一刻,幸福如此具體地聚在自己胸口,像是可以用指尖觸碰到一般,他沖散了那些猶豫,遲疑,不安和膽怯。
只要有他在身邊,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願意去嘗試那未知的形式,心甘情願冒最大的風險。
於是,她很鄭重地點頭,很輕地說了自己的答案,說出口的同時,心裡竟然一點猶豫和雜念都沒有。
五天後,葉抒微和貝耳朵去領了證,葉抒微是大方而從容的,貝耳朵卻真的是偷偷的,因為她誰也沒說,沒告訴唐栗,沒有和徐貞芬說,甚至沒有告訴貝衡安。
直到數十年後,她依然覺得那天衝動地和葉抒微去領證絕對是此生做過的最瘋狂,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也當然是一筆最划算的買賣,因為簽下自己的名字後,她擁有了葉抒微和他的一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6:32
第四十八章
領了證的兩隻當晚住的是酒店套房。
刺繡的枕頭,水晶廊柱,歐式的陽台,寬敞到可以跳華爾茲的衛浴室,這一切讓貝耳朵感覺是真非真,她從來沒有這麼奢侈過,激動的同時也很緊張。
畢竟這是第一次和男朋友,哦不,現在應該稱是老公,單獨共處一室。
吃過美味的大餐,葉抒微在廚房的流理台上切水果,貝耳朵盤腿坐在真皮沙發上,喵一眼那張寬大的床,竟然有些心驚膽顫。
今晚就要一起睡了?她怎麼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準備好呢。
於是,當葉抒微端來新鮮的水果盤,貝耳朵一邊吃葡萄一邊說:「你知道嗎?大部分男人第一次做爸爸,眼睜睜看著護士把皺巴巴的嬰兒塞到自己手裡,不會像電視劇裡那樣誇張地哭出來,也不會很高興,反而是一種陌生的感覺,因為沒準備好。」
「是嗎?」
「是的,其實我想說,現在我的感覺和第一次做爸爸的男人差不多。」貝耳朵有些胡言亂語。
「你的意思是,做我老婆你很緊張?」葉抒微很會找重點。
「嗯。」她點頭。
「別擔心,慢慢會好的,今天才第一天。」他一直看著她。
「你別總看我啊,快吃水果。」被某人盯得有些發毛,她試圖轉移注意力。
「我更想吃別的。」
「……」這已經開始對她耍流氓了嗎?
「但我不急,反正今晚會很長。」他用叉子取了一塊香瓜,遞到她嘴邊,柔聲道,「先把你喂飽,我再吃。」
貝耳朵被老公調戲得暈頭轉向,當下只能靠狂吃水果消除自己的緊張。
等貝耳朵吃得小肚子都浮現出來,她才罷手,葉抒微端著空了的果盤迴廚房,她徑直走去陽台,對著一片湛藍靜謐的湖水,連連深呼吸,安定自己的情緒。
怎麼那麼緊張呢……連手心都在冒汗?是身份升級的緣故?現在的她不僅是貝耳朵,還是葉太太。
下一秒,有一雙手輕輕從後環住了她的腰,伴隨令人心動的聲音:「風景漂亮嗎?」
「很美,讓人忍不住一直盯著看,看一晚上眼睛都不會疲憊。」
「看一會就行了,看一晚上的話就太浪費了。」
聽出他話裡的暗示,她低頭咳了咳,清聲問他:「你會對我好一輩子嗎?」
「耳朵,你這個問題,連續五天來我已經回答了一百三十三次。」
「只是一百三十三次而已,你這麼快就懶了?」
「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他第一百三十四次回答她。
「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喜歡別的女人了呢?」她十分嚴肅地質問。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你,你會背叛我去喜歡別人嗎?」
「我怎麼可能?永遠不會。」
「如果你不會,我更不可能,因為我對你的感情比較深。」
晚風拂面,帶著湖水的清涼,月色清朗,沾著馥郁的花香。
最好聽的情話是不經意間的感情流露,沒有裹著那層甜膩的糖衣,簡單樸素又真實。
貝耳朵轉過身,抬頭看他:「真的?」
「我想,時間會告訴你是不是真的。」
貝耳朵慢慢貼在他懷裡,他伸手抱她入懷,兩人站在溶溶月光下,傾聽彼此熟悉氣息。
「我以前想過找高個子的男人結婚,但沒想到會是這麼高的。」她說。
「我也沒想到會找一個需要俯視才看得見她表情的女人做太太。」他也說。
「……」
十分鐘後。
「你真的確定一整晚只和我站在這裡吹風?」他提醒。
貼在他胸膛的她輕輕說了一句話,他聽了後很快抱起她,走進房間。
把她放在床上,在她的要求下關了燈,黑暗中,他的手在她衣服上探索,很快解開了三枚扣子。
「等等。」她伸手按住他那隻手。
「怎麼了?」
「沒什麼。」她鬆開了他的手,呼吸了一下,「請繼續。」
「別緊張,我會儘量慢一點,不弄痛你。」
……
當彼此完全褪去束縛,觸碰到他灼熱的皮膚,她整個像是掉進了沸水中,連一呼一吸都感覺凝滯,這一刻才意識到男人的身體構造與女人有多大的區別,那熱度和力量的差距有多遠,輕觸她腰間的手指猶如燎原之火,讓她一刻都沒法平靜。
「放鬆點,你太緊繃了。」他的手掌按在她光潔如玉的背脊,沿著她的脊柱慢慢往下,像是撫摸珍貴的瓷器。
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指滿是汗意,隨著輕輕的呼吸聲,睫毛一顫又一顫,整顆心隨時要爆炸開一般。
他低頭,唇碰在她的香肩,深而專注的目光巡視在她的一切,聲音略含糊:「耳朵,沒想到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迷人。」
她在他長久,慢條斯理的進度下,逐漸入了戲,手主動攀上他的脖子,他則一點點地掰直她屈起的腿,終於,手掌沿著那最魅惑人心的曲線,毫不客氣地探入她最秘密之境……
當連綿躍起的火焰平復下來,化成溫柔靜好的海洋,躺在他臂彎裡的人疲憊得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嗯。」她似乎發出一個不怎麼愉快的音節。
「還在痛嗎?」他的手依舊放在那不該放的地方,低頭詢問她。
「當然在痛,誰讓你那麼用力,一點也不溫柔。」她嗔怪。
「耳朵,我已經很克制了。」他沉啞的聲音顯然是饜足的。
「克制的話就不會有第二次。」完全是找藉口。
「這不能完全歸咎於我,怪只能怪你剛才過分熱情。」
「我哪有過分熱情?!」
「忘記了?當我在你裡頭的時候,你一邊喊老公一邊……」
貝耳朵秒速抬起腳,用腳跟連連踢他的腿,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實話實說而已。」
「你太齷齪了,不許再說話!」
她不敢回頭看他,腦海又浮現剛才那些畫面,自己都懷疑剛才那熱情配合他的人是不是自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會那樣奔放……
明白她在害羞,不想承認,他也不想為難她,安然地抱住她,感受前所未有的知足。
其實他很愛她剛才的那模樣,是完全不同於平常的另一面,讓他深感驚喜。重要的是,那是唯有他一人有資格欣賞的風情。
就這樣,好像在鬧脾氣一般,過了幾分鐘,她又主動喃喃道:「怎麼感覺和網上說的不太一樣?」
「網上怎麼說的?」他表示有興趣。
「反正很不一樣。」
「哦?那我的表現是比網上的範本更優秀?」他循循善誘。
「嗯……嗯?才沒有。」她的聲音輕下來,心想如果網上的範本是一百分,他的表現是一百一十分,太超水準。
「畢竟是第一次,難免經驗不足。」他說,「夫人有所不滿意的,為夫定當再接再厲。」
「……」
「現在睡吧,明天我不用上班,可以陪你睡懶覺,再帶你出去玩。」
她踏實地閉上眼睛,一秒鐘又睜開,抑制不住心裡的甜蜜,故作威脅:「都這樣了,你敢不對我好試試看。」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我的清白被你毀了。」他動人的聲音附在她的耳邊,「你敢再離開我一步試試看。」
互相威脅之後,放心地睡下。
清晨,貝耳朵醒來的時候,已經聞到滿屋濃郁的咖啡和香甜的焦糖吐司味,她撐起身,喊了聲抒微。
穿著白襯衣和休閒褲葉抒微聞聲端著食物走過來,先把吃的放在床櫃上,再彎下腰,伸手擦了擦直接她的眼角:「早安,葉太太。」
「早安,葉先生。」貝耳朵打了個哈欠,「我肚子好餓。」
「先去洗漱,再吃早點。」
「可以不洗漱,先吃一口嗎?」某人烤的焦糖吐司實在太香了,她飢腸轆轆,完全沒抵抗力。
葉抒微站在床邊,看著坐等食物的太太,想了想說:「今天可以破例,不過先把腿放進被窩裡,否則的話,當心我再上來。」
貝耳朵低頭一看,自己兩條腿完全暴露在外頭,聽出他話裡的不善,為防止清晨延續昨晚的凶殘事件,她趕緊拉好被子,嚴嚴實實地蓋住自己。
葉抒微坐下,陪她一起用餐。
貝耳朵一邊啃著香噴噴的焦糖吐司,一邊看穿著清爽,面目英挺的老公,越看越想親他一下。
他明澈幽雅的的眼眸洞察她的一切細微情緒,放下咖啡杯,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想親我?」
「嗯。」她索性承認了,反正是自己的男人。
「吃完早餐,刷了牙才能親。」他開始對她有規矩。
「你在嫌棄我?」
「有點。」
她聞言悠悠地點了點頭,然後放下手裡的吐司,伸手捏捏他的臉,湊過去親他,還親了兩邊。
親完後繼續吃東西,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自然也沒有察覺他嘴角那點漣漪。
吃完早餐,穿扮好後,葉抒微帶貝耳朵出去玩。
他們先去了遊樂場,又坐了一回跳樓機,再去看近日舉行的國際攝影展,出了攝影展開車去湖景區,租了一輛自行車沿著湖區騎了整整一圈,直到野生動物園門口,他們停下車,進去後漫步看了久違的斑馬和白犀牛,結束後吃了一頓西餐,晚上又去逛了新開幕的商場,他給她買了各種禮物,滿載而歸後,他開車帶她去見貝衡安。
有些事情,可以躲一陣子,不能躲一輩子,特別是婚姻大事。
反正木已成舟,她已經是他的了,他對見岳父大人毫無壓力。
貝衡安住的是城東的舊居民樓,車子只能停在門口,下車後,兩人手拉手進去。
貝衡安剛和人下完棋,一身輕鬆地踱步回家,在大門口的路燈下碰上他們,停下腳步,有些奇怪:「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爸,抒微有話和你說。」貝耳朵語氣很認真,情緒掩不住激動。
貝衡安看著她,感覺微妙,只不過是幾天未見,女兒好像哪裡不一樣了,眉眼之間陡然生出一點成熟女人的嫵媚,眼眸也滿是光華,心下有一股突如其來的緊張:「什麼事情?」
「爸,我和耳朵昨天領證了。」葉抒微直接告訴岳父大人這個事實。
他的一聲稱呼讓貝衡安忽感一陣眩暈,勉強確認道:「什麼意思?」
「耳朵已經是我的人了。」
貝衡安肩膀晃了晃,貼著一邊的路燈桿,身子差點要滑下去,幸好葉抒微及時上前扶住他。
「別碰我。」貝衡安疲憊道,然後撇開了葉抒微的手,站定後看向自己女兒,「耳朵,你沒有和爸爸開玩笑?」
貝耳朵上前,乖乖承認錯誤:「爸,是真的。我和抒微已經是夫妻了,沒事先和你說是因為我怕你不同意。」
貝衡安花了十秒鐘才辨清貝耳朵眼睛裡的鄭重之意,明白她沒撒謊,她和葉抒微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一時間心情非常複雜,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一把拉過她往樓棟方向走。
葉抒微跟上去,剛伸了手臂,卻被貝衡安說了句:「你先別碰她。」
貝衡安迅疾帶貝耳朵上了樓,葉抒微被拒之門外,站在樓下,吹了一會寒風後,接到貝耳朵的電話:「你現在可以上來了,爸爸已經開門了。」
葉抒微上樓進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認真查看葉太太的臉,這明顯讓貝衡安非常不悅:「你以為我會打自己女兒?我真要打也只會打你。」
葉抒微聽了後走上前,坦然地說:「您可以打我。」
貝衡安盯著他許久,說道:「我早知道你這個人對耳朵沒安好心,但萬萬沒想到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狡猾,竟敢瞞著我和耳朵的母親就帶她去領證。你這樣不坦白,沒有誠意,讓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這件事情的確是我一個的錯,是我沒有處理好,但我並不後悔。」
貝衡安無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認錯,但不會悔改,對待貝耳朵,他有自己的一套方式,目的是掃清所有的障礙,速戰速決,自願承擔所有風險。
但不管怎麼樣,人已經被他要到了。
一想到這,貝衡安很生氣也很無奈,事到如今,他不可能說出讓他們離婚的情緒話,也不可能衝動地把女兒關在家裡,不讓她和自己的另一半見面,何況,他完全清楚貝耳朵有多麼喜歡葉抒微,也早就看清葉抒微這個人,此人除了有些城府之外,人品沒有任何問題,對貝耳朵也是真情實意,實實在在的愛護。
作為一個父親,他真的沒有任何理由反對他們,但他也是真的不甘心女兒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變成人家的了,事先都不打一聲招呼。
「爸,你別怪抒微,結婚的事是我們雙方的意願,我是心甘情願的。」貝耳朵說,「我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沒有草率。」
「你永遠不會後悔?」貝衡安問她。
「不會。」
貝衡安苦笑了一聲,擺了擺手:「我還能說什麼呢?女大不中留,在你心目中,爸爸的位置早就不如別人了。」
這樣酸溜溜的話讓貝耳朵心裡不好受,她趕緊挽過貝衡安的手臂,有些撒嬌:「爸爸,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無人可比,抒微也是,你們對我來說都是獨一無二,最最重要的。」
「爸爸養了你多少年,他才認識你多少天,這樣就能相提並論?」
「爸……」
「算了,別說了。」貝衡安連連擺手,「我真沒心情聽了。」
葉抒微看見貝耳朵有些著急的模樣,目光一斂,走上前兩步,對岳父大人鞠了個躬。
「我明白您現在的心情,我向您保證這輩子會好好對她,保護她,照顧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如果我沒做好,您隨時可以來教訓我,我保證打不還手。」
貝衡安不說話。
「既然她已經是我的妻子,您自然也是我的父親。照顧您,孝敬您也是我的職責,以後若有什麼吩咐都可以直接找我。」
貝耳朵訝然,真沒想到葉抒微身份升級為人夫後變得這麼會說話。
良久後,貝衡安開口:「你真的客氣了,我一個老頭子不需要你的特地照顧,這輩子,你能把耳朵照顧好,我已經萬分欣慰了。雖然和你沒多少接觸,但我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她從小看人看事都沒有走眼過,希望這次也不例外。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作為長輩理應有所表示,該給耳朵的,還有該給你的我都不會少,只不過有一句醜話要說在前頭,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對不起耳朵的事情,我拼了老命都會和你計較到底的。」
片刻後,葉抒微回覆:「我接受您說的一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6:46
第四十九章
因為新房尚在裝修,貝耳朵暫時住在老公的單身公寓裡。
葉抒微的公寓比貝耳朵的窩大太多,其中一面靠牆收納櫃就能放下貝耳朵的全部家當。
整理完房間,葉抒微表態了一句:「別說是你的全部家當,就算是你這個人,同樣方便攜帶。」
說完順手提起自己的老婆,走向臥室,關上門後延續第一個晚上沒有盡興的事情。
……
晚上,貝耳朵帶葉抒微去悠閒咖啡吧和唐栗會面,告訴她自己已婚的事實。
唐栗聽了不敢相信是真的,一個勁地反問:「真的假的?你們沒在開玩笑?」
「需要看一下結婚證嗎?」葉抒微搖了搖手裡的玻璃杯。
唐栗點頭:「當然需要。」
「不好意思,沒帶。」
「……」
「栗子,我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這才幾天沒幾面,我到底錯過了什麼?!」唐栗幾乎要抓狂。
「你小聲點。」貝耳朵提醒。
唐栗這才想起,眼前這對新人是眼下當紅的民間萌情侶,只要並肩站在一塊,回頭率可是百分之百,為了保持低調,他們特地挑了一處光線最昏暗的角落,桌子邊還有一顆寬大綠植做遮掩。
只是他們閃婚的消息太令人震撼,唐栗沒法保持冷靜,雙手按在頭髮上亂揉一通,兩眼卻一眨不眨,灼灼如火把地盯著當事人,試圖辨清真假。
「你們怎麼挑了一個這麼偏的地方?」一個風雅的聲音介入。
唐栗一怔,抬頭一看,穿著休閒的郁升就站在眼前,面帶迷人的微笑。
「他是過來蹭飯的。」葉抒微說。
郁升坦然坐下,手臂不小心擦過唐栗的肩膀,唐栗往右邊側了側。
「祝二位新婚愉快。」郁升的眼睛已然帶上準備好的戲謔,不免揶揄他們幾句,「不過,容我多嘴一句,新婚燕爾,你儂我儂之餘注意身體,別勞累過頭了。」
「謝謝關心。」葉抒微淡淡道。
「先點餐吧。」貝耳朵說,「我餓了。」
「餓了也不早說?」葉抒微看了她一眼,打開手邊的菜單,放在她面前,「看看想吃什麼。」
等四份套餐上齊,四人動筷子。
「既然是真的,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唐栗追問。
「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因為抒微的爸爸現在身體不好,參加婚禮太累。」貝耳朵善解人意道。
唐栗又喵一眼他們手上的情侶戒,問貝耳朵:「他給你買鑽戒了沒?」
「買了,因為尺寸問題,不方便戴手上,只好鎖在抽屜裡。」
唐栗正想問有多少克拉,旁邊的郁升搶先開口:「你放一萬個心,葉抒微向來對自己人很大方,何況是他老婆,他怎麼捨得委屈她。」
唐栗住口了,連目光都不敢和郁升相對,自從她打定主意要辭職後,已經開始默默地疏遠郁升,想方設法避開了和他單獨相處,甚至私下說話的機會,而聰明如郁升,不可能沒察覺。
貝耳朵的眼珠子在唐栗和郁升臉上打轉,越看越替他們感到尷尬。
郁升停下刀叉,看向貝耳朵:「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小舅媽?」
貝耳朵:「……」
唐栗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葉抒微表現最自然,掃了一眼自家外甥:「和長輩說話態度要放端正。」
郁升挑了挑眉:「好,我不造次。」
貝耳朵說道:「既然你承認我是舅媽,那作為長輩,我必須過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完成終身大事呢?」
「我?早著呢。」郁升回答,「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
「那你要抓緊了,據我所知,工作狂孤獨終身的概率很大。」
「謝謝小舅媽關心。」郁升笑言,「我儘量努力。」
唐栗沒有參加話題,一時間極為沉默地對著餐盤,直到郁升轉過頭,湊近她低聲關心了一句:「為什麼都不說話?」
「我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唐栗勉強笑了笑。
用完餐,四人又小聊了一會,最終不到八點就散了,葉抒微帶貝耳朵繼續去逛街,郁升開車送唐栗回去。
一路上,吹著夜風,貝耳朵挽著葉抒微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說起唐栗和郁升。
「你覺得他們有戲嗎?」
「不知道。」
「如果郁升知道栗子要辭職,會不會挽留呢?」
「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貝耳朵瘋搖他的手臂,「這可不僅是我寶貝栗子的事情,還是你大外甥的事情。」
「耳朵,我向來對拉郎配不感興趣。再說,感情是他們兩人的事情,旁人做不了主。」
貝耳朵嘆息,頗為沮喪。
「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看郁升不順眼,儘管去行使舅媽的權利。」葉抒微說,「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反抗。」
「……聽起來是很不錯的主意,那我得提前準備鞭子,到時候狠狠抽他一頓,為栗子出氣。」
「沒問題。」某人承諾。
逛了街,買了不少好玩的東西,回到公寓後,貝耳朵先去洗澡,葉抒微悠閒地上網。
等貝耳朵出來,葉抒微調轉筆記本的方向,讓她看顯示屏上的一張圖。
「這不是我們的結婚證嗎?」貝耳朵一眼就看清了。
「趁剛才心情不錯,順手曬了曬。」
「天,你真的曬了?」貝耳朵顧不上擦濕漉漉的頭髮,丟下浴巾,拔腿跑過去看。
葉抒微把她按在自己的腿上,陪她一起看。
「小耳朵的抒微」只發了這張圖,其餘一字未提,卻成功引爆了評論區,不到半小時已經有上千條評論了。
「祝福葉先生和葉太太,願你們天長地久,永遠幸福。」
「啊啊啊啊啊,這麼快?這圖是真是假?」
「行動是擊碎謠言的最好武器。」
「願你們被時光溫柔以待。」
「有路透你們今晚手拉手在小吃街買了豆腐乾吃,耳朵好像胖了很多哦,求真相。」
「淚,一米九的你怎麼就這樣委身貝耳朵了呢?」
「賭一根辣條,肯定是有寶寶了,不到三個月不能說是不是?」
……
「你慢慢看,我去洗澡。」葉抒微見她看得很認真,一時半會不會離開電腦,自己站起身,徑直去衛浴室。
等他進了浴室,貝耳朵登陸自己的微博,轉發了他的這條內容,還寫了一句話:「我們會珍惜彼此,一直幸福下去。嗯,從今天起,你們可以叫我耳朵,也可以叫我葉太太。」
這是自和葉抒微認識後,貝耳朵第一次如此大方,自信又篤定地秀恩愛。
該低調時要低調,該高調的時候高調一下也無礙,她很願意把這份幸福分享給所有支持她和葉抒微的朋友。
頃刻,如雪花般的祝福聲湧入她的視線,而那些之前質疑他們戀情造假的聲音半點都看不見了。
游果的官方微博很快送來祝賀,順便宣傳了《最心動的事》最後一場海選晉級賽。
如此一來,短短一個晚上,整個網絡傳遍了葉抒微和貝耳朵的喜訊。
貝耳朵自然也猜到了那個一貫躲在網絡後,進行輿論製造,推波助瀾的人也第一時間得知了此事。
果不其然,隔天本該由張逸露現身助陣的某美妝品牌開幕式上,張逸露卻沒有出現,主辦方稱她身體有恙,臨時請假。
而三天後,有娛樂雜誌偷拍到張逸露和吳塵在馬路拐角處爭吵的照片,照片上的吳塵低下頭,伸出食指,居高臨下地點著張逸露的臉,並且目露凶光,張逸露則一臉倔強,兩人看起來哪還有半點恩愛可言,雜誌稱兩人關係降至冰點,疑似分手前兆。
甜美主播和富二代的戀情在這個速食時代如曇花一現,很快就凋零。
吳塵甚至對跟蹤偷拍他的狗仔叫囂,稱自己從不認識什麼張逸露。
張逸露那方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失戀的打擊,照例進行正常工作,光鮮靚麗地出現在接下來的公告活動上,當記者提到吳塵的名字,她保持適度的笑,有禮地回答:「我們從頭到尾都只是好朋友,沒有談戀愛,很多東西是雜誌斷章取義。」
記者們不依不饒地繼續問她和吳塵曬日光浴的照片是怎麼回事,張逸露笑而不語。
或許是記者們問題不斷,難以招架,又或許室內燈光太亮讓眼前出現一陣眩暈,張逸露逐漸笑得很僵,感到腦子缺氧,她沒忍住就打了個哈欠,卻意外地被記者的相機捕捉到一個異常的點,她打哈欠的時候兩頰收緊的肌肉看起來非常奇怪。
這一張照片導致張逸露陷入日後長達數年的整容風波。
在第一個「她是不是整容」的聲音冒出的時候,張逸露就打電話給貝耳朵。
「貝耳朵,我知道是你,你準備報復我了是嗎?不過,你以為區區一個整容的事情就能搞臭我的名聲?別太天真了,這個圈子裡整容的人太多了,數不勝數,不差我一個,大不了我直接承認整了,他們能拿我怎麼樣?整容又不犯法,我勸你別在這事上下功夫了,浪費時間。」
貝耳朵正在給葉抒微熨燙襯衣,聞言很奇怪,好笑道:「張逸露,你怎麼會以為我還願意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真是不好意思,我婚後太忙了,沒關注你的新聞,不知道你發生什麼。」
張逸露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靜止了一會,然後柔聲笑了:「現在閃婚閃離的人可多了,女人離婚後就完全不值錢了,結果比晚婚的大齡剩女還慘呢。」
說完,她掛了電話。
貝耳朵聽出張逸露的虛張聲勢,不再理會她。
連貝耳朵都沒想到,後面一段日子,張逸露像是走了霉運一樣,內幕頻頻被曝光,除了被另一位女主播爆料她做人太有心計,喜歡捧高踩低,她也被所在圈子的一位長輩暗批專業素養太差,不願花時間在真正需要改進的地方,反而愛走旁門左道。
此外,張逸露某張整容前的照片也在網上瘋傳,被轉發近上萬次。
關於這張照片是怎麼來的,誰也不清楚,也沒有人關心,大家熱衷的只是照片上這張乍看和如今的氧氣美女截然不同,細看卻隱隱有相似點的臉。
因為青春期的張逸露對容貌極其自卑,有強烈的攝影恐懼,她連高中畢業拍合照那天也藉故請假,所以,幾乎無人擁有她以前的照片,而這一張細眼塌鼻寬下巴,額頭覆蓋厚重如窗簾的劉海,黑而充滿戾氣的臉突然冒出來的時候,張逸露自己都恐懼得心顫,美麗的瞳孔剎那被刺得猩紅,她恨不能伸手進電腦,活活扯爛這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的確是她,但是誰流出來的,她一時間猜不准。
網友們開始對張逸露的一切表示深度關心,很快查到了不少內容,譬如她和貝耳朵竟然是初中和高中的校友,譬如她根本不是家境優渥的女生,她家境貧寒,生母一直在有錢人家做住家阿姨,她和生母聯繫甚少,譬如她和前段時間當街尋死的研究員的女友霍小桐私下是朋友,她們畢業於一所大學,只是不在一個系,這可以從霍小桐大二生日聚會的一張照片上尋到蛛絲馬跡。
這下可熱鬧了,網友們列出了一個人物關係圖,關係圖中,貝耳朵的初高中校友是張逸露,張逸露的大學校友是霍小桐,霍小桐的前男友是高顯音,高顯音的同事是葉抒微,葉抒微是貝耳朵的老公。張逸露的前男友是吳塵,兩人身高差三十公分,之前還被拿來和現已完婚的葉貝進行比較。
貝耳朵和葉抒微,霍小桐和高顯音,張逸露和吳塵,這三對分別已結婚,已分手,是真是假至今撲所迷離的情侶都因為熱門事件上過話題,他們彼此竟然還認識,這圈子是在太小了,可挖的料實在太多。
很快,有個聲音冒出來:「貝耳朵和張逸露向來不合,張逸露一直很嫉妒貝耳朵,在高中時候就拉幫結派,孤立貝耳朵,還製造貝耳朵拆散學霸情侶的謠言,貝耳朵後來跟了葉抒微後,張逸露更嫉妒她的幸福,還為此找了一個比自己高三十公分的男人妄圖和她一較高下……」
面對這些言論,張逸露面對媒體的時候風輕雲淡一笑:「我相信有智慧的人都能辨別真假,關於容貌,我早就說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只會好好珍惜我原本的樣子,怎麼可能去改變?何況我對自己長相一直很自信。網上那張照片不是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不知道是誰如此惡毒,特意做這樣一張照片來詆毀我,但我也不會花時間去追究。」
她姿態做得很好,但心是虛的,離開聚光燈後,整張臉都陰沉下去。
這一邊,張逸露陷入了□□的危機,那一邊,新婚的貝耳朵在葉抒微的悉心照顧,養護下,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她沒有懷孕的事實讓葉遠行略感失望。
葉遠行已經確證是肺癌,已在積極治療中,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他早看淡了生死,情緒很樂觀,除了繼續和老婆膩歪之外,還喜歡催促自己的兒媳婦。
「耳朵,抒微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躺在病床上的葉遠行打斷了貝耳朵的讀報,直接問重點。
「是有點累,他最近連續加班了三天。」貝耳朵放下報紙,實話實說。
葉遠行蹙眉:「怎麼結了婚還是那麼不懂事?工作難道比老婆重要?為了工作冷落老婆?」
「咳咳,他沒有冷落我。」
「是嗎?那你們昨晚製造葉家小豆芽了嗎?」
「……」
「快向我報告。」
「沒有,昨天他回家已經很晚了,我已經睡著了。」
「太不像話了!等會他來了我肯定會好好批評他,才結婚幾天,敢這樣冷落你?以後還得了?」葉遠行怒喝,「想當年,我和愛愛新婚的時候是片刻都分不開的。」
「爸,我說了是我睡著了,不是冷落我啊。」
「那他也應該溫柔地吻醒你嘛,怎麼能任由你睡過去呢?這又是錯過了一天。」葉遠行嘆氣。
貝耳朵無語,只好轉移話題,說起別的分散老人家的注意力。
等葉抒微下班後趕來醫院,葉遠行源源不斷批評了他很久,眼看時間不早了,命令他們速速回家做正事。
出了醫院,葉抒微說:「我帶你去看一場電影。」
「咦?可是時間不早了。」
葉抒微彎下腰,平視她的眼睛:「你想現在跟我回去辦正事?」
「……」
「耳朵,你沒必要把爸的話當真,他只是一時情緒而已,別當那是負擔。」
「嗯。」
「其實我昨晚可以叫醒你的,但看你睡得那麼熟,我不想讓你太累。」他蜷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想什麼時候要孩子,由你決定。」
「你呢?」
「對我來說,讓你懷孕太簡單了,隨時都可以,重點是你準備好。」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6:58
第五十章
「耳朵,你結婚的事情我和你媽說了。」貝衡安在電話裡這麼說。
「她說什麼了嗎?」對此,貝耳朵不覺得奇怪,甚至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心裡比誰都希望你過得好。」貝衡安語重心長地說,「耳朵,她不是外人,她是你親生母親。」
結束通話,貝耳朵獨坐在書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瀏覽電腦。葉抒微洗好澡,出來的時候,見老婆神情有些恍惚,走到她身邊,問她怎麼了。
「媽媽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情了,她什麼也沒說。」
「你為此難過了?」
貝耳朵搖了搖頭:「還好,反正從小我和她的關係就不太好,別的母女都會說心裡話,我和她是例外。」
「你覺得她愛你嗎?」
貝耳朵略有思考,苦笑了一下:「以前覺得她是愛我的,現在開始懷疑了,也許她根本不懂什麼是愛,如果愛一個人,不會讓他感覺到那麼大的壓力。」
「你愛她嗎?」葉抒微又問。
「我不知道。」
「你愛我嗎?」
「愛……嗯?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不想再看你糾結,就換了一個你能明確給出答案的問題。」
「……」
「耳朵,我不想說什麼道理,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互相傷害的親密關係,和你一樣,我討厭那種存在。不過,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好母親。」
他總能輕易看出她費盡周折隱藏起來的情緒,他總能用一句話就抵達她心中的秘密。自結婚後,這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甚至有時候她皺了個眉頭,他的目光就會追過來。
「嗯。」她笑了,大言不慚道,「做我的孩子肯定很幸福,我會陪他去各地玩,給他拍很多照片。」
「當然。」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但記得別對他太寵溺了。」
「你呢?為什麼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難道你從沒擔心過,自己如果不能勝任爸爸這一角色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的孩子只需複製我的成長模式就能成功。」
「……」
等貝耳朵刷了牙,出來的時候,發現葉抒微給她的手機下載了一張圖片。
是水獺媽媽帶自己的寶寶過河的圖,圖上的水獺媽媽以仰泳的姿態勇敢地過河,圓滾滾的小水獺就舒服地賴在媽媽的肚子上,閉著眼睛酣睡,看起來非常有愛。
這是一種暗示?貝耳朵開始腦補,會不會是他要發奮圖強,誓言讓她在年底前升級身份?
……
這一夜,貝耳朵躺在床上閉好了眼睛,做好了充分的身心準備,當聽到身邊輕輕的關燈聲,她一動不動,靜等某人過來解開她第一顆紐扣,結果是,等了很久他都沒有絲毫動靜。
「嗯?」她不由地睜開眼睛,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就這樣睡了?」
「嗯,晚安。」
「……」
內心有點失落是怎麼回事?她就這樣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忍住撲向他的衝動。
《最心動的事》最後一場海選競賽創下自身最高收視率,選出的三對有愛情侶將加盟正式節目的錄製。雖然三對情侶各有特色,但令大眾唸唸不忘的始終是貝耳朵和葉抒微這一對身高差三十公分的最萌情侶,況且這對情侶已經修成正果,可以直接為「永恆的幸福」這一主題做代言。
自然而然的,新婚的貝耳朵生活方方面面都備受關注,每天依舊有源源不斷的聲音要求她曬和葉抒微的照片,她應網友要求,發了一張以自己為主,葉抒微為輔的合照,照片上的葉抒微只露了一個側臉,身體還被她的正臉擋住了,這不發還好,一發頃刻後悔莫及,評論區全是說她發福的聲音。
「你婚後到底胖了多少啊?可憐葉抒微的側影看起來單薄了很多,雖然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要提醒,新婚要慎恤啊,他身體再好也不是鐵打的。」
慎恤……
貝耳朵看了這兩個字簡直要吐血。
本想打電話對唐栗吐槽,卻一直打不通,她很困惑,不知道唐栗在忙什麼。
真相是唐栗在海選結束的那天就向郁升遞呈辭職信,隔天她爽利地給自己放了假,坐大巴去古鎮玩了,手機也關機了。
如果說春天如小調,那秋日就如典雅的古典樂,厚重的旋律中夾雜著一點輕輕的哀愁。
當車子開過一片楓葉林,那片像是暈染開的紅色彷彿觸手可及,無奈隔著玻璃窗,只能眨巴著眼睛對著美景垂涎。
等楓葉林被馳騁向前的車拋在後面,唐栗低頭看手上的詩集。
「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
這是顧城的一首老詩,借景表達了一種愛而不得的隱痛。
站在眼前的愛人還不如天邊的雲唾手可得。
她不由地回憶和郁升在一起的每一個點滴,直到終點的一幕,他雙手交疊,沉默地看她的辭職報告。
很久後,他才抬起頭,別有意味地問她:「你在游果一直很辛苦?」
「嗯。」她坦承,直視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選擇。」他起身,微笑依舊寬厚豁達,朝她伸出手,「也感謝你的付出。」
就這樣,一切結束。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也符合他的處事風格,他從不是拖泥帶水,喜歡說場面話的人,否則也不會站在那個高度。
又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細想一下,她的暗戀史真夠輝煌的,從幼兒園開始,陸續暗戀過蘋果臉的小男孩,數學老師,會踢足球的校草,坐在前排喜歡轉筆的白襯衣男生,會彈鋼琴的氣質少年,最後是一個掌握分寸,堅持適度原則的老闆。
她應該感謝這些男人,他們的拒絕都沒有使得她很狼狽,尤其是他,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讓游果的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保全了她離開的瀟灑姿態。
他至始至終是紳士的,溫和有禮,進退有度,尊重她,也護過她,作為老闆,這樣已經很好,他並沒有對不起她半點。
她合上手裡的詩集,呆呆地想,他那樣的人很好,如果不去迷戀的話。
慢慢打開手機,看見兩條短信跳出來,一條是貝耳朵的,一看內容就膩的發慌,另一條是郁升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她扯了扯臉部的肌肉,不是很難地扯出了一個笑,然後回了貝耳朵的那條:「去去去,別整天拿你老公說事,很刺激人的知道不?」
點擊發送的同時,大巴也進入山隧道,剎那間沒有了光,唯有手機的屏幕是亮的,就這樣過了一會,等隧道口的第一道光投射進來,眼睛因為承受不住乍暗乍明,有短暫,輕微的酸澀。
她看著窗外的天地萬物,感到秋季的曠達,會心地笑了。
這不過是人生的一段旅程,後面的路很長,肯定會有坎坷,但只要保持好心態走下去,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風景。
而那些會錯過的,只能說明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她從不會怨天尤人,她很擅長發現生活中美好的一面。
這樣才對,不是嗎?
自張逸露那張疑似整容的照片在網上瘋傳後,網友們不斷挖出關於她的新料,包括她和城市之聲另一位美女主播不合,在某次活動的後台因為撞衫而大鬧,她親生母親手挎一隻破舊的籃子在農貿市場門口買打折水果的照片,她和霍小桐以及其他兩個姐妹組團頻頻曬派對照片和各種奢侈品……幾乎每天都有新料。
因為風波不斷,張逸露減少了工作量,也降低了曝光率,只不過這遲來的低調沒能為她挽回頹勢,吳塵同圈子裡另一位以毒舌著稱的公子哥公開斥責張逸露,批她喜歡裝純,虛榮心很強,不知好歹索要天價分手費,認識這樣的女人,吳塵很倒霉。
張逸露又一次被推向風口浪尖,而這一次,細心的網友又挖出了一個料,之前那個詆毀貝耳朵的「靈動小萱」是張逸露圈子裡一個姐妹的小號,該姐妹資料顯示常住加拿大,和霍小桐也有互動,她在滑雪場背的一隻限量名牌登山包和「靈動小萱」某張放在不知名健身房裡角落的登山包一模一樣,她自拍時托腮的手腕上那隻粉綠色鐲子和「靈動小萱」持筷子涮火鍋時露出的鐲子一模一樣,此外還有好幾個細節顯示她們就是一個人。
這下子,很多人都確定當時貝耳朵被黑事件是有預謀和組織的,主使者是張逸露,原因不外乎是張逸露嫉妒貝耳朵。
比起貝耳朵評論區下的一排「大仇已報」,真正令她哭笑不得的是,葉抒微竟然在張逸露的整容照下點了贊……
「咳咳。」貝耳朵很快來到老公的身邊,一臉的正經,「我現在有話要問你,先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你有沒有什麼事情一直瞞著我?」
「什麼?」他淡然。
「關於張逸露的。」她提醒。
「你想知道什麼?」
「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她?」
「不是。」
「沒撒謊?」張逸露的日記本上寫的很煽情,記下了一整段她對葉抒微的暗戀。
「耳朵,她母親曾做過我們家的阿姨,但我沒有正眼看過她,也沒有和她說過話,你覺得這算是認識?」
「好吧,這個答案我可以接受。」貝耳朵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趁他垂眸的時候,在他唇上偷親了一下。
「嗯?」他還未回味,她已經撤了。
「這是獎勵,獎勵你沒有正眼看過她。」
「我沒有正眼看過的女人不止她一個。」
「所以?」
「僅僅一個獎勵是不夠的,請繼續。」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7:09
第五十一章
徐貞芬借貝衡安之手送了貝耳朵一箱東西,貝耳朵帶回家打開看,裡面有一些新衣服,昂貴的鑽飾和金飾,其他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令她意外之餘有些許的惆悵。
連打三個電話給徐貞芬,徐貞芬依舊賭氣似的,一個也沒接。
其實貝耳朵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畢竟和葉抒微閃婚是她做過的最離經叛道的事情,某種程度上說,她正用行動證明自己完全逃脫了徐貞芬的掌控,以後她的一切事情自己都有主導權。
這是徐貞芬最難以接受的,貝耳朵很明白這點,也決定給彼此一段時間和空間,也許將來有一天,她們之間的隔閡會消融,關係會和解,但絕對不是現在。
「這件是什麼?」
貝耳朵從沉思中回過神,抬頭一看,葉抒微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正俯身,動手拿起了徐貞芬送的那堆衣服中佈料特別少的一件,做研究狀。
「我也不知道。」貝耳朵跟著疑惑,這堆衣服裡怎麼有一件如此怪異。
隨著葉抒微慢慢打開手中的布料,貝耳朵看清楚後,額頭浮現三條黑線,這件深紫色,後背鏤空,胸前幾乎透明,凌亂的裙襬像是被刻意裁剪過的東西竟然是一條睡裙。
葉抒微靜靜地琢磨這條睡裙,半晌後目光深深地看向貝耳朵:「這個禮物我喜歡。」
此後,這件布料特別少,兩面透到防不勝防的禮物成了特地給葉抒微玩的東西……
月中,裴樹野的全國巡迴演唱會回歸首個城市,她送了兩張票送給葉抒微和貝耳朵,邀請他們欣賞這最後一場。
演唱會是晚上七點三十分正式開始,因為兩隻在家玩得忘了時間,不知不覺地記錯開場時間,等趕到現場時,演唱會已經進行至一半,他們找到預定的位置,即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後懶懶地看台上。
木堤終於現身於台上,他彈吉裴樹野伴唱,唱的是那首最經典最有愛的歌,屬於你的我的初戀。
「想把你裝進我的口袋裡,餓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渴的時候拿出來看看,疲憊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想你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我對你的喜歡,是那種想帶你吃遍全世界小吃的喜歡。」
「我喜歡你就會送你十四行情詩,但我愛你,我會在掌心寫上你的名字。」
在舞檯燈光的特效下,台下的二十多排座位像是一座融化在墨藍色海洋的孤島,在劇場穹頂璀璨的星光映照下,更令人有身臨其境的感受。
「真好聽。」貝耳朵不禁讚歎。
「不如你的好聽。」身邊的人接著說。
「你指的是我唱的比她好聽?」
「嗯,還有在某種特殊時刻喊我名字的聲音,更動人。」
「……」
葉抒微拉過她的手,安穩地放在自己腿上,趁眾人側耳傾聽之際,提出一個要求:「不如現在喊我的名字。」
「這裡人太多,收回你的惡趣味。」
「你可以說得輕一點,只讓我一個人聽見。」
「你專心一點,我們不是來聽你表妹的演唱會嗎?」
「我純粹是友情捧場,對她的歌從沒有什麼興趣。」他很淡定。
這真的太毒舌了,要是被裴樹野的忠粉們聽到,百分之百引起公憤。
貝耳朵輕輕咳了咳,然後靠近他,說道:「抒微。」
葉抒微面色不變:「換一個稱呼。」
「老公。」
他一邊聽一邊慢慢地玩著她的手指,在一個正經的場合,略施小計地調戲她。
安撫好他的情緒,正好一曲終了,裴樹野裊裊婷婷地走向木堤,拉起他的手,木堤看似溫順地放下手中的吉他,被老婆拉至台中央,聽老婆說話。
「總會有人問我創作的靈感是什麼,我在這裡告訴大家,他是我的創作靈感。其實喜歡音樂的朋友都知道,曲由心生,在憂鬱的狀態下可以寫出真實的哀歌,在快樂的狀態下可以寫出俏皮的小調,我的作品不會哀傷,也沒有那麼歡快,因為我一直處於穩定的幸福中,是他給了我這份安心。」
裴樹野說著笑了:「有些歌迷怨我太早結婚了,以前我也想過會不會太早,現在卻覺得剛剛好。說到底,人生什麼時候才是最合適的呢?誰也沒有標準的答案,我遇到他,想嫁就嫁了,這樣率性而為,肯定有損失,也有收穫,對現在的我來說,收穫遠大於損失。」
說著,她很溫柔地看了一眼身側的老公:「你想不想趁此說點什麼?」
「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你說那些做作的情話?」木堤故作驚訝。
「不是,是對台下的朋友們。」
木堤轉向台下的大家,收斂笑容,嚴肅道:「我的確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在今天之後你們將會有段時間看不到你們的女神了,因為她要在家安心地創作,等等,別急著鼓掌,我說的創作指的是她這輩子最優秀的作品,一個屬於我的娃。」
他話音落下,台下一片沉靜。
「我不是在說冷笑話,這是真的。」木堤誠懇地補充,「難道你們不覺得孩子比音樂更重要嗎?」
台下轟地笑開了,陸續鼓掌,最後越鼓越歡,節奏一致,用聲音支持他們。
裴樹野惱怒,伸手捶了捶老公的胸:「你可以滾遠一點了,我還要繼續唱歌。」
「微臣告退。」木堤聽話地退下。
台上僅有一束光芒打在裴樹野的身上,她用十分優雅的姿態開始淺唱新曲。
貝耳朵越聽越覺得感動。
世間的愛情千千萬萬,最感動她的還是這一種,一見鍾情後的一生廝守,因為太稀少,所以才會感動。
生活不是故事,沒有那麼精煉,它會有複雜,瑣碎,挫折,憂愁等等。
裴樹野和木堤也會在私下為原則性的問題鬧矛盾,用裴樹野的話說,那段時間她壓抑到了快撐不過去,同時身體糟了許多,時常做噩夢,醒來時臉上都是淚水,而木堤也承受來自家裡的壓力,變得沉默寡歡,重新點燃了熄滅許久的煙。
與其說只想展現給聽眾光鮮靚麗的一面,不如說是在這個美麗的舞台上,裴樹野能記得的,想陳述的是那些沉澱在心海的珍貴回憶。
不是刻意,是自然而然的。
她和葉抒微也不會例外,以後一定會爭吵,會有矛盾,會在無形中給對方留下不可小覷的擦傷,但若沒有這些,就不算是真正的生活,沒有一對愛人不曾經歷過這些。
只要是彼此相愛,盡力相守,那麼以後會面臨的各種問題她都不怕。
她這樣想著,更用力地握他的手。
散場的時候,葉抒微和貝耳朵特地留在最後才起身,貝耳朵站起來的時候,看見前排不遠處的一個熟悉人影也跟著站起來,凝眸一看是郁升。
郁升轉過臉,微笑了一下後朝他們走來,請他們去酒吧小酌一杯。
「郁總,你一大忙人怎麼有時間看來小清新的演唱會?」貝耳朵好奇。
「是木堤送我票的,我和他很久之前就認識。」郁升解釋。
「原來如此。」
一起來到酒吧街上的一家休閒酒吧,燈光幽暗下,貝耳朵啃著薯條,聽葉抒微和郁升聊彼此工作上的事情。
在一個聊天的間歇,貝耳朵忽然問郁升:「栗子走了後,你招新人了嗎?」
「還沒有。」
「像是栗子那樣工作認真,有熱情,百依百順的員工可不好尋覓。」
「你說得對。」
「那你後悔沒有挽留她嗎?」
郁升用手指扣了扣面前的湯力水瓶,搖了搖頭:「在游果,任何一個人要走,我都不會挽留,因為他們要走一定是有了充分的理由,覺得工作太辛苦,或者和公司文化格格不入,又或者有了更好的機會,以上這些都說明他們無意再留在游果,就算暫時妥協了,也不會長久。」
「你也太冷靜了吧,明明就知道栗子要走完全不是以上原因。」貝耳朵沒忍住為好友說話。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挽留她呢?」郁升笑著看貝耳朵。
「那是你自己該考慮的,為什麼要我來給你出主意?」
「你現在是在教訓我?」
一直專注看貝耳朵吃薯條的葉抒微伸出食指擦了擦她嘴角的些許番茄醬,淡定地護短:「作為你的舅媽,她有這個權利。」
郁升笑得更有深意,喝了口湯力水,回答:「我沒有辦法挽留她,因為做不到。」
「那作為你舅媽,我有權知道你的想法。」貝耳朵問他,「說實話,你喜歡過她嗎?」
「抱歉,這是我心中的秘密,不準備告知長輩。」郁升神情依舊隨和,態度卻不同,「我們換一個話題。」
貝耳朵不再說話,聽郁升繼續說游果的事情,直到他提及張逸露的整容照時,才驚訝地開口:「張逸露整容之前的照片,是你公司技術組找到的?」
「我以為葉抒微早就告訴你了。」
貝耳朵看向葉抒微,葉抒微說:「這些你不需要知道。」
「別一副對待學齡前兒童的模樣,你怎麼瞞我?」
「在我眼裡,有時候你和學齡前兒童沒有區別。」
貝耳朵:「……」
郁升補充說明:「張逸露心思太多了,不僅針對你製造謠言,還向記者放出風聲,讓他們屢屢順利偷拍到她和吳塵的約會照,重點是,她炒自己和吳塵是最萌情侶,明顯針對我們的節目,給她一點懲罰也不為過。」
「可你們是怎麼找到她以前的照片?」
「的確花了一些功夫,根據她公開賬號找到她的小號,發現她曾經登陸過一個修圖網,裡頭保存了記錄,我們的人很快破解她的密碼,發現裡面有個她上傳的文件夾,文件夾裡除了她整容後的照片,還有兩張高中的大頭照,估計是忘記刪除了。」
郁升喝了口湯力水,繼續說下去:「原來她在三年裡整容了四次,幾乎是面目全非,現在呈現於公眾面前的這張臉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經過細調的。」
「你們打算陸續發她的整容照片?」貝耳朵問到重點。
「看她有沒有變乖。」郁升笑得有些危險,「我也不想做得太絕,不給她留條生路,但如果她再興風作浪,那是她自找的。」
這天回家後,貝耳朵問葉抒微,張逸露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葉抒微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在有些方面,我是一個很會計較的人。」
「什麼方面?」
「你。」
「……」
葉抒微彎腰,伸手撫上貝耳朵的臉,寧清如湖水的眼眸望進她的瞳孔:「我不想和女人作對,但想到她曾經給你過太多傷害,我不能算了。」
「對,她那會想方設法地排擠我,在背後捏造了很多屬於我的謠言,還找人把死了的青蛙塞進我的抽屜,傳我有虐待動物的癖好,有一段時間,我嘴上不說,心裡卻很壓抑,好像永遠擺脫不了她的影子,除了壓抑外還有點恐懼。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候我膽子真的很小,還有點沒用。」貝耳朵第一次毫無負擔地坦承內心。
葉抒微的手掌停在她的臉頰。
她伸手覆蓋上他的手背,笑容釋然,帶著依戀:「如果那會你在我身邊就好了,我想沒有人敢欺負我。」
他沉吟後說:「那從現在開始,我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
他眼眸中央的漣漪一點點暈開,過於迷人,以至於她看的時間長了,眼睛沾上了一點水汽。
她並不是為多年後,有人彌補她當年受過的委屈而感動,而是因為他本身而感動。
他是她的老公,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這個事實足以釋然她在心裡偷偷塵封起的一切。
僅此而已。
當然這樣也足夠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7:25
第五十二章
一週後的一個下午,貝耳朵收到愛的紗攝影工作室的電話,依舊是那個親切的女聲,告知她一個消息,她二次面試成功了。
對此,貝耳朵完全沒有想到,因為距離上一次面試已經有較長的一段時間。
「因為前段時間公司人事一直在調整,導致今天才通知到你,非常抱歉。」對方說。
「請讓我考慮一下,我會盡快給你們回覆的。」
貝耳朵遲疑的原因只有一個,她已經打算和葉抒微要一個孩子了,除了符合他們本身意願外,也考慮到了葉遠行的病情,葉遠行這一次從住院至今都積極配合治療,態度樂觀,聽話得令人驚喜,劉愛私下告訴貝耳朵,這是因為他想活得久一點,能有機會看到下一代。
「就算是看一眼,他也沒有遺憾了。」劉愛這麼說。
葉抒微回來後,貝耳朵就此問題和他討論。
「這個由你決定。」葉抒微說。
「就算我明天去工作,不準備現階段要孩子,你也聽我的?」
「嗯。」
「這麼好說話?」貝耳朵狐疑,伸手捏他的臉,「別勉強啊。」
「懷孕你用的力氣比我多,你需要十個月帶著他,所以由你決定。」
貝耳朵收回手,不言不語,心裡一時間沒有了主意,過了一會暫時放棄了糾結:「我先幫你收拾行李,你明天下午就要坐飛機出發了。」
葉抒微明天要出發前往北方一個省偏遠的小鎮進行病死動物無害處理的考察,那邊生存條件異常艱苦,研究所是抽籤決定參與名單的,本來是抽中的是高顯音,但他出事後,至今未痊癒,葉抒微主動提出代替他。
「好。」葉抒微走向自己的書桌處理郵件,坐下後不忘提醒一句,「別忘給我帶一張你的照片。」
「已經放進你的行程本裡啦。」貝耳朵嘟囔,「記得別被別人看見。」
「放心,不會有機會讓別人覬覦夫人的玉照。」
「……」
貝耳朵收拾好葉抒微的行李,去廚房削了一個蘋果,拿過來給他吃。
葉抒微趁機把貝耳朵按在自己的腿上,雙手圈住小小的她,低頭問道:「這一次要去半個月,別太想我。」
「那實在太想怎麼辦?」
「忍著,等我回來後再補償你。」
「……」
她明明指的不是這個意思啊!感覺解釋不清了,他也不會允許她解釋……
新婚如蜜這四個字再貼切不過,以至於葉抒微離開的第一天,貝耳朵就有點不開心了,第一次覺得住的公寓如此空曠,加上這幾天外面起大風,道路兩旁滿是干枯萎縮的樹葉,她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清冷下來。
和唐栗喝了一頓下午茶,向她列舉葉抒微離開後自己的各種不適,唐栗很鄙夷:「你婚後的自理能力去哪兒了?」
「和他在一起後,我的自理能力退化到了幼兒園。」貝耳朵十分厚顏地陳述事實。
「每天都要虐我,情理何在!」
「誰讓你不去找男朋友。」
唐栗語塞。
貝耳朵依舊淡定地吃著眼前的紅茶蛋糕:「如果你再拒絕去見你媽媽安排的相親對象,就只能表示你還在留戀我那個冷酷的大外甥。」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就趕緊去找新的對象,別一直沒有行動,莫非你誓言成為暗戀界的不朽傳奇?」
「你成為葉太太後怎麼變毒舌了?」唐栗放下茶杯,對她解釋道,「我不是刻意惦記著誰,只是覺得目前這樣的狀態挺好的,一個人自由自在,心無牽怪,太爽了。」
「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理解。」貝耳朵說著,低頭秒速回覆葉抒微的新短信。
「你真是夠了,一個鐘頭都在和老公發短信,沒等到回覆的時候才和我聊天!」
「好啦,這條發完我和你聊。」
這真的不能怪貝耳朵,這段時間她只能和葉抒微用短信聯繫感情,他每天行程很忙,有時候要到夜晚才結束,她想和他保持對話就必須見縫插針,加上後面兩天,葉抒微就要去山上一個收集站待兩天,那裡信號很差,可能連發短信都很艱難,她自然地趁現在多發一些。
晚上,貝耳朵發了一條信息給葉抒微,是網上那條很火的三行情書。
「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再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雪花上。而你在想我。」
發完後說:「看人家多麼有才華,三行情書寫的多好,好多人都在轉載,他的心上人肯定也看見了,深深動容。」
「是嗎?」一會後,葉抒微發來兩個無所謂的字。
「你會嗎?」她問他。
一分鐘後,葉抒微發來了他的三行情書。
「貝耳朵。老婆。老太婆。」
貝耳朵看不懂,問他什麼意思,尤其是好好解釋一下最後三個字。
「這是你以前,現在和未來的身份發展,以我為軸。」
「……」
貝耳朵恍然,他的意思是,她從貝耳朵升級到他的老婆最後再升級到他的老太婆?
「言簡意賅才是高手。」他說。
「一點也不動聽。」貝耳朵笑著回覆。
這一晚睡得很香。
隔天,葉抒微去山上的收集站,手機信號很弱,貝耳朵聯繫不到他,越來越覺得時間漫長的時候,接到了貝衡安的電話。
「耳朵,明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去沿香閣吃飯。」
「媽媽也來?」貝耳朵確認。
「對,她也來。」
「哦,好的。」
沿香閣是貝衡安喜歡的餐館,裡面有一道銅盆桂魚他一直讚口不絕,往年節日,他的生日或者其他家裡有喜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都會去那裡吃飯。
時過境遷,再提起這三個字,貝耳朵感覺有些複雜。
第二天傍晚五點三十分,貝耳朵抵達沿香閣,貝衡安和徐貞芬已經坐在包間裡了。
見貝耳朵來了,徐貞芬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一頓飯吃得有點彆扭,起初貝衡安還試圖當和事老緩和氣氛,無奈徐貞芬態度很冷,貝耳朵又不會說好聽話,場面一直熱不起來,末了他親手持勺為前妻和女兒盛了一碗魚湯,情真意切地說:「不管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一起坐下吃頓飯,相聚還是分離,你們兩個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貝耳朵輕聲:「爸爸。」
徐貞芬垂眸,沒有表情地看著碗裡的熱湯。
「耳朵,我和你媽媽都希望你能過得好,你和你老公能比我們幸福。」貝衡安說。
「我知道。」貝耳朵緩緩地點頭。
徐貞芬終於動了動唇,說了這一頓飯開始到現在的第一句話:「你現在主意大了,不屑再聽我們的話了,我就不浪費口舌了,最後一句忠告,別對婆家卑躬屈膝,是你的你就要去拿來,時刻要記住,他們不是你親生父母,對你的好是有限的,關於這點,你心裡要有數,千萬別犯傻。」
話雖不好聽,但貝耳朵能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關心,也就不再和她爭辯,保持沉默。
桌子上的手機鈴聲響起,貝耳朵拿過來一看,是何楊的來電。
接起一聽。
何楊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沉著得有些異常:「耳朵,我現在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貝耳朵忽的很冷靜,握著手機的手指陡然一僵。
「葉抒微出事了,工作團隊在山上和當地人有了分歧,其中一個叫來了借住在家裡的外地人,對方精神有些不正常,拿刀衝過來刺人,葉抒微被刺中,倒在血泊裡,救護車花了很長時間才上山,拖延了急救……」
「他現在怎麼樣了!」貝耳朵等不到何楊說完,顫聲地打斷。
「現在具體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他們打電話來說要通知家屬,我就第一時間打給你。」
「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就趕過去。」
「等等,我把詳細地址發給你手機。」
貝耳朵掛下電話,整個人面色蒼白,對面的貝衡安和徐貞芬嚇了大跳,趕緊問她發生了什麼,她沒回答,只是盯著手機等何楊的回覆,短短幾分鐘內,她似乎喪失了所有的感官能力,眼前驟亮驟暗,手和腳都是冰冷的,腦子既混沌又清明,像是徘徊在黑白的邊界。
連父母走到她身邊都沒察覺。
「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徐貞芬急了,她從沒看見女兒這個樣子,好似靈魂出竅。
「耳朵,耳朵你先喝點熱水。」貝衡安趕緊倒了一杯熱水給貝耳朵。
貝耳朵沒有伸手去接,眼皮都沒抬,僅僅盯著手機屏幕,直到何楊發來詳細地址,她立刻站起來,往外門口沖。
「你要去哪裡?!」
徐貞芬和貝衡安同時快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臂。
「我要去找抒微,他出事了。」貝耳朵的額頭冒出冷汗,臉色已經差到極點,唯有瞳孔裡閃現的那點執念證明她還沒有暈過去。
「他出事了?你要去找他?你怎麼去?」貝衡安焦急地問。
「去機場連夜飛過去,再坐大巴。」貝耳朵本能地掙脫父母的束縛,「我必須快,否則要來不及了!」
「你照照鏡子,臉色比紙還蒼白,你這個狀態怎麼去機場?!你別接了個電話就心神不寧了,指不定等會有變化,你先坐著等一會!」徐貞芬用力把她往回拽。
「來不及了!」貝耳朵瞳孔變紅,一顆心被攥地發痛,大聲道,「我沒有時間了!你們快讓一讓!」
「你給我坐下!冷靜一點!」徐貞芬怒吼。
「他是我老公,你讓我怎麼冷靜!」貝耳朵忽的歇斯底里。
「把手機給我,你給我坐下,我讓人去訂機票,效率肯定比你高!」徐貞芬命令。
一聽到效率兩字,貝耳朵稍許地冷靜了一點,趕緊把手機給徐貞芬,徐貞芬雷厲風行地記下地址,然後打電話給秘書,貝衡安守在貝耳朵身邊,一直順著她的後背,安慰她會沒事的。
等待秘書訂機票的途中,徐貞芬看了一眼貝耳朵,低聲擔憂道:「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簡直和快死的人沒什麼兩樣。」
貝耳朵自言自語了一句,音量小到只有身側的貝衡安聽見,他的心狠狠一驚,因為女兒說的是,如果抒微出什麼事,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意義。
「耳朵,坐下。」貝衡安按了按女兒的肩膀,然後用力量讓她坐下,用言語支持她,「抒微不會有事的,相信爸爸。」
貝耳朵的眼皮一顫。
「你不是和爸爸說過,他的凝血功能很好,是命硬的人嗎?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
貝耳朵連肩膀都顫起來,身體不受控地變冷,貝衡安見狀把她摟在懷裡,連站著的徐貞芬看了都不捨,伸手碰了碰女兒的頭髮,柔聲道:「我相信你爸爸說的。」
時間一秒秒地走過去,貝耳朵的手機又響起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遲鈍了一秒鐘,不顧一切地接起。
「喂。」她聲音乾澀,像是站在一個深淵面前,和未知的恐懼面對面。
「耳朵。」一個熟悉入骨血,瞬間可以把黑夜翻到白晝的聲音。
「抒微?」她很小心翼翼地確認,就像是小孩子伸出手去觸摸透明絢麗的肥皂泡,生怕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會消失。
「是我,我沒事,山下的研究組搞錯了對象,受傷的不是我,他們現在正打電話給何楊糾錯。」
「真的?」
「真的。」
「你在哪裡?」
「剛下山,馬上幫忙抬傷員去醫院。」
「你在哪裡?」貝耳朵有些恍惚,幾乎分辨不清現實和虛幻,又問了一次。
「我在。」他一字一字很清晰,「在你的耳朵邊。」
鼻腔酸脹到了一個極致,貝耳朵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委屈又響亮,任這邊的徐貞芬貝衡安怎麼安撫,那邊的葉抒微怎麼哄都沒有用。
「對不起,讓你白白擔心了一場。」他說。
「你明天可以回來嗎?」貝耳朵接過徐貞芬遞過來的紙巾,吸了吸鼻涕。
「我明天回來。」
「嗯……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他的聲音無奈中帶著寵溺,「等我。」
「嗯。」她又吸了吸鼻涕,最後一次確認,「抒微?」
「我在。」他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我在,這兩個字勝過世間一切深情款款,擲地有聲的誓言。
這兩個字也是她收到過的最動聽的表白。
她撲哧地笑了,伴著源源不斷的淚水,空曠的心回覆至盈盈,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大喜大悲,像是在暴風雨中艱難踱步的人突然發現雨停了,溫柔的彩虹就懸在頭頂,回頭一看,沒有風雨的痕跡,朝前一看,就是通往家的溫馨小徑,失而復得的喜悅無以比擬。
「我等你回來。」
「嗯,我明天就動身。」他稍微的停頓後對她說,「還有,我愛你。」
正文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3 15:57:40
第五十三章
番外。
貝耳朵最近有點小煩惱,原因是婚後的葉抒微逐漸彰顯出葉家男人的獨有特質,即粘夫人。
眾所周知,葉遠行是膩歪界的鼻祖,他粘老婆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基本上喝一口茶吃一勺飯就要轉頭和夫人深情對望,若找不到愛的目標物,會瞬間暴怒。
貝耳朵曾認為以葉抒微的性格和情商,他絕不會像他爸爸那樣誇張,但事實證明她有些樂觀了,像是上個週末,她趁他在家忙工作的時候,獨自溜出門去面包房買了點酥餅,回去後竟然遭到認真的質問。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拿手機?」
「去買酥餅,就一點路,快去快回,懶得拿手機。」
「快去快回?已經過了二十二分鐘三十五秒。」
「……也不算很長時間啊。」
「重點是你出門之前沒有向我報備。」
「我又不是小孩子,出一個門還要向你批假條?」
「哦,是嗎?」他想起一件事,不留情面地說出來,「是誰說過,如果老婆犯了錯,老公應該像大人寬恕小孩一樣寬容她?」
貝耳朵語塞。
「耳朵。」他低下頭找到她的眼睛,再拉起她的手,順便命令,「以後別一個人出門。」
當時她沒怎麼多想,點了點頭答應他說的,卻沒想到後面幾天,連出門去一趟便利店都要被他過問:「你要去便利店?時間是多久。」
她真心覺得有點誇張。
再回憶一下和葉抒微結婚半年來的點滴,除了他出差那回兩人分開時間比較長外,其他時候幾乎是天天膩在一塊。
像有一回,唐栗打電話約她去逛街,葉抒微很不婉轉地說:「正好我也要出去買東西,一起吧。」
到達商場,唐栗見貝耳朵帶來了家屬只好笑笑,趁葉抒微走開,小聲對她吐槽:「葉抒微怎麼像是你的尾巴,你到哪裡他就到哪裡,而且是這麼大隻的尾巴,整天拖著不累嗎?」
「是他要跟我的。」貝耳朵同樣小聲道,「我總不能丟他一個人在家吧。」
「為什麼不能?」唐慄驚訝了,葉抒微一個大男人又不是沒有自理能力。
話音剛落,葉抒微已經高冷地路過她們面前,順便丟下一句:「因為是新婚,我們尚在蜜月中。」
唐栗眨了眨眼睛,遲鈍地反應過來:「意思是我打擾了你們?」
為了不傷單身閨蜜的心,貝耳朵搖頭,用眼神譴責老公:「抒微,不許你欺負栗子,別忘了,她現在會變成孤家寡人,很大程度是因為你那個薄情的大外甥。」
「你不是已經以舅媽的身份教訓過他了嗎?」
「光教訓有什麼用,有本事讓他彌補栗子的心理創傷。」
「那我喊他過來結賬,順便跑腿買飲料。」
唐栗一聽立刻藉口說還有事要處理,然後拔腿就跑。
葉抒微略滿意地把目光落在老婆的臉上:「現在我們可以兩人約會了。」
那回之後,唐栗不敢輕易約貝耳朵出來,還在朋友圈咬牙宣誓:「為了維護單身汪的尊嚴,我堅決避開葉抒微和貝耳朵這對連體嬰。」
還有一回,貝耳朵帶葉抒微和自己父母吃飯小聚。
飯桌上,葉抒微像是照看小孩一樣照看貝耳朵,每每她準備提筷子探向自己心儀的菜,他都搶先一步:「想吃什麼?我來。」
說完,把她要吃的鴨舌,魚丸,筍乾,金針菇都夾到她碗裡,從頭到尾,她連伸胳膊的機會都沒有。
徐貞芬諷刺地說:「你不用在我們面前裝樣子。」
葉抒微停下筷子,解釋:「我一直是這樣對她。」
貝衡安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故意說:「耳朵小時候最喜歡我喂她吃飯了,要是我不喂,她一口都不吃。」
葉抒微說:「那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情況是,只要我不在身邊,她就食不下嚥。」
貝衡安的嘴角一抽。
葉抒微的左手覆蓋上貝耳朵的右手:「放心,我會讓她每頓都吃得很飽。」
貝耳朵,貝衡安和徐貞芬:「……」
事後,貝衡安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抒微對你很體貼啊。」
貝耳朵坦率承認:「當然。」
「但好像也管你有點多,你已經多久沒有一個人來看過爸爸了?每次他都跟著來,爸爸都沒機會和你說貼心話了,連抱一抱你的自由都喪失了。」貝衡安頗為失落地搖搖頭,又看向女兒,狐疑道,「我怎麼越看越有一種感覺,你已經被他囚禁了?」
……
這樣時間長了之後,貝耳朵自然也有點小困擾,雖然和老公在一起很甜蜜很幸福,但是個人都會想有獨處的空間,而顯然有了葉抒微後,她一個人的空間越來越小,瀕臨消失。
在為此小愁了一週後,貝耳朵大膽地做出了一個決定,她準備在春節的假期跟貝衡安回鄉下探親,葉抒微沒法跟去的理由很簡單,他需要值兩個班。
臨近假期的時候,貝耳朵才把計畫告訴葉抒微,葉抒微知道後臉上神情未變,確認了一句:「你要去五天?」
「嗯,我已經有三年的春節沒回鄉下,叔叔嬸嬸他們今年在山腳蓋了一棟三層小樓,環境清幽,空氣很好,邀請我去住幾天。」
「五天?」他又琢磨了一下這個數字。
貝耳朵略有緊張地看著他,很怕他下句是:「抱歉,五天在我這裡批不了。」
「我知道了。」他很快說。
貝耳朵聽到答覆,還有點不敢相信:「你同意了?」
「難得去呼吸一下山裡的空氣,對你的身體有益,我沒有理由反對。」
貝耳朵頓感輕鬆,沒想到這麼快就過關了,說了聲老公你真好後,飄飄然回房,歡快地開始整理行李。
如果說在去往鄉下的車上,貝耳朵還對丟下葉抒微整整五天有點負疚感,那當置身於樸素而幽靜的山林,欣賞到竹煙波月的夜景時,那僅有的負疚感已煙消雲散。
她拍了照片,上傳微博,寫了一句:「一個人靜靜地欣賞月色,聽著林間的風聲,感覺自由自在。」
評論區很快有了各種疑惑的聲音。
「結婚才多久!就要鬧婚變了?」
「自由自在?是暗示已婚的身份逐漸讓你透不過氣來了?」
「葉抒微去哪裡花天酒地了,把你丟在了荒山野林?」
「這句話是在埋怨葉抒微忙於工作冷落了愛妻?算了,寂寞寂寞就好。」
「想要他過來抱抱就直說嘛。」
「你好可憐。」
貝耳朵看得冷汗直流,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難道她現在都不能一個人做什麼了嗎?
幾秒鐘後,還收到了唐栗的關懷信息:「耳朵,你怎麼一個人在山裡?葉抒微呢?你們發生什麼問題了,很嚴重嗎?」
貝耳朵徹底沒有話可說了,默默地繼續欣賞美景,腦子裡卻不停浮現某人的名字……
在鄉下的第一天,好吃好喝好風景,除了跑親戚有點累,其他時間貝耳朵過得很開心,第二天,堂弟小能帶她爬了山,釣了魚,還采了點藥草,第三天就沒什麼事情可做了,時間變得漫長而無聊。
貝耳朵一個人在院子裡曬太陽看書,偶爾抬抬眼皮,看到小能的小女友緊緊依偎著他。
一會兒後,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姐。」小能突然來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地說,「我陪她出去走走,你有什麼吩咐就打電話給我。」
「沒事,你們去玩吧,我也喜歡一個人看書。」貝耳朵善解人意道。
「那我們走了。」
他們走後,貝耳朵就和院子裡的土狗大眼瞪小眼。
如果葉抒微在就好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貝耳朵有些意外,怎麼分開兩天就想念了?
因為來這裡之前委婉地對葉抒微提示過,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其他的話可以回去後再說,所以這兩天裡,葉抒微保持一天一條短信的頻率。
第一天是:「你到了嗎?」
第二天是:「去戶外記得多穿衣服,別著涼。」
其他就沒有了。
加上今天剩下的時間,還有兩天半才能回去,好像有點難熬,貝耳朵心想。
雖然這裡吃的乾淨新鮮,但嬸嬸口味重,每道菜都放不少油,吃多了對胃有負擔,她現在只想念葉抒微做的青菜雞蛋面,雖然山裡空氣好,風景宜人,但看久了有點千篇一律,獨自一個人行走山間的確略感荒涼,雖然親戚朋友們都熱情友好,但每個人見到她都要問一些八卦,既然結婚了,什麼時候生啊……
不得不承認,她有點想家了。
晚飯後,貝衡安見女兒有些心不在焉,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在想抒微現在在幹嘛。」
貝衡安一聽就明白了:「原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才分開幾天。」
「還好啦,也就是突然想到了。」
「想他就給他打個電話吧。」
「不用了,他加班也忙,回到家要好好休息,我不去打擾了。」
貝衡安笑了:「那回房穿上外套,戴好圍巾,陪爸爸出去走走。」
五分鐘後,貝耳朵和貝衡安行走在山間平坦的小路上。
「你來之前,你老公打電話給我,說這幾天要麻煩我照顧你。」貝衡安語調輕鬆,「我聽了真是哭笑不得,什麼時候輪到他來囑咐我照顧你了?」
「真的假的?」貝耳朵感到一點甜蜜。
「我當時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這兩天下來發現他的囑咐是有道理的,他在照顧你這方面做得比我細心,我差點連你吃不慣嬸嬸做的飯菜都沒發現。」
貝耳朵挽過貝衡安的手:「嬸嬸做的飯菜很好吃,只是餐餐都過於豐盛,有點吃不消罷了,爸爸你每天要和這麼多親戚朋友敘舊,沒注意到也很正常。」
「耳朵,其實爸爸很開心。」
「嗯?」
「說真的,一開始對抒微存在偏見是因為有點吃醋,你太快認定他,還偷偷和他結婚,作為爸爸當然不甘心,但事到如今,反倒很慶幸你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對你專心致志,呵護有加,連他的家人都尊重你,愛護你,這是難得的福分。」
「爸爸,這可是我第一次在你嘴裡聽到對抒微的讚美!」
「我也就是和你說說,當他的面真的說不出口。」
「重點是你已經完全認可他了,是吧?」
「我早就認可他了,你媽媽也一樣,都是嘴上沒明說而已。」
「我知道你們當時對我和他結婚的事情很生氣,也清楚自己沒做好,但如果回到那個時候,我還是會這樣做。我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雖然是一瞬間產生的念頭,但起了後就沒有變過,而且也堅信不會再有變化,很奇怪,我從來都沒有對哪個抉擇如此肯定過。」
在這個月漫寒山,陪爸爸散步的悠閒時候,貝耳朵說出了心裡話,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很坦然。
「我懂。」貝衡安輕聲,「爸爸也是過來人。」
貝耳朵凝神。
「不同的是,你們是彼此相愛的,你們會一起走到終點。」
五天後,貝耳朵回家,稱了稱體重,竟然瘦了三斤。
葉抒微對此結果只有一句話:「事實證明沒有我,你食不下嚥。」
「……」
「山裡的生活很自由自在?」某人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不是,是無聊枯燥。」貝耳朵改口。
「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覺得很輕鬆?」
「不是,是嚴重感覺少了什麼。」
「以後還會有興趣去沒有我的荒涼地方嗎?」
「咳咳,不會。」
葉抒微對她的答覆表示滿意,也深知適當的給予可以換來更多的回饋。
這一晚,葉抒微給貝耳朵做了青菜雞蛋面,幫她的浴缸放了熱水,等她洗完後為她吹頭髮,最後用某種高級的方式教訓了她很久。
親密過後,貝耳朵依偎著葉抒微,實話實說:「我承認這次去鄉下是想找回自己一個人的時光,但後來發現那樣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如果我讓你感覺到壓力,你可以直說,我會還給你一些空間,讓你和朋友,家人在一起。」
「真的?」她調侃,「你會允許?」
「反正用不了多久,你自己會回來。」
「……」
之後的一段時間,葉抒微的確放鬆了對貝耳朵的照看,給她了一些自由時光,貝耳朵可以和唐栗出去逛街玩耍,陪爸爸喝茶釣魚,甚至還會跟媽媽出去吃頓飯。
只是,這些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切在貝耳朵檢查出懷孕的一刻戛然而止。
當婦科醫生對葉抒微說:「她的體質有些熱,孕期不宜多食溫熱的東西,更不能盲目進補,應該多吃綠色蔬菜和水果,注意營養均衡,還有適當的鍛鍊不能少。」
「謝謝,我會好好照看她的。」葉抒微說。
出醫院的時候,葉抒微地對貝耳朵說:「從今天開始,你和寶寶都由我負責。」
「好。」
「你做什麼都需要和我報備,包括獨自下樓散步。」
「需要這樣嗎?這好像不是負責,而是在監管我和寶寶,控制我們的自由。」升級為母親,貝耳朵有了提出質疑的勇氣,一本正經地問,「做決定之前,你問過寶寶了嗎?」
「寶寶已經默許,你有異議嗎?」
「……」
從這一天起,葉家小豆芽和葉夫人在葉抒微的嚴格照看下,一個茁壯成長,一個心寬體胖。
當某人拿到老婆最新的產檢報告,看著每一項合格的指標,表示滿意。
「根據這上面顯示的胎兒股骨長。」葉抒微凝思後放下手上的報告,對正在喝牛奶的貝耳朵說出自己的研究結果,「他會有一雙大長腿。」
貝耳朵正想表達驚喜,順便自誇把寶寶在肚子裡養得這麼好,葉抒微淡淡接了一句話,讓她成功閉上嘴巴。
他說的是:「因為他父親本身的優勢,這完全在意料之中。」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