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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士衡]秦朝野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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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36:30
標題:
[黃士衡]秦朝野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9 10:04 編輯
【名稱】︰
秦朝野史(附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
【版本】︰計五十四回。
【作者】︰民國黃士衡。
【內容】:[秦始皇傳]六篇敘述始皇帝併吞六國統一天下之概述,是為前傳。[秦朝野史]四十八回
敘述秦王嬴政統一天下稱始皇帝至漢王劉邦汜陽即皇帝位之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43:37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6 12:45 編輯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
1
詩曰:
世代茫茫幾聚塵,閒將史記細鋪陳。
便教王伯多權變,怎似三王尚義仁。
六國縱橫易冰炭,孤秦興僕等雲輪。
秦吞六代不能鑒,且使來今復鑒秦。
鴻蒙肇判,風氣始開。以揖讓而傳天下者,盡說唐,虞;以征伐而取天下者,盡說三代。夫三代者:夏,商,周也。夏禹王得舜帝禪位,立國為夏,傳一十七代,享國得四百三十一年。夏桀無道,商湯放桀於南巢田地裡,夏之天下盡歸於商。湯王立國為商,傳三十代,享國得六百二十九年。紂王無道,周武王伐紂於孟津田地裡,並商天下,立國為周。自武王至幽王時分喚作西周,自平王至赧王時分喚作東周。
二週雖傳三十五代,享國得八百六十七年,自傳到那第十三代的君王喚做平王,那時周室衰微,諸侯強勇。平王雖居尊位做天子,但王室蕩無綱紀,甚至下堂而見諸侯。孔夫子為見平王身為天子,自統六軍伐鄭。那鄭伯無君,身為周家卿士,自率諸軍敵王,在那地名繻葛田地交戰。被鄭伯射著一箭,恰好射中平王左肩。孔夫子是春秋世儒道的宗師,要扶持這三綱五常。見那時王綱頹壞,為君底失為君之道;侯國強梁,為臣底失為臣之禮。怕天下後世亂臣賊子爭效這個模樣, 便使三綱淪而九法..,不成世界。不免將那直筆,把那時一十二國,共有二百四十二年的事跡,著一部史書,喚做「春秋」,從平王時事為頭,有善事底褒獎它,使人知勸;有惡事底貶責它,使人知怕。怎知世變推遷,春秋五伯之後,又有戰國七雄,天下龍爭虎戰,干戈塗炭,未肯休歇。且說那戰國七雄是兀誰?詩曰:
兩週分治各西東,十二諸侯互戰攻;
未有真人來一統,奈何七國又爭雄!
那七國者:秦,韓,魏,楚,燕,齊,趙也。
秦姓嬴氏,周武王時封。秦至武公,惠公時分始僭稱王。此秦國也。
韓虔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分,韓虔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為韓。此韓國也。
魏斯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魏斯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為魏。此魏國也。
趙籍世代仕晉,在威烈王時,趙籍求做諸侯,分晉國,自立做趙。此趙國也。
史謂三家分晉,是說這韓,趙,魏也。
那周安王時,田和有功,封於齊,是為齊國。那薊北燕王姓姬氏,自周武王時分,封為燕國。那襄郢楚王姓芊氏,周成王時分,封為楚王;至那負芻時分,凡十世,為楚國。
這個七國,當初互為雄長,在後見秦國強大,那六國結縱合橫,以拒強秦。奈何縱解橫散,被秦始皇吞並做一統天下。唐賢杜牧做那「阿房賦」,末後說得最好,說個甚的?杜牧「阿房賦」後一段道是: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能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也!
話說昔日秦始皇政者,莊襄王子也。始皇無道,南取百粵,北築長城,東填大海,西建阿房;坑儒焚書,使天下人民不安。不修國政,併吞諸侯,荒荒離亂。始皇欲立萬世為君,遍遊天下,來到沙丘,帝崩。怕天下諸侯有變,不敢發喪,背地裡將鑾■車載屍,與鮑魚相雜。趙高與李斯商量詐作詔書,差使命往長城殺太子扶蘇並那蒙恬,卻立二世為君。在後趙高引軍閻樂入內,殺胡亥,立三世子嬰為君。子嬰懦弱,托病不出宮。趙高弄權,指鹿為馬,欺壓君臣。趙高入內探帝病,子嬰殺趙高。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漢祖西征秉白旄,子嬰宗廟起波濤;
可憐君有翻身術,兼向秦宮殺趙高。
在後,天降聖人,漢高祖劉邦領兵入關,係頸以組,封皇帝璽,降於枳道。這頭回且說個大略,詳細根源,後回便見。
話說秦六年,始皇帝登殿,集大臣文武至殿下,分兩班,山呼萬歲畢,始皇向君臣道:「寡人登極之後,今已六年,有那齊,燕,魏,趙,韓,楚六國未肯伏。我欲削平六國,使天下為一統。卿等有何計策?」當有一大臣司馬欣出班奏曰:「陛下若論七國,則國勢均平;若論氣力,則秦為上國。何不發使命,齎國書,威伏六國,令它拱手來降,納土於秦,免得戰爭如何?不來者,差軍發將,取之未遲。」帝聞奏大悅,聖旨問:「班中有誰人可充使命?齎國書前往齊,燕,魏,趙,韓,楚諸邦游說諸侯,早獻地圖納降,免得干戈,百姓枉遭塗炭。這是一項好底勾當。」那時有秦公子名曰少官,他自請齎此國書游說六國。始皇大悅,吩咐國書與公子少官。那書道是:「秦王致書於齊,燕,魏,趙,韓,楚六國大王殿下:秦與諸王兄弟國也,勢均體敵,相與北面以事周,積有年代。朝會天王之時,推秦為盟主,歃血而誓,各守本國疆界,綏懷國內人民。我無爾詐,爾無我虞。休萌戰攻侵伐之謀,共享安淨和平之福。屬者蘇秦,張儀,馳騁辯口,離間諸國,私自結縱合橫,各有吞噬上國之謀。寡人知之久矣,念欲興問罪之師,實以盟會之言猶在耳,未忍寒盟,遽為此舉。諸王何不量力度德,自思您土地,人民,與吾國孰強孰弱?您兵師,車馬與吾國孰寡孰多?您財帛,金寶與吾國孰豐孰嗇?堂堂赧王,尚且臣附於莊王之世,您自思諸國勢力比赧王為何如?猶敢憑陵大國,不肯臣附?今遣公子少官來諸國議事,若大王圖全社稷,則輸款投誠,以輿地來獻;使四海一家,則您世受王爵,為秦藩臣;保有宗祀,世世不絕。生靈免塗炭之災,兵師有息肩之日。惟大王實圖利之。若負固不悛,執迷不返,則命將遣師,剿平諸國,如疾風之摧敗葉,嚴霜之壓枯葦,惟寡人所欲耳。彼時噬臍,悔之何及!」
六國王接得秦國始皇書,各各開看。其別無話,只是秦帝克伏諸國來降,諸王不悅。有楚襄王,國書會五國王子,會議並秦。遣使者往齊,燕,魏,趙,韓邦通上國書,剋日到楚議事。諸國王接了楚襄王書開看,剋日車駕起程。齊王,魏景關王,韓威惠王,燕孝王,趙孝成王皆到楚地,入朝施禮畢。各奉命而來,楚王安排茶飯,把盞已畢,楚王與諸王言道:「聞秦王遣使齎書克伏諸國□□□。這事怎地?」春申君奏曰:「臣請大王助兵伐秦。」趙王御前李牧進奏諸王:「諸王助兵,望陛下依臣所奏。」楚王大悅,賞御酒犒設李牧:「將軍,您言是也。」各助兵三萬。
楚令項梁為將,齊遣鄒闊為將,韓遣馮亭為將,燕遣孫虎為將。楚襄王親為招討。剋日,兵至函谷關,會合諸國人馬。諸國大王各歸本國,點集雄兵猛將,往路中函谷關相會。楚王車駕起行,為招討,預先在關等候。
至日,趙有李牧,張耳,陳申,發兵三萬,到關參拜楚王。齊有田儋,鄒闊,鄒興,集兵三萬,至關。韓有馮亭,周光,霍雄,領兵三萬,至關。
魏有周霸,鄭安成,龍離足統兵三萬。燕有孫虎,韓廣,景耀龍押兵三萬,至關。各各參見楚王。楚王見諸國兵齊將集,大悅,出宣命,定賞罰:有人生擒秦邦一將者,與千金;能獲秦始皇者,與諸王共封為六國萬戶侯。諸將歡聲如雷。
古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軍中撞出一員猛將,絳袍朱發,赤馬紅纓,身披黃金鎖子甲;御前奏楚王道:「奴婢為先鋒,攻破秦邦,生擒秦將,活捉秦皇。」此人是誰?乃魏國三代將門之子,鄭安平之兒,姓鄭,雙名安成。楚王見了大喜。忽班部中撞出一將,身長九尺,面赤髭黃,穿紅袍,白玉帶,銀鎖甲,金弁冠;願為先鋒,與鄭安成比試。此人是誰?乃齊國鄒闊將軍也。楚王問諸將:「那兩個要做先鋒,怎生區處是得?」那李牧,馮亭,項梁三將奏曰:「先鋒不可便付與二將,須索交他兩個比試,決個勝負,與先鋒印者。」楚王依奏,便令二將比試,勝的掛先鋒印。
二人聽得言語,上馬分陣,各擂鼓響。楚王與諸將看爭先鋒。左邊撞出鄭安成,右畔撞出鄒闊。二將馬交,約鬥三十餘合,只見鄭安成敗走,那鄒闊一向趕上。鄭安成暗取套索。鄒闊亦取套索,撇起,去套住鄭安成。鄭安成亦套住鄒闊。二人相拒之際,不防人叢中放一冷箭,把那套索射斷。眾人大駭。
李牧向前問:「放冷箭是誰?」道聲未了,見幾個軍把一年少後生推出來。李牧覷了大駭,見身上藍縷,志氣猶存。三代將門子,累世先鋒兒。是梁國秦明之孫,姓秦名斌,落於軍中為小卒。
李牧引秦斌至楚王駕前,奏曰:「大王適間令鄭安成,鄒闊比試先鋒,各人套索不開。有小兵放冷箭射斷套索,乃是昔日十二國內梁邦秦明上將之孫,姓秦名斌。奴婢舉此人為先鋒,望陛下從允。」楚襄王曰:「這廝有這般武藝!」遂賜秦斌掛先鋒印。
班部中撞出一將,身披柳葉甲,銀盔蓋頂,奏道:「大王不可將先鋒印吩咐秦斌!」楚王抬眼一覷,乃是燕國景耀龍來奏稱:「秦斌乃是敗國之臣,未可賜與先鋒。奴婢乞與秦斌比試。」
那時,景耀龍打扮銀盔蓋頂,身披水磨柳葉甲,肩擔一口三尖刀。秦斌亦未有衣甲器械。李牧把衣甲馬刀借與秦斌,打扮了出陣。二將有如水裡搶珠龍,二騎交鋒,有似岩前爭食虎。鬥經二十餘合,秦斌詐敗,景耀龍趕上前,馬不去;秦斌將刀撇砍,景耀龍迎刀斬落。二刀並舉,雙刃齊施。二將把刀對敵舉落,二人齊將之放。二將迎前拽相。楚王看見大喜,傳令齊賜先鋒者。二將各下馬拜謝楚王。楚王問諸將:「賜那個將軍為正先鋒?」項梁奏曰:「願與秦斌為正先鋒,景耀龍為副先鋒者。」二將領兵前往秦城京兆府。詩曰:
秦謀一統禍臨城,楚領三軍並伐秦;
猛將雄兵皆用命,生靈塗炭漲氛塵。
話說李斯奏始皇帝曰:「陛下,今有荊楚襄王為招討,合諸國兵馬約二十餘萬,猛將數十員,兵臨城下,將至濠前。取王聖旨。」秦皇大驚曰:「朕謀天下,併吞一統,豈期諸邦會兵來侵吾國!」敕問文武官僚:「誰退諸邦兵馬?如有功者,必加官賞。」當有王翦出班奏曰:「陛下休慮,雖有諸國二十餘萬兵將,小臣乞兵二萬,令李彪,伊虎為將,臣為主將,退諸國來兵,保王社稷無虞。」始皇大悅:「全仗卿在意者。」
王翦在演武亭交兵二萬,出城外下寨。景耀龍先鋒排下二龍爭珠陣。李彪排下半天撒網陣。二將監軍施禮畢,李彪曰:「秦斌,你等因甚興兵來侵吾國?您若會事之時,出陣一戰,可決勝負。」秦斌答曰:「奉楚王命,並諸國王命,因為始皇無道,謀吞六國,遣使來投謾書,脅令諸邦納土,意圖六合混一。是致諸國大王合縱兵至。」李彪言:「兵臨渭河,可以一戰。」秦斌怒道:「渭河之兵何能為!待我伐秦為荒草之地!」李彪大怒:「叵耐小邦結黨侵凌大國,待教諸國一兵片甲不回。」道了,二騎便鬥。詩曰:
二馬騁英豪,凌雲殺氣高;
非但智鬥智,全憑刀鬥刀。
二馬挑戰,三十餘合;秦斌敗走。李彪趕將來,殺敗三軍。副先鋒景耀龍身穿黃金鎖子甲,體掛皂羅袍,頭上鐵襆頭,燕尾交加,黑霧纏身罩體,座下跨一抱月烏騅,肩擔一條清風利槍,腕懸一百廿斤竹節鋼鞭,出陣與秦將打話。
李彪喝問:「來將何人?願聞姓字。」楚將答曰:「咱每是先鋒景耀龍。」那李彪道:「休走。」二將場中宛轉,殺氣騰空,約鬥三十合,景耀龍詐敗走,李彪趕將來。不防景耀龍取出弓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正中李彪,金盔倒卓,兩腳騰空。詩曰: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使無常總不知。
那時,李彪中箭已死。小軍搶得屍首,回歸陣中,先復招討。主將王翦鈞旨,令伊虎出陣,高叫,索來將挑戰。楚王見副將景耀龍果是英雄難敵,再令正先鋒秦賦出陣。施禮打話已畢,二人挑戰。秦斌,伊虎相交,一槍來,一刀去,二人廝殺。詩曰:
幽幽不讓梨花舞,滾滾難容柳絮飛。
那時,二將交鬥,馬似北海玩珠龍,人似南山爭食虎。約鬥三十餘合,伊虎敗走,秦斌趕將來。被伊虎勒住馬,後趕得快,二馬相並,中一槍,刺落下來。只見金盔倒卓,兩腳登空。小兵搶秦斌回陣後,用金瘡藥救得活。三軍一時敗走。
次早,楚王召集諸將問曰:「甚人敢出陣,生搶秦將?」有張晃奏道:「小人願往。」伊虎出陣,二將交鬥。伊虎大敗,歸於本陣。
王翦打扮耀日銀盔蓋頂,身穿蜀錦戰袍,肩擔一百二十斤三尖刀,四十八環棹刀,跨一匹赤色馬出陣。張晃出陣打話。二騎相交,惹起四野愁雲,震起滿天殺氣。人似南山虎,馬若北海龍。王翦戰三十合詐敗,張晃趕將來。二馬並,王翦舉刀斬落張晃翻身,下腳捎空。王翦刀頭招起三軍啖殺。楚兵大敗。東砍西斲,南傾北倒;星羅雲散,七斷八續。楚兵退五里下寨。秦兵具表奏始皇。始皇大悅,聖旨再令王翦退諸國兵馬。
王翦進兵至五里下寨。次日,布下四門斗底陣。王翦出陣索戰。楚王召集諸將曰:「有何人對敵秦將?」當有趙將陳申唱喏道:「小人願往。」二人戰三十合,王翦詐敗,陳申趕將來。王翦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三隻連珠箭,喝一聲:「著!」不知陳申性命怎生?詩曰:
似虎將軍還落馬,如龍驍騎只空回。
那時,陳申中箭,墜下馬來,眾兵搶歸陣去。軍中撞出一員猛將,鬼面馮亭,肩擔一柄銅斧,奔將來,喝聲:「王翦休走,咱來與你決定輸贏!」王翦與馮亭挑戰五十合,並無勝負,令各收軍,明日卻戰。
楚王召諸將問:「明日何人捉獲王翦?功成者,千金賞,萬戶侯。」有周光奏曰:「小人有一計。恁地恁地,今夜為刺客,去刺王翦。」商議已定。楚王曰:「將軍在意!」周光準備,等三更時分,去刺王翦。
王翦至晚,帳中忽起狂風一陣。王翦思量:今晚必有刺客來呵。傳下軍令,令伊虎照燭,營寨緊緊防備。伊虎令小軍打動更鼓。一更二更,不覺無事;轉過三更,有韓國將周光,聽得鼓已三敲,手藏匕首,納在袖中,出寨為刺客。來至秦寨,但覺四下小兵困之密陣;偷入秦寨,欲入帳前,望見王翦伏在中軍桌子上困倦,面前一碗明燈,只隔三四十步,□不知,大踏進幾步,刺殺王翦。周光猛著力踏上,怎知帳前三四十步前後,有那陷馬坑,使麻布繃了,將土撒在上。周光踏虛,跌落坑內,撞動繩索上鈴子響,四下諸軍拿鉤扯上,押見招討。招討喝問:「你是誰人?」周光回言:「人是韓國周光,特來刺殺招討。」招討笑道:「你好大膽!」令小卒將囚車綁縛,解去獻與始皇。未行之際,有那伊虎告招討:「不如且將刺客周光放回楚軍,令他回報楚王,使他早早退兵,免得二國干戈,多少省事!」招討道:「你這話也中。」喝令押周光到帳前,向周光道:「別人便叵耐您為刺客,便教您死。咱們放你回去。可報與楚王,休以大國為意。」分明是伊虎一言半句,救了周光。詩曰:
臨危伸出拿雲手,救得天羅地網人。
周光謝了招討,歸於本陣,見楚王言前事。楚王大驚言:「王翦放你回營,真個賢人!」
楚王召諸將曰:「攻伐秦城不下,計將安出?」有那李牧奏王曰:「明日容小人一戰,剋日攻伐秦城。」楚王依奏,令李牧出陣。
次日,只見星沉河漢,日出扶桑,疏鐘傳紫禁之聲,遼水泛紅霞之影;曉煙迷岸草,寒霧濕庭蕪。辰牌時分,李牧布下方字陣,肩擔蘸金斧,出陣厲聲高叫,索王翦打話。門旗下撞出一員將,乃王翦也,肩擔一百二十斤三尖兩刃刀,排下圓字陣,與李牧打話不同,交戰三十合,李牧敗走。王翦趕殺三軍,諸國兵退十里,草坂下寨。楚王見李牧走敗,心中不悅。李牧雖號名將,年已六十,氣力衰乏,怎生敵得那少年的王翦?楚襄王召諸將問曰:「誰人能擒得王翦者重賞。」魏將龍離足出班奏曰:「小人願往。」楚王大喜。見此將身長八尺,披水磨柳葉甲,皂羅袍罩體,肩擔大捍刀,約重一百斤,騎匹烏騅馬,出陣厲聲高叫:「王翦招討比個勝負阿!」王翦出陣,二馬相交。惹起四野愁雲,震起滿天殺氣。才三十合,龍離足敗走。王翦招起人馬趕殺。人兵東西亂撞,奔走如飛。齊將鄒興撞出陣來,與秦將王翦,不通名姓挑戰,才三四十合,鄒興敗走。王翦急追。鄒興插了槍,取出鵲面寶雕弓,三支狼尾箭,翻身射三支流星箭。王翦閃過三箭。鄒興大敗,將兵虧折了五百餘人。死屍遍地,鮮血坑流。王翦收兵回陣。
楚王不悅:連敗數陣,若不抵拒,恐秦兵侵城。楚王召諸將會議:「今來攻秦不下,難以退兵。恰似騎著虎頭,若不斃虎,虎有傷人之意。」有孫虎奏曰:「攻秦不下,緣秦將英豪兵勇。孫虎雖怯,亦願出戰。」因將人馬布成百勝長蛇陣。但見亞槍來時刀作尾疊,鎧角如鱗;旌旗紅耀目中,劍戟排成口內齒;使馬軍盤牙,昂首縱步,人展玉舒腰。槍排布密,更教將武不能當;弓弩齊施,便若高皇難閃避。陣排吞象勢,馬號化龍駒。
孫虎上陣索秦將。王翦出陣,見對陣布百勝長蛇陣,俺布五方陣。如何見得?東連甲乙,見一千藍青旗;西方庚辛,現二百柄如霜斧;北為壬癸,皂纛旗下馬如龍;南按丙丁,紅旗影裡兵似火;黃旗招■處,戊巳按中央。王翦出陣,肩擔三尖兩刃,掉刀與孫虎打話不同,二騎交戰。不上三十合,孫虎佯敗,王翦趕將來,卻被孫虎將黃旗一招,變成四門斗底陣,掩圍下王翦。有伊虎帶兵衝陣來解圍,也被孫虎兵圍了在荒郊田地裡。齊,燕,魏,趙,韓,楚諸將,皆會兵來圍定王翦,伊虎兩個。小卒走去報丞相李斯,稱王翦招討已被圍在城前十里荒郊田地裡。
李斯奏上始皇道:「王翦被圍,願朝廷發兵去解圍怎生麼!」始皇降敕:著王賁所部人兵一發前去解圍,救出王翦,伊虎兩個。
那時,王賁領兵一萬,出城來到十里荒郊之地下寨,大啖數聲,王翦在內發啖,知救兵來到,內外相攻應,殺諸國兵馬大亂。亂戰一場,死屍遍野,鮮血坑流。自辰時亂殺至未時,各各鳴金收兵,折了萬餘人。楚王收兵點檢,約計折了二萬餘人。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諸國兵來要伐秦,反遭虧將損人兵;
思量無計回軍路,秦勇剛強甚怕人。
話說楚王大驚,不合為長,興兵伐秦不下,折將虧兵,恐敵不拒,預先禍及本邦,暗思憂慮。召項梁至,問伐秦不下,折將虧兵,萬一不便,禍及本邦。諸將想有謀計可進諫,圖安社稷。時項梁沉吟半晌之時,奏曰:「陛下休慮。臣雖無能,不肯出秦之下。當血戰以決勝敗。」乃定一計,殺退秦兵,密奏楚王。楚王道:「卿之計是也。」令項梁領五千兵布下五虎離山陣。詩曰:
三敲鼓響陣頭圓,一棒鑼聲如捻指。
那時,撞出一員猛將,肩擔一口大刀,厲聲高叫,索打話,乃是王賁。王賁見對陣五虎離山陣,未免擺下二龍混海陣。項梁出陣,二人施禮畢,打話。王賁罵曰:「項梁,你等楚王輒敢合縱諸國來伐秦,罪犯彌天不小!目今汝等奏上楚王,早將楚國州郡縣圖獻上始皇,免教荊楚人之受苦。」項梁答曰:「非我楚王合縱結橫伐秦,皆是秦邦始皇無道,先遣使命齎國書,來諸國克伏納土,意圖六合,致使諸國不從,是致兵來,即非楚王之過。」王賁言:「既是楚王不肯獻上一十八郡經圖,剋日興兵並成荒草之地,悔之已晚!」
二將打話已了,二騎來交。場中宛轉,殺氣騰空。一來一往,似鳳翻飛;一上一下,如鶻展翅。才三十合,喝交歇令,各人歸陣,卸了衣甲,權歇片時;整頓衣甲器械,拍馬臨陣,再戰二十餘合,項梁奔走歸陣。王賁自思:此將乃是名將。不敢趕上。
項梁歸陣,奏楚王曰:「臣詐敗,王賁不趕,難以施計。」楚王問:「卿有何妙計施之?」項梁奏曰:「此王翦,王賁,英雄難敵。臣施一小計,聊損他兵。」楚王問曰:「爾計何如?」項梁附耳道:「恁地恁地。」楚王大悅:「依卿之言。」
項梁先差李仲,韓員,領兵二千去退十五里大樹林下,埋伏左右畔,等候殺秦兵人馬。項梁奏楚王,召請諸國大將至御前。楚王吩咐諸卿大將:「今日定計殺秦兵,恁地恁地。」諸將依令,準備器械,殺退秦兵。楚王令秦斌策應。
項梁偽引兵戰,將軍出陣,厲聲高叫:「秦將願來挑戰!」王翦出陣,與項梁施禮畢,打話不同,二將交戰。才三四十合,項梁敗走,王翦趕上追捉。不見項梁,卻見楚王戴朝天烏紗巾,盤龍絳紅袍,腰縛碧玉帶,腳穿乾皇履。王翦直奔將來捉楚王。楚王被趕一十五里,捉住楚王。王翦令諸兵將楚王縛了。此人道:「我不是楚王,吾乃姓李名軒。將軍仔細認著!」王翦一覷,果是假底楚王。回馬間,只見一下鑼聲,喊殺連天,不知高低,左畔撞出李仲,右邊撞出韓員,後面秦斌殺至,前面馮亭,周霸,田儋,孫虎,李牧,張耳,韓廣殺將來。東砍西斲,星流雲散,七續八斷。王翦殺出,奔走回營,折了二千餘兵。兩下收兵。楚王大悅,問諸將道:「自臨陣以來,未嘗有此大捷。今秦兵退敗,諸國可以乘勝回邦。」
當日烹牛犒賞諸軍。項梁奏曰:「望大王回兵,諸國各差將持兵各守本隘,免致秦兵侵犯。如有秦兵至一國,願諸國救應。」楚王令周霸,鄒闊,各兵一千,把斷函谷關。諸將各守本界關隘去處。楚王國書通報諸國大王,各回本所。
話說王翦,王賁收兵歸城,專待來朝五更三點,始皇帝聚集文武,山呼已畢,王翦啟奏:「陛下,臣有先鋒李彪被失,折兵二千五百餘人。臣收斬得陳申,景耀龍外,伊虎斬得張晃。伏候聖旨。」秦帝敕問大臣:「寡人意圖六合久矣,此事若何?」忽有大臣李斯諫曰:「未可侵於六國,且圖養贍三軍,精演武藝,它日圖之未為遲晚。」聖旨依奏,令賞三軍,一年四季教演諸軍。詩曰:
數年征伐不曾休,權且休兵卻報仇;
講武儲糧圖再舉,它年六國一齊休。
話說昔日有呂不韋,陽翟大賈人也,家富,為商,往來興販買賣。秦昭王太子安國君中男名子楚,為秦質於趙國。子楚,秦諸庶子,車乘用不饒,呂不韋賈於邯鄲而憐之,曰:「此奇貨之物。」乃往見子楚,說曰:「安國君愛妾華陽夫人,夫人無子。能立嫡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餘人,子又居中,不甚見幸。呂不韋請以千金為子西遊,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嫡嗣。可乎?」子楚乃頓首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
呂不韋乃以五百兩金與子楚,為進用,結賓客;而復以五百兩黃金求奇物玩好,西遊秦,求見華陽夫人。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華陽夫人承太子間,縱容言:「子楚質於趙,妾願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安國君許之。
呂不韋取出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之居。繾綣之娛,不覺有身孕。子楚飲宴中巡,酒酣,呂不韋言筵前無樂,令諸姬舞,歌謳,供應呈示。子楚累舉目觀之,此姬絕色傾城,但見歌喉清亮,舞態婆娑。調弦成合格新聲,品竹作出塵雅韻。琴調古操,棋覆新圖。吟詩聯句追風雅,見於篇中;搦管丹青奪造化,生於筆下。玉肌花貌,蓮步柳腰,談論接陪,精神舉措。子楚見姬容貌而悅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乃獻其姬。姬自匿有娠。至大期時,十二月也,果生子名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圍邯鄲急,趙欲殺子楚。子楚與呂不韋謀,將金六百斤與守關吏,方且得脫歸秦。
昭王薨,太子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後,子楚為太子。趙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歸秦。秦王立一年,薨;子楚代立,是為莊襄王。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呂不韋為相國,號稱「仲父」,封為文信侯。年少,十三歲即位,太后時通呂不韋家。
當是時,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賓客,以相傾。呂不韋以秦之強,羞不如四國,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
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呂不韋乃使其客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二十餘萬言,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曰:「呂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召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歸千金。
始皇益壯,太后淫不止。呂不韋恐事禍及己,乃私求大陰人嫪毐以為舍人。太后聞,欲私得之,呂不韋乃進嫪毐,詐令人以腐罪告之,拔其鬚眉為宦官,遂得侍太后。太后私與通。及至有孕,太后恐人知之,詐卜,當避。時徙宮居雍,毐嘗從,賞賜甚厚,事皆決於嫪毐。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實非宦者,常與私亂,生子二人,皆藏匿之。與太后謀曰:「王薨,以子為後。」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實,連及相國呂不韋。
九月,夷嫪毐三族,殺太后所生二子,而遂遷太后於雍。是時,王欲並誅相國呂不韋,蓋為奉先王功大,及賓客辯士為呂不韋游說者眾,故王不忍致法,免相國。齊人茅焦說秦王,迎太后而出。
文信侯就國河南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與家屬徙處蜀。呂不韋自度,恐秦誅之,乃飲鴆酒而死。詩曰:
文信侯臣呂不韋,始皇國後恣姦淫;
朝廷不賜誅淫法,故使渠人飲鴆亡。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45:02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2
始皇八年,韓威惠王卒,立子安為韓王。九年,韓王為元年。九年,楚考列王卒,子悍立為楚幽王。十一年,趙卓襄王卒,子遷立為趙王。天下諸國平寧。十四年,韓王納土為藩臣。
至十七年秋八月,始皇登殿排班,但見十樣錦鋪連地角,九金龍盤繞棟樑。殿分八卦,紫雲遮,七寶妝成王御座;綠楊影立,迴環盡彩畫宮妝。五鳳樓前,玉女執團團鳳扇,四聲萬歲響連天,三下靜鞭人寂靜;兩班文武列班齊,一國世尊登寶位。文武朝見,山呼已畢。始皇問大臣曰:「朕登極之後,已經十七載,意圖六合併為一統,是朕之願。」忽有李斯出班奏曰:「臣舉王翦為將,領兵攻韓。」始皇依奏,宣王翦。帝問曰:「朕煩將軍統兵攻韓,卿意怎生?」王翦奏曰:「告陛下,養軍千日,用在一朝。臣當赤心報國。乞兵二萬,先鋒伊虎,副將洪定,末將蔡仇,錢糧官甘寧。」始皇依奏,賜王翦為招討,攻韓邦。
次早,演武殿交兵二十萬人馬。詩曰:
忙點三軍親起發,當時賞賜與諸軍。
取出衣甲器械,分俵散與諸軍。會使槍底槍在手,能射弓者弓便射。兵將一齊離了京兆府,奔往韓邦。
韓邦正是晉州地面,小兵探得秦兵攻韓,忙告上大夫張車。張車奏上韓王曰:「秦邦王翦為將,領兵二十萬攻於本國。」韓王大驚,敕問諸臣:「此事怎生?」有大將馮亭曰:「願乞兵一萬,出城為我王拒敵。」韓王依奏,賜兵一萬,付鬼面馮亭,周光,霍雄為將,往三十里平崗坂下寨,等待秦兵。
至次日,果有秦兵二十萬,先鋒伊虎當頭,肩擔一根清風利刃槍出馬,布下四海洪波陣。霍雄布下鱷魚玩水陣。二陣俱圓,門旗下撞出一員先鋒霍雄。秦陣撞出伊虎。霍雄問伊虎曰:「二國並無征戰,今日因甚兵來?」伊虎回言:「咱奉始皇敕命,特來攻取韓邦。」霍雄曰:「十四年,本國納土為藩,今又侵於疆界,其意不善。」
二將打話不同,二馬交戰,三四十合,伊虎敗,霍雄趕上來殺。副將洪定出陣,與霍雄挑鬥,才三十合不分勝負。良久只見,詩曰:
人怒之時馬也怒,將若嗔時馬也嗔;
龍虎未能爭社稷,爭如兩個上將軍。
霍雄詐敗,洪定趕將上來。霍雄取弓在手,搭起箭,翻身背射,口呼:「箭中!」只見洪定人空落馬,二腳登空。詩曰:
都來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秦將洪定已死,小兵搶得屍首回陣告覆王將招討。王翦大怒問:「誰人為洪定報仇?」有末將蔡仇,願往報仇;統兵五千,排下方字陣。蔡仇上馬,高叫打話。周光出陣,見排下方字陣,便令排下圓字陣。但見左實右虛,前攔後守,金銀甲冑色火煌,錦繡旗翻花爛熳。霹靂駝鼓漸啖,龍鱗畫角齊吹,槍刀一字成行,弓弩兩梢齊展,三軍唱喏,兩處陣圓。蔡仇與周光施禮畢,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才戰三十合,周光敗,蔡仇恐有計,不敢趕上。馮亭肩擔熟銅斧,與蔡仇挑戰。三四十合,蔡仇敗走,馮亭趕殺。三軍星羅雲散,七斷八續。各人鳴金收兵下寨。看看已晚,各差小卒伏路。
巴到次日天明,招討王翦,肩擔一柄刀,出陣,厲聲叫索馮亭將軍打話。馮亭出陣,問王翦曰:「因甚兵伐吾邦?」王翦曰:「吾奉始皇敕命,故來伐韓邦。」馮亭忿怒,掄起熟銅月斧斲王翦,王翦將刀迎過。王翦舉刀斲,馮亭架隔遮攔。逢虛即下,遇空則施。才五十合,並無分毫勝負。再戰三十合,又無輸贏。各人歇令,明日卻戰。
次日,各人整頓器械,佈陣已完,二人出馬交戰。七十餘合,馮亭年老,氣力不加,敗退二十里下寨。
是晚,各人牢把寨門,等次早天明,排下陣圓,周光出陣,秦兵蔡仇出馬。二馬交戰,才三十合,蔡仇敗走。周光趕殺。蔡仇回馬,將刀斬落周光下馬。蔡仇啖殺連天,韓兵大敗。
馮亭出陣,與蔡仇接戰。才三十合,馮亭詐敗,蔡仇趕殺。被馮亭翻身舉起月斧,砍落。只見蔡仇金盔倒卓,兩腳登空。詩曰:
如龍駿騎已空回,似虎將軍還落馬。
秦招討王翦,肩擔大刀,出陣與馮亭挑戰。馮亭大敗,退一十里晉州城前下寨。王翦人兵趕上,城前一箭之地駐紮人馬。
次日,排下天羅地網陣。王翦出馬索戰。馮亭肩擔月斧,出陣與王翦挑鬥。怎見得交馬?詩曰:
二將驟征鞍,盤桓兩陣前;
征雲籠日月,殺氣罩山川。
斧險分毫著,刀爭半米偏;
些兒心意失,目下掩黃泉。
馮亭大敗歸城。馮亭只留得五千人,折了一半,緊緊閉了城池。馮亭歸朝,奏上韓王曰:「告陛下,臣等年老,氣力不加,拒王翦不過,外折兵五千,虧將一人,周光被失。伏乞大王令旨。」
韓王問張車,嚴仲子:「卿等有何人能退秦兵?」張車,嚴仲子二大臣奏曰:「秦兵二十萬,王翦英雄難退。望陛下修書,臣為使命,往齊,趙借兵解圍。」韓王依奏,急令修書付張車往齊,嚴仲子往趙。二人再奏曰:「乞差馮亭送小臣過陣。」王依奏,令馮亭持兵出城,開城放下吊橋,渡了人兵,城前佈陣,索來將打話。
甘寧出馬,與馮亭交戰。二馬相交,才三十合,甘寧敗走,馮亭趕殺來,衝破陣,送得張車,嚴仲子出往外國求救。二人走馬如飛登程。
馮亭回陣,收兵歸城,緊緊守把城門。王翦見馮亭收兵入城不出,傳令限三日準備攻城。二十萬人兵四畔圍繞,大啖三聲,唬得,詩曰:
當坊土地拒行藏,巨霸靈神難別辨!
但見城頭塵落紛紛,河內魚兒豁辣;唬得生靈盡皆驚,嚇得三軍心膽顫。小卒謂馮亭曰:「城前人兵發喊。」馮亭聽得,入朝奏曰:「目即人兵攻城發喊,取自大王敕旨。」唬得大王跌倒,近臣扶起,將些兒安魂定魄湯救得,良久方醒。敕問馮亭曰:「今王翦攻吾邦,此事怎生?」馮亭啟奏曰:「陛下無危,臣且保城池,待使命往齊,趙借兵解圍若何?」馮亭奏王上城觀望:果然秦兵圍繞,無計可退。傳下鈞旨,使諸軍傳箭巡更,持鈴喝號,守保城池。
話說張車為使往齊邦,入城來見孟嘗君,下了國書。孟嘗君看了心憂。待次日齊王登殿,集群臣商議。孟嘗君出奏曰:「有韓國使命見在朝門下,願見吾王,未敢擅便,伏候聖旨。」齊王令宣使命至階下,山呼已了,奏曰:「韓國有難,望發救兵解圍。」齊王聽得不悅,敕問大臣:「此事若何?」無人敢奏。齊王曰:「秦邦剛勇,將卒英雄,本邦無將持兵,不敢發救。」張車伏階啟奏曰:「切念微臣遠奔皈投救難。何況韓與齊乃唇齒之邦,陛下若不發救,唇亡齒寒而已。韓今不能保,大國之危豈可安枕而臥乎?望陛下發兵救應。」
齊王再敕問大臣:「何人持兵救韓邦之難?」有鄒闊奏曰:「陛下如發兵救韓,只宜勝,不宜敗。萬一喪敗,恐秦將乘勢侵於本邦,難以當敵。望陛下審思而已。」張車再奏:「若大王無兵救解,則本邦必亡,秦兵豈不侵於陛下境界?乞望大王聖鑒。」齊王答曰:「待朕同諸臣商議。」
話說嚴仲子為使命,齎國書投冀州,入城見平原君。次早,平原君來朝趙王曰:「見有韓國使命在外,未敢自擅,伏候敕旨。」趙王令宣至。嚴仲子至階下,拜罷,遞上國書。拆開了,王不悅。使命曰:「韓王無事,只是假兵解圍,退秦兵。」王敕問大臣曰:「此事若何?」有廉頗啟奏曰:「李牧見持兵在北疆,鎮守匈奴,朝中無將堪行。臣等年來老耄,自用持備本國。誠恐前出後空。」趙王敕旨,吩咐使命曰:「休誤了卿國家大事,本邦無將可救。」嚴仲子俯伏階前,拜大王曰:「唇亡齒寒,若不發兵救,誠恐大王上國難保。」趙王無計,發兵不得。嚴仲子再三啟奏。趙王曰:「難以發兵。」嚴仲子階前撞死。趙王並文武官見之,可惜烈漢忠臣,見無兵可救,回邦難保殘生。趙王令武士抬去北邙山下葬。詩曰:
躬傳使命來求救,其奈鄰邦坐視何;
不得援兵甘自死,忠臣義氣不容磨。
話說張車在齊國俟候三日,齊王不肯與兵解圍。張車只得奔回來。到中途,聞得趙王不肯發救,嚴仲子撞階而死。張車思之:無救兵回邦,性命難保;不如挈出太阿寶劍,在中途亦自刎而死。
有秦兵二十萬,圍了晉城,韓國相將半月有餘。王翦傳令,剋日攻城。馮亭上城,日日觀望齊,趙二國救兵解圍。不見使命回來。不覺一旬過了無信。馮亭累見王翦攻城。馮亭奏韓王曰:「張車,嚴仲子往齊,趙求救,相將一旬餘日,並無音信。目即城前秦兵攻擊,取王敕旨。」韓王大驚,問馮亭:「卿等如何?」馮亭啟奏曰:「來日若無救兵相助,臣只得托大王洪福,出城交戰,恐被攻擊,孤城難以抵拒。」果到次日,馮亭帶霍雄領兵五千出城,排下東鬥陣。霍雄出馬索秦將打話。王翦擔刀上陣,排下西鬥陣。各通姓名,施禮了。王翦言與霍雄曰:「將軍急令韓王,晉州獻與我王,次將二十二郡納還秦國。諸將官各加舊職,韓王歸秦邦為臣。如不從,先捉來將,攻破城池,活捉韓王,殺虜生靈,百姓受苦,悔之何及?」霍雄答曰:「啟覆招討,若要吾邦,頓然不允。須用苦死交戰一場,然後商議。」王翦拍馬掄刀,與霍雄挑鬥,才三十合,刀舉斬了霍雄,殺敗了韓國人馬。
馮亭軍中見霍雄被斬了,忿怒生嗔,肩擔熟銅斧來,好生與王翦定論勝負,分過太平。王翦與馮亭二人,好生分個勝敗,一上一下,一來一往,打成一團,練成一塊。才五十餘合,王翦敗走,馮亭擔斧趕將來。前馬不去,後馬趕得來快,二馬相並,馮亭被王翦刀舉砍落。可憐喪了馮亭!詩曰:
果是三魂歸地府,多因七魄見閻君。
王翦斬了馮亭上將,殺了韓兵亞地如算子,地下鮮血似坑流。叢中聽得人叫遏爺聲,趕殺入城,奔入韓王宮殿,先擒了韓王。殺虜嬪妃美女,劫掠藏庫金銀。洗宮蕩殿。六宮化為荒草地,四苑變作戰爭場。六街人馬遭迍, 可惜晉州韓民反被秦兵殺虜遍。討虜三番,然後招降。百姓有命之者,赴往皈降;無命之者,橫屍暴露。
王翦招討文榜招降:官員仕宦,潰散殘兵,各限三日赴司投拜。如過,許諸色人等捉拿赴官,定行斬首。三日限內,招到殘兵計五千八百餘口;仕宦人等二百五十餘人。
差官下二十二郡取討降書地圖,限十日呈納,如有不伏者,勾喚赴官,依法斷治施行。各路州縣,接得文字,得知韓王被虜,諸將皆亡,未免具降書投降。果然半月餘日,諸郡盡數申官歸降。
王翦招討取了二十二郡經圖,虜回韓王。令伊虎權職鎮守。王翦回軍,文武百官迎接,歸朝奏上始皇:「獻上韓王並二十二郡經圖。臣翦令伊虎鎮守韓邦,伏候聖旨。」始皇聞得大悅,賞賜王剪御宴,金銀,絹帛等物各賜一百。仍將韓王囚係。改韓邦為潁州。詩曰:
可笑韓王不自量,從它五國犯秦疆;
不虞齊趙無兵援,將死城崩國已亡。
話說趙王敕令李牧往代州雁門關鎮壓匈奴,以防寇盜。李牧每日在雁門關歌樂飲宴,能伎藝者重賞,朝歌暮樂,使匈奴不得入。小卒探知得李牧每日飲宴作樂,謂虜王曰:「李牧將軍在關,每日歌樂者何如?」忽有一將,名曰黑答麻,告大王曰:「李牧貪歡無備,小將乞兵一萬,破關捉李牧,獻大王,是小臣之功。」大王不准其奏。大王曰:「李牧追歡宴樂,非有侵咱之心,不可攻也。」又有馬亂吞告大王曰:「既是李牧無心侵害,小臣每趕驢馬去雁門關牧養。」大王曰:「看養,怕甚的?休相惱著。」
馬亂吞帶二百餘人,趕馬千餘數,到雁門關前牧養。忽有探事人報李牧曰:「匈奴有人牧養驢馬者。」李牧曰:「休管者,咱在關裡為界,它在關外由它。」
匈奴牧養,相將兩月,無事。馬亂吞回奏郎主曰:「果是李牧居關。」李牧不用征戰,使匈奴自懼。李牧乃上將,鎮關無危。後有代州太守陸琦,常探李牧歌樂,不殺匈奴之卒,恐有反叛之心,修表差流星飛奏冀州趙國大王司馬尚府投下。次早,司馬尚奏上趙王。王即覽表觀看。表曰:「臣陸琦表上:蒙大王令旨,差琦代州太守,整治萬民。竊見今歲以來,匈奴人趕馬雁門關前牧養;有鎮守關將李牧,每因飲酒歌樂,不殺匈奴。恐戎人侵疆,不想見李牧卻有歹心。臣若不奏,致生靈受苦,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乞聖鑒不錯。趙七年五月□日,臣陸琦表上。」
趙王聞奏不悅,令司馬尚舉一人,代李牧歸朝問罪。司馬尚奏曰:「臣舉嚴廣代李牧回朝。」趙王依奏。
嚴廣走馬往代州雁門關,李牧拜詔了,牌印交付嚴廣,鎮守邊界。
李牧回,趙王問曰:「卿如何不殺匈奴之人,與那廝放馬關前牧養?」李牧啟奏曰:「非臣不殺,匈奴之卒不曾侵於本界,致此不殺。」王遂免罪。
話說嚴廣雁門關為鎮守,管軍五千,守遏本隘。匈奴馬亂吞又聞探事人回報,親差鎮守代回李牧。馬亂吞依然趕馬千餘匹,到關前牧養。小軍報嚴廣曰:「見今匈奴人又趕馬在關前牧養。」嚴廣聽得大怒,點起一千人兵趕殺。
馬亂吞見有人兵下關,便令小兵收聚馬疋,整頓器械征戰。良久,人兵在平川之地,排下一字陣。但見前排一字,後列三重。白旗白號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槍排柳葉成行,密布向前;鋒刀列雁翎上,路寒光排向後。風飄紫號兩邊開,一位將軍臨陣上。匈奴馬亂吞打扮:頭頂三叉冠,身披圍花絳獅服,橫青龍偃月刀,跨千里追風馬,左右弓掛兩鞬,身背飛刀。嚴廣將軍跨馬,肩擔大捍刀出陣,與番將挑鬥。才三四十合,番將敗走。嚴廣急追,殺散胡人兵卒,奪得馬一百匹,大捷回關。詩曰:
鞭敲金鐙轉,人唱凱歌回。
嚴廣將軍回關,犒賞諸兵,文表申奏趙王。
趙王大悅,宣李牧問罪。李牧奏道:「臣守邊無功,未嘗生事。今嚴廣報捷未可賞;李牧待罪未可誅。望陛下寬限一月,若匈奴無侵無戰,方可顯行賞罰。」王曰:「令武士押李牧散禁囚牢,候別日賜罪。」
話說胡將馬亂吞回邦,奏上虜王曰:「奴婢趕馬去雁門關外牧養,叵耐新來鎮守嚴廣下關,奪去馬一百餘匹。」匈奴狼主大怒,令黑答麻,馬合赤,燕不下,辟離支,耶律德勝,領兵二萬,去伐嚴廣報仇。匈奴上將黑答麻為先鋒,馬合赤為副先鋒,辟離支為後軍,末將燕不下為引戰,耶律德勝為招討主將,興兵二萬前往雁門關。來到關前一十里沙灘坂上下寨。擂鼓搖旗發喊。有探事軍報曰:「禍事至。」嚴廣問曰:「甚般事?」軍答曰:「關前一十里沙灘坂有匈奴將至,發喊連天。」
嚴廣聽得,領三千人兵,下關前一十里平地下寨。觀望胡人約有二萬。遂布下長山靠石陣。匈奴將黑答麻,打扮三叉淡金冠,騎匹番馬。嚴廣將軍銀盔耀日絳紅袍,座下跨匹豁蹄馬,腰帶百支狼牙箭,背負一張鵲面寶雕弓,肩擔一口大捍刀。二將臨陣,各施禮畢,嚴廣罵曰:「胡將,你因何擅敢兵來犯關?」匈奴將黑答麻亦罵曰:「嚴廣,汝不合將我馬亂吞追殺,更奪去百餘匹馬,殺散手下人兵!吾今奉狼主敕命,故來伐汝!」二人打話不同,二馬交戰,才三十合,嚴廣大敗,黑答麻便趕將來,喊殺連天,刀舉處,人頭落;槍刺到,小軍亡。嚴廣敗走回關,緊守關門。點兵折了二千餘人。嚴廣飛表令流星馬往冀州,奏上趙王。
趙王大驚:「果應李牧之言!」急宣李牧至殿下,拜罷,趙王曰:「昔時卿言,果有匈奴兵來。嚴廣見陣,折了二千餘人。卿可持兵殺退匈奴。」李牧奏曰:「王必用臣,乃敢奉命。」趙王依奏,賜兵二萬,小將五員:陳康,張吉,甘弇,李榮,武勝等,李牧為主將。
李牧謝恩畢,辭王領兵上路。經行數日,前至代州雁門關。嚴廣迎接李牧招討入關,交割牌印。此關原有三萬軍,只有一萬之數。
話說匈奴耶律德勝令諸將,每日攻克雁門關,擂鼓發喊。小軍報覆招討曰:「關前匈奴將發喊索戰。」李牧來摘星樓觀望,但見青氈笠子千千處,荷葉初舒;白雪皮球萬萬朵,梨花才放。李牧忿怒,點起二萬軍兵,帶領本部五員猛將,只留嚴廣管壓五千兵鎮關。
李牧領兵下關,關前平處下寨。有匈奴將排下九曜陣。李牧令布下二十八宿陣,令武勝出陣。匈奴陣撞出黑答麻,二人打話不同,二將搦戰三十餘合,武勝敗走,黑答麻追將來殺小卒。甘弇跳出馬來,肩擔一根蛇矛纏桿槍,與答麻接戰,三十餘合,未分勝負。又撞李榮來戰。匈奴陣撞出辟離支。四將交戰,便如轉燈相似。四將並無勝負。撞出李牧臨軍,肩擔蘸金斧,唬得辟離支,黑答麻二將退去回陣。
李牧厲聲高叫曰:「請胡將挑鬥!」耶律德勝上陣,與李牧打話不同,二馬交鬥。三十餘合,耶律德勝敗走,李牧追上。耶律德勝取出一張羊角弓,開沙柳箭在手,翻身背射三箭,李牧閃過,趕上殺,耶律德勝追將來,被李牧揮起蘸金斧砍下,只見耶律德勝騰空落馬。李牧趕殺匈奴兵卒,東砍西伐,死屍在地,不計其數。匈奴兵將大敗,退五十里下寨。李牧趕上五十里,紮寨。各人是晚令小軍伏路。
黑答麻次早擔刀出陣,厲聲高叫索戰。李牧上陣,二馬相交,惹起四野征雲,振起滿天殺氣。才三十合,蘸金斧拖在肩頭便走。黑答麻趕將來,吃李牧舉起斧,砍落黑答麻飛仙落馬。李牧令兵趕殺,匈奴兵敗奔走。
單于聞之,率兵十萬來敵李牧。李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軍,擊破簷檻。忽有辟離支出戰,李榮亦出馬搦戰。三十合,李榮被辟離支一刀斬首。李榮已死,辟離支趕殺。
李牧出陣,與辟離支交鋒。才三十合,斧砍了辟離支落馬。又有馬合赤出陣搦鬥,三四十合,馬合赤大敗。李牧持兵追殺,匈奴兵將不能抵當,奔走,輸兵十萬,損將三員。自後不敢近趙。
李牧因此平了匈奴,班回人馬歸趙。奏王言前事訖。趙王封李牧為武安君,其餘官員各加官賞。不在話下。
話說十九年三月間,始皇帝令王翦持兵伐趙。王翦依命,乞二十萬人兵,李信為先鋒,蒙毅為末將,王翦為招討,領兵起離秦國京兆府,往冀州滅趙。怎見得滅趙?行經但見:
金瓜柄短,銀鉞柯長。追風馬驚起噪林鴉,滅趙兵踏翻攔路草。清涼傘■■如雲,馬頭下朱纓似火。水晶拄拂,輕搖似八尺香檀;渾銀廝鑼,懷中抱一輪明月。
王翦招討行兵。先鋒李信逢山開路,遇水安橋。看看至冀州城前五里下寨。
小卒報李牧武安君曰:「有秦兵至城前五里下寨。」李牧聽得,遂奏趙王曰:「有秦兵至。」趙王大驚,令文武登城觀看,約有二十萬人馬。遂問司馬尚,李牧等:「此事怎生?」李牧奏曰:「臣願退秦兵,乞一萬人馬,小將四員:陳康,張吉,甘弇,武勝等,退秦人馬。」趙王曰:「將軍在意者!」
李牧領兵出城前一箭之地下寨。先鋒陳康將兵布下二龍爭珠陣。秦陣先鋒李信見趙王布下二龍爭珠陣,李信打扮。詩曰:
甲掛連環鎖,袍穿絳色紅,
劍橫秋後水,馬似戲潭龍。
先鋒李信綽刀在手,出陣打話。陳康打扮耀日銀灰蓋頂,身披紅錦戰袍,肩擔一口寶刀,騎匹烏騅馬,出陣施禮已畢,打話不上二三十句,二馬便相交,二人廝殺。詩曰:
滾滾難容柳絮飛,幽幽不讓梨花舞;
馬似北海玩珠龍,人似南山爭食虎。
約鬥三十合,李信敗走。陳康趕將去,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一發三支連珠箭而來。陳康措手不及,見銀盔已倒,兩腳登空。詩曰:
都來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陳康已死。其餘小軍一刀一個,便似風捲殘雲,從頭殺去。李信回馬,看了陳康的馬衣甲卸下,都將入陣。王翦招討大悅。
話說陳康被射喪亡,小軍又敗,李牧召諸將問曰:「誰人為陳康報仇?」有張吉告曰:「小將願與陳康報仇。」打扮上馬,怎生披掛?狻猊紫金盔,大葉匙頭鎧,跨下銀鬃馬,手內古錠刀,出陣厲聲高叫:「願請李信先鋒定論勝負!」只見門旗下撞出一員將,名曰李信,肩擔大刀,來與趙將打話。張吉施禮畢,便罵曰:「李信,汝射死陳康,俺故來報仇!」李信答曰:「小將怎敢!」詩曰:
二將鬥英豪,征雲殺氣高。
□□爭名利,全憑刀鬥刀。
才鬥三十合,張吉詐敗,李信趕將去,張吉舉刀斲下,李信將刀隔過。張吉敗走。二人各歸本陣。
當日天晚,怎見得?疏林高處,飛禽歸宿噪聲喧;野草荒郊,鳥獸盡投岩下宿。颯颯悲風寒悄,蒙蒙薄霧籠遮,數行旅雁落平沙,幾點疏星明遠漢。當晚,張吉告主將曰:「今夜小將去為刺客。」李牧言曰:「不可。王翦乃名將,刺他不得。」張吉再告招討曰:「可帶五百兵,今夜去劫寨否?」李牧方許。
王翦正在軍中坐,只見一陣風過,把風一嗅,便知張吉要來劫寨。李牧便傳上鈞令,吩咐諸軍準備。張吉,武勝二將帶得五百小軍,去劫秦兵寨,聽得軍中鼓打三更一點。張吉,武勝領兵進入軍中,只見一碗明燈,忽聽一棒鑼聲,張吉,武勝便走。四邊撞出諸軍,萬弩齊施,箭如雨點。蒙毅,李信趕殺將來,張吉,武勝二將便走,落得性命。其餘五百兵盡皆坑盡,只留得三五個回營。張吉,武勝告李牧招討曰:「劫寨輸兵五百。」李牧聽得不喜。
巴到天明,李牧召諸將,與秦兵分個勝負。武勝願戰,領兵佈陣,出馬厲聲高叫,索秦將打話。須臾,門旗下撞出蒙毅,肩擔大捍刀出戰。二將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才三十合,蒙毅詐敗,武勝追將來,蒙毅舉刀斬落馬來。武勝已死。
張吉見敗兵回報,武勝被殺。將軍出馬索其挑鬥。李信臨軍,與張吉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未戰上五十合,李信詐走,張吉趕將來,李信不用長槍,拈弓取箭,射三支連珠箭,張吉落馬。詩曰: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總不知。
張吉已死。李信喊殺,趙兵大敗,秦兵得勝。兩邊各鳴金收兵。當日天晚,直待來朝卻戰。
果至次早天明,李牧召諸將曰:「何人上陣?」甘弇曰:「小人願戰。」甘弇肩擔一根清風利槍,厲聲高叫。秦將蒙毅出陣。詩曰:
二馬戰場空中滾,四條臂膊定乾坤;
龍虎未能爭社稷,爭如兩個上將軍。
二馬交戰,才四十合,並無勝敗。二人再戰十合,蒙毅得便宜,一鞭正中甘弇夾背,難以施他武藝,翻身落馬。怎見得?詩曰:
腳轉身搖難施武,遮架不迭兵早舉;
連背帶夾怎生禁,翻身落馬腮沾土。
甘弇已死。蒙毅追殺,趙兵大敗。小兵謂招討曰:「甘弇已喪。」李牧大怒,肩擔蘸金斧,上陣厲聲叫曰:「李信,我同你一戰!」李信聽得忙出。二將交鋒,李信敗走如飛。李牧不追。蒙毅出陣。李牧曰:「咱正要汝來!」二將交馬盤旋,殺氣騰空。才三十合,蒙毅敗走,李牧趕殺秦軍。王翦親自臨陣。二位主將見面,打話曰:「李牧,汝可會事,歸降秦始皇帝。主官還歸。如若不從,照管生擒。」李牧答曰:「二國爭戰,各事其主,何能歸降,招討錯矣!」二將交馬,才鬥百餘合,並無勝負。二人歇令,此乃二將本對也。
李牧與王翦用兵一同,李牧持兵入城,奏趙王曰:「秦將英雄,先鋒李信,副將蒙毅,招討王翦,二十萬人,難敵。小將四員折盡兵三千。臣特來奏王,取自敕旨。」趙王問司馬尚曰:「此事若何?」司馬尚諫曰:「權將城門緊閉,容臣一面定計退秦人馬。」趙王依奏。
王翦見李牧歸城不出,持兵剋日攻城。城前發喊,驚得趙王心驚膽顫,文武諸將倉皇無計。
忽有司馬尚私說李牧曰:「城中無將堪征,不如擒趙王獻秦將招討王翦, 各人得些功賞。」李牧不從。
司馬尚恐李牧出首,預先來奏趙王曰:「李牧不肯出征,要反叛,望伐之。」趙王賜鴆酒,吩咐司馬尚為使,取李牧首級。司馬尚不敢為使,故推舉趙蔥為使,來見李牧曰:「趙王賜鴆酒與將軍死也。」李牧曰:「咱無罪。前後累有邊功,因甚賜吾死罪?」使命曰:「吾不理會得。汝不得違敕命!」使命便斟下藥酒,吩咐與李牧飲。李牧接得在手,不敢怨望趙王,嗟呼歎氣,謂使命曰:「吾死不爭,前日有司馬尚來說吾反趙王歸秦,得些功賞,吾不從伊,是致背奏大王賜吾死罪。敢煩托奏大王。」詔未畢,李牧服藥而死。
使命就割首級來奏大王曰:「李牧未服藥先,托微臣奏大王:有司馬尚說李牧反叛大王歸秦請賞,李牧不從,情赴朝典而死。」
朝廷因此方知司馬尚背奏之言,枉害忠良。遂差趙蔥為使齎藥酒,取司馬尚首級。使命齎藥酒往司馬尚宅,斟下鴆酒賜死。司馬尚淚下,告使命曰:「吾無罪,因何賜死?」使命答曰:「前日李牧言,汝說伊反叛,伊不從,背奏大王賜死。今蒙大王賜汝朝典,不得怨望大王。」司馬尚服酒而亡。趙蔥取得首級,來見大王。大王見了,半悲半喜曰:「可憐枉害忠良將李牧,無將可退秦兵。半喜者讒臣滅。」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52:40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3
詩曰:
趙王昏耄用讒臣,枉害忠良李牧身;
可惜邯鄲無猛將,誰人可去退秦兵?
話說城前秦兵攻城發喊,趙王令藺相如為主將,顏聚為副將,領五千兵出城前排陣。顏聚出陣打話,李信上陣。二馬才交,顏聚便著李信一刀斬了,喪命歸泉。李信乘勢殺入城中,先擒趙王。王翦招討人兵入城,先鋒李信擒得趙王見招討。招討大悅,令李信,蒙毅領兵殺入宮廷大內,擄掠嬪妃采女。
詩曰:
六宮化為荒草地,四苑變作陣圖門。
因甚宮娥走得慢?腳小鞋弓惹步遲。
抽下金釵來買命,也有懸樑自縊亡。
王翦招討差官下諸郡,取索地圖,限半個月須管赴司呈獻。不過二十日,三十六郡經圖獻上秦國招討司。招討司差李信權職,鎮守趙國。
王翦班師,虜將趙王歸秦,見秦始皇。王翦奏曰:「臣擒獲趙王,取得三十六郡經圖獻上我王,伏候聖旨。」始皇大悅,令囚係趙王。排御宴待王翦,蒙毅。諸大臣文武,各已山呼萬歲,賀王洪福齊天。帝改趙國為郡。
話說燕丹太子聞秦始皇伐韓,虜韓王。□歲,趙王遷囚係。太子不悅曰:「不然,先定計□□□□□□□□已。」燕太子丹昔日質於秦,亡歸燕,丹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有怨,及亡歸,乃求為報秦王者。二十年,有燕丹太子要令刺客刺秦始皇帝。
荊軻者,衛人也,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高漸離。荊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於燕市。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忽有一日,燕丹太子見有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不可。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於單于,其後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樊將軍窮困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強秦,而棄所哀憐之交。」鞠武曰:「夫行危而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燕有田光先生可與謀。」鞠武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於先生。」田光乃造太子。田光曰:「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荊卿可使也。」「願因先生得結光於荊軻。」太子送至門,戒曰:「願先生勿泄也!」
田光來見荊軻曰:「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荊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勿泄!』是太子疑光也。」欲自殺以激荊軻,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荊軻遂見太子。太子避席頓首曰:「燕小弱,累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縱。丹之私計,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合縱,其秦必破矣。此丹之上計願。」荊軻許諾。
於是,丹太子尊荊軻為上卿,舍上舍。荊軻未有行意。太子乃謂荊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悅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
荊軻乃私見樊於期將軍曰:「今有一計,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樊於期曰:「為之奈何?」荊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扼腕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剄。乃盛樊於期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豫求天下鋒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燒煉,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軻。
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歲,常好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將。軻有所待與俱,其人居遠,未來。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又請。荊軻怒叱太子曰:「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一旦秦皇馬角生,燕丹歸北送荊卿。
行人欲識無窮恨,聽取東流易水聲。
燕丹太子既祖取道,高漸離打築,荊軻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流涕。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復為羽聲,慷慨,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荊軻就車而去。至秦,厚遺秦王寵臣,為先言於秦王。王聞之大悅。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
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匣以次奉至階下。秦舞陽色變振恐。群臣怪之。荊軻顧笑舞陽,前叫曰:「北番蠻夷之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懾。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提地圖。」軻既取圖奉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右手提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扳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豎,故不可立拔。
荊軻逐秦王。王環柱而走。秦法嚴,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刃;諸郎中執兵器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殿。臨期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荊軻。秦王方環柱走,卒左右曰:「王負劍!」遂拔劍以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擲秦王,不中,乃中銅柱。秦王復擊荊軻。荊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倨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荊軻懷屢年之謀,而事不就者。於是左右既前進,殺死荊軻。
秦王大怒,益發兵,詔王翦行兵伐燕。王翦蒙聖旨,領兵二十萬,乞辛勝為先鋒,上將董翳為副將,甘寧為末將。帝依奏,令王翦為招討。
次早,講武殿交兵,起離京兆府。迤邐行程,但見前排甲馬,後列軍兵。遙聞金鼓震天,遠望旌旗映日。軍中列引戰旗,踏白旗,十乾旗,八卦旗,迎風閃閃;身上被連環甲,鎖子甲,桃花甲,柳葉甲,耀日輝輝;馬前有金花斧,開山斧,熟銅斧,月樣斧,雙雙勇猛;馬後布斬馬刀,麻紮刀,掠陣刀,雁翎刀,對對□□。匣中令劍分明,鎖三尺青蛇;殿後帥旗擺動,□□□白虎。威風十里長街靜,錦繡旗開萬姓觀。秦兵招討三翦行兵,催上三軍,看看取燕邦。
來到易水,燕國有細作探事小卒,探得始皇令王翦伐燕,急報景丹丞相曰:「始皇令王翦為招討,辛勝為先鋒,上將董翳為副將,甘寧為末將,行兵伐燕。」景丹丞相次早奏上燕王曰:「今有秦兵攻伐本邦,兵至易水,望大王疾速提兵退秦兵將。」
燕王大驚,宣召諸將行兵。燕王親為招討,令石凱,石青龍為先鋒,上將孫虎為合後將,韓廣為末將;兵高薊城往易水易州平草川下寨。
兩邊擂鼓鳴鑼,各人佈陣。燕兵布下五虎離山陣,秦兵布下五龍混海陣。二陣俱圓,撞出一員猛將,牙齒如鑽如鑿,背略綽如虎如狼;因餐虎肉面皮青,好吃人睛雙目赤;肩擔金花月斧出陣,乃是燕將石凱,厲聲高叫索戰。陣中撞出一將,絳袍朱發,赤馬紅纓,擔一柄三尖兩刃四竅八環刀,北海虯龍戰馬出陣,乃是辛勝先鋒。與燕將石凱二人打話不同,二馬交戰。石凱敗走,辛勝趕上。石凱勒馬再戰三十合。辛勝敗走,石凱趕上。辛勝不用掉刀,取出一張鵲面寶雕弓,搭起箭,背射石凱。石凱見箭來,便閃過。石凱不趕,回陣。兩邊各人收兵。
秦將董翳打扮,但見旗腳下一將,身上甲披三月柳,袍裁紅錦繡團花,計使六韜三略法,槍橫萬歲老龍牙。燕將石青龍打扮,兔絲纓用麈尾結就,白頭盔使滑石打成,硬川芎犀角做梢,鐵巴戟用鹿角為柄。腰間鬼箭才急若防風,壁上黃苓撫動硃砂飛散。虎睛偏識兵書,桂心多記戰策。二將打話不同,搦戰。董翳敗走,石青龍趕上。
忽見前面山峽道撞出一陣人兵,是甚人?乃是雲州大通軍太守龐會通,提兵一萬來救助燕王。燕王聞之大悅,宣至駕前。龐會通奏上燕王曰:「臣聞大王有難,故來退秦之患。」王大悅曰:「全仗卿等退秦人兵。」龐會通再奏曰:「恁地,恁地。」燕王依奏。令孫虎提兵五千,去峽口左畔埋伏;令韓廣提兵五千,去峽口右畔埋伏。令石凱為策應將。龐會通怎生結束?但見頭頂銀盔,紅灼灼招■;絳毛纓袍披深紅,底藏著明晃晃地銀葉甲。勒甲縧須是老龍筋,獅蠻帶。腰纏著猛獸尾,彎弓撢箭,腕劍提鞭。出陣,厲聲高叫秦將打話。
旗下撞出辛勝先鋒。二將交戰三十合,龐會通敗走。辛勝追來,龐會通勒轉馬頭,再戰二十合。龐會通又敗,辛勝將軍趕殺至峽口,左畔撞出孫虎五千人兵,右畔撞出韓廣五千兵馬,喊殺連天。辛勝大敗回陣,謂招討曰:「折兵七十餘人。」王翦大怒。孫虎,龐會通,韓廣大捷,奏上燕王。燕王大悅,支賞諸軍諸將。詩曰:
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回。
話說王翦大怒,肩擔三尖兩刃四竅八環刀出陣,索燕將打話。燕陣撞出龐會通,與王翦打話不同,二馬交,並無勝負。
東北一路,撞出一隊人,約計五千。二將歇令,且看來者是甚人?當頭一員將,身披黃金鎖子甲,頭頂金盔,體掛皂羅袍,跨匹赤色虯龍馬,肩擔月樣斧,約重八十餘斤,厲聲高叫。乃是涿州太守應榮聖,特來救本國燕王之患,願見燕王。龐會通引應榮聖來見燕王。燕王大悅曰:「有勞將軍遠來。」茶飯相待應榮聖畢。
有王翦歸陣,召諸將:「誰人上陣捉新來者?」甘寧告招討願戰。
甘寧出陣,厲聲叫曰:「燕將願求打話。」燕王問諸將曰:「誰人上陣?」有新來底涿州太守應榮聖,願往出陣。燕王曰:「卿在意者。」二將臨陣搦戰,勒馬相交,才三十合,燕將還贏,迎頭劍砍,連項帶腦,紛紛音顙斜揮,躲不迭,縮肩卸膊。二人鏖戰,時下冷汗浸,兩刃相迎,良久火光燦燦。鬧中得便,刀舉處,只是秦將甘寧。
甘寧已死。應榮聖刀頭引舉三軍喊殺。秦兵敗走。東砍西伐,七斷八續。良久,各己收兵。
小兵告招討王翦曰:「甘寧已死。」王翦大怒,親臨上陣殺諸將,滅燕王。厲聲高叫索打話。
有小兵謂孫虎主將曰:「秦將上陣索打話。」孫虎奏上燕王。燕王召令諸將曰:「誰人上陣?」應榮聖願往,跨馬出陣,與王翦打話不同,二馬相交。才三十合,王翦詐敗,應榮聖趕將去,被王翦一刀砍落,兩腳捎空,如同春夢。刀頭招起人兵,燕兵大敗。
燕陣有龐會通大怒,跳出馬來,與王翦戰。王翦詐敗,龐會通趕將來,亦被王翦一刀斬落,登空落馬。龐會通已死。燕兵大敗,退五十里下寨。秦兵人馬趕上五十里一箭之地下寨,兩邊擂動鑼鼓,各人駐紮人兵。
燕王大驚,當日天晚,召諸將來問:「應榮聖,龐會通已亡,此事若何?」孫虎奏曰:「陛下可修國書,遣奉使往東遼借兵,來救本邦。」燕王依奏,遂遣孫虎為奉使,齎國書,往東遼獻上東遼大王。大王接了燕邦奉使書觀看。於內道甚麼?道是:燕孝王卻被秦始皇令王翦為招討,領兵二十萬伐燕,兩月相拒,不能退秦兵將,乞望大王借兵前來救應。如本邦危亡,豈不侵犯大王境界?唇無齒則寒,是致危矣。虜王看罷,召諸將行兵救應。發兵五萬,令上將西門戎,鐘離生,卓成三將,領兵往燕邦救助。
話說秦始皇帝登殿,敕問文武大臣,王翦提兵攻伐燕邦兩月餘日,至今不知如何。李斯奏曰:「陛下可發聖旨,預先捉獲燕丹太子,後滅燕王。」始皇依奏,遣使齎聖旨至秦陣。王翦接了聖旨展開看,原來聖旨先令捉獲燕丹太子,後滅燕王。王翦召諸將問曰:「聖旨預先要獲燕丹太子,是怎生?」辛勝:「逼燕王取太子。」王招討大悅。
辛勝上陣,厲聲高叫,索燕將打話。燕陣撞出石凱。辛勝曰:「將軍可回陣奏上燕王,今蒙始皇帝聖旨,預先要獲燕丹太子,報昔日荊軻刺王之仇,免戰。」石凱大怒曰:「即非太子遣荊軻刺始皇,皆是始皇意圖天下六合。乃是荊軻路見不平,傍人剗削,來為刺客,非太子之過。將軍錯矣。要戰卻戰,捉獲太子,休言此話。」
二將打話不同,才交三十合,石凱敗走;歸陣奏上燕王言:「始皇聖旨,令王翦招討,要獲太子報荊軻之仇,兵馬方退。」燕王大驚,召諸將來問此事若何。文武無言,只見秦兵上陣打話。石青龍願往與秦將打話。辛勝與石青龍二騎馬交,才三十合,大敗,趕上燕兵三十里平崗嶺下寨。燕王大驚。
詩曰:
秦皇意獲北燕丹,唬殺燕王慮等閒;
遂令孫虎提首級,納邀王翦去回班。
燕王無計,頻頻敗走,只得令孫虎去取燕丹首級,獻與王翦,回班人馬。孫虎領燕王聖旨,回宮宣召燕丹太子。太子接了父王聖旨賜死。丹即淚下曰:「告將軍:乞行方便,救丹一命。」使命曰:「蒙你父王敕命,怎生方便?」燕丹近前附耳說不上數句,孫虎依計,將太子手下人來割了首級,函封來獻燕王。燕王淚下曰:「苦哉,可惜吾兒喪命!若不這般,教本邦危矣。」孫虎心下自知,不敢奏上燕王。燕王遣石青龍提丹首級,獻與王翦退兵。
石青龍出陣,將太子首級獻上王翦曰:「吾奉燕王敕旨,取得燕丹太子首級,獻上招討,可以回兵免戰。」辛勝接得首級與招討。招討令人取出燕丹圖像比對,原來不是,只是假底。王翦便令諸兵人動金鼓大喊。燕王陣內聞得秦兵大喊,吾太子喪命,莫是要伐吾邦?說聲未罷,又聞秦兵發喊連天,唬倒燕王,跌在地上。未知性命如何?詩曰:
命喪有如鴉中彈,身危還似鳥焚巢。
那時,燕王已驚,近臣扶起,把安魂定魄湯飲了,漸至甦醒,問曰:「吾兒喪命,令朕絕嗣。如今兵又不退,前兵發喊,莫是要劫吾之本邦?」石凱奏曰:「陛下勿慮,臣保無危。容臣出陣與秦兵打話。」只聞後面人兵,一陣約有五萬餘數,乃是東遼救兵來見燕王。
燕王大悅曰:「且得救兵來到,保朕無危。」燕王犒賞遼兵人馬。石凱出陣,與秦將辛勝打話。石凱曰:「將軍迫人無乃太甚?我燕王取燕丹太子首級,獻與始皇,怎生又發喊?」辛勝答曰:「小燕丹太子首級已是假底首級,是致如此。」石凱答曰:「你好巧語虛言,且休理會別事,且與你分個勝負!」二將勒馬便鬥。不知勝負如何?詩曰:
二將交鋒後,盤旋兩陣前;
征雲籠日月,殺氣罩山川;
幾見燕王沒,多緣太子愆;
些兒心意失,眼下喪黃泉。
二將才戰三十合,石凱敗走。辛勝趕上殺將來,人兵被殺。回陣見燕王,燕王大憂。
東遼大將西門戎,打扮出陣,但見皂雕旗■,羊甲弓彎。西門戎厲聲高叫,秦將打話。須臾,董翳出陣,交戰才三四十合,董翳敗走。西門戎趕將來,殺退秦兵五里,死屍遍野,鮮血坑流。燕兵追上五里下寨。兩邊兵馬相拒。詩曰:
秦國興兵攻伐燕,西邦兵戰半週年;
誰人退得秦兵去,重賞千金鎮壓邊。
話說齊國孟嘗君等待齊王登殿,奏曰:「今有秦兵二十萬,王翦為先鋒,攻伐燕邦已近半載。臣諫陛下,可預先修整城池,加上五尺,提備秦兵。」齊王依奏,即起集人夫,修整城池,教演人兵,提備秦邦貪心無厭之君。城牆加上五尺。
燕兵殺退秦兵退五里,燕兵已趕上五里下寨。有招討王翦召諸將曰:「甚人能退燕兵?」辛勝告曰:「小將願往。」辛勝挑刀上陣,厲聲高叫,索燕將打話。燕陣撞出東遼大將鐘離生,打扮得如何?詩曰:
羊角弓彎青塚月,皂雕旗磨黑山云。
那鐘離生披一個茶茶芽盔,戴一副剌剌撒撒甲,使一條乞留曲呂槍,騎匹勒勒絆絆馬,出陣與辛勝打話不同,二馬交戰。才三十合,辛勝敗走如飛。鐘離生趕殺,秦兵大亂,退十里。燕兵趕上十里下寨。
王翦招討肩擔三尖兩刃四竅八環掉刀出陣,厲聲高叫,索燕兵打話。燕陣撞出鐘離生,臨陣施禮畢,二將打話不同,才三十合,王翦詐敗。鐘離生趕將來。二馬相並,鐘離生被王翦一刀斬落馬來。王翦追殺,燕兵敗走,退五里,死屍滿地,遍野縱橫。秦兵趕上五里,各下寨佈陣。王翦上陣,厲聲高叫,索燕將打話。
燕陣撞出東遼將卓成,打扮得怎生?只見頭戴三叉冠,叫牙朱爍爍斜褐毛衫,鞔襠皮褲,柳木桿箭,鐵耙手刀,騎匹豁破臂忔■蹄番馬,出陣與王翦施禮畢,二將打話訖,勒馬交鬥。不知勝負怎生?詩曰:
二將場中殺氣高,爭名奪利逞英豪,
誰知一著虧些個,立見閻君故莫逃。
二將才鬥三十合,王翦舉刀斬落,只見卓成金冠倒卓,兩腳登空,如同春夢。
燕兵大敗。東遼將西門戎上陣,與王翦索戰。二馬交,惹起四野愁雲,振起滿天殺氣,才三四十合,王翦詐敗,西門戎便追去。被王翦舉刀斬落馬來。真個是:
似虎將軍還落馬,如龍駿騎已空回。
西門戎已死。燕兵大敗,退走歸城,緊緊閉了城門。王翦趕至幽州城下,二十萬人馬圍繞發喊連天,唬得生靈無處安存。王翦每日令諸將攻伐燕城。詩曰:
王翦英雄素有名,攻城略地佐強秦;
燕兵遼將皆輸敗,燕主無謀可保城。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53:23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4
燕王登城上望,見秦兵甚眾,驚問景丹丞相曰:「秦兵攻伐本邦,如何?」景丹奏曰:「當初太子不合遣荊軻刺秦王,致此有仇。」燕王問曰:「怎生處置?」景丹曰:「只得將太子斬首,獻上秦將,方得它退兵。」燕王依奏,令景丹齎鴆酒取太子首級,提寶刀至東宮,謂燕丹曰:「吾奉燕王聖旨,將鴆酒賜您死也。」燕丹聞之淚下。景丹斟下藥酒,逼太子服藥,不得有違父王聖旨。燕丹謂景丹丞相曰:「咱無罪,因甚賜吾死罪?」景丹曰:「自於二十年,太子不合遣荊軻為刺客刺秦王。今有王翦興兵攻城,只為此上仇恨,是致兵來攻城,以此賜死。」太子再告丞相曰:「多將金寶獻與秦將,丞相可將別首級獻上父王。」景丹不肯,逼太子服藥酒。燕丹走入內宮,景丹隨後便起。太子取劍在手,在屏風後少立。須臾,景丹入來喚太子,被太子一劍斬了。燕丹走在後宮,將丈二紅羅懸樑而死。
燕王等候景丹取太子首級,半日不來,未免再催孫虎去討燕丹首級。孫虎領聖旨,來至東宮,聞得景丹被太子斬首。孫虎大怒,特進東宮,來取燕丹首級。不見太子,去後宮尋討,無奈燕丹懸樑自縊而亡。孫虎取下來,將劍割下燕丹首級回來,獻上燕王,奏曰:「太子斬了景丹丞相,今臣割得太子首級在此。」燕王聽得,即令孫虎齎國書,並燕丹首級,來納與王翦招討。
孫虎來見王翦。王翦接得燕丹首級並國書了,便把燕丹圖像比對,恰好一般。王翦曰:「今番果是燕丹太子首級!」王翦令孫虎,便命索燕王十車金寶來獻始皇,方且退兵。
孫虎回城,奏燕王,言索金寶之事。燕王大驚,問大臣何如。石凱出奏曰:「王翦武藝高強,只得準備金銀寶物十車,獻上秦皇,與它回兵。」燕王依奏,去左藏庫內收拾寶物十車,即修國書,差孫虎為使命,將上項金寶獻與王翦。
王翦接得金寶,便令孫虎往秦國。孫虎隨王翦回兵班師,人馬歸秦國京兆府。諸官出城迎接歸城。
次早,始皇登殿。三下靜鞭人寂靜,兩班文武朝丹墀。文武山呼。階前撞出王翦,山呼禮畢,奏曰:「告陛下,見有燕王遣使齎金寶十車並燕丹太子首級,獻上我王,見在朝門外,未敢擅便,伏候聖旨。」帝令金牌宣至殿下。
孫虎至殿下,山呼拜罷,納上國書並燕丹首級,十車金寶。始皇大悅。帝問大臣:「燕卿獻上十車金寶並燕丹首級,何如?」李斯奏曰:「帝可賜賞來使。」帝依奏。御宴款待臣僚與孫虎。怎見得是那御宴:「只見廣列金盤雕俎,鋪陳玉斝犀瓶;獸爐內高■龍涎,盞面上波浮綠蟻,筵前擺列無非是異果蟠桃,席上珍饈盡總是龍肝鳳髓。御宴已終,文武謝了聖恩。孫虎辭帝回邦,不在話說。
話說魏邦朱真君朱亥,聞得燕丹被秦始皇克伏,取了燕丹首級,進上十車金寶。次早,奏魏王,言燕邦進貢始皇事。魏王問諸臣如何。朱真君奏曰:「當與楚王合縱請國兵去伐秦,攻秦不下,此時本邦助兵。誠恐本邦不久有秦兵至,攻伐本邦,莫待他兵到來,可預先準備金寶,遣使早去獻始皇,二國和葉,免動干戈。」魏王依奏。忽有一大臣周霸奏道:「臣諫我王,莫將金寶去獻始皇。此人貪心無厭,昔曾燕丹太子質在趙國,幼年與始皇子政為友,最相交結,豈期下梢頭先遣將攻燕,取了燕丹首級。本邦遣使進貢始皇,致使它人心中疑道我王懼怕秦邦。且望陛下修整城池,教演三軍,等待兵來,臨期定計,未為遲也。」魏王道:「卿言是也,幾被朱真君誤我也。」魏王令周霸為提調,教演諸軍,令朱亥修整城池,加高三尺,掘深河塹五尺。詩曰:
朱亥無謀先懼秦,要將金寶賂仇人;
若非周霸真男子,魏國城池盡棘荊。
話說楚國幽王,會集文武大臣,商量提備秦兵公事。忽有春申君出班奏曰:「臣聽秦始皇令王翦為將,攻伐燕邦,取了燕丹首級,脅取燕王進貢十車金寶。」幽王聞得甚是憂悶,敕問諸臣道:「先皇在日,與六國合縱諸國,共伐秦邦,我國為縱長,素有仇於秦。秦兵豈不攻伐本邦?此事奈何區處?」春申君再奏曰:「臣聞善兵者服人,善保國者自治。魏國加修城牆三尺,教演諸軍,提備秦兵。臣望陛下修理城壁,提備秦兵。莫待臨期,束手無策。預先修國書,約魏國合縱,有難救應。」楚王依奏,即修國書,遣使命往魏國,相約救應。
那魏王接得楚幽王書看了,謂大臣曰:「今有楚王國書,約寡人相為救應,事當如何?」朱真君奏道:「當來六國與秦比肩,因今秦國吞並韓,趙,虜其國王,據其土地,始皇貪心無厭,謀合併一統,今有楚王國書相約策應。臣聞秦皇既已吞並韓,趙,君視楚,魏為砧上肉矣。吾二國正當災難相恤,緩急相援,如手足之衛頭目,如子弟之護父兄,使秦有所憚,不敢加兵,不可自相矛盾不和。萬一有隙可乘,如蚌■相持,只為漁者之利耳。」魏王准奏,回了國書,遣使命回去。
始皇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日,登殿會集文武群臣。始皇敕問曰:「寡人意圖六合,是朕之願,您諸群臣心意如何?朕昨遣王翦攻韓伐趙,已削平二國,燕丹之仇已報,燕王亦且進貢稱臣; 俱楚,魏二邦未曾臣伏,誰能為朕一行?」那時李斯奏曰:「臣舉王賁為將,統兵伐魏。」帝依奏,宣上王賁。
王賁至殿下,山呼。帝問王賁曰:「煩卿攻魏,如何?」王賁啟奏曰:「告陛下:自古道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朝。臣乞兵一萬,乞蒙毅為先鋒,李信為副將,辛勝為末將。」帝准奏。
次早,講武亭交兵,兵離京兆府一千二百里至汴州。迤邐在路行程,至鄭州中牟縣下寨。有細探人回魏城報謂朱真君道:「有秦兵攻魏,至中牟縣下寨。」朱真君聽得,即奏上魏閔王曰:「見秦兵二十萬攻魏,兵至鄭州中牟,伏候聖旨。」
魏王大驚,敕問朱亥:「此事如何?」朱真君舉周霸為主將,龍離足為先鋒,鄭安成為副將,許慶榮為末將,領兵五萬,出城五十里草坂下寨,等待秦兵到來。
秦兵起離中牟,看看來到草坂下寨。兩邊擂鼓鳴金,魏兵布下長山靠石陣,秦兵擺下五虎離山陣。二陣皆圓。炮石打不到處,門旗下撞出先鋒蒙毅,肩擔一柄大捍刀,坐下騎匹赤色馬,出陣厲聲高叫,索魏將打話。
魏陣撞出龍離足,肩擔開山斧,二將打話不同,二馬交戰。三四十合,龍離足詐敗,蒙毅不趕。鄭安成出馬再與搦戰三十合,蒙毅敗走,鄭安成趕將來。蒙毅不用長刀,拈弓搭箭,連射三支連珠箭。鄭安成措手不及,只見金盔倒卓,兩腳登空:
都來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鄭安成已死。其餘小兵一萬,一刀一個,便似風捲殘雲,從頭殺去。魏兵大敗,走退一十里下寨。秦兵趕上一十里劄營。
魏兵許慶榮肩擔一條蛇矛纏掉槍,出陣厲聲高叫。秦兵陣內跳出一將辛勝。二將打話不同,才三十合,辛勝詐敗。許慶榮追之。只見許慶榮被辛勝一刀斲下馬來。詩曰:
秦兵來伐汴京城,諸將英雄甚怕人,
魏將頻頻遭喪命,三魂七魄見陰君。
許慶榮身死。秦將辛勝趕殺,三軍東西亂走如飛,魏兵大敗,死屍滿地,不計其數。魏兵退走四十里,至魏城下寨。秦兵追至城前。
秦陣李信肩擔一柄大刀,約秤八十斤,出陣厲聲高叫魏將打話。龍離足跳出馬來,二將打話不同,一上一下,似鶻打兔;一來一往,似鳳翻身。才三四十合,龍離足敗走。李信勒馬趕將來。龍離足勒轉馬頭,再戰三十合。李信敗走,龍離足趕將去。被李信舉刀斲下。好看龍離足,措手不及,翻身落馬。詩曰:
將星昨夜落山崗,龍離端的一身亡;
黃泉添個英雄鬼,魏國軍中少棟樑。
離龍足已死。李信趕殺三軍。周霸肩擔大捍刀撞出陣前,與李信交戰。二將勝負如何?詩曰:
兩雄鬥使誅龍藝,未見輸贏不肯休。
二將才鬥三五十合,不分勝負。李信思之,詐敗而走。周霸不趕,在陣上高叫:「秦將願出陣分過太平!」
蒙毅撞出,與周霸搦戰。三十合,蒙毅詐敗,周霸趕將來。蒙毅拈弓搭箭,連射三箭。周霸措手不及,只見周霸被射一箭,落馬而死。詩曰:
功名未上凌煙閣,性命先歸地府中;
父母報仇不曾決,區區數載一場空。
周霸已沒。蒙毅追殺,三軍星羅雲散,七斷八續。蒙毅喊聲大作:「有甚英雄!」怎見得?但見大捍刀殺入魏城門,白龍駒踏到長街上。蒙毅得了魏城,眾兵入城,生擒了景閔王,活捉了朱真君。魏景閔王離宮失殿,不能為魏邦江山主者。好痛哉!詩曰:
秦將長驅抵汴梁,兵單將斃國俱亡;
魏王束手遭俘虜,歌舞樓台作戰場。
王賁取了汴京,外有魏邦四十六郡。差使命隨路去索討地圖降書,赴司呈納,只限半月了當;如過期不肯歸降,定點集兵馬,盡行剿殺,玉石俱焚,悔之無及。行了文字去後,果然諸路驚惶,各郡具降書,只在半月限內,皆已完備,赴招討司呈納。
王賁囚車陷了景閔王,朱亥,班師回秦,差李信權職,五萬人兵鎮守。王賁人兵回國。詩曰:
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回。
秦兵人馬,行經數日,迤邐回到京兆府。次日,始皇登殿,會集文武臣僚,山呼萬歲已畢,班中撞出一員官人,乃是王賁,奏曰:「臣竊蒙聖旨,統兵攻魏,賴洪福於半月之內,克取汴京並四十六郡降書經圖。見在生擒魏景閔王,朱亥等,囚車押在朝門外,聽候聖旨。」
始皇聞奏大悅,敕旨令將景閔王,朱亥囚係陽周。將魏邦改作汴州。設宴待文武加賞。詩曰:
始皇吞噬似長蛇,智力威雄實可誇;
魏國山河如卷席,風前飛絮雨中花。
秦皇二十四年七月中旬五日,始皇登殿排班。只見麗正門開,丹墀階級。警蹕一聲清肅,重閽九疊尊嚴。四宰相,六尚書秉天下之政事;八侍郎,十學士掌海內之文章。左史書言。右丞相動正言。御史糾是察非。台諫中書忠言正論。殿前太尉報道人馬平安。起居舍人祝願聖躬萬歲。一佛世尊登寶殿,百官行禮拜冕旒。玉簪珠履列文班,繡襖錦衣排武帥。有事合行進奏,無事不許讒言。公心聽斷於一人,善政薰蒸於四海。人民快樂,歲序三登。有若禹,湯聖世,歡逢堯,舜明君。
始皇忽降敕問文武大臣曰:「朕自六年,有楚邦合縱諸國來伐本邦,此仇未償,朕實恥之。敕爾文武臣僚,誰能為朕雪此恥麼?」忽有李信奏曰:「臣乞兵二十萬伐楚。」始皇問王翦曰:「楚亦難伐,恐二十萬人不能濟事?」王翦奏曰:「伐楚之師,非六十萬不可。」李信自靠他年少壯勇,只請兵二十萬伐楚。始皇道:「為聽將軍計耳。」
李信乞蒙恬為先鋒,崔慶為副將,方寧為末將。次早演武亭交兵。起離京兆府。在路行程。詩曰:
楚國從來擁重兵,兵強將勇號蠻荊;
如何李信心輕楚,奏請輕兵伐楚城。
話說楚國細作,探得秦兵伐楚,回來報覆春申君言:「秦將李信興兵二十萬攻伐荊楚。」春申君急忙奏楚幽王禍事。楚王問:「卿此事若何抵敵?」春申君奏道:「秦兵令李信為將,領兵二十萬來伐本國。臣乞大王宣上項梁抵敵秦兵。」帝依奏。
宣項梁至殿,禮畢。幽王曰:「今有秦兵二十萬攻伐本邦,煩卿為將,退秦兵若何?」項梁奏曰:「臣乞兵五萬,秦斌為先鋒,韓員為副將,李仲為末將,前往退秦兵。」楚王依奏。
項梁交兵五萬,起離荊州襄陽府,至六十里平水坡下寨。秦兵至一箭之地下寨。
楚將下方字陣,秦擺圓字陣。二陣俱圓。秦陣蒙恬先鋒出馬,二將打話不同,二騎交才三十合,無勝負;再戰二十合,蒙恬敗走。秦斌追將來殺小軍。有副將崔慶擔柄大刀,騎匹赤虯馬,來接戰。秦斌與崔慶交三十合,秦斌敗走,崔慶不趕。楚陣韓員打扮虎皮磕碯,亦宜絳毛纓,虎皮袍,偏勝獅蠻帶,匙頭鎧,腰繫勒甲縧,虎皮鞍,宜跨跑山馬,射虎弓扣上虎筋弦,走獸弧中插百支狼牙射虎箭,腕懸竹節打將鞭,腰帶昆吾殺虎劍。此人如何這般冠戴?名呼做殺虎壯士。這將軍原是義士出身,來與崔慶戰三十合,崔慶敗走,韓員趕將來,殺得三軍大敗。秦兵退五里。楚兵趕五里。有秦將方寧出陣,與韓員搦戰。三四十合,方寧敗走,韓員不趕。
是晚,各已鳴金收兵。巴到次早天明,只見銀河淡淡,玉漏聲殘。月掛柳梢頭,露迷桃葉渡,遠漢星稀落落,荒郊霧擁重重。寒泉響處,依稀野渡溪橋;曙色未分,隱約水村山館。未睹林間梵宇,但聞雲外鐘聲。征商行客登古道,無限艱辛;才子佳人纏繡襦,尚貪歡笑。漁父鳴■驚起鷺,牧童驅犢出莊門。驛馬嘶風,鄰雞報曉。天闕張開青布幕,海門推出赤金盤。果至巳牌,兩軍佈陣,擂鼓拖旗。秦陣撞出一員上將,招討李信;楚陣撞出項梁。二主將搦戰五十合,並無勝負,各歸本陣。
項梁思之,交下一計,令李仲引兵五千去五里苦竹林左畔埋伏,韓員領兵五千右畔埋伏,令秦斌為引戰將軍,各依軍令等待。
次日午牌,秦斌打扮怎生?身披黃金鎖子甲,體掛皂羅袍,頭上鐵襆頭,燕尾交加,黑霧籠身罩體,座下跨一匹烏騅,肩挑一根清風利槍,腕懸百二十斤竹節鋼鞭,出陣厲聲高叫:「秦陣有甚名將?願求挑戰!」
須臾,門旗下撞出一員將,乃是李信招討,絳袍朱發,赤馬紅纓,肩擔一柄三尖兩刃四竅八環刀出陣,二將施禮畢,打話不同,才三十合,秦斌敗走。李信趕將來。秦斌勒轉馬頭,再戰二十合,又敗。李信趕將去殺楚兵,殺至五里,秦斌插了槍,拈弓取箭,連射三支響箭為號,李信看了,恐有計,翻身勒馬便走。只聞鑼起,四下伏兵殺將來。左畔撞出李仲五千人馬,右畔撞出韓員五千人馬,前面項梁五千人馬殺至,後面秦斌五千人馬殺將來。秦兵大敗,殺得十郎八當,死屍遍野。項梁追兵趕上,厲聲高叫:「秦兵不得走!」秦陣撞出方寧與項梁打話不同,二馬交,才三十合,項梁舉起蘸金斧,砍落方寧。聊施小計,使秦軍當下班師;略設微謀,教李信不能傾楚。安邦立國擎天策,攻戰長贏保帝都。
有秦將方寧已死,小兵大敗,退走歸秦。李信思之,方知王翦言者是也。星夜人馬歸秦。
次早,始皇登殿,文武山呼已畢,階前撞出李信,俯伏在地待罪。帝問李信曰:「卿伐楚如何?」李信奏道:「臣折將虧兵,望王赦罪,方敢奏帝言。」始皇曰:「赦卿無罪,有事合奏。」李信奏曰:「告陛下,楚有項梁,英勇未易抵當。此行喪師,小將方寧已沒,皆臣不能用兵之罪,乞別命良將攻楚。」
始皇不語,思之王翦所言極當。宣上王翦來問。王翦奏曰:「李信只憑少壯,統二十萬人兵,敢去伐楚。緣荊地有上將項梁,英雄難攻。臣啟陛下,非六十萬兵不可。」帝曰:「願聽將軍計耳。」
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先鋒蒙恬,副將蒙毅,末將辛勝。次早,王翦起兵離朝門,始皇送到壩上。王翦奏曰:「臣乞陛下賞賜金寶等物。」帝即位後□□□□。王翦謝恩。始皇車駕回朝。
王翦只在壩上□□□□□。王翦遣使齎表奏帝,乞賜行請美田宅園池等。來使齎上表,始皇覽之,帝即依奏賜美田五百畝,宅園一萬步,池百口。王翦大笑,再令辛勝齎表奏帝言:「美田五百畝,臣等老幼三百口,日食不給。宅園池卻少,望王多賜。」始皇覽表,來觀王翦行兵尚在壩上未行。又遣辛勝表奏,多多乞賞。始皇賜每事一千金,銀一千兩,綿帛一千匹,米粟一千石,美田一千畝,牛羊一千頭。帝令辛勝報王翦,得賞甚眾,可以行兵。
辛勝回到壩上,報覆王翦曰:「聖旨每事皆賜一千。」王翦歎曰:「怎不每事賜一萬也好!」辛勝聞之大笑。翦問辛勝:「笑者何也?」辛勝答曰:「始皇所賜足矣,招討何必嗟呼?」王翦曰:「非俺五次取賞,秦皇貪心無厭,吾故使多索富貴,不然秦皇怛然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堅固,令秦皇坐而無疑我矣。」王翦行兵,怎生麼?
來侵荊地歸秦地,萬世歸秦一統君。
話說楚幽王登殿,春申君奏曰:「今有王翦為將,提兵六十萬,攻伐荊楚。」楚王問:「何以拒秦?」敕令項梁,提兵五萬迎敵,堅壁而守之。項梁提兵出城,平沙崗下寨。王翦兵至相望之地駐紮。
項梁令秦斌先鋒將戰。王翦不發將敵,每日而善飲食,而軍中戲呼,令諸軍投石,超距飛石,石重一十二斤,為機發行三百步,延壽有力,能以手投之,拔距超距也。王翦曰:「士卒可用矣。」相將兩月餘不戰,令諸軍投石超距慣熟。
王翦擇日發將。蒙恬出陣,厲聲高叫,索楚將打話。楚陣項梁招討,撥出先鋒秦斌,打話不同,二馬交:
二將驟征■,盤旋兩陣前;
征雲籠日月,殺氣罩山川;
箭發分毫中,刀爭半米偏;
些兒心意失,目下喪黃泉。
二將才挑鬥三十合,蒙恬詐敗,秦斌趕將來,蒙恬把刀一舉,砍落秦斌。秦斌命已歸泉。蒙恬刀頭招起,人兵喊殺。楚兵大敗,走一十五里下寨。秦兵趕上,大捷。各人團兵。
次日,楚兵佈陣,擂鼓揚旗。韓員出陣。秦陣已圓,蒙恬上陣。二馬才交,韓員敗走,蒙恬不趕。李仲出陣與蒙恬搦戰,未三十合,李仲亦敗走。蒙恬趕將來。李仲勒轉馬再戰。蒙恬詐敗,李仲追之。蒙恬舉刀斬落李仲。只見李仲翻身落馬。刀才舉處人頭落,爭奈今朝一命休!
李仲已死。蒙恬追及,喊殺三軍。叢中聽得□□□,鬧中聽得遏爺聲。地上橫屍如算子,□□□□不堪聞。
楚兵大敗,退十五里下寨。秦兵不追趕。各人收兵下寨。等來日天明,兩邊擂鼓搖旗,秦兵發喊連天。楚陣撞出韓員,秦陣跳出蒙毅,二馬才交,二人挑鬥。
山前土地巨行藏,便是靈神難別□。
二人交戰,才三十合,蒙毅敗走。蒙恬出陣戰三四十合,蒙恬詐敗。韓員趕將來。被蒙恬舉刀斬落韓員。蒙恬趕殺,楚兵大敗,歸城前下寨。
秦將蒙恬追至城下,擂鼓鳴鑼。項梁肩擔蘸金斧出陣。蒙恬施禮畢,二將打話不同,二馬才交,項梁敗走歸城。蒙恬不趕,恐有計;只在城前發喊攻城。
唬得生靈無處避,嚇交文武沒逃藏。
項梁來奏楚幽王:「臣等折兵大半,虧損三員大將,秦兵臨城,伏取大王聖旨。」唬得楚王跌倒龍椅,文武近臣扶將楚王起來坐定,進上安魂定魄湯,飲了方醒。
楚王問曰:「何人退得秦兵,重賞千金,子子孫孫不絕官職。」項梁奏曰:「臣望大王修國書,臣為奉使,往東齊借兵來救本國。」楚王曰:「卿言者是也。」
春申君引兵,項梁為使命,出城前一戰。蒙毅出陣,打話不同,二馬交戰。三十合,蒙毅敗走。項梁趕將來殺出陣,往東齊借兵。人馬歸陣。
蒙恬大怒,出陣索戰。楚陣無將可戰。卻有項伯出陣,與蒙恬交戰。少頃,項伯敗走歸城。蒙恬人兵乘勢趕入楚城。殺得六街三市死屍滿地,鮮血坑流。蒙恬殺入楚王宮殿,發喊連天,楚王無計,將丈二紅羅去後宮懸樑而死。
六宮變作戰場門,可憐荊地人遭苦。
蒙恬尋至後宮,得見楚王懸樑而死,取下來,割得楚王首級,來獻招討。王翦大悅,令蒙恬剿除宮女。蒙恬殺入宮中,刀舉處,人頭落地,槍刺處,性命歸泉。
因甚宮娥走得慢?腳小鞋弓惹步遲。
抽下金釵來買命,也有懸樑自縊亡。
殺得宮娥如算子,丫叉屍首不堪聞。
六宮化為荒草地,四苑變作陣圖門。
把宮廷蕩盡,招討給出文榜,招降百姓,住坐生理。仍差使命下一十八郡,取索經圖降書,限半月赴司投降,如違者,定行剿滅。果然諸郡接得文字,具到降書,及將經圖赴招討司投降。
王翦差辛勝權職,五萬兵鎮守楚城。王翦把藏庫金銀抄藉十車回邦,班師人馬。正是:
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回。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55:45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5
話說始皇登殿,集文武大臣。班部中撞出王翦,蒙恬,蒙毅,階前奏道:「臣翦等,攻滅荊楚,取得楚王首級,十車金寶,獻上我王。」始皇大喜道:「卿用兵如神,朕知卿此行果能滅楚,雪李信之恥。」帝設宴待王翦,蒙恬,蒙毅等,各賞千金。遂改楚邦為荊州。
話說秦十五年八月初四日,始皇問諸大臣曰:「燕雖進貢,終未歸一,朕欲滅之如何?」李斯奏曰:「夫以秦國兵強將勇,滅燕如反掌耳。臣舉王賁為將伐燕。」帝問王賁曰:「卿意下若何?」王賁奏帝:「乞李信為先鋒,蒙毅為副將,乞兵二十萬。」帝依奏。
次早,王賁在演武亭交兵,起離京兆府。在路行數日,人馬至易水。燕邦細作探聞,回報景丹丞相言:「秦王令王賁為將,興兵二十萬伐燕,見在易水下寨。」景丹奏上燕王。燕王問景丹:「卿意何如?」景丹奏曰:「可舉孫虎為將,石凱為先鋒,石青龍為副將,韓廣為末將。」
燕兵五萬,至易水下寨。看見秦兵約有二十萬。石凱便出陣,厲聲高叫打話。李信將軍肩挑大捍刀出戰,與石凱搦戰。三十合,石凱敗,李信趕上殺。石青龍撞出接戰。三十合,李信詐敗,石青龍趕殺。被李信一刀斬落。
只見石青龍馬上跌落,性命歸泉。李信追殺,燕兵大敗,退十五里下寨。秦兵趕至□□□,擂鼓搖旗。燕陣石凱,秦陣蒙毅,二人各出馬。一上一下,如鶻打兔;一來一往,似鳳翻身。蒙毅詐敗,石凱趕將來。一刀砍落石凱。蒙毅追殺,燕兵大敗歸城。孫虎奏上燕王:「禍事甚大,秦將難當。」燕王聽得奔走遼東。
兵伐幽燕事戰攻,燕王棄國奔遼東;
秦兵追捉燕王懼,三軍疾速走如風。
王賁領兵取了燕薊,令諸將疾速往奔遼東。有燕王喜到遼東投虜王。王遣上西門扛領兵十萬,顏符序,鞏畢,衛安為將,預先來竹林左右畔埋伏人馬二萬,先鋒顏符序為引戰將軍,來到塹河下寨。
秦兵果至,二邊人馬各下營寨。李信布下東鬥陣,遼東將顏符序布下西鬥陣。二陣皆圓。二將出馬,施禮畢,打話不同,二將挑鬥,才三十合,顏符序敗走,李信追之。顏符序勒轉馬頭再戰二十合,大敗,至竹林。李信趕及。顏符序取出響箭,射作號,只見左畔撞出鞏畢一萬人馬,右畔撞出衛安一萬人馬,顏符序殺來,殺得秦兵大亂。西門扛領八萬人兵,大殺一場。死屍遍地。
王賁點兵,折了萬餘人。依然歸來鎮守燕薊城。飛表奏始皇帝,帝不悅,就令王賁攻伐遼東,捉燕王。
忽一日,差使齎擎聖旨前來,王賁諸官拜闕已畢,展開聖旨看,再令王賁攻遼東,捉燕王。起行兵馬,王賁招討令李信為先鋒上將,蒙毅為副將,兵二十萬,侵入遼東三百里平崗坂下寨。
細作報覆虜王言:「秦兵又至。」虜王令西門扛為招討,顏符序為先鋒,鞏畢,衛安領兵一十萬,迎敵。
秦兵李信來攻伐遼東捉燕王,顏符序便出陣,與秦將打話。李信出馬,搦戰三十合,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連射三隻連珠箭。顏符序金冠倒卓,兩腳登空。
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總不知。
遼將大敗,退三十里。秦兵亦趕上三十里。鞏畢擔刀出陣。蒙毅施禮畢,二人挑鬥,才三十合,蒙毅詐敗,鞏畢便趕,一刀斬落,只見鞏畢踢空。
刀才舉處三魂喪,七魄悠悠那處存?
鞏畢已死。蒙毅殺將來,遼兵大敗。衛安拍馬輪刀出陣。李信出馬,二將搦戰,三五十合,李信敗走,衛安趕將來,李信一刀砍落衛安。
三魂歸地府,七魄見陰君。
遼兵退二十里。李信趕將來,厲聲高叫:「遼東捉取燕王來還秦王,便休,不然連爾遼東皆取!」西門扛打話:「既捉燕王,何不自將□□□,我王即當捉獲燕王獻汝。」李信答曰:「限三天捉將燕王獻我,班師人馬,免取遼東。」西門扛答曰:「待遣將奏我王。」
西門扛遣將回奏言:「秦兵英雄難當,折□□□□上將。乞獲燕王,獻與秦將,免侵遼東受苦。」虜王心思:燕王特投本邦,怎生捉去獻他?奈緣事到來,說不得。只得令韓韋去東宮請燕王議事。
燕王得病臥在龍牀,韓韋近前說與燕王曰:「虜王教請大王議事。」燕王問曰:「何事?」韓韋曰:「秦朝兵勢難當,故來尋討大王。」燕王思忖:虜王請,必無好事。當時自刎而亡。韓韋提得首級來獻虜王。虜王遣韓韋將燕王首級封函與西門扛。西門扛出陣,把燕王首級獻上秦朝上將李信。
李信出陣,接了,回陣告覆招討王賁。王賁看了果是燕王首級,班師人馬回幽州。令李信權職,領五萬人兵鎮守燕薊城,取一十六郡經圖回邦。王賁招討行經數日,回到京兆府。諸官迎接歸城。
次早,始皇登殿,集文武至殿下山呼。王賁提燕王首級獻上始皇。始皇大悅,令將燕王首送歸交赦院。帝令次日設宴會文武大臣。賞王賁千金,賜蒙毅白銀千兩。
話說燕王殿下高漸離,見國主逃奔遼東,亦自私奔至秦,改名庸保,來伏事東宮扶蘇太子。此人善擊筑,太子取留,不在話下。
秦二十七年七月,始皇登殿問諸臣曰:「朕踐祚以來,國勢高強,兵威將勇,六國已滅其五,尚有東齊未下。」問李斯:「舉何人伐之?」李斯奏曰:「臣舉王賁為將,攻齊。」帝依奏,宣王賁曰:「此事如何?」王賁奏上:「我王,古雲養軍千日,用在一朝。臣赤心報國。乞兵二十萬,蒙恬為先鋒,蒙毅為副將,董翳為末將。」次日,講武殿交兵二十萬,往東齊。在路行兵。
齊有細作,打探得聞王賁伐齊,便報與孟嘗君,言:「今始皇令王賁興兵二十萬伐齊,取自鈞旨。」孟嘗君來奏齊王曰:「秦皇令王賁提兵二十萬伐齊,取我王聖旨。」齊王聽了大驚,敕問:「卿等此事若何?」孟嘗君再奏曰:「臣乞主將吳辛為先鋒,吳廣為副將,田資為末將,田策為合後將;乞兵五萬,前去退秦兵。」
人馬出城,來到齊魏關,團駐人馬。
秦將王賁,路上行兵,來到關前下寨。兩邊擂鼓揚旗。秦陣先鋒蒙恬上陣,齊陣撞出吳辛上陣。二將打話不同便戰。二將場中宛轉,殺氣騰空。一來一往,似鳳翻身;一上一下,如鴉展翅。刀來,橫槍隔過;槍至,斜抹尖虛。隔過處,遇空即施;斜抹來,逢虛即下。日下昏籠塵土暗,場中踏遍馬蹄痕。
二將才交三十合,蒙恬詐敗,吳辛趕上來。被蒙恬一刀斬首翻身落馬。蒙恬趕殺。吳廣出陣,為哥哥報仇。蒙恬出陣戰,交三十合,吳廣敗走。蒙恬趕將來。吳廣插了槍,拈弓搭箭,翻身射三隻連珠箭來,都被蒙恬閃了。吳廣大敗。蒙恬收兵。各人回陣。
吳廣告覆主將孟嘗君招討:「聊施一計劫秦寨,恁地恁地。」孟嘗君大喜,今夜傳令,令田資,田策為策應將軍,吳廣帶五百人偷營劫寨。
王賁當晚軍中坐定,忽然一陣風過,王賁把風一嗅,言:「今夜有人來劫寨。」傳下鈞令,教諸軍提備:李信在左畔,蒙毅在右畔。諸將依令。只見得,詩曰:
夜久無雲天練淨,月華如水正三更。
吳廣聽得鼓已三更,提兵前去劫寨。果見四下小兵困乏。入到中軍,並沒一兵一卒。吳廣思之:莫不有計?不如將兵便走。只見四下鑼聲響,伏兵起:左畔撞出少壯英勇將李信人馬,右畔撞出年少猛烈將蒙毅人兵。萬弩齊施,諸軍喊殺連天。吳廣五百人,盡行殺死,只走得吳廣一人性命回歸。
巴得次日天明,齊將田資定計殺秦王人兵,告招討:「恁地恁地,殺秦兵報仇。」孟嘗君依計,令田策五千人,退十五里下寨,小鬆嶺下左畔埋伏。令吳廣領五千兵右畔埋伏。田資為引戰將。孟嘗君大悅:「此計甚妙。」齊陣撞出田資,立馬當頭,厲聲高叫。秦陣撞出蒙毅。二將大戰三十合,田資敗走,蒙毅疾追。田資回馬再戰二十餘合,大敗。蒙毅招起人夫,追殺十五里。只聞一棒鑼聲,左畔田策五千人馬撞出,右畔吳廣五千人馬撞出。田資勒回馬頭殺進。蒙毅被齊兵陷在小鬆嶺下,殺得三軍大亂,死屍遍野,鮮血坑流。只走得傷刀中箭之軍,約三五百人。蒙毅點兵,折了五千餘人。歸秦陣,告王賁招討。
招討提兵來至小鬆嶺下團兵,擂鼓搖旗,布五方陣。只見五方旗團團旋轉,兩刃刀密密環圍;長槍密布等兵來,弓弩連排防陣後;遠看旗號似團花,近睹劍鋒如雪白;刺繡門旗飛兩邊,一員猛將出離軍,乃是李信,厲聲高叫,索齊陣有甚名將,願求挑戰。
齊陣田策看見擺下五方陣,便排下一字陣對它。怎見得一字陣?但見前排一字,後列三重;白旗白號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槍排柳葉成行密布向前,刀列雁翎上路先排向後;風吹紫號兩邊開,一位將軍臨陣上。
田策臨陣,與李信打話不同,才戰三十合,田策敗走。李信趕將來。田策撥回馬,再戰二十餘合。李信敗走。田策趕上。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一箭,喝聲「中」,只見田策落馬而死。詩曰:
爭知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終。
田策已死。李信趕殺將來,齊兵大敗,退□□□□下寨。王賁兵趕將來,至齊城下寨。
吳廣上陣,索秦將出戰。蒙毅出馬,打話不同,便戰。少頃,蒙毅敗。吳廣趕將來。前馬不去,後馬趕將來,二馬相並,蒙毅舉刀斬卻吳廣。齊兵大敗,入城緊緊把住不出。
孟嘗君奏齊王:「虧折三員上將,折兵三萬餘人。秦將威猛難當。」齊王問田文:「何如?」田文奏曰:「不可敵,只可降。」齊寫退疆地五百里,十車金寶,齊王開城,遂降王賁。王賁領兵二十萬入城,差李信權職,拘囚齊王,逼令索討七十二郡經圖,降秦納土。
齊王無計,令差鄒闊,限半月,具經圖降秦。果半月,經圖來到。監收齊王,班師回國。至京兆府。
次早,始皇登殿。階前文武,山呼已畢,奏曰:「臣取齊邦已了,七十二郡經圖,十車金寶,拘收齊王,前來納降。」帝聞奏大悅,令將齊王拘收陽周,後齊王餓而死。
始皇滅齊,並天下,乃為一統。兩班文武,賀王萬全之喜,洪福齊天。方稱皇帝。乃為水德,天下尚黑。帝設宴,待文武。詩曰:
遍地舞茵鋪錦繡,當筵歌拍捧紅裙。
酒至七盞,忽有長太子扶蘇奏上:「父王,今日設宴待臣僚,筵中無樂,臣兒見收得家童上客庸保,善擊筑,可以筵間供應。」帝令宣至庸保。庸保至殿下,山呼畢。帝問曰:「筵前無樂,聞卿善擊筑,卿何不擊之?」庸保謹領敕旨,遂擊筑。帝聞之甚妙,但渠人應有筵席,令庸保擊筑。
此日,座中忽有一大臣司馬欣出奏曰:「此擊筑之巨,非乃庸保。乃是燕王殿下高漸離也。」始皇惜其善擊筑,重赦之。
不覺半載,稍益近之。有高漸離思之,意圖為主報仇。每日帝令擊筑取樂,高漸離進退無疑。
忽一日,高漸離將刀置築中,進帝邊擊之。四近少有近臣,使舉築撲秦皇。秦皇便閃走,高漸離趕撲。秦皇奔走。絳綃宮內,有內侍,見秦皇奔走,高漸離後追。內侍呼:「陛下將劍砍之!」秦皇每負劍,遂忘了,遂得左右呼言,帝遂拔劍以擊高漸離。高漸離跌倒。左右近臣縛住,秦皇令誅高漸離身死。詩曰:
忠孝燕臣為故主,將刀藏築撲秦皇。
漸離不懼身誅死,留得聲名萬代揚。
自高漸離既誅之後,始皇不令大臣居近。忽有秦宗室奏曰:「天下人來諸侯事秦者,大抵為其主。但一切人皆不可與之近。」帝依奏。凡有諸侯國人,非秦地所生者,一切逐去。李斯亦在逐客數中。李斯乃上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秦繆公求士,西取由餘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
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取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臯之險,割膏腴之地,遂散六國之縱,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至崑山之玉,有隋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鼍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悅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彩。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娛心意,悅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
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辭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辭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怒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以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始皇看罷,依奏。遂拜李斯為廷尉。李斯謝恩了,供職。忽有丞相王綰奏道:「陛下新得燕,齊,荊楚之地,相去遐邇,不為置公,無以鎮之。請立諸王子分鎮,可安反側也。」始皇下其議廷尉。李斯奏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後成屬疏遠,互相攻擊如仇。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候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鬥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為天子守土,故稱監。收天下兵器,聚咸陽,銷以為鐘,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也。鐘鼓之跗,以猛獸為飾,重各十石,置宮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傑於咸陽,約十三萬戶。諸廟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道,樓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李斯丞相領聖旨,發文字,下諸郡守監,收兵器,各解赴朝廷。令匠人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鐘鼓也。詩曰:
始皇吞並混中原,帝業將圖萬世安。
兵器盡銷防慮遠,誰知揭木解為竿。
秦二十八年,始皇登殿,謂文武曰:「寡人謀圖六合,果愜朕意。意往東行郡縣,怎生?」李斯奏曰:「陛下可擇吉日,車駕東行。」帝大悅,令司天台官,選擇東行。台官准敕旨,選定八月十五日最吉。
秦皇帝令文武官僚護駕東行,李斯先發。聖旨文字下天下諸郡守監,準備迎車接駕。天下諸郡守監科討牛羊絹帛酒物,迎接聖駕。帝敕令太子扶蘇監國,守宗廟。
始皇帝是日離朝,好看皇親附馬按駕隨君。宰相盡攀鞍,齊離鳳闕;九卿臣皆上馬,盡出朝門。路行不使平頭輦,宣過龍車馬駿負。東海業龍身得罪,罰歸座下載明君。早把金鞍親搭起,上面鋪了袞龍巾。君王才上龍車馬,文武齊呼萬歲聲。
始皇御駕東行郡縣,上鄒嶧山,在東海之下,立石頌功業。上秦山,偶值風雨昏暗,不知道路,乃駐車。怎見得風雨?但見天摧地裂,岳撼山崩,滄海震怒;鐵錘打中始皇車;太華山前巨靈神,一擘三峰裂。詩曰:
一風撼折三竿竹,十萬軍聲萬馬奔。
始皇等待霧開,見五鬆遮蓋車駕。秦始皇遂封為五大夫。後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一上高亭日正哺,青山重疊片雲無。
萬年鬆樹不知數,若個虯枝是大夫。
帝封畢,至山巔立石頌德。從陰道下,禪於梁甫。遂游東海而來。忽遇道士徐甲來上書奏始皇:「東海有三神仙山,山上有長生不死仙藥。」帝問:「卿如何得去?」徐甲再奏曰:「陛下可選五百童男,童女,著一使前去。」帝依奏。令近便州郡監,選索童男,童女五百,限十日,如過期賜罪。
果十日,使命討到童男,童女五百,來獻帝。帝大喜,令徐福將軍入海求神仙。
徐甲奏曰:「願陛下往浮江,至於湘山祠。」帝依奏,令車駕來到湘山等候。
徐福入海求神仙。忽然望見一廟宇,來至祠下,但見裊裊祥雲影裡,騰騰紫霧陰中,巍峨廟宇對名山,幽邃殿庭號福地;中央棟高標螭尾,依稀上接蒼穹。琉璃瓦密砌龍鱗,彷彿直高侵碧漢。沉香栱子刻成彩鳳翻身,檀木闌干琢就金鸞展翅。便殿磚鋪紅瑪瑙,獻台石砌碧琉璃。周回散水,鏤金獅子猙獰;屈曲簷楹,碾玉連環瑩淨。門外蒼鬆踞虎,階前古檜蟠龍。兩廊佳木秀宮槐,千載廟碑存古篆。廟門金牌寫道:「三神仙之祠。」
才方來到,始皇敕問:「湘君何神?」偶見神仙奏曰:「堯女舜妻。」忽然見起一陣大風,怎見狂風僽雨?風雷大作,雨雹齊施;電光射一道金蛇,雲勢驅千里鐵騎。當初道擺柳搖鬆,頃刻飛沙走石。千林敗葉走空飛,萬里黃沙隨地卷。烏風大作,走石飛沙。
始皇見了這般,大怒曰:「寡人特來,願求不死藥,卻有這般魍魎邪神,飛沙走石,雨滂沱,唬寡人!」敕令武士,伐湘山樹,焚其山。武士領帝旨,各人手持斧刀斲伐樹。只見現出一鬼來,怎見得人怕?陰陰密密霧內,叆叆叇叇雲中,見凜凜歛歛身軀,現鄒鄒查查相貌,窩窩突突眉,迭迭薄薄眼,瑰瑰賴賴肉,胳胳■■筋,生幾根采采色色血晶髭,披一帶吉吉枓枓硃砂發,著一領斑斑爛爛虎豹皮褌,披一副廓廓驗驗龍鱗甲。詩曰:
勒腰繡帶飄飄動,■腳陰雲靄靄生。
只見那鬼領娘娘敕旨,東砍西伐,武士人翻倒在地。秦皇頭旋眼花,卻見廟祠團團而倒。唬得始皇大驚曰:「神仙休來驚怖寡人,令武士休伐樹焚山也!」
卻見依然無事。始皇方知神仙之靈通顯跡,本來求不死之藥,今日反禍於身。五百童男,童女並徐福,盡喪其身。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東巡玉輦委泉台,徐福般船尚未回;
自是祖龍先下世,不關無路到蓬萊。
當初始皇東巡之時,在泰山路前逢一山鬼,手捧白璧來獻帝,對始皇道:「明年祖龍當死。」道罷,悠忽不知去向,乃知是山鬼送讖語也。龍者,君也,知是始皇明年死,但不敢聞奏始皇也。
話說韓人張良,五世相韓。韓被始皇滅了,虜韓王安。張良欲為報仇,聞始皇東巡郡縣,不久來矣。先募壯士至陽武縣博浪沙等候。始皇過來,墜石打死始皇,為韓王報仇。
不數日,始皇車駕東遊至陽武縣博浪沙中而過。張良令力士操鐵錐,墜石打車。始皇車駕正過其間,只見墜石打將來,石從車駕邊跳過去,誤中副車。唬得始皇頂門失了三魂,腳板上去了七魄。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嬴政鯨吞六合秋,削平天下虜諸侯。
山東不是無公子,何事張良獨有仇?
始皇問李斯:「何人墜石,敢打寡人車駕?」李斯奏道:「可令武士捉獲。」
武士趕上博沙山,追捉。果有一隊強兵,發喊墜石。韓國殘兵殺至,武士當敵不住,被石打殺百餘人。武士奏上始皇。始皇大驚,令武士同李信領兵趕上,殺退韓兵。韓兵大敗。張良奔走,往說六國反叛秦皇。秦皇車駕,往瑯邪,回京兆府。
二十九年,在中春陽和,方起駕東遊。三十一年,徐廣奏曰:「更黔首自田土也。」三十二年之碣石,令燕人盧生入海,還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驚,胡者,想必胡虜侵國。遂令蒙恬來問何如。蒙恬奏曰:「須用發將鎮守邊疆。」
帝令蒙恬,興兵三十萬,北伐匈奴,抵拒收河南地四十四縣,可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臨洮至遼東之地延袤萬餘里,鎮壓邊疆。
蒙恬領聖旨,起發大兵三十萬,為招討,往河南,起集萬民,赴沙場,築長城萬里。威振匈奴。
始皇滅六國,天下一統。本指望從一世傳至二世,三世及於萬世,為天子。俄有童謠云:「亡秦者胡也。」於是乃遣蒙恬築城,以防胡人也。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祖舜宗堯致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
不知禍起蕭牆內,虛築防胡萬里城。
蒙恬往北塞為招討,管領三十萬人,文字下諸郡,三丁抽一,來赴沙場,築起城牆,不問士宦豪傑之家,盡行起發赴場,如違,差兵捉拿斬首號令。宋朝王荊公有詩道:詩曰:
秦皇築城何太愚,天實亡秦非北胡。
一朝禍起蕭牆內,渭水咸陽不復都。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56:23
秦朝野史前傳-秦始皇傳06
三十四年,李斯丞相奏帝:「異時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今天下已定,法令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習學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則便。臣請史官,非『秦記』者皆燒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偶語詩書棄市。是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唯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耳。若欲有學法者,斬首。」
後坑儒四百餘人,孔子之後,家藏詩書於屋壁,秦皇只留「周易」之書,乃是卜筮之書也,不毀。其餘詩書盡行焚毀無留。
始皇又以咸陽人多,先王宮殿小,乃營作朝宮於渭南上林苑中。南儒章碣有詠史詩道:詩曰:
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始皇作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
阿房宮未成,乃發驪山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令分作阿房宮。計宮有三百,關外四百餘。徙驪邑五萬家。士農不事十歲。有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獄吏得親幸,博士備員弗用,大臣,皆受成事。士畏忌諱,諛佞不敢端言其過。事無大小,皆決於上。貪於權勢。」於是侯生等乃亡去。
始皇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
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若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惟上察之。」始皇怒,令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築城牆,即便啟行。
三十七年冬十月,始皇出遊。左丞相李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
十一月,行至雲夢,浮江,下過丹陽,至錢塘,臨浙江,上會稽,立石刻頌秦德;並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行符璽事,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在趙高所,未授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李斯見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載轀涼車中。獨子胡亥,趙高,並所幸者五六人知之。
趙高者,生而隱居。始皇聞其強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令蒙毅治之。毅當高法應死。始皇以高敏於事,赦之,復其官。趙高既雅得倖於胡亥,又怨蒙氏,乃與丞相李斯言:「始皇有二十餘子,長子扶蘇,群臣皆莫知。」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轀涼車。後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年年遊覽不曾停,天下山川欲遍經。
堪笑沙丘才過處,鑾輿風起鮑魚腥。
始皇已崩。李斯秘不發喪。乃將帝屍與鮑魚同載,使臣下只聞鮑魚腥氣,不知始皇屍肉臭腐也。
趙高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胡亥曰:「明父知子,父之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胡亥曰:「廢兄扶蘇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而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矣。吾不為也。」趙高曰:「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願子遂之。」胡亥歎曰:「今大事不發喪,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幹丞相哉!」
趙高與丞相謀。李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趙高議曰:「高入秦宮,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皇以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好士,即位,必當以蒙恬為丞相。君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明矣。趙高受詔,教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可以為嗣。」
李斯曰:「君其反位。斯奉王之詔,聽天之命。」趙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明聖?」斯曰:「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言。」
趙高曰:「方今天下之權,命懸於天下,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君何見之晚?」斯曰:「晉易太子,齊桓兄弟爭位,紂王殺親戚,三者餘逆天而宗廟不血食。斯其由人哉。安足為謀!」趙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裡。君聽臣之計,則長有封候,世世稱孤。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
李斯乃仰天垂淚曰:「獨遭亂世,既不能死,安托命哉。」乃與高詐為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將軍蒙恬與太子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遂發使命,齎鴆酒,封劍而去,往到長城。
太子扶蘇,蒙恬來接聖旨,拆開看,道是:「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蒙恬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使命斟下鴆酒,與扶蘇服曰:「汝不怨望朝廷!」扶蘇先逼殺蒙恬飲鴆酒。蒙恬告使命曰:「不知皇帝先賜主公死麼,後賜蒙恬死?」使命曰:「賜太子先飲酒而死,後令蒙恬死。若不先飲鴆酒,有違父王聖旨,為人之子,不得不孝。」
扶蘇先服酒已死。蒙恬未肯服鴆酒而亡。使命曰:「太子先死,將軍只得俱亡,何乃推延?」蒙恬曰:「吾乃何罪?」使命言之蒙恬曰:「君之過矣,而卿弟蒙毅有大罪,法及內史。」蒙恬曰:「今臣將兵三十餘萬,雖係囚,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敢忘先王也。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服鴆酒自殺。李斯謀藏詔書,遣使詐敕賜扶蘇死。後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樹邊時。
至今谷口泉嗚咽,猶似秦人恨李斯。
話說胡亥發喪。至咸陽,趙高,李斯立胡亥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於驪山,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後宮非有子者,皆令從死。死者甚眾。或言工匠為機藏,皆知之。大事畢,盡將工匠賜鴆酒,盡皆死也。
二世皇帝即位,年方二十一歲,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效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
春,二世東行郡縣,至遼東而還。夏,至咸陽。二世乃尊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伏,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趙高曰:「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主上生平不喜底。」二世乃行誅殺大臣及諸公子,以過罪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三郎蓋謂中郎,外郎,散郎,官名也。
郡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二世皇帝曰:「先帝營阿房宮,今釋弗就,是彰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盡征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戍卒陽城人陳蘄。是時,發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陳勝,吳廣皆為屯長。會天大雨,道路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眾皆從之。乃詐稱公子項燕,稱大楚。
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入據陳。陳勝既入陳,張耳,陳餘詣門上謁。陳中父老請立陳勝為楚王。涉以問耳,餘,對曰:「秦為無道,暴虐百姓,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
九月,沛人劉邦起兵於沛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狄人田儋起兵於齊。
劉邦字季,為人隆準龍顏,寬仁愛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初為泗上亭長。秦十二里一亭,亭置二長,主督盜賊,為縣送徒人往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逃矣。」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
劉季被酒,夜經澤中,有一大蛇當道。季援劍向前揮之,其蛇兩段,白氣上升空中。夜有一白衣老嫗哭而言曰:「吾子西方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被赤帝子斬之。」道罷,忽然不見。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白蛇初斷路難通,漢祖龍泉血刃紅;
不是咸陽將瓦解,素靈那哭月明中。
劉季亡匿於芒碭山澤岩石伴間,數有奇怪。沛中聞之,子弟多往附之者。沛令欲以沛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眾,眾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時劉季之眾已數千百人矣。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門迎劉季,立為沛公。曹參,蕭何等為收沛中子弟,得三千人,以應沛公。
外有項梁者,楚將項燕子也。常殺人,與兄子項籍避仇吳中。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籍長八尺餘,力能扛鼎,才力過人。會稽太守殷通聞陳勝起,欲發兵以應勝,使項梁及桓楚將。
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有項籍知之耳。」項梁乃出誡姪子項籍提刃居外,梁復入與太守坐曰:「請召項籍,令使命去召桓楚。」太子許諾,召籍入。
須臾,梁瞬視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刃,斬太守頭。項梁持太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一府皆懼,人莫敢起。
項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使人收下縣,得精兵八千人。項梁為會稽太守,項籍為裨將,巡下縣。籍是時年方二十四,力敵萬夫,有拔山舉鼎之威。
話說田儋者,故齊王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橫,皆豪傑人。陳王令周布徇地至狄,狄城太守田儋,佯縛其奴,之庭欲謁見狄令,因擊殺狄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也。」田儋遂自立為齊王,發兵以擊周布。周布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齊地。
二年冬十月,泗川監平將兵圍沛公於豐。沛公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
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二世數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於上;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悅。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剿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往說項梁曰:「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立楚之後也。」於是項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懷王孫心。夏六月,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望也。
郎中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也。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宮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
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事皆決於趙高。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群盜多,今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之,為位卑賤,不敢言。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居深宮,欲見無階。」趙高曰:「請為君侯上聞語君。」於是,趙高待二世方宴樂,婦人居前,令人告丞相曰:「可奏事。」丞相至宮門,二世怒曰:「吾嘗多閒日,丞相不奏事;吾方私燕樂,丞相輒來奏事!」
趙高因曰:「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太守,與寇盜通同。且丞相外權重於陛下。」二世大怒,遣使按驗三川守監與盜通,同狀,下斯就獄,根勘招伏。二世大怒,令趙高治之,責李斯與子李由反謀狀。
李斯,李由雖無罪犯,枉受其罪,只得枉招。款狀奏上二世,二世喜曰:「微趙高,幾為丞相所賣!」遂具五刑,論腰斬咸陽市。
李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手,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狗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滅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上蔡東門狡兔肥,李斯何事望南歸;
功臣不解謀身退,直待雲陽血染衣。
二世乃以趙高為丞相,事無大小,皆就趙高決之。
話說項梁興兵已破章邯。章邯引兵至定陶。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曰:「戰勝而將驕卒惰者敗。臣為君畏之。」梁弗聽,乃令宋義使於齊,中道遇齊使者高陵君顯曰:「臣論武信君項梁軍必敗。」既而章邯已破項梁,乃渡河北擊趙。趙數請救於楚。
高陵君顯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日,兵果敗,兵未戰而先見敗。」楚王召宋義以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以救趙。諸別將皆屬。
宋義號為卿子冠軍。初楚懷王與諸將約,先入關者為王。當是時,秦兵強,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願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剽悍猾賊,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懷王乃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兵卒以伐秦。
三年冬十月,宋義行兵至安陽不進。項羽曰:「秦圍趙急,宜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內,破秦軍必矣。」宋義曰:「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蟣蝨。今秦攻趙,戰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被堅執銳,義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義。」項羽曰:「將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歲饑民貧,士卒食芋菽豆,軍無見糧。乃飲酒高會,不引兵渡河。夫以秦之強,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弱秦強,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
十一月,項羽即其帳中斬宋義,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焚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於是,與秦兵遇,九戰,大破之。
高陽人酈食其,為裡監門。沛公麾下騎士適食其裡中人。食其見謂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之所願從游。」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輒解其冠,溲溺其中,未可以儒生說也。」沛公至高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踞牀,令二女子洗足。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路入高陽感酈生,逢時長揖便論兵。
最憐伏軾東遊日,下盡齊王七十城。
沛公召見酈生。酈生長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縱橫時事。
沛公大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將安出?」酈生曰:「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
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內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常為說客,奉使諸侯。
初,丞相趙高,欲專秦權,恐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問左右,或默或言。趙高陰中謂諸臣曰:「有人言鹿者,以法治之。」後群臣皆畏趙高,莫敢言其過。鹿之與馬,非有疑似相類之形,指鹿為馬,人莫敢言,則瞽其君之目矣。以忠言為欺,以讒言為信,而人莫敢議,則聾其君之耳矣。二世不知驗焉。固不待陳勝,吳廣,劉季,項羽之入關,而望夷之賊已迫,至被殺,而終不悟也。
趙高前數言關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章邯等軍數卻,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率其眾西響。沛公將數萬人已圖武關。
趙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詐病不朝見。因與女婿咸陽令閻樂謀置易上,更立子嬰,閻樂將吏卒千餘人,入望夷宮。殺二世胡亥。胡亥曰:「告閻樂,吾乞一郡為王。」閻樂弗許,又曰:「願為萬戶侯。」閻樂又弗許。又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誅陛下。」道未畢,引兵進殺二世。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一朝閻樂統群凶,二世朝廷掃地空。
唯有渭川流不盡,至今猶繞望夷宮。
閻樂報趙高。趙高將二世寶璽佩帶,左右百客莫肯從之上殿。高自知天意,不敢篡奪,乃與群臣公子曰:「秦故國稱王。只有始皇帝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則秦地益小,不可以空名為帝,宜降為王,如故。」乃立子嬰為秦王,授之璽。子嬰即位。子嬰曰:「丞相趙高殺二世,恐群臣誅之,乃佯以義立我,使我齋見廟,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
高令人請子嬰謁宗廟,已數人催促,子嬰不行。丞相果自往向子嬰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暗藏伏武士數十人在帷幕後,則殺趙高於秦宮,夷其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漢祖西征秉白旄,子嬰宗廟委波濤。
誰憐君有翻身術,解向秦宮殺趙高。
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軍,至灞上,子嬰以係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到軹道旁,歸降沛公。
當時,諸將請誅殺子嬰。沛公道:「始懷王遣我,故以我為人寬容大度。且它人已降服,殺降不祥。吾不為也。」乃以子嬰屬吏。
沛公西入咸陽,還兵灞上,召父老豪傑,來與之約。問父老曰:「爾等苦秦苛虐之法已久,諸侯當來約先入關者,得為王,今吾先入關,當為關中王。今與爾等約法令三章:有殺人者,教爾者如殺;傷人底及做盜賊底,各以其罪治之。其餘秦王嚴法,一回除去。凡我之興師此來,為誅無道秦與爾父老除害,非敢有所侵奪。爾父老每休怕懼。」父老聽得此言,喜歡之甚。各牽牛扛酒,來沛公軍前犒軍。只怕沛公不來關中為王也。
項羽為見沛公已入關中,怏怏不悅。統率章邯兵攻新安田地,將秦降卒二十萬人,一夜盡行坑殺,不留一人。沛公遣兵去函谷關隘處守把了。
項羽長驅而來,攻破了關,把咸陽城內盡行戮誅,把咸陽宮室不問官民底,將一炬火燒蕩一空。火至三月不滅。發兵將始皇塚掘了,取去殉葬金寶。把那秦皇底骸骨撒放荒郊。
正月,項羽入關,尊懷王為義帝,自立為西楚霸王。立沛公為漢王。徙魏王豹為魏王。徙趙王歇為趙王。徙燕王廣為遼東王。徙齊王市膠東王。立鄭昌為韓王。分封六國後,各罷兵就國。
當年十月,項羽令人促義帝就國,密地令將軍吳芮,黔布等伏兵江中,將義帝殺了。詩曰:
義帝南遷路入郴,國亡身死亂山深。
不知埋骨窮泉後,幾度西陵片月沉。
沛公聽得義帝被項羽謀殺了,統兵來至洛陽新城田地裡下寨。有三老董公向馬前攔住,進說沛公,上書一道。書曰:「吾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必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無道,放弒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且率三軍,為之素服,以□□□□□□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臣願王圖之。」
沛公看了再三,稱善。即日為義帝發喪,臨□舉哀三日。然後遣使告報諸侯。乃□檄之道:「天下共立義帝,北面而事之為君;今項羽殺之,大逆不道。今寡人悉發關中兵作楚。如三河之士,有倡義願從諸侯王擊項羽者聽。」自此檄文一到,如蕭何便為沛公守著關中;韓信便登壇授大將印;張良便運籌帷幄,為沛公軍師;陳平出奇計,以間楚君臣,故破趙軍,捉趙王歇,虜魏王豹;北舉趙代,虜齊王廣。如破竹之勢,迎刃而解。圍楚王項羽於垓下。不五年而成帝業,皆自董公遮說仁義之言諫之。
夫以始皇,以詐力取天下,包舉宇內,席捲天下,將謂從一世事至萬世為皇帝。誰料閭左之戍卒,一呼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中原失鹿,諸將逐之。神器有歸,竟輸於寬仁愛人沛公。則知秦尚詐力,三世而亡。三代仁義,享國長久。後之有天下者,尚鑒於茲。詩曰:
始皇詐力獨稱雄,六國皆歸掌握中;
北塞長城泥未燥,咸陽宮殿火先紅。
癡愚強作千年調,興感還如一夢通;
斷草荒蕪斜照外,長江萬古水流東。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2:59:05
[秦朝野史]正本
第一回 滅六國統一天下 行專制愚弱人民
說話中國在三代以前,天下分為無數國家,是為封建時代。當此時代,諸侯並立,各據一地,此爭彼戰,連年不絕。雖有天子在上,無力制止,彼此互相吞併。直到戰國,僅有秦、楚、齊、趙、韓、魏、燕七大國,秦國最強。及至秦王嬴政即位,十七年滅韓,十九年滅趙,二十二年滅魏,二十四年滅楚,二十五年滅燕,二十六年滅齊,天下由此一統。
秦王嬴政,為人生得蜂鼻長目,鶻胸豺聲。生平作事,眼光極大,手段也極辣。一從滅去六國,代了周家,身為天子,貪心不足,便想出許多新法來。
秦王一日坐在宮中,想起天子名稱古代以來隨時不同。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夏商週三代皆稱王。秦國本是諸侯,到戰國時代,便隨各國一同稱王,是王之名號已不足奇。況史官常說世運有升降,王不如帝,帝不如皇。現在天下一統,若不趁此時改換一極尊貴稱號,何以表示成功,流傳後世?主意已定,一宵無事。
到得次日,平明早朝,文武百官齊集闕下,秦王駕坐金鑾寶殿,鐘鼓齊鳴,御爐香繞。群臣拜舞已畢,文東武西,分立兩旁。文官有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諸人。武將有蒙恬、王賁、王離諸人。一個個衣冠齊整,劍珮鏗鏘,真是新朝氣象。秦王見群臣分班已定,下詔令群臣會議帝號,群臣奉命退去,秦王罷朝回宮。
過了數日,群臣會議已定,適值秦王坐朝。有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等出班俯伏,同聲奏道 :「古時天子,地方不過千里,此外皆分與諸侯。諸侯或服或叛,天子不能制伏。今陛下興兵降暴,平定天下,海內統一,自上古以來未曾有,五帝所不能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 :『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謹上尊號,王稱泰皇,自稱曰『朕』 。」秦王聽了,心想 :「『泰皇』二字既是古代天子名稱,不算稀奇 。」遂由自己決定,將三皇之皇字及五帝之帝字,湊成一個名詞,稱為「皇帝 」,乃含有「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之意。又想起諡法本是周公所作,凡人死後,按其一生行事,加上諡號。為好人者得好諡,為惡人者得惡諡。縱使貴為天子,死後亦不免受人評論,試看周朝幽王、厲王即是榜樣。我現在活著無人敢下議論;到得死後,反要落人褒貶。又說死後是非誰管得?我偏管得!因決意廢去諡法,下一詔書道:
朕聞上古之人有號無諡;中古人死,乃以生平品行定諡。如此,是子可以議父,臣可以議君也,甚屬無謂,朕所不取。從今以後,除去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子孫,依數計算,由二世、三世以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後人讀此詔書,見始皇欲傳國至萬世。誰知二世即亡,都笑其愚。閒話休題。
且說始皇已定帝號,也想略施恩惠,使百姓快樂一回。若問如何施恩,真是從古未有。一不是豁免錢糧,二不是罷去傜役,三不是大赦罪犯,四不是賑恤貧民。單許天下人相聚宴飲數日,名曰「大酺」。只因秦時法律,不許三人以上聚在一處飲酒,一班百姓平日磨盡筋力,供給租稅,應付徭役。偶然得暇,連親朋聚首,杯酒談心之樂都不能享受。只此一端,可想見當時苦趣。所以始皇下詔大酺,便算莫大恩典!
始皇一面正在施恩,一面又恐人民謀反。心想 :「六國新滅,驟然得了數倍土地,添了許多人民,雖然設官管理,終慮耳目不週,難保無乘機起事之人。惟是造反亦不容易。第一,須有兵器,方可對敵。第二,須有城池,方可據守。第三,為首之人必係巨室豪宗,名望足以服眾,金錢足以動人,方能號召大眾,為其黨羽。如今就此三件,設法預防,便可將造反根株,盡數拔盡 。」始皇想定主意,立刻坐朝,發出三道詔書如下:
第一道:令各郡縣,將民間藏留兵器,盡數收送咸陽地方銷毀。
第二道:令各郡守,查點本籍戶口名冊,凡屬世家富室及地方有名之人,一律勒令遷居咸陽,以便就近監察。
第三道:將天下險要地方所有城堡關塞,概行平毀。此三道詔書既下,地方官不敢怠慢,分頭辦理。
不消幾時,從前名城巨鎮,變為苦縣荒村。不但大煞風景,又累一班百姓作此無益工程。最可憐是錦衣玉食之王孫公子與田連阡陌之富家仇,共計十二萬戶,奉詔遷居咸陽。所有本地業產,不能攜帶,只好貶價出賣,已大受損失,又被官吏驅迫上路,一直押送到了咸陽,無異遞解人犯。既到咸陽,各人又須另謀生計,無奈地方生疏,種種不便,就中冤苦,無處告訴。真是平地風波,只得自認晦氣而已!
至各地所收聚民間兵器,陸續運到咸陽,堆積如山。原來,當日兵器都是用銅打成,一經鎔化,不下數百萬斤。始皇正未得處置方法,一日,偶閱奏章,見臨洮官吏報告 :「本年某月間,該地忽有大人十二個出現,身體各長五丈,足跡長至六尺,衣服都是夷人裝飾 。」始皇見奏,甚喜,以為是祥瑞之事。遂命「將鎔成之銅,仿照所言大人尺寸、模樣,鑄成銅人十二個」。每個計重二十四萬斤,下有座,高三丈。銅人鑄成之後,尚有餘銅,用以鑄鍾及鍾架。此銅人名為「金狄 」,胸前有銘,乃是李斯所書。銘文寫道:
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以為郡縣。正法律,同度量。
大人來現臨洮,身長五丈,足跡六尺。
始皇命將銅人安置宮門之前。此十二個銅人,直傳至東漢之末,被董卓椎破十個,以鑄小錢。尚餘二個,晉末為苻堅所毀,此是後話。
當日,始皇見天下無事,便想到處巡行。一則遊玩山川,領略風景。二則揚威耀武,制伏遐方。欲知始皇出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0:24
第二回 侈東封海上求仙 肆南遊江中遇險
話說秦始皇二十七年,下詔出巡。先到隴西、北地各處。一班將相群臣,隨駕起行。所過地方,官吏聞得車駕將到,先期掃除道路,趕辦供應,遠出送迎。真是:
翠華臨幸,千乘萬騎,護衛森嚴,一路風光,細說不盡!
始皇尚嫌官道狹隘,往來不便。回宮之後,立派官吏前往各處,分頭開築馳道。自咸陽起,東至齊魯,北達燕山,南通吳楚,專備自己巡遊之用,人民不得行走。此馳道計寬五十步,加土填高,用鐵椎築使堅實。道旁每隔三丈,栽種青鬆一株。中間寬廣平坦,車馬行走,甚是便利。加以兩行松樹,青翠成陰,亭亭如蓋。微風過處,萬壑濤聲,送來清響,風景絕好。始皇馳道忙了一年,方得告成。命駕先往山東。一日,行到鄒嶧,始皇登山遊玩,命群臣作文刻石,立在山上,稱頌始皇功德,傳示後世。始皇遂由鄒嶧起駕,順路至泰山之下。
卻說泰山為五嶽之一,歷史上最為有名。相傳古昔帝王如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周成王,皆曾到此,舉行封禪之禮。始皇到此,亦欲照例舉行,以表示開國受命之光榮。但應行儀節,無人知曉。如此大典,又不可草率從事。因想「齊魯儒風極盛,必有熟習典章之人 」,遂下令召集齊魯儒生,來此會議。
原來封禪一事,古人看得最重,封,是就山頂築壇祭天;禪,是就山下平土祭地。此禮自周成王以後,將近千年,久不舉行,書、傳也少有記載,所以始皇特召集儒生問之。
儒生奉命到者七十人,大都不知,各逞臆說。其有略知一二儀節者,因說道 :「古來舉行封禪,上山之時,恐傷山中土石草木,用蒲葉包裹車輪行走。到得行禮,不過掃地而祭,用蒲乾為席,以示儉約而已 。」始皇見泰山如此險峻,若恐傷及土石草木,不敢開除道路,如何上得山頂?此議迂闊難行!且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遂飭令諸生罷議,各自回去。儒生奉召之初,人人高興。今見始皇不用其議,不免懊喪回家。
始皇見眾儒生不識封禪之禮,遂自出主意:由泰山南面開除車道,直上山頂,舉行封禮;然後再由泰山北面下來,到得梁父地方,舉行禪禮。吩咐禮官酌定儀節,選擇吉日,先期齋戒。到了是日,始皇車駕上山。才行至半路,大風忽起,飛沙走石。霎時天色昏黑,迅雷一聲,大雨如注。山上潦水又衝流而下,一眾人等異常狼狽,急切中無處躲避,見路旁有大松樹,黛色參天,蔭蔽十餘畝地,始皇便命從人就樹下暫行休息。大眾到了樹下,見此樹竟庇得千人,濃陰如幕,雨點一絲不漏。
始皇大喜,下詔封此樹為「五大夫」。直待雨過天晴,方得上山行禮。此事傳到儒生耳中,便將他作為談柄,譏笑始皇,說他「開除車道,損傷山中土石,觸怒山靈,致此風雨」。誰知,始皇由此看輕儒生,後竟釀出焚書坑儒大禍。
且說始皇自封禪後,順路前往海上,卻驚動一班方士來。先是戰國時代,有燕國人宋無忌、羨門、子高等人,自稱得有神仙法術,善能屍解飛升。於是,燕、齊間好奇人士,爭往學習。時人因其專求出世之學,遊方之外,故稱為「方士」。當日齊威王、宣王,燕昭王皆好神仙,招致無數方士,入海求仙尋藥。此次始皇東遊,又有方士齊人徐福、韓終等,爭先上書言事。 始皇批閱方士所上之書,大抵皆言「東海之中有神山三座,一名蓬萊,一名方丈,一名瀛州。瀛州地方四千里,正對中國會稽郡,相距七十萬里。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至千丈。洲中出泉如酒,其味甚甘,名為玉醴泉,飲之易醉,令人長生;方丈在東海中心,其地四邊正方,每邊各長五千里,中有金玉琉璃宮殿,乃三天司命真人所居。凡仙人得道,不欲昇天者,多在此處住家,其數不下數十萬。仙人皆種植芝草,分划隴畝,如世間耕種稻麥之狀。島中亦有玉石,又有一泉,泉上有九源丈人宮,主管天下水神及龍蛇等類,故島中龍類甚多;蓬萊在東海東北,周圍五千里,外有圓海環繞,海水正黑,號曰『冥海』。海中無風之時,亦有大波,高至百丈。山中有九老丈人、九天真玉宮,乃太上真人所居。此三神山位置甚是奇怪,當未至時,遠望如一片白雲,兀然不動;及身至其境,乃知地勢反在海水之下。世有慕道之人,不顧生死,冒險前往。望見神山相去不遠,將到之時,往往遇著逆風,將船吹回,多不得至。也曾有人嘗一至其地,親遇諸仙,又彩得不死之藥。
凡仙人所居宮室,多用金銀砌成,光彩照耀,非常華麗。又有無數珍禽奇獸,羽毛一律雪白。真是神仙世界,不同凡境」。
始皇見各方士所言略同,不覺滿心歡喜,恍似神仙即在目前,不可錯過。急命隨從人等,日夜趲程,趕往海上,惟恐不及。始皇既到海上,召見上書方士,各依所說方法,分作數十起,乘船入海,往求神山。那方士船隻絡繹海中,往來如織。始皇滿望指日得仙,自己在海上立盼回信。等了多時,方士陸續回奏,都說 :「望見神山,無奈為風所阻,不得前進 。」始皇見事不成,一團高興頓成冰冷。但尚未罷休,仍命方士再往,自己吩咐回鑾。
始皇行到彭城,記起祖上昭王時,兵滅西周,將九鼎用船載回。行至此地,忽有一鼎躍入泗水,尋覓不得。此九鼎乃大禹取九州所貢之金鑄成,歷代視為傳國重寶。所以得天下者稱為定鼎。如今缺少其一,豈非開國時一個缺點!況此鼎能自躍入水,定然是個神物,總須設法尋獲,方得稱意。始皇遂虔誠齋戒,向天禱告一番。下令召集善知水性之人一千名,人水尋覓。及至眾人回報,都說 :「水中到處尋過,不見蹤影 。」始皇悶悶不樂,喝退眾人,命駕南行散悶。
始皇一路散悶,不覺到得長江北岸。早有地方官吏預備大船伺候。始皇登舟,更溯江西上。行到湖南,正擬渡江向湘山進發,一霎時間,飛沙走石,暴風驟起。江中波浪洶湧如山,將萬斛龍舟在水中上下顛簸,如同一葉。始皇生長北方,不慣乘船,從未經過險惡風浪,自然吃驚不小。一班隨駕人員都嚇得面無人色。幸虧舵工、水手善識風勢,好容易將船攏近岸頭。始皇平日憑借威權,縱情肆欲,所求必得,所謀必成。此番求仙不遇,尋鼎不獲,連遭拂意之事,已是氣悶。偏又渡江遇險,心中愈加不悅。待得船已泊定,始皇便命駕上岸遊行。瞥見山上有一古廟,紅牆碧瓦,又齊整,又莊嚴。因問左右 :「廟中所祀何神?」左右答道 :「據士人說,此名湘山廟,廟中之神號為湘君 。」始皇心想 :「古語相傳,天子出行,百神擁護。朕今日渡江,幾遭不測,不知湘君究係何神?不來保護,累我吃驚 !」遂召博士問之。博士奏道 :「古史相傳,湘君乃堯之女,舜之妻,死於江湘之間。因葬此地,故土人立廟祀之 。」始皇聞說,勃然大怒!立命官吏撥遣犯罪刑徒三千人,將湘山樹木盡數砍伐,算是代湘君受罪。名勝之地,變成一片童山!始皇也就無情無緒,回到咸陽。
過了一年,始皇又照常出遊。不料行至博浪沙地方,忽聽得響亮一聲,如天崩地塌。從人慌得一齊擁至始皇車前。未知始皇又遇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1:11
第三回 博浪沙始皇遇刺 下邳橋張良受書
話說秦始皇當征服六國時,每滅一國,必囚殺君主,毀除宗廟社稷。又搜括妃嬪子女,寶器珍玩,一齊運入秦宮受用。當時六國人民見此情狀,思念舊君,往往泣下。盡有忠臣志士,憤心切齒,痛恨始皇,欲報國仇,未得機會。中有韓國人姓張名良,字子房,其祖開地,父平,相繼為韓國宰相,歷事五君。張良生長宰相之家,資財甚富,單是家童一項,已有三百人。但他雖生長富貴,卻極有志氣,足智多謀,與尋常紈袴子弟大不相同。只因年紀尚少,故不曾出仕。到得韓國既滅,張良心想 :「我雖不曾食祿拜官,然祖、父世受國恩,為子孫者當圖報效。眼前手無寸柄,無法挽回。就是將來要將祖國恢復,亦非易事。惟有設法刺死秦王,以報滅國之仇。縱使性命不保,死後也有面目見先人於地下。與其長作亡國遺民,偷生一世,埋沒無聞,何如轟轟烈烈,拼卻一死,尚得留名後世!但是秦王出入,護衛甚嚴,等閒近他不得。且恐行刺不成,空送生命,必須覓得專諸、聶政一流人物,作個幫手,方可行事 。」張良主意既定,便暗地將家財盡數散去,交結賓客。
張良有一弟,因見國亡,氣憤而死。張良痛哭一場,將弟棺殮,停柩野外,也無暇替他埋葬。專心尋求俠士,一時竟不可得。張良心想 :「天下甚大,何不出外雲遊,向風塵中結識豪傑,以成吾志。似此長坐家中,終非了局 。」於是,借遊學為名,獨身出門。一連奔走三年,到處留心察訪,卻未訪得合意之人。正是:大千雖踏遍,一士最難求!
一日,行到淮陽,聞說倉海君豪俠好義,門下素多奇士,張良遂往見之。彼此傾談,意氣相得。因托倉海君代尋俠客。倉海君也是有心之人,知得張良意思,便薦一位力士。張良見其人勇力絕倫,相貌雄偉,心中大悅。遂深相結納,禮待慇懃。到得相交既久,張良便將心腹之事告知。自古道:士為知己者死,力士欣然應允。張良因密鑄鐵椎一柄,重一百二十斤,交付力士。自己身邊也藏兵器,預備相機行事。
恰遇秦始皇二十九年,命駕東遊。張良探得確實消息,便與力士議道 :「尋常天子出門,先有官吏清道,禁止行人,並不許在旁觀看。若照此辦法,不能近他身邊,如何行刺?此次想是他惡貫滿盈,命該橫死,所以開築馳道,出外遊行。那馳道平日不許人民行走,當然無須清道。況那馳道中間高,兩旁低,加以樹木羅列,容易埋伏。雖有前驅官吏,也就不甚在高。我輩可預先埋伏其旁,臨時突出,兩人並力將他刺死」。計議已定,循著馳道行去。
一路揀擇埋伏地方。到得博浪沙,見其地丘壑隱伏,樹木叢雜,最便隱身,遂與力士在此守候。約計始皇將到,張良整頓衣服,東面向韓國跪下,拜了兩拜。望空默祝道 :「君父有靈,鬼神輔助,使我得報滅國之仇。雖死無恨」!張良此時一腔義氣,直貫雲霄。祝畢,立起,收拾兵器,與力士前往馳道旁邊埋伏。
等了許久,始遠遠望見一簇人馬從馳道前面呼擁而來。張良知是始皇到了,蔽在樹下,定睛觀看。只見前導儀仗,打起日月龍鳳旌旗,金瓜鉞斧,雲幡寶蓋,一隊隊由面前經過。兩旁護駕武士,頂盔貫甲,刀槍劍戟,排列如林。中間千乘萬騎簇擁著始皇,風馳而至。張良遇見滅國仇人,怒從心生,勇氣百倍。此時性命已付等閒,全然不顧危險,看看始皇鑾駕將近,急與力士奮身一躍,從人群中直奔向前,勢如流星閃電。覷定乘輿,手起椎落。此時只聽得響亮一聲,正如青天打個霹靂。一班護駕武士只顧前行,出其不意,驚得手足無措,自相擾亂。張良仔細一看,被擊中者卻不像天子乘輿,乃是從官乘坐之副車。方知忙中錯誤,枉費氣力,心中自悔魯莽。又想 :「事既不成,當留此身,以圖將來。豈可束手就縛 !」便趁著眾人慌亂之時,與力士分頭逃走。其時始皇相跪不遠,隨從人員聞變,一齊擁至始皇車前保護,未及擒拿刺客。始皇見此情形,心中又驚又怒,立飭當地官吏嚴密捕拿。並通令天下,大行搜索十日。只累得人民家家戶戶雞犬不寧,張良竟得逃脫。
張良刺始皇不成,一路逃走,也不知力士所在。見詔書捕拿甚急,便改換姓名,逃到下邳,尋個僻靜地方住下。起初風聲尚緊,過了一時,漸漸平靜。自古道:靜極生動。張良旅居無事,鬱鬱不樂,時常出外散步。
一日,偶然閒遊,到一橋頭。士人呼橋為「圮 」,後人因稱此處為「圮上」。張良獨自一人立在橋邊,十分無聊。舉頭看見前面來一老人,鬚眉皓白,身穿灰色寬大之衣,手持藜杖,足著赤履,徐徐行來。將近張良身邊,不知何故,竟將足上所穿一履墜落到橋下去。那老人瞧了張良一眼,說道 :「孺子,汝可下去取履?」張良國亡家破,滿腔冤憤,正在無可發洩。忽聞老人之言,心中錯愕,覺得此人陌路相逢,素不認識,竟敢如此無禮!一時怒從心起,即欲動手將他毆打。驀然轉念:「他是老人,我若打他,於理不順 。」立即住手,正要走開,又念 :「老人精力已衰,自己不能下橋拾取,失卻一履,如何走路?我今遇見,何妨行個方便 。」於是依言前往橋下取覆,卻見此履墜在橋柱之旁。張良搊起衣服,躡足下去,取履到手,回身走上橋來。方欲交與老人,又聽老人說道 :「可將履與我著上?」張良心想 :「既已替他取履,索性人情做個到底 。」便跪下去,一手捧住老人之足,一手將履套上。那老人伸足納履,對張良笑了一笑,也不稱謝一聲,揚長而去。
張良不覺大驚!細想 :「此人行徑甚是奇怪!不可當面錯過 。」遂遠遠望著他走。老人走去約有一里之路,卻又回來,向張良點首道 :「孺子尚可教訓!由今日起算至第五日,平明時候,汝可來此地與我相會 。」張良聽了,知他必有道理。遂恭恭敬敬跪下,應聲曰 :「諾」。
到了第五日,張良一早起來,依著老人言語,行至其地。卻見老人早已在彼等候。一見張良來遲,便怒道 :「汝與老人約會,何以後至?」張良被責,也不言語。少停,老人又道:「如今仍舊回去,再過五日,定要早來 。」張良依言回去。又過五日,張良一聞雞鳴,立往其地。誰知老人又已先在。復責張良來遲,再約五日後相會。張良兩次約會都被老人佔先,心中甚是過不去。及至第三次,未及夜半,便即前往。到得其地,等候片刻,老人方至。老人見張良此次果然早來,心中歡喜,說道 :「正該如此 。」乃向袖中取出一書,付與張良。囑道:「汝讀此書,使可為王者之師。過後十年,功成名就。後十三年,汝至濟北谷城山下,見有黃石,即我是也 。」老人言畢遂去。
張良得老人所授之書,攜歸寓中。披開一閱,原來是《太公兵法》,驚喜異常,無事時便將此書熟讀。後來佐漢高祖平定天下,都得力於此書。過了十年,張良竟得封侯。又過三年,張良隨高祖行經濟北谷城山下,果見黃石,張良取歸,當作老人,香火供奉。及張良死後,將黃石一並埋在墓內。後代子孫每值春秋掃墓,年節祭祖,一體祭祀黃石。因此後人呼老人為「黃石公 」,此是後話。
當日張良住在下邳,為時已久,地方情形漸漸熟識。又讀得《太公兵法》,學問閱歷都大長進,比前不同。只有復仇之心並未改變。他生就一種俠性,最好扶危濟困。遂結識當地一班少年豪傑,專替人抱不平。到得交遊既多,聲氣廣通,凡有急難之人,都來投奔,竟包庇起犯事人來。張良有朋友項纏,時人稱為項伯,因事殺人,被官中追捕甚急。奔到張良處藏匿,竟得免禍。從此張良便在下邳收召黨羽,暗中預備。待至陳勝起兵,他便也聚眾舉事。唐人李白有詩一首,詠張良行刺始皇不成逃匿下邳之事,其詩道:
子房未虎嘯,破產不為家。
滄海得壯士,椎秦博浪沙。
報韓雖不成,天地皆振動。
潛匿游下邳,豈曰非智勇。
我來圮橋上,懷古欽英風。
惟見碧流水,曾無黃石公。
歎息此人去,蕭條徐泗空。
且說始皇自在博浪沙遇刺未中,仍到海上考察方士,方回京師。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1:59
第四回 游蘭池始皇遇盜 築長城蒙恬防胡
話說始皇自博浪沙受驚回京,一連三年都未遠出。但始皇生性好動,不肯安居宮中,便時常微服出遊。又因前回博浪沙中之事,常恐遭人暗算,遂挑選精壯武士四人,懷著兵器,隨侍左右保護。
一日,始皇正行之間,忽聞路人口唱謠歌道: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太清。時下玄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學之臘嘉平。
始皇聞此謠歌,便召父老問故。父老對道 :「近有仙人姓茅名濛,字初成,於本年九月庚子日,在華山中乘雲駕龍,白日昇天。當茅仙未昇天之前,邑中先有此謠。如今其事果驗,所以路人常唱此歌 。」父老述畢,因勸始皇修長生之術。始皇聽了,欣然又動求仙之念。遂下詔將臘月改名為「嘉平月 」,以應仙謠。至今世俗尚稱陰曆臘月為「嘉平 」,由此始也。先是始皇因連年求仙,都未成事,便在咸陽地方開一大池,引渭水灌入。此池共長二百里,闊二十里,名曰「蘭池 」,就池上築起宮殿,以像蓬萊瀛洲。池中生成有一大石,始皇命工匠刻成鯨魚模樣,長二百丈。唐人杜甫詩所謂「石鯨鱗甲動秋風」是也。始皇此數年中未到海上,便常來此間遊玩,以慰求仙之志。
始皇在宮中夜來無事,乘興換了便服,步行到蘭池宮去。武士四人隨侍在後。趁著月光,愈增清興。方到半途,所遇一群強盜,見始皇服飾華麗,以為買賣上門,卻不料他便是當今皇帝。便呼哨一聲,擁至始皇面前,團團圍住,要想劫取始皇身上財寶、衣服。始皇此時真如游淺水,縱有權力,無從施展。正在危急之際,幸得武士拼命保護,奮力上前,擊殺強盜數人。餘眾不敵,始各四散。始皇吃此一次驚恐,比在博浪沙更甚。心想 :「輦轂之下,竟至盜賊橫行,真是不法已極 !」回宮之後,下令嚴拿餘盜。飭關吏「閉起關門,按戶搜檢二十日,務獲究治」。從此,始皇也就不敢微行。
光陰迅速,又過一年。始皇求仙心切,按捺不住。遂起駕東遊碣石,使燕人盧生入海,尋求古仙人羨門。自己復往北邊遊行一番,然後回到咸陽。說起盧生,本是儒士出身,因為利欲薰心,遂學著方士口脗說自己具有何等道術,花言巧語買得始皇寵信,故使他入海求仙。
盧生奉命前往,心想 :「大海中一片汪洋,何處有羨門蹤跡?但平日在始皇前何等誇口,今若空手回報,重則貶官罰罪,輕則失寵見疏,如何是好?」盧生左思右想,正在為難之際,忽然思得一計,便乘船徑向海中空走一回。卻暗地寫成一書,回奏始皇道 :「仙人雖未遇得,已將仙書私下抄來 。」說罷,將書呈上。始皇披閱書中言語,大抵覷無縹渺之談。惟中有一語道 :「亡秦者,胡也 !」始皇讀到此處,暗吃一驚!心想:「胡是匈奴別號,現在國內一統,人民無力造反,內亂可保無虞,不消說得。將來與我子孫為敵者,定是胡人。不如趁此時將他逐出塞外,就中外交界地方築起一座城牆,遣兵把守,方免後患 。」始皇想罷,即命蒙恬帶兵三十萬人,往伐匈奴去了。說起匈奴人種,相傳為夏後氏苗裔,常居中國西北一帶地方。種類甚多,有山戎、玁狁、獯鬻、畎戎等名目。三代以來,常為中國之患。其人以牧畜為生,常逐水草遷移,無一定住處。其部落亦有君長,自君長以下皆食畜肉、飲獸乳、衣用皮毛。所居之處,張設氈帳,並無城郭房屋,也無文字。其人自少學習射獵,無事時牧養獸畜,有事時皆出當兵。戰勝則奮勇輕進,戰敗便四散逃走,各不相顧。其俗重少輕老,精美飲食皆盡少年人享用;若有餘剩,方給老者。凡父死,則子娶其後母為妻。兄弟死,亦各娶其妻,其野蠻如此。當戰國時代,燕、趙、秦三國並與匈奴接近,皆遣兵擊破之,將匈奴逐往塞外。各築長城拒守,匈奴也就勢窮力蹙,不敢犯邊。
此次蒙恬奉始皇命令,帶領三十萬人馬,浩浩蕩蕩,殺將北去。匈奴出其不意,未及防備,望風逃循。蒙恬遂收河南地,分為四十四縣。將內地犯人移往居住。再就從前燕、趙、秦三國所築長城,首尾聯絡起來。西自臨洮,東至遼東,共長萬餘裡。那築城士卒真是困苦異常。只因北地天氣甚寒,每值大雪瀰漫,朔風凜冽,往往凍得手指墜落,肌膚破裂。又被軍吏驅迫作工,手不停杵,也有凍死者,也有不勝勞苦而死者。計用人數十萬,歷時十餘年,方得成功。
蒙恬一面築城,一面又率兵北渡黃河,取陰山地。自己常駐上郡指揮調度。當時中國兵威遠振,至今西人稱我國為支那,說者謂即秦字之轉音也。此長城到了北魏及唐代,重行建築。因當時邊境縮小,所以位置變更,非復秦時之舊。現在長城西起甘肅布隆吉爾城,東至直隸山海關,即唐以後改定之形勢,僅長五千四百四十里,此是後話。
始皇已遣蒙恬北逐匈奴,又想起 :「嶺南一帶,蠻人尚多,不易降服,須用兵佔領其地,定為郡縣,方可一勞永逸 。」正在籌劃南征,誰知,嶺南地方去也不易。基地向係蠻人居住,文化未開。加以氣候酷熱,地勢卑濕,山嶺叢雜,瘴霧極重,蛇蟲又多。中國人一到其地,不服水土。或為瘟疫瘴氣所侵,或為猛獸毒蟲所害,往往死亡。所以當時人民將北地、嶺南兩處視為畏途,無人敢往。一班士卒聞說南征北成,爹、娘、妻、子哭聲相送,其苦如此,縱使秦法甚嚴,但欲強迫無辜人民到死地去,也就不行。
始皇見軍民人等不願到嶺南去,卻想得一法,下令將從前犯罪逃亡被獲之人並贅婿、商人,一律勒令當兵,出征嶺南。原來,秦自商鞅為相,變法以圖富強,最注重是增加戶口,振興農業。定下法令,凡民家養子長成,有財產者,為子娶婦,即行分居。其實在貧窮,無力娶婦者,使之入贅妻家,名曰「贅婿」。此等身為贅婿之人,大都赤貧不能自立,鄉里都輕賤他,連國家也不與平民一律看待。至於商賈,本是一種正業,但因商鞅政策務在辟盡地利,設肆貿易之商人,視為末業,另立名簿,謂之市籍。凡有市籍之人,不得與農民平等。此一班贅婿、商人平時受國家苛待,已是抱屈。不料此次始皇竟將他視同犯人,迫之前赴死地,直與身犯大罪發往極邊煙瘴充軍無異。大眾聞此命令,相聚號哭,真是彌天冤枉!但迫於權力壓制,無可如何,各各離鄉背井,上道而去。
且說嶺南蠻人,生性強梁。其野蠻程度也與匈奴相似,茲不細述。秦兵既到嶺南,不服水土,沿路死亡不少。其餘幸得生存無病之人,惟有冒死前進。遇見蠻人,戰了數次,蠻人抵敵不住,陸續歸降,嶺南由此平定。始皇將其地分為桂林、南海、象郡三郡,設官治理。又在險要地方分兵駐守,以防蠻人背叛。仍命原來之逃亡人、贅婿、商人充為戍卒,尚屬不敷分布。復將從前曾經為商,名列市籍之人並其祖父母、父母名列市籍之人,一概發往充數,統名曰「謫戍 」,共計五十萬人,分紮五嶺地方戍守。始皇佈置既定,心想 :「現在武功大振,外患已除 」,不勝歡喜,便時在宮中飲酒作樂,但是杯酒中間,竟興起焚書大獄。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2:40
第五回 焚詩書李斯建議 築阿房盧生進謀
話說始皇三十四年,天下無事。一日,始皇在咸陽宮中排下筵宴,大會群臣。博士七十人,亦在其列,隨例向前舉杯獻酒。始皇正在開懷暢飲,旁有僕射周青臣上前奏道 :「往時各國並立,秦地不過千里。托賴陛下神聖,統一天下,設立郡縣,驅逐蠻夷,人民得以安生樂業,永無戰鬥之患。國祚久遠,傳於萬世,陛下功德巍巍,自古帝王皆不能及 。」始皇聽此一片諛詞,語語正合其意,不覺大悅。誰知卻惱了一位博士。
其人複姓淳於,名越,係齊國人。因見平日所讀古書,皆言封建如何好處。今始皇一日將他廢去,設立郡縣,心中已大不以為然。卻又湊著周青臣極口奉承,愈覺忍耐不住,便發言道 :「臣聞殷周兩朝所以能傳國久遠者,皆由大封子弟功臣,得其輔助之故。今陛下富有四海,而子弟無盡寸之地,假使將來或有奸臣專政,並無親藩保衛皇室,其勢甚危!大凡作事,不學古人,斷難長久。青臣又當面獻諛,非忠臣也 !」始皇聞淳於越之言,心中自然不快,但面上仍不發作,卻問群臣意見如何?此時李斯已由廷尉升為丞相,聽了淳於越之言,心想:「郡縣制度行了數年,是個已成之局。如今他又欲建議推翻,大抵此等儒生,拘泥古法,不達時務,最喜拾著古人一二言語,發為議化,真是討厭!不如設法從根本上剗除淨絕,使他沒了把柄,便可盡塞反對之口 。」李斯想定主意,出席奏道 :「博士所言,猶是戰國習氣。只因戰國時代諸侯厚待遊學之士,所以百家並起,各誇學問,譏刺時政。今天下雖定,積習未除。朝廷每有命令,一班儒生最喜發出反對議論,毀謗君上,煽惑人民,實屬目無法紀。此種惡習,若不嚴行革除,必至號令不行,是非倒置,為害甚大!惟是種種議論,都由迂儒平日但知讀書講學,不識世務所致。臣之愚見,請將一切史書非記秦事者,並皆燒卻。除宮中藏書仍歸博士掌管保存外,凡民間平日所藏詩書及諸子百家書籍,通令盡數交與該管地方官,一律燒毀。此後人民有敢偶然談起詩書者,即行正法。如敢引證古典,譏笑時政者,誅及三簇。官吏聞有此種情事,不即舉發者,與之同罪。自此令發布之後,三十日以內尚未將書燒燬者,將違犯之人面上刺字,發往邊地。白晝偵探匈奴,夜間築造長城,四年滿罪,名曰『城旦』。只餘醫藥、卜筮、栽種之書不必燒毀。人民如有欲學法令者,可拜官吏為師。似此辦法,方可尊重朝廷,屏除浮議 。」
始皇聞李斯所說,暗想 :「此法甚好,不但可絕許多謗言,且與自己所主張之愚民政策相合 。」遂下詔依議辦理。於是,民間所有古書盡付一炬。「五經」中只有《易經》視為卜筮之書,未遭此厄。但當時所燒,不過民間之書。至官中藏書,仍然存在。直至後來項羽入咸陽,放火焚燒宮室,始將書籍燒個淨絕。至今世人但知歸罪始皇,卻不知項羽也有關係。
且說始皇下令焚書之後,過了一年,心想巡遊北方,便下詔令蒙恬開築直道一條,自云陽至九原,共長一千八百里。沿途開鑿山陵,填平溪谷,費卻許多人工。經營數年,竟未成就。始皇已命蒙恬去後,卻又想大興土木,建築宮殿。說起當時現在宮殿,不為不多。除咸陽正宮外,所以離宮,在關內者三百所;在關外者四百餘所。
先是削平六國之時,每破一國,始皇即命畫工將其宮室繪成圖樣,就咸陽北坂上照樣建築。南臨渭水,西自雍門,東至徑、渭二水合流之處,一路樓閣連綿,復道貫通。又將所擄各國妃嬪、子女、寶器、珍玩安置其中。後來復在渭南建築一宮,初中「信宮 」,後改「極廟 」,取天文中宮名曰「天極」之意。由極廟開道通至驪山,復建甘泉前殿,築甬道直達咸陽宮。此外尚有章台上林,都在渭水之南。始皇有此許多離宮別苑,已是遊玩不盡。今又想起 :「咸陽正宮乃是先代建築,當時不過是一國諸侯,規模自然狹隘。今我既為天子,所有文武官吏以及隨從人等,增加甚多。每遇正式朝會宴享,覺得宮庭過小,人眾擁擠不開,必須另建一極大宮殿,方足以壯觀瞻 。」
始皇欲建新宮,自然應先擇地。咸陽人煙稠密,空地無多。只有渭南上林苑中空地不少,距離咸陽又近。且聞周文王建都於豐,武王建都於鎬,上林地在豐、鎬之間,正是帝王都會。始皇計算已定,命工畫成樣本,先行建築前殿。此殿之高大,古來無比。計東西廣五百步,南北長五十丈。每值大朝會,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豎立五丈大旗。一遇宴享,用車巡行斟酒,用馬傳遞肴饌。殿之四圍,架木為柵,上可行車。由殿下築路,直至南山。就山頂上安設華表,算是門闕。又按天文星象,天極紫宮之後有十七星,渡過天河,直至營室,名為「閣道」。始皇便將渭水當作天河,就水上建築一橋。橋闊六丈,長二百八十步。渡過渭水,以像天文之閣道。統計此宮所占地盤,北至甘泉、九嵕;南至鄠、杜;東至黃河;西至汧、渭之交。東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似此工程浩大,需用材料甚多。始皇分遣人役前往楚、蜀各地採辦材木,運至關中。一面兼修治驪山墳墓,發宮尚未完工。
始皇本意欲俟富成,別立美名。時人因其前殿四阿廣闊,便依形立名,名曰「阿房 」,故天下皆稱為「阿房宮」。唐人杜牧有《阿房宮賦》,其文如下: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取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緣,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栗粒;瓦縫參差,多於週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和弦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逐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此賦形容阿房宮之廣大,淋漓盡致,可謂古今中外第一大宮矣!
當日盧生自從假作仙書,瞞過始皇之後,仍得始皇寵任,屢受賞賜。他心尚不足,又在外招權納賄,作弊既多,惟恐始皇察出,以此常懷疑懼。今見始皇大興土木,因想出一計,欲使始皇終日在宮尋樂,被聲色迷住,不問外事,便可由他任意妄為,無所忌憚。遂往見始皇,說道 :「臣等奉命往求靈芝奇藥及仙人,往往不能遇得。據臣愚見,就中似有惡鬼作崇!大凡人君欲求神仙,必須時為微行,以辟惡鬼,入火不焚。上乘雲氣往來,壽與天地同久。今主上因留心政事,未能恬淡無為。平日遊幸所在,往往使臣下得知。此於求仙大有妨礙,願主上此後所到之處,勿使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方可求得 。」始皇聽盧生之言,甚以為然。不待說完,因接口道 :「我甚仰慕真人,從今以後,便自稱為真人,不再稱朕 。」遂依照盧生之言,下令凡咸陽近旁二百里之內,所有宮、觀二百七十所,一律建成復道或甬道,彼此連接,以便遊行時旁人無從窺見。各處分住妃嬪美人,並將日用器具,陳設物品,一律配置齊全,臨時不必遷移,以免動人耳目。又通告隨從人員 :「所到之處,當守秘密,不得漏泄,違者立處死刑 。」從此,始皇遂日在宮內微行。未知盧生此計有無效果,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3:12
第六回 興大獄儒生受坑 避暴秦方士入海
話說始皇雖信盧生之言,日在宮內微行。然仍照常閱看文書,判決政務,並不因求仙之故稍有荒廢。群臣每日都到咸陽宮,等候批示下來,各依職守辦事。始皇心中終因久未外出,時恐受人蒙蔽。身子雖然閒曠,心中卻更焦勞。諸位莫看得專制皇帝是容易做的。
一日,始皇駕到梁山宮。偶然登山遊玩,忽見一隊車馬由山下經過,前呼後擁,十分顯赫。始皇問 :「是何人?」左右回奏說 :「是丞相 。」始皇對左右道 :「我從未見過丞相出門,原來如此威風 !」言下露出不悅之氣。其時丞相不知始皇就在山上,安然過去。卻有始皇身邊一個近侍,素與丞相親密,見始皇不喜,暗地遣人飛報丞相。丞相得知,吃驚不小。過了數日,始皇又在一處遇見丞相,覺得隨從人馬比前減少許多,心下頓然悟道 :「此必近侍漏泄吾言 !」遂立喚近侍至前,逐一詰問。大眾皆不承認。始皇大怒,叱令武士將前日隨從在旁近侍,一概縛出斬首。餘人嚇得膽戰心寒,益加警戒,不敢多口。以後始皇遊行所在,外間果無一人得知。
盧生見始皇雖依言微行,卻不為聲色所迷,御下更加嚴刻。心想 :「此計不能見功,我若留戀不去,必遭誅戮 。」乃與侯生等密議道 :「主上天性剛戾,親近獄吏,喜用嚴刑。又貪戀權勢,不肯恬淡無為。吾輩不能為之求仙尋藥,不如棄之而去。」二人議定,遂結伴逃走。
事後,有人將逃走消息並臨行言語報與始皇。始皇聞知,拍案大怒,道 :「我平日收召許多文學方術之士,希望可以致太平,求長生,誰知韓終一去不回,徐福等費錢無數,並未得有奇藥,且聞有受賄舞弊情事。至如盧生諸人,我對之尤加禮貌,優給賞賜。如此厚待,竟敢出言誹謗!必須拿獲,處以重刑,方泄我忿 !」於是,通令各地,嚴密查捕。各地官吏奉命,四出訪拿,竟未尋獲。
始皇心中痛盧生諸人,偏偏被他逃脫,無處泄忿。忽想起二人本是儒生,遂遷怒到一班儒生身上。說道 :「諸生在咸陽地方,我曾使人察訪,往往造作妖言,迷惑黔首。若不盡法懲治,何以儆戒將來?」便下詔,命御史將在京儒生一律傳到,逐人究問,有無造言惑眾?一班儒生中有平日喜發議論者,便坐以誹謗之罪。輾轉牽引,連累之人,不計其數。御史將案情供詞復奏,始皇自行按名定罪,共有四百六十餘人定了死罪,一律正法咸陽市上。
始皇長子扶蘇,居心倒還仁厚。每遇始皇殘暴行為,常行諫阻。今見始皇欲殺儒生多人,因進言道 :「現在天下初定,遠方人民尚未歸心,一班儒生都是誦法孔教,若加以嚴法,恐致天下不安 !」始皇正在盛怒,不但不聽,反厭扶蘇多言。命其前往上郡,為蒙恬監軍去了。
始皇怒猶未息,因見此次所殺儒生,僅限咸陽一地。想:「此等人各處多有,平日最喜搖唇鼓舌,譏刺時政。如今聞我殺死多人,正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諸人心中必然不服,不如趁此一律剿除。但若通令各地方官究治,恐天下騷動,或生變亂。且風聲一露,狡猾者先期逃避,反多漏網。惟有用利祿誘之使來,然後不動聲色,一網打盡 。」始皇想定主意,托詞招致賢才,命各郡縣徵集儒生,限期送京,聽候錄用。此詔一下,遂有許多貪圖富貴之人如蟻慕羶,如蛾投火,紛紛來京。待得到齊,已有七百人。始皇一概召見,假意溫言慰諭,都拜為郎。諸生受職謝恩,各自歡喜。
始皇乃密喚親信之人,近前囑咐道 :「汝可前往驪山,尋溫泉近旁之地,栽下瓜種,須要他冬月結實。待得瓜實成時,使人來報,不可有誤,亦不可漏泄於人 。」其人奉命前往。就馬谷地方依言栽下瓜種。瓜得了溫泉暖氣,寒冬時候居然發芽引蔓,結子成實。於是使人上書報告此事。始皇假作驚異,召集諸生問道 :「近日如此嚴寒,竟有人報稱驪山地方瓜忽結實,不知是何原因?」諸生見問,各陳意見。有說是祥瑞者,有說是災異者,議論不一。始皇因對諸生道 :「汝等未曾目睹真瓜,各自懸想揣測,所以意見不同。可即親往其地,看個明白,再行議決復奏 。」
諸生奉詔,一齊前往。到得谷中,看見瓜實,人人指天划地,大發議論,各執一說,互相辯駁。始皇已預先遣人在四圍山動。諸生正在興高采烈,引經據典,爭議未決。忽見土石如雨雹一般,從四面山上飛墜下來,慌得四下亂竄。無如窮谷之中,出路已斷,無處逃避。一時呼號之聲,震天動地,慘不忍聞。守機人只顧將士石填下,直壓到大眾無聲,方始罷手。可憐七百人,全數活埋在內!至今驪山馬谷西岸,尚有高坑。父老相傳,即秦坑儒之處。後人號其地為「愍賢鄉」。唐明皇改為「坑儒鄉 」,建立「旌儒廟」。
當日盧生逃走,始皇發怒,言語連到徐福身上。徐福心中已抱不定,後又見始皇歸罪儒生,興起大獄,愈加危懼。心想:「數年來求仙尋藥,毫無效果,終久必遭殺害,不如設法逃走。但平空逃走,始皇聞知,定然下詔捕拿,若被追獲,命仍不保。惟有逃往海外,到他權力不及之處,覓地居住,方得安穩 。」事有湊巧,徐福正在設法逃走,忽奉始皇召見,命他前往東海祖尋覓不死之藥。
原來,始皇數日前據官吏報告 :「大宛地方多有枉死之人,屍身橫在道上。近來常有飛鳥,形狀如烏,口銜一草,飛近死人身旁,將草放置面上,其人立時復活,即能起坐。因拾得此草一本呈上」始皇聽奏,甚覺奇異,遂將此草遍示群臣,並皆不識。有人奏說 :「現在北郭有一鬼谷先生,隱居學道,博物多聞。請主上遣使問之,或能識得 。」始皇依言,立遣近侍,將此草往問鬼谷先生。鬼谷先生見了此草,因說道 :「此乃東海祖洲所產。祖洲在東海之中,地方五百里,距中國七萬里。此草生在瓊田之中,亦名『養神芝 』,其葉狀似菰苗,叢生,長三四尺。凡人死,三日之內,將草覆其面上,皆可復活。一株可活一人,服之令人長生 。」
使者將言回復始皇,始皇聞得,心中大喜,故特命徐福往尋。徐福聞命,正中其意,便想趁此逃走。又想到 :「獨身逃往海外,未免生活艱難,必須如此如此,料想始皇急於求藥,不至生疑 。」計算既定,因對始皇說道 :「欲到祖洲,須要童男童女各三千人,並五穀種子,百工技藝一切完全,裝載數十大船,方能求得不死之草 。」始皇不知徐福用意,也不問其作何用處,命人如言備辦。徐福辭別始皇,率領諸人,乘船渡海而去。欲知徐福此去如何,一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3:53
第七回 比封君傳披貨殖 禮貞婦台築懷清
話說徐福奉始皇之命,往祖洲尋不死之草,帶領一班童男女等乘船向東海進發。行經多日,但見一片汪洋,海水作深碧色,四顧無岸。一日,遠遠望見一個海島,徐福催船前進,到得岸邊,將船一齊下碇泊住。徐福登岸瞭望一回,見平原廣大,可容多人。山水清秀,氣候溫和。但是榛莽荒蕪,毫無人跡。若慢慢開闢起來,可成樂土,徐福暗喜。回到船中,吩咐隨來之人一概登陸,方對眾人說明來意。眾人心想 :「久住內地,身遭虐政,苦不可言。今得到此新世界,雖開闢須費工夫,但免受壓制,已覺快樂 。」於是大眾都慨然應諾,歡歡喜喜,各將生平技藝就荒島上施展一番。有鑿井者,有耕田者,有製造器物者,有建築房屋者。不多幾時,一切完備。若比起魯濱孫漂流絕島故事,彼是意外之遭逢,此為意中所預定,似彼難而此易。但彼是理想,此是實事,畢竟彼易而此難。話休煩絮。卻說徐福又將帶來童男女配成夫婦,從此在島上安居樂業。既不須納稅服役,又不遭可法酷刑,居然一海外桃源,大可避秦矣!現在日本某地,尚有古墓,相傳即是徐福葬身之處。始皇自命徐福去後,日坐宮中,閱看文書,留心各處消息。忽見隴西官吏報告烏氏縣人名倮,由牧畜致富情形。原來,烏氏倮自幼生長西北地方,因見西北一帶都是荒原曠野,最宜牧畜,遂籌備資本買得馬牛羊等,盡心牧養。過了數年,牧畜既多,便行發賣與人。得了賣價,卻別作計算。心想 :「牲畜從小牧養起來,須費許多工夫時日。到得長大賣錢,除去成本耗用,終覺獲利不豐。從前資本微薄,只好營此辛苦事業。現在既經賣得一宗大錢,必須另換一種簡便方法 。」烏氏倮想定主意,便到內地購買綢緞綾絹以及新奇物品,運出塞外。只因久居邊地,素與戎人熟悉,通其言語,便將以上各物私自獻與戎王。
原來戎人生活與匈奴相似,居住塞外荒寒之地,專以牧畜為業。所以衣服用品都甚相惡,最是仰慕中國所產綢緞等物。但恨中外阻隔,無由到手。此次戎王得烏氏倮所獻各物,生平都未見過,不覺喜出望外。看了此件又看彼件,件件皆是心愛,直把玩到不忍釋手。「要是謙讓不收,心中甚難割捨。但萬無白受他人禮物之理,自須用物報酬 。」又想起 :「報酬之物,其價值必須高過原物,方不至累人賠本。今此諸物,究竟價值若干?無從曉得 。」戎王所有的,無過馬牛羊等牲畜,平日看得甚賤。此番估起價值,便將十匹之馬,抵作一匹綢緞之價。十頭之牛,或二三十頭之羊,抵作一匹綾絹之價。結果一算,竟將無數牲畜給與烏氏倮,作為答謝。
烏氏倮落得全數收受。辭別戎王回家,將所得牲畜估出價值,比較原買各物,竟有十倍以上之利。此牲畜都經戎人養得長大,烏氏倮享受現在。無論世上何種買賣,不能及此利益。從此,烏氏倮依著原法,二次三次,接續而行。不上數年,所養牛馬,漫山遍野皆是。僱就許多牧人,每日放出,飲水吃草。及至傍晚收回之際,因為數目太多,不及按頭點算,便都驅到一最大山谷裡。等到牛馬塞滿谷中,算是足了原數,並無遺失。因此人稱為「谷量牛馬」。其家之富,不言可知。始皇見奏甚悅,立即下詔,將烏氏倮比之封君。每遇年節,准其入朝,隨班應駕,與諸侯並列。
過了數日,始皇又得巴郡郡守報告,中敘 :「本郡有一寡婦,名清,丈夫早死,自己年紀尚少,立志守節,不肯再嫁。夫家先代得了一所硃砂礦,當時呼為『丹穴 』,所出硃砂甚多。一門數代,恃此為生,也就積下許多家財。寡婦清自夫死之後,親自擔當家務,經營礦業,財產愈加興旺。鄉里之人見其青年美貌,家產又多,大眾羨慕,爭欲娶之為妻。便厚賄媒婆,花言巧語,前往說親。誰知,寡婦清全不動心,三番五次,拒絕回去她既不肯改嫁,眾人自應罷休。偏有一班輕薄少年,無賴子弟,想用種種計策誘她破節。寡婦清知道有人暗地算她,不得不步步留心,預為防備。平日多蓄婢僕,嚴分內外,謹守門戶。一舉一動,毫不苟且。又不時局恤鄉里,賑濟貧窮。本地之人無不道她一聲好。一班浪子遂亦不敢侵犯。事為郡守聞知,故特申報始皇 。」始皇平日最重貞題節,閱此報告,心想 :「寡婦清真是一位貞婦!必須特別優待,使天下婦女開風興起。」於是,下詔大加褒美,特召:寡婦清入朝覲見。沿途通飭驛吏,預備車馬迎送。並飭地方官辦理供應,不得怠慢。
寡婦清奉詔到得京師,朝見始皇。始皇竟用客禮看待,厚加賞賜。過了數日,寡婦清告辭回家,始皇命群臣在城外餞送。一路上仍飭官吏依前照料。又命巴郡郡守 :「就寡婦清本鄉附近高山之上,築台一座,務要高大華美 。」台成,始皇命名為「懷清台 」,以示旌表貞節之意。後人因呼其山為「台山」;又曰「貞女山」。二事係明詔宣佈,到處皆知,一時傳為美談。始皇一心盼望到祖尋藥的徐福快快回來,將不死之草連根吞下,活到與天同休,收拾得秦國江山如鐵桶一般,方稱心願。悶坐之中,無端來了烏氏倮、寡婦清兩件事,隨手發落,只算略為解悶,其心仍係在徐福身上。屈指一算,徐福去後,早已經年,杳無消息。
一日,偶閱文書,見東郡郡守報告,說是 :「某月某日,天上忽落下一星,到得地上化為石頭。不知何故,石上忽現出文字道『始皇帝死而地分』。細看七字,並是陰文,了了可辨。」始皇平日最忌言死,得此報告,心中大怒,因此又引動殺機,連累無辜,死了多人。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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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6 13:04:26
第八回 驚惡兆始皇道死 行廢立趙高首謀
話說秦始皇三十六年,忽得東郡報告「墜星石上現出文字,偏是不吉之語 」,觸犯始皇忌諱,不覺大怒。心想 :「此文字定是人民刻成,此等無知頑民,竟敢咒詛朕躬,可惡之極!」立命御史前往東郡 :「就附近居民逐戶查問,究出私刻之人,嚴行辦罪 。」御史奉命而去,見石上文字果似人工雕刻。但追究起來,竟無一人承認,又不能尋得憑據指出犯罪之人。御史沒法,只得回京覆命。始皇聽了,也不管何人所為,下令 :「將石旁居民一概殺死,並將此石架起柴炭燒燬 。」地方官奉詔,立將附近人民盡數拿下,綁赴法場斬首,共計數百人,人人叫屈連天,有冤也無處訴。真是:閉門家裡坐,禍從天上來。
始皇雖然殺死多人,稍平怒氣。但心中終覺得是個惡兆。又想起 :「連年招致方士,求仙尋藥,毫無成效。盧生既情虛逃走,徐福又去不回,眼見得長生不死之事已是絕望 。」因此思來想去,悶悶不樂,興致索然。
一日,忽命博士作《仙真人詩》,詩成交與樂工,令其譜人音樂,作為歌曲。每遇閒暇或出遊時,便令樂工歌唱此曲,借以排遣心情。誰知又有不吉之兆接連而來。
當年秋月,有一官吏奉使回京,見了始皇報說 :「此次由關東夜行,路過華陰平舒地方,忽望見有素車白馬從華山上馳下,漸漸行近,車中有人,手持一璧,授與使臣道 :『妝將此璧為我贈與謞池君,可告以明年祖龍當死 。』使臣接璧,心中詫異,方欲動問,頃刻間車馬連人忽然不見,真是奇怪之事。」說畢,將璧呈上。始皇聞言,心想 :「祖者,始也;龍者,人君之象。『祖龍』二字明是指著自己,此番不比從前,乃是使臣親見,況又有璧為據 。」想到此處,呆了半晌,方始勉強說道 :「聞說山鬼但知一歲之事,若明年之事,彼等豈能預知?所言殊不足信 。」使臣無言退出。始皇又自己寬解道 :「祖龍不過是說人之先代耳 !」遂將璧交與掌管御府官吏,令其驗明。據回報,說是二十八年出遊渡江時,祭祀江神所投之璧。始皇見說,心想 :「此又是水神作怪,竟不是山鬼了?!」因此心中疑惑不安。遂命太卜卜得一封,據云「出遊移徙最吉」。始皇便教官吏將內地人民三萬家,移至北河、榆中二處居住,以應卦兆。
到了三十七年十月,始皇擇定吉日出遊。命左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隨行,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始皇少子胡亥素得寵愛,此次自願從游,始皇應允。十一月,南行到雲夢,過丹陽,抵錢塘,上會稽,祭大禹。又循海北上,至瑯玡。始皇求仙之心尚未盡死,便考問一班方士。方士恐始皇見責,假說道 :「蓬萊仙藥本可取得,奈因海上往往有大鮫魚為害,所以不敢前往。最好尋得善射之人,乘船同去,遇見鮫魚,便用弩箭射之。」始皇聽了,信以為實,不去追究。
原來始皇曾夢見自己與海神爭戰,海神身披盔甲,手執戈矛,形狀與人無異。到得醒來,立召占夢博士問之。博士答道:「水神平日人不得見,大約每出必有大魚或蛟龍隨之,故可以大魚、蛟龍為驗。今陛下祭祀百神,甚屬盡禮。乃有此種惡神膽敢作祟,必須將其除滅,然後吉神自至 。」始皇聞言,記在心上。今見方士所說,與博士不謀而合,愈加深信不疑。遂命入海方士,船中隨帶捕拿大魚器具。一面挑選多力善射之人,架起連枝弩箭,隨著車駕沿海而行,預備與海神交戰。遂自由瑯玡起程,向北經過勞山、成山,一路留心。望著海洋,不見大魚蹤影。直至芝罘始見大魚。加發弩箭,射死一尾。始皇算是戰勝海神,便命駕回京。
始皇渡過黃河,行至平原津,忽然患病,漸漸沉重。一日,到得沙丘,此地前屬趙國,建有行宮,趙武靈王身死於此。始皇因暫駐行宮養病。群臣見始皇病重,知他平日最惡言死,故無一人敢道及死後之事。後來始皇病得昏迷幾次,自知不起,召李斯近前,口授言語,製成璽書,賜與長子扶蘇。命其 :「將兵事交付蒙恬,速即趕回咸陽,等候靈柩到時會葬 。」此書寫就封好,交與中車府令趙高收藏,尚未發遣使者。到得七月丙寅日,始皇身死沙丘平台,享年五十歲。可憐一世之雄,化作南柯一夢!清人謝啟昆有詩詠始皇道:
函谷關開瞰六王,天留一局待更張。
惡名莫漫歸秦始,良法安能泥古皇。
十二金人鑄銅狄,三千粉黛貯阿房。
誰蒙萬世無窮利,星墮疆分刻石旁!
始皇既死,丞相李斯見皇帝死在外間,恐天下發生變故,吩咐秘不發喪,將始皇屍身草草棺斂。只有少子胡亥與趙高及親信宦官五六人得知其事,趙高遂因此生出奪嫡之計。
說起趙高本身,本屬卑賤。其父犯法下獄,身受宮刑。其母因父連累,沒為奴婢,復與他人私通,生高兄弟數人,皆冒父姓。其母后又犯罪誅死,高亦被宮,選入宮中,充當宦官。為人狡詐陰險,善伺人意,竟得始皇賞識。稱其辦事強幹,習練刑法,命為中車府令,教胡亥審判獄訟。趙高便極力奉承,買得胡亥十分寵信。但他平日為人本不安分,一旦得志,自然營私舞弊,犯下大罪。忽被發覺,始事便將趙高交與蒙毅審理。蒙毅審出所犯情節重大,應處死刑。遂依律判決,復奏上來,始皇平日殺戮無辜,不稍動念。今獨愛惜趙高,念其辦事勤敏,特命赦其死罪,並復官職。
趙高既得性命,不思悔過,反恨蒙毅,便想設計害他。無如蒙毅乃蒙恬之弟,祖、父世為秦將,立有大功。始皇知其兄弟忠實,十分信任。用蒙恬為將軍,在外掌兵。蒙毅為上卿,居中用事。滿朝將相都不及其恩遇。趙高雖然懷恨,無從下手。此次始皇出遊,蒙毅自然隨行。誰知始皇半途得病,便使蒙毅往各處名山大川祈禱。蒙毅奉命而行,未及回報,始皇已死。趙高趁蒙毅不在,謀立胡亥為嗣,自己方得專權,且可報復仇恨。
趙高主意既定,因先對胡亥說道 :「主上駕崩,並無遺詔封立諸子為王,單單賜書與長子。將來長子即皇帝位,公子並無尺寸之地,如何是好?」胡亥道 :「父命如此,更有何說?」趙高接說道 :「此卻不然!今欲掌握大權與否,惟在公子與高及丞相而已。願公子留意,須居人上,勿為人下 !」胡亥驚道 :「此悖理之事,切不可行 !」趙高道 :「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不稱其不忠。衛輒拒其父,孔子不指為不孝。總之,行大事者,不顧小謹。若猶豫不決,必致後悔。願公子斷然行之 。」遂用種種言語說得胡亥心動。
趙高見胡亥已允,因道 :「此事不與丞相商定,恐不能成。臣請為公子向丞相計議 。」趙高遂往見李斯,道 :「主上已崩,外間並無人知。現所賜長子之書與同符璽,並存胡亥處。欲立何人為太子,全在君侯與高之口。此事究當如何辦理?」李斯聽了大驚,道 :「何來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應議之事 。」趙高見李斯不肯答應,便將切己利害動之。因說道 :「君侯自料才能、功業、謀略比蒙恬如何?不結怨於人民,得長子之信任,比蒙恬又如何?」李斯答道 :「此五者吾皆不及蒙恬。但不知足下何以責備如此之深?」趙高道 :「今若使長子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欲思懷通侯之印,榮歸鄉里,必不可得。高自受詔,教胡亥學法數年,見其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諸公子未有能及之者。君侯若立之為嗣,可長享封侯之貴。倘決意不聽,必至禍及子孫,可為寒心,君侯將何以自處?」李斯見趙高與胡亥事在必行,己若反對,又恐力不能制,反受其害。一時身家念重,只得應允。趙高滿心歡喜,回報胡亥。三人遂相聚一處,商議篡立之策。欲知所謀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5:01
第九回 二世篡位咸陽宮 始皇歸葬驪山墓
話說趙高同著李斯、胡亥,密議篡立之策。先將始皇賜與扶蘇璽書燒燬,假傳始皇遺詔,立胡亥為太子。別作一書,賜與扶蘇、蒙恬,說:他二人帶兵數十萬,在邊已久,士卒多死,不能立功。扶蘇反敢時常上書誹謗,都因未奉命令,不得歸為太子,所以日夜怨望。扶蘇為子不孝,今賜以寶劍,可即自殺。蒙恬不能諫正扶蘇,反與通同一氣,為臣不忠,一並賜死。即將兵事交與裨將王離掌管。此書寫就,蓋上御璽,命胡亥門下親信之人為使,星夜奔往上郡,趙高等仍在沙丘等候回音。趙高等派往之使,不消幾時到了上郡。開讀詔書已畢,扶蘇捧著賜劍,一路涕泣,走入內房便欲自殺。蒙恬連忙趕入止住,說道 :「主上出巡在外,未立太子,命臣帶兵三十萬守邊,公子親為監軍,此乃天下重任。今僅憑一使,便欲自殺,安知使者非詐?應遣人向主上處請命,如果屬實,再死未晚 。」扶蘇素性忠厚,又被使者幾番催促,乃對蒙恬道 :「父命子死,不得不死,何用再請?」說畢,遂伏劍自盡。蒙恬見扶蘇已死,自己卻不肯便死,必欲遣人請命,看個究竟。使者亦無如之何,遂將蒙恬交與陽周縣官,下獄看管。
使者見事已畢,趕回報知胡亥與李斯、趙高,三人皆大喜。胡亥聞扶蘇已死,便想將蒙恬釋放。趙高恐蒙氏兄弟復得進用,遂誣陷蒙毅道 :「先帝素愛公子,久欲立為太子,只因蒙毅諫阻,以致中止。此等不忠之人,罪該正法 。」胡亥依言,命使往拿蒙毅。正值蒙毅祈禱事畢,回至代地。使者傳旨,將其下獄。
趙高等見諸事順手,篡立可望成功,便假傳始皇命令,起駕回宮。將始皇屍身載入轀輬車中。此車本係臥車,四邊有窗,只說始皇因病畏風,緊閉窗櫺。遣始皇寵信宦官,陪坐車上。所至地方,依時進奉飲食,文武百官照常在車旁奏事。宦官在車內假傳始皇旨意,允准所奏。一路行去,並未被人察破,但無意中卻露出破綻來。只因時當八月,天氣尚熱,始皇屍身蒸發,但從轀輬車上放出一陣臭氣,觸鼻難聞。李斯與趙高商議道 :「此節最易動人之疑,如何遮蓋得住?」趙高想出一法,命從官車上各裝醃魚一石,以亂屍氣,使聞者無從細辨。一面催促車仗,日夜趲行,循著蒙恬所築直道前進。一到咸陽,入得宮中,立刻發喪。李斯、趙高便扶胡亥即皇帝位,是為二世皇帝。 一班大臣及諸公子聞得始皇已死,新皇帝即位,一齊入宮哭臨,並向新君稱賀。各人聽說扶蘇賜死,胡亥嗣立,心中雖然懷疑,但事實真假,無從得知,也就不敢提及此事。二世竟安然坐了帝位,便替始皇大營喪事。喪中陳設之美,儀節之盛,費用之奢,自不消說。到得九月,即將始皇安葬。
至於墓地,當始皇即位之初,已擇定驪山地方,發遣人夫,穿壙起土。後來得了天下,又用犯罪徒人數十萬作工。只因驪山上有土無石,遂分派徒人,到渭北諸山彩石運來。又因秦川北流擋住墓道,乃將水道填塞,移向東西流去。當時運石徒人勞苦怨恨,遂作歌道:
運石甘泉口,渭水為不流。千人一唱,萬人相鉤!
始皇命李斯監工,李斯報說 :「現在發掘已到極深,鑿之不入,燒之不燃。用手叩之,其中空空,似乎其下有天?」始皇尚嫌太小,命再旁開三百步,然後住手。總計建造工程歷時十年,方始完竣。此墓高大可謂古今無兩。裡面竟是一座大宮殿,外面便成一座大山林。墳身計高五十八丈,周圍約有五里餘。穿地之深,直透過三重泉水。壙之四圍用銅鎔成牆壁,外涂以漆。壙中上備天文,也有日月星辰,皆用大明珠綴成;下備地理,也有江河湖海,以水銀為水,安設機器,使之周流不息;中間建築宮觀苑囿,備置奇珍古玩。並雕刻百官古像,排列兩旁。又用金銀為鳧雁,玉石這鬆拍。壙中所燃之燭,皆用人魚油為之。人錢殂狀似人,長尺餘,肉不中食,出東海中。取其油作燭,點之壙中,能經久不滅。
二世見始皇墓中工程已十分完全,又命將始皇妃嬪及御幸宮人,凡未曾生子者,都令殉葬。應行殉葬之人,不計其數。到了葬日,始皇棺槨既下,便將殉葬諸人納入,外面重重封閉。又因壙中寶物甚多,恐將來被人發掘,令工匠於壙之四圍安置機關,排列管箭。人若行到近旁,機關一動,弩箭自能發射。是日因為葬事,使用工匠甚多,有人向二世說道 :「此墓不啻一個寶藏!今壙中一切秘密工匠皆知,若漏泄於外,非同小可!」二世深以為然,暗地設計,等到壙中內門一律封閉完固,工匠尚未出外,便令人將壙道外門關閉,加土填築。一班工匠人等何曾得知此事,遂都被埋人擴中,並無一人走脫。又在墓上栽起樹木,儼然天生一座大山。
誰知,二世用盡心機,又枉殺許多無辜工匠,不過數年,遂為項那個羽發投降,所有珍寶搜括一空。壙道既開,不復填塞。後有兒童至此牧羊,一羊失足,墜入壙中。牧羊兒點起火炬,入內搜尋。及至羊已尋獲,隨手將火炬棄擲穴中,誰知竟延燒起來,一連三月,煙火不絕。壙中一切焚個罄盡,此是後話。
趙高見始皇葬事已畢,便想謀害蒙恬、蒙毅,以報前仇。於是日夜在二世面前訴說二人罪過,引得二世發怒,欲殺二人。旁有二世兄子子嬰進諫道 :「蒙恬兄弟為我朝之大臣謀士,今陛下無故誅之,必致群臣離心,戰士喪氣,臣竊以為不可 。」二世不聽,立遣御史曲宮,前往代地、陽周兩處,竟將蒙毅、蒙恬次第傳詔賜死。蒙恬平日為將,深得士卒之心。此次冤死,士卒皆為流涕,只有趙高一人暗自稱快。
光陰迅速,過了一年,是為二世元年。此時二世年方二十一歲,因趙高擁立有功,便用為郎中令,參預朝政,親幸無比。一日,二世對趙高說道 :「先帝在日,常巡行郡縣,海內畏服。今朕初即位,年紀尚小,人民未必歸心。若安居宮中,不出巡行,恐被遠方輕視,何以君臨天下?」趙高聞說,便極力贊成出遊。二世遂依照始皇方法,東行郡縣,李斯隨從。自碣石循海,南至會稽,沿路遊玩。每到一處,見有始皇所立之石,皆就旁面加刻數語,以表始皇功德。直至四月,始回咸陽。趙高與二世習處,知他素性闇弱,懶親政務,但知逸樂。心想 :「設法盡除諸公子及各大臣,使二世孤立,自己方得弄權 。」
一日,二世坐在宮中,趙高隨侍左右。二世喚趙高近前說道 :「人生一世,譬如白駒過隙。吾已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今欲快吾心中所欲,極吾耳目所好,以終吾身,不知此事可行否?」趙高聽了,以為「趁此時機,正好行吾之計 。」因應聲答道 :「此正賢君應行之事。惟據現在時勢觀之,恐尚未可。」二世急問其故,趙高欲言又止。後被二世催促數次,趙高方請二世屏退左右,近前低聲說出。只因數句言語,興起大獄,害死無辜多人。欲知趙高所言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6 13:05:35
第十回 聽奸言大行殺戮 縱淫樂遍肆誅求
話說趙高屏退左右,近前密對二世說道 :「陛下欲盡情尋樂,臣竊以為未可者,其中別有緣故。只因當日沙丘奪嫡之謀,事後聞說諸公子及大臣各懷疑心。諸公子皆陛下之兄,各大臣亦係先帝所置,積有功勞,累代顯貴。今陛下即位未久,左右甚少親信之人。臣又出身微賤,幸蒙陛下拔擢,得居上位,管理內事。諸大臣不過表面聽從,心中吵服。久之不免相聚結黨,謀為變亂。臣正日夜憂懼,惟恐死無葬身之地。陛下有此後患,欲享安樂,豈非難事?」二世聽了趙高之言,信以為真。呆了半晌,方說道 :「為今之計,如何是好?」趙高見二世聽了自己的假話,果然心動,知已中計,因答道 :「欲除此患,須用威猛。奇怪陛下用法加嚴,令有罪相坐,陸續誅滅大臣及宗室。一切要任,皆改用寒門白丁,何則?貧者驟富,賤者驟貴,必能感激知遇,忠心於陛下。如此則舊臣盡去,恩德歸於陛下,禍害不生,奸謀永息。到得此時,陛下方可高枕無憂,一意快樂 。」二世聽說,立即依言而行。
原來二世自從了趙高學習法令審判,為日已久。所見之事,不是斬首刖足,便是夷人三族。平時看著殺人,有如割草一般,習慣成性,早將天性中一點仁慈惻隱之習喪失已盡。故一聞趙高之言,坦然行之,毫無顧慮。立命有司將法令改定,比前更加苛刻。又暗地分遣多人,偵探大臣與諸公子舉動,隨時報告。縱使毫無影響之事,亦必捏成過惡,編上罪名。或嗾人告發,或徑自拿辦。每出一案,二世便交與趙高審問。趙高不分皂白,專用嚴刑,屈打成招。並窮究黨羽,株累多人,一律坐罪。不上一月,近侍之官或死或貶,朝廷一空。宗室中竟有公子十二人殺死咸陽市上。公主十人磔死於杜。所有子女家產,盡行沒收入官。尚作公子將閭兄弟三人,辦係內宮,未議罪名。只因當時案件過多,刑官辦下不及,幫暫將此案擱起。
公子將閭兄弟無故被囚,不知身犯何罪,更不知二世存心殺他。還想見了二世,自行剖白。偏是二世急於尋樂,見三人尚未了結,便等不得刑官議罪,自己立遣使者,迫其自殺。使者奉命,到得內宮,對三人口傳二世命令,說是 :「汝等犯了不臣之罪,應行處死,就命使者到來行法 。」公子將閭聽了,心中不服,便道 :「吾平日入到宮中,出在朝廷,並未失過禮節。至於受命應對,語言亦未錯誤,自念毫無不臣之處,請將犯罪事實指明,死方甘心 !」使者道 :「公子是否有罪,臣不得而知。臣但知奉詔行事 。」公子將閭冤憤填胸,乃仰面呼天三聲,說道 :「天乎!吾並無罪 。」兄弟三人相抱大哭一場,遂皆拔劍自殺。至是,始皇子女竟將死絕。
二世對於諸兄姊妹,任意慘殺,怡然不以為意。當時也有一二朝臣實在看不過意,婉言進諫。二世大怒,指為誹謗,發交有司議罪。從此更無人敢言一句。群臣自保祿位,阿諛取容。一班宗室,人人自危。就中尚有一位公子高,亦是始皇之子。見二世無故大行殺戮,便猜破他疑忌心事。自思 :「二世此種行徑,不將兄弟殺盡不止,我現在雖然倖免,將來難保不別生枝節,歸罪吾身。不但一己性命不保,連妻、子、財產都斷送。到了其時,悔之無及!必須及早打算。為今之計,要想活在世間,惟有逃走之一法。但是我既逃走,二世聞得,定然發怒,將我家族捕拿治罪。我雖逃得一身,反害妻、子無辜受戮,此計實屬不妥 。」思來想去,無路可走。「橫豎只有一死,惟須覓個安全方法,死得乾淨 。」
公子高沉思數日,忽得一策。心想 :「必須如此如此,與其伏誅,不如自盡。與其被誣受刑,連累妻、子,不如托詞從死,保全家族 。」公子高主意既定,遂作成一書,上與二世。二世得書,披開一閱,只見書中寫道:
先帝在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乘車。御府之衣,臣得服之。中廄之馬,臣得騎之。受恩深重,無以為報。及先帝駕崩,臣不能從死,偷活至今。自念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之人,無以立名於世。臣願從死,氣葬驪山之足,惟陛下哀憐之。 二世將書閱畢,不覺大悅,心想 :「我正欲借事殺他,他偏願自尋一死,免我費力,可謂知趣。他既情願如此,我自然樂得允許 。」正想下筆批准,忽轉念道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天下豈有無幫自願尋死之人!或者他預備作亂,先將此書試我心事?我若允許,他便起事,也未可知?」因喚趙高近前,將書與之看過,便問道 :「此人是否急而生變?」趙高答道:「他方懼得罪誅死,豈有工夫謀變?」二世聞言,方始放心。將書批准,落得褒美幾句,並賜錢十萬,為喪葬之費。
公子高得了批准,便服毒自盡,葬在始皇墓旁。二世仍飭將其生平禍根已絕,可以縱情肆樂。因想起 :「先帝建築阿房宮,尚未竣工。後因先帝葬事緊急,將原有工人移向驪山修墓。現在墓已修好,役徒無事,不如將阿房宮趕緊築完,以便遊玩。」遂下詔道:
先帝因咸陽宮廷過小,故營建阿房,以作朝宮。工程未竣,先帝已崩。今若不繼續興修,是顯帝舉事之過。應令役徒,仍舊建築。
此詔即下,阿房宮重複起工。二世又命召集天下勇猛有力之士,選出五萬人,編成軍隊,屯紮咸陽,以為護衛。一面通飭各處地方官,搜求狗馬禽獸進獻。從此二世便鎮日遊玩作樂,國家大事盡在趙高手裡。
一日,有司奏報 :「咸陽一地近來增加人口、牲畜甚多,日常供給食料頓覺不足,請旨辦理 。」二世道 :「此有何難?立即下詔各郡縣,加徵米豆藁草,遣人轉運來京。所有轉運之人,勒令自備糧草。凡在咸陽三百里之內,不得買食米穀,以免損卻京師食料 。」地方官奉到此旨,便任意加徵,例外需索,不管人民困苦。一般人民平日已納重稅,此時又遇加徵,吏役追呼,急如星火。稍有遲延,捉到宮裡嚴刑責罰,說是抗旨欠課。只得賣兒貼婦,賠補了事。直弄得地方蕭索,十室九空。富人變成貧民,貧民變成盜賊。三五成群,到處打家劫舍。地方官隱匿不報,二世坐在宮中,何曾得知。尚要學著始皇大耀武功,防備胡寇。但因軍隊都已調發,謫戌亦皆遣盡,更無人丁可用。不得已,遂將閭左貧民充數。
原來秦時戌役,都是富人充當。如今富戶已盡,故用貧民。貧民都居巷之左邊,故名為閭左之成。只因此舉,遂引起首先發難之人,動了四海干戈,斷送秦朝天下。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28:21
第十一回 言壯志隴畔輟耕 誤軍期戍卒發難
話說秦末首先起兵者二人,一姓陳名勝,字涉,乃陽城人。一姓吳名廣,字叔,乃陽夏人。此二人雖然同時起事,但是後來卻推陳勝為主。
說起陳勝出身,本是農民,家極貧寒,自己毫無田產,不得已向他人承種田畝過日,算是一個佃戶。他平日雖未讀書,卻也抱負不凡,與一班村農見解不同。一日,農忙之際,陳勝正同諸人胼手胝足,忙個不了。眾人見他忽然放下耰鋤,走到坡上去了。意中以為他是歇息一回,別無他故。誰知,陳勝別有感慨,他想:「同是一樣為人,何以富貴人家終日安坐無事,享受快樂?我輩長年勞苦,猶然衣食不充。兩相比較,豈非極不公平 !」想到此處,不免怨恨自己命薄。又轉念道 :「世間富貴有出於生成者,亦有出於人為者。我現在雖然貧賤,一旦遇有機會,或能圖得一場富貴,也未可知 。」
陳勝正在一人胡思亂想,因看許多同伴照舊耕作不休,一個個面目枯黃,手足泥塗,垢汗交流。真是天下之人惟農最苦!再看自己,也是一樣。不覺同病相憐,點頭歎息。心想 :「同伴中倘有一人能夠發跡,定當提拔大家,同享富貴才是 。」因向眾人說道 :「我輩將來若能富貴,彼此不可相忘 。」一班佃戶聽得陳勝此言,不覺一陣大笑。中間有人應道 :「汝身為佃戶,有何富貴可言?」陳勝想 :「此輩愚人,不可與語 。」遂長歎道 :「汝等譬如燕雀一般,豈能知我鴻鵠摩天之志哉!?」讀者試想,陳勝乃一鄉里小民,妄想富貴,豈非不安本分!但就中亦自有原因。當專制時代,政令煩苛,賞罰不公。奸詐的得了富貴,老實的老於貧賤。富貴也罷了,還要倚勢欺人!貧賤也罷了,還要受盡惡氣!迫得無路可走,自然生出事來,孔夫子道得好 :「不均不和,內變以作 。」一部《廿四史》,革命風潮,皆是如此作成的。陳勝遭逢此種境遇,遂起此種思想。果然不久,時運到來,竟演出一番掀天事業。
秦二世皇帝元年秋七月,朝廷下詔 :「著當地官吏,發遣閭在貧民九百人,充當戍卒,前往漁陽地方,防備匈奴。委派將官二員,帶領同行 。」陳勝、吳廣二人名字皆在冊內,充為屯長。陳勝與吳廣本不相識,此次萍水相逢,彼此見面,談論起來,意氣相投,遂成至好,隨著一行人匆匆就道。不料,一路上秋雨連綿,沿途積水,跋涉艱難,不免多費時日。一日,行至蘄縣大澤鄉地方,竟為大水所阻,不能前進。二將只得發出號令,扎住營盤,暫行歇息。
陳勝等此次行程,係照行軍辦理。官中立有一定期限,倘使過期不到,依法應行斬首。陳勝屈指一算,為期已迫。似此情形,斷不能依限趕到。遂暗地與吳廣商議道 :「為今之計,只有兩種辦法:一則各人私自逃走;二則聯合大眾起事。惟是孤身逃走,最易被獲。一旦捉到官裡,平白地斷送生命。至聚眾起兵,尚有萬一希望。事成之後,可以共享富貴。縱使事敗,亦不過引頸受戮。由此觀之,同是一死,與其逃走,不如起兵。為圖國事而死,也覺死得有名。但是,舉事必有為首之人。其人又須素有聲望,方能號召四方豪傑,使之聞風響應。我二人平日毫無名望,萬不足以動人。即起兵,亦恐難成事。我有一計在此:現在天下人人怨恨二世。以我所聞,二世本是始皇幼子,不應嗣位。應嗣位者,乃是公子扶蘇。只因扶蘇平日見始皇作事不當,時常直言進諫,以致失愛於父,令其帶兵在外。據外間傳說,扶蘇已被二世設計殺害。但人民大抵稱頌扶蘇賢德,尚未知其已死。又有項燕者,本是楚國將軍,常立戰功,撫恤兵卒,楚人愛之。後為秦兵所敗。或言其已死,或言其逃走,傳說不一。現在不如聯合眾人,詐稱公子扶蘇與項燕二人為主,我想天下必多響應之人 。」吳廣聞言,甚屬贊成。
陳勝、吳廣二人計議已定,又念 :「此事重大,不可造次,如何下手?尚須想一妙法。若使輕舉妄動,反致弄巧成拙 !」因此不免遲疑。恰好前面有一賣卜先生,二人商量同往問卦,一卜吉凶。不多時間,走到店前。賣卜人知他二人欲來卜卦,便先問明來意,所為何事?二人不便明言,只得含糊說個大概。不料此位賣卜先生真是老江湖,善觀氣色,見二人形狀,並聽他所說言語,早已看破二人心事。即依法布成一卦。子午卯酉算了一算,便向二人道 :「此卦大吉大利!足下所作之事,包可成功。但是起手之前,尚須借重鬼神之力,顯個神通。以後辦事,便不費力 。」二人聽得此言,頓然大悟,不覺滿心歡喜,謝了賣卜先生,回去安排計策。
讀者須知,陳勝、吳廣尚未著手辦事,何以如此歡喜?只因他二人此次前往問卜,不過借此決定行止,別無希望。卻被賣卜先生明白底裡,極口贊成,說是非常吉利。又恐他不知下手方法,便暗中指點,使他辦事有個把握。所以他二人加倍歡喜。
此時陳勝、吳廣雖係屯長,可以管束士卒,但尚有二員將官在他之上。現在若要起事,第一方法,除非說通將官,得他同意方可。惟是此種將官,平日受君主深恩豢養,而且身家祿位看得最重,豈肯乾此危險之事!倘他二人據實往說,便不啻將謀反罪名自去出首,立刻推出營門,做了刀下之鬼。讓一步說,便作為將官,因失期畏罪,也願起兵,以後辦事,到底須由將官作主,他二人不得攬權。事成既無甚好處,事敗或反歸罪於他二人,說是起意謀逆。所以第一方法萬不可行。至第二方法,惟有乘機殺死二將,代領其職。但此事亦非容易辦到。因為一班士卒,平日對著將這比對著屯長格外尊敬服從。縱使出其不意,立把將官殺死,無如眾心不服。不但不能成事,反連自己性命都保不住。所以必須預先設個方法,無形之中,收拾人心,使大眾心目中不知不覺,都畏服他,事就易辦。此種作用,除卻利用人心迷信鬼神之外,更無他法。二人當商議時,尚未想到此層。誰知賣卜先生兼作軍師,一口道破二人意中之難題目,安有不歡喜之理!
陳勝、吳廣二人受了賣卜人指點,回到營中,避著眾人,秘密商議一回。暗中自去行事,外面卻不動聲色,一切如常。當日,一行大眾住在大澤鄉地方。過了一夜,次日早起,仍是霪雨不絕,水勢覺得更大。望去前途,一片汪洋。稍低田地都遭淹沒,幾成為魚鱉世界。二將見此景況,實在不能前進,心中雖然焦急,別無方法可想。出路由路,只好耐心守候。但是終日坐在營中,鬱鬱不樂,不免飲酒解悶。一班兵卒見主將日夜飲酒,也就學樣。大家鬥出錢文,買些下酒之物,歡呼痛飲。一日,有一兵卒買得大魚一尾,將魚腹剖開,忽然發現一物,心中驚異!不覺大叫一聲。眾人聞聲,爭來觀看。欲知魚腹中取出何物,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29:03
第十二回 假神道魚腹藏書 收眾心狐鳴篝火
話說大澤鄉本是冷僻地方,客商無多,貿易不盛。因為地近水濱居民大抵以魚為業。平日出產魚蝦甚多,價值甚賤。此次又值大水,江湖中水族隨流泛溢而來,遍地皆是。居民家家張網,戶戶攀罾,三餐下飯,無非此物,愈覺得不值錢。所以雖然添了九百戍卒,所食魚蝦不但不至缺乏,也並不漲價。兵士等便個個買魚下酒。
一日,有一兵卒買得大魚一尾,攜回營中。正要烹食,不料剖開魚腹,腸雜之外,卻又額外多了一物。那物似書信一般,兵士心中驚異,失聲大叫。眾人聞聲,爭來觀看,原來卻是一方素綢,上面朱書「陳勝王」三字。一時眾人圍觀,盡皆錯愕!都說 :「魚腹中何來此物?必是天數如此,鬼神特來報信?」於是一人傳十,十人傳百,不一刻滿營皆知。彼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但只瞞著二將。二將終日在內飲酒,不管外事,也無一人敢向他說。只因秦法甚嚴,人民偶然談起詩書,尚應斬首,何況說要稱王,真是大逆不道!若使認真窮究,不但陳勝犯罪,連買魚之小卒與賣魚之漁翁,並一班傳說之人,都有乾係,誰人肯平空興此大獄!況事屬暖昧,並無一毫憑據。雖然轟傳一時,過後也無人談論。不過,從此人人腦中都印了陳勝稱王之想像。
諸位若問魚腹中書從何而來?不消說得,就是陳勝、吳廣的詭計。他二人聽了賣卜先生之言,私下商議道 :「此是教我先行造作鬼神,威嚇眾人之意 。」陳勝便想出此法,用綢寫字,捲成一小束,帶在身邊。次日絕早起身,趁著眾人未起,獨自走到賣魚攤上,假作買魚光景。揀來揀去,將一尾大魚持在手中,故意掂著斤兩。乘漁翁不在意之際,便將綢書從魚中內塞人腹中,仍把魚放在攤上,自己卻另買一尾回去。一路往來,幸未被人看見。但陳勝何以料得此魚定是兵士買去?若被別人得了,豈非枉費心機?此中卻有個道理。只因本地居民家家有魚,不必向他人購買。惟有過往之人方來買食。又遇著大雨,行人久已斷絕,魚攤生意就全仗兵營中人來做主顧。試問一行九百餘人,個個用此下飯,此魚豈有不歸兵卒手中之理?陳勝既行此計,便留心竊聽眾人說話。果然都是談論此事,不覺暗暗歡喜,但外面仍裝作不知,一似並無其事。又料到:「此番舉動,雖然引起眾人注意,但尚未能使人深信不疑,必須再設一法,令多數人親自聞見,方可得他信服 。」遂密喚吳廣到來,與他一個錦囊。吳廣依計自去行事。
是夜三更時候,大家都已睡熟,吳廣悄悄的一人走出營來。見雨聲稍住,天色卻是陰沉得狠,便在身邊取出火種,將隨帶燈籠點上。此燈外面有罩,只露微光,可借此辨別路徑。此都是吳廣預先備下,因夜間行走荒僻地方,道路本來崎嶇,加以久雨泥滑,昏黑中辨不出來。若無燈火,如何去得。但是此去係欲假裝鬼神,倘使眾人窺見燈光,看出破綻,弄巧反拙,豈不誤事!所以想出此法,既便走路,又免被人窺破。
原來兵營附近所在有一古廟,傍著山坳。廟之四圍高下都是墳墓,樹木成林,路徑冷僻,人跡少到。廟中也無住持看管,真是狐兔窟穴。值此雨夜,更覺陰冷幽森,大有鬼氣。吳廣借著燈光,尋得路徑,一路拖泥帶水,甚是難行。將近深林,望見一株株樹木,恍如惡鬼一般,頭髮鬅鬙,面目獰惡,排立兩旁,已覺毛髮皆豎。忽然一陣風過,吹著眾樹呼呼作響,刮得樹梢無數雨點連許多落葉,迎面撲來,更令人心膽俱寒!吳廣既到此地,也顧不得,便硬著頭皮前進。好容易行到廟前,推門進去,不提防撲嗤一聲,將吳廣嚇得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野貓,見有人來,從廟中竄出。吳廣定一定神,走進廟中,覺得荒涼滿目,破爛不堪。他無心細看,一徑走近。過了正殿,踱上後樓。此樓三面靠山,只有一面凌空,卻正對著兵營。但燈對林遮住,平日登樓一呼,三面聲浪,為山所阻,反響過來,都朝著凌空一面傳去,所以聲響加大。此地方是陳勝日間腕定,吳廣即上樓來,先將燈籠安向壁間,隱住火光,便扯起喉嚨,學著狐狸的聲音,一字字大呼起來。
營中兵士無事之時,息燈甚早。從初更睡到四更時候,也有一半睡醒了。枕邊忽聞得遠處一陣陣風送來音響,便側耳細聽,好似狐叫一樣。聽它叫了幾次,覺一字字約略辨得,好像是「大楚興,陳勝王」六字。心想 :「狐狸竟會說話,世間豈有此種奇事 !」便趕緊喚醒伙伴同聽。一時各人大半睡醒,都已聽得。大眾便想出外聽個清楚,於是約伴走出營門。見狐狸仍前叫喚,卻更聽得楚清,明明是此六字,大家都覺詫異。正當夜半更深,一望漆黑。又是風狂雨驟,愈覺得那聲音異常淒厲。有一半人嚇得魂不附體,連走帶跌,跑回營中。顧不得天氣尚熱,將被蒙頭而睡。雖有尚未回營之人,個個也都擔著驚恐。中間有一二個膽大之人,便欲邀同眾人,點起火炬前往搜尋。無奈眾人曉得該地十分冷僻,無人肯去,只得作罷,一同回營。過了一刻,聲響毫無,大家疲倦,便都睡了。
吳廣叫了一回,咽喉覺得乾燥。心想 :「大眾應該聽得。」便就止住。等到五更將盡,仍前持著燈籠,照了出來。走到樹林之外,見東方漸白,路徑約略可辨,便把燈籠吹滅。因恐被人察破,轉由別路行至營前,卻是冷清清的。只因許多兵士驚擾半夜,此時正在好睡。吳廣喜得無人看見,仍悄悄回到自己臥處,倒頭便睡。只有二將是夜飲酒過醉,一徑睡到天明,所以並未聽得。
到了次日,眾人都起,彼此見面所談,都是夜來之事。三五成群,指天畫地的議論。更有昨夜未曾聞得之人,也來詢問。吳廣便在背地留心竊聽。有說 :「狐狸年久修煉成精,便會變化通靈,能知過去未來之事,成為狐仙。此必是狐仙暗地指示與人 !」也有說道 :「此古廟不知祀何神靈?年久荒涼,便被狐仙盤據。因為香火零落,想要顯個神通,預言未來之事,使人民敬信,借此享受三牲供養。但不知它所言是否靈驗?」又有道 :「我輩本是楚國人民,為秦所滅。據它說來,我楚國又將復興?!卻是新王也出在我輩之中?提攜大眾,共享富貴,也是我輩之幸 !」眾人一壁廂說,吳廣一壁廂聽。正是: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話短長。
吳廣正在聽得有趣,忽見一人從外走進,神氣洋洋。大眾方才談得高興,此人一到,忽然都變成啞子一般,卻個個眼睛一齊釘在此人身上。說起此人來,又是諸人天天見慣,並不是天外飛來的。
欲知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0:47
第十三回 謀激眾勝廣起兵 諫稱王耳餘獻策
話說吳廣正在竊聽眾兵士議論,忽見一人走進,大眾神情頓變。急忙定睛一看,原來卻是陳勝。心想 :「他也是來探消息。看他神氣,偏裝作不知此事。但是眾人見他,何以十分注目?!此中原故,容易猜得 。」只因眾人日常見慣者,乃是身充屯長之陳勝,無甚稀奇。如今卻將他當作一位國王,前後身分不同,便同遇著生人,看了又看。
吳廣一面心中尋思,一面看見陳勝向前走過。又有人背地指著陳勝向眾人道 :「此便是將來楚王。看他身軀雄偉,氣象軒昂,果有楚王身份。諸君欲圖富貴,不可當面錯過 。」大眾見說,哄然一笑。吳廣聽了大喜,心知事已成熟,便來尋陳勝,密議下手方法。陳勝附耳說道 :「我等若平空殺了二將,尚恐人心不服。必須如此如此,激起眾怒,方得萬全 。」吳廣稱善。便走近二將帳外,對著眾人說道 :「吾輩住此已有數日,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終日坐在營中,悶得難熬。我想逃走,不知眾意如何?」眾人聽了,意中盡皆贊成。但因恐被二將聞知,遂皆默然無語。
說起二將,平日對於外面之事一概不知。此次吳廣故意就近高聲說話,要他聽見。所以他方才句句聽得清清楚楚,並曉得是吳廣聲音。再聽一班兵士,卻無甚話說。心想 :「在此耽擱多日,連我也甚著急,無怪他口出怨言。至逃走一事,想不過是句空話,我只當作不聞罷了 。」吳廣曉得二將已聞他之語言,卻偏不發作出來,想再撩他一次。候二將酒醉之時,又立在他帳外發話道 :「諸位伙伴,明日若再停頓此地,我是真要逃走。只因大家相聚許久,甚是親熱,所以特地通知一聲,不要怪我不告而去 。」此一番話,自然又給二將聽見。說是「當真要走 」,二將萬不能置之不理,遂令人喚進吳廣,責備道:「汝在外大驚小怪,說要逃走,此話是真是假?」吳廣答道:「小人生長田間,終日勞動,身子到現活潑。近來一住幾日,天天下雨,坐在營內一步不能行走,實在拘束得很,便如下牢入獄一般,弄得無法,所以心想逃走 。」二將聞言,拍案大怒,道 :「汝豈不知軍法?!逃走之罪,應該斬首,如何敢生此妄想!若人人效尤,豈不逃走一空?似此搖惑軍心,本應即行正法。姑念初犯,從寬發落 。」便喝令左右將吳廣拖翻在地,用軍棍責打。
原來吳廣平日善能籠絡人心,自為屯長以來,看待兵士如同自己骨肉,同甘共苦,買得人人歡喜,都願聽他調遣。此次眾人聞得二將呼喚吳廣,知是勢頭不佳,便都跟進來。後見二將發怒,要責吳廣,一齊跪下求饒。二將酒後性發,又見大家都替吳廣苦求,更似火上澆油,執定不許。眾兵士見二將借酒作威,違拂眾心,大眾正在敢怒不敢言之時,忽有一將官趁著酒氣,直跳起來,指著吳廣數罵。誰知,他身邊所佩之劍被他一跳,劍鋒脫出鞘來,卻被吳廣看見。出其不意,即從地上爬起,將劍奪在手中,一揮過去,把那將官殺了。陳勝早已預備,立在二將身後。見吳廣動手,他也拔劍,將那一員將官一並結果。眾人出其不意,見二人殺死將官,都驚得目瞪口呆,不得主意。
陳勝、吳廣已把二將殺死,便召齊九百人,當眾開言道:「諸位,此行為雨所阻,已是誤了行期。按起軍法,都該斬首。若仍舊前進,豈不自行送死!就使僥□萬一得了寬赦,但到得北邊嚴寒地方防守匈奴,十人之中,定有八九人不被胡人殺死,也被冰雪凍死!要想保全性命,真是萬難!據我愚見,大丈夫不死便罷,若到無路可走,拼此一死,只有舉事,尚可博得大名。試看古〔往〕今來王侯將相,豈有現成種子!都是出於人為。不知諸位意思以為然否?」此一篇話,說得大眾個個贊成,便齊聲應道 :「情願聽命行事 。」
陳勝見眾人同心造反,心中大喜。便命築一大壇,樹起旗幟,即將二將首級祭旗。大眾立了盟誓,陳勝自為將軍,吳廣為都尉,定國號曰「大楚」。下令軍中,詐稱公子扶蘇、項燕為主。軍士各解開衣袖,袒露右臂,作為記號。號令已定,陳勝率人先將大澤鄉佔領。四出招兵買馬,只是缺少兵器,一時打造不及。正在躊躇,忽想 :「此時兵荒歲亂,到處逃難,農家器具沒個用處,何不把它來充作兵器?」於是,耰鋤等類皆變做殺人之物,兵器頓時有了。又遣人入山,伐木作棍,截竹為旗,以助軍容。
陳勝、吳廣見諸事齊備,引兵北進。一路攻城掠地,勢如破竹,又陸續添了許多軍隊。到得陳縣已有車六七百輛,馬兵千餘,步卒數萬人。陳勝下令攻城,正值縣令不在,只有縣丞帶兵,迎戰大敗,縣丞被殺。陳勝遂據了陳縣,安紮已定。忽報 :「張耳、陳餘二人前來求見 。」陳勝久聞二人之名,便請入內相見。
原來張耳、陳餘二人都是大梁人。張耳年少時,曾為信陵君門客,後來因犯事逃到外黃。外黃有一富家之女,容貌生得非常美麗,所嫁丈夫偏是蠢漢,此女心生厭惡。一日,趁丈夫不在,私自走到其父朋友家中,不肯回去夫家。其父朋友素來認識張耳,知他是個豪傑,卻又憐他孤身作客,並無妻室。因想 :「此女既與其夫不和,何不替張耳撮合成親?真是郎才女貌,兩相匹配 。」便對女子說道 :「汝欲尋好丈夫,更無有勝過張耳者 !」女子也就應允。果然此女仗著其父朋友之力,竟與其夫離婚,轉嫁張耳。張耳本一亡命之人,無意中忽得美妻,兼以婦家富足,又格外看重女婿,多與錢財。張耳便將錢交結許多賓客,名望愈大。魏王聞其才能,即命為外黃縣令。說起張耳,生平朋友交厚甚多,惟有陳餘最為親密。陳餘年紀比張耳小得多,奉事張耳如父兄,張耳也看待陳餘如子弟。二人約同生死,當時人稱之為刎頸之交。陳餘為人喜讀儒生,少時常到趙國苦陘地方遊玩。其地有富人,複姓公乘氏,見陳餘人品軒昂,知是非常之人,便將女兒嫁之。他二人同在他鄉得婦,甚是湊巧。後來秦兵滅魏,張耳棄官,仍在外黃居住。過了數年,秦始皇聞得二人是魏國名士,要想殺他。捕拿不獲,便懸出賞格:有人擒獲張耳,賞以千金;陳餘五百金。二人聞此風聲,遂變換名姓,同往陳縣,充作裡中監門,借以餬口。他二人所居之裡,恰好相對,便也得日在一處。
有一日,裡吏經過陳餘所在地方,尋些小過,將陳餘責打。陳餘不服,便欲掙扎起來。張耳卻用足踹住,使他受打。直等到裡吏去後,張耳將陳餘引到一株桑樹之下,責備道 :「吾從前與足下所言,如何忘記?!現在遭此小小恥辱,何故不能忍受,便欲與一個小吏拼命 !」陳餘見說,心中省悟,從此遇事含忍。其時正值秦廷有詔,購拿他兩人。他兩人卻喜無人認得,反用監門名義,號令裡中訪拿,以掩眾人耳目。如今聞得陳勝據了陳勝,便到軍門求見。陳勝見了二人,甚是歡喜,優禮款待。
陳生得了張耳、陳餘二人,更召集縣中父老豪傑,都來會議。眾人議請陳勝稱王,都說道 :「將軍披堅執銳,征伐無道,復立楚國社稷,具有大功,宜為楚王 。」陳勝問張耳、陳餘:「可從與否?」二人答道 :「秦為無道,破滅國家,殘害百姓。今將軍出萬死一生,為天下除暴,初至陳縣便自稱王,轉使天下人疑有私意。願將軍勿即為王,急引兵西向,並遣人立六國之後,為我黨援,則勢大兵強。由此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則帝業可成。今獨王陳地,恐天下由此解體 !」陳勝出身微賤,急欲自尊,遂不聽二人之計,擇日即了王位,改國號為「張楚」,下令起兵伐秦。立吳廣為假王,監督諸將,領兵西進。
欲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1:24
第十四回 拒楚兵章邯勝敵 略趙地武臣稱王
話說張耳、陳餘見陳勝不聽其言,自立為王,知其不能成事。二人商議要離去陳地,別圖事業。張耳因使陳餘向陳勝請兵,往取趙地。陳勝因陳餘新來歸附,未敢委以兵權,乃用素識之陳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護軍,張耳、陳餘為校尉,領兵三千前往。又命魏人周市領兵,北定魏地去了。
一日,陳勝得吳廣報告,說 :「兵到滎陽,秦三川郡守李由登城固守,現在圍攻不下 。」陳勝見吳廣未能取勝,又拜周文為將軍,另行取道攻秦。周文奉命,沿途收集軍隊,西入函谷關,一路長驅無阻。進至戲地,有眾數十萬,聲勢浩大,遠近皆震。
卻說二世自從殺戮大臣及諸公子之後,心中以為天下無事,日常在宮取樂,不問外事。一日,有謁者奉使由東方回京覆命,因奏稱「戍卒陳勝,殺死將官,興兵造反,已據陳縣,請旨發落 。」二世平日最忌「反」字,聞奏大怒,說是造作謠言,立命將謁者下獄治罪。
二世雖多忌諱,聞此消息,到底放心不下。便又召集一班博士、儒生問道 :「近聞楚地戍卒攻蘄入陳,諸君意思,以為如何?」有博士、儒生三十餘人,進前對道 :「此是造反,該當死罪!願陛下速發兵擊之 。」二世見諸人又說是造反,口中未曾答話,面上已現怒容。
旁有待詔薛人,複姓叔孫,名通,看見二世顏色,曉得眾人所言觸其忌諱,便走向前說道 :「諸生所說,都非實情。現在天下一家,明君在上,法令完備,人人奉職,安敢有人造反!此等不過群盜,譬如鼠竊狗偷。該郡守尉,自能捕獲治罪,何足掛慮 !」二世聞說,大喜道 :「此論甚善 !」又將諸生逐人問過。或言是反;或言是盜。二世遂命御史一一驗明。凡言反者,都下獄究辦。至言盜者,一律罷歸。獨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拜為博士。
叔孫通謝恩回家,遇著罷歸一班諸生,對他說道 :「先生說話何以如此阿諛?」叔孫通答道 :「如我不巧言掩飾,也難免於虎口!如今此地也住不得 。」說罷,便棄官逃歸薛地去了。二世自聽叔孫通之言,心中稍安。過了幾時,又有使者由東方來,二世又問他 :「外間如何?」此使者已打聽得謁者、儒生歷次對答情形,明知直言必至得罪,遂假說道 :「外間雖有群盜,守尉正在追拿。現將全數捕獲,陛下無庸憂慮 !」二世大喜,依舊恣意遊樂,置之不理。一班朝臣見二世如此忌諱,了無人敢將外間亂事報聞。
直到二世二年冬十月,有探子報告 :「周文領兵數十萬,直至戲地 。」群臣見敵兵已近,難再隱瞞,方行奏知。二世聽得,如半天下個霹靂,不覺大驚!趕緊召集朝臣會議。大家面面相覷,正在無法可想,旁有少府章邯出班奏道 :「現在賊勢已迫,要發近縣之兵,恐來不及。只有驪山犯罪作工之人甚多,望陛下盡赦其罪,給與兵器,前往攻擊 。」二世准奏,下調大赦天下。即命章邯為將軍,將驪山役徒編成軍隊,帶往抵敵。卻說楚兵雖多,大抵烏合之眾,未經訓練。加以兵器不足,一路上未逢大敵,所以不至挫敗。此番遇著章邯,所領兵也有十餘萬,都是犯人出身,喜得遇赦,便拼命前進。兼以兵器犀利,所以周文連戰連敗,一直退到曹陽地方駐紮。章邯追至,周文拒戰,又復大敗。走到澠池,周文見勢窮力竭,拔劍自刎而死。兵士無主,便四處潰散。二世聽得章邯戰勝,更添派長史司馬欣、董翳幫同章邯,進擊群盜去了。
此時,陳勝所遣之武臣皆同邵騷、張耳、陳餘帶兵三千人,從白馬津渡過黃河。張耳、陳餘往諸縣勸諭其豪傑,曉以利害。豪傑聽從,遂占了趙地十城。將守城官吏殺死,收聚士卒,得兵數萬人,諸將共尊武臣為武信君,遣人招安。各城俱用兵拒守,不肯投降。武臣乃引兵東北攻范陽。
范陽人蒯徹,為人利口,巧於言語。學得戰國縱橫之術,便想顯其才能。見武臣兵隊將到范陽,縣令徐公正在預備防守抵敵,蒯徹遂往見縣令,說道 :「臣乃范陽百姓蒯徹是也。竊憂公將死,故來弔公。但是賀公得徹,又有生路 。」徐公便問其故。蒯徹答道 :「足下為縣令已十餘年,平日百姓被公刑殺者甚多。其人家族非無慈父孝子,意欲殺公報仇。所以不敢下手,因畏秦法嚴密。今天下大亂,秦法已是不行。此等慈父孝子必將爭先殺公,既可報怨,又可成名,故徹特來弔公。現聞趙武信君兵不日將至,君若堅守范陽,范陽人民必然殺公投降。君急遣臣往見武信君,可以轉禍為福,故又賀公得生 !」徐公聽了,拜謝,便預備車馬,送蒯徹前往。
蒯徹見了武臣,說道 :「足下必待戰勝而後得地,攻破而後得城,未免費事!臣有一計,可使不戰而得地,不攻而得城,傳檄而定千里,足下願聞之否?」武臣道 :「此計若何」」蒯徹道 :「范陽縣令徐公,本係秦臣。聞有敵兵,理應率領兵士守城拒敵。無奈其人畏死,而又貪戀祿位,欲先舉城投降足下。足下若因彼是秦之官吏,照前十城辦法將徐公誅殺,則此外各城官吏皆以范陽令為戒,一律誓死堅守。足下雖欲攻之,不易破也。為足下計,何不持侯印以授范陽令,使范陽令乘坐朱輪華轂之車,遊行燕、趙郭外?燕、趙人見之,必然不戰而降。」武臣聽從其計,遂以車三百輛,騎兵二百人,使蒯徹持侯印往賜徐公。於是,趙地各城官吏,聞此消息,爭來降附。不費一箭,不殺一人,竟得了三十餘城。卻全賴蒯徹之計,辯士的口才也就可畏!
張耳、陳餘既助武臣定了趙地,到得邯鄲,聞得周文領兵入關,行至戲地,被章邯擊退。又聞諸將為陳王占地立功,多被讒殺。二人因陳王不聽其計,又不使之為將,心懷怨恨,便對武臣說道 :「將軍以兵三千人,取得趙地數十城,又偏在河北地方,非稱王不能鎮撫。且陳王近來聽信讒言,枉殺諸將,將軍若去回報,恐難免禍!願將軍趁此時機,南面稱王,不可錯過 。」武臣遂從二人之言,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遣一使者回報陳王。
陳王聞說武臣自王,心中大怒,便欲將武臣諸人家族盡行殺死,一面發兵攻趙。上柱國防君蔡賜諫道 :「現在暴秦未滅,若殺武臣等家族,是又生出一秦。不如遣使賀之,令其從速引兵攻秦 。」陳王依言,乃將武臣諸人家族移入宮中軟禁起來。並封張耳子張敖為成都君。遣使者賀趙王即位,促其發兵入關。張耳、陳餘一見來使,即知陳王意思。便向趙王道 :「大王據趙自立,本非楚意。今遣使來賀,並促我攻秦,乃是陳王之計。願王勿發兵,先行招安燕、代,收取河內之地。若能南據大河,北聯燕、代,楚雖勝秦,不能制我。若不勝秦,更當與我和好。我中立於二國之間,乘機觀變,可以得志 。」趙王依二人之計,遂不發兵。使韓廣招安燕地,李良招安常山去了。
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2:29
第十五回 定燕地韓廣自立 救趙王廝卒奏功
話說韓廣奉趙王武臣之命,招安燕地,所至望風歸服,燕地大定。燕人便對韓廣說道 :「現在楚、趙皆已有王,燕地雖小,亦是萬乘之國,願將軍自立為王 。」韓廣辭道 :「吾有老母在趙,今若自立,恐老母為趙王所害 。」燕人道 :「趙王方患秦、楚與之為難,無力禁我。況楚國最強,尚不敢害趙王家族,趙王又安敢害將軍家族?」韓廣遂依眾議,自立為燕王。後趙王武臣聞之,果然無可奈何,索性做個人情,以燕王家屬護送還燕。
此時六國除楚、趙、燕外,尚有齊、魏二國。齊國係由故王之後田儋起兵佔據稱王;魏地亦已由周市平定。燕、趙各國聞得周市定了魏地,遂各遣使至魏,請周市自立為魏王。周市執定不肯,說道 :「天下昏亂,乃見忠臣。今方並力攻秦,非立魏王之後不可 。」於是周市訪知魏公子咎現在楚國,便遣使者到了陳縣,向陳王說知,欲迎公子咎回國,立為魏王。陳王起初不許,周市又遣使者力請。直至使者往返五次,方得陳王應允。遂立公子咎為魏王,以周市為魏相。
趙王武臣見燕地不能完全到手,便想就邊界上多占地方。自與張耳、陳餘帶兵,前到兩國交界處駐紮。一日,趙王忽想親入燕地打聽情形,也不及與張耳、陳餘商議,立刻更換衣服,扮作商人,隨身只帶數個侍從,悄悄走出營門,從僻路私入燕界。偏偏時運不佳,正遇燕兵出來放哨,狹路相逢,內中也有兵士前隨韓廣由趙國來此,認得趙王武臣,便通知大眾,將趙王一行人等擁到營中,告與燕將知道。燕將見獲得趙王,真是奇貨可居,遂把他閉在營內,派兵看管。故意將趙王侍從暗縱一二人,使他逃回報信。
當日,張耳、陳餘正欲往尋趙王議事,詢知不在營中,便令人到處尋覓,毫無蹤影,也無人知其去處。正在焦急之際,恰值從人逃回,告訴一切。張耳、陳餘聞趙王被燕將捉去,不覺大驚!遂選出能言之人,前向燕將游說。並許他金錢寶貨,請將趙王送回。使者奉命前往,燕將聽了大笑道 :「金錢貨物,燕國盡有,誰人稀罕!汝可回去對他二人說道『要我放回趙王,須將趙國土地分割一半與我。不然,我便將趙王殺死』。只此數語,別無他說 。」使者見燕將要求過大,口氣又甚強硬,難於進說,只得依言回報。
張耳、陳餘聽了使者回報,共商議道 :「他欲得趙國一半土地,萬難允許。料想他將此事當做一宗買賣,初次開口,自然高抬價值,留有他人還價地步。照此看來,割地一事,必不能免,說不得,只有將邊界數城割讓與他,贖回趙王,再作道理 。」議定之後,又命使者前往。
誰知,燕將一心拿定須依原議,聽使者所說,相差甚遠,心中發怒,便將使者殺死。吩咐隨從之人歸去報信,說是 :「不照他所主張,此事無庸再提 。」張耳、陳餘聞得,便又設法遣人往說,添割幾處城池。燕將見二人求王愈急,他愈居奇起來。只可憐趙國使人,來一個,殺一個,到後弄得無人敢往。張耳、陳餘碰著此種難題,要想救得趙王,趙地去了一半,如何立國?要想保全趙國,又不能棄卻趙王,真是無法可想!過了數日,忽報趙王武臣安然回來,有一個廝卒御車,直到營中。他二人出其不意,不覺大喜。讀者試想,張耳、陳餘並未應允燕將所要求之事,趙王如何得歸?要說是趙王自己逃回,那燕營中把守得水洩不通,如何能夠脫身?原來此一段奇功,卻被一個小小廝卒占了。
說起此廝卒來,平時只在營中砍柴燒火,並無別項本領。他聞得趙王被燕將掠去,燕將要求過奢,所以未得釋歸。大眾正在無計可施,他偏想得一法,也不告知張耳、陳餘。一日早起,換過新衣,一身裝飾甚是齊整。對他同舍之人說道 :「我今日替諸君往說燕將,即將趙王用車載歸,不知諸君意下如何?」同舍人聽了,大家都笑道 :「現在因為此事,前往燕營已有十餘人,都被燕將殺死。量汝有何本領能將趙王救回?」廝卒聽說,也不回答,便大踏步一直向燕營而去。到了營前,命人入內通報。燕將只道又是張耳、陳餘所遣使者,心想 :「趙營久無人來,今日又有使者,定是張耳、陳餘想到無法,只好應允我之要求了 。」便吩咐喚他進來。
廝卒到得營中,一見燕將,不等他開口,先自問道 :「足下知臣此來,所為何事?」燕將答道 :「汝不過欲得趙王回去,何消說得 。」廝卒又道 :「足下以為張耳、陳餘是何等之人?」燕將道 :「他是賢人 。」廝座道 :「足下料二人意中何欲?」燕將道 :「他也欲得趙王回去罷了 !」廝卒笑道 :「足下何曾知他二人心中所欲,我今率性說個明白。他二人非但不欲趙王回國,並且希望足下將趙王殺死 。」燕將聽了,大覺詫異!便道 :「此是何說?」廝卒道 :「武臣、張耳、陳餘在人,素無君臣名分。此次合謀取得趙地數十城,在各人本意,都谷南面稱王,豈願但為卿相而已。不過,因初得土地,人心未定,不敢便將趙地分為三國。且武臣年紀較長,故先立之為王,以係人望。現在地方安定,他二人方想瓜分趙地,各自稱尊。足下乃將趙王囚拘,正合其意。他二人表面上說是欲得趙王,心中實欲燕人殺之,他二人便好將趙地平分,自立為王。一面合兵借著報仇為名,來取燕地。足下試想,現僅一個趙國尚不將燕看在眼裡,何況出了兩個賢王,同心合力,責備燕人殺王之罪,滅取燕國,易如反掌,是足下拘留趙王,反為燕國之禍,不如以禮送還趙王,使張耳、陳餘一時不能遂意,趙王又感激足下之德,燕國可保無事 。」
趙國廝卒此一篇話,說得燕將點頭稱善。便將趙王放出,立刻預備車馬,就命廝卒御車送了回去。事後,趙王自然感激廝卒,重加賞賜,且封以官職。趙王經此危驗,有了戒心,便也回到邯鄲。過了一時,忽報李良已定常山,回來覆命。趙王見了,慰勞一番,又命他往太原招安去了。
欲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3:13
第十六回 殺武臣李良叛趙 刺陳勝莊賈降秦
話說李良奉趙王武臣之命,招安太原,行至石邑,正遇秦兵防守井陘關,不能前進,此關為著名險要地方。李良正擬遣兵攻打,守關秦將聞是李良,心想 :「此人從前曾作秦官,如今卻降趙國,不如設一計策,以離間其君臣,使之相疑 。」乃修成一書,遣使前往趙營投遞,假稱是二世皇帝遣來寄與李良。書中作二世口氣,說是 :「李良前曾事我,位至大官,備受寵幸。今聞在趙國為將,若能自知悔過,背趙歸秦,當赦其罪,並有爵賞 。」李良將書閱畢,心中疑惑不定。欲待前往攻關,因地形險惡,隨帶兵隊太少,恐難成功。遂想回至邯鄲,面見趙王,請其添派兵隊。主意已定,便傳下命令,拔營回去。
一路行來,將近邯鄲地方,忽見一大隊車馬風馳而至,儀從甚多,儼如王者。李良心想 :「一定是趙王出行 。」慌忙下馬,俯伏道旁迎駕。及至車馬行近,方知不是趙王,卻是趙王之姊出外遊宴。偏值王姊大醉,不知李良是位大將,當作尋常官吏看待,自己安坐車中,但命從人傳諭免禮。及至李良立起,王姊車馬已風馳而去。李良對著部下諸將,不覺羞慚滿面!李良素來驕貴,今日當眾人前受此恥辱,不但李良心中生氣,即旁觀諸將一齊替他不平。中有一人向李良說道 :「今天下紛紛舉兵叛秦,才能出眾之人,便自稱王。將軍屢建大功,盡可自立,何必依人宇下?且趙王平日看待將軍何等恭敬,今日卻被女流輕慢!可惜將軍蓋世英才,遭此玷辱。如今惟有發兵趕上,殺死此婦,方可雪恥 。」李良自得秦將之書,心中已有叛趙之意,不過還未決定。此時遭人輕視,又被部將用言激他,不覺老羞成怒,便依言遣兵追殺王姊。自己率領諸將,一徑襲取邯鄲。
李良到得城下,邯鄲守城人見是自家兵隊回來,毫無疑慮,放他進城。李良引兵入城,直到王宮。所有侍衛人等,因事起倉猝,未曾防備,無力抵禦,李良遂將趙王武臣殺死,又分兵往殺諸大臣。左丞相邵騷也遭此禍,只有右丞相張耳、大將軍陳餘平日廣交賓客,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早有人來報信,因得逃出邯鄲。一路上收集兵隊,得數萬人,便想替武臣報仇。旁有張耳賓客向張耳道 :「二君本是魏人,旅居趙地。趙地人心尚未歸附,欲思自立為王,勢力太孤,恐難成事。不如訪立趙王之後,輔以仁義,號召國人,便可成功 。」張耳、陳餘二人皆以為然。遂覓得趙王后代一人名歇者,立為趙王,居住信都。李良聞張耳、陳餘立趙歇為王,知他必來報仇,欲趁他基業未定之時,進兵擊之,即日整隊前往。陳餘聞言,出兵迎敵。李良大敗而回,便棄邯鄲城,投降章邯去了。
章邯自擊敗周文,立了大功,又得二世遣來司馬欣、董翳相助,並增加許多生力軍隊,正議進兵往救滎陽。忽據探卒報告 :「楚將田臧殺死假王吳廣,帶兵前來迎擊,已到敖倉地方。」原來,吳廣監著諸將,圍攻滎陽數月,不能取得城池。吳廣本是村夫出身,平日不知兵事,一切調度皆不得法,已為諸將所輕。又因一個窮漢,忽然做了國王,不免志得意滿,不似從前謙恭愛人,以此眾心不服。及至周文敗報傳到軍中,諸將田臧、李歸等見事不佳,吳廣並無佈置,大眾遂暗地相聚密議道 :「近聞周文軍敗,秦兵旦夕將至,我軍攻打滎陽許久日子,還未攻下,若仍困守此間,秦兵一到,裡應外合,必至大敗。為今之計,只有酌留少數兵隊,圍住滎陽,悉合大隊精兵,往迎秦軍,決一死戰,免得坐而待斃。惟是假王素來驕傲,用兵之道又全然不知。今充監軍之職,不得其同意不能進行。而事關大局,成敗利鈍,決於俄頃,勢難坐視 。」末後,公同議定,矯稱陳王命令,殺死吳廣,遣人將其首級獻與陳王,陳明原由。陳王也就無法,只得遣使賜田臧楚令尹印,封為上將。田臧既掌兵權,便令李歸帶兵圍住滎陽,自己率領大隊西行。到了敖倉,恰與章邯相遇。
章邯見楚軍已近,揮兵接戰。楚軍大敗,田臧陣亡。章邯乘勝長驅,直到滎陽城下。又將李歸殺死,尚有幾處楚軍,都被章邯分兵擊破。陳王聞信大驚,急命上柱國蔡賜領兵拒戰。又命將軍張賀領兵為其聲援。不料秦兵勢如破竹,一連幾陣,殺敗楚軍。蔡賜、張賀皆死於陣,陳王退回楚地。十二月,陳王乘車由汝陰回至下城父,御者莊賈將陳王殺死,投降秦軍而去。屈指,陳勝自起兵稱王以至被殺,凡六個月。
當陳勝為王時,舊日同伴佃戶聞此消息,並記起他從前「富貴不可相忘」之語,大家驚喜異常,便各收拾行李,結伴赴陳。直到王宮門外,對著守門官吏大呼要見陳涉。守門官吏見是一班村農,衣服檻樓,舉動粗莽,竟敢呼王小字!便喝令衛隊將他捆起。一眾人嚇得戰戰兢兢,連忙辯道 :「我等皆是陳王故人,與陳王舊日極其相得,今特來見,煩汝代為通報 。」守門官吏聞說是陳王故人,便止住左右且慢動手。又不知所言是真是假?心想 :「如此模樣之人,陳王斷不肯見他。我若通報,反恐受責!不如一徑回絕 。」遂向眾人道 :「汝輩可謂不知足。免了捆綁,又想見王。試問爾等鄉愚,如何配見大王?」說罷,便令左右驅逐出去。眾人見守門人不肯通報,如何方得見面。又想到陳王少不得終有出外之日,便長日在宮門前街道上守候。果然,一日陳王出門,眾人遠遠望見,遮道大呼:「陳涉 !」前導武士吆喝不住,正要動手捕拿,卻被陳王聽得,立命召見。念起舊情,吩咐載入後車,一同回宮。便留眾人在宮居住,待以客禮。
眾人生長田間,何曾夢見王宮富貴。初次入宮,自然東張西望。但見殿屋高大,帷帳華美,所有裝飾陳列都是珍貴物品,平生並未見過。不免大驚小怪,直看得眼目昏花,贊得口合不攏。各個呆了半晌,方始齊聲道 :「不料陳涉為王,竟有此潭潭王府 !」從此,眾人在宮,飲食衣服盡情享用。此等鄉愚大抵粗鄙無識,不知忌諱。初來時,尚恐失禮,被人恥笑,都學起謹慎模樣。住到許久,覺得一切如故,且自恃身為陳王賓客,出入不禁,語言無忌,便對人敘起陳王舊日貧苦情事。說他:「自少為人牧羊,蓬頭垢面,不像個人。只為生性頑皮,不知受了主人多少打罵!及至長大,替人耕田。日常飲食,有一餐沒一餐。身上衣服千鶉百結,破爛不堪,夜間便在一個茅蓬裡安身。那種光景,比起我們尚屬不如。不想今日竟能掙到此種地位 !」其人聽了,便到處傳說,以為笑樂。
誰知,卻被陳王親信近臣聞得,立時告知陳王。因說道:「大王一國之主,一舉一動,遠近瞻仰。今竟有大王故人無知妄說,此語若喧傳出去,不特為鄰國所竊笑,即本國臣民,或亦心生輕慢,未免有損大王威嚴,宜加懲辦,以做將來 。」陳王聞說,大怒!此時也不顧全交誼,立將多言之客推出斬首。眾人見陳王下此絕情,不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心想:「在此無甚好處,反恐斷送性命 !」便一齊向陳王告辭。陳王也不挽留,每人送些盤纏,大眾收拾回去。後來聞得陳王被殺,眾人都為歎息!又想起 :「自己幸虧早回,免到此時連同受禍!」閒言少敘。
卻說陳王既死,其將呂臣起兵報仇,攻破陳縣,殺死莊賈,將陳王屍首備禮安葬碭縣,諡為隱王。清人謝啟昆有詩詠陳勝道:
亡秦何用詐扶蘇,將相王侯起匹夫。
鴻志安能逐飛雀,魚書聊復假鳴狐。
從來首事成功少,都為興王構難驅。
帳殿沉沒嗤伙涉,已忘了夏耦耕吳。
又有廣陵人邵平,奉陳王命令招安廣陵,未能得手。聞說陳王敗走,章邯領兵將到,遂渡過江東,矯稱陳王命令,拜項梁為楚上柱國,令其起兵攻秦。
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3:58
第十七回 據江東項梁起義 戰胡陵秦嘉敗亡
話說項梁乃下相人,其父即楚名將項燕。戰國時,秦兵攻楚,項燕拒敵,兵敗,被秦將王翦殺死。項氏世為楚將,秦既滅楚,項梁身為布衣,常思為父復仇,未得其便。
項梁有姪名籍,字羽。少時失父,依著項梁過日,為人放蕩不羈。項梁嘗命其學書,過了許久,考問學業,並無成績。項梁心想 :「我家世代將門,將門之子性質本與文墨不甚相的,不如教他武藝,或且易於成就,也不至墮落家風 。」於是命項籍棄書學劍,學了一時,卻又無甚長進。項梁大怒,便將項籍喚至面前,大加責備道 :「汝年紀也不算小了,偏喜終日嬉游,懶求學業。文既不成,武又不就,將來長成之後,何以自立?!」項籍見叔父發怒,因對道 :「並非姪兒不肯用心,只因學書但能記得姓名而已。至學劍雖比學書較勝,然技藝縱極精能,不過敵得一人。此兩件事,徒費心力,無大用處。姪兒意思是,欲學得萬人之敵 。」項梁見項籍志趣不凡,便道 :「既然如此,我就教汝兵法 。」項籍大喜,從此遂從叔父學習兵法。誰知,他素性不肯耐煩,遇事皆由一時高興。所以起初尚留心聽受,到得後來領略用兵大概,也就撇開,不願學習到底。項梁知其生性如此,只得由他。
後來項梁因事殺人,知本地不可居住,便帶同項籍避到吳中。項梁在吳中住了一時,與本地一班有名之人盡情結識。人見項梁才學出眾,辦事幹練,都覺十分敬服。每遇地方上興大工,或富貴人家出喪,皆請項梁主辦。說起大工、大喪,事務繁瑣,人眾又多。若使用人不當,調度失宜,不是貽誤事機,便是虛糜費用。所以主辦之人,非有十分才幹不能勝任。項梁卻甚有把握,預先定下章程,分發諸人辦事,暗地都用兵法管束,以此人皆畏服。所辦之事,井井有條,一郡之人,皆稱其才。
此時項籍年已弱冠,生得魁梧雄偉,身長八尺二寸,力能舉鼎,才氣過人。吳中少年,亦皆畏懼。項梁見眾心歸附,又有勇猛之姪為其輔助,便欲陰圖起事。暗地收養死士九十人,中有一人名「最高者 」,臂力甚大,能拔起樹木,持在手中,用力擊地,地面皆陷;又有一人名「參木 」,富有智略,項梁常與謀議。參木教項梁收拾密室一間,自己假稱養病,藏身其內,私鑄大錢,置備兵甲,以待機會。
一日,忽聞秦始皇東遊會稽郡,將渡浙江。當地士、女爭往觀看。項梁雖然有志報仇,但因佈置未周,不敢下手,也想看看始皇到底是何形狀。於是,帶同項籍,隨眾前往。項籍見皇帝出行,十分威武,便用手指著始皇對項梁道 :「彼可取而代也 。」項梁聞說,大驚!惟恐旁人聽見,惹出禍事。急將手掩住項籍之口,喝道 :「勿得亂道,誅及三族矣 !」項梁由此益加看重項籍,知其姪將來定是不凡,因而謀變之心愈急。時正始皇三十七年也。
過了一年,便是二世元年。其時陳勝起兵,據了陳縣,四方響應。項梁聞信,便欲乘機舉事。誰知,會稽郡守殷通也想據郡獨立,素悉項梁才幹,因遣人請來商誶。項梁不知郡守召他有何事故,只得往見。殷通請入密室,告知自己意見。項梁聽得,甚是歡喜。心想 :「我正苦無機可乘,如今有此送上門買賣,真是湊巧 !」遂極口贊成,道 :「現在江西一帶皆反,此正天亡秦國之時。吾聞『先發,制人;後發,為人所制』。時機不可錯過,望明公立即起兵 。」殷通長歎道 :「我亦作此打算。但是起兵須有將官,古語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久仰足下世代將家,現在能統兵者,僅有足下一人。敢請足下助我一臂?」項梁踴躍道 :「如蒙明公不棄,某情願效力。但恐才薄,不勝其任,願舉一人相助 。」殷通道 :「足下如果有人,此是最好之事。請問其人姓名?」項梁道 :「吳中有一奇士,姓桓名楚,現正亡命澤中,無人知其去向,惟姪兒項籍知之。不如令項籍往召,若得此人肯來,舉事易矣 !」殷通依允。項梁便回家中,囑咐項籍數語,命其帶劍隨同到府,先在外邊等候。 項梁直入內衙,見了殷通,面陳練兵、籌餉、安撫屬縣等計劃。殷通見項梁真肯實心相助,而且指陳方法,深合機宜,十分敬重。自以為舉事得人,定可成功。二人談論一番,項梁便請喚項籍聽令,往召桓楚。殷通即遣人傳進項籍。項籍既到,殷通正待開言,項梁瞟了項籍一眼。項籍會意,便突然拔劍,迅步向前,斬了殷通。項梁便將殷通首級持在手中,又取郡守印綬,佩在身上。
其時殷通隨從人等見變起倉猝,大驚奔散,分頭告知大眾。府中大亂,便有許多兵役各持兵器,洶湧進來,要想捉拿兇手。無奈項籍勇猛非常,掄著劍,手起殺人,宛如切菜一般。近他身者,頭即落下。被殺者將近百人,其餘四散而逃。一府中人皆不敢再抗。項梁遂召集府中屬吏,連同本地有名望之人,將自己起事之意告知大家。無人敢道個不字,皆諾諾連聲而退。於是,項梁收集吳之兵,據了會稽郡城,自稱將軍,以項籍為裨將。一面遣人分路調取各屬縣兵隊,得精兵八千人。選派當地豪傑充當校尉、司馬等職。有一人自負才能,不得項梁委任,便自己面求項梁。項梁道 :「我非忘記足下,只因某年月日,遇著某家喪事,曾令足下辦理某事,足下不能照辦,所以今日不用 。」其人心想 :「果有此事 ,」遂無言而退。眾人聞知,都服項梁知人之明,用人之公。項梁又命項籍前往招安各屬縣,江東大定。正擬進兵,卻值邵平到來,矯傳陳王命令。項梁尚未知陳勝已死,遂於二世二年正月,同項籍帶領江東八千子弟,渡江西行。楚地諸將如陳嬰、英布等,聞得項梁兵到,都來歸附。
陳嬰本係東陽令史,為人誠實,一縣皆稱其長厚。此次東陽百姓殺死縣令,聚眾數千人,欲推一人為主。但起事之人甚多,地位不相上下,不知應立何人?彼此爭持不決。末後,有人提議 :「請就起事之人以外,另推一人以息急端 。」大眾都甚贊成。但所推之人須是平日名譽甚好,為眾信服者,方能勝任。於是,有人想到陳嬰身上,提出會議。眾人盡皆贊成。遂遣人到陳嬰家中來請。此時陳嬰方閉門自守,忽見多人到來,不知何事,吃了一驚。後聽來人說是推他為主,陳嬰再三辭謝。眾人堅執不放,也不管陳嬰肯與不肯,將他擁至軍中,強立為主。陳嬰被迫,無可奈何,只得承認。此信傳到外間,人民聞是陳嬰為主,因他信義素著,一時來從者竟有二萬人。遂占住東陽,招兵買馬,聲勢漸大。眾人又欲推戴陳嬰為王,獨霸一方,不與各地聯合。陳嬰被眾人推戴,也覺心動。要想答應,又慮事或不成,身家受禍。欲待辭絕,又捨不得王位。心中遲疑不決,便入內與其母商議。
其母聞說,歎了一口氣,道 :「汝到底閱歷未深,遇事全無把握。須知一國之王,豈是輕易作得!第一,須憑借門第,壓服眾人。汝本一介平民,自從我為汝家之婦,未曾聞汝先代出有顯貴之人,此『門第』二字不消說了。其次,也須才能出眾,方能保守一方。似汝平日為人拘謹,局度不能開展。加以時局多事,臨機應變,更非所長。據我看來,汝若驟然稱王,享得高位,不但無福消受,反恐若出許多禍殃。何苦作此妄想,貪圖目前一時榮耀,致貽後悔!我今為汝打算,不如依傍他人,事成,既可得封侯之賞;事敗,亦不至被世人指名,容易逃走,此是穩當辦法 。」陳嬰受其母教訓,不敢稱王。便對諸將道:「凡舉大事,須是主將得人。吾聞項梁乃項燕之子,項氏世代為將,有功於楚,人民盡皆信服。現在項梁已定江東,不日領兵將到。我輩不如率眾前往相投,倚其聲望,必可滅秦,不知大家意見以為何如?」眾人聞言,無甚異議。陳嬰遂引部下來投項梁。項梁甚喜,於是合兵一處。渡過淮水,又遇英布領兵也來歸附。
英布乃六縣人,少年時曾遇一善相之人,看了英布之相,說他 :「當先受黥刑,然後稱王 。」英布見說,便改姓黥,以應之。及至壯年,果然犯法應黥。英布記起相士之言,與眾說知,因笑道 :「我今已遭黥刑,想為王之事當不遠矣 !」旁人聞說,便皆戲弄之,以為笑樂。英布既受黥,被發往驪山作工。驪山工徒不下數十萬人,英布盡與其頭目及豪傑交結。乘督工人防範稍疏,帶領一眾逃入江中為盜。後聞陳勝起事,也想與之響應,卻因兵力寡少。聽說鄱陽令吳芮甚得江湖間民心,人稱之為「鄱君 」,英布遂往見鄱君,勸之起兵。鄱君見英布英勇,即以女嫁之。
英布聚兵得數千人,擊破秦兵,一路東行,聞項梁名望,故來相投。項梁一路上添兵增將,行至下邳,已有六七萬人。據探馬報稱 :「凌人秦嘉,近立景駒為楚王,駐軍彭城之東,欲拒我兵 。」項梁聞報,對眾將道 :「陳王首先起事,近與秦兵戰敗,尚不知其下落。今秦嘉竟敢背叛陳王,擅立景駒,大逆不道!宜急進兵攻之 。」諸將奉命,奮勇前進,將秦嘉兵擊敗。進至胡陵,秦嘉還兵拒戰,身死於陣,全軍投降。景駒逃往梁地,亦被人殺死。項梁既滅秦嘉,引兵至薛駐紮,有眾十餘萬。正議進兵攻秦,忽報 :「沛公劉邦,帶領百餘人來會。」
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4:46
第十八回 談神話漢祖感生 屈下僚亭長肆志
話說劉邦字季,乃沛縣豐邑中陽裡人,即漢高祖是也。父名執嘉,時人呼為太公。母王氏,名含始,時人稱為劉媼,家世以耕田為生。劉媼自嫁太公,生有二子,長子名伯,次子名喜,字仲。此時劉邦尚未出世。
劉媼一日因事出門,行至半途,覺得辛苦,便就堤塘之上暫行坐下歇息。一時神思困倦,不知不覺合眼睡熟。忽然做成一夢,夢中遇見神人。說也奇怪,劉媼方在入夢,霎時間天地昏黑,雲霧四合,雷電交作,劉媼仍自昏睡不醒。太公因見天色不好,劉媼尚未回家,便一路追尋到此。遠遠望見劉媼歇息之處,隱約中似有蛟龍盤在上面。太公心懷恐懼,不敢近前。過了片刻,霧散天明,劉媼亦已醒來。太公走近問時,據說正在夢中,全然不覺。太公見劉媼神氣如常,並未受驚,方才放心,遂同回去。誰知,劉媼從此便懷了孕。到得十月期滿,生下一男。太公見其相貌非常,甚是歡喜,取名曰邦。及至長大,生得廣額高鼻,顏貌如龍,鬚髯甚多,日角鬥胸,龜背龍股。身長七尺八寸,左股有七十二黑痣。為人天性寬仁愛人,志趣遠大,度量寬宏。但是貪酒好色,專喜結交豪俠,不肯耕田作工,經營生產。
劉邦同母兄弟三人,長兄伯,次兄喜,又有異母弟一,人名交。長、次二兄都已娶妻,照秦法分居在外。長兄早死,遺下寡嫂孤姪,倚著薄田數畝,耕種過日。鄉間貧家生活,自然儉嗇。偏是劉邦年少,最喜生事,往往招災惹禍,不敢回到父母家中,在外暫避。三餐飲食,只好叨擾兄嫂。他交遊又廣,遂時時偕同賓客到他長嫂家中吃飯。長嫂見來得多次,不免討厭,心想 :「單是小叔一人,尚無妨事。卻帶許多人來,如何供給得起?」但是當面又不便拒絕,只有設法使他沒趣,自己不來,也就省事。
不過幾日,劉邦果又同諸友前來吃飯,他長嫂照常供給。到得吃飯中間,羹湯不夠,便要長嫂再添。長嫂故意用勺瓢在鍋邊刮得聲響。友人聞得,以為羹湯已盡,便自去了。劉邦心中狐疑,自己親到廚下一看,見鍋中尚有許多羹湯,心知長嫂討厭,從此怨其慳吝,不與賓客再來。直至後來即了帝位,遍封親戚,獨長姪不得封。太公時為太上皇,對劉邦言之,始封為頡羹侯,此是後事。
劉邦性本好酒,自從不到長嫂家中,便多在市中飲酒,因此結交兩家酒店。此兩家酒店都是老婦開設,一姓王,人都呼為王媼。一姓武,人就呼為武負。劉邦與此兩家往來既熟,便可賒賬,待到年節算還。但是劉邦每到此兩家飲酒,店中生意便驟然興旺,所賣之酒,比往日多至數倍。王媼、武負已自暗暗稱奇,所以劉邦一到,便留住吃個盡醉。有時因酒醉不能回家,就在店中寄宿。王媼、武負卻都看見劉邦臥處,常有一龍在上,心中更覺驚異,知劉邦將來一定大貴,便想先燒冷灶,結個人情。於是,以後每遇年節結算,兩家都將劉邦所欠酒賬一筆勾銷,不要他來償錢,劉邦也落得白吃。
光陰迅速,劉邦已長到二十餘歲。太公見他終日遊蕩,終非結局,便命他學習為吏。不久,竟補得泗水亭長。原來,秦制十里一亭,亭有長,旅客遇有爭訟,由亭長公平斷決。劉邦既為亭長,便又結識一班縣吏,如蕭何、曹參、夏侯嬰、任敖諸人,時常相聚戲謔。內中夏侯嬰與劉邦尤屬相得。每遇奉差經過泗水亭,往往暢談許久方去。
一日,夏侯嬰又到泗水亭,劉邦一見,便邀入敘話。他二人本來戲弄慣了,誰知此次劉邦動起手腳,竟將夏侯嬰身上誤傷一下。在夏候嬰,知劉邦事出無心,並不介意,卻被旁人看見,便到縣中告發,說是泗水亭長傷人。縣中立傳劉邦訊問。劉邦因見秦法「為吏傷人,罪比平民加重 」,不敢承認,遂力辨並無此事。縣中又傳夏侯嬰為證。夏侯嬰也替劉邦洗刷,說是自己碰傷。那告發之人自然不服,便去上控。郡中又委人復訊,究竟事不瞞真,問官明知劉邦傷人是實,無如被傷之人不肯為證,也就不能定案。遂將夏侯嬰責打,下入監獄,迫其供招。無奈,夏侯嬰始終不肯吐實,劉邦竟以此免罪。由此可見,劉邦平日待人好處,所以遇著患難,也有人替他出力。
過了一時,劉邦奉差前往咸陽。一班相識懸吏聞信,都來送行,並贈路費,每人錢二百文。獨蕭何比眾加多,送錢五百文。劉邦向眾人一一稱謝,告辭而去。到了咸陽,歇下旅舍,信步出門遊玩。但見六街三市,車馬行人,往來如織。一帶高樓大廈,棟宇連雲。入夜則萬家燈火,密若繁星,說不盡富麗繁華,真是帝京景象!一日,忽聞始皇出行,縱令百姓觀看。劉邦隨同眾人看罷回來,因長歎道 :「大丈夫當如此也 !」住了月餘,劉邦公事已畢,仍回沛縣。
劉邦充當亭長已有數年,年已三十以外,只是尚未娶妻。他生性本來好色,如何耐得獨居!便時到娼寮中取樂。但他意猶未足,又與一個曹氏女子結下露水姻緣。往來既久,曹氏懷胎,生了一子,劉邦取名為肥,將錢給與曹氏撫養。本地鄉里皆知此事,自然無人肯與劉邦結親。劉邦既有外婦,又有兒子,覺得無家不啻有家,自己一人倒反逍遙自在。遂把娶妻一事,全不在意。
一日,劉邦因事赴縣,聞縣令來了一位貴客,其人姓呂名文,字叔平,乃單父人。此次因遇著仇人,出外暫避,素與沛縣令交好,便帶了家眷前來相投。沛縣令優禮相待,一班縣吏見說是縣令貴客,遂約同眾人各出一錢財,作為賀禮。蕭何為首,主管送禮之事,因先期發出通告,說是 :「賀禮不滿一千錢者,將他坐在堂下 。」劉邦恃著蕭何是他熟人,便故意在名帖上寫著「賀錢一萬 」,持往拜謁,身卻並不帶一文。呂公接過名帖,見賀禮甚厚,不覺大驚,連忙親自出到門前迎接。誰知此次相見,劉邦竟得了妻室。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在劉邦也算是意外遭逢了。
欲知劉邦如何結親,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6:06
第十九回 驚異表呂公妻女 經大澤劉季斬蛇
話說呂公接過劉邦名帖,見賀禮甚厚,不覺大驚,親自出到門前迎接。劉邦見了呂公,上前施禮。呂公一見劉邦狀貌,愈加敬重,引到廳上。蕭何見劉邦入門,兩手空空,知他萬錢都是假話,便笑道 :「劉季本來喜為大言,都無實事 。」劉邦故作不曾聽見,置之不答。呂公排出酒席,請劉邦坐第一位。劉邦見坐客都是熟人,竟毫不推讓,一直坐下。
到得酒席將終,呂公欲留劉邦說話,礙著眾人在座,不便明言,頻頻以目示意,劉邦卻也領會。席散之後,諸客皆歸,只餘劉邦一人,呂公遂對劉邦道 :「吾自少最喜看相,所見之人甚多,並無如季之相,望季自己保重。吾有小女,願奉箕帚。」劉邦見呂公說他貴相,又許以女,欣喜過望,立即認為丈人,拜辭而去。
呂公入內,便將許婚劉季之事告知其妻呂媼。呂媼怒道:「君平日常稱此女相貌不凡,必須嫁與貴人。沛縣令與君交好,倩媒前來議親,君偏不允,今日何以胡亂許與劉季?」呂公道:「此事非汝婦女所知,我自有主意,斷不至誤卻女兒終身 。」遂將次女嫁與劉邦。此呂公之女即是呂後,名雉,字娥姁。劉邦既娶呂氏,也與父母別居,分得田產數畝,由呂氏耕種過活。過了數年,呂氏生下一男一女,男名盈,後為漢惠帝。女後為魯元公主。
劉邦為亭長,不時告假回家看視。一日,呂氏帶同子女正在田中除草,有一老人行過,因為口中燥渴,向呂氏乞取湯水,呂氏以湯與之。老人一面飲湯,一面端詳呂氏相貌,說道 :「夫人乃是天下貴人 !」呂後見老人知得看相,又說她是貴人,遂將子女引到面前,請其一看。老人見了惠帝,便道 :「夫人所以貴者,乃由此男 。」又看女兒,也說是個貴相。老人既去,劉邦恰好回家,呂氏便說 :「有一過客,看我母子之相,都說大貴 !」劉邦聞言,也想尋他一看自己之相。問知其人初去未遠,立即追上問明。老人看了劉邦,說道 :「先前所看夫人、子、女,皆因足下而貴。足下之相,真是貴不可言 !」劉邦聽畢,拜謝道 :「如果將來應了老丈之言,不敢忘此大德 !」及至劉邦稱帝,此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劉邦自從兩次經人看相,皆說大貴,自己也就抱負不凡。但不知如何而後得貴,只好仍作亭長,靜待時運到來。過了一時,恰值秦始皇身死,葬於驪山,各郡縣皆發遣徒刑犯人送往作工。劉邦奉沛縣令之命,押送役徒前往。一班役徒懼怕作工辛苦,一路上陸續逃走,劉邦一人如何禁壓得下。心想 :「此去驪山,路途既遠,為日尚多,現在行不到數十里,已被逃去多人,若到驪山,必定逃走一空。與其任他逃走,無力禁阻,不如索性行個方便,一概將他放去 。」劉邦想定主意,行至豐邑西邊大澤之中,上有一亭,土名「澤中亭 」,劉邦便命眾人都在亭中歇息,自己呼酒痛飲。
待得天色已晚,劉邦將一班役徒刑具全行脫下,對眾說道:「諸君任便,各自逃生,吾亦從此去矣 !」役徒見劉邦情願自己亡命,放他逃走,自然感激非常,內中也有十數人情願隨著劉邦前去。餘人因受恩無以為報,便大家鬥出錢文,買得美酒兩壺,鹿肚、牛肝各一具,送與劉邦,作為餞別之意,各各拜謝而去。
劉邦受了酒餚,又與相隨十數人大家分吃。劉邦吃得已有七八分酒意,便乘興上路,由小道穿過澤中,令一人先行。走了一程,忽見先行之人慌慌張張跑回,報導 :「前面有一條大蛇,攔住去路,身長數丈,昂首吐舌,甚屬可畏!還是回去為妙 。」劉邦酒後膽壯,聽了說道 :「壯士行路,有何恐懼 !」遂大步向前,拔出隨身佩劍,照著蛇身砍去。霜鋒一過,竟將大蛇斬為兩段。劉邦見蛇已死,將劍拭淨,插入鞘內,依舊前行。
約有數里,酒氣發作,就在路旁睡著。一覺醒來,卻見有人也由原路行至。此人本是劉邦鄉里,一見劉邦,即說道 :「適才遇見一樁怪事 !」劉邦問是何事?其人道 :「我一路行來,遠遠聞得哭聲,心中正在疑惑,及至走近,卻見一條死蛇橫在路上,旁邊有一老嫗,對著死蛇痛哭。我即問她因何事故,哭得如此傷心,老嫗說是『有人殺死吾子 !」我問 :『汝子因何被殺?』老嫗道 :『吾子本是白帝子,化為一蛇,擋著道路。如今卻被赤帝子斬了!所以傷心痛哭 。』我聽此言,心想『此老嫗一派胡說』!正要責備她,忽然老嫗不見。汝道是否怪事?但不知此蛇究為何人所殺?」劉邦聽了,口中不言,心中暗自歡喜,從此益加自負。即相從之十餘人,在旁聞了此言,亦更畏服。劉邦遂往芒、碭山間隱居去了。以上所述,就是世俗相傳漢高祖斬蛇起義一段故事。
說起斬蛇之劍,相傳也非凡器。當戰國秦昭襄王時,太公一日偶在田間走行,遇一村野之人,贈以古刀一柄,說道 :「此刀乃殷高宗伐鬼方時所制 。」太公接來一看,見刀長三尺,上有銘字,不能辨識,遂謝了其人,將刀常佩在身。後太公游到豐、沛山中,寓居窮谷。
偶然出外閒行,忽見山澤之間有一人開爐冶鑄,太公便行到近旁,坐下歇息。因問其人 :「鑄造何器?」冶工笑道 :「吾為天子鑄劍,公當謹守秘密,勿得漏言 !」太公聽了,正在詫異,冶工瞥見太公身旁佩刀,知是寶物,便問 :「此刀何從而得?」太公備述野人相贈之語。冶工道 :「若得足下佩刀,雜入爐中鑄之,便成神器。能削平禍亂,威定天下 。」太公見說,慨然解下佩刀,投入煙燄之中,果然鑄成一劍。冶工便將此劍授與太公,令殺三牲釁祭。太公以劍賜與劉邦,劉邦遂用此劍斬蛇。
及天下既定,此劍作為傳國之寶,藏於寶庫。劍上用七彩珠、九華玉為裝飾;又以五色琉璃為匣,劍在匣內,光彩猶能透出外面。每經十二年磨洗一次,鋒芒常如霜雪。每開匣拔鞘,颯然風生,劍光射人眼目,不可逼視。守庫之人又常見有白氣如雲,出於戶外,形狀蜿蜒,儼如龍蛇。呂後因改庫名為「靈金」。惠帝即位,遂將此庫貯藏禁兵,名為「靈金內府」。一直傳至西晉武帝時,此劍與孔子履並藏武庫被焚,此是後話。欲知劉邦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7 03:36:57
第二十回 劉邦起兵誅沛令 范增獻計立懷王
話說劉邦因解放役徒,不敢回去,便同十餘人逃入芒、碭山中避匿。後來被縣中察出情形,遣人四出緝捕未獲,便將呂氏捉到官裡,拘禁起來。說起中國舊日監獄,無論已、未定罪之人,一入其中,管獄吏役都要勒索規例。有錢給他,就是重犯,也受優待。若是無錢開銷,便加以種種苛迫凌虐,真是暗無天日!呂氏此次因被丈夫連累,到得獄中,而且家貧不能多給錢文。主管獄吏不滿所欲,自然將她虐待。卻好,任敖也為獄吏,他與劉邦交好,一聞呂氏入獄,便想照顧。無奈不是歸他主管,遂在旁留心探聽。知是虐待情形,心中憤激,竟將主管呂氏獄吏打傷。後來幸虧蕭何、曹參諸人替劉邦彌縫,始將呂氏開釋出獄。
劉邦隱居山中,雖然安穩無事,卻時常記念家中,暗地遣人向家中通一消息。及至呂氏出獄回家,知得丈出去處,急倩人引路,前往尋覓。但劉邦雖說是在此二山之中,因恐被人捕獲,藏匿深林窮谷,且無一定住處。兼以此山巖壑險峻,林箐幽深,平日行人到此,往往迷惑失路,況是女流,何處尋覓!即使覓得,也須費卻許久工夫。誰知,呂氏到此數次,都被她一覓即得。劉邦心中也覺奇怪,便問她是何緣故?呂氏道 :「君所居之地,其上常有一大雲一片,具備五色。吾便望此雲氣所在,一路行去,便可尋見,所以毫不費事 。」劉邦聞言,心中更自歡喜。此語被同來人得知,傳到沛縣一班少年耳中,人人都想前來歸附。至今芒、碭山中有峪,名為「皇藏峪 」,即是劉邦當日藏匿之處。
劉邦住在芒、碭未久,陳勝便已起兵稱王。附近各郡縣人民多殺死官吏,與之響應。沛令得此消息,恐本縣人民聞風興起,心想不如自己先發制人。便擬預備舉事。旁有蕭何、曹參說道 :「君本秦之官吏,今欲背卻朝廷,只恐人心不服。不如招集得罪亡命之輩,可得數百人,借以劫制大眾,方可成事。」沛令依言,分頭遣人尋訪逃人。探知劉邦住在芒、碭山中,因命樊噲往招。只因樊噲也是呂公女婿,與劉邦算是連襟。其妻名為呂嬃,乃呂雉之妹。樊噲平日開設屠店,以屠狗為生,也曾與劉邦同在芒、碭住過一時,所以命其前往。
樊噲到得山中,見了劉邦,備述沛令收招亡命起事之意。劉邦此時手下相從者,已近百人,聞得縣令相招,便率眾同樊噲一徑回來。誰知,沛令忽然翻悔,因慮亡命之人甚多,招集一處,必然生變,遂將城門一律關閉,飭兵把守,不許逃人入城。又想起 :「蕭何、曹參二人獻計收招亡命,必定不懷好意,留在城中,恐生禍患 。」便欲將他二人殺死。蕭、曹二人聞信大驚,連放逾城逃走,往投劉邦。劉邦率眾到得城下,見過蕭、曹,知情形中變,乃作書一封,寄與沛縣父老。只因城門緊閉,無從投遞,乃將書係在羽箭,射入城中。城中人接書一觀,書中說道:
天下苦秦苛法已久,故各國聞風起義。今父老雖苦心為沛令守城,不日各國兵到,全城皆受屠滅。若能共誅沛令,擇立一人,與各國聯絡一氣,則身家可保。不然,父、子俱死,無益也。 父老得書,彼此商議,都以為然。即率領眾人殺死沛令,大開城門,迎接劉邦與各逃人入城。於是,大眾會議,公推劉邦為主。劉邦辭道 :「方今天下擾亂,群雄並起,為將若不得人,必至一敗塗地。吾非敢自惜身家,但恐才能薄弱,不能保全我父兄子弟。此事關係重大,尚望諸君再行推舉勝任之人!」諸父老見劉邦固辭,便推蕭何與曹參。蕭何、曹參二人都是文吏,將身家看得甚重,惟恐將來事或不成,誅及宗族。遂皆推讓劉邦。諸父老亦同聲說道 :「平生所聞劉季奇異之事甚多,將來必定大貴。此次問過卜筮,又以劉季為最吉,望勿推辭。」劉邦復再三謙讓。後見眾人都不敢當此大任,方始應允。
秦二世元年九月,沛人共立劉邦為沛公。沛公祀黃帝,祭蚩尤,旌旗皆赤,因舊日斬蛇,老嫗稱為赤帝子故。沛公以蕭何為丞,督理政務;曹參為中涓;樊噲為舍人;夏侯嬰為太僕。其餘諸人以次任用。分派既定,收集沛縣子弟,得兵二三千人。命雍齒守豐,沛公率兵往攻泅水,殺郡守。
其時,魏人周市正在招安魏地,遣人來說雍齒投降。雍齒素與沛公意見不合,不願服從沛公,竟將豐邑降魏。沛公大怒,舉兵圍豐。只因兵少,一時攻打不下。沛公本豐邑人,心怨雍齒與豐人無故叛己,所以定欲取之。聞得秦嘉立景駒為楚主,乃率眾往投,欲借其兵攻豐。恰好張良由下邳招集少年百餘人,亦欲投奔秦嘉。行到半路,兩下相遇,張良便說沛公取了下邳,沛公用張良為廄將。
卻說張良平日常將所學兵法向他人說之,並無一人能夠理會。今遇見沛公,仍前進說。沛公甚喜,常聽從其計。於是,張良歎道 :「沛公智識,必是天所授與 !」因此遂從沛公不去。過了一時,探子報說 :「項梁已破秦嘉,現在駐兵薛城。」沛公一心欲攻取豐邑,遂帶百餘人來見項梁借兵。項梁見過沛公,便派步卒五千,將官十人助之。沛公帶領新軍回到豐邑,合著自己原有之兵,並力攻破其城。雍齒兵敗,投奔魏國去了。沛公既得豐邑,心感項梁助己,遂領兵隨從項梁。項梁此時已知陳王身死確信,因見楚地無主,便召集在外諸將都到薛城,計議此事。沛公聞命,帶同張良到薛。適項羽攻破襄城回來,沛公與項羽二人遂由此相見。項梁見諸將都到,正擬開議,適有居剿人范增求見,項梁便命請入。
說起范增,現年已七十歲,平日隱居不仕,專喜為人設謀,出奇制勝。今聞項梁議立楚王,故特來獻策。范增既見項梁與諸將,行禮已畢,便向項梁說道 :「陳勝此次敗亡,固屬當然之事。若論秦並六國,惟有楚國被滅,最為冤枉。自從楚懷王入秦不得生還,楚人至今憐之。故楚隱士南公有言道 :『楚國雖滅亡至餘三戶,然將來亡秦,必是楚人 。』今陳勝首先起義,乃不立楚王之後,但知自立,所以其勢不能長久。此次足下崛起江東,渡江西行,楚地諸將所以爭先歸附者,在諸人之意,皆因足下世為楚將,以為足下必能復立楚王之後也。足下能順眾心而行,則大事成矣 !」項梁聽范增說畢,點頭稱善。遍問諸將,皆無異說。於是,遣人訪尋楚王之後。果得一人,乃楚懷王之孫,名心,現在流落民間,為人牧羊。項梁遂率諸將奉之為君,即號為楚懷王,以從人望。以陳嬰為楚上柱國,食邑五縣,隨懷王都盱眙,項梁自號為武信君。
張良見項梁已立楚王之後,又見齊、趙、魏、燕皆已復國,只有韓地無主,遂說項梁立韓公子成為韓王。項梁以張良為韓司徒,給兵千餘人。張良辭了沛公,奉韓成領兵往定韓地。項梁自率諸將,進攻亢父。忽報齊將田榮在東阿為章邯所圍,遣使前來求救。
原來章邯自破陳勝之後,進兵圍魏,魏相周市請兵於齊。齊王田儋領兵來救,與章邯交戰一陣,齊兵大敗。田儋、周市皆歿於陣。魏王咎舉城投降,自焚而死。其弟魏豹,逃往楚國。章邯乘勝攻齊,田儋之弟田榮收聚其兄敗兵,走入東阿。章邯領兵圍之,故來求救。項梁聞信,撇了亢父,起兵前往東阿而去。
欲知此去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18:04
第二十一回 二世肆虐行督責 李斯下獄具五刑
話說項梁領兵救齊,到了東阿。章邯出兵拒敵,大戰一場,章邯敗走。田榮收復齊地,立其兄子田市為齊王。項梁乘勝追趕秦兵,至濮陽東,又大破之。章邯引殘兵逃入濮陽城中固守,遣使向二世告急。項梁攻打濮陽不下,遂引兵進擊定陶。又命沛公、項羽別領軍隊招安各地。沛公、項羽率眾行至雍丘,卻遇秦將李由。兩下交戰,秦兵大敗,陣斬李由。李由即李斯之子,官為三川郡守是也。李由既死,李斯亦為二世所殺。
二世自遣章邯出兵,見各國紛起,天下大亂,自己不得安心縱樂,因時常責備李斯道 :「君居三公之位,如何任聽群盜橫行至於如此?!」李斯被責恐懼,欲待辭官,又捨不得高爵厚祿,遂設法迎合二世之意,上書請行督責。二世得書,甚喜,立即依言辦理。於是,對於群臣收稅多者,稱為明吏;殺人多者,號為忠臣。群臣欲圖保全富貴,惟有務為苛刻。
趙高見此情形,心想 :「自為郎中令以來,因報復私怨,殺死無罪之人甚多。現在大臣被二世督責嚴切,難保不將吾罪惡入朝面奏,以塞其責。惟有設法使大臣不得見二世之面,方保無事 。」於是想得一計,對二世道 :「天子所以貴者,因群臣但聞其聲而不得見其面也。先帝在位日久,故雖日與群臣相見,群臣不敢妄進邪說,營私舞弊。今陛下即位未久,春秋方富,一切政務未必皆能通曉。若日常坐朝,與群臣當廷判決諸事,或有處置不善,賞罰未當,致被大臣看輕,何以使天下之人尊為神聖!況天子自稱曰『朕 』,『朕』字本義解為『朕兆』,正指天子深居宮禁,群臣仰望,僅聞其聲,才有朕兆耳!願陛下勿出視朝,但居宮中,臣與侍中學習法令之人,日侍左右,坐以待事。事至,得從容裁決,如此則大臣不敢妄奏,天下皆稱為聖主矣 !」二世聽趙高之言,從此不出視朝,亦不見大臣,常居宮中。獨趙高居中用事,一切政務皆聽其處決。
趙高既攬政權,便思害死李斯,奪取宰相之位。知得李斯欲見二世,卻不敢造次入宮,趙高因往訪李斯,故意說道 :「現在關東群盜如毛,主上偏多發人役,修建阿房宮。又聚集許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進諫,只因職位卑賤,恐言不見聽。此真大臣應言之事,君侯何不入宮面奏?」李斯道 :「吾久已懷此意,惟因主上近來深居宮中,不得見面,此種言語,只可面陳,又不能托人代奏。但不知主上何時有暇,可以入宮請見?」趙高道 :「君侯如能進諫,吾當為君侯探得主上閒暇之時,遣人報知 。」李斯允諾。趙高見李斯中計,專候二世遊樂宴飲之時,妃嬪滿前,管弦盈耳,便暗地遣人報與李斯,說是主上現在有暇,可以奏事。李斯信以為真,遂冠帶至宮門外請見。
內官入內通報,二世一心正在尋樂,令人辭絕不見,一連三次,都是如此。
二世見李斯頻頻非時求見,擾其興趣,遂發怒道 :「吾平日無事之時甚多,丞相何不來見?偏尋吾遊樂之際,到來奏事!豈丞相因吾年少,故敢藐視我乎?!」趙高在旁見二世語意不滿李斯,知其計已行,趁勢說道 :「誠如陛下所言,事勢危矣!憶當日沙丘之謀,丞相參預其事。今陛下已立為皇帝,而丞相爵位不加,揣其意亦望裂地封王,未遂所欲,心中不免缺望。且陛下平日未曾問臣,臣亦不敢多言。據外間傳說,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郡守,楚盜陳勝諸人皆丞相籍近縣子弟,所以楚盜得任意橫行,經過三川郡城,郡守不肯發兵攻擊。臣又聞丞相陰與群盜交通,常有文書往來。但不得實據,未敢奏聞。況丞相在外,其權比陛下為重,不可不察 !」二世聞言,由此疑忌李斯,要想查辦丞相,又恐不實,乃先遣使查辦李由通盜情事。
李斯三次入宮,不得一見,方知受了趙高之欺。又聞二世派人查辦其子,更覺趙高與己為難。正欲面見二世,卻探得二世方在甘泉觀看角抵之戲。李斯不得進見,遂上書二世,極言:「趙高擅作威福,權傾人主。今若不除,後恐為變 !」二世得書,即召李斯問道 :「趙高為人清廉強幹,平日盡忠事主,實心任職。如此之人,不可多得,君反疑之,何也?且朕不幸早失先帝,年少不習政治,而君又年老,以致群盜四起,不能平靖。朕不倚賴趙高,更有何人可任?」李斯對道 :「趙高出身微賤,不識道理,竊弄威權,貪欲無厭,臣甚以為可慮 !」二世不聽,李斯只得退出。
二世心恐李斯殺害趙高,遂半李斯言語告知趙高。趙高對二世道 :「丞相心中所患者,獨高一人而已。高若身死,丞相便欲謀為叛逆,無所顧忌 。」二世聽了,大怒,正欲借事誅殺李斯,李斯尚不知之。因見其時盜賊更多,關中兵卒發往前敵者陸續不絕。殺傷雖眾,盜猶不止。遂偕同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上言 :「群盜之多,皆由賦役繁重,請罷阿房宮工作,減少邊地戍卒 。」二世借此發怒道 :「今群盜並起,君等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上既無以報先帝;次亦不能為朕盡力,何以居大臣之位?!」遂下令將三人一並下獄辦罪。
馮去疾、馮劫二人自以身為將相,不肯受辱,皆自殺。獨有李斯被拘獄中,二世命交與趙高訊問。趙高因誣李斯與其子由謀反,盡捕其宗族賓客,嚴刑拷打,逼其口供。李斯受不起痛苦,只得誣服。心中尚希望二世覺悟,赦免其罪。便在獄中修成一書,歷敘自己功勞,托獄吏代奏。卻被趙高聞知,說道:「犯人何得上書?」立命將書銷毀。
趙高見李斯雖然暫時誣服,將來二世遣人復訊,必定翻供。乃密使門客十餘人,假稱御史、謁者、侍中等官,奉二世派來復訊。李斯不知是假,果然盡翻前供,自陳冤枉,卻被痛打一番。如此經過數次,均遭毒打。到了後來,二世果然派人復訊。李斯又恐如前被打,不敢自明,於是按律定罪。
復奏既上,二世看了歡喜道 :「此事若非趙君,幾為李斯所賣 !」及至二世遣往查辦李由使者到得三川,李由已被楚兵殺死。使者回京,李斯早經下獄,趙高皆捏造反辭奏聞。二世二年七月,遂將李斯腰斬咸陽市。當臨刑之際,李斯與其次子一同就縛。李斯顧其次子說道 :「我欲與汝再牽黃犬,同出上蔡東門,逐捕狡兔,不可得矣 !」說罷,父子相聚大哭。李斯竟依秦法謀反罪處斷,誅及三族,身具五刑。具五刑者,五種刑罰次第並受。先黥面,次截鼻,次斷左右足趾,然後梟首,並將骨肉碎切為醬。說起秦法,真是慘無人道!但此亦李斯助虐之結果。清人謝啟昆有詩詠李斯道:
鹿禽視肉鼠窺囷,挾策西行遂相秦。篆法千秋傳妙手,緯書一炬是功臣。沙丘矯詔謀誰定,上蔡臨刑獄未申。太息仰天遭亂世,懷慚荀學布衣身。
李斯既死,二世便命趙高為中丞相。從此,趙高毫無忌憚,將二世視為玩弄之物。秦朝天下,更不堪問。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18:42
第二十二回 章邯乘勝北圍趙 沛公仗義西入關
話說項梁自由東河戰勝秦兵,追至濮陽,復大破之。項羽、沛公又敗秦兵於雍丘,陣斬李由。章邯謹守濮陽,等候救兵,不敢出戰。項梁見連戰皆捷,便自驕矜,全然不以秦兵為意。自己進攻定陶,命項羽、沛公引兵往攻外黃。項梁之客宋義,因見項梁藐視秦兵,毫不設備,遂進諫道 :「凡兵,當屢勝之後,應比平日更加謹慎,不可大意。臣觀將士近來每多飲酒賭博,日間旌旗不整,入夜刁鬥無聲,一似忘卻身臨前敵。目下章邯雖敗,尚擁眾數萬,近在濮陽。據探報:秦將涉間,領兵數萬,已到濮陽。又聞秦將王離,統領大軍,不日可到。似此敵兵日見增加,我兵絕無戒備,設使乘機來襲,何以抵禦?臣竊憂之 !」項梁笑道 :「秦兵幾次被我殺得破膽,如何敢來!縱使添了新兵,遇此連月霪雨,道路為水所阻,亦難進攻,先生不必掛慮 。」宋義見項梁不聽其言,因設法脫身,尋得差使,前往齊國。
行至半路,卻與齊使者高陵君相遇。兩下見面,禮畢,宋義問高陵君道 :「君此去,莫非往見武信君?」高陵君答道:「是 。」宋義道 :「吾初由楚軍中來,見武信君戰勝心驕,士卒懈惰,而秦兵新添無數生力軍隊,預料不出十日,楚兵必敗。君今此去,甚是危險!若使按程前進,不過數日可達軍前,必遭其難。據鄙見,不如緩緩而行,沿途留心打聽消息,庶可免禍 。」高陵君聽了,心想 :「軍情瞬息萬變,勝敗豈能預定,此言未可深信。但我此來所奉使命,並非急事,何妨依他言語,較見穩當 。」遂辭別宋義,吩咐從人徐徐前進。
章邯駐在濮陽,連得二世派來大隊兵馬接應,軍勢復振。探知項梁圍攻定陶不下,便想乘其不備,引兵襲攻。其時正當九月,恰值陰雨連錦。由七月起,一直至今,三個月中無一夜看見星影。章邯傳令 :「乘夜冒雨,前往定陶劫營,人皆銜枚,悄悄而行 。」
將近楚營,已是更深。楚兵日間攻城疲倦,此時自然睡熟。加以雨勢甚大,亂了人馬行聲,所以全然不覺。章邯領兵到了營前,團團圍住,吶喊一聲,殺將進去。楚兵從睡夢中驚醒,見敵兵蜂擁而來,驚得手足無措,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只得四散逃命。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章邯揮兵掩殺,此一陣,殺得楚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渠。項梁逃走不及,竟被秦兵殺死,章邯大攻全勝。見項梁已死,心想 :「楚地雖未大定,但所餘不過些少殘寇,勢力甚微,不足置慮 。」遂引兵北渡黃河伐趙去了。
當日項羽、沛公奉命往攻外黃不下,移兵進至陳留。正在攻城,忽有項梁敗卒奔至軍中,報告項梁死信。項羽聞叔父為秦兵所殺,自然放聲大哭,咬牙切齒,痛痕秦兵。沛公也甚為傷感。此信傳到一班兵士耳中,聞說主將敗亡,人人驚恐。沛公便與項羽商議道 :「如今武信君已死,軍心搖動,此間不可再駐 。」即與項羽隨帶將軍呂臣引兵東還。又恐秦兵來攻,盱眙地方迫近敵境,便請懷王移都彭城。懷王將項羽、呂臣之兵並合一處,由自己帶領。以沛公為碭郡長,封武安侯,統率碭郡兵隊;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以呂臣為司徒,其父兄青為令尹,準備拒敵。忽得探報 :「章邯並不來攻,已引兵渡河北去 。」懷王見魏地空虛,命魏豹帶兵前往,恢復故土。魏豹取得二十餘城,懷王遂立魏豹為魏王。一面商議進兵攻秦之策。
此時,齊國使者高陵君方到彭城。原來高陵君依宋義之言,將一日程途勻作二日行走。行了七八日,前去定陶不過百餘里,果聞項梁兵敗身死。高陵君屈指一算 :「此次若照常行路,兩日前已到楚軍,定被秦軍殺害。倘非遇見宋義,險些送了性命。」想到此處,嚇得一身冷汗。又聞懷王已到彭城,遂取道向彭城而來。入見懷王,致了使命,並將宋義之言細述一遍,因說道 :「宋義論武信君之兵必敗,不到數日,其言果驗。兵尚未戰,先知敗兆,此人可算知兵 !」懷王聞言,立即遣人往召宋義。恰好宋義由齊回來,奉命入見。懷王與之議事,宋義對答如流。懷王甚見寵任,從此便有大用之意。
過了數日,忽有趙國使者到來,見了懷王,備說 :「章邯引兵來攻趙地,趙兵抵敵不住,趙王與張耳逃入鉅鹿城中固守。章邯命王離、涉間領兵十餘萬,圍住鉅鹿,四面攻打。章邯自己駐兵棘原,為其後應,築成甬道,運糧接濟。趙將陳餘領兵數萬人,安營鉅鹿之北,不敢進救。現在鉅鹿城危在頃刻,趙王特遣使者分往各國求救,務望大王發兵幫助 。」懷王聽了,便命宋義為上將軍,號曰「卿子冠軍 」,總率諸將,以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帶兵前往救趙。宋義遂與項羽、范增帶兵去了。 先是趙使未到之前,懷王正大會諸將,商議伐秦。懷王對諸將立下契約 :「首先領兵入關之人,即將關中土地封之為王。」遍問諸將 :「何人敢去?」諸將見秦兵強盛,所向無敵,心中十分畏懼,也不敢貪封王之貴,彼此面面相覷,無人敢出而承認。只有項羽急欲為叔父報仇,情願偕同沛公領兵前往。
諸將見項羽欲行,便齊向懷王說道 :「項羽人暴戾殘忍,前次攻打襄城,襄城人堅守不降,項羽因此懷恨,到得城破之召,竟將全城之人盡行殺死!直至炊煙斷絕,雞犬不留。而且平日行兵,所過地方,無不殘破。如此之人,切不可使之伐秦。況楚兵屢次攻秦,皆無成功,陳王、項梁並遭失敗。為今之計,不可徒恃武力,須擇一長厚之人,仗義西行,沿途約束兵士,不許侵害人民。並招集其父老,告以除暴救民之意,用善言撫慰。彼秦地百姓久苦其君暴虐,自然聞風歸附。現在諸將之中,惟有劉季素來寬大長厚,可以遣之入關 。」懷王便依了諸將之言,不許項羽入關。
適有趙使到來,懷王遂命項羽隨同宋義救趙,獨遣沛公入關。沛公奉命,收集陳勝、項梁敗殘兵卒,編成軍隊。由碭縣起行。一路遇見少數秦兵,連戰破之。秦二世三年二月,沛公進攻昌邑,遇見彭越,率眾來助。彭越字仲,係昌邑人。常在鉅野澤中捕魚為生,後遂流為盜賊。他雖生在鄉僻,卻深通兵法,同伴之人,都服其才。當陳勝、項梁起事之時,有同伴少年對彭越說道 :「現在各地豪杰紛紛舉兵叛秦,以仲之才,何妨倣效諸人,據地自立?」彭越答道 :「兩龍方鬥,勝負未分,不如暫待一時 。」過了年餘,澤中少年也不等彭越發起,自己聚集百餘人,往請彭越為長,彭越辭謝。諸少年請之再三,彭越強不過諸人,方始應允。便與諸人約道 :「明日日出之時,大眾同到此地相會。後來之人,便要斬首 。」諸人聽了,也都不以為意。
及至明日日出,尚有十餘人未來,隨後陸續方到。有一人到得最遲,已是正午時候。彭越見眾人不遵約束,非立威無以服眾,便對眾人說道 :「諸君以僕馬齒加增,強推為長。今約定會期,乃後至者竟有十餘人,照軍法,都應斬首。惟是人多不可盡誅,只有將最近至之一人,斬首示眾 。」遂命校長牽出斬之。眾人皆笑道 :「何至如此!請恕其初次,以後不敢違令。」彭越不聽,竟將其人斬首。設壇祭神,發布號令。於是,眾人大驚,畏服莫敢仰視!彭越乃收集各地散卒,得千餘人。恰遇沛公引兵來攻昌邑,彭越便率眾助戰。圍攻數日,急切難下。沛公因恐擔擱入關時日,遂棄卻昌邑,引兵西進。彭越卻亦不隨從沛公前往,自領部下,仍到鉅野澤中居住去了。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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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8 06:19:18
第二十三回 屯安陽宋義被殺 救鉅鹿項羽立功
話說宋義奉楚懷王之命,同項羽、范增領兵救趙。行至安陽,便下令安營駐紮。一連四十六日,不肯前進。急得項羽心中焦燥,遂向宋義道 :「今秦兵圍攻鉅鹿,我軍當速渡黃河,由外包擊,使趙兵為內應。內外合兵,秦軍可以立破 。」宋義道 :「不然。今秦攻趙,戰勝,其兵必疲,我可乘機取之。若秦兵不勝,我長驅西行,必滅秦國。故不如先使秦、趙決一勝負,我且在旁坐觀成敗。總之,臨陣交戰,我不如君;運籌決策,君不如我 。」項羽見宋義不聽,憤憤而退。
原來宋義從前曾為楚國令尹,懷王因他係舊日大臣,又兼談兵有驗,故特委以重任。其實宋義全恃口辨,並非將才。至論項梁驕兵必敗,此理人所盡知,無甚奇妙。今既受命為將,卻畏秦兵之強,在半路上頓兵不進。及被項羽催促,勉強設辭拒絕。又知項羽素來跋扈,恐其不遵命令,欲先示威使之折服,乃下令軍中道:
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使者,皆斬之!
此軍令明明指著項羽,項羽見了自然益加憤怒。本來項羽因懷王不許領兵入關,又命其為宋義屬將,心想 :「懷王是叔父所立,叔父已死,便該由我代為大將。今反屈居人下 !」已是怏怏不平,更加宋義一激,便想尋個機會殺死宋義,奪他將印,宋義卻全然不知。
一日,宋義遣其子宋襄前往齊國為相,自己親送至無鹽地方,大會諸將,張筵飲酒。其時十一月天氣,又值大雨,寒冷異常。隨來士卒,一路沾濕,尚未進食,身上既凍,腹中又飢。項羽見此情形,知眾心不免怨恨,遂背了宋義,用言激怒士卒,使之離心,以便下手。因說道 :「我輩此次遠來,本為並力攻秦。今將軍竟久留此地不進,兼之年歲飢荒,人民貧苦,士卒日常所食,只有蔬豆充飢。軍中又無現成糧草,乃將軍偏有高興飲酒高會,不肯引兵渡河,借趙國糧餉接濟,合攻秦兵,反說是乘機進取。試問,以秦國之強,攻此新立之趙,其勢必可滅趙。趙國既滅,秦兵愈強,更有何機可乘?!況我軍遭敗衄,王坐不能安席,盡收境內兵卒,專托將軍,國家之安危,在此一舉。今將軍不恤士卒,但顧一己之私,實非社稷之臣 !」
到得次日早晨,項羽直入中軍來見宋義,就帳中拔劍斬其首級,號令將士道 :「宋義與齊國私通,背叛楚國,我奉楚王密令誅之,故特將他斬首 。」諸將明知項羽欲奪兵權,假言宋義造反,但皆畏服項羽,不敢抗拒。遂同聲說道 :「首先創立楚國者,本屬將軍一家。今將軍又有平亂之功,軍中不可一日無主,應請將軍代行宋義之職 。」於是,諸將共立項羽為假上將軍。項羽即遣人往追宋襄,殺之。令桓楚將殺宋義事報知懷王,並誣以謀反。懷王雖知宋義枉死,但無力能制項羽,只得遣使就命項羽為上將軍。項羽受了上將軍之職,先遣當陽君英布與蒲將軍帶兵二萬人,渡河救趙。
卻說章邯使王離、涉間圍攻鉅鹿,築成甬道,接濟軍餉。秦軍食飽,並力攻城。鉅鹿城中被圍既久,兵少糧盡,萬分危急。盼望各國救兵,尚未到來,只有陳餘領兵數萬人在鉅鹿之北遠遠安營。因畏秦兵勢盛,不敢進戰。張耳三番兩次遣人往催陳餘發兵救援,陳餘任他催迫,只是按兵不動。張耳大怨陳餘,又使張厭、陳澤二人往責陳餘道 :「從前耳與君為刎頸之交,今趙王與耳困在圍城,旦夕將死。君擁兵數萬,忍心不救,安在肯同生死!若果能踐前言,何不前赴秦軍,拼與同死。僥□萬一獲勝,彼此皆可保全,亦未可知 。」陳餘答道 :「吾料前往終不能救,徒使全軍盡覆。且吾所以留命不死者,欲為趙王、張君滅秦報仇。今必欲餘同死,譬如以肉投於餓虎,有何益處?」張厭、陳澤道 :「今事已急,張君欲君同死以踐舊約,更無暇計及後來之事 。」陳餘道 :「吾知徒死無益。今二君既迫令同死,何妨身先嘗試 !」乃撥兵五千人,交與張厭、陳澤二人,先往試敵。
二人帶兵前往,竟被秦軍殺得片甲不回。後來燕、齊二國救兵亦至,張敖也收集代地兵士萬餘人前來,卻都傍陳餘兵營左右駐紮,更無一處軍隊敢與秦兵對敵。只因秦自章邯帶兵以來,平周文、破陳勝、滅魏國、殺齊王。中間雖被項梁連敗兩陣,但不過幾時,又將項梁破滅,真是所向無敵,威聲遠播!所以人人恐懼。直待楚將當陽君、蒲將軍領兵二萬渡河,始與秦兵接戰數次。楚兵少勝,陳餘又遣人往請項羽進兵。秦二世三年十一月,楚上將軍項羽,率領全部軍隊渡過黃河,兵士一律上岸。項羽便下令鑿沉船隻,椎破斧甑,焚燒廬舍,每人預備三日糧餉,前往迎敵。一班士卒見主將如此舉動,知得有進無退,便都死心塌地,磨拳擦掌,準備廝殺。項羽既到鉅鹿城下,揮兵前進。
當時,各國救趙將士聞知楚兵進攻,便都立在自己營壁上觀戰,各人心中都替楚兵危懼,以為定被秦兵殺敗。及至兩個交鋒,殺了許久,誰知楚兵愈戰愈有精神,人人奮勇直前,無不以一當十。喊殺之聲,震天動地,竟嚇得觀戰將士膽戰心驚。末後,秦兵抵敵不住,大敗而退。每戰一次,秦兵只有退後,楚兵只有前進。如此,自二次、三次,直至九次,楚兵漸漸四面包圍,直將秦兵甬道斷絕,困在城下。到得末次,秦兵陣腳大亂,便如山崩堤潰,不可收拾。秦將王離被楚兵生擒。涉間戰到力竭,不肯投降,自焚而死。
項羽既破秦軍,解了鉅鹿之圍,傳令遍請各國將軍前來相見。各國將軍聞命,都有懼色。只因平日遇著秦軍,已是膽怯,今見楚兵勝過秦兵,直如天神下降。兵士如此,主將可知。所以一聞項羽命令,便同奉詔入覲天帝,安得不懼!但心中愈懼,愈不敢怠慢。立即整理衣冠,隨著來使人見。
及行進轅門,便不知不覺一齊跪在地上,以膝著地而走。到了項羽座前,俯伏地上,不敢舉頭仰視。項羽此時真是如帝如天,尊嚴無比。由此威震天下,各國將軍皆歸節制。
趙王歇與張耳見圍已解,親自出城,拜謝項羽及諸將。張耳遂往陳餘營內,一見陳餘,先責其不肯相救,後又追問張厭、陳澤二人去向。陳餘說是戰沒於陣。張耳心中不信,以為二人必被陳餘殺死。請問再三,陳餘見張耳迫人太甚,便發怒道:「不意君竟怨餘如此之深!豈以為餘顧惜將印,不肯捨去?」說罷,立將印綬解下,推與張耳。張耳亦愕然不敢收受。少頃,陳餘起身上廁去了。旁有客對張耳道 :「臣聞天與不取,必受其咎。今陳將軍以印與君,君若不受,逆天不祥,望急取之。」張耳心中本怨陳餘,一聞客言,也不顧從前交誼,竟將印綬佩上。 陳餘還座,見張耳並不讓還印綬,心中亦生怨恨,一徑趨出,張耳遂接管其樂。陳餘既出,部下有數百人相從,前往河上或湖中,捕魚射獵過日。從此,張耳、陳餘二人遂生嫌隙。張耳奉趙王歇仍居信都,自己領兵往從項羽。項羽遂率領各國之兵,前往攻擊章邯去了。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19:55
第二十四回 盟洹南章邯投降 據陳留麗生獻策
話說項羽統率各國之兵,往攻章邯。進至漳南,章邯兵在棘原,兩軍相拒,尚未交戰,章邯因敵兵勢不可當,遂引兵退後以避之。項羽見秦兵退去,率眾追上。秦兵卻又退避。如此數次,章邯終不敢戰。
二世聞說王離兵敗,章邯又畏怯不戰,即遣使至軍,責備章邯。章邯恐懼,命長史司馬欣回到咸陽,面陳軍務。司馬欣星夜趕回京師,直至宮門求見。
趙高平日遇事欺瞞二世,今聞司馬欣到來,恐其面見二世,說出真情,便遣人將司馬欣留住,亦不奏知二世。司馬欣一連等候三日,不但不能面見二世,連趙高亦不能見。暗中探聽,方知趙高有疑章邯之心。自想 :「在此非徒無益,且恐有禍!」遂趁著旁人不在之際,改換平民衣服,逃走而去。不敢由原來官道行走,卻從偏僻小路出了函谷關。趙高聞司馬欣逃去,果然遣人追拿。來人但知向官道尋覓,故司馬欣得脫。
司馬欣回至軍中,便向章邯告知情形,因說 :「趙高居中用事,專權欺主,事勢至此,已無可為。今既戰勝,趙高亦妒我之功;不能勝,則不免於死。將軍可細思之 。」章邯聽了,正在憂悶無計,忽報陳餘遣人送書前來。章邯將書拆開,見書中寫道:
白起為秦將軍,南勝楚,北破趙,坑趙卒二十餘萬。平日攻城得地,不計其數,竟被秦王賜死。蒙恬為秦將軍,北逐胡人,得地數千里,竟被殺於陽周。何也?皆因功多,秦不能盡封其官爵,故借罪名殺之。今將軍為秦將已三年矣!所失兵卒,不下十餘萬。而各國並起,敵兵日多。加以趙高素來迎合二世,今遇事急,亦恐二世殺之,故欲借事殺將軍以塞責。將軍在外日久,與朝臣又多嫌隙,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今日天亡秦國,無論智愚之人皆知之。將軍在內不能直諫,在外為亡國之將,一身孤立,欲求保全,難矣!將軍何不回兵與各國結約,一同伐秦,分裂其地,南面為王?比之身遭刑殺,妻、子受禍,豈不遠勝乎!
章邯看罷來書,心中狐疑。乃先遣人到項羽營中,說是「欲來投降,請派人商議投降契約」。項羽便派人與章邯使者會議。只因章邯尚在猶豫不決,所以議了多日,仍未決定。項羽也料章邯並非實心來降,且恐中其緩兵之計,遂使薄將軍引兵渡過三戶津,與秦兵交戰,連勝兩陣。項羽又盡起大兵進擊秦國,大破之。章邯連敗數次,折了許多兵卒。又料趙高不肯派兵救應,自覺勢窮力竭。旁有都尉董翳,便力勸章邯投降,章邯之意始決。
章邯再遣人向項羽陳請。項羽密召諸將商議道 :「我兵糧餉不足,不如聽其歸降 。」諸將皆言甚善。項羽遂受了章邯之降。擇定日期,項羽與章邯設盟於洹水之南、殷國故墟之上。章邯見了項羽,流涕訴說趙高之奸。項羽用好言安慰,乃立章邯為雍王。因其初降,未可深信,故不使領兵,留在楚軍中居住。
章邯長史司馬欣,本是項梁故人。項梁前在櫟陽犯事,被拘獄中。司馬欣時為櫟陽獄吏,項梁托人說情,司馬欣將項梁開釋,算是項梁的恩人。所以項羽便命司馬欣為上將軍,帶領秦卒二十餘萬人前行,項羽項自統各國之兵四十萬人為後繼,由河南一路長驅而進。
當日沛公與彭越攻打昌邑不下,遂棄卻昌邑,別了彭越,引兵西進。一日,行至高陽,安下營盤。正擬預備攻城,忽報:「有高陽人酈食其在外求見 。」原來酈食其本儒士,時人稱為酈生。性喜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生,乃屈身為裡中監門吏,借以過活。說起監門,本極微賤,平日被官吏呼來喚去,如同牛馬。惟酈生與眾不同,縣中官吏都不敢命他作事。只因他是讀書人,學問既好,又有口才,不過因貧充當監門,掛名給餉,所以無人敢慢。一縣之人,遂皆呼為「狂生」。
酈生見天下大亂,自負多謀足智,便欲擇主而事,建立功業。其時,陳勝、項梁部將引兵行過高陽者,不下數十人,酈生每從旁探問來將平日性情行事,大抵度量褊狹,拘守套禮,遇事自用,不能聽從遠大之計,酈生因避匿不與相見。此次沛公兵至陳留城外,部下有一騎兵,即酈生裡中人。平日沛公時時問其鄉中有無賢士豪傑,騎兵卻未言及酈生。恰好騎兵因事由陳留告假歸家,酈生便向騎兵道 :「聞說沛公待人侮慢,所謀遠大,此真我所願從之人,但恨無人為我介紹。汝此去見了沛公,可說道 :『臣裡中有酈生者,其人現年六十餘,身長八尺,人皆稱為狂生。彼常自辯並非狂生,今仰慕沛公,意欲來見』 。」騎兵答道 :「沛公素性不喜儒生,人有頭戴儒冠來見者,沛公每取其冠,置之地上,小解其中。又與人言,往往大罵。據吾觀之,不可用儒生名義與說 。」酈生道 :「汝且為我言之,我自有道理 。」
騎兵回到軍中,果照酈生所教說與沛公。及沛公至高陽,挪生遂往軍門求見。守門人持名帖入報,沛公問道 :「是何等人?」守門人答道 :「狀貌似是書生,身服儒衣,頭戴高山冠。」沛公道 :「可與之說我方有事於戰爭,無暇接見儒士 。」守門人走出,轉達沛公之語。酈生聽罷,怒目按劍,大聲喝道:「奴才!再入對沛公言,吾乃高陽酒徒也,並非儒土 。」守門人不意中被他一喝,大驚失色,將手中名帖直落於地,急忙跪下將名帖拾起,回頭走入。向沛公道 :「來客乃是天下壯士,大聲喝臣,臣一驚,竟至失落名帖 !」因備述酈生之語。沛公聞言,乃傳酈生進見。酈生聞命入內,卻見沛公高坐牀上,張開兩足,一邊一個女子,正在替他洗足。見了酈生,安然不動。酈生走近,長揖,說道 :「足下欲助秦攻各國乎?還是欲率各國破秦乎?」沛公罵道 :「豎儒!天下苦秦暴虐已久,故各國並力攻秦,何言助秦攻各國乎?」酈生道 :「既欲聚合義兵,共滅無道之秦,見了長者,不宜如此倨傲 。」沛公聞言,急命罷洗,起立整衣,延請酈生上坐。
酈生因言戰國時辯土「合縱連橫」之事。沛公歡喜,留飯,問以進取之計?酈生道 :「足下率領烏合之眾,不滿萬人,便欲直入強秦,此真如探虎口!今欲建立大功,不如暫駐陳留。陳留為四通五達之地,據天下之要衝,城堅易守,積穀甚多。臣素與其縣令相識,請往說之,使其來降。彼若不聽,足下引兵攻之,臣為內應。既得陳留,據其城而食其粟,招集四方之兵。兵勢既盛,乃可橫行天下矣 !」沛公從其計,遂使酈生往說陳留縣令。
酈生夜至陳留,見縣令說道 :「方今秦為無道,天下反叛,足下能順人心,可成大功。若一意堅守危城,禍不遠矣 !」陳留縣令驚道 :「秦法甚重,妄言者皆遭族誅。先生如此見教,吾實不敢從命,幸勿再言 。」酈生見說他不動,便與談論他事。縣令因留酈生同宿。酈生到得夜半,乘縣令睡熟,就牀上殺死,割下首級,用物包好,持在手中,悄悄走出縣署,逾城而去。直到沛公軍中,見了沛公;備述其事。
次日,沛公引兵到陳留城下,用長竿挑取縣令首級,與城上人觀看。說道 :「汝縣令之頭,已被吾取得,汝輩速降,可免一死。若後降者,當先斬之 。」城上人見縣令已死,大眾無主,遂開城出降。沛公據了陳留,四出招兵,得萬餘人,乃封酈生為「廣野君 」,並用其弟酈商為將,領兵前進。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0:29
第二十五回 下宛城長驅進兵 愚二世指鹿為馬
話說沛公自納酈生之計,攻取陳留,招集兵士,軍勢大振。進攻開封未下,正遇秦將楊熊帶兵西來,沛公率兵與之交戰於白馬,又戰於曲遇東,大破之。楊熊敗走滎陽。二世聞之,遣使者將楊熊斬首示眾。
沛公既勝楊熊,南取潁陽,恰與張良相遇。原來張良自從辭別沛公,領兵千餘人隨韓王成往取韓地,方才得了數城,卻被秦兵來攻。張良兵少,不能拒守,又為秦兵奪去,張良只得在潁川一帶往來為游兵。此次遇見沛公,張良遂從沛公攻取圜轅,得韓地十餘城。沛公因使韓王成留守陽翟,自帶張良往攻南陽。南陽郡守率兵迎戰,大敗,逃入宛城固守。
沛公急欲入關,路經宛城,棄之不取,引兵西行,已過宛城數十里,張良忙諫沛公道 :「公雖急於入關,但前途所經關隘甚多,秦兵尚眾,據險而守,攻之急切難破。設使前為秦兵所阻,後有宛城斷絕歸路,前後夾攻,我兵欲進不能,欲退不得,此危道也!故宛城不可不取 。」沛公依言,便定計乘其不備回兵攻之。
到得晚間,沛公傳令軍士飽食,拔營俱起,卷旗息鼓,人皆銜枚,馬皆束舌,取僻近小路悄悄而行。及到宛城,雞尚未鳴。沛公命將新制旌旗一律更換,待到天色黎明,指揮軍士吶喊一聲,將宛城圍了三重。
南陽郡守昨日在宛城上,望見沛公兵隊過城西去,並不來攻,心中正在暗喜,以為可保無事。誰知,次早有人來報說是敵兵攻城。郡守從睡夢中驚醒,急登城樓一看,只見敵兵勢如潮湧,旌旗一新,卻與昨日不同,也不知從何處來,大驚失色!回到署內,心想 :「城中一無防備,如何抵敵?不如早尋一死,免遭敵人之手 。」想畢,拔起佩刀便欲自刎。
時有舍人陳恢,連忙止住,說郡守道 :「足下若肯歸降,臣願往說沛公,保全足下爵位。若沛公不聽,死尚未晚 。」郡守依言,陳恢遂躍城而出,來見沛公說道 :「臣聞楚王有約,先入關者得稱王於關中。今足下留攻宛城,宛城本是郡會,連城數十,戶口眾多,糧食豐足。彼官吏人等,自以為投降必死,故皆登城堅守。足下若駐兵攻城,城堅難破,部下士卒必多死傷;若棄卻宛城,引兵西進,則宛城必出兵追擊。足下前既誤入關之約,後復有宛兵為患,非善策也!為今之計,足下不如招其郡守來降,與之立約,封以高爵,即使守城,收其兵隊。一路西行,所有秦地各城聞此消息,必爭先開門迎接大兵。足下不損一卒,不折一矢,長驅直進,毫無阻礙,豈不妙哉?」沛公依了陳恢之言,遂許南陽郡守投降,封為殷侯。以陳恢為千戶。沛公既得宛城,引兵西行,所過城邑果然望風歸服。沛公又下令兵士沿途不得擄掠,秦民皆喜。行至武關,有兵拒守,沛公引兵攻破。沛公攻破武關,時為秦二世三年八月,此時二世亦被趙高遣人殺死。
話分兩頭。卻說二世自殺李斯之後,以為趙高可信,用為中丞相,事無大小,皆聽其處決。二世一切不問,終日恣樂。趙高自知威權日重,欺二世昏庸,欲使朝臣及左右近侍皆來歸服,使二世勢成孤立,然後可以肆行無忌,乃先設法以驗眾心,是否畏己,且欲借此立威。
古代有一種良馬,形狀似鹿,趙高因此心生一計。一日,取鹿一頭獻與二世,說是獻馬。二世命左右牽至,卻是一鹿,不禁大笑道 :「丞相莫不是錯誤了?明明是鹿,如何竟說是馬!」趙高答道 :「臣所獻者,的確是馬,並非是鹿 。」二世聽了大疑,心想 :「我因何眼目如此昏花,竟然將馬錯看成鹿?」便問左右 :「到底是馬、是鹿?」左右侍臣明知是鹿,但內中有一大半人畏懼趙高權勢,便都說 :「是馬 。」此外少數人欲言是鹿,既恐得罪趙高,欲言是馬,又恐觸怒二世,只得緘口不言。惟有數人直說 :「是鹿 。」過了數日,趙高暗令心腹之人,誣奏言鹿者之罪,皆處極刑。自此,一班朝臣及左右近侍,莫不畏懼趙高,從此趙高威震朝廷。
趙高又將蒲葉捲成一束獻於二世,說是「肉脯」。甚至指青色為黑色:指黑色為黃色,終日在二世面前任意亂道,二世左右人人附和,弄得二世愈加疑惑。便召太卜,令他問卜。太卜早已受了趙高指使,便謊奏道 :「陛下當祭祀天地、宗廟、鬼神之時,齋戒未盡潔淨,以致如此。今惟修明齋戒,可以除之 。」二世依言,便往上林中僻靜之處齋戒。
二世雖處齋宮,但平日放縱已成習慣,欲其認真齋戒,真屬難事。於是,每日在上林中射獵禽獸為樂。一日,正在射獵之際,忽有一個行人誤入上林之中,被二世看見,親自拈弓搭箭,竟將其人射死。在二世,平日以殺人為兒戲,此事本不稀奇,誰知被趙高聞得,又生一計,密令其女婿咸陽縣令閻樂,上表舉奏,說是 :「不知何人射死了人?竟將屍首移入上林之中 。」此奏既上,二世自然說 :「此人是自己射殺 。」趙高遂故意進諫道 :「天子無故殺死無罪之人,此乃上帝所禁,誠恐鬼神不佑,天將降殃,應請暫離宮殿,出居遠處以避之 。」先是二世夢見白虎一隻,跳到車前將他左邊駕車之馬齧死,忽然驚醒,以為是個不祥之兆。心中悶悶不樂,立召占夢問之。占夢卜成一卦,說是:徑水為祟。今見趙高又勸其遠出避災,因想起有一座「離宮 」,名曰「望夷宮 」,乃先帝作之以望北夷者,其地北臨涇水,去此既遠,又可祭祀涇水,遂命移居「望夷宮 」,就宮中齋戒,沉白馬四頭於涇水以祭之。
讀者須知,趙高將二世移到遠處,是何意思?原來趙高平日在二世面前一味迎合,常常說道 :「關東群盜,勢無能為,不足憂慮 。」誰知自己身為丞相,天下愈亂。項羽既擒王離,章邯屢敗,疊次遣人求救,又遣司馬欣來京,趙高恐二世見責,一概阻壓不奏。及至章邯被迫降楚,項羽勢更大,自函谷關以東皆與之響應。沛公又率兵攻破武關,趙高見敵兵已迫,亂事萬難隱瞞,心恐二世見責,於是稱病不朝。沛公又暗地使人到趙高處,為結內應,趙高許之。乃設法將二世移居上林,又移居「望夷宮」。一則使之居住僻地,消息不靈,容易蒙蔽,且與自己遠離,不致被責;二則遇有事勢緊急,便賣二世以為己功,圖將來之富貴。因為此調虎離山之計,臨時容易下手。
趙高之心事,既如上述。偏是二世也知亂事日急,遣使者責備趙高,令其從速滅除盜賊。趙高被責,懼二世誅之,遂密喚其弟郎中令趙成,女婿咸陽令閻樂商議道 :「主上平日不肯聽諫,如今事急,反欲歸禍於我,事已至此,說不得,只有迫其自殺,另立他人 。」議定,乃遣趙成為內應,詐稱有大賊入宮,使閻樂召發兵卒前往。趙高因事關重大,閻樂雖是自己女婿,恐他此去或有翻悔,反與二世合同謀己,亦未可知。遂率眾先將閻樂之母劫到家中,作為抵押。閻樂見母親被劫,只得死心塌地,於此弒逆之事。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1:10
第二十六回 二世被殺望夷宮 趙高受戮咸陽市
話說閻樂依趙高指使,往殺二世,帶領士卒千餘人,行至望夷宮門。閻樂出其不意,喝令左右將衙令、僕射捆綁起來,故意責罵道 :「有賊入宮,汝等何不攔阻?」衙令被縛,不知何事,及聞責備,便答道 :「宮外四圍紮下兵營,士卒日夜梭巡,何得有賊敢入宮來?」閻樂不由分說,便將衙令斬首。遂帶兵卒,昂然而入。
一班衛士不知來由,未敢抵抗,竟中閻樂之計,被其騙入宮門。既到宮中,閻樂命兵卒放箭,向內亂射,所有侍衛、郎官及宦者,皆大驚失措,四散逃命。也有膽大者,向前格鬥,都被殺死,死了數十人,其餘逃走一空。郎中令趙成遂與閻樂領兵一同進內,仍令兵卒一路放箭,有幾支箭直射到殿中二世坐處帳幔之上。二世正在殿上,聞得亂事,心中大怒!急召左右近侍,近侍皆驚慌擾亂,不敢迎敵。二世見為首者乃趙成、閻樂,方知是趙高所為,回顧自己身邊,惟有宦者一人隨侍不去。
此時二世自知無救,連忙趨入內殿,此宦者一路隨入,二世因向之說道 :「趙高安心造反,汝何不早言,以至於此??宦者答道 :「臣惟不敢多言,故尚僥倖偷活;若臣早言,久已誅死,得生存至今 !」宦者說完,閻樂已領兵隨後追進。二世見無路可逃,只得坐以待之。閻樂行近二世之前,數他罪過道:「足下平日驕傲放恣,妄行誅殺,所為無道。今天下之人,皆已背叛,足下速自為計 。」二世道 :「丞相可容一見否?」閻樂道 :「不可 !」二世道 :「吾但願得一郡,降爵為王 。」閻樂不許。二世又道 :「吾但願為萬戶侯 。」閻樂又不許。二世此時也不敢戀富貴,但求保全身家。便又哀求道 :「吾情願與妻子同為黔首,丞相當必憐而許之 !」閻樂道 :「臣奉丞相之命,為天下來誅足下,足下雖有許多言語,臣不敢回報 。」言畢,用手一麾,隨從兵士各舉兵器,一擁向前。二世遂拔出佩劍,自刎而死。
閻樂既迫死二世,立即歸報趙高。趙高便想篡位,直入咸陽宮中,取了傳國玉璽,佩在身上,召集百官及左右侍臣。誰知,此一班人平日雖畏趙高,如今聞得二世已死,趙高竟欲篡位,各人心中卻不願意,竟無一人聽從。趙高自己便欲上殿,升坐御座。說也奇怪,趙高一走上殿,忽覺殿宇全部搖動,似要傾倒下來,嚇得趙高連忙退下。到得庭中,回望殿宇依舊完好,心中不信,想是自己頭昏眼花,於是定一定神,復走上殿,那殿又依前搖動,如此三次。趙高心想 :「天意不許,人心不從,乃是我命中無皇帝之分 !」只得罷手。
趙高雖不想為帝,卻想比皇帝降一級,作個一國之王。於是一面遣人密報沛公殺死二世之事,欲與沛公立約,平分關中之地,各自稱王:一面卻想暫立公子嬰為王,以順群臣之意,待得沛公允從其約,再將子嬰殺死。主意已定,遂召集諸大臣及諸公子,告以誅殺二世之故。又說 :「秦本王國,始皇統一天下,故稱皇帝。現在六國復出,天下分裂,秦地比前更小,不可虛稱帝號,應仍前,改稱為王。二世兄子公子嬰,秉性仁儉,百姓歸服,應立公子嬰為秦王 。」眾人聞言,不敢異議。趙高見眾人無甚話說,便令公子嬰齋戒,擇日祭告宗廟,受取玉璽。又下令以黔首之禮,葬二世於杜南宜春苑中。論起二世,身為皇帝僅得三年,末路欲求生為黔首,尚不可得,可笑亦復可憐!
公子嬰為人聰明仁厚,且有智略,與二世大不相同。今被推立為王,明知趙高不懷好意,卻又不敢推辭,只得依言前往齋宮齋戒。過了五日,告廟之期已近,子嬰心生一計,密召其子二人及心腹宦者韓談囑道 :「趙高殺死二世於望夷官,本欲謀篡,因恐群臣誅之,立我為王。我探聞趙高實與楚人立約,盡滅秦之宗室,自據關中稱王。今使我齋戒告廟,此定欲就廟中殺我,不如將計就計,如此如此,方可免禍 。」三人答應,各自預備去了。
到得告廟之日,趙高先至廟中,遣人來請子嬰,子嬰推病不行,一連數次均是如此。趙高見子嬰屢請不來,只得親自來請。到得齋官,韓談與子嬰二子,早巳身藏利刃,伏在壁廂等候,趙高全不在意,安然進宮。見過子嬰,便說道 :「即位告廟,乃是大典,大王何故不行?」話猶未完,他三人已從壁廂而出,手持利刃齊向趙高奔來。趙高措手不及,早被韓談一刀殺死。子嬰見趙高既死,大事已定,遂面見群臣,即了王位。下令將趙高屍首車裂示眾,並滅其三族,時人無不稱快。子嬰探得沛公將由武關進兵,急遣將領兵固守嶢關以拒之。
卻說沛公自破武關,遣人往說趙高,約為內應,原是一種離間之計,使之君臣自相殘害。趙高卻信以為真,竟將二世殺死,遣人來報,要與沛公平分關中之地。沛公心想 :「趙高狡詐異常,而且賣主求榮,如此之人,豈可相信與之立約?況我兵勢如破竹,指日可到咸陽,現成之功,又豈肯讓與他人?」遂拒絕其請求。不過數日,據探報 :「子嬰為王,殺死趙高,現在嶢關,有兵把守,我兵不得前進 。」沛公便欲發兵二萬人前往攻關,張良獻計道 :「現在秦兵尚強,不可輕敵。臣聞秦將出身,乃是屠家之子,此等商販之人,無甚大志,容易為利所動。今宜先遣人前往四面山上,多立旌旗以為疑兵;然後再令酈生持金銀寶貨往獻秦將,說其歸降,方可取勝 。」沛公依言行事。
嶢關秦將聞得沛公兵到,正想出兵迎敵,登城一望,但見漫山遍野佈滿旌旗,也不知敵兵來了多少,心中恐懼,便想閉關固守。忽報沛公遣使到來,秦將喚之入見。酈生便對秦將說明來意,獻上許多寶物。秦將見了,果然大喜,反願與沛公連兵,一同西襲咸陽。
酈生如言回報,沛公便欲依允,張良急阻道 :「此不過出於秦將一人之意,恐其部下士卒未必肯從。我若與之連兵,萬一秦兵中變,其勢甚危。不如趁此時秦將與我講和,軍中必不設備,我兵乘其懈怠,突出擊之,可獲全勝 。」沛公稱善。遂悄悄引兵躍蕢山,繞嶢關之西,直襲秦營。秦兵出於不意,無力抵敵,棄關而走。沛公乘勝追至藍田之南,奮擊一陣,秦兵大敗,四散而走。從此沛公長驅深入,沿途無阻,遂一直到了咸陽。欲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1:47
第二十七回 入關中約法三章 屯新安坑卒廿萬
話說沛公自嶢關大破秦兵,一路長驅無阻,遂於漢元年冬十月,大軍到得灞上。秦王子嬰聞信,計無所出,沛公先使人招其出降,子嬰只得應允。遂乘坐素車白馬,用紐帶係在頸上,奉著天子符璽,投降軹道之旁。可憐子嬰身為秦王,僅得四十六日,秦國由此遂亡。
沛公既受子嬰之降,眾將中有請將子嬰殺死者,沛公道:「當初懷王所以遣我入秦者,本因我能寬容之故,況人已投降而又殺之,此甚不祥之事 。」遂不允其請,將子嬰交與官吏看管,自己引兵西入咸陽,直到秦宮之中。沛公見宮室之壯麗,帷帳之華美,狗馬珍玩之多,妖妃美女之眾,已是心醉。又命開了府庫,入內觀覽,但見金玉錦繡,奇珍異寶,五光十色,不計其數。內有數種最為奇異,列記於下:
青玉五技燈:此燈用青玉琢成幡龍盤屈之狀,高七尺五寸,口中銜燈,以火點燈,滿身鱗甲皆動,如星光萬點,照滿一室。
銅人奏樂:此為銅鑄之人十二個,列坐一筵,座高三尺,銅人手中各執琴、築、笙、竽等樂器,皆用花彩點綴,形狀儼如生人。筵下有銅管二個,伸出後面,皆高數尺,管口向上,一管中空,一管內有一繩,粗如人指,使一人口吹空管,一人以指紐轉其繩,立時眾樂皆作,其音與真樂無異。
璠璵之樂:此係一琴,長六尺,土安十三弦,有二十六徽,皆用七寶飾之。上有銘曰:璠璠之樂。
昭華之琯:以玉為管,長二尺三寸,上有二十六孔,人若吹之,則見管上有山林隱約、車馬絡繹相連不絕之像,吹息之後,亦不復見。上有銘曰:昭華之琯。
照膽鏡:此鏡為長方形,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裡通明,人直來照之,其影倒見。若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腹中腸胃五臟,歷歷可觀,毫無隔礙。遇有內病,掩心照之,能知病之所在,又女子若有邪淫之心,則膽張心動,秦始皇常用以照宮人,見膽張心動者,立命殺之。
沛公見秦宮十分富麗,不覺心中大動,便想住宿其中。旁有樊噲挺身近前,直向沛公說道 :「公本意欲得天下?還是欲為富翁?此等奢華之物,害得秦國滅亡,公要此物有何用處?望急回灞上,勿留宮中 。」沛公此時已為財色所迷,不肯聽受。張良見沛公不聽樊噲之言,又進說道 :「秦國所為無道,故公得至此地。公此來本為天下除暴,弔民伐罪,理宜縞素。今初入咸陽,便學亡秦,安享其樂,是助桀為虐也!且良藥苦口,宜於疾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事。望公聽從樊噲之言 。」沛公大悟,乃將宮室府庫,一概封起,回兵駐在灞上。
沛公部下諸將隨從沛公到得咸陽,見沛公入了秦宮,各人亦爭先走到各處官署,開起府庫,將所有金帛財物,分取一空。獨有蕭何一人,卻入秦丞相府內,收取緊要圖籍、文書。後來沛公得知天下情形,凡地方險要、戶口多少、風氣強弱等,了如指掌,由此破滅群雄,統一天下,皆是蕭何之力,畢竟蕭何見解與眾不同。
沛公回到灞上,立即遣人召集各縣父老豪傑到來。沛公便向眾人說道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誅及三族,聚語者罪至斬首。吾與各國起兵攻秦,立有契約,先入關者,立之為王,吾先入關,當為關中之王。今與父老立約,吾之法律不過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竊財物,按其輕重多少,分別定罪。此外,一切秦法,盡皆除去。所有官吏人民,按諸如故。須知吾此來乃為父老除害,並無侵犯,切勿驚恐。至吾所以回至灞上,乃待各國兵至,共定契約耳 。」一班父老豪傑聽了沛公之語,人人歡喜異常,拜謝沛公,各各回縣,通知本處人民知悉。沛公又因地方廣闊,鄉僻人民或未週知,分遣多人隨同各地方官吏,巡行各鄉邑,到處曉諭。於是,秦地人民個個大喜,爭先備辦牛羊酒食,此一起,彼一起,送到軍營,獻與軍士享用。沛公又一概辭謝,不肯收受,說是 :「倉中米粟甚多,軍士日食並非缺少,不欲使人民破費 。」人民聞得,更加歡喜,只怕沛公不為秦王。
秦自商鞅變法,專尚嚴酷,累代相承,只有加重。人民一舉一動,往往觸犯刑禁,束縛壓制,日在湯火之中,已有一百五十餘年之久。今沛公三言兩語,竟將苛法一概廢除,如魚脫網,如鳥出籠,人民始知生人之樂。此種感激情形,真是永久不忘!沛公之得天下,便由此立了基礎。堪笑秦代君相,枉費許多精神,虐待人民,卻留此人情賣與沛公,成就漢家三百年天下!
原來沛公心想 :「自己首先入關,已合了懷王之約,早晚穩作秦地之王 。」故用種種手段,固結民心。忽然一日,有人來向沛公說道 :「秦地富足,十倍於天下,又兼形勢強固。今聞章邯已降項羽,項羽立之為雍王,許以關中之地,不日,項羽率領各國之兵到來,恐公不能據有此地。今當急遣兵堅守函谷關,不許各國之兵入關,再召集關中之兵以拒之 。」沛公依言,也不與張良計議,立即遣兵守關,誰知竟由此惹出禍來。當日沛公軍到灞上之時,項羽正領兵由河南前進,十一月行至新安地方,忽演出一場慘禍。
先是秦滅六國,天下統一之後,各國官吏士卒因徭役屯戌,行過關中,秦地官吏兵卒,以為此是亡國遺民,與俘虜無異,多不以禮看待。各國官吏士卒當時只得忍氣吞聲,過後心中自然懷恨。此次恰遇秦兵投降各國,真是天道循環,冤家路窄。於是各國將士趁勢報復,以為汝等降卒,本是俘虜,照古代習慣,俘虜即是奴隸,遂把秦國將卒看同奴隸一般,使他服役,動不動還要責罵鞭打。秦國將卒受此凌辱,雖然無可奈何,心中著實不服,便私自商議道 :「章將軍等哄騙我輩降了各國,如今若能入關破秦,固是大妙。設或不能,各國之兵將吾輩擄掠東歸,秦又將吾輩父母、妻、子盡行殺死,如何是好?吾輩必須預先打算 。」
一時秦兵議論紛紛,傳入各國將軍耳中,齊來告知項羽。項羽遂喚英布、蒲將軍密謀道 :「秦國投降將士,人數尚多,其心不服,到得函谷關,彼等若不聽號令,事勢危矣!今不如一概殺死,單與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人秦 。」於是項羽命英布、蒲將軍率兵乘著昏夜,不曾提防,竟將秦國將卒二十萬餘人,全數坑死新安城南。
項羽既坑秦兵,遂前進至函谷關。聞沛公已定關中,關門有兵把守,心中大怒,使英布領兵攻破。十二月,項羽兵進至戲地,要與沛公為難,算是六國滅秦到此成功。劉、項戰爭,又從此起手。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2:23
第二十八回 項伯夜走灞上軍 沛公身困鴻門宴
話說項羽領兵前至函谷關,聞知沛公定了關中,心想 :「被人占了首功 !」已是不悅,又見有兵守關,不得前進,愈加忿怒,便命英布攻破函谷關。一路前行,到得戲地之西鴻門地方駐紮。
此時項羽雖怨沛公,尚未十分決絕。一因從前共事兵間,同經患難,已有許久;二因自己兵威強盛,將來各事,可以自由處置,沛公必不敢反抗。誰知卻有沛公部下左司馬曹無傷,因見項羽勢盛,沛公難與抵敵,便想先來討好,希望將來求得封地。遂暗地遣人報告項羽道 :「沛公欲據關中為王,使子嬰為相,所有府庫中一切珍寶,都欲據為已有 。」項羽聽說,氣得暴跳如雷,厲聲大罵。范增在旁乘機說道 :「沛公平日為人,貪財好色。此次入關,聞說是不取一毫財物,不近一個婦女,觀此種舉動,可知其志不小。吾曾令望氣之人往望其氣,據說皆成龍虎之形,具備五彩,此乃天子氣也!可乘其不備,從速起兵擊之,勿得遷延,致失機會 。」
項羽依了范增之言,便下令軍中大排筵宴,遍享士卒,准備明日往攻沛公。此時項羽部下有兵四十萬,號稱百萬,駐紮鴻門。沛公部下有兵十萬,號稱二十萬,駐紮灞上。兩軍相隔四十里路。沛公雖知項羽攻破函谷關,含怒而來,但尚不知項羽即欲興兵攻己,如在夢中。此時事勢非常危急,卻虧得項伯前來解此大難,也算天幸。
說起項伯,亦是項羽叔父,前次殺人避到張良處,藏匿得免。如今卻在項羽軍中,聞說項羽欲擊沛公,他與沛公素日毫無交情,自然並不在意。只因知得張良現在沛公軍中,是他救命恩人,如今大難臨頭,豈可坐視不救。遂乘夜騎一匹馬,私自出營,加上一鞭,直奔沛公營前。尋見張良,密告項羽來攻之事,便要張良與之同去。因說道 :「在此與眾人同死,有何益處?」張良答道 :「吾為韓王送沛公入關,今沛公遇此急難,若私自逃去,乃是不義之人。必須告知其事,再決行止 。」因留項伯在營暫坐,自己走入中軍,便將項羽來攻消息,告與沛公。
沛公聽了,大驚失色,連連頓足,道 :「為今之計,如何是好?」張良卻從容問道 :「公之本意,是否欲與項羽抵抗?」沛公暫恨道 :「有小人教我守關,勿納各國之兵,可據秦地稱王,我故聽從其計,如今侮之無及 !」張良又道 :「公自料部下兵士,足以當得項羽乎?」沛公默然。少頃,說道 :「我兵自然不及項羽,但是如今計將安出?」張良道 :「臣今當往告項伯,說公不敢背叛項將軍,托其將此情轉達便了 。」
當時沛公一聞「項伯」二字,急問道 :「君何以識得項伯?」張良便將項伯如何殺人,自己如何救他,告知沛公。沛公便令張良往請項伯。項伯等候張良許久不來,正在著急,今見張良回來,又要邀他入見沛公,心想 :「沛公是他姪兒對頭。」自然推辭不肯人見。張良再三固請,項伯礙著張良情面,只得應允,同到沛公營前。沛公十分恭敬,出來迎接,延請上坐,排出筵宴,親自舉杯敬酒,並欲與項伯結為男女親家。項伯見沛公禮數慇懃,情意周到,也就十分浹洽。
沛公因說道 :「吾此次入關,一毫不敢擅動,造成官吏人民冊簿,封鎖各處宮室府庫,專待將軍到來。所以遣將守關者,恐別處盜賊擅自出入,並防有意外之變,日夜盼望將軍速至,豈敢造反?望伯善言轉達,備說臣不敢背德也 !」項伯許諾,因說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 。」遂告辭起身出營。沛公親自送出,項伯臨去又叮囑沛公道 :「明日須要早來面謝 。」沛公應允。
項伯飛身上馬,當夜趕回自己營中,已是三更時候。卻好項羽尚未就寢,項伯知項羽性急,今夜若不說通,明早一定發兵,待到其時,已來不及。於是立即入見項羽,備述沛公言語。隨後自己又幫說道 :「若非沛公先破關中,我兵豈敢長驅直入。今見人有功,反欲起兵擊之,是為不義!不如善加看待,以結人心 。」項羽聞得叔父言語,氣已消了一半。也就點頭道 :「是」!
到得次日一早,沛公果然帶了張良、樊噲及馬兵百餘人,來至鴻門。望見壁壘如雲,旌旗蔽日,將士人人持戈貫甲,似將出征。沛公吃了一驚,暗想 :「此來如入虎口,能否生還,尚未可知。但事已至此,只得聽之天命 。」正在凝思之際,車馬已到營口。沛公下車,整肅衣冠,遣人入內通報。項羽傳令請人相見,沛公一步步行進營門,張良隨從在後。沛公望見項羽,先自下拜謝罪,說道 :「臣與將軍並力攻秦,將軍戰於河北,臣戰於河南,不自料竟能先入關中,破滅暴秦,得復與將軍在此相見。今聞有小人讒言離間,使將軍與臣不睦 。」
項羽本是粗人,生性好高,今見沛公舉動謙卑,言詞遜順,立時怒氣全消。及聽沛公說到小人讒間之語,便不待沛公說完,直答道 :「此乃沛公左司馬曹無傷所說,不然借何至如是?」沛公力訴枉屈,項羽也就釋然。便命設宴留沛公在軍中飲酒。不消片刻,筵宴已陳,大眾入席飲酒。當時尚是席地而坐,又因楚人尚左,故席次以西邊為上坐,項羽也不謙讓,自己與項伯坐了西邊,范增坐在上首,沛公坐在東邊,張良在下首陪侍。
此一番宴會,席上諸人心緒各自不同。項羽性情爽直,從前嫌隙既已解消,便亦照常看待沛公。又聽了項伯之言,算是沛公入關有功,所以不忍加害。偏是沛公坐在席上,如同針氈,刻刻提心吊膽,捏一把汗,惟恐遭了毒手。張良心中也替沛公擔憂。項伯新與沛公交好,自然也十分關切。只有范增一人,真是沛公宿世冤家,沛公心目中所畏者即是此人。在范增,原不過各為其主,因見項羽勢力已成,只有沛公一人是他大敵,所以存心要將沛公除去。昨日力勸項羽發兵往攻,不想今日一早沛公自己到來。范增以為沛公自來送死,到省得攻擊費力,趁此筵宴中間,只須項羽喝令左右將他拿下,如同囊中取物。誰知,項羽今日卻無心殺害沛公。
范增坐在席上,甚是著急,當著眾人又不便明言,只得頻向項羽以目示意,並舉起身上所佩玉塊,與項羽觀看,其意是要項羽決斷,速將沛公殺死,一連如此三次。沛公嚇得汗流遍體。卻幸項羽雖明知范增之意,但只默然不應。范增尋思無法,立起身來,向外而去。沛公見此情形,知他又來算計,心中愈加恐懼。范增走到外邊,密喚項羽從弟項莊近前說道 :「將軍為人仁慈,心存不忍,汝可入內敬酒;敬畢便請舞劍,趁勢就座上將沛公殺死。不然汝輩皆將為此人所擒矣 !」項莊依言,入內敬酒已畢,便說道 :「將軍與沛公飲酒,軍中無可娛樂,請舞劍以佐杯勺?」沛公知他不懷好意,急得心中有如小鹿亂撞。偏是項羽不知項莊是計,竟然許諾。項莊拔劍起舞,便要來殺沛公。沛公此時驚慌萬狀,魂不附體。未知沛公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3:00
第二十九回 圖沛公項莊舞劍 說項羽樊噲當筵
話說項羽留宴沛公,項莊依范增之言,借舞劍為名,欲將沛公殺死。既得項羽許諾,項莊便拔出劍來,當筵起舞。此時沛公正在危急之際,忽見項伯離座,拔劍在手,轉至東邊,與項莊對舞。叔姪二人,各逞伎倆,但見兩道劍光,如片片梨花,隨風飛舞。項莊心緒原不在於舞劍,每欲趁勢趨進,殺死沛公。無奈被他叔父將身遮蔽,不得近前。沛公心中十分感激項伯。張良見事勢不佳,便托故走出營外來尋樊噲。樊噲在外,久候沛公未見出來,正在坐立不安,今見張良走出,連忙迎前問道 :「其事如何?」張良答道 :「甚是危急!現在項莊拔劍起舞,觀其意思,意在沛公,常欲加害 !」樊噲聽了跳起道:「如此,勢已大迫矣!臣當即入,與之拼命 !」說罷,左手挽著革盾,右手按著佩劍,奮然上前。將入營門,兩邊衛士見樊噲一臉怒氣,莽莽撞撞直闖進來,便一齊擁出,想要攔住,不許入內。樊噲心中惟恐沛公有失,急欲入內一看,卻被眾人阻著路口,頓然大怒,也不與之交言,橫著革盾一路撞進。兩邊衛士抵攔不住,一齊被他撞在地上七顛八倒。到得爬起來時,樊噲早已入內,張良也隨後同入。
項莊因殺不得沛公,將劍空舞一回,只得收住,項伯亦收劍歸座。范增在席上滿望項莊殺死沛公,又被項伯保護,不得下手,直氣得啞口無言。樊噲走入,以手披開帷帳,到得筵前,見沛公安然無恙,心中始安。便立在沛公座旁,面向西方,環睜兩眼,怒視項羽,眼眶盡裂,頭上之發一根一根向上豎起,此種情形,真欲尋人拼命一樣。
項羽素來勇猛,見了樊噲,不覺動色。遂以手按劍,將身跪起,向外問道 :「來客何人?」張良代答道 :「此乃沛公驂乘樊噲是也 !」項羽隨口贊道 :「好個壯士 !」命左右賜以卮酒。左右看他是個大漢,要試他酒量如何?卻用一個大卮,斟滿一斗之酒與之。樊噲拜謝已畢,立起來將酒一飲而盡。項羽見樊噲酒量甚豪,想食腸自必寬大,命左右賜以豬蹄。左右又作弄樊噲,卻取一支生豬蹄與之。樊噲也不管他生熟,便也受了。但是完全一個豬蹄,如何吃法?樊噲到有主意,將革盾覆在地上,作為砧板,再將豬蹄放在革盾之上,左手按住,右手拔出佩劍,一塊一塊,切下生吃。不消一刻,竟將豬蹄吃得精光,左右之人都看得呆了!
項羽不禁復贊道 :「壯士!能再飲酒否?」樊噲見問,趁勢用語打動項羽,便答道 :「臣此來死尚不肯避,卮酒何足推辭?論起秦王,心如虎狼,殺人惟恐不及,是以天下叛之!懷王與諸將立約:先入咸陽便為關中之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絲毫不敢擅動,封閉宮室,回兵灞上,以待將軍到來。所以遣將守關,乃防備盜賊與非常變故,似此勞苦功高,未得封侯之賞,將軍反聽小人之言,欲殺有功之人,此種舉動直與亡秦無異,竊為將軍不取 。」項羽聽了樊噲一篇話,要想將言對答,一時卻想不出,便令樊噲就坐。樊噲與張良一排坐下。坐了片刻,沛公起身托言上廁,暗作手勢,招樊噲出。樊噲會意,便隨沛公出營,張良亦隨後走出。
樊噲便勸沛公逃走。沛公道 :「此次出來,未曾當面告辭,如何是好?」樊噲急道 :「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又何必辭 !」說畢,連聲催促沛公起身。沛公遂囑咐張良 :「暫緩回去,代向項羽道謝 。」張良問沛公 :「今日來時,帶有何種禮物?」沛公記起說道 :「我帶有白璧一隻,欲獻與項羽:玉鬥一雙,欲贈范增。適遇其怒氣未息,不敢取出,君可為我獻之 !」張良應諾。
沛公打算回去,因恐驚動眾人,報與項羽,或被留住。遂不敢乘坐原來車馬,自己獨騎一馬,旁有樊噲、夏侯嬰、靳疆、紀信四人,手持兵器,步行隨去。卻取僻近小路,從驪山下走。沛公臨行又對張良說道 :「由此路到我軍,不過二十里,恐被項羽知得,遣人來追,君在外少待,約計我已到了軍中,方人與項羽道謝 !」
項羽坐在席上,等候了沛公許久,不見回來,便命軍尉陳平往請沛公。陳平尋覓沛公不著,卻見沛公車馬仍在營外,入內回報。少頃,只見張良走進,對項羽說道 :「沛公不勝酒力,不能面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隻,再拜上獻大將軍足下:又有玉鬥一雙,再拜奉與范將軍足下 。」言畢,便將白璧、玉鬥呈上。項羽問道 :「沛公何在?」張良答道 :「沛公聞說將軍有意責備之,私自回去,現已到得軍中矣 !」項羽無言,受了白璧,放在座上。范增見己計不行,竟被沛公脫走,誤卻機會,一腔怒氣,無從發洩。又見沛公贈與玉鬥,心想 :「此是仇人之物,豈可收受?不如借他出一口氣 。」便將玉鬥放在地上,拔出佩劍,砍將下去。只聽得叮噹之聲,可惜一雙玉鬥,都被打破。口中不敢罵項羽,卻罵項莊道 :「唉!豎子不足與謀,將來奪天下者,定是沛公,吾輩必為所擒 !」項羽見范增發怒,默然無語。
沛公與樊噲等數人,從驪山下一路趲行。回到灞上軍營,立將曹無傷喚至,大罵 :「不忠之人,賣主求榮!使我今日幾遭項羽毒手 。」喝令左右 :「立時推出斬首 。」可歎曹無傷未曾討得好處,自己先喪生命。真是小人枉自作惡,結果卻沒收場,何苦如此!沛公既殺曹無傷,不過一刻,張良也帶同隨去人馬回營。沛公得脫此險,都賴項伯、張良、樊噲三人之力。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06:23:47
第三十回 封諸將項羽稱霸 送漢王張良進謀
話說項羽因沛公自來面謝,陪了許多小心之後,怒氣雖消,但因被沛公先入關中,占了首功,心中終不免芥蒂。過了數日,項羽遂引兵入到咸陽,先將秦降王子嬰殺死,再將秦宮中珍寶、婦女一概收取,放起一把火來。此火可算古今無二,一連燒了三個月,煙燄不絕,竟將數百里樓閣亭台,化成一片焦土。
項羽怒氣未消,又令人發掘始皇墳墓,收取壙內貨寶,共用二萬人,搬運三十日始完。項羽部下隨來兵士,也向民間淫殺擄掠。可惜咸陽地方,平日宮室何等華麗?人民素稱富足,經此一次糟踏,地方殘破,戶口稀少,霎時變成荒涼景象。在項羽,不過快其一時之憤,遂使秦人失望,眾心愈歸向沛公。沛公此時畏懼項羽勢力,任他肆意妄為,不敢出頭干涉。但尚望項羽能依懷王之約,自己仍可稱王關中,也就心滿意足。項羽引兵在咸陽住了數日,忽有韓生來勸項羽建都關中。說道 :「關中一面臨河,三面依山,四圍都有險可守。中間平原千里,土地肥饒,真是天府之國,可以建都稱霸 。」項羽心想 :「韓生之言,固然不錯,但因咸陽宮室都已燒燬,人民大半逃亡,自己又思念故鄉,決計東歸 。」便答道 :「富貴不歸故鄉,譬如身著錦衣,昏夜出行,雖然榮耀,無人看見 。」遂不聽韓生之言。韓生出,對他人說道 :「人皆言楚人是戴冠猴子,此語果然可信 !」
有人聽得韓生之語,報與項羽。項羽大怒,立將韓生烹死。項羽心想 :「自己雖不欲建都關中,但竟將關中讓與沛公,實不願意 。」又想到 :「入關之約是懷王所定,不如報知懷王,看其如何辦理?再作計議 。」遂遣使到懷王處,將破秦之事復命懷王。懷王聽了,便說道 :「依照原約辦理 !」
使者將懷王之言回報項羽,項羽本欲懷王自己解除原約,便可由他主意。今見懷王仍要依約辦理,不覺發怒,對諸將說道 :「懷王乃吾家武信君所立,並無功勞,何以得專自主約?當初起兵之際,不過假立各國之後,借其名義而已。至於倡率義兵,被甲執戈,攻城陷陣,辛苦三年始得破滅秦國,平定天下,此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無功,自應將其地分立各人為王。不知諸君之意,以為何如?」諸將皆畏項羽,同聲應道 :「甚善 !」
於是,項羽既不遵懷王命令,又不與諸將會議,獨自一人主張,先尊懷王為義帝。說道 :「古之天子,地方千里,所居之處,必在水之上流 。」遂遷懷王於長沙,名義上尊之為帝,實則移於僻遠之地,以便下手。項羽既立義帝,便將天下土地分立諸將為王。心想 :「眾人皆易區處,獨有沛公甚難位置,欲照懷王原約,又恐沛公據有險要地方,與己為敵。欲待違背原約,又恐人心不服 。」遂與范增秘密計議道 :「巴蜀道路甚險,秦時犯罪之人皆遷居其地,不如封沛公於巴蜀,將關中地分為三國,封與秦三降將,使之拒絕沛公出路 。」商議既定,乃對眾說道 :「巴蜀亦是關中之地,應立沛公為漢王 。」其餘諸將並原來六國之後,各有封地。列記於下:
尊楚懷王為義帝,據有長沙之地,建都於郴。
立沛公為漢王,據有巴蜀、漢中四十一縣。建都南鄭。
立秦降將章邯為雍王,據有咸陽以西,建都廢丘。
立秦降將司馬欣為塞王,據有咸陽以東,建都櫟陽。
立秦降將董翳為翟王,據有上郡,建都高奴。
徙魏王豹為西魏王,據有河東,建都平陽。
立楚將申陽為河南王,據有河南,建都洛陽。
立趙將司馬卬為殷王,據有河南,建都朝歌。
徒趙王歇為代王,據有代地,建都代。
立趙將張耳為常山王,據有趙地,建都襄國。
立楚將英布為九江王,建都於六。
立番君吳芮為衡山王,建都於邾。
立楚柱國共敖為臨江王,建都江陵。
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建都無終。
立燕將臧茶為燕王,據有燕地,建都於薊。
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建都即墨。
立齊將田都為齊王,建都臨淄。
立齊王建孫田安為濟北王,建都博陽。
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據有楚、梁九郡,建都彭城。此外,惟韓王成仍舊,又趙將陳餘,棄將印不從入關,現在南皮。項羽聞其素賢,且有功於趙,就南皮四圍封以三縣。齊相田榮,不肯助楚擊秦,故不得封。
項羽既已分立諸王,各令罷兵歸國。沛公見項羽背約,立己為漢王,使居巴蜀險遠之地,心中大怒,便欲發兵攻擊項羽。部下諸將周勃、灌嬰、樊噲等,皆憤憤不平,贊成其計。獨蕭何諫道 :「漢中地雖險遠,然猶南面稱王,比之戰敗而死尚為遠勝 。」沛公道 :「何至便死?」蕭何道 :「今兵士眾寡不敵,百戰百敗,不死何待?古語有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又俗語常言:天河為天漢,以漢配天,其名甚美。臣願大王先據漢中稱王,愛養人民,搜羅豪傑,然後起兵回定三秦,天下事可圖矣 !」漢王乃依言就國。
獨有張良相從漢王已久,甚屬相得,此次須隨韓王成歸國。漢王念其功勞,賜以金百鎰、珠二斗,張良受了,卻都贈與項伯。漢王又另備厚禮,囑張良轉贈項伯,托其盡求漢中之地。原來,項羽分與漢王漢中之地,不過一半,漢王因欲全得漢中之地,故請項伯代求。項伯果與項羽言及,項羽應允,並撥兵三萬人,護送漢王歸國。各國之人,來從漢王者,又有數萬人,漢王擇日起行,張良戀戀不捨,隨送漢王直至褒中。張良到得褒中,一路山勢險峻,皆依山架木,作為道路,名曰「棧道」。漢王便命張良回去,張良拜別漢王道 :「臣不能遠送,就此告辭,願大王自己保重 !」漢王也覺淒然。張良臨去,又對漢王道 :「項王心中終疑大王欲取天下,今大王可放火將棧道燒個淨絕,一則表示無意東歸,使項王安心,不作準備:二則可免他國起兵來犯 。」漢王依從其計,便囑張良回時,行過一處,燒絕一處棧道。
漢王向南鄭前進,一班隨行將士因見道路險絕,多思東歸故里,沿途私自逃走者,陸續不絕。到得南鄭,點檢人數,除兵士不計外,將官逃去者已有數十人。漢王卻都不以為意,命蕭何為丞相,其餘諸將各授官爵。忽一日,有人來報漢王,說是丞相蕭何私自逃走,漢王大驚,如失左右手。欲知蕭何因何逃走,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2:33
第三十一回 漂母進食憐王孫 蕭何單騎追韓信
話說漢王到了南鄭,不久忽有人來報,丞相蕭何逃走。漢王聞信大驚!其實蕭何並非逃去,乃為漢王往追一人。此人姓韓名信,乃淮陰人。少時其父早死,家中極貧。信年已長成,既不能耕田作工,又不能經商買賣,要想學習為吏,托足公門。無奈,當時之吏須經鄉里大眾推舉,再由官府選擇。韓信平日並未見有何種德行才能可以動人,自然無人舉薦。因此終日遊蕩,毫無職業,不但養不起母親,連自己都是幫著他人家中吃飯。他母親因兒子不能養活,只好做些女工,勉強度日,過了一時,也就身死。韓信見母親已死,家無一物,只得草草殯殮,將柩停在荒郊。若論埋葬之事,也不知何年月日。但他雖落破到如此地步,心中卻懷大志,常常走到野外,替他母親尋覓墓地,欲得高燥地方,又要兩旁空闊,能容萬家之屋,竟如帝王選擇山陵一般,預備將來富貴時埋葬母親之用。
韓信自母親死後,只餘一身,更覺漂泊無依,仍在人家寄食。有一人是他朋友,現為下鄉南昌亭長,韓信便時常到他家中吃飯。亭長妻子見韓信日日到來,心中甚是厭煩,又不便當面拒絕,遂想得一計,起個絕早將飯煮好,放在牀上吃食。待得早飯時間,韓信方到,誰知他家飯已吃過,也不替韓信備辦。韓信見此情形,知自己被人討厭,他卻甚有志氣,此後便絕跡不來。韓信既與亭長斷絕,此外可以常往寄食之處本無幾家,自然有一餐無一餐,甚至終日不得一食。自想也非久計,意中原欲尋一事業,無如世間凡百生計,都無一件合他之意。想來想去,只有釣魚一事,既不費力,又甚清高。從前姜太公未遇文王,也曾垂釣磻溪。「我今學他行徑,不至失了身份 。」於是韓信覓得釣竿,到了淮陰城下淮河旁邊釣魚。釣得魚時賣錢過活,惟是釣魚原不能常得,所以韓信仍是一飢半飽度日,但免得寄食人家,受人閒氣而已。
一日,忽有一班婦人到得河邊漂洗線絮,因為都是老婦,人遂稱她為漂母。原來線絮就是蠶繭上剝來粗絲,如今持向水邊,漂之使白。一班漂母作此生活,自然也是寒苦人家。但她家雖寒苦,日食倒尚不缺,每到吃飯時間,各家都有人送飯來吃,比起韓信,自然較勝。閒話休題。
卻說韓信自釣他的魚,漂母自漂她的絮,雖然偶聚一處,彼此並不相識。誰知,中間竟有一位漂母,心極慈善,自己家道不豐,卻喜憐貧濟困。此次遇著韓信,同在河邊數日,見他常是忍飢過日,問知情形,心中不忍,便吩咐家中每日多送飯來,分與韓信同食。韓信向來寄食人家已慣,況且腹中飢餓難受,也就食了,並不推辭。從此,漂母日日漂絮,韓信日日得食,一連數十日都是如此,漂母毫無厭倦之色。別個漂母見了,也不幫貼一餐。到得絮已漂完,漂母將去,韓信算是自少到今,始得此數十日飽食,心中自然感激異常,便向漂母道謝,並說道 :「吾有日得志,定當從重報答母之恩德 !」漂母聽了,心中不但不喜,反發怒道 :「汝身為大丈夫,不能謀得一飽,我不過可憐王孫公子,故此供給飲食,何曾想汝報答 !」說罷竟自去了。
淮陰鄉里中人,見韓信如此貧困,不知謀生,大家都鄙笑他。市井上一班輕薄少年,更將韓信當作玩物,時時戲弄以為笑樂,韓信卻都不以為意。他家雖貧,尚有一劍,出入常佩在身上。 一日,韓信偶在市上遊行,忽遇一個少年,平空將他攔住,譏笑道 :「汝生得身體雖然長大,喜歡帶著刀劍,其實不過膽小心怯而已 。」說罷,又當著眾人面前,恥辱韓信道 :「汝若肯拼一死,可即拔劍將我刺殺;如其不能,當由我胯下爬過。」說罷,便張開兩足,立在街心,面上現出一種鄙薄之色,真是令人難受。韓信舉目端看其人,心中想了一會,便俯伏地上,由他胯下爬過。全市之入見此情形,人人都笑韓信,說他實在畏怯。 及至項梁起兵,渡過淮水,韓信聞知,仗劍從之。項梁當作尋常士卒,編入部下。後來項梁兵敗身死,韓信又從項羽。項羽以韓信為郎中,韓信幾次獻策,項羽不從其計,韓信知項羽不能成事。心想 :「只有漢王,或能用己 。」乃棄楚歸漢,從了漢王入蜀。漢王不知其才,命為連敖。
韓信雖遇漢王,未展其才,心中已是悶悶。豈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因誤犯軍法,合該斬首。同罪者尚有十三人一律綁至法場,由夏侯嬰監斬。直至十三人都已斬訖,看看到了韓信,韓信此時心想 :「懷抱大才,未曾施展,死得不值 。」及至仰起頭來,恰好看見夏侯嬰,不禁說道 :「漢王不欲得天下乎!何為殺死壯士?」
夏侯嬰聽了韓信之言,又看他相貌不凡,便命左右 :「鬆綁,免他一死 。」喚到面前,與之言論,夏侯嬰大喜,薦於漢王。漢王命為治粟都尉,心中尚未覺其奇。韓信一路上又常與蕭何談說一切,蕭何知是大將之才,甚加敬重。因在路上,未向漢王言及。到了南鄭,韓信心想 :「蕭何既知我才能,料已屢次在漢王前極力推薦,現在許久並無動靜,當是漢王不肯用我。我在此有何好處?不如逃走,另行擇主而事 。」想畢,遂收拾行李,匹馬出門,也不到蕭何處辭別。
有人見韓信逃去,便來告與蕭何。蕭何聞信大驚!也不及告知漢王,騎上駿馬,一徑從後追趕。行了一日,方才趕上韓信,蕭何力勸韓信回來,共輔漢王,取得天下。並述自己尚未推薦之故。韓信應允,並馬而回,蕭何見韓信肯回,如得至寶。蕭何出追韓信,行色匆匆,所以有人疑他逃走,告與漢王。漢王聞報大驚,有如失了左右手一樣,連忙遣人往追。心中也疑 :「蕭何與己相處已久,何至中道相棄?或者此去別有事故,但望早日回來,方得安心 。」過了二日,蕭何果然回來,漢王一見蕭何,心中又喜又怒。
當時漢王罵蕭何道 :「汝也私自逃走,是何緣故?」蕭何答道 :「臣非敢逃走,乃是追趕逃走之人 。」漢王問 :「追趕何人?」蕭何答道 :「臣特追趕韓信 。」漢王罵道 :「諸將逃走不止數十人,汝皆不追,獨追韓信,此乃謊話 !」蕭何答道:「諸將皆屬易得,任其逃走並無足惜。獨有韓信乃是國士,天下無雙,故臣聞其逃走,親自追回。大王若但思長在漢之為王,可以不需韓信;若欲爭得天下,除卻韓信,更無可與計議之人。不知大王計將何出?」漢王聽了,慨然說道 :「我意亦欲東歸耳,安能鬱鬱久在此間居住?」蕭何道 :「大王既欲東歸,能用韓信,信始留此;若不能用,信終必逃走 。」漢王道 :「吾究不知韓信才能若何?今因君保薦,命之為將,何如?」蕭何道 :「僅使為將,信必不肯留此 。」漢王道 :「吾命為大將,何如?」蕭何道 :「甚善 !」
於是漢王便欲將韓信召來拜為大將。蕭何道 :「且慢!大王平日待人簡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韓信所以逃走。王必欲拜韓信為大將,須選擇吉日,先期齋戒,設壇備禮,方可行事 。」漢王許諾。此信傳到諸將耳中,但知擇日拜將,也不知所拜大將究是何人。曹參、樊噲等自誇戰功,皆以為可得大將,暗自歡喜。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3:28
第三十二回 韓信登壇拜大將 漢王起兵定三秦
話說漢王依蕭何之言,拜韓信為大將。命禮官選定吉日,設立大壇。漢王先期齋戒三日,祭告宗廟。到了是日,漢王身穿大服,排齊鑾駕,率領文武百官到得壇下。漢王下車步行上壇,登了寶座,百官分立兩旁。壇下四圍排列軍隊,人人嚴裝貫甲,手執兵器,列成陣勢,旌旗招展,甲仗鮮明。一班將官,個個預備拜將,全身裝束比往日加倍留意。又恐臨時輪到自己身上,拜了大將不識儀節,當眾出丑,便於數日之前,暗自學習禮數。所以到了今日行禮時節,愈覺得整齊嚴肅,十分精采。但是彼此望來望去,也不知何人得了大將?
諸人正在想得出神,忽聽得壇上傳下令來 :「宜召大將上壇行禮 !」只見有一人,全身披掛,隨著令官行上壇去。當時萬眾眼光,都盯在那人身上,覺得面目頗生,並非素常熟識之人,心中無不詫異!後來始聞說其人姓韓名信,全軍將士人人大驚!曹參、樊噲等見自己無分,卻被素不聞名之人占去,各自憤憤不平。只有夏侯嬰一人心中明白。
韓信奉命上壇,行到壇心,朝北而立。早有太常奏樂,鴻臚贊禮。第一次,漢王親捧大將印綬授與韓信,韓信跪下拜畢,起立接過印綬,佩在身上;第二次,漢王再將符節與之,韓信又跪下拜受;第三次,漢王親授斧鉞,韓信如前拜受。眾將見韓信平空受此榮典,得此高位,大半羨慕、忌妒,心中不服。
韓信行禮已畢,漢王命坐。韓信拜謝就坐,漢王開口問道:「蕭丞相時常稱說將軍,將軍有何良策教導寡人?」韓信答道 :「臣本草茅下士,愚陋無知,辱承大王明問,敢不竭誠上聞?現今與大王爭取天下者,豈非項王乎?」漢王道 :「是!」韓信道 :「大王自料勇猛仁強,比起項王,誰人較勝?」漢王默然尋思良久,始說道 :「寡人不如項王 。」韓信聽說,再拜賀道 :「臣意亦以為大王不如也。惟是臣曾事過項王,試說項王平日為人行事:項王每當憤怒之際,發聲如雷,千人恐伏,然不能任用賢將,此不過匹夫之勇而已。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和平,遇人患病,往往涕泣,分與飲食。及至其人有功,應加封爵,印已刻好,項王將印放在手中播弄,弄得印角都已損壞,尚捨不得給與,此真可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然稱為霸王,各國畏服,然不肯居住關中,建都彭城,已失地利。加以違背義帝原約,自行專擅,將義帝逐往僻地。盡封自己親愛之人為王,給與好地,反將各國舊王遷居惡地,各國人心,大抵不平。而且平日行軍,所過地方,無不殘破,名雖為霸,已失人心。所以天下未即背叛者,全由威力劫制而已。由此觀之,其勢雖強,容易使弱。今大王行事,果能與之相反,任用武勇之士,更有何敵不破?將天下城邑分封功臣,更有何人不服?舉義東征,率領思歸之兵,更有何地不克?況三秦之王,皆係秦之降將,從前帶領秦兵,已有數年,屢經戰爭,部下死亡不計其數。及至勢窮力竭,又欺騙士卒,歸降項王。項王行至新安,設計坑死秦卒二十餘萬,只有三降將章邯、司馬欣、董翳得免於禍,秦兵家族怨恨此三人,深入骨髓。而項王恃其威力,強立此三人為王,秦地人民並不歸服。大王自入武關,一路行兵,秋毫無犯。除去秦時苛法,與人民約法三章,秦人皆欲得大王為秦地之王。且照懷王原約,大王應得關中之地,秦人已盡知之。今大王失勢,遷入漢中,秦人無不歎惜者。大王若舉兵東征,三秦地方,可傳檄而定也 !」
漢王聽了韓信一篇語言,心中大喜,自恨得韓信太晚。遂依從其計,分派諸將,招練兵卒,定於八月出征。先期使人修理棧道,預備進兵。
當日項羽自稱霸王,大封諸將為王,飭令罷兵各回本國。項王自己也就回到彭城,臨行切囑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防備漢兵。三人領命,各回本國,遣將領兵嚴守關隘。內中只有雍王章邯與漢最為接近,知得漢兵來攻,必由棧道前進,現在棧道已經燒絕,須要重新修理方可行走。遂遣人潛往褒中一帶,探聽消息。過了一時,探卒回報說是 :「漢王果遣將帶兵修理棧道,限期完工。但是棧道工程浩大,聞得所派兵卒甚少,期限甚短,日夜催迫作工,士卒多有怨言,照此情形,不知何時始能完竣 。」章邯聽了,心中不以為意。到了八月,忽報漢王兵至陳倉。章邯大驚!也不知漢兵從何處而來,連忙引兵前往迎敵。
原來,漢王探知漢中有一條僻路可達陳倉,一面遣人修理棧道,揚言將由此進兵,使章邯不加防備。漢王命蕭何留守南鄭,收取租稅,供給軍糧。自己率領諸將,取僻路由故道直達陳倉,正遇章邯兵到,兩邊交戰一陣。果然不出韓信所料,秦兵人人怨恨章邯,仰慕漢王,無心戀戰,章邯大敗而走。漢兵追到好畤,章邯回兵抵敵,又復大敗,率領敗殘兵卒,逃入廢丘都城固守。
漢王遣曹參、周勃、樊噲圍攻廢丘。又遣酈商等引兵往取上郡、北地。遣薛歐、王吸引兵出武關,會同王陵之兵往沛迎接太公、呂後。漢王自同韓信領兵東進,一路勢如破竹,直至河南。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皆望風降漢。酈商等亦取得隴西、北地、上郡,只有王陵之兵為楚兵所阻,不得前進。項王自由關中收拾美女、珍寶起程回國,因為韓王成並五軍功,不令歸韓,帶至彭城,廢之為侯,旋又將其殺死。項王回到彭城未久,各國已紛紛起兵。
原來齊相田榮,因自己不得封賞,又聞項王徙齊王市於膠東,立田都為齊王,不覺發怒。遂堅留齊王市,不肯遣往膠東,盡起齊兵,迎擊田都。都兵敗,投奔楚國而去。齊王市心畏項王,趁田榮不在,私自逃往膠東。田榮聞知怒甚,遣兵追殺齊王市於即墨,遂自立為齊王。時彭越仍在鉅野,有兵萬餘人,並無所屬。田榮以將軍印授彭越,使在梁地舉事。彭越受命,引兵擊濟北王田安,殺之,田榮遂盡據三齊之地。
趙將陳餘,久與張耳有隙。今聞張耳為常山王,自己僅得三縣之地,心中更怒!及田榮起兵,陳餘乃遣使向田榮道 :「項羽分地不公,諸將皆得善地,反將舊王遷居惡地。今趙王在代,願大王借兵與臣,往攻常山,使趙王得復故國,當以趙國為齊之藩屏 。」田榮許諾,遣兵往助陳餘。陳餘盡起三縣之兵,合齊兵襲攻常山王張耳,張耳敗走。陳餘迎趙王歇歸趙,趙王因立陳餘為代王。
此時漢王亦已平定三秦,兵將出關。項王聞得各處起兵消息,心中大怒,封舊吳縣令鄭昌為韓王,領兵拒漢。又令蕭公角領兵往攻彭越。項王心想 :「各國雖反,均不足憂,獨有漢王最為可慮 !」正擬親自領兵攻漢,忽報張良遣使送書前來。項王喚人,來人呈上書札,項王拆開一閱,中言:漢王欲得關中之地,希望能依懷王原約,便已心滿意足,不復東進。惟有齊、趙,現正並力滅楚,急宜遣兵擊之。並將齊、梁反書,附與項王觀看。項王見書,拍案大罵:「齊、梁什麼小丑,膽敢小看於我?我必須先滅齊國,將田榮碎屍萬段,以泄此恨 !」
項王即遣人召集九江王英布之兵,英布稱病不到,遣將帶兵數千前來,項王遂起兵伐齊而去。
卻說張良自別漢王,一徑回到韓國,見韓王成尚未回國,心中正在疑惑,忽有韓王從人逃回,哭訴韓王被害情事。張良咬牙切齒,痛恨項王。聞得漢王兵定關中,恐項王出兵抵敵,故特作書誘使伐齊,以助漢王成功,自己卻由間道歸漢。項王果然中了張良之計,往攻齊國,漢王遂得長驅直入。欲知楚漢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4:11
第三十三回 項羽遣人殺義帝 陳平渡河投漢王
話說項王得張良之書,準備起兵伐齊,因想起 :「天下大亂,義帝尚在,將來如有人挾之以令各國,與我為敵,是為養虎貽患。不如及早除之,以絕禍根 。」是時義帝已由彭城起行,項王因使人催其速行,一面遣使前往九江英布處,密令如此如此。
義帝自見項王違背入關之約,擅立諸王,又將己遷往長沙荒僻之地,心中異常憤懣。但自顧權力薄弱,只得暫時含忍,帶同群臣上路。項王復遣使催促,左右群臣多戀故鄉,本不願往。今又見義帝受制項王,落破不堪,更不願意相從。一路上陸續逃走,義帝不能阻止,只得聽之而已。
到得長江北岸,義帝登舟溯江西上,行了多日,將到郴地,相距不過數十里,天色已晚,遇見一個小市鎮,將船停泊。到得夜半,忽來賊船數十隻,將義帝座船團團圍住。賊人明火執仗,一擁上船,喊殺連天。船中侍衛人等從睡夢中驚醒,無力抵敵,各自逃走。那賊闖入艙中,先將義帝殺死,搜括珍寶財物,呼哨而去。
原來英布自奉項王命令,因義帝已過九江,連忙遣兵追趕。此賊便是英布兵士假裝,掩人耳目。其實事不瞞真,早被旁人窺破,喧傳一時,盡人皆知。
項王引兵向齊國進發,行至城陽,遇著田榮,大戰一場,田榮兵敗,逃至平原,為人民所殺。項王乘勝長驅而進,一路所過,燒燬城郭、民居,擄掠老弱婦女,坑死投降士卒,暴虐殘酷,無所不至。齊地人心不服,到處起兵背叛。田榮之弟田橫,趁此時機,收集敗殘兵卒數萬,據住城陽,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以拒楚兵。項王往來攻打,無奈叛者四起,方才攻破此處,彼處又復聚眾起事,因此項王久留在齊,一時不能平定。
漢二年冬十月,漢王既定三秦,建都櫟陽,佈德施惠,萬民悅服。時常山王張耳,為陳餘所敗,率眾來奔,漢王待以厚禮。張良亦由韓來投,漢王封良為成信侯。一時遠近豪傑歸心,兵威大振。於是河南王申陽,魏王豹皆率眾迎降。只有韓王鄭昌,殷王司馬邛擁兵抗拒。漢王遣韓太尉韓信,領兵擊平鄭昌,因立信為韓王。三月,漢王自率兵隊伐殷,由臨晉關渡過黃河,直到河內。殷王司馬邛引兵迎敵,漢王揮兵進戰,擊敗殷兵,陣擒司馬邛,盡平其地,大軍進至修武。忽報楚將陳平等來投,漢王下令召入。
陳平乃陽武縣戶牖鄉人,早失父母,與兄伯同居,兄已娶嫂,祖遺財產僅有田地三十畝。陳平性喜讀書,終日閒坐家中,手把一卷,對之吟哦。兄伯甚是友愛,任其出外從師遊學,自己勤苦耕田,供給家用。獨其嫂見小叔但知交友讀書,坐享現成茶飯,全然不念兄嫂辛苦,幫同力作,因此心中甚是不悅,但礙著丈夫身上,不便發作。
陳平自幼既受其兄嬌養,不曾勞苦。及至長成,遂生得身體肥白,面貌甚美。一日,有遠處友人來到陳平家中,適兄伯前往田間,其嫂與陳平出來招待。寒暄已畢,彼此各敘家常。友人說話中間,留心觀看,見茅屋數間,牆壁破壞,久未修理。日用器具,除土炕瓦盆外,蕭然無物,心知其家甚貧。又看陳平卻是容貌豐腴,舉止儒雅,不像農夫模樣,若非衣裝粗惡,竟似貴家公子。因笑問道 :「君家似非富足,不知君平日所食何物,竟長得身體如此肥壯?」陳平未及回答,其嫂久已嫌惡陳平懶惰,便應聲答道 :「不過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 。」言罷,長歎一聲,憤然入內。
友人見此情形,也覺無味,便即辭出。陳平被嫂氏當著人前搶白數句,雖然羞憤,只得忍住,不與計較。誰知隔牆有耳,卻為鄰人所聞,彼此傳說,竟被兄伯得知,心中大怒,痛罵 :「不賢之婦,妄肆口舌!若留在家中,必至離間我兄弟 。」遂將其妻休回母家。陳平見兄因己割斷夫婦愛情,心中也覺不忍,婉勸其兄仍留嫂氏,其兄不聽,竟將妻逐回母家。後經陳平極力調和,方始接回完聚。
陳平之兄見陳平年已二十餘歲,決心欲為之娶婦。偏是高不成,低不就,只因邑中富人見陳平不事生產,不肯將女許之。至於貧人,陳平亦不屑與之為婚,以此蹉跎下來。忽一日,裡中有一大姓,舉辦喪事,照當時俗例,同里各家都應出來幫忙,有錢者出錢,無錢者出力,以盡鄉鄰之誼。陳平家貧,惟有替他辦事以當幫助。但他卻比他人早到遲歸,加倍出力。一日喪家來了一客,鬚髮皓白,衣服華美,見陳平人品軒昂,大加賞識,便喚至面前,問其姓名居處。待得眾人散去,陳平最後歸家,來客欲觀陳平家世,因隨著陳平一路行去,直至城邊一條窮巷,方到其家。來客站立門前,舉頭觀看,見是數間茅舍,編席為門,心想 :「其家果然清苦 !」再看門外,卻有許多車轍之跡,細察轍跡,其深而且寬廣,暗想 :「此定是顯貴人車馬時常到此,故留下此種痕跡。可見陳平雖然貧窮,他所交遊乃是有名人物 。」心中甚是歡喜,卻也不與陳平交談,竟自回去。
陳平見來客如此行徑,甚是疑惑,但也不便動問。過了數日,忽有人來與陳平作媒,說是富人張負孫女,要與議親。陳平大覺奇怪!其兄見是富家,自然歡喜應允。到了後來查明,原來前日來客,即是張負。
說起張負在戶牖鄉是個富家,有一孫女,幼年早經許字,不料尚未過門,其夫已死。後來別行許字一家,其夫又死。一連許過五個人家,都是如此。因此鄉里之人都說此女命帶殺神,不利於夫,竟無一人敢來議婚。張負見孫女年已長成,姻事不諧,心中頗以為念。此次到得喪家,遇見陳平,留心察看,知他將來定能發跡。回到家中,便對其子仲說道 :「吾欲將孫女嫁與際平?」仲聞說,愕然!因答道 :「陳平家貧,其人平日不事生產,一縣之人皆恥笑之!如何大人獨欲許婚?」張負道:「此事我自有主意,非汝所知。世間豈有美貌如陳平者,竟至長久貧賤乎?吾意已決,汝勿多言 !」於是遣媒定議。
到了行聘之日,張負自出財帛,借與陳平,作為聘禮。及陳平擇日完娶,張負又私給錢財,使之備辦酒席。並切囑孫女道 :「汝今出嫁,當守婦道,勿得倚富欺貧,奉事兄伯如汝父,事嫂如事汝母 。」一家之人見張負如此看重陳平,人人竊笑。陳平自從娶得張負孫女,得了許多嫁資,用度充足,交遊日廣。一班世人,眼皮本淺,見陳平作了富家女婿,也就另眼相待。一日,適遇祭社,裡中按戶出錢,買得豬羊祭品,報賽酬神已畢,大眾公推陳平為宰,分割祭肉。陳平將各物全數用秤稱過,再將出錢總數,平均計算,每戶出錢若干,應得祭肉若乾,然後按其出錢數目,逐戶給與。至於肉之美惡,骨之多少,亦皆配搭均勻。陳平左手執刀,右手持秤,一面割肉,一面稱其重量,忙個不停。各人見陳平分肉甚是公平,都無爭論,各各歡喜,持肉歸去。裡中父老在旁看得清楚,便贊美道 :「善哉!陳孺子為宰,甚是稱職 !」陳平聽了,歎口氣說道 :「若使平他日得宰天下,亦當如此肉也 !」
陳平在家,聞得周市平定魏地,立魏咎為魏王,遂辭別其兄,往見魏王,魏王命為太僕。不到幾時,有人在魏王前誣毀陳平,陳平遂即逃去,投奔項王,隨入關中。項王稱霸,歸到彭城,聞說殷王司馬邛叛楚,便命陳平領兵攻之。陳平兵至殷地,司馬邛投降,陳平得勝而還。項王拜為都尉,賜金二十鎰。誰知不久又被漢兵攻破殷地,項王大怒,說是 :「前次攻殷之人,冒功不實 。」欲行嚴究。陳平心中恐懼,決計歸漢,遂封所賜金與都尉印,遣人送還項王,即日改換服裝,僅帶一劍防身,由僻徑逃走。
陳平一口氣奔到黃河岸邊,僱定一船,跳上了船,坐在艙中。那船戶一篙點開,將船離岸,撐向中流而去。正行之間,陳平舉目觀看,見船戶五六人,皆是彪形大漢,面目獰惡,心知不是善類。回看船中只有自己一人,並無他客,不覺吃驚!並留心觀其舉動。只見船戶一面撐船,一面頻頻以目注視陳平。陳平大恐,心想 :「此一班人定是不懷好意 !」一時心急智生,連忙將身上衣服脫下,光著身體走出艙外,拈起竹篙,幫他撐船。再看一班船戶時,也就不如前注視了。不多幾時,船到對岸,陳平取出錢文給與船戶。連忙穿上衣服,跳到岸上,方才放心。 原來那班船戶都是強盜,看見陳平是個美丈夫,獨身仗劍而來,疑他必是逃將,腰間當藏有金玉珍寶,起意要想將他殺死。後見其脫下衣服,身邊一無所有,也就罷了。
陳平幸脫此險,行至修武,恰遇漢王兵到。陳平有友人魏無知,現在漢王左右,遂往見魏無知,說明來意,魏無知即向漢王舉薦,漢王命召之入見。是日與陳平一同進見者,共有十人。漢王賜與飲食,令各歸舍。陳平見機會不容錯過,便進前說道 :「臣為謀事而來,所言可用與否?請就今日決之 。」漢王遂獨留陳平,與之變論,心中甚悅!因問陳平道 :「汝在楚國所居何官?」陳平對道 :「任都尉之職 。」漢王立時拜陳平為都尉。並使之參乘,兼掌護軍。
此信傳到諸將耳中,眾議嘩然,大都說是 :「大王新得楚國一個逃兵,未知其人才能,便與之同車,且使之監護親貴,殊不可解 。」漢王聞得此言,更加寵愛陳平,遂與之一同伐楚。一日,渡過平陰津,漢王正行之間,忽有人攔住馬前拜謁。未知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5:34
第三十四回 漢王為義帝發喪 項羽戰彭城大捷
話說漢王率領諸將士東征,渡過平陰津,到得洛陽地方。正行之間,忽有人攔住馬前拜謁。漢王詢其姓名?乃是新城三老董公。董公因對漢王說道 :「臣聞兵出無名則事不成,故古語有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今項羽所行無道,放殺義帝,乃天下之賊。大王當率三軍之眾,為義帝素服發喪,遍告各國,聲討項羽之罪,天下莫不瞻仰,此三王之舉也 !」漢王聞言,甚以為然。遂向董公謝道 :「若非先生,寡人不得聞此議論!」漢王即日假作新得義帝凶信,袒臂大哭,命將士素服舉哀三日。分遣使者,齊持文書,遍告各國,書中說道: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漢王所遣使者到了趙國,見過趙王歇及陳餘,呈上書札。陳餘看畢,遂對使者說道 :「張耳是我仇人,現在漢軍,漢王如肯將他殺死,我當從命發兵 。」使者將言回報漢王,漢王素重張耳,不忍殺害。便想得一法,暗中尋覓一人,與張耳狀貌相似,將其斬了,遣使者持首級赴趙。餘一時辨認不出,只道是真,遂遣將帶兵助漢。
漢二年四月,漢王率領巴蜀、關中及韓、魏、殷、趙、河南五國之兵,共計五十六萬人,聲勢浩大,沿途無阻。到了外黃,忽報有一將軍率兵來投,漢王急出一看,卻是彭越,心中大喜。原來彭越引兵攻取魏地,卻遇楚將蕭公角,兩下戰了一陣,楚兵大敗。今聞得漢王東征,特率領部下三萬餘人,前來歸服。漢王因對彭越道 :「將軍既已收取魏地十餘城,急欲立魏王之後。今有西魏王豹,乃魏王咎從弟,真是魏後,可立之為魏王,暫屈將軍輔之 !」於是漢王遂拜彭越為魏相國,領兵往定魏地去了。
漢王引兵東進,一路長驅直入,到得彭城。當時楚兵盡隨項王伐齊,彭城守兵無多,聞風逃遁,於是項王都城竟被漢王占住。漢王入得彭城,一洗從前恥辱,心中十分高興。料想:「項王一時不能回救,即使回來,我兵眾多,亦自不懼 。」遂將項王美女、珍寶,盡數收取享用,日日置酒,大會諸將。部下軍士亦皆歡呼暢飲,全不防備。
早有彭城逃出兵士,奔入楚軍,報知項王。項王聞信,又驚又怒,留下諸將攻齊,自己急率精兵三萬人,星夜回救。到了蕭縣,是時正值清晨,望見漢軍,壁壘旌旗,數十里連綿不絕,項王全然不懼,揮兵前進。
當日楚兵三萬,都是本地之人,聞得漢兵佔領楚地,人人各顧家室財產,拼命死戰。漢兵連日飲酒,醉得昏天黑地,不料楚兵來得如此神速,勉強執持兵器,出來對敵。兩下交鋒未久,漢兵無心戀戰,往後便退。項王引眾追趕,直至彭城。漢王急率大隊迎敵,戰至日午,漢兵無力抵敵,四散逃走。漢王與諸將彈壓不住,只得下令退兵。
楚兵見漢兵敗退,從後掩殺,吶喊如雷。漢兵投戈棄甲,沒命奔逃,一路自相踐踏。漢王撥馬落荒而走,卻遇楚將丁公領兵趕來。漸漸追近,漢王急得無法,只得回頭望著丁公說道:「兩賢豈有相害之理?」丁公見漢王說他是賢人,又與自己並稱,心中甚喜!便賣個人情,領兵回去。漢王得脫,會合將士一直逃到谷泗河邊。遙望前面,河水廣闊,無船可渡,背後楚兵追來,殺聲震天。漢兵被楚兵殺得人人膽喪,只顧向前狂奔,不敢回敵。及至楚兵追急,無路可走,便都跳入谷泅水中,希望泅水逃生。誰知河水甚深,奔流又急,一入其中,盡皆沉沒,漢兵被殺及死於水中者十餘萬人。
諸將保著漢王殺條血路南走,見有一山,漢王引兵上得山頂,未及歇息,楚兵又來奪山。漢兵棄山而走,向著靈壁縣東行,偏又有雎水河橫阻去路。漢王見進退無路,吩咐諸將士拚一死戰。此時漢兵自早晨戰至午後,尚未進食,又兼一路奔走,人馬十分飢乏,聞命勉強回軍拒敵,擋不得楚兵乘勝而來,銳氣正盛,勢如潮湧。漢兵立腳不住,自相擁擠,竟有十餘萬人被楚兵擠到雎水河邊,一一墮水而死。河中屍身填滿,雎水都被阻塞不流。
此時漢軍除死亡逃走外,僅有數萬人,楚兵四面圍之三重。漢王被困垓心,左衝右突,不能得出。項王見漢王困在重圍,已如網中之魚、籠中之鳥,不禁大喜。連忙傳令軍中道 :「諸君成功,在此一舉!各宜努力,有能生擒或殺死漢王者,封之為王。若敢私自放走者,誅及三族 !」楚兵聞令,人人奮勇當先,各圖封王之賞。
漢王見外無救援,所餘將士,大半著槍中箭,飢渴困乏,面無人色。楚兵愈圍愈近,此時欲戰不能,欲降不可,心中絕望,料將束手受縛。正在萬分危急之際,忽有大風從西北而來,聲如千軍萬馬,所過之處,樹木盡拔,屋瓦皆飛。但見滿空中沙石瀰漫,吹得人目不開,霎時間天昏地暗,漆黑如夜。此風正向著楚兵迎頭打去,勢不可擋,楚兵大亂,立腳不住,各自散走。漢王見了大喜,急與諸將趁勢奪路,逃出重圍,回顧隨身,僅有數十騎。
漢王一路行去,卻離沛縣不遠,便想趁此搬取家室回去,免遭楚軍毒手。及到沛縣,漢王匹馬回家,走至門前,只見屋已封鎖,空無一人,不覺大驚!急向左右鄰居查問,皆雲 :「不知去向 。」漢王甚是焦急,又恐楚兵來追,立即起行。漢王身坐車中,夏侯嬰御車,其餘將士均騎馬跟隨。行不上數里,卻望見道旁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漢王仔細一看,認得是自己子女,不覺驚喜,連忙喚至身邊,問起情由,說是 :「隨祖父及母親來尋父親,半路上忽然相失 。」漢王便將子女二人載入車中,一同前進。
當日項王指望一戰擒了漢王,異常高興。誰知天不做美,颳起風來,竟被漢王走脫,頓覺懊喪。待得風色稍定,收集士卒,聚在一處,心想 :「漢王雖逃,此去不遠 。」遂命諸將:「各帶軍隊,分作數路,前往追尋,務將漢王擒獲回報 。」漢王正在逃走之際,忽見後面塵頭大起,楚將季布領兵追來。漢王催趲車馬速行。季布望見漢王人數無多,便想追上擒獲獻功,催兵速進。
漢王見自己車上載了多人,遲重難行,恐被楚兵追及,事在危急,也顧不得許多,急將子女二人推墮車下。夏侯嬰見了,大驚!連忙跳下車來,左持右挈,仍行抱放車上。漢王心中焦急,怒罵夏侯嬰 :「不知輕重 !」夏侯嬰只顧驅車前進,也不答話。 漢王一路上馬不停蹄,落荒而走。季布緊一陣、慢一陣在後追趕。每到追得緊急時,漢王復將子女踢下車來,夏侯嬰又下車收載,如此一連數次,到了末次,夏侯嬰恐怕漢王又要棄去,遂不將子女放在車上,自己卻一邊一個用臂攬在懷中。左手仍執韁繩,右手揚起馬鞭催車向前。漢王大怒,拔出劍來要斬夏侯嬰。夏侯嬰急得說道 :「雖然事勢危急,自己兒女,奈何棄卻?」漢王聽了,默然無語。後來楚兵走得力乏,漸漸落後,追趕不及。漢王子女竟賴夏侯嬰之力得以保全。
此時呂後之兄呂澤,帶兵駐紮下邑,漢王便往依之。一路收集敗逃士卒,回至碭縣,使人探聽太公、呂後消息,據回報說都被楚兵擄去,漢王大驚!未知太公、呂後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6:10
第三十五回 議滅楚張良運籌 勉事漢王陵有母
話說漢王自起兵以後,一向未曾搬取家室,劉媼早於起兵時病死。漢王帶同少弟交入關,留兄仲及舍人審食其侍奉太公。此次漢王兵定三秦,乃遣薛歐、王吸同王陵往接太公、呂後。誰知半路上被楚兵攔住,不能前進。及至漢王據了彭城,遣人到家通信,審食其便奉著太公、呂後前往彭城。正值楚、漢交戰,半路上來了亂兵,竟將子女二人衝散。太公、呂後見事勢不佳,恐防遇著楚軍,遂與審食其裝作逃難平民,不敢向大道行走,卻由僻徑小路,暗中訪求漢王蹤跡。
此時漢王兵敗已到沛縣,兩下錯過。偏值項王遣將四出追趕漢王,太公、呂後、審食其等恰與楚兵相遇,有人識是漢王家室,一齊帶回軍中,報知項王。項王見漢王雖被走脫,拿得家室在此,也是奇貨可居。便吩咐軟禁軍中,好生看待。又有人來報擒得漢將王陵之母,項王也吩咐留養軍中,不可殺害。一面傳令進兵,往擊漢軍。
漢王從彭城敗走,一路籌思退敵之法。因想起 :「項羽兵勢甚強,我萬敵他不過,照此看來,只好固守關中,不可與之力爭。但是,項羽為人太覺暴橫無理,實在氣他不過,與其讓他稱霸,不如將關以東之地,索性棄卻不要,分與豪傑之士,使其助我,共同滅楚,也可出此惡氣 。」漢王正在尋思,卻已到了下邑。遂命將士等各自歇息。
漢王下馬,以手據鞍,招張良近前問道 :「吾欲棄卻關東之地,分與他人,不知何人能與我共破項羽,建此大功?」張良想了片刻,答道 :「九江王英布乃楚之勇將!近聞與項王不睦。又,彭越現在梁地,此二人皆屬可用至大王之將。獨有韓信可當一面,大王若肯棄卻關東之地,分與三人,則楚國可破矣 !」漢王稱 :「善 !」正商議間,忽報項王引兵來攻,將次到了。漢王見自己兵少,此地不可拒守,立命退兵,循著梁地而行。 一日,行至虞縣,漢王記起前事,因命隋何帶了二十人,前赴淮南往說英布,勸其叛楚歸漢,隋何領命而去。漢王自與諸將入得滎陽安歇。恰好韓信聞得漢王兵敗,自領大軍到此相會。蕭何又將關中老弱未冠之人,盡數編成軍隊,前來接應。漢王得此兩路生力軍,兵勢復振。
過不多時,楚兵已到滎陽,彼此戰了數陣,互有勝負。漢王見楚軍中騎兵甚多,急應多練騎兵,方可對敵。但難得熟練之將,因下令軍中,尋求可為騎將之人。諸將一同推舉二人:一名李必,一名駱甲。二人本秦騎士,今在軍中為校尉。漢王召見二人,即欲命為騎將。二人辭道 :「臣乃秦民,一旦為將,恐兵士不肯信服,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一人為將,臣等當盡力輔佐 。」漢王遍觀諸將,惟有灌嬰善於騎馬,雖然年紀尚少,屢次力戰有功。於是拜灌嬰為中大夫,以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帶領騎兵。灌嬰奉命,同二人日夜操演,兵馬純熟,遂與楚騎兵在滎陽城東交戰一陣,殺得楚兵大敗,因此楚兵不能越過滎陽。
漢王又命軍士築成甬道,直達黃河,運取敖倉之粟,接濟軍食,預備與楚兵長久相持。佈置已畢,漢王吩咐諸將堅守滎陽,自回櫟陽,立子盈為太子,大赦罪人,命蕭何 :「侍太子,守關中,制法令,立漢宗廟社稷,凡事不及上奏者,蕭何得便宜裁決,隨後奏聞 。」又命其 :「運餉調兵,隨時接濟,不得缺乏 。」蕭何一一領命。漢王正擬起程赴軍,忽報曹參、樊噲等定了雍地,回來覆命,漢王大喜。
原來曹參等圍攻廢丘,數月不下,因設一計,引水倒灌廢丘城。廢丘人開城出降,章邯力竭自盡。漢王見關中大定,便率同諸將仍到滎陽,與楚軍對敵,此時王陵亦從南陽率眾來投。王陵本沛縣人,為人生性率直,自少在縣中稱為豪傑,年比漢王為長,漢王嘗以兄禮事之。及至各國起兵,陵亦聚眾數千人,占住南陽。漢王為沛公,領兵入關,路過南陽,遣人招之。王陵自思沛公平日敬我如兄,今我往投,反居其下,心中終覺不願,遂托詞謝絕不往。此次漢王還定三秦,使薛歐、王吸往迎家室,順路到南陽,往見王陵,道達漢王之意,請其助漢伐楚。王陵飄泊數年,毫無成就,心中亦思擇主而事。見項王暴虐,知其必敗,此外各國國王,皆非素識,惟有漢王是其舊交。且聞得為政寬仁,人民歸仰,今又遣人來招,王陵遂決計歸漢,率領部眾,偕同薛歐、王吸,準備前往沛縣,迎取漢王家室,連著自己老母,一同入關。
誰知行至陽夏地方,卻被項王發兵攔阻,不得前進,兩下相拒許久。一日,得探卒報告 :「漢王由彭城大敗,回至滎陽。」王陵知楚兵勢盛,前進無功,急同二將趕到滎陽,見了漢王。方知太公、呂後,連自己老母,都陷入楚軍。吃驚不小!心想:「現在老母不知是死是活,有無受敵人磨折,須設法探問明白,再作區處 。」想罷,急使人前往楚軍打聽。
項王自從獲得王陵之母,留置軍中,因聞王陵素來孝順,吩咐看管之人格外優待,欲使陵母心中感激,引得王陵歸楚。恰好一日王陵遣人到來,項王吩咐請出陵母,東向坐了上座,自己南向而坐,召進使者,問其來意?使者轉達王陵之言,問母安好。陵母見了使者,問知王陵已從漢王,心中暗喜,卻礙著項王在前,不便直說。項王意欲陵母招子來降,陵母偏不肯開口。使者見陵母無甚話說,便即辭歸,陵母卻假作親送使者,一同走出。
項王見陵母走出,密喚近侍吩咐道 :「汝可暗地跟隨,防其逃走,並探聽其有何言語 。」近侍領命,隨著陵母,行到營外。送了使者上車,陵母眼中不覺流淚,便對著使者說道 :「相煩使者為老婦傳語陵兒,囑其好好奉事漢王。漢王為人寬厚,切勿因老婦在此,懷有二心。老婦今當以死相送,免得陵兒緊念 !」說罷,拔出劍來,自刎而死。使者見了大驚!連忙加上一鞭,飛馳而去。
此時近侍跟著陵母,將言語句句聽得分明,及聽到以死相送,心中正在錯愕,忽見陵母拔劍自刎,急欲救時,已來不及。遂飛步入營,將情形報告項王。項王聞了,怒罵陵母 :「不知好歹!我如此以禮看待,卻還受她愚弄,實在氣憤不過 !」便下令將陵母屍首放釜中烹煮,以泄此忿。
當日王陵使者見陵母已死,自己恐被楚兵拘留,一直奔回漢軍。見了王陵,備述其母語言,並告知死信。王陵聞母為己而死,哭倒在地。諸將聞信,都來勸解,王陵痛哭不止。後來聞得母屍被烹,痛入骨髓,哭得死去活來,深恨項王慘無人道,立意要報殺母之仇。漢王聞陵母死得轟轟烈烈,不勝傷感,極力撫慰王陵。從此王陵便一心歸漢。
一日,漢王正與諸將商議退敵之策,忽有探卒來報 :「魏王豹私通楚國,斷了黃河渡口,立起反旗 。」漢王聞信大怒!欲知魏王豹成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6:44
第三十六回 識薄姬許負善相 虜魏豹韓信立功
話說漢王自從彭城大敗,回到滎陽,各國國王見楚強漢弱,恐為項王所攻,遂皆反漢歸楚。當時雍王司馬欣,翟王董翳,趁著漢兵敗散之際,投降楚國。趙相陳餘,聞得張耳尚在,心怨漢王設計欺己,亦與漢斷絕和好。只有魏王豹身在漢軍,心中雖然也想反叛,一時不能回國,只得忍耐。及見漢王駕回櫟陽,便心生一計,托詞母病,請假回國侍疾。漢王信以為實,慨然應允,魏王豹得脫,回到平陽都城,即下令將黃河渡口截斷,設兵防守。
漢王聞信,心想 :「我一向看待魏王豹不薄,此次定是聽了楚人游說,一時迷惑。如今應遣口辯之士,先往勸導,或能令其悔悟,免得動兵 。」想罷,便呼酈生至前說道 :「特煩先生往說魏王豹,徐言譬喻,如能令其悔罪投誠,當以魏地一萬戶封與先生 。」酈生奉命,到得魏國,見了魏王豹,道達來意,並傳漢王命令,召之往見。魏王豹聽酈生許多言語,全然不動,自己執定主見。但又不便與酈生明言,只好托詞拒絕。便故意說道 :「漢王待人怠慢,又性喜侮弄,往往當著大眾,辱罵諸王群臣,如罵奴僕,並無君臣禮節,我實不能忍受,萬難再與相見 。」酈生見魏王豹不聽,只得回來覆命。
原來魏王豹上次叛漢,卻與各國意見不同,別有原因。只因當日河內溫縣,有一婦人姓許,人都呼為許負。許負為人善於看相,斷人貧富貴賤,皆有應驗,一時稱為神相。一日許負至魏,魏王豹聞其名,召之入見。許負對魏王道 :「大王之相,貴在後宮 。」魏王乃召其姬薄氏,使許負相之。許負見了拜賀曰 :「此係大貴之相!依法當生天子 。」魏王大喜,心想 :「我有貴妻,將來定當取得天下。目下楚、漢二國正在滎陽紛爭,勝負未分,我起先助漢攻楚,已是失算,不如中立與楚連和。既不助漢,亦不助楚,袖手旁觀,任他鷸蚌相持,我可坐享漁人之利 。」因此決計叛漢,遣將拒守河津。酈生往說,亦被謝絕。
漢王見酈生往說魏豹不肯聽從,心中大怒!便命韓信為左丞相,帶同灌嬰、曹參率領馬、步軍隊三萬人,前往攻魏。漢王派遣韓信去後,因問酈生道 :「魏國大將是誰?」酈生道:「是柏直 。」漢王道 :「此乃乳臭小兒,安能擋我 !」韓信再問 :「騎將是誰?」酈生道 :「是馮敬 。」漢王道 :「此人乃秦將馮無擇之子,雖有才能,不能擋得灌嬰 。」又問 :「步將是誰?」酈生答道 :「項它 。」漢王道 :「不能擋得曹參,魏國用此等人為將,我軍此去必勝,吾無憂矣 !」
韓信既受漢王之命,預備出征。心想 :「魏國有一位賢將,名為周叔,魏王若用此人為將,不可輕敵 。」因思 :「酈生新從魏國回來,當知其詳 。」遂遣人請到酈生,問道 :「魏國是否用周叔為大將?」酈生答道 :「魏國大將乃是柏直 。」韓信道 :「是直,黃口孺子耳 !」遂率灌嬰、曹參欣然進兵。到得黃河岸邊,臨晉津口,望見對岸蒲坂地方,魏兵甚盛,旌旗蔽日,壁壘如雲。此臨晉津亦名蒲津,當津口有關,即名為「蒲津關 」,是個險要去處。須由此渡河,方到魏國。如今已被魏兵將關塞斷,漢兵自然不能得渡。
韓信下令紮下營盤,自己上馬看了一巡,回到營中,分遣探卒沿著黃河上下流,察看形勢。過了數日,探卒回報 :「一帶河流迅急,魏兵防守嚴密,不易得渡。惟上流夏陽地方,對岸卻不見魏兵動靜 。」韓信聽了暗喜,便令 :「曹參領兵三千,前往山中伐取木材,堆在夏陽河岸 。」又令 :「灌嬰領兵三千,購買大瓦罌或瓦缶數千個,並多備繩索,運到夏陽等候 。」二將領命去了。
韓信再傳令 :「留兵一千守營,日中虛設旌旗,夜間滿點燈火,並將船隻一律排列岸邊,每船派兵士一二十人,搖旗擂鼓,假作欲渡黃河之狀 。」又派兵一千,「在左右近處,每日更換旗幟服色,往來出入,作為疑兵 。」韓信自引大軍,悄悄離了大營,逕投夏陽而去。
此時魏將柏直,帶兵駐在蒲坂。聞說韓信兵到對岸,便下令軍士,嚴行把守津口,一面遣派探卒,打聽敵軍消息。據回報說 :「漢軍在隔岸安營,兵勢甚盛,又將船隻佈滿河乾,意欲裝載兵士渡河 。」柏直聞信,便令馮敬、項它二將,帶兵前去,預備截殺。
誰知一連數日,並無動靜。柏直正在生疑,忽有魏王使者到來,說是 :「漢兵早已渡河,襲取安邑,魏王親自領兵迎敵,望將軍火速回兵 !」柏直聞報大驚!也不知漢兵如何得渡,立即率同二將,引兵回救。走至半路,已報漢兵襲破平陽,魏王豹被擄,魏地大定,柏直等只得率眾投降。
原來韓信引兵到了夏陽,遇著曹參、灌嬰二將。見各物都已齊備,便命將大木居外,小木居內,按著罌、缶大小,縱橫縛成方格,然後將罌、缶安放格中,用繩索捆緊,每數百個為一排,每個罌、缶中間藏著兵士二三人,放入河中,儼如木筏,用槳划過對岸。魏兵因漢兵將船聚在臨晉津口,料想此間無船,如何得渡,所以不作防備。
韓信領兵登岸,命曹參率隊先行,自己居中,灌嬰在後接應。前鋒到得東張地方,遇見魏將遜速領兵迎敵。曹參奮勇力戰,大破魏兵,進至安邑,傳令攻城。守城魏將王襄出戰,被曹參生擒過來。漢兵趁勢殺入城中,占住安邑。
早有敗兵飛奔平陽,報知魏王。魏王大驚!一面遣人追回柏直,一面自引大軍,往迎漢軍。行至曲陽,兩下相遇,大戰一陣,魏兵敗走。曹參引兵隨後追趕,到得東垣被漢兵趕上,四面圍住。魏王豹無路可逃,只得束手受縛。曹參乘勝直抵魏都平陽,攻破城池,盡獲魏王豹老母、妻、子。韓信又遣曹參招安各縣,所到處望風歸服,魏地大定。韓信遣使向漢王報捷,並將魏王豹及其老母、妻、子裝入監車,派兵解往滎陽。
使者到了滎陽,見過漢王,備言破魏始末。漢王大喜。使者又述韓信之言 :「請漢王添兵三萬人,乘勝北征燕趙,東伐齊國,然後南行斷楚糧道,再到滎陽會齊 。」漢王許諾,立即派兵三萬人,命張耳帶往,會同韓信伐趙。張耳辭別漢王,領兵去了。
漢王命將魏王豹帶上,大罵一頓。魏王豹頓首伏罪,無詞可答。漢王免其一死,命在軍中效力贖罪;將其妻薄姬送往織室作工。
卻說薄姬之母,乃魏王宗室之女,少時與吳人薄姓私通,遂生薄姬,其父早死。薄姬隨母依外家過活,及年已長成,生得容貌端麗。恰值魏王豹即位,薄媼因與魏王同宗,故得將女進入宮中。魏王豹見了,大悅,立之為姬。又因許負言其相貴,魏王豹遂興兵背漢。此次魏王豹被擒,薄姬竟成為罪人,下入織室。 一日,漢王無事偶到織室遊玩,忽見薄姬貌美,便命送入後宮。漢王軍務甚繁,後宮姬妾又眾,一時雖然看中薄姬,事過便忘。故薄姬自入後宮,經過年餘竟不得見漢王一面。先是薄姬未嫁之時,與管夫人、趙子兒二人結為閨中密友。三人曾私相約誓道 :「將來如有人先享富貴,當彼此提拔,不得忘記 。」及至此時,管夫人與趙子兒早在漢王后宮,並得寵幸。
一日,漢王在民臯,身坐靈台,管夫人、趙子兒隨侍左右,漢王忽見二人私相耳語,背地竊笑,心中可疑,便問其故?二人因述薄姬少時約誓之言,並道 :「妾等偶然想及此事,因見其癡心妄想,所以笑之 !」漢王聽了,心中憐念薄姬,也覺淒然。立即遣人召來,當晚命其侍寢。薄姬說道 :「妾昨夜夢見一龍,盤在妾之胸上,不覺吃驚而醒 !」漢王道 :「此乃貴兆,吾當為汝成就其事 。」誰知薄姬自從侍寢之後,果然懷孕。等得期滿,生下一男,漢王取名曰 :「恒」。初封代王,後來即位,是為文帝。薄姬竟為太后,果應了許負之言。當日張耳帶兵至魏,會同韓信伐趙,二人定議,就近先取代地,擇了吉日,興兵前往。未知韓信此去勝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7:21
第三十七回 下井陘陣開背水 獲左車計降強燕
話說韓信、張耳率兵向代地進發,早有代地邊吏飛報代相夏說。說起代地,本屬陳餘,趙王歇前立陳餘為代王,陳餘因時局未定,自己留趙輔佐趙王,卻命夏說為代相,留守代地。當日夏說聞信,急引兵前赴閼與地方拒敵,恰遇漢軍到來,兩下交戰一陣,漢兵大勝,夏說敗走。曹參追至鄔東斬之,乘勢進兵,定了代地。一面申報漢王,一面正擬進兵攻趙。漢王忽遣人來,收取精兵前往滎陽接應。韓信、張耳只得挑選能征慣戰將士,使曹參領赴滎陽,自帶數萬兵士,多係新募之眾,前往攻趙。
韓信引兵到得井陘山前,立下營寨。此山四面高,中央低,形狀如井,出入只有一條路線,山上有關,名井陘口,漢兵須越過此山,方入趙界。趙相成安君陳餘,聞說漢兵來攻,親自帶兵二十萬,在井陘口駐紮,聚集諸將商議退敵之策。
旁有廣武君李左車獻計道 :「聞得漢將韓信破魏王、斬夏說,今又佐以張耳,欲來攻我,其兵乘勝遠鬥,鋒不可擋,此來當過井陘。井陘道路險隘,車輛不能並行,馬兵不能成列,漢兵遠行數百里之路,其勢糧食輜重,必然在後,願借臣三萬人,從僻徑出奇兵,截住後路,斷其糧草。足下深溝高壘,嚴密拒守,勿與交戰。彼兵欲進不能,欲退不得,山野荒僻,無可擄掠,飢不得食,必生內亂。不出十日,可將兩將首級獻於麾下。願足下依臣之計,定可成功 !」陳餘本係儒生出身,常謂 :「當用義兵,不喜詐謀奇計 。」因對李左車道 :「韓信此來,兵號數萬,其實尚無此數。且不遠千里來攻,長途跋涉,兵士疲敝。我兵眾多,遠過於彼。今若退避不敢迎戰,後來更有大敵,何以拒之?況被各國聞知,道我怯弱,必至動輒來伐,有損國威 。」遂不聽李左車之計,吩咐諸將預備交戰。
當日韓信兵到陘山下,未敢輕進。先遣探卒,扮作趙兵模樣,混入趙營,探聽消息。過數日,探卒回報,備述李左車、陳餘言語。韓信初聞李左車所設之計,甚覺驚惶!後聞陳餘不用其言,心中大喜。遂引兵向井陘迸發。將至井陘口,相離三十里,傳令安營歇息。
到得夜半,韓信與張耳升坐中軍,諸將齊集聽令。韓信先喚驃都尉靳歙近前說道 :「汝可領精壯騎兵二百人,每人手持紅旗一面,由僻路抄到趙營後面,依著山林埋伏,不時瞭望趙營動靜,但看趙兵全數出隊,追逐我兵,汝速引兵占其營寨,拔去趙旗,豎起我兵紅旗,不得有誤 。」靳歙領命退下。
韓信又命 :「左騎將付寬,常山太守張蒼,各引兵一萬人,前赴趙營左右伏定,但看趙兵回時,齊出夾擊 。」二人領命皆退。韓信傳令將士,預備出戰,令各嚴裝立定,派遣裨將分給各人點心,暫行止飢。並說道 :「待得今日破了趙軍,再行會食 。」諸將聽得,心中疑惑,莫明其妙,只得答應道 :「是!」各人食畢,三路人馬先行起程。
韓信又對諸將說道 :「趙兵現據井陘口安營,得了地勢,若未見我大將旗鼓,必不肯盡數來攻 。」便命中軍建起帥旗,排列鼓號,先遣步卒一萬,渡過泜水,背著河岸排下陣勢。韓信自與張耳帶領大隊渡河,向井陘口而進。早有伏路探卒,報知趙軍。趙營將士遙望漢兵背水排陣,後無退路,正犯兵法所忌,盡皆大笑。
此時天色大明,陳餘見漢軍中帥旗飄揚,鼓聲大震,韓信與張耳大隊已到。便下令大開營門,出兵迎敵。兩軍大戰片刻,韓信、張耳詐作大敗,率領人馬回身便走。趙兵從後趕來,韓信、張耳棄了帥旗鼓號,徑向抵河而去。趙兵獲了勝仗,人人爭先,皆欲奪得漢軍帥旗鼓號,立此大功,因一齊並力追趕。韓信、張耳敗到抵水河岸,會合先行一萬人馬,傳令回兵拒敵。趙兵趕到,兩下交戰許久,未分勝負。陳餘又將營中大隊,盡數起來接應。漢兵見趙兵愈來愈眾,後面又阻著泜河,進退無路,只得振作精神,拼命拒敵。此一番惡戰,直從早晨殺至日午,趙兵不能取勝,陳餘恐營寨有失,下令鳴金收軍,韓信也不追趕。
趙兵回到自己營前,望見營中遍插漢兵旗號,原來靳歙已將趙營佔領。趙兵見了,以為主將已被漢兵擒拿,一時軍心大亂,各圖逃生,四散而走。趙將不能阻止,急行追上,拔劍斬殺數人,逃走之人仍是不絕。陳餘正欲安排攻營,忽聽得兩邊喊聲大起,漢將付寬、張蒼帶領伏兵從左右殺來,營中靳歙亦引兵殺出。陳餘催兵急退,後面韓信、張耳截住去路,兩下夾攻,殺得趙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渠。陳餘率敗殘兵卒,奪路而走,卻遇張蒼趕來,陳餘措手不及,被張蒼一刀殺死。趙王歇在軍中,亦被漢軍生擒,所餘趙兵全數投降。
漢軍大勝,韓信與張耳升坐中軍,諸將紛紛繳令,將斬獲首級並生擒敵人,上前獻功。韓信命軍吏一一記人功勞簿上,慰勞一番,各令休息。諸將齊向韓信賀喜,因問道 :「《兵法》雲 :『右背山林,前左水澤 ,』今將軍反令臣等背水列陣;又言破趙會食,臣等心中不服,到後竟能獲勝,不知此係何術?」韓信答道 :「此亦載在《兵法》,但諸君未曾留心耳?《兵法》有言 :『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 。』即此是也!況我軍皆係新兵,未經練習,此正《兵法》所謂『驅市人而戰者』也!其勢須置於死地,然後盡力死戰,不然,通敵皆走,安肯用命?」諸將聽了,盡皆拜服道 :「將軍神算,臣等莫及!」正在議論之間,忽報將士擒了李左車到來。原來韓信甚是敬重李左車,預先發下命令,遍飭將士,不得將他殺害,若有生擒來獻者,賞以千金。兵士得令,果然將李左車尋獲,縛來獻功。韓信傳進來人照數給賞。左右推進李左車,韓信望見,急離座親解其縛,延之上坐,納頭便拜。口中說道 :「小卒無知,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李左車感韓信厚意,遂即投降。
韓信既定趙地,因問李左車道 :「僕欲東攻齊,北伐燕,未知先向何處可以成功?」李左車辭道 :「臣聞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恕臣愚昧,何敢妄參末議?」韓信道 :「昔百里奚在虞而虞竟亡:入秦而秦遂霸。豈其人在虞則愚,在秦則智,乃由於能用與不能用之故。若使前日成安君聽子之言,則僕亦被擒矣!今僕虛心求教,望勿推辭 。」李左車見韓信意誠,乃說道 :「足下擄魏王,殺夏說,斬成安君,自領兵以來所向有功,威震海內,名聞各國。然而將士疲勞,實難再用。今若北向攻燕,燕人固守堅城,日久不拔,糧盡力竭;齊又起兵拒守,二國聯合,則勝負之勢,尚難預定。愚見不如按甲息兵,休養士卒,遣一能言之人,奉書前往燕國,說燕王來降。燕王懼我兵威,必然俯首聽命,然後移兵向齊,譬如迅雷不及掩耳。齊國雖有智謀之士,不知為計,如此則天下事可圖矣 !」韓信聽了,鼓掌稱 :「善 !」於是依言,遣人持書赴燕,燕王臧荼果然允降。韓信遂遣使報知漢王,並請立張耳為趙王,安撫趙地。漢王准請,使人立張耳為趙王。
當日,漢王在滎陽與項王相持數月,未分勝負,項王正與范增計議攻取滎陽之策,忽報九江王英布,私通漢使,起兵叛楚。項王大怒,急命項聲、龍且帶兵往攻淮南。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7:55
第三十八回 隋何舌辯動梟雄 漢王智術馭悍將
話說九江王英布,本強盜出身,自率眾投降項梁,擊破景駒、秦嘉,連敗章邯。每戰常身先士卒,所至無敵,勇冠三軍,諸將莫及。後隨項羽救趙,布為先鋒,引兵渡河,隨身僅有三萬人馬,秦兵數十萬來攻,布全然不懼,連戰皆捷,竟擒王離、降章邯。歷此,各國皆畏楚兵,率眾聽命。項王成了霸業,都虧英布之力。項王既到咸陽,大封諸將,遂立英布為九江王。布既到國,自以為功成名就,南面稱王,正好及時行樂。於是大興宮室,廣造園林,多選美女,遍求奇花名木、珍禽異獸,終日飲宴遊玩。一日,忽報項王遣使到來,英布請人相見。使者傳項王之命,令英布帶兵同往伐齊。
英布此時已為聲色、貨利所迷,無心戰陣,又久享安樂,不肯再乾危險事業。因向使者故意推辭道 :「吾近來多病,身體衰弱,大不如前,萬難臨陣殺敵。既大王有命,當即遣將率兵,隨同徵進,望使者善言轉達大王,幸勿見罪 。」說罷,遂派一員大將,領兵四千人,隨使者前往覆命。
使者見英布並無病容,心知他是設詞推卻,回去便將實情告知項王。項王大罵英布 :「忘恩負義,不想一身富貴,都是我提拔出來?如今我有急事,他卻忍心坐視,不肯效勞,殊屬可惡 !」
項王再遣使者,趕赴淮南,嚴詞責備,命其即行來楚。英布被責,心中恐懼,不敢前往。使者無法,只得回復項王。項王愈怒,又別遣使者立迫前來。英布起先原是一心順著項王,所以項王命其殺死義帝,立即奉命辦理。此次因自己貪懶不行,惹動項王怒氣,使者接二連三,催促起程,英布惟恐項王見罪,更不敢往。項王見屢召不至,異常憤怒,便欲親自起兵討之。忽轉念道 :「現在北有齊趙,西有漢王與我為敵,環顧各國中惟有英布是我黨羽,且其人驍勇,不可多得,當設法收買其心,使為我用,若迫之太甚,反為不美 。」項王想到此處,怒氣漸平,暫時也就置之不理,自己引兵伐齊去了。
英布自思 :「屢次違背項王命令,項王必定怨恨。如今要想前往親近,又恐遭了陷害。要想與之斷絕,又恐勢力不敵。好在天下尚屬未定,落得徘徊觀望 。」及至漢兵取得彭城,英布聞信並不來救,漢王由彭城敗回,知英布與項王結怨,便遣隋何往說。
隋何奉命帶同二十人到得淮南,英布命太宰以禮接待,留住館舍。隋何欲見英布,英布因見楚兵大勝,漢兵大敗,楚使又現在國中,不便接見漢使,托詞推延。
隋何住在館舍,一連三日,不能見得英布,心中納悶。因對太宰說道 :「大王連日托故不肯見臣,料大王之意,必以為楚強漢弱,臣此次奉使而來,特為此事,欲面見大王陳說。倘使大王肯一見臣,臣所言果是,固為大王所樂聞。若臣所言不當,請大王將何等二十人正法市曹,亦可表明大王背漢歸楚之意,望太宰代為轉達 。」
太宰遂往見英布,備述隋何言語。英布聽了,方命太宰帶同入見。隋何見了英布,說道 :「漢王特遣使臣敬問大王,楚、漢、九江同為鄰國,竊怪大王何以與楚獨親?」英布答道 :「寡人一向對於項王北面稱臣,所以應服事楚國 。」隋何道 :「大王與項王,同是一國之王,所以稱臣服事者,必以為楚國甚強,可以托庇也。惟是項王前日伐齊,親負版築,身先士卒,大王理應盡率淮南之兵,自為先鋒,何以但發四千人前往助戰?所謂北面稱臣者,固當如是乎?且此次漢王攻取彭城,項王尚在齊地,大王聞信亦應起兵往救,與漢兵決一勝負。今不遣一卒渡淮,坐觀成敗,所謂托庇於人者,又當如是乎?」英布聞言,默然不語。
隋何接說道 :「然則大王事楚,不過空名而已,項王豈不知之,其心早已怨恨大王,不過一時無暇來伐耳!在大王,所以不敢明言背楚者,必以為楚強漢弱,其實楚兵雖強,天下皆知其不義。因其背明約、殺義帝之故,況項王不過自負勇力,戰無不勝。而今漢王收聚重兵,堅守滎陽、百臯,深溝高壘,楚兵遠來,經過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欲戰,則漢兵堅守不動,不能得戰;欲攻城,則力又不及。加以千里運糧,難於接濟,兵力疲敝,不能久持,故以現勢言之,實則楚不如漢。今大王不肯親近萬全之漢,反欲托庇於危亡之楚,臣竊有所不解?臣並非謂淮南之兵足以滅楚,但須大王起兵背楚。項王聞知,必然親來問罪,大王將項王絆住,爭戰數月,漢王便可穩取天下。到得其時,臣請與大王仗劍歸漢,漢王一定割地分與大王,即淮南地方亦必仍歸大王。漢王敬使使臣,進此愚計,伏惟大王留意 。」
英布聽了隋何一篇言語,大以為然。因說道 :「寡人當謹遵來命 !」隋何見英布許諾,辭歸館舍。又過數日,仍然不見動靜。隋何心想 :「英布雖然面許叛楚歸漢,但心中尚未決斷,又值楚國使者在此,未敢漏泄,當用方法促其起事,稍遲又恐別生變故 。」於是,想得一計:暗遣從人在外,打聽楚國使者入宮見王,即來報知。一日,從人來報 :「楚使者現正入見。」隋何便整頓衣冠,到了宮門,一徑走入。卻見楚國使者正在殿上,催促英布,要他發兵助戰。隋何不俟通報,直入殿中,對楚使者說道 :「九江王現已歸漢,汝楚國何得來請發兵?」英布見隋何將此事說破,大加錯愕!楚國使者聽了隋何之言,又見英布顏色有異,知所言是實,立即走出。
隋何見楚使已去,遂對英布道 :「今事已洩露,只有速殺楚使,匆使逃歸報信。一面立即起兵與漢並力攻楚 。」英布見事勢如此,只得依言辦理,興兵叛楚。項王聞信大怒,遣項聲、龍且領兵,往攻淮南。英布率眾迎敵,相持數月。英布兵少,屢戰屢敗,心知淮南不能保守,要想領兵歸漢,又恐半路遇著項王,戰他不過,只得棄了軍隊,改換服裝,偕同隋何,由山僻小路直到滎陽,求見漢王。
漢王聞得英布到來,便吩咐左右如此如此。佈置已畢,然後傳請英布入見。英布當日到得宮門,自思 :「我與漢王同是一國之王,此次雖然兵敗來歸,料想漢王亦必以敵禮看待 。」誰知傳報進去,並不見漢王出來迎接。候了許久,始有人傳,請入內相見。英布心中已是不悅,勉強入得宮中。卻見漢王獨據一牀,令人洗足,及英布走進,仍是安坐不動,面上露出倨傲之色。英布見漢王如此怠慢,不覺大怒!但到此地位,又不便發作出來,只得向前行禮。漢王略略起身招呼,說了幾句無關痛癢之語。英布退出,心中又羞又氣,自悔不該到來,遭此恥辱。想起平日為王,何等尊貴,與其依人宇下,任人凌踐,不如早尋一死,倒反乾淨。
英布一路走出漢宮,正擬尋思自盡,早有漢王派來招待官員,備齊車馬,邀請英布到館舍中歇息。英布垂頭喪氣,坐在車中,任其所至。忽然到了一處,車馬一直進門,英布抬頭一看,只見門牆高大,儼如王宮,門前衛士執戟排列兩旁,一見英布車到,盡皆行禮。英布心想 :「此間不知何處?」甚覺奇異。但見車馬到了中庭,從人請英布下車,又有無數人員近前伺候。英布上得廳堂,四顧屋宇高大,帷帳華麗,早有人在前引路,經過數重大門,方到後堂。忽見有無數宮娥、采女上前叩見。走至後面,又有一座寬大園林,內中樓台亭閣,花木禽獸無一不有。招待官引英布看了一周,因說道 :「此是漢王替大王備下宮邸,請屈居 。」英布見一處處裝飾精美,陳設齊全,不覺轉怒為喜。到得食時,廚人進來肴饌,山珍海味羅列滿前;歌童舞女當筵奏伎,左右服事人等,盡皆慇懃小心。英布心想:「眼前享用,甚是不錯 。」又記起適才到得漢王宮中,親見漢王服用,不過如此。於是樂得心花大開,竟把尋死念頭全然忘卻。
原來漢王因英布為王已久,意中覺得自己非常尊大。今初來投降,必須先加屈服以折其氣,然後再就飲食居處上,格外優待以結其心,此乃駕馭悍將之術,用在英布身上,真是恰當。從此英布入了漢王牢籠,安心歸漢。
一日,忽想起妻、子不知存亡,暗遣親信之人前往九江探問。使人到時,誰知項王已遣項伯盡將九江之兵,英布妻、子逃走不及,都被楚兵擒獲,盡行殺死。使者往尋英布舊日心腹將士,招集部下殘兵,共計數千人,帶歸滎陽。漢王又分兵與英布,同往成臯而去。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8:35
第三十九回 張良借前箸代籌 陳平用巨金行間
話說漢王固守滎陽,拒住楚兵。滎陽西北有一山,名曰「敖山」。前臨黃河,秦時於山下置有大倉,貯積無數米穀,名曰「敖倉」。漢王因遣周勃據了敖倉,築成甬道一條,直達河邊,遣兵往來運取倉穀,以供城中兵食。蕭何又將關中糧食,遣人由水道陸續漕運到來,貯在敖倉接濟。遇有士卒死亡,蕭何並挑選壯丁從軍,以補其缺。漢軍糧食、士卒兩不缺乏,皆係蕭何之力。
漢王雖然身在前敵,心中卻常掛念關中,時時遣使回到關中察看動靜。使者見了蕭何,又無緊要言語,只說是 :「大王見丞相日夜勤勞,特遣使者前來慰勞 。」蕭何見說,以為漢王真心感他,惟有謙言遜謝。後使者來了數次,都是如此,蕭何尚不覺得,旁有蕭何之客鮑生,窺破漢王意思,便對蕭何說道:「大王櫛風沐雨,親臨戰陣,而君安坐關中,兩相比較,勞逸迥殊。今大王反不時遣使前來慰勞,此乃有心疑君。君身處嫌疑之地,必須如此如此,方可固結王心 。」蕭何聞鮑生之言,方始明白。遂依言將兄弟、子姪能持兵交戰者,悉數遣往軍前效力。漢王果然大悅,因此遂不生疑。
楚兵攻打滎陽,數月不下,范增心想一計,對項王道 :「欲破滎陽,先須侵奪漢兵糧食,彼兵食盡,不攻自破 。」項王依言,遣部將鍾離昧前往劫糧。鍾離昧奉命,領兵到得甬道兩旁伏定。等候漢兵運糧將到,伏兵齊起,立將甬道攻破,截斷去路,兩下交戰一陣,漢兵眾寡不敵,大敗而退,所有糧車均被楚軍奪去。早有敗卒報知漢王,漢王大驚!下令多派車隊前往保護。無奈甬道甚長,楚兵處處可以埋伏,節節可以攻取,一連數次,漢兵糧草多被楚兵劫奪。滎陽城中兵食,漸漸接濟不及。 漢王心中憂慮,便想出一種緩兵之計,遣人前往楚營,面見項王,欲與議和,請項王將滎陽以西之地,割歸漢王,兩下各自罷兵。項王連年爭戰,久已厭兵,今聞漢王請和,便欲依允。范增連忙阻道 :「漢王被困滎陽城中,食盡救絕,旦夕可破,勢在危急,所以求和。今我若輕易放過,難得如此機會,必致後悔無及 。」項王遂依范增之言,辭絕漢王使,催督兵隊,將滎陽城團團圍住,四面攻打。
漢王見項王不允議和,便召酈生問道 :「有何良策,可以勝得楚國?」酈生答道 :「昔日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雖然取得天下,不滅前王之後。今秦為無道,侵滅六國,使其子孫無尺寸之地。大王若能復立六國之後,六國之君臣百姓,定皆感恩慕義,願為臣妾。如此,則大王可以南面稱霸,楚國便當斂衽來朝,不敢抗拒 。」漢王稱善!也不與他人商議,立命有司鑄造六國國王之印,督促工匠,剋期完工。欲遣酈生齎印,前往行封。
一日,漢王方在用膳,恰好張良由外走進。原來張良素來多病,此次又病了數日,今日稍愈,方始入內,所以鑄印之事,一毫不知。漢王看見張良,忽記起酈生之計,便呼道 :「子房速近前來,有事商議。近日有客為我籌一勝楚之計,如此如此,不知子房意下如何?」遂把酈生言語,照述一遍。
張良聽了,不覺大驚失色!急說道 :「誰為大王出此計策?此策若行,大事去矣 !」漢王聽了錯愕,急忙問道 :「是何緣故?」張良走近前來,借著席前之箸,在案上逐一指畫,說道:「昔日湯武伐桀紂,所以封其後代者,因自料能制其死命之故!今大王豈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況天下豪傑之士,拋棄親戚墳墓,不遠千里來從大王,其心皆望得有封地。若立六國之後,更無餘地可封諸人,諸人惟有各歸其國,事其故主,更有何人輔助大王取得天下?且楚國不強便罷,若仍如今日之強,彼六國之王,又皆轉而服楚,大王安能強使從漢?故此計若行,必失天下 !」漢王聽說,心中大悟。此時含飯在口,不及嚥下,連忙吐出,大罵酈生道 :「豎儒,幾乎誤我大事 !」急命左右傳令將印銷毀。
漢王既不用酈生之計,見楚兵攻城,日夜甚急,便又向陳平問計。原來陳平自從初見漢王,便拜都尉,已為諸將所忌。及漢王兵敗彭城,陳平從至滎陽,周勃、灌嬰等與之不睦,遂向漢王譖道 :「陳平雖然貌美,不過如冠上之玉,外面好看,中間並無所有。且聞其居家時,與嫂私通,初事魏王,得罪逃奔楚國。後事項王,又不稱職,始來歸漢。大王授以尊官,令其護軍,恩寵已極,陳平自應盡忠報答。乃據臣所聞,陳平反大受賄賂,勒索諸將金錢,錢多者得好處;錢少者得惡處,此真反覆亂臣,願大王留意察之 。」
漢王聽了,心中不免生疑。記起陳平係魏無知引進,便喚無知近前,告以周勃等言語。因問 :「陳平果有此事否?」無知直答道 :「有之 !」漢王道 :「既有此事,汝何以說其人甚賢?」無知道 :「臣所稱為賢者,係指才能而言。今大王所說,乃指德行,設使有人德行甚好,然於大局成敗並無裨益,大王肯用之否?今楚漢相爭,臣故進智謀之士,但求其計可利國家而已,此等瑣屑之事又何必疑?」漢王見無知說得有理,便命退去。 漢王喚陳平問道 :「吾聞先生兩事魏、楚,皆無終局,今又來從吾游,想先生平日或未免有惹人議論之處?」陳平答道 :「臣前事魏王,言不見聽,臣故辭去;繼事項王,見項王所信任者,非其宗族,即妻之兄弟,此外雖有奇才之士,不能任用。因聞大王善能用人,故特慕義相投。臣隻身遠來,若不受金,無以度日,設使臣計有可採之處,願大王用之。若一無可採,則大王所賜之金,原物具在,臣當封還府庫,免官歸里。」漢王聽了,連忙謝道 :「吾乃戲言,聊試先生,幸勿見怪!」於是復加厚賜,升為護軍中尉,諸將盡歸監護。諸人見漢王如此寵愛陳平,遂皆不敢再言。
漢王受困滎陽,終日勞心軍務,不得休息。因對陳平歎息道 :「似此戰爭紛紜,天下何時可定?」陳平答道 :「項王素性恭敬愛人,廉節之士多歸之。然吝惜賞賜,以此眾心不服。大王待人傲慢少禮,廉節之人不肯來投。然大王能以爵、邑與人,故貪圖功名之人,亦多歸漢。若能去己之短,取人之長,天下指日定矣!但就現勢而言,楚國亦有可圖之處。項王心多疑忌,輕信讒言,左右忠直之臣,不過范增、鍾離昧、龍且、周殷等數人而已。今大王若能輕棄數萬斤之金,賄通楚人,廣布流言,行反間之計,使彼君臣自相疑貳,必生內亂。然後舉兵攻之,楚兵可破 。」漢王大以為然,立命支出黃金四萬斤,交付陳平,說道 :「此款可作為反間之用,但求計策有效,不問作何用處 。」陳平奉命收了黃金,自去行事。未知陳平計策有無效力,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8 10:29:11
第四十回 飯草具楚使中計 發背疽范增道亡
話說陳平在漢王面前獻了反間楚國君臣之計,漢王立將黃金四萬斤,交付陳平,令其自由行事。陳平收了黃金回來,一路心想 :「漢王為人真是闊達大度,我相隨數年,並未建立大功,又遭諸將讒譖,他反升我官職,比前更加優待。如今我獻一計,不過口頭說說,他竟慨然交付多金,任我動用,略不遲疑,亦無吝惜,似此推心置腹,以誠待人,人豈有不感激圖報之理!只此一層,遠勝項王萬萬,定可取得天下。我今有此多金,暗中從容展布,既可顯我才能,又借以報答漢王知遇,此種機會真是難得。但是,我亦曾事過項王,此計若行,於他有害。然項王將我看同常人一樣,漢王卻是我之知己,所謂士為知己者用,此時也顧不得許多 。」反覆尋思,心中甚喜。
陳乎回到家中,密喚心腹小校數人,扮作楚兵裝飾,懷著多金,混入楚營中去,分頭行事。原來陳平前在楚軍,與項王左右及各營將士交好之人甚多,知道項王平日吝惜賞賜,有許多人心懷缺望,可用金錢買動。因遣小校前往,秘密與之交結。各人收了黃金,盡皆歡喜應允。
不到幾時,楚營中忽發生一種流言,眾口喧傳。皆雲 :「楚將鍾離昧等,久隨項王,多立戰功,竟不得封王之賞,因此心懷怨望,暗地與漢聯盟,共滅楚國,分據其地 。」此種消息傳到項王耳中,果然心疑鍾離昧等,不復如前信任。獨有范增,項王尊為亞父,平日參與密謀,常在項王左右,不易離間。陳平幾次布散流言,項王置之不理。陳平又使人詐稱是范增心腹使者,入城求見漢王,卻故意將此事漏泄於外,使楚軍得知。項王聞說,心想 :「亞父幾番勸我殺死漢王,又勸我並力攻漢,他與漢王已成仇敵,豈有反與通使之理?」因此不肯相信。
陳平正在無法可想,一日,忽報項王遣使到來。陳平大喜,急走近漢王身邊,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漢王點頭依允,陳平自去預備。漢王見過楚使,便遣人陪伴,留在館舍用膳。楚使到館舍歇息片刻,忽聞門外人眾喧闐,楚使定睛一看,卻見為首一吏,押著一群人役,扛抬十餘貢物件入門。貢中排列無數山珍海味、牛羊雞鴨、各色美酒,加著杯盤匙著,件件都是精美,後面又有廚丁十餘人隨入。楚使心想 :「此乃一席豐盛酒食,定是為我而設,只因適才漢王托我與項王說和,所以厚禮看待 。」楚使正在想得高興,忽見吏人慌慌張張一直走進,對著楚使望了一下,面上似露出一種驚異之狀,急忙回身趨出。
楚使覺情形可疑,悄悄跟了出來,但見吏人走到外邊,對著眾人連連擺手,口中說道 :「錯了!錯了!我道是亞父使者,誰知卻是項王使者,他如何配吃此種酒席?如今速將各物抬回,另換一桌飯菜到來 。」楚使聽得明明白白,心中錯愕!不過一刻,又見先前吏人,押著兩三名人役,送進一桌飯菜,排在案上,來請楚使用膳。楚使用眼一瞟,見肴撰不過數件,都是些青菜、豆腐:再看米飯,也極粗糙,比起先前酒席,有如天壤。楚使受此薄待,怒氣填胸,一口都吃不下,立即憤然辭去。
楚使回到軍中,屏退左右,從頭至尾告知項王。因說道:「原來亞父與漢王私相通問,不消說得,亞父定將楚國軍情,報與漢王,故其使者得受如此優待。幸而吏人言語不慎,被臣察破,特行秘密報聞。從今以後,大王務須留意提防為要 。」項王見使者說得千真萬確,因此大疑范增。范增全然不知,尚一心一意想替項王設計滅漢,奪取天下。
一日,范增入見項王,說道 :「漢王現困圍城,外無救兵,內乏糧食,正是滅亡之時。大王急宜督勵將士,奮勇攻城,早晚破得滎陽,擒獲漢王成了大功,切勿失此機會 。」項王此時已中陳平之計,見范增急欲攻城,反疑他別有用意,不肯聽從。范增一連催促幾次,項王只是含糊答應,心中愈覺可疑,便想奪了范增兵權。因托辭說道 :「亞父年紀已高,每日親理軍務,太覺勞神,吾今覓得一人,可以代勞。亞父不妨從容頤養,遇有緊要事務,再行奉商 。」
范增見說,雖覺得項王有些不對,但想 :「或者項王出於真意,體貼老人,恐我過勞,亦未可知?我也落得安閒自在。」遂依言將應辦軍務,交與他人料理。誰知項王此後遇事,無論大小,獨斷獨行,全不與范增商議。遇著范增來見,談起兵事,項王便用別話支開,幾次都是如此。范增自思 :「平日項王遇事,必來與我商議,言聽計從。如今不但不聽我言,連緊要軍事都不向我提起一字。且見面時詞色甚是冷淡,與前大不相同,其中定有原因 。」遂密遣心腹人向項王左右探聽,始知項王疑己。范增氣得非同小可,心想 :「我一向竭盡心力,希望輔佐項王,助成霸業。誰知項王竟輕信讒言,不分皂白!如今既已見疑,縱使極口分辯,於事無益,不如及早引退,若再留戀,必有殺身之禍 。」
范增想罷,立命從人收拾行裝。自己往見項王,說道 :「現在天下事已大定,大王以後好自為之。臣年老智昏,不能裨補萬一,乞賜骸骨歸里,以終餘年 。」項王聽說范增要去,真是求之不得,立即應允。范增見項王並無絲毫留戀之色,也就心灰意冷,於是辭別了項王,回到自己營中,吩咐將項王所封歷陽侯印綬,並前後賞賜物品,一律緘封,遣人送還項王。自己即日離了楚營,憤然就道。一路尋思 :「我此去,眼看楚國河山不久盡落漢王之手!項王知人不明,自取敗亡,又復誰怨?只我自恨不能擇君而事,以致徒費心力,功業無成,留為後人話柄,殊屬不值 。」范增一腔憤悶無處發洩,加以年過古稀,經此忿鬱,氣血凝滯。行不到數日,背上忽生一疽,在醫書上名為「發背 」,乃是險惡毒症。范增想起 :「楚國將亡,不如早死為妙,免得漢王得志,與我為難 。」遂不肯延醫服藥,自己仍強勉上路,催促車馬速行,尚望趕到家中,得見家人而死。誰知背疽日大一日,尚未行到彭城,范增自覺不能支持,便停留旅舍暫住。左右延得醫來,只因毒氣已深,無法施治。又過數日,范增竟死於旅舍,時漢王三年夏四月也。
從人見范增已死,用棺殯殮,運回居鄛,葬在郭東,後人因立廟祀之。又,居鄛縣庭中有井,土人即名為「亞父井」。吏民歲時祭祀,每遇縣官初次到任,皆先設祭祭井,然後理事。直到魏晉都是如此。
當日項王自范增去後,催兵圍攻滎陽。又過一月,滎陽城中被圍既久,糧食將盡。漢王聞知范增已去,雖喜陳平計策有驗,但是楚兵來攻轉急,將滎陽城圍得鐵桶相似,自己要想逃走,卻又無法可施。正在憂慮之際,忽報將軍紀信有事面見,漢王命其入內。紀信見了漢王,屏退左右密語。未知紀信所言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9 09:58:28
第四十一回 紀信詐降脫漢王 彭越乘虛襲梁地
話說漢王被楚兵圍在滎陽,糧食將盡,正在無計可施,忽有將軍紀信來見。屏退左右密說道 :「現在楚兵勢盛,攻城甚急,城中兵少食盡,眼看滎陽不能保守。但失卻滎陽,尚是小事,大王萬乘之軀,關係甚重。處此危城,甚屬危險,一旦城破,如何脫身?必須及早預為打算。若令諸將保護,衝殺出去,縱然得脫重圍,兵士必多死傷,項王聞知,定起大軍隨後追趕,亦難走脫。臣今想得一計,必須如此如此,使楚軍不作防備,大王便可乘機逃出 。」
漢王聽了,說道 :「此計固妙,但是於將軍身上甚有不便,如何是好?」紀信慨然道 :「臣素受大王厚恩,今得殺身以報,臣之願也 !」漢王見紀信言出至誠,心中大加感動。因謝道:「將軍忠義之氣,可動鬼神,但願此去,天佑保全,異日天下平定,自當共享富貴,永不相負 !」紀信道 :「大王既用臣計,事不宜遲,以速為妙 。」漢王允諾。
紀信辭了漢王,才出宮門,恰好陳平入見,漢王便將紀信言語告知,陳平聽畢,稱 :「善 !」因又獻計道 :「滎陽地關重要,大王雖去,須留軍隊把守。但紀信此去,若無軍隊一同出城,楚人未必肯信。現在城中糧食無多,婦女尚眾,不如趁夜間將婦女扮作兵士,身穿盔甲,開門放出,只說城中食盡,我等各自逃生。似此辦法,一則可堅楚人之心;二則可省城中食料;三則可留軍隊守城 。」漢王也就依言,因又說道 :「汝二人之計,皆恐瞞不過范增。今幸范增已去,彼軍無人識破,吾可安然行事 。」
於是漢王先遣使者前赴楚軍,詐稱漢王明日出降。項王聞言大喜,立即允准,打發使者回報。又轉念道 :「漢王詭計多端,莫非其中有詐?」便傳令各軍,暫行停止進攻,仍各按營伍駐紮。楚軍將士聞得漢王來降,盡皆懈怠。到得夜半,駐在東門楚軍,忽見城門大開,城中湧出無數人來,黑暗中辨不清楚,隱約身穿盔甲,像是兵隊,還疑漢兵前來劫營,急持兵器出外鋟敵。及至來人走近,但聽說是因為 :「城中無食,漢王明早出降,我輩只得各自逃生 。」楚軍聞說,愈加相信,也不知出來之人盡是婦女,便自任其過去。此信傳到駐紮西、南、北三門楚軍,人人心想 :「漢王明早是由東門出降,我輩坐守此間,無所事事,不如往看熱鬧 。」待至天明,三處將士不約而同,一齊拋下空營,前往東門觀看。
到了次日,紀信早起,辭別漢王,身穿龍袍,頭戴冕旒,乘坐漢王御車,排齊儀仗,出了東門,諸將聞知,盡來相送,人人為之墜淚。漢王早探得西、南、北三門楚兵均已不在,遂留韓王信、周苛、樅公、魏豹四人領兵守城。自己帶同張良、陳平及諸將共數十騎,悄悄開了西門逃向成臯而去。周苛見紀信、漢王都已去了,便命將城門關閉,照常派兵把守。
當日,楚兵一早即在東門外圍觀,真是人山人海,擁擠不開。等候良久,始遠遠望見城門開處,一簇車馬出來。此時萬頭攢動,爭先觀看,只見前導之人,各執旌旗羽蓋,擁定龍車,車中黃羅傘下,端坐著一位王者,面目辨不清楚,都道真是漢王來降,人人心中都替項王歡喜,齊呼「萬歲」!拍掌稱慶,歡聲如雷。
來車直到楚軍營前停住,軍吏入內通報。項王正坐在中軍帳上,聞說漢王果然來降,心中甚喜,立即傳令入見。紀信昂然下車,入到庭中,挺立不跪。項王望下一看,來人雖然穿著王者衣服,相貌卻並不是漢王。便問左右將士道 :「此人豈是漢王?」楚軍將士與漢兵交戰日久,無人不認得漢王,只因先前被儀仗遮蔽,所以都不覺得,也無人疑其是假,及被項王動問,各人方始認真細看,果然不是漢王,大眾都呆了半響。項王心想 :「中了漢王詭計!他一定乘機逃走 。」遂急喝問紀信道 :「汝不是漢王,漢王到底何處去了?」紀信直答道:「已出滎陽城了 。」項王大怒,拍案厲聲問道 :「汝是何人?竟敢大膽冒充漢王,前來欺我 !」紀信挺身答道 :「我乃大漢將軍紀信是也,特設此計,救得漢王出城。已料定汝等無識之徒,不能窺破。我此來功成願足,早辦一死,任汝如何處置,何必多言?!」
項王聽了,大怒道 :「我若將汝一刀兩段,尚覺得太便宜了汝!必須令汝慢慢受苦,方足泄我胸中之氣 。」遂吩咐左右:「將紀信捆綁起來,就空地上架起柴薪,用火燒死 。」左右答應,即將紀信推下。紀信面無懼色,至死大罵不絕。後人有詩歎道:
忘身救主古無儔,不忍君王作楚囚。
漢寢只今無麥飯,將軍廟食尚千秋。
漢王與諸將出得滎陽,走入成臯,聞說紀信被項王燒死,漢王大哭一場。遂起駕西回關中,徵集大兵,預備再往滎陽,與紀信報仇。忽有轅生求見,獻策道 :「我兵與楚在滎陽相拒年餘,我常受困,為今之計,大王當出兵武關。項王聞之,必然引兵南來迎敵,大王堅守,勿與之戰,使滎陽、成臯之間暫時得以休息。且韓信、張耳亦得撫定趙地,聯合燕、齊,待得燕、齊既定,然後大王再回滎陽。如此,則楚兵應行防備地方甚多,備多則力分,我兵從容休養一時,復與之戰,楚必破矣!」漢王依從轅生之言,移兵南下,隨帶英布,一路收聚兵士,直到宛城駐紮。下令軍中挖掘深溝,築起高壘,堅守營寨。項王聞得漢王在宛,果然自領大兵前來,一連挑戰數日,漢兵只是不出。欲待進攻,又因漢兵防守甚密,不能取勝。項王正在焦燥,忽據探報 :「彭越引兵渡過雎水,與楚將項聲、薛公戰於下邳,楚兵大敗,薛公被殺,現在彭越乘勝進攻,楚地勢甚危急 。」
原來,彭越自奉漢王命為魏相國,領兵取得梁地十餘城。後來漢王兵敗,彭越一路逃回滎陽,楚兵隨後趕來,經過粱地,將彭越所得十餘城,盡數奪回。彭越收聚敗兵,北到河上。漢王又時常遣人到來,命其作為游兵,不時襲攻楚兵後路,絕其糧草。此次聞得項王南去,彭越故特乘虛進攻。項王聞報,連忙退兵,東擊彭越,留大將終公領兵圍守成臯,以拒漢兵。漢王聞說項王兵退,也不追趕。卻引軍北行,殺敗終公,入得成臯,暫行駐兵。
一日,漢王忽得探卒報告 :「彭越與項王戰個大敗,仍領兵渡過雎水,向北逃奔而去 。」漢王心想 :「彭越既敗,項王又要來攻?」果然不過幾日,復有探卒來報說 :「楚兵攻破滎陽城,即日起兵來攻成臯 。」漢王得此兩路敗報,心中大驚!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9 09:59:06
第四十二回 漢王計奪韓信兵 彭越潛斷楚軍後
話說滎陽城中,自從漢王逃出,留下週苛、樅公、韓王信、魏豹四人守城。周苛便與樅公密議道 :「魏豹本是反國之王,其心難測,如今大王卻命其與我等一同守城。彼見楚兵勢盛,難保不生異心,與敵人私通信息,約為內應,我等只能守城拒敵,不能時時刻刻防範內賊。此等人實難與之共事,不如將他殺死,以絕禍患。事在危急,即使有違大王命令,也說不得。」樅公聽了,也以為然。二人議定,遂埋伏下刀斧手,遣人往請魏豹來,假說商議軍事。
魏豹一毫不知,立即依言而來。二人接入坐定,周苛起個暗號,兩壁廂刀斧手一擁上前,竟將魏豹殺死。周苛又遣人往請韓王信。韓王信一到,忽見魏豹殺死在地,嚇得面無人色。韓王信疑周苛叛漢,故殺死魏豹。周苛急上前說明其事,並道 :「此舉乃出於不得已 。」韓王信聽了,方才心中稍安。明知魏豹死得冤枉,但事已如此,只得聽之。於是,三人同心守城,楚兵幾次猛攻,不能得手。後來項王聞得漢王兵出宛城,引兵南下,方解了滎陽之圍。城中將士,勞苦已久,方才稍得休息。 誰知,此次項王擊敗彭越,立即回軍,不分晝夜,趕到滎陽,四面圍住,並力攻打。漢兵不料項王來得如此之速,抵禦不及,竟被楚兵攻破,周苛、樅公與韓王信皆被楚兵生擒過去。此時正當漢三年六月,項王大軍入得滎陽城中,賞勞將士已畢,左右擁上週苛,喝令跪下,周苛挺立不屈。項王素知周苛深通韜略,自受漢王之命,困守孤城,竟能支持許久。又見他一表人材,氣概雄壯,知是謀勇兼優之將,心中頗覺愛惜。因說道 :「汝今既為我所獲,如肯相從,我當拜為上將,封三萬戶,比漢王看待更厚,不知汝意如何?」周苛聽了,睜起兩眼,厲聲罵道 :「汝要勸我投降,據我看來,不如汝自己及早降漢!汝非漢王敵手,不久必為漢王所擒,如何反來勸我?」項王聞言,大怒道 :「我好意令汝歸順,汝反敢如此無禮 !」喝令左右推入湯釜烹之。
周苛既死,左右又擁上樅公,項王恐又如周苛遭其辱罵,遂也不與交言,立命推出斬首。只留韓王信一人,囚在後軍,聽候發落,即引兵進攻成臯。
漢王在成臯聞滎陽已失,楚兵乘勝來攻,其鋒甚銳,自料不能抵敵,因想 :「韓信、張耳現在駐兵修武,有眾十餘萬,軍勢甚盛,欲往依之,又恐韓信見我狼狽情形,未免心中看輕,他既手握兵權,設使不遵我命,我亦無可奈何。到了此時,我反受制於他,萬一他別生異心,更為可慮。必須設計奪其兵權,方無此患 。」漢王想定主意,遂留下將士守城,獨自一人與夏侯嬰同坐一車,出了城臯北門,渡過黃河,行至小修武,天色已晚,覓一旅舍,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漢王即同夏侯嬰乘車馳至韓信營前,假稱漢王使者,一直入內,守營將士不敢攔阻。漢王走進中軍,卻值韓信、張耳尚在高臥未起,中軍將吏認得是漢王到來,欲入內通報,漢王連忙搖手阻止。自己慢步走進韓信臥室,見韓信仍是睡熟,漢王暗喜,即取將印、兵符持在手中,悄悄出來。漢王既得將印、兵符,立時升坐中軍寶帳,命軍吏傳令召集諸將。諸將聞令,盡皆頂盔貫甲,上來參見。大眾舉頭一望,誰知坐在帳上之人,竟不是韓信、張耳,卻是漢王。各人出其不意,盡皆吃驚!也不知漢王何時到得中軍?韓信、張耳現在何處?如何不見?但是將印、兵符既歸漢王掌握,只得上前聽令。漢王便發出命令,將諸將重新分派職守,諸將領命而去。
此時韓信、張耳方始喚醒,聞說漢王到來,自己將印、兵符都被奪去,二人大驚!只得急整衣冠,出來相見。漢王見了二人,但說是 :「我要親統此軍,往與項王對敵 。」因命 :「張耳速回趙地固守,防備楚本來侵 。」又命 :「韓信盡起趙地未曾當兵之人,編成軍隊,往伐齊國 。」二人此際失了將印、兵符,毫無權力,只得奉令各自收拾前往。漢王奪得二人之兵,軍勢復振。聞項王圍攻成臯,正擬遣兵往救,忽報 :「成臯城中將士,被楚兵攻打甚急,無力抵禦,陸續逃出,現在成臯已被項王佔領,楚兵不日西來 。」漢王得報,急遣將領兵固守鞏縣,阻其進路,一面召諸將商議。
諸將聞命齊集,漢王對眾說道 :「如今滎陽、成臯相繼失守,吾意不如棄了成臯以東之地,聚集兵力專守鞏、洛一帶,諸君以為何如?」酈生急諫道 :「不可!臣聞敖倉積粟甚多,楚人既拔滎陽,不知堅據敖倉,反引兵東行。留戌卒分守成臯,此正天以之資我者,望大王急攻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絕太行之道,守白馬之津,得地利以制敵人,天下可定矣 !」漢王聞言稱善!
酈生又進說道 :「現在燕、趙已平,惟有齊國未服。齊國地方千里,大將田閒現方擁兵二十萬,屯於歷城,地勢險阻,我雖遣兵數十萬,一時未易攻破。臣請奉詔往說齊王,使之降漢 。」漢王依言,遂遣酈生往齊。
秋八月,漢王決計復取敖倉,自率大軍南臨黃河,安營小修武,準備進攻成臯,與楚兵接戰。郎中鄭忠諫道 :「楚兵遠來氣盛,我兵且堅守以挫其氣,一面分兵截其糧道,實為上策。」漢王聽從其計,頓兵不進。密令將軍劉賈、盧綰率步卒二萬,馬兵數百,由白馬津渡河,會合彭越,攻楚後路。劉賈等奉命領兵,到得河上,見了彭越,道達漢王之意。
彭越道 :「楚軍糧草多聚在燕縣,屯有大兵防守,吾因新被項王殺敗,部下士卒無多,未敢輕動。今得將軍等帶兵來助,便可前往劫其糧草,彼守糧將士不料我兵驟至,必無防備,只在今夜一舉,定可成功 。」於是吩咐軍士飽餐一頓,偃旗息鼓,悄悄前進。
到得燕縣,已是三更,望見糧草堆積如山,守糧楚兵果然毫無防備。彭越命兵士將隨帶硝磺等物,就糧草堆上放起一把火來。此時正是九月時候,天氣乾燥,諸物遇火即著,又兼西風甚緊,一要時烈炎騰空。彭越與劉賈、盧綰揮兵殺入楚營,楚兵從夢中驚醒,但見火光燭天,喊聲震地,不知敵兵來了多少。一時軍心大亂,四竄逃走,彭越等大獲全勝,乘勢攻入粱地,一連取得雎陽、外黃等十七城。
燕縣之敗,早有敗軍飛奔成臯報信。項王聞說大驚,立召海春侯大司馬曹咎說道 :「今彭越劫我軍糧,侵入梁地,斷絕我軍後路,事關緊急,我當親自引兵攻之。汝督飭士卒,謹守成臯,若漢兵前來搦戰,切勿好勝與之對敵,但當堅守此城,阻住漢兵,使之不能東進可也。我此去不過半個月,必能平定梁地,再到此間 。」曹咎諾諾領命,項王遂領兵往攻彭越去了。欲知此去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9 09:59:42
第四十三回 曹咎違令敗汜水 項王挑戰卻樓煩
話說漢王探知項王離了成臯,往攻彭越,心中甚喜,即遣將領兵前至城下索戰。大司馬曹咎依著項王命令,堅守不出。漢兵等侯終日,不得一戰,回報漢王。漢王吩咐 :「明日再往,如此如此 。」
次日,漢兵到得成臯城下,一齊向城中叫罵,罵到口渴,便就懷中取出飲食,坐在地上大啖。有時困倦,即卸下衣甲,倒地而睡,睡醒又復叫罵,直到日落,方始收隊回去。一連數日,都是如此。城中楚兵聽得,人人憤怒,告知曹咎,皆欲出戰。曹咎便將項王臨去囑咐言語,傳諭將士一番,說 :「此是漢兵見我不出,故意前來誘敵,但當置之不理,不可逞著一時之忿,中他詭計 。」眾將士聞了曹咎之言,只得忍氣退去。
誰知,漢兵見楚軍不出,又多派兵士,將滎陽城團團圍住,日夜分班,輪流叫罵,竟無一刻停歇。後來愈罵愈甚,真是不堪入耳。城中楚兵被他絮聒得睡臥不安,五心焦燥,竟連曹咎都動了氣,定欲出兵一戰。長史司馬欣苦諫不聽。先一日遣人到得漢營,下了戰書。漢王聞知曹咎出戰,心中大喜。遂遣樊噲引一軍伏在汜水之左,靳歙引一軍伏在汜水之右。囑咐道:「來日楚兵出城,必渡汜水,俟其半渡時,兩軍齊出攻之,必能取勝 。」
到了次日,曹咎同司馬欣果然領兵渡過汜水。方才渡得一半,忽見一彪軍從岸左殺來,為首大將乃是樊噲,曹咎急揮兵迎敵。正戰之間,又聞背後喊聲大作,靳歙引軍從岸右殺來。曹咎命司馬欣分兵拒住,兩下苦戰一陣。漢王又領著眾將前來接應,三路夾攻,楚兵抵敵不住,死者無數。隔岸楚兵又因漢兵阻住汜水,不能得渡,曹咎、司馬欣被漢兵四面圍困,隨身僅有數十騎,二人勢迫力窮,無路可走,便拔起佩刀自刎而死。漢兵大獲全勝,收取楚國金玉財寶甚多,時漢四年冬十月也。
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臯,得了敖倉,命周勃領兵把守,自己帶同樊噲等進兵廣武,又遣酈商引兵往攻熒陽。
當日項王領兵離了成臯,前到梁地外黃。此時外黃已歸彭越佔領,派有將官鎮守,一見楚兵到來,閉城拒敵。項王引兵攻城,城上木石交下,項王大怒,親督將士,並力急攻。一連攻了數日,外黃小小城池守兵無多,糧食缺乏,外面又無救援,守將力竭勢窮,殺條血路逃走。城中無主,人民只得開城投降。項王入得城中,深恨外黃人民為彭越堅守,不肯即時投降,又動了殺心。下令城中男子年在十五歲以上者,悉數前往城東地方,要想將他們盡行坑死。
外黃人民聞得此令,知是禍事臨頭,欲待反抗,無奈楚兵到處密布,連逃走都無出路,恰同豬羊遇了屠戶,惟有任他宰割而已。此時眾人性命只在呼吸,誰知忽來了一位救星。
外黃城中有一小兒,現年十三歲,乃是縣令舍人之子,生得聰明伶俐,口才便捷。今見項王要坑死多人,自己雖然五分,但是親族朋友連累不少,於是想出一計,前往楚營,求見項王。楚軍將士見此人小小年紀,竟敢冒昧見王,各自稱異。項王聞說小兒求見,亦覺奇怪,傳令喚入。小兒聞命入內,見了項王,行禮已畢。項王問其來意,小兒說道 :「前日彭越倚借兵力,劫制外黃人民,令其歸降,外黃人民無力抵拒,不得已暫時假降,日夜專望大王到來。誰知大王一到,又欲將人民盡行坑死,似此舉動,大失人心!由此東去粱地十數城,自皆不敢來降,大王豈不枉費兵力?」
項王聞言,猛然醒悟,心中暗想 :「小兒之言,甚是不錯,我與曹咎只約十五日回兵,今攻打外黃,已費數日,別城若照此樣,豈不誤了約期 。」於是傳出命令,一律赦免,立即催兵進發。所過之處,聞此消息,爭先開門迎降,一直到了雎陽。不過數日,竟將彭越所取十七城,全數收復。正擬回兵,得急報 :「曹咎兵敗自盡,成臯已失,漢王現在屯兵廣武 。」項王聞信,頓足歎息,吩咐拔隊盡起,星夜趕回。
項王將到熒陽,望見漢兵正在圍攻,楚將鍾離昧被困垓心,不能得出。項王揮兵急進,漢兵一見項王到來,人人膽怯,發一聲喊,潰圍而走,都向廣武退去。鍾離昧得脫,與項王合兵,同到廣武駐紮。
原來廣武乃是山名,此山中間斷裂,成一深澗,名為廣武澗。漢兵在澗之西邊,築城駐札。楚兵在澗之東邊,亦築城駐紮。兩軍各據險阻,相持不下。項王幾次出兵索戰,漢兵堅守不出,項王也就無法。
一日,項王無事,就軍中挑選一班壯士,命其陸繼前往漢營,獨身挑戰漢軍中有一人最善騎射,名曰樓煩。漢王聞說楚使壯士挑戰,便命樓煩前往射之。樓煩奉命,帶了弓箭走到營前,早望見楚軍一個壯士,身騎戰馬,手中掄著兵器,在營外揚威耀武,大聲叫道 :「何人敢來與我決一勝負?」話聲未了,樓煩一箭射去,正中其人要害,立即墜馬而死。楚軍趕將屍首拖回,卻又使一人出來叫戰,樓煩依前放箭,其人又被射死。如此一連射死數人,楚兵見樓煩箭無虛發,人人心驚,不敢再出挑戰。
樓煩射死楚兵,甚是得意,正待回營報功,忽遠遠望見楚軍中又有一騎如飛而至,馬上坐著一人,全身披掛,手持畫戟。樓煩不知是誰,心想 :「他又前來送死 。」方欲拈弓搭箭,仍前射去,瞥見其人已近,圓睜兩眼,威猛非常,不覺望而生畏。又猛聽得大喝一聲,有如晴空打個霹靂,樓煩未及提防,竟嚇得目不敢視,兩手弓箭散落地上,抱著頭飛奔回營。漢王聞知,急遣人出外探問 :「楚營來將,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勇猛 !」其人回報 :「並非別人,乃是項王 。」漢王聽了大驚!傳令將士 :「緊閉營門,不可輕與對敵 。」原來項王聞得樓煩射死數人,心中大怒,親自出馬,喝退樓煩。又等片刻,見漢營中竟無一人敢出,然後回去。
過了數日,項王又遣人到漢營中,見了漢王,傳達項王之語道 :「現在天下紛亂數年,人民不得休息,不過因吾二人而已。今吾願與王獨身挑戰,決一雌雄,誰勝誰敗,立時可定,何苦累天下許多百姓,無辜受苦 。」漢王聽說,心想 :「我如何鬥得過項王 。」因笑對使者道 :「汝為我辭謝項王,所言不能從命,吾情願與王鬥智,不能與王鬥力 。」使者回報,項王見計不成,也就罷了。一日項王忽然想得一法,便欲將太公挾制漢王。未知此策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9 10:00:22
第四十四回 分杯羹太公受難 降齊地酈生逞功
話說楚漢兩軍在廣武地方相拒數月,漢兵早得敖倉,糧食豐足。楚兵遠道運糧,又不時被彭越引兵截擊,以致軍餉缺乏,項王幾次搦戰,漢兵堅守不出。項王心想 :「我兵食少,利在速戰,似此長日相持,如何是好?」正在尋思無策,忽然念起:「太公、呂後現在我軍,一向好生看待,未曾用他,如今事勢緊迫,說不得要將他挾制漢王。但呂後是漢王妻子,或尚嚇他不動。只有太公,是他父親,我若將太公捆起,要殺要烹,漢王見了,定然心中不忍,涕泣求饒。到了其時,我便要他投降,他亦當俯首聽從,只此一法,可以制其死命 。」
項王想罷,心中歡喜,便下令軍中製成一個高俎,命人將太公捆綁,放在俎上,推出軍前,遣人傳語漢王道 :「汝若不速出降,吾即將太公烹煮食之 。」漢王聞言,大驚!又聞太公縛在高俎,心中委實過去不下,自揣道 :「我若投降,必至父子俱死,此事萬萬不可。然眼見老父危急,不為解救,豈非成為大罪之人!但若婉言求乞,正中了項羽之計,以後遇有為難之處,便用此法挾制,豈不累老父長受磨折。不如硬著頭皮,假作無關痛癢,使他絕望。料他不過用此嚇我,安敢便殺我父?」漢王籌思已定,遂遣人傳語項王道 :「吾與汝同事義帝,義帝命吾二人約為兄弟,由此看來,我父即是汝父,汝今必欲烹食汝父,尚望分我一杯肉羹,不必虛言嚇我 。」項王聽了,大怒!便認真欲將太公殺死。項伯連忙阻道 :「現在天下事尚未可知,況為天下者不顧家。今雖殺太公,於事無益,徒添他人怨恨而已 。」項王見項伯說得有理,便命將太公解下,照前留養。漢軍聞知,人人歡喜,也有稱贊漢王善於對付者,也有說漢王杯羹之語,太覺忍心者。
項王因此計不行,沉思數日,又想出一策。自領將士出營,排齊陣勢,預先伏下弩箭,卻遣人請漢王相見,說是有事面談。漢王不知是計,亦即引兵而出。
此時楚兵在廣武澗東,漢兵在廣武澗西,項王與漢王各立馬陣前,隔著廣武澗,彼此對語。項王又提起獨身挑戰之事,漢王聞言,大聲責備項王道 :「汝身犯十大罪,吾今數與汝聽:背義帝之約,立我為漢王,汝罪一也;矯詔殺死宋義,汝罪二也:奉命救趙,不回楚覆命,擅率諸侯之兵入關,汝罪三也;燒秦宮室,掘始皇墳墓,收取財寶,汝罪四也;殺秦降王子嬰,汝罪五也;用詐謀坑死秦降卒二十萬於新安,汝罪六也;封所愛諸將於好地,遷各國故主於惡地,汝罪七也;逐去義帝,自都彭城,又侵奪韓、梁二國,多占土地,汝罪八也;使人暗殺義帝於江南,汝罪九也;汝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加以大逆無道,天下不容,汝罪十也。吾今統率義兵,聯合諸侯,以誅殘賊,當使刑餘罪人擊汝,豈屑與汝挑戰?」項王聽畢,氣得七竅生煙,便趁勢發下暗號,一時伏弩齊發,箭如飛蝗,射過澗來。漢王不曾提防,胸前早中一箭,翻身落馬,左右連忙救起。漢軍將士見漢王中箭,恐怕傷了要害,難保性命,人人大驚!漢王知得眾人之意,忍住痛,故意用手捫著足上,說道:「不料被賊射中吾之足指 。」眾人聞言,心中稍安。左右將漢王扶歸中軍,立召醫士,取出箭鏃,傷處用藥敷紮。漢王受了重傷,臥病在牀,一連數日不出。漢軍將士見此情形,料想漢王箭瘡必然沉重,彼此交頭接耳,紛紛議論,都說是 :「強敵在前,大王若有不測,軍中無主,楚兵乘勝來攻,如何是好?」張良從旁聽得,心中憂慮,便人到帳中,力勸漢王出外巡行各營,以安軍心。漢王依言,勉強掙扎起身,左右扶上小車,遍到各處巡行一遭。大眾看見漢王出來,謠言方息。漢王便趁著巡行之便,一直回到成臯城中養病去了。
項王見漢王中箭墜馬,心中大喜。急令人前往漢營打聽,並囑直 :「如探得漢王死信,即來回報,以便進攻 。」自己坐在營中,甚是得意,調遣士卒,安排廝殺。
過了數日,探卒回報說是 :「漢王仍出巡行,軍中並無動靜 。」項王聞說漢王受傷不死,一天高興頓成冰冷,也便無心進攻。忽一日報說 :「齊國遣使到來 。」項王召入,齊使備述:「齊王聽信酈生之言,與漢聯合,盡罷守備。漢將韓信乘虛進攻,奪了臨淄,齊王逃至高密,特遣使者前來求救 。」項王聞說,允即起兵,打發使者先回。命大將華龍且領兵二十萬,克日前往救齊。
原來韓信奉漢王之命伐齊,先往趙地,收集兵隊。早有探卒報知齊王田廣、齊相田橫。二人聞信,急命大將華無傷、田解領兵二十萬,屯駐歷下,安排拒敵。
一日,忽報漢王遣酈生來見,齊王召入,酈生見了齊王,因說道 :「現在楚、漢相持,大王知天下將歸何人否?」齊王答道 :「不知也 。」酈生道 :「大王若不知天下應歸何人,則齊國將不能長保矣 !」齊王急問道 :「天下究竟當歸何人?」酈生道 :「天下不久當然歸漢 。」齊王道 :「先生何以知之?」酈生道 :「漢王與項王一同攻秦,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背約,移漢王於漢中。又殺義帝於江南,漢王聞之,為義帝發喪,興兵討楚,名正言順。所過之處,無不降服,每遇攻取城邑,即以封有功之將;收得財貨,便分與士卒。故各國聞風服從,豪杰皆樂為之用。項王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罪。又吝惜爵賞,任用私人,以此,天下背叛,賢才怨恨,莫肯為之盡力。由此觀之,漢王之得天下無疑也!且漢王起蜀漢、定三秦、涉西河、破魏豹、下井陘、誅成安君,此乃天助,非人力也。今已據敖倉、塞成臯,絕太行之道,守白馬之津,恁據險要,兵精糧足,楚兵無食,旦夕可破。大王宜速降漢,齊國社稷,庶幾可保,否則危亡立至矣 !」齊王聞言,便與相國田橫商議,皆以酃生之言為然。遂遣使者往漢通好,飭歷下軍隊,盡罷守備,齊王與酈生日日酣飲作樂,並不提防漢兵。
當此之時,韓信帶同曹參、灌嬰諸將,收集趙地兵士數萬人,一路東行,尚未渡過平原,已聞齊王聽酈生之言,與漢聯合。韓信便欲頓兵不進,旁有蒯徹急出諫阻。
說起蒯徹,自勸范陽令降了趙王武臣,一向居住趙地。此次隨同韓信在軍,見韓信停止進攻,因進說道 :「將軍受詔伐齊,而漢王別遣使者說齊來降,並無詔書,命將軍罷兵,將軍何得不進?且酈生不過一儒生耳,仗著三寸之舌,一旦說降齊國七十餘城,將軍領數萬之兵,歷時年餘,始攻得趙國五十餘城,為將數年,論起功勳,反不如一個豎儒,豈不被人恥笑?」韓信被蒯徹一激,起了爭功之心,下令拔隊渡河。只因蒯徹數言,斷送酈生一命。欲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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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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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9 10:00:59
第四十五回 襲臨淄酈生受禍 破龍且韓信稱王
話說韓信聽從蒯徹之言,引兵渡過黃河,乘著齊軍無備,掩旗息鼓,直到歷下。韓信發下命令 :「命灌嬰領兵二萬人,往攻華無傷營寨;命曹參領兵二萬人,往攻田解營寨 。」韓信自領大軍,隨後接應。二人奉命,各領兵隊前進。
將近齊營,華無傷、田解始知漢兵到了,各自大驚,慌忙引兵迎敵,只因事前並無佈置,臨時措手不及,自然殺個大敗。田解殺死陣上,華無傷被灌嬰生擒。齊軍見主將已沒,各自逃生。韓信既得歷下,立命進攻臨淄。
臨淄乃是齊國都城,當日齊王田廣、齊相、田橫正與酈生飲酒,忽得探報,說是韓信大破歷下之兵,不日將至。田廣、田橫聞此消息,正如迅雷不及掩耳,大驚失色!此時酈生在座,也覺得韓信此舉是與他作對。但素性倔強,更兼有了酒意,遂假作不知,談笑如常。齊相田橫見酈生夷然不動,心想 :「此人必與韓信通謀,故聞信並無驚惶之色 。」因對齊王道 :「我君臣竟為酈生所賣 。」齊王聞言,猛然醒悟。二人遂向酈生厲聲說道 :「汝來講和,我已允准,如何韓信卻又進兵?此明是韓信令汝說謊,要乘我無備,來滅我國。如今也無別話可說,汝能阻住漢兵,令其退去,我便饒汝一命。不然,我立即將汝烹死 。」說罷,即命左右就殿下架起湯釜來。
酈生聽了全然不懼,瞋著雙目,大聲答道 :「漢王命我說和,如今韓信違旨進攻,與我何干?我不能替汝退兵 。」齊王與田橫心中大怒,喝令左右將酈生提起,往釜中一擲。不到一時,竟煮得爛熟!後人有詩歎道:
本是高陽一酒徒,爭功末路竟亡軀。
淮陰他日同烹狗,得失雞蟲孰有無。
齊王既烹酈生,人報漢兵已到,齊王與田橫急引兵登陴拒守。韓信催兵急攻,不消幾日,竟將臨淄攻破。齊王帶同兵士,拼命殺出城來,奔往高密,遣人到項王處求救。田橫亦奔入博陽去了。韓信既得臨淄,聞齊王現在高密,遂遣將守住臨淄,自領大軍追之。將到高密,探報 :「項王遣龍且領兵二十萬救齊,已與齊王合兵,現駐在濰水東岸 。」韓信聞報,傳令即就濰水西岸安營。
龍且聽得韓信兵到,便與次將周蘭商議迎敵,旁有客獻計道 :「漢兵遠來,譬之窮寇,盡力死鬥,其鋒實不可當。我兵皆近地之人,各顧家室,無心戀戰,容易敗散。為今之計,不如堅壁清野,固守不出。一面令齊王遣親信之臣,分往所失城邑,招其來降,各城守將聞齊王尚在,又得楚兵來救,必然反漢歸齊。漢兵去國二千里,客居齊地,運糧不便,若各城邑盡皆反叛,其勢必至無所得食。到得其時,可以不戰而破 。」龍且聽說,笑道 :「吾平生深知韓信為人,少時貧困無以為生,至寄食於漂母,又受人胯下之辱,毫無勇氣,似此等人,何足畏懼?且吾為救齊而來,若不戰而降,吾有何功?今能戰勝,可得齊國一半之地,豈宜失此機會 。」遂不用客言,準備廝殺。韓信早使人探得龍且要戰,心中歡喜,下令軍中製造布囊萬餘個,滿裝沙土,即日制就,聽候使用。到得晚間,韓信獨喚傅寬上前聽令,密囑道 :「汝可領兵五千人,每人攜帶沙囊數個,悄悄行到濰水上流河面窄處。一齊用沙囊填下,將水壅住,但不可使楚軍得知 。」傅寬依言行事,當夜回來覆命。次日一早,韓信升帳,命曹參、灌嬰 :「各引兵一萬,就河岸蘆葦中伏定,待得楚兵渡水,追趕我軍,即時突出,截其歸路,圍住廝殺 。」又命 :「傅寬領兵五千,前往濰水上流,守住壅口,若見楚兵渡河,即令軍士拔起沙囊放下水來,不可有誤 。」三人領命而去。
韓信自引大軍,到得濰水岸邊。一望河中之水,僅可沒脛,便令軍士涉水而過。對岸楚營將士見漢兵渡水來攻,連忙報知龍且。龍且披掛上馬,引兵出營,遙望漢兵,僅有一半渡河,尚餘一半屯在隔岸。龍且揮兵進戰,韓信率眾迎住抵敵,兩下交鋒片刻,韓信詐作大敗,撥馬而走。漢兵隨著一同渡水,龍且率眾掩殺,遙望韓信到得對岸,會合先前未渡之兵,往後便退。龍且大喜道 :「我早知韓信畏怯,不能力戰 。」傳令盡起大軍追趕,龍且匹馬當先,引著楚軍,涉水而過。
傅寬在上流頭,遠望楚軍渡水,急令兵士將沙囊盡數拔起,但見河水洶湧,爭流而下。此時楚兵大隊立在東岸,正待陸續渡河,忽聞上流水響,驀然一望,河水陡長數尺,河中兵士不及提防,猛被水勢一衝,立腳不住,已有數百人隨波逐流而去。大眾心中驚異!都說 :「隆冬天氣,此一股水何從而來?」一時急切又無船隻,不能得渡,只得立在東岸呆望。
當日龍且領兵渡過水來,望著漢兵一直趕去,也不等大隊到齊,只顧前進。趕了數里之路,忽聞後面喊聲大起,塵土漲天,曹參、灌嬰兩彪軍從後追來,前面韓信亦回軍掩殺,三路漢兵,前後夾攻,將龍且四面圍住。楚兵見勢不佳,逃走大半,龍且與周蘭拼死抵敵,尚望後隊大軍來救,誰知為水所阻。戰到力竭,部下兵士死亡略盡。漢兵一擁上前,將龍且殺死:周蘭方欲奪路逃走,卻遇灌嬰一馬追到,生擒過來。韓信傳令將龍且首級挑在竿上,與隔河楚軍觀看。東岸楚軍見主將已死,便如一窩蜜蜂失了蜂王,四散而走。
齊王田廣聞楚軍大敗,棄了高密逃去。漢兵追至城陽,將田廣殺死。韓信遣曹參、灌嬰分路招安齊地各城邑。田橫在博陽聞說齊王田廣已死,遂自立為齊王,進兵往攻灌嬰。灌嬰迎戰於贏下,田橫大敗,逃往梁地,投奔彭越而去。齊地由此大定,時漢四年冬十一月也。
韓信因見齊地富足,便想自立為齊王,遣使持書前往漢王請命。 卻說漢王自被楚兵射傷,歸到成臯,養病兩月,箭瘡始愈。西回櫟陽小住數日,又到得廣武軍前。一日,忽報 :「韓信遣使到來 。」漢王召入,使者備述 :「韓信大破楚軍,平定齊國。」漢王甚喜。使者又呈上韓信書信,漢王拆開一看,其中略言:「齊人多詐反覆,又其國南境近楚,非立王無以鎮撫。今臣權輕,恐不能負此重任,請自立為假王,地方方可安靜 。」
漢王閱書大怒,罵道 :「吾正困守此間,日夜望汝來助,汝竟揚揚得意,便欲自立為王 !」此時張良、陳平在旁,見漢王發怒,惟恐忤了韓信之意,誤卻大事。又礙著韓信使者在前,不便當面說出。二人甚是著急,遂不等漢王說完,連忙走到背後,用足向漢王足踉輕踹一下,漢王便也乖覺,立即住口。二人附耳說道 :「我軍戰事,方在棘手,安能禁阻韓信不自稱王。大王不如趁勢立韓信為齊王,使之為我堅守,不然變生頃刻。」漢王聞言大悟,遂又對使者轉口罵道 :「大丈夫既建大功,平定一國,便為真王,何必稱假 !」言罷,立命鑄成王印,遣張良隨同使者前往,立韓信為齊王,令其發兵攻楚。
項王聞得龍且兵敗身死,韓信已定齊地稱王,將要起兵來攻,心中大驚。想道 :「韓信善能用兵,若與漢王會合夾攻,如何抵敵?不如遣一辯士,前往游說,使他不助漢王,方保無虞 。」項王想定主意,立命盱眙人武涉前往齊國去了。欲知武涉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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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9 10:01:49
第四十六回 說韓信武蒯進策 划鴻溝楚漢議和
話說張良同韓信使者到了齊國,道達漢王之意,辭別回去。韓信受領王印,擇定吉日,即了齊王之位,心中十分滿足。正在調集軍隊,預備攻楚。一日,忽報項王遣使者武涉到來,韓信命其入見。
武涉見了韓信,說道 :「項王聞足下為了齊王,甚是喜悅,特遣使者前來拜賀!足下與項王本有舊情,如今何不反漢為楚。在足下之意,必以為與漢王交情甚厚,殊不知漢王為人,反覆無常,不可相信。從前漢王為項王所困,身居項王掌握之中者,不知幾次,當其危急之時,服禮哀求,誓不敢負。一旦得脫,便背棄盟約,反來攻楚,可見其人不足親信。此次迫於無法,強立足下為王,並非其心所願,足下所以得安然無事者,只因項王尚在。將來項王若亡,足下亦不能保,為足下計,何不與楚聯合,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若但知為漢攻楚,必致後悔,此乃智者所不為也 。」韓信聽了,因答道 :「吾前事項王,已有數年,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吾屢言事獻計,項王不肯聽納,吾故背楚歸漢。漢王授吾以上將軍之印,付吾以數萬之兵,解衣推食,言聽計從,故吾得至於此。今人既如此親信厚待,吾若背之,於心何安?敢煩使者回謝項王,所言不能從命。」武涉見說韓信不動,只得告辭回楚。
卻說蒯徹隨韓信在齊,因思 :「楚漢戰爭,勝負未定,現在韓信已據齊地稱王,漢王遣張良來催發兵攻楚,項王亦遣武涉來說背漢為楚。楚漢二國所以看重韓信者,只因韓信為漢則漢勝,為楚則楚勝,是天下之權操自韓信。若為韓信打算,最好暫守中立。既不為楚,亦不為漢,方可長享一國。但默察韓信之意,卻是一心為漢,便想用言詞感動,使之醒悟,免被漢王利用 。」蒯徹想罷,遂即入見韓信。
此時韓信身為齊王,自然比前不同,左右侍衛人等甚多。蒯徹當著眾人面前,不便直說,心生一計,故意說道 :「臣曾學相人之術 。」韓信聽了問道 :「先生相法如何?請言大略。」蒯徹道 :「凡人貴賤在於骨法;憂喜在於容色;成敗在於決斷。三種互參,用以相人,萬不失一 。」韓信贊道 :「先生相法甚是高明,請相寡人,看是如何?」蒯徹道 :「乞屏退左右,以便面陳 。」韓信便揮令左右退去。
蒯徹四顧無人,方始說道 :「以臣愚見,若相君之面,位不過封侯而已,又多危險不安。但相君之背,則貴不可言 。」韓信不知蒯徹來下說詞,卻以為真談相法,急問 :「此是何故?」蒯徹道 :「方今楚、漢分爭,天下人民勞苦不息,項王起彭城乘勝逐北,至於熒陽,威震天下。然兵困京索,三年不進:漢王領數十萬之兵,拒守鞏洛,恁借險阻,然而屢戰屢敗,無尺寸之功。此二國者,智勇俱困,方今兩主之命,係於足下。足下誠能聽臣之計,兩不相為,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則其勢莫敢先動。以足下之賢能,擁甲兵之眾,據強齊之地,西並燕趙,因民之欲,為眾請命,四方響應,誰敢不服?然後分割強大之國,封建諸侯,天下莫不懷德畏威,而相率來朝於齊,此王霸之業也。臣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足下熟思之 !」
韓信聽了,方知蒯徹借著看相為名,前來說他。因答道:「漢王待我甚厚,豈可見利忘義,為此悖德之事?」蒯徹道:「足下自以為與漢王相得,欲建萬世之業。臣竊以為誤矣!當日張耳、陳餘,布衣時為刎頸之交,後因爭張黶、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張耳逃歸於漢,借兵東來,殺陳餘於泜水上,為天下所笑!此二人豈非天下之至交?然而終至自相殘殺。今足下欲以忠信固結漢王,縱使君臣極其相得,必不能勝過張耳、陳餘之交誼。至於天下之事,比起張瞋、陳澤更為重大者,不計其數。由此觀之,足下以為漢王必能終始保全者,實大誤也!且臣聞『勇略震主者必危其身,功蓋天下者無可為賞 。』足下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下井陘、誅陳餘、服燕定齊、南破楚兵二十萬,陣斬龍且,此所謂勇冠一時,功高天下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欲歸楚,楚人不信:欲歸漢,漢人恐懼。足下欲持此何歸乎?臣竊為足卜危之 !」韓信被蒯徹說得痛切,毛髮慷然,心中已動,但尚猶豫未決。因對蒯徹道 :「先生權且休息,容我細思 。」刪徹退去。
過了數日,蒯徹又見韓信,說道 :「凡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願足下依臣之計,決然行之,勿再疑慮 !」蒯徹為韓信計,可謂切當之極。誰知,韓信此數日中想來想去,到底不忍背漢。又倚著自己功多,漢王必不奪我齊國,遂不聽蒯徹之計。蒯徹見說韓信不動,心恐韓信殺他,轉向漢王處獻情。因假作癲狂,辭別韓信,逕自去了。
楚漢在廣武相持數月,楚兵屢次索戰,漢兵只是堅守不出。漢王不時遣兵接應彭越,斷絕楚軍糧道。又立英布為淮南王,使之領兵恢復舊地。一面專候韓信兵到,合力破楚。但因 :「太公、呂後尚在楚軍,恐項王到了事勢危急之時,又將他出來挾制;更或一時性起,竟被殺害,亦未可知!必須設法救回,方免顧慮。遂欲趁此楚兵乏糧之際,遣人往說 。」漢王想罷,因命陸賈前往楚軍,假作講和,請將太公、呂後送回,兩下各自罷兵。
陸賈奉命到得楚營,見了項王,面陳來意。項王此時雖然兵少食盡,心中尚希望武涉能說動韓信,不來攻楚,仍可勉力支持,豈肯輕易放了太公、呂後,遂辭絕陸賈,不允所請。陸賈只得回報。漢王見事不成,又欲再遣一人往說。因想起侯公口才甚好,使命其再往楚軍說和。恰好武涉已由齊國回來覆命,備言 :「韓信不肯聽從,現已引兵來攻 !」項王聞言,大驚!正在躊躇無計,人報 :「漢營又遣侯公到來 。」項王命其入見。侯公口如懸河,指陳和戰利害,甚是貼切。項王默想 :「自己勢窮力竭,漢王既來說和,諒他一時不至背約。借此罷兵,也是善策 。」遂允了侯公之請,定下和約,楚、漢兩國以鴻溝一水為界。鴻溝之東屬楚,鴻溝之西屬漢。
漢四年九月,楚、漢和議既成,項王遂命將太公、呂後送回漢軍。漢王親率軍隊,出營迎接。見了太公、呂後,夫妻、父子復得相聚一處,自然悲喜交集!一班將士齊向漢王道賀,大呼「萬歲」!漢王因侯公議和有功,遂封為平國君。後來侯公進見數次,漢王均拒絕不見。左右從官見了,不免疑惑,便問道 :「侯公新立大功,並無不是之處,大王何故屢次不肯見他?!」漢王道 :「汝等不知,此人乃是天下辯士,舌鋒可畏。試看前次陸賈往說項王不動,偏他一去,立即成功!此等人所到之處,能傾覆人之國家,故號之為『平國君 』,我實在怕見其面 !」左右聞言,方悟。
過了幾日,漢王聞說項王已領兵離了廣武,起程東歸。自思 :「我此次雖是假作請和,救回太公、呂後,但和議成立不久,未便立時背約 。」因亦欲傳令將士收拾行裝,暫回關中歇息。旁有張良、陳平聞得漢王意欲回兵,二人連忙進前諫阻。只因此數句言語,又引起兩國干戈!欲知二人所言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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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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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9 10:02:49
第四十七回 戰垓下項王被圍 歌楚帳虞姬殉節
話說漢王因和議成就,項王已歸,亦欲罷兵西回關中。張良、陳乎一同諫道 :「現在天下土地我已得了三分之二,又有燕、齊、趙諸國皆來歸服,勢力正強。項王兵少糧盡,窮乏無助,此乃天亡楚國之時!不趁此時進兵剿滅,任其回去,真無異養虎貽患 !」漢王聞言,大悟,決定進攻。先遣使者分頭往約齊王韓信、魏相國彭越,各起兵前來接應,定期會合三路軍隊,夾擊楚兵。又命劉賈領兵助英布,往取九江。佈置已定,漢五年冬十月,漢王自率大兵往追項王。
此時,項王去已多日,漢兵一路追趕,直到固陵,與楚兵相離不遠,立下營寨。項王聞漢王背約來追,心中大怒!立命回兵迎敵。漢王原約韓信、彭越領兵來會,此時追及楚兵,屈指一算,期限已過,兩路兵仍不見到來,只得獨自出兵接戰。當日,兩邊排成陣勢,項王出馬,大罵漢王 :「不顧信義,反覆無常 !」漢王不答,揮兵殺進,彼此大戰一陣。項王因恨漢王無信,怒不可遏,勇氣比常百倍,匹馬當先,衝入漢軍。漢兵將士見了項王,皆有懼色,抵敵不住,一齊大敗。漢王率領敗兵退回營中,堅守不出。
漢王對張良說道 :「齊、魏兩處不肯從命,為之奈何?!」張良道 :「楚兵不日可破,韓信、彭越二人因未得大王分與地方,所以不至。韓信前此立為齊王,乃由自己請命,非出大王本意,其心自覺不安。且其家在楚,亦欲得其故鄉之地。彭越本來定有梁地,大王因為魏豹之故,拜之為魏相國。今魏豹已死,彭越亦望為王,而大王不早立之,未免心中缺望。現在大王若能將雎陽以北直至谷城,封與彭越,再將由陳以東至海之地,許與韓信,此本皆楚國之地,大王許與二人,使之各自為戰,則楚兵易破矣 !」漢王依言,復遣使者前往齊、魏,告知分地之事。韓信、彭越二人聞言,果皆大喜!立即應允引兵前來。 項王雖然勝了漢兵一陣,卻因糧食不足,一路緩緩退兵。漢王引兵隨後追趕,恰遇韓信、彭越領兵到了,與漢王會合一處。又值英布、劉賈說降楚大司馬周殷,平定九江,亦引兵前來接應。
十二月,項王兵至垓下,漢兵四路雲集,項王全然不懼,激勵將士,預備一戰。此時,項王部下將士共有十萬人,漢兵全數不下三十萬人。漢王命韓信為大將,各路軍隊皆歸節制。韓信分軍為三,使將軍孔熙領兵為左翼,將軍陳賀領兵為右翼,自率諸將為中軍。又使將軍周勃、柴武領兵為後隊,保護漢王。韓信分派已定,人報 :「項王自引大軍前來搦戰 !」韓信傳令:「左右兩翼,按兵不動,但看我兵退走,敵人來追,便一齊出兵,從後擊之 。」
韓信自率中軍出營迎敵,兩陣對圓。起初,距離尚遠,各用長槍、硬弩向前射擊。後來,愈戰愈近,便是短兵相接。楚兵人人奮勇,漢兵個個爭先。但見煙塵漲天,喊聲動地。此一場惡戰,直殺了兩個時辰,未分勝負!項王殺得性起,抖擻威風,大喝一聲,匹馬陷陣,楚軍隨後如潮湧進。漢兵漸漸不能抵敵,韓信傳令退軍,項王引眾趕來。孔熙、陳賀見楚兵追趕韓信,各率大隊人馬從後夾攻,項王急回兵迎敵。此時,楚兵苦戰許久,人疲馬乏,卻遇兩支生力軍,已是不支。更兼韓信回兵接應,遂殺得楚兵大敗。
項王急收集敗殘兵士,退回營中,計點人馬,已折了一半。韓信得勝而回,分撥將士,四面安營,將楚軍圍了數重。張良又令隨軍楚人,分教各營兵士唱起楚歌,以亂其軍心。項王在圍中,自念兵卒寡少,糧食將盡,籌思無策。到得晚間,輾轉牀上,不能成寐。遂獨自出帳,走到營前散步。忽聽得遠遠唱歌之聲,四處響應,心知出在漢營。便側耳細聽,字字清晰,暗自驚訝道 :「此豈不是楚歌,難道楚地都被漢人占得?所以漢營兵士方有許多楚人,似此如何是好!?」項王鬱鬱不樂,回到帳中,吩咐左右取出酒餚,小飲解悶。
原來,項王有一美人,姓虞,人都稱為虞姬,平日甚得寵幸,隨在軍中。又有一匹駿馬,名騅,臨陣常騎,最所心愛。項王飲酒中間,想起自己一生,東征西討,所向無敵,威震天下,創成霸業。誰知到了今日,身困重圍,水窮山盡。自料力竭惟有一死,但念到美人、駿馬,未免多情,如何捨得!項王此時滿腔怨憤,心緒如潮,覺得有許多言語,口中卻說不出。因作一詩寄意,其詩道: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令可奈何,虞兮虞令奈若何!
項王詩成,朗吟數過。虞姬在旁見詩,知得項王之意,因亦口吟一詩,和道:
漢兵已掠地,四方楚歌聲。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項王聞虞姬和詩,聲情淒咽,不覺心傷,流下數行眼淚。左右侍者見此情形,盡皆痛哭失聲。再看虞姬,早已轉面悲啼,淚痕滿袖。停了片刻,虞姬收淚,向項王說道 :「大王自己保重,賤妾不能相隨,早尋一死,免被漢兵凌辱 !」說罷,拔起佩劍,自刎而死。
項王見虞姬自刎,急待救時,已來不及。大哭一場,命左右就軍中挖一土坑,將屍埋葬。至今安徽定遠縣南六十里,尚有虞姬之墓,墳高六丈,土人冬為「嗟虞墩」。後人因憐虞姬貞烈,譜成詞曲,歌詠其事。所以曲譜中有「虞美人」一調。又相傳楚地生有一種香草,花葉兩兩相對,人若向之唱「虞美人」曲,此草便應聲自舞,因又名之為「虞美人草」。清人謝啟昆有詩詠虞姬道:
八千子弟失江東,止有虞兮效始終。
死共烏騅埋駿骨,生憐紅粉是英雄。
花間名字留芳體,帳下悲歌泣曉風。
若使當年成帝業,寧同呂雉禍深宮。
項王見虞姬既死,自念 :「我若坐困此間,矢盡糧竭,束手受縛,豈不喪了一世英名!殊屬不值。不如趁早殺出圍去,若能回到江東,再行起兵報仇,固為上策。否則,惟有力戰而死,也算死得轟轟烈烈 !」主意既定,便想趁著黑夜,正好走路。遂即披掛上馬,就帳下挑選壯士八百餘人,騎馬相隨。撇下大隊將士,一徑出營而去。
此時已是四更向盡,又值十二月天氣,霜華一白,北風甚緊。項王冒寒前進,將近漢營,遙望燈火全無,刁鬥不鳴,知是將士睡熟。項於率同部下,悄悄過去,一連過了數個營寨,均未被漢兵發覺。到得天色平明,項王已出重圍,漢營中始有人起來。遠望一簇人馬,向南而行。定睛一看,認出楚兵服色,知是項王逃走,連忙報知韓信。韓信聞說項王在數十萬軍中從容脫走,神不知,鬼不覺,大為驚駭!急命灌嬰率領馬兵五千往追。灌嬰奉命,立即領兵起行,項王去得已遠。未知項王此去能否逃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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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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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9 10:03:47
第四十八回 楚霸王烏江殞身 漢高祖汜陽即位
話說項王率領騎隊八百餘人,脫出重圍,隨行軍士,一路陸續逃走。直至淮水河邊,覓得船隻,渡過對岸。回顧部下,只剩了百餘人!又前行半日,到了陰陵,忽然迷失道路。瞥見路旁有一農夫,項王上前向之問路。農夫見是項王,知道兵敗逃走,心恨其人平日暴虐,便想騙其陷入絕地,不能走脫。於是故意指著左邊說道 :「可由此路前進 。」項王信以為實,策馬前進,行了數里,卻遇一個大湖,橫住去路。項王方知受欺,重複折回原處,覓路行到東城,隨身僅餘二十八騎。
此時灌嬰率領馬兵五千隨後追到。項王自知眾寡懸殊,不能逃脫,因對部下二十八人道 :「吾自起兵,至今八年,身經大小七十餘戰,未曾一次敗北,所擋必破,所擊必服,遂至稱霸天下。豈料,今晚困於此!此乃上天有意亡我,非我不能取勝!今日固當決一死戰。但諸君觀我必當突圍斬將,三次勝敵,使諸君知乃天亡我,非用兵之罪 !」項王言罷,乃引二十八騎,上一小山,布成圓陣,各執兵器向處。
漢兵追到,將山圍住。項王對部下道 :「諸君看我斬其一將 。」遂命二十八騎分為四隊,四面直馳下山,約定 :「同到山之東邊取齊,再分作三處駐紮 。」於是,項王大聲一呼,二十八騎一齊大呼,縱馬馳下。
漢兵素畏項王,今見楚軍四面馳下,也不知項王所在,盡皆退避,裂開一條道路,讓楚軍殺出。項王趁勢斬了一員漢將,突出圍外。漢騎將楊喜見項王走脫,便策馬追趕。項王正行之間,聞得後面鸞鈴聲響,知是有人來追,急回過頭來,大喝一聲。楊喜只顧向前追趕,不提防被項王一喝,直如迅雷震耳,魂飛魄散,連著坐下戰馬,都受大驚,一直倒退數里之遠!項王到得山東,果然會合部下,分作三處。漢兵追來,不知項王究在何處?也將兵分為三隊,一齊圍住。項王又衝出圍來,斬了漢軍一員都尉,殺兵士數十人,救出兩處部兵,復聚一處。點算二十八騎,僅失去兩騎。項王對部下道 :「吾言何如?」部下盡皆心服,齊答道 :「大王之言果驗 !」後人因名其山為「四潰山」。
項王遂引部下到了烏江之旁,意欲渡江。恰遇烏江亭長遣人撐船,泊在岸邊。見項王到來,便迎住說道 :「江東雖小,地方千里,人眾數十萬,亦足立國稱王,望大王速即渡江。今惟臣有一船,漢兵縱使迫到,無船可渡,大王儘管放心 。」項王見亭長甜言蜜語,情形可疑,暗想 :「莫非設計誘我上船,趁勢擒住,獻與漢王邀功?我若被擒,不惟失卻身分,而且玷了名聲,豈可落他圈套!但我若露出遲疑之狀,被他看破,不免笑我膽怯。為今之計,惟有設詞謝絕 。」項王因含笑對亭長道 :「天既亡我,我何必渡!況我率領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西行,如今竟無一人隨我回家。縱使江東父兄見我可憐,奉我為王,我更有何面目與之相見?又縱使父兄並不責問,我心獨不慚愧?」說罷,長歎一聲,指著坐下騅馬,對亭長道 :「吾騎此馬已歷五年,臨陣戰爭,所向無敵,曾一日行千里之路,今不忍殺之!吾知汝乃忠厚長者,故特賜汝 。」說罷,跳下馬來,將馬交付亭長。又命部下二十六人,盡皆下馬步行。
項王見追兵已近,令部下各持短兵接戰。項王奮勇廝殺,漢兵遇著便死。此一陣,連殺漢兵數百人,項王身亦受傷十餘處。自知力竭,便欲尋個自盡。卻望見漢軍騎司馬呂馬童,說道 :「汝豈非吾之故友乎?」呂馬童聞說,望了項王一面,用手指示與王翳道 :「此乃項王也 !」項王因對呂馬童道 :「吾聞漢王懸出賞格,得我頭者,賜金千斤,邑萬戶。吾因汝是故友,今特賣個人情與汝 。」說罷,拔劍自刎而死。王翳乖覺,驟馬取了項王首級。漢兵見項王已死,一擁上前,各想分取項王屍身,邀得重賞。彼爭此奪,自相殺死數十人。項王肢體,竟被分為四段。
楊喜、呂馬童、呂勝、楊武四人,各得一段,齊向漢王報功。漢王命五人各將所得首級、肢體湊合一處,驗得果是項王全身,於是將懸賞萬戶之地,分為五國,封五人皆為列侯。
此時,垓下楚軍聞項王身死,楚將季布、鍾離昧二人易服逃去,餘人皆來投降。內有楚將丁公,自恃前在彭城曾經放走漢王,留下人情,以為 :「此次漢王見我,定加優待 」,遂到漢營求見。誰知,漢王一見丁公,記起前事,即喝令左右將丁公捆綁,巡行各營一周,說是 :「丁公為臣不忠,以致項王失了天下 。」因命將丁公斬首示眾,使後來為人臣者,勿學丁公模樣。 漢王既斬丁公,其餘降將,一律授以官職,命人安撫楚地各城。各城守將,聞風盡皆歸服,只有魯城堅守不下。漢王大怒,自引大軍圍之,欲待城破,屠其人民。忽聞得圍城之中猶有弦歌讀書之聲,因轉念道 :「魯乃禮義之國,或者不知項王果死,故特盡忠堅守?」遂令人持項王首級,與城上人觀看。城上認是項王之頭,方始開城迎降。
漢王因懷王初封項羽為魯公,此次項羽死後,魯地又最後降,遂命收拾項王屍身,用魯公禮葬於谷城。漢王親自設祭,哭泣盡哀而去。所有項氏支屬,一概不誅。內中項伯等四人,有功於漢,皆封為列侯,賜姓劉氏。至今河南河陽縣有項羽墓。又安徽和縣東北烏江浦,有西楚霸王廟。清人黃景仁有《烏江弔項羽》詩道:
憤王遺像黯承塵,已事空悲五裂身。
百二山河銷赤炬,八千子弟走青磷。
好尋鬼母揮餘淚,自有獅兒作替人。
王氣東南來尚早,不須亭長在江濱。
項王已死,各國皆已歸漢。惟有臨江王共尉,乃共敖之子,嗣父為王,不肯來降,漢王遣劉賈領兵討平之。漢王自由魯地回到定陶,馳入韓信營中,再奪其軍。因下令道 :「義帝無後,新定楚地無人鎮撫,齊王韓信熟悉楚國風俗,茲立韓信為楚王,據有淮北之地,建都下邳。立彭越為梁王,據有魏地,建都定陶。又,韓王信前在滎陽為楚兵所擒,後得逃歸,仍立為韓王,封以潁川之地 。」並下令大赦天下。漢五年春正月,各國國王相聚會議,欲尊漢王為皇帝,遂上疏道:
楚王韓信,韓王信,淮南王英布,粱王彭越,故衡山王吳芮,趙王張耳,燕王臧荼,昧死再拜上言大王陛下。先時,秦為無道,天下誅之,大王先入關中,降秦王,存亡繼絕,以安萬民。功盛德厚,又加惠於諸侯王,有功者皆得分地,而位號同等,無上下之別,何以表著功德,傳示後世!謹昧死再拜上帝尊號。
漢王見疏,推讓道 :「寡人聞『帝號惟賢者始得有之』。今諸侯王皆推寡人,寡人何以克當?!」諸侯王皆道 :「大王起細微,滅亂秦,誅不義,平定天下,德施四海,宜居帝位,天下幸甚 !」漢王道 :「既承諸侯王厚意,寡人敢不從命 !」於是,諸侯王及太尉盧綰等三百人,與博士叔孫通,議定即位禮節。 擇二月甲午日,漢王即皇帝位於汜水之陽,是為漢高祖。下沼追尊劉媼為「昭靈夫人 」,立王后呂氏為皇后;太子為皇太子。封故衡山王吳芮為長沙王;故越王無諸為閩越王。命諸侯王各自罷兵歸國,高祖自率群臣,定都洛陽。
自從陳勝起兵,天下大亂八年,至此復歸統一,成立漢家三百年基業。後人有詩詠道:
秦皇雄武並六國,欲立萬世帝王業。
銷兵鑄鋸也亂萌,焚書坑儒積威劫。
築城萬里北防胡,戍兵五嶺南平粵。
域中馳道幾週游,海上仙山勞夢結。
平吞涇渭起阿房,更鑒驪山營墓穴。
一朝命盡沙丘宮,奄豎生心謀篡奪。
泉合魚燭肉未寒,篝火狐嗚難先發。
亡秦豈必定胡人,張楚何期由戍卒。
一夫袒臂萬方應,星火涓流勢莫遏。
望夷昏主已亡身,軹道降王終屈膝。
環樓綺殿一炬收,金鳧銀雁駢車出。
沐猴霸王思歸鄉,斬蛇帝子恨失職。
登壇國士一軍驚,傳檄三秦期月克。
龍爭大野苦未休,鹿逐中原更誰得。
百戰百勝勢終窮,鬥智鬥力謀竟獲。
未須絳灌誇戰功,肯許良平炫奇策。
經營天下豈力徵,成敗人心關順逆。
巍巍帝位汜水陽,傳世十二年三百。
不階尺土掃群雄,一代興王開火德!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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