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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宛宛]夫妻練習題【婚前VS婚後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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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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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8 00:13:10
標題:
[余宛宛]夫妻練習題【婚前VS婚後之二】[全文完]
夫妻練習題
(婚前VS婚後2) 作者:余宛宛
一看見孟喜兒,韓德生知道自己的心震盪得有多厲害。
先前在婚友社留下的擇偶條件,活脫脫就是她的模樣,
然而她只是連豔遇都稱不上的過客,他只能徒留遺憾。
再見她時,乍生的情感灼熱焚胸,他不可能對她放手了。
對她既已目標明確,他就務必有效率地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
這樣的追求霸道、專斷,她覺得不受尊重,他可以修正,
但儘快結婚則是他不可能妥協的要求,妥協的只能是她……
孟喜兒知道愛上韓德生這樣的男人,她勢必得妥協──
他的追求猛烈,沒有讓人考慮的空間,因為動心,她接受了。
他想要結婚,雖然她覺得太快,但因為愛他,她選擇答應。
他想要的夫妻生活,她貼心配合,甘心為他熾烈的情感捆縛。
然而這樣的愛是真愛嗎?他真的懂得怎麼愛一個人嗎?
他怕失去而對她更熱情,但緊密的纏抱卻無助於心的靠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為彼此找一條愛的生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3:42
第一章
韓德生痛恨意外,即便是一場打落櫻花鋪地的午後驟雨,讓日本京都街道美得不象話的意外亦然。
他在心裡詛咒一聲,濃眉間皺出一道深長直紋,高大身軀快步經過一間便利商店,卻沒費事進去躲雨。
既然驟雨已淋濕外套,回到飯店勢必得換一套西裝,他又何必浪費時間。
忽然,一道踏著雨水的細碎腳步在他背後響起。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走吧。」一個女子用英語說道。
一柄白色小傘被奮力高舉著,勉強地撐在他頭頂上方。
韓德生低頭一望,屏住了呼吸
一對雨水般清潤眼眸,一張櫻花般粉唇,一張不曾見過,卻恍若已經在他心裡盤桓許久的面容,瞬間揪住了他的心。
他沒見過她,但終於明白他在婚友聯誼社留下的那些擇偶條件,轉化成真人之後,該是何種模樣了。
她很嬌小,最多只能構到他肩膀,但她卻擁有一對超乎他所能想像的美眸,那對美眸如水墨畫般清麗,靈秀得讓人驚豔。
「你介意嗎?」她又問,高舉過肩的手臂顫抖著。
「謝謝。」韓德生以英語回答後,主動接過她手裡的傘,並搶先走至靠近馬路那一側。
傘面往她的方向傾斜,他有半邊肩膀仍曝露在雨裡,可他不以為意,只覺得站在身側的她,嬌弱得像是他雙臂一張,便能將之窩藏進心裡似的。
韓德生胸口焚燒著一股悶窒的疼痛,卻不得不強迫自己不逾矩。
對他而言,或者是遇見了他此生私心嚮往的女子。但對她而言,他們畢竟才初見。打草驚蛇,從不是他的做事法則。
只是,如此並肩雖好,但他瞧不見她,最好快些走到定點,才能再對上她那對水眸。
筆直長路的兩岸櫻花,美似仙境,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腳步無滯于美景,走得飛快。
她趕得微喘。
注意到她的吃力,他皺眉慢下腳步,換來她揚眸的淺淺一笑。
韓德生心一緊,突然間不急著走回飯店了。
他低頭看著她及肩柔亮髮絲,望著她日本女人般的白瓷皮膚。他乍然惱火起來,無理地希望她能夠是臺灣人。
縱然她是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但她不是臺灣人,他們之間便不該再有任何干係。因為在他的人生藍圖裡,沒有一個日本妻子的空間。
韓德生心一涼,剛毅下顎驀地抽緊,濃眉間的皺痕也烙得愈深了。
無人開口,只有雨滴灑落傘面的啪啪聲仍持續著。
他聞到她身上淡淡香氣,用力深吸一口停留在腦海裡。這是什麼香氣?他驀然責備起自己平時對香味的不夠在意,否則,至少也能留住她一些什麼吧。
「我住在那間飯店。」他指著道路盡頭的飯店,以英文說道。
「我也是。」她笑著露出編貝般雪牙,眉眼盈亮若新月。
韓德生呼吸一亂,心頭上啪地綻放了一朵花,無預警地砸了他一身香。
她站在飯店大門前,仰頭看他。
「謝謝。」韓德生收起傘,遞回她手裡。
「不客氣。」她握著白色傘柄,小手如出一轍的皙白。
他想開口留她,但理智告訴他不該浪費心力在一個和他不會有未來的異國女子身上。
可他沒法甘心就這麼看著她離開,於是停在原地,沉默地且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回望著他,不解地露出一個微笑。
「韓先生,您今天散步時間比平常多了十分鐘,我正想打電話給您。您淋到雨了!怎麼不打電話讓飯店派人去接你呢?」飯店裡忽而沖出一名三十歲方臉男子,急忙地迎到韓德生身邊。
她後退了一步,讓給來人說話的空間。
韓德生冷冷瞪了助理鄭仁雄一眼,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
孟喜兒澄然目光再度與他對上,這回她改以中文說道:「原來你是臺灣人。我剛才以為你是日本人,所以才和你說英文。」
韓德生目光停在她柔雅臉龐上,利眼在瞬間閃過太多情緒,他的拳頭甚至緊握了一回,才有法子控制住情緒。
「妳是臺灣人。」他注視著她,眼神勢在必得。
「對啊。」孟喜兒微垂眼眸,避開那迫人的視線。
怎有人才初識,目光便如此放肆呢?她心裡微有抱怨,但一顆心卻不由自主地跳得飛快,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韓先生,亞流航空的經理希望能提前與您談談。」助理鄭仁雄低語道。
「妳什麼時候離開?」韓德生沒理會助理,黑眼一徑直視著她。
孟喜兒怔愣了一下,揚眸對向他灼然黑瞳。
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有意」,面頰瞬間緋紅。
韓德生著迷地看著她,只覺她臉頰緋紅像似櫻花落在白綾上,淡雅地且美好地像是隨時都會飄出香味一般。
他上前一步,專注的眼神讓她臉頰益紅,被動地迎視著他。
一旁的鄭仁雄則是面帶驚訝地看著這個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對小孩甚無好感的冷酷主管,站在飯店門口搭訕女子。
韓德生拿出名片,以一支萬寶龍黑筆在上頭寫下他的房號。
「打電話給我。」
他將名片遞到她手邊,她只能伸手握住。
「再見。」韓德生鎖住她的眼,意味深長地一笑,轉身離開。
助理鄭仁雄急忙跟上韓德生急速腳步,孟喜兒則是握著名片,看著他消失在大廳另一端。
他很高大、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他的舉止言行有股上位者的威儀,顯然事業成就不低。他的五官剛毅,一對黑眼銳利如鷹。而他的神情,告訴她
他要她!
孟喜兒摀著又開始泛紅的臉,快步走進飯店大廳裡,她妹妹孟歡兒正從電梯裡沖出。
「孟喜兒,妳怎麼還站在這裡發愣?再不退房,我們就趕不上飛機了。」孟歡兒扯著姊姊,馬上往回走。
孟喜兒跟著妹妹一同走進電梯裡,將名片牢牢握在掌心裡。
電梯門很快地關上,她的心跳很快,腦子裡還停留著那個男人的臉,沒法轉離開。
但是她沒有時間多想,二十分鐘後,她已經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一個月後,韓德生的名片沒被弄丟,孟喜兒卻沒找到理由讓自己撥出那通電話。
畢竟,他們不過是素昧平生。
※ ※ ※ ※ ※ ※
韓德生從未預期他能這麼快又遇見那名女子,但他真的又碰到她了。
仍然是在一間五星飯店裡,只不過這一回是在臺灣。
他從不相信緣分,直到這一刻。
今日,她的身分背景將不再是個謎。因為她與飯店採購經理談話的姿態,代表了他們是熟識的。
韓德生目光定格在她纖細臉龐上,以為自己將她的模樣記得很清楚,誰知道還是沒法子把她眼裡那道晶瑩的笑容記住十分之一。
見她仰起頭嫣然而笑,見斯文飯店經理隨之露出欣賞笑容,韓德生內心有股野蠻的衝動,想一把推開任何離她太近的男人。
她不該對任何男人那麼微笑除了他之外。
他快步經過大廳中央那盆新鮮百合花束,站到她身邊,黑眸沉沉注視著她。
「又見面了。」韓德生說。
孟喜兒詫然抬頭,呼吸霎時中斷。
怎麼會是他
眼前一對像是要將人吞沒的雄性黑眸,教孟喜兒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好似這樣便能遠離他的掌控一般。
這男人總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他掌裡的獵物,於是她心裡總不免驚惶,驚惶於自己居然是有所期待的。
她明明就害怕太強烈的情緒,明明就喜歡細水長流般的情感,不是嗎?
「韓先生,你們認識?」飯店經理笑問道。
「我對她一見鍾情,但至今不知道她的芳名。」韓德生目光矍鑠地看著她。
她頰畔染上櫻花紅暈,幾乎想開口斥責他竟在眾人面前說出這種私人情感。
「大意外,誰會想到韓先生竟是這麼浪漫的男人呢!」經理大笑著看向孟喜兒,疾聲催促著。「快點自我介紹啊。」
孟喜兒不得已地拿出名片,遞到韓德生的手裡。
看著她淡淡櫻花色名片被握在他手裡,像是他擁有了一部分的她一樣,她不安地感到自己的臉龐愈來愈灼熱了。
也許是因為他的過度坦白,也許是因為她這些日子其實沒有忘記過他,他的名片在她床頭櫃邊,每晚都要被拿出來看了一回。她在面對韓德生時,就是沒法子像對待初識朋友一樣地自然。
韓德生撫著名片上她的名字,望入她的眼。
「孟喜兒。」他說。
他怎能用如此佔有的語氣說話?孟喜兒咬著唇,垂眸而下。
「不打擾你們會面了。」經理識趣地退了場。
韓德生馬上朝她走近一步,她後退了,但身後是牆,再退也只有一步。
他山一般身影擋去所有光線,強勢氣息讓她呼吸困難。
「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他大掌撐在她臉頰兩側。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打電話,不過是順路為你撐了一段傘而已。」她低聲說道。
「如果一切僅止於撐傘走了一段路,我何必留下名片。」
他的眼似火,而她的心臟跳得太狂,她根本沒法子思考。
「我不懂。」
「那我們就找個地方好好談談。」韓德生扶住她的腰。
孟喜兒僵了下身子,美目瞥他一眼。
一切才剛開始,不該如此逾矩。
韓德生懂她的意思,因為那股灼熱焚胸的情感,那股等待已久的熱情,雖然始終醞釀在他的心裡,不過他們終究還是第二次見面而已。
他放開擱於她腰間的手掌,拉開一點距離,再沒有任何碰觸,卻近得能讓她身上香味與他相伴。
「韓先生。」大廳咖啡廳門口走出一個四十多歲女子,笑著對他揮手。
韓德生朝她看去,雙眉旋即地烙出一道長痕,剛毅臉龐頓時變得肅穆。
「我過去處理一些事情。」他對孟喜兒說。
孟喜兒看著那個中年女子黃小姐,很快地和對方打了聲招呼。黃小姐是一間極出名的婚友聯誼社的主管,是她布藝店裡的客戶。
「你今晚是要來相親的?」她的臉頰仍然微熱,心卻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對,但我現在遇見了妳。我過去處理一下,馬上可以離開。」他說。
「你既已訂下約會,便該依約前去。」
「我從不浪費時間。」韓德生望著她水柔臉上的固執神態。
「你怎麼知道會是浪費時間?你甚至不曾和對方交談。」她有點憤怒,卻不知是在火他,還是惱於自己的不快。
「妳已經在我身邊了,她們當然只會是浪費時間。」
「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本來已經在相親了。」她揪著眉,腮幫子微微鼓起。
「妳在生氣我沒有等待妳的出現?」他的黑眸一亮,嚴厲臉孔也隨之變得似笑非笑。
「你……」孟喜兒理論不過他,水嫩臉上染著氣憤的紅。「總之,我今晚哪裡也不和你去,你該去赴約。」
她轉過身,他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臂。
「不許走。」他命令。
「我不是你的屬下,沒必要聽令行事。」她抗拒地扯回手臂。
「妳告訴我既然最適合的人選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為何還要浪費時間去面試其它女人?」他凜著臉,雙唇抿成一直線。
「對我而言,懂得尊重別人,重於一切效率。」她提高聲音,好脾氣在此時不知何故地煙消雲散。
「我去,但妳必須答應明晚和我一起用晚餐。」他再度握住她的手肘。
「你去赴約是你的義務,你沒有資格威脅我。」孟喜兒用力地抽回手腕,雙臂交握在胸前,皺眉說道:「黃小姐又在看你了,請快點赴約吧。」
韓德生彎下身注視她的眼,身高甚至不及他肩頭的她,不想輸了氣勢,於是也沒別開眼。
他忽而一笑,笑聲拂過她唇邊,她感到雙唇一陣發麻,嚇得身子頻往後仰。
他站起身,雙唇拂過她的前額。
孟喜兒倒抽一口氣,但他卻已無事人地後退了一步。
「明天,我打電話給妳。」韓德生轉身走向咖啡廳。
「討厭。」
他聽見她喃喃地悶吼了一句,腦海裡才浮現她娟雅面容上的薄怒模樣,他便忍不住勾起唇而笑了。
他喜歡她被他惹得慍惱,憤怒總歸是比較私人的情緒。
孟喜兒注視著他的背影,撫過被他的唇碰觸過的前額,不自覺地揪起眉心。
她習慣平靜的感情,沒想過要讓生活有任何驚濤駭浪,可韓德生像把巨斧劈進她的生活裡,砍出了一道她沒法子忽略的粗痕。
她該給他機會嗎?
※ ※ ※ ※ ※ ※
隔天,一直到晚上六點,韓德生仍然沒有一通來電。
孟喜兒惱了,決定今夜再也不接任何私人電話。
她坐在布店裡,佯裝忙碌地盤點著布疋,腳步行經上回從京都東寺市集帶回的櫻花色植絨布,還有她極愛的水紋手染布時,卻忍不住從口袋裡拿出他的名片,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人的字跡力透紙背,和他的人一樣地剛硬與
討厭!
「幹麼一直對著名片發愣?直接打電話給他不就得了,你們也算有緣啊。」到布店幫忙的孟歡兒,挨到她身邊說道。
「我並不想打電話給他。我只是覺得他很奇怪,第一次見面搭訕就叫別人打電話給他,第二次跟別人約好了卻又爽約。」
「代表這人位高權重,不缺女人啊。」孟歡兒冷不防抽過她手裡的名片,看到了男人的職位頭銜後,吹了聲口哨。「怪不得他囂張,他是肯恩顧問公司的專案經理。」
「妳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但有個朋友曾經在『肯恩』工作過。『肯恩』是間環球企業,專門替全球大企業處理危機、解決問題。他們的待遇好到嚇死妳,但如果不是菁英里的菁英,根本進不去。韓德生能當上專案經理,工作能力及忙碌,應該也是魔鬼級的吧。」
「什麼意思?」孟喜兒好奇地追問道。
「我那個朋友接到案子時,每週至少要工作九十個小時。才進去公司兩年就出入大醫院兩次,最後舉白旗投降辭職。」孟歡兒一聳肩,扮了個鬼臉。
「那種忙碌法,會把身體搞壞的。」孟喜兒不贊同地搖頭。
「總之呢,這個韓德生眼光真好,一眼就挑中了最好的女人。」她摟著姊姊嘻嘻笑。
「幹麼說得像是我和他之間有什麼似的?」孟喜兒嘟了下唇,將黑玉髮絲輕攏至耳後。
「妳要是對他沒興趣,剛剛就不會一直盯著名片看了。」
「我……我只是……只是覺得站在他身邊滿有安全感的。」
孟喜兒想起站在傘下的那段時光,想起他那對磐石般堅定的眼神,一顆心突然變得沈甸甸,卻又異常跳躍得讓她感到迷惑。
「那就打電話給他啊,妳知道我總是贊成妳談戀愛,只要妳別再傻乎乎地任由別人搶走妳的男朋友那就好了。」孟歡兒摟過嬌小的姊姊,大聲地說道。
「如果他們的心是堅定的,誰來搶,都不該動搖的。」如果是韓德生,他就一定不會被動搖!
孟喜兒胸口一擰,不明白自己對他何來的信心。他今晚就爽約了,不是嗎?
「心是最禁不起試煉的東西。」孟歡兒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不需要一顆禁不起試煉的心。」她水眸閃著堅定,柔荑也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妳就是太冷靜,所以才會毫不遲疑地放手讓前男友們離開。他們惱羞成怒妳的毫不留戀,也就只好走得更加不回頭了。」孟歡兒為他們搖頭歎息一番。
「也許吧。」拿回妹妹手裡的名片,放在掌間看著,猶豫著是否要將之扔入垃圾桶裡。
在乎的情緒太多了,她承受不起。她喜歡自己的生活像一缽靜水……
「男人最怕妳這種女人了。妳看起來像一缽水,流到什麼容器,便成為什麼形狀,偏偏水是最難留在掌心裡的液體,它們有自己的流向。」孟歡兒說道。
孟喜兒詫然地看著妹妹,以前沒被點破,她還沒發現自己其實熱愛自由。
當當當……
掛在店門上的竹鈴悅耳響起,孟喜兒連忙起身迎上前。
「您好。」她說。
「這是韓德生先生送給孟喜兒小姐的花束和禮物。」快遞人員站在門口說道。
「謝謝。」孟喜兒接下櫻花以及一份以粉色手染布包裝的禮物,退回店裡。
「這個時節怎麼還會有櫻花呢……」孟喜兒注視著這束以秋綠色手工紙包裹的美麗粉櫻,一顆心怦然狂跳著。
「迷上了,天上龍角都會想法子摘來的。」孟歡兒揚起那包禮物,笑嘻嘻地說道:「我拆嘍。」
「嗯。」孟喜兒的目光仍停留在花朵上頭。
韓德生這樣的舉動算什麼?道歉他的爽約?可若真的有事,又哪來本事準備這麼費事的禮物?
一旁的孟歡兒拉開手染布上的活結,掀開其下那只淡金色和紙製成的紙盒
一塊櫻花粉色的真絲盛在一隻方盒裡,美得像月光。
「好美。」孟喜兒放下花束,目光再也沒法子從布疋上移開。她虔敬地捧起這疋擁有珍珠般光澤的絲緞,覺得它柔細地像是會從指尖流泄而下似的。
「這男人真可怕。」孟歡兒嘖嘖出聲地說道。
孟喜兒還在驚喜於那塊布料,仔細地在燈光下欣賞了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看向妹妹。「哪裡可怕?」
「他說晚上要約妳,一整天沒半點音訊,卻在人惱怒到極點的時候,送上這麼一份用心良苦的禮物,女人究竟該不該原諒他?」
孟喜兒心思在韓德生與絲布之間遊移著,呢喃著:「是啊,才一天,他怎麼有法子找到這麼精緻的布?」
「如果有心,沒有事情是難的。」
「該把布還給他的,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孟喜兒的手指不舍地在布疋留戀地輕撫著。
「為什麼不收?只要妳不再惱他,這禮物又哪裡算得上貴重呢?」
「妳在幫他說話嗎?」
「我只是覺得妳的生活也無風雨也無晴,可以改變一下。」孟歡兒拿起盒子底下的卡片,遞到姊姊手裡。
「我喜歡平靜。」孟喜兒打開,貼印著櫻花的卡片寫著
八點。昨日那間飯店頂樓酒吧見。
「現在七點了……」孟喜兒看向時鐘。
「還有時間讓妳打扮,卻沒有時間讓妳猶豫,除非妳根本就不打算去。」孟歡兒對於這個男人簡直佩服到極點。
懂得這樣精准的算計,顯然是對她姊姊好感甚篤,也絕對是個狠角色。
孟喜兒咬著唇,看一眼卡片,又望了一次真絲,目光最後停留在一旁的櫻花之上。
韓德生注視她的專注神情,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裡,那對黑眸讓她覺得自己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我要把布交還給他。如果他願意割愛的話,我會買下來。」孟喜兒不自覺地攏了攏及肩髮絲,整頓著儀容。
孟歡兒一聳肩,走到櫃子前,為姊姊挑選出一條緋櫻紅的披肩,為她披上。
對兩個有心的人而言,那塊絲布該屬於誰,不過就是個見面的藉口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4:11
第二章
七點五十分,韓德生坐在飯店酒吧裡落地窗邊,圓桌邊擺著一杯黑咖啡。
他有把握她會來。至少,她會前來退還那疋價值不菲的絲布,或者前來致意一番。
他就是算准了這一點,才會送上那疋絲布的。
但,他的掌心其實在出汗。因為她是人,並不是他擅長處理的危機。
人,往往是最容易出狀況的。他不就是因為被負責的項目給耽擱了,才會沒有時間打電話與她約時間嗎?
幸好,他先前一時衝動買下的布料派上了大用場,櫻花花束則要感謝助理鄭仁雄的奔走。
韓德生看向窗外,庭園裡的玫瑰花圃打上夕陽色燈光,像個突然妖嬈起來的清雅美人。
她為什麼還沒到?他心頭一亂,濃眉一皺,眉宇間擰出一道淺淺直紋。
「韓先生?」
他飛快地回過頭。
孟喜兒正帶著一抹笑意,站在桌邊。
他呼吸困難,心臟有片刻的拉扯。
遇見她之前,他以為他不曾幻想過妻子的模樣,原來不過是因為不曾瞧見她罷了。
起身為她拉天座椅,她身上柔軟棉質長洋裝拂過他的手臂,那羽毛般的撫觸讓他全身細胞都敏銳了起來,而他從來是一個隻會注意女伴打扮是否得體的男人。
孟喜兒坐入椅子裡,頸間那條縷櫻紅的披肩,軟軟地落在她的手臂間。
「這份禮物很美,但它太貴重,我不能收。」她遞上紙盒,認真地說道。
「你不喜歡?」他一直注視著她,直到她願意抬頭回望他為止。
「我非常喜歡,所以我希望你能開價賣給我。」這樣的布疋難求,該用來收藏呵護。
「你若喜歡,那它便是無價。」韓德生將紙盒推到她面前。
他的眼不想離開她,也完全不在乎眼神是否太過侵略。一直以來,他要的,他便會得到。
他的人生、他要的妻子,皆該如此。
「若它無價,我更沒有資格收。」她輕聲說道。
「喜歡與否,無關於資格。」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往他拉近。「接受我的追求,你便有資格接受。」
孟喜兒看著他,一徑地臉蛋脹紅,卻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的話那麼直接,肆無忌憚的火熱眼神讓人如此不知所措,而他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則像烙鐵,燙的人心不安。
她揪住十指,在這一生中從不曾覺得自己如此象個女人。
慌亂間,她別過頭,迥避著他的眼。
韓德生注視著她低垂而下的長睫,感覺那蝴蝶般的輕顫正拍打著他的心。他皺起眉,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怎麼會如此地不實際,充其量不過心臟跳快了一些。
孟喜兒不敢與他對望,無聲扭動著手腕,暗示他放開對她的鉗制。
他抿緊雙唇,卻不得不鬆手。
「要喝點什麼,果汁好嗎?」他決定給她一些喘息的時間。
孟喜兒點頭,他召來服務生為她點了柳橙汁。
她慢慢揚眸,目光停留在他的肩膀。
她過世媽媽對爸爸的執著,像羅刹一樣地逼得所有人皆喘不過氣,讓她光是想就不寒而粟。因此,她一直堅持自己只要平淡如水的感情,但是老天卻偏偏讓她遇上了這個鐵血男人。
「我家裡最近正打算要裝潢。」他說,沒說原因是因為遇見了她。
「喔。」她詫然對上他的眼,一時還沒回過神。
「你的布藝店提供材料,不是嗎?我會讓我的設計師跟你聯絡的,有問題嗎?」總之,他一定得和她保持某種程度的關係。
他的腦子裡始終有著一份藍圖--關於現在,未來,工作及婚姻。所有的藍圖都會隨著人生經歷而修訂,只是他對妻子及婚姻的想法,不曾改變。
他不相信什麼念力,緣分,現在卻願意相信是他一心的執念喚來了她。
除去她擁有他理想中妻子的特製不提,她讓他目不轉睛,讓他的腦子裡經常都是她。在他還沒找出方法來克服這事之前,我不可能讓她遠離。
「你……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多事?」她絞著棉裙,很快地看他一眼。
「我拿到了你的名片,曉得你開了間布藝店,我請助理諮詢了一下布藝店的營業範圍,其實的事我便不清楚了。」至於其他他有興趣的事,他偏好親自發掘。
「你會不會太直接了?」他掠奪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只面隊猛獅的兔子。
他沒回答,雙唇微勾,眼神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幸好服務生在此時送上果汁,給了她一點緩衝時間。
孟喜兒捧起果汁,佯裝很專心地喝著。
「想知道我在哪裡找到這快布的嗎?」他說。
「當然。」她放下果汁,眼裡突然迸出星光。
「是在永樂市場福建一家小店,那裡的老闆娘收集很多美麗日本布,她說只賣給她覺得有緣分的人。」他到認為哪個老闆娘是個厲害的生意角色,那塊布的價錢足以買一張進口餐椅。
「你怎麼會到永樂市場?」那並不像他會去的地方。
「半個月前,我去探望一個同事。經過那間店時,櫥窗裡正掛著那塊布,它讓我想起你。」他說。
他話裡的牽掛讓她沉重又甜蜜,卻又不敢再深入,只是淡淡說道:「我明天就去那裡看看。」
「那裡並不好找,我陪你去。」
「你應該很忙吧,你把位址給我,我可以自己去。」她不喜歡耽誤別人。
「我可以撥出一小時來陪你,我不想放棄和你相處的機會。」
「你該不會連追求,都要講求有效率吧?」她脫口說道。
「沒錯,我的工作就是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問題,然後用最快方式處理它,處理感情當然也一樣。我對你一見鍾情,自然想用最短的時間追求到你。」
他的口氣沉穩,黑眸篤定地望著她。
孟喜兒注視著他十指互握擱在桌上之平穩姿態,有些困惑,若非他緊盯著她看的眼神,火熱得讓人沒法子會錯意,他語氣嚴肅地簡直像在處理公事。
「感情怎麼可以用效率來評估呢?」她喃喃地說道。
「既然感情不講求效率,那你做好會經常看到我的心裡準備了嗎?」即便要長期抗戰,他也有自信能抱得美人歸。
孟喜兒後退貼近椅背,因為她不喜歡壓力,尤其是來自一個和她其實不熟的人。
更讓她不安的是,他有股磁力,正在混亂著她心裡那股追求著平靜的天枰。
「我嚇到你了。」他說
「你這麼斬釘截鐵地認定我,難道不怕自己做錯選擇?」
「我很少犯錯,所以我建議你放棄不必要的掙扎。我要的,我一定會得到。」
他眼神堅定,語氣更是上司對屬下的強硬。
她擰起眉抗拒著他的過度自信,即刻起身說道:「我要走了。」
話才說完,一陣天旋地轉朝她襲來,她身子一偏,撞到了桌子。
「小心。」他極快地攬住她的腰。
「我沒事。」她努力想站穩,還是覺得沒法子抱持平衡。
突然間,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
「是地震!」她揪住他的衣服,驚呼出聲。
韓德生很快地將她帶到桌邊的樑柱邊,她縮在他的胸臂間,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十多年前,她和爸媽住在山上時,經歷過一場很大的地震。當時屋垮路毀,她曾被困在瓦礫裡一天。此後,她便怕地震。
地震也許只有幾分鐘,可杯盤掉破聲音及人們的尖叫聲,卻讓孟喜兒覺得災難持續了一世紀之久。
韓德生緊摟著懷裡冰冷的人兒,她臉色慘白、雙唇顫抖地縮在他懷裡,好像那裡是她唯一歸屬。愛極她這樣依靠他的模樣,他悸動得連心都寧了起來。
「沒事了。」他挑起她下顎,拇指拂過她面頰冰肌。
她長睫輕顫,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用一對噙著淚水的眸子啾著他。
那神情如此我見猶憐,他感到自己的理智全被擠幹,只好憑著本能去行事。是故,他低頭覆住她的唇。
她的唇像冰冷玫瑰,是他不曾嘗過的美好,韓德生貼得更近,試圖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美好。
她在他唇間喘著氣,被他灼熱的舌弄得昏亂了起來。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舌尖更加放肆地索求著她的反應。但在他還想更進一步之際,她用力推開了他。
「你怎麼可以……」孟喜兒後退一步,可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腰,她退不了太遠。
「情不自禁是我唯一想得出來的解釋。」韓德生低頭凝視著她,兩人呼吸霎時再度交融。
鈴鈴鈴……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布包。他皺起眉,不快兩人的親密時刻被打擾。
鈴鈴鈴……
鈴聲又來吵人,他拉起她的手走回桌邊,把手機放進她手裡。
孟喜兒看著他雙眉間那道皺痕,她覺得好笑,低頭接起電話。「喂,歡兒嗎?……我沒事……還好不是一個人。對,他還在我旁邊,你不用擔心。好……待會見。拜。」
「誰打來的?」
「我妹妹。她知道我怕地震,她臨時有約要十一點才能到家,要我別太早回家,免得有餘震。」
「替我感謝你妹妹為我多爭取了一個小時。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家就在附近。或許,你可以給我一些裝潢上的建議。」
她暮然抬頭,看入他意在言外的黑眸。
「我們今晚才第三次見面,你就吻了我,我怎麼敢到你家。」孟喜兒坦白地說道,耳朵狂熱地燒燙著。
「如果我保證我絕對安分守己呢?」
「你不是安分守己的那種人。」
「看來你已經開始瞭解我了。」他低笑出聲,沉眸變得明亮,事業有成的威儀被褪去一些,黑眸亦顯得年輕了些。
她注視著他,胸口暖和得莫名其妙,像喝了些酒一樣地微醒著,不自覺地便揚起雙唇。
「改變主意了嗎?」他緊盯著她的笑意,用盡自製才能不上前去掏取那抹清泉笑意。
「我們是不是進展太快了?」他們對彼此的情域像一場驟雨,既疾又猛烈得教她心惶惶。
她想逃開,可他卻有股磁力吸得她連後退都很困難。
「事情只有對與錯,沒有太快或太慢。」
「怎麼可能沒有?如果我們今天認識了一個月或者更久,我便不會這麼不確定。」
「我們確實認識了一個月。一個月前的今天,我在日本見到了你。」他馬上介面說道,沒有一點猶豫。
孟喜兒睜大眼,鼻尖有點發酸,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記住他們碰面的日子。
「你看起來不像會記住這種日期的人……」她好感動地注視著他的眼,粉唇便漾出一朵櫻花般美麗笑容。
被她那雙澄明眼眸一看,韓德生霎時覺得再度一片空白,是她疑惑的眨眼姿態才喚醒了他。
「我從沒記過這種事。」他佯裝低咳一聲,盡可能地維持著鎮定。
他難得的不自在讓她笑了,覺得他人性化了一點。
她輸了,輸給了他的執著。生平第一次,她不想控制情感,只想不顧一切地跟著他往前走。
她水眸照亮地彎身抱起紙盒,往前走了兩步後,回頭看著仍站在原地的他。
「不是說要到你家嗎?」
他以外于她的臨時改變注意,卻不想跟自己的好運作對。
「不怕被我吃了?」他連眼裡的欲望都沒費事掩飾。
她抱緊紙盒,很快看他一眼。「我會先打個電話給我妹妹,要她待會兒過來借我。」
韓德生挑眉對她一笑,朝她伸出大掌。
她注視著那雙看似能掌握一切的大掌,她連猶豫的時間愛你都沒有就伸出了手。
他收緊大掌握住她微冷的手,兩人的心都同時一震。這是他們尋找了多久的感覺啊!
孟喜兒終於找出她的前任男友們,因為她的冷淡而求去後,她始終能冷靜以對的原因了。
因為她的心從來不曾被真正打動過!知道這一刻。
她的心飄上天,再也管不住自己害怕受傷的心,在這一刻隻想跟所有人宣佈,她終於知道戀愛該有什麼樣的狂熱了。
孟喜兒到了韓德生家裡後,發現他這兒根本不需要裝潢。
它完美得像是間樣品屋,絕對有足夠資格登上設計雜誌。
房屋的左半段是客廳、廚房等公共空間、中段有個三坪的溫室花園、右半段則是書房、臥室等私人空間,唯一的缺點是!
他的屋子沒有人味,空曠得像是一說話就會有回音似的。
「一個人住這麼打的空間,感覺如何?」她擁著雙臂,覺得橫木色的極簡裝潢實在太冷靜。
「舒服。」他小時候住得擁擠,最大心願就是擁有這樣一間大屋。
「你很少待在家裡,對不對?」孟喜兒緩緩看了周遭一眼。
「為什麼這麼問?」
她沒有馬上回答,走到那片擁有極佳夜景視野的落地窗前,撫著旁邊那片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牆面。
「這個家沒有人氣。」
「所以,我猜想讓設計師對它進行一些改變。」他站到她身邊,享受著她站在他屋裡的感覺。
「改變風格或者可以讓它不那麼冰涼,但最重要的是,你得把它當成家。」她昂頭看他,因為站在他的屋子裡而更加瞭解這男人在剛硬外貌下的寂寞。
韓德生挑起她的下顎,低聲說道:「這個屋子需要的是一個女主人。」
「那麼……你昨晚相親的結果如何?」她笑著問道,不讓他話裡的親密有太快沾身的機會。
韓德生笑了,知道她柔弱外表下其實有棵反應敏捷的腦袋。
「和之前十幾次的相親結果相同,無疾而終。」他扶起她的手肘,想領她到沙發坐下。
她搖頭,直接在落地窗前坐下,抱著雙膝望著窗外。「這裡該有一組柔軟沙發和抱枕,早上可以曬太陽,晚上可以看夜景。」
「你明晚陪我去挑。」
「設計師會知道該選擇何種款式的沙發。」她避重就輕地說道,不想兩人之間再次一步登天地走到讓她害怕的地步。
「審計師不會比你還清楚,你先換的沙發是什麼模樣。」他逼近一步,不想給她後退的空間。
這一回,孟喜兒選擇佯裝沒聽見。因為她知道只要一點頭,他們之間便會像海嘯一樣地打翻她的所有抗拒。
「為什麼找上婚友聯誼社?」
「我預計今年結婚。」
「你還沒有物件,但你卻預計在今年結婚?真奇怪。」她側頭注視著他,雅潔小臉上寫著不可置信。
「我的人生按照我的計畫行事。」
「我想聽。」
韓德生沒和誰談過自己,他皺了下眉,後背倚靠著牆壁,思索著說與不說。
不經心地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正鼓勵地注視著他。
下一刻,他開了口,據悉靡遺地將他選擇了商學院就讀,成為名校企管碩士、審慎挑選能傾囊相授的老師,以及如何在同學間建立政商圈的人脈、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預備在四十歲時成為公司董事這些計畫,全都說予她聽。
「我的人生計畫,都會一個個被勾起完成。」他的結論是這樣。
「是嗎?你相親了十幾次,卻還沒找到何時的對象,不是嗎?」她故意挑戰他的自信。
「我已經找到我的物件了。」他握住她的手,表情像在承諾。
「你別走得那麼快,我不習慣。」她沒有抽回手,卻也沒任由他再拉近。
「我幫企業處理問題時,往往只有三個月時間,所以我做事一定要有效率。
「為什麼喜歡我?」她也有效率地問道。
「我給婚友聯誼社的條件是—容貌清秀、氣質高雅、善於廚藝、熱愛家庭……」
「因為我符合那些條件,所以你對我特別積極?」孟喜兒打斷他的話,抽回手,眼如冷星地盯著他。
他的話狠狠打了她一拳,內傷的痛楚蔓延至整個胸腔,讓她現在只想逃開。
「也許吧。」見她拉開距離,他眉宇間那道深入山溝的皺折再度出現。「事實上,我看到你的當下,那些條件沒有一個出現在我的腦子裡,我只知道你是我要的女人。」
他的話像一記仙丹,治癒了傷口且讓人飄然若仙,她完全沒法子阻止唇邊的笑意。
「太愛說甜言蜜語的男人很危險。」她低喃著。
「我只說實際的話。」韓德生握住她的雙肩、鎖住她的眼,喉結竟緊張地快速地起伏著。「和我交往。」
「太快-」
他霸道地搗住她的唇,語氣命令地反問道:「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認識多久的問題上?我們這間的感覺,還不夠強烈嗎?」
她拉開他的手,用雙手包覆著。
「感覺強烈,不代表我們就能相處良好。你要的是婚姻,可是婚姻對我來說,還是千里之外的東西。」
「你不想結婚?」他濃眉贊得更緊,反掌扣住她的手腕。
「我沒遇過想讓我組成家庭的男人。」她老實地說。
「你遇見了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他語氣更嚴厲。
「停。」這回換孟喜和伸手搗住他的那些咄咄逼人的句子。「我遇見你的每回都是方寸大亂,我們難道就不能循著正常一點的方式交往嗎?」
「你希望我追求你嗎?」
「這種事怎麼會問我?」她雖不是個彆扭的人,可要她直接開口要人追求,還是很怪的啊。
「當然問你,因為你想要什麼,你自己最清楚。」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孟喜兒睜大眼,他一本正經地回望著她,那剛硬臉龐盡是公事公辦的神態。
她咬頭唇低笑出聲。這男人是天生的工作狂,就連戀愛這事也安排得像在談判公事一樣。
「笑什麼?」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每一寸心思。
「你真不是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男人。」她搖頭,眼睛亮晶晶地帶著笑意。
「我確實不是,不過我學習力很強。」他握著她的手往屋子裡走去。「走吧,我帶你參觀一下屋內,你給我一些建議,看看以你的專業能替屋子做些什麼調整。」
他突如其來地轉換話題,讓孟喜兒錯愕地停在原地。
她不解地張著嘴,傻乎乎地注視著他。
他冷肅的臉龐一下子融化,他注視著她怔愣中的眸子,低笑出聲:「這麼容易就出神?」
孟喜兒看著他的笑臉,心頭湧上的強烈情緒讓她胸口發悶。
「我決定帶你參觀我家。,是遵循一般人交往初期的模式,好讓彼此更加瞭解,這樣可以嗎?」韓德生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攬住她肩膀的方式倒是不怎麼一般人。
孟喜兒靠在他身側,她沒有抗拒,只是暗暗驚訝於依偎的感覺怎麼會這麼美好。
她的沉默讓他不安,開口頭號道:「布藝專家,你對我家的建議?」
她很快地打量了一回周遭環境。
「裝橫用色太冷硬了,可以考慮換一組活潑一點的窗簾。有一款法國布料應該會適合,設計者是一個年輕小女生,雖是植物絹印圖案,線條卻非常流線時尚。如果再訂作一些民俗風的抱枕,效果應該會不錯。」話題一回到她的專業後,孟喜兒很快地回復了鎮定。
「你決定就好。」
「那我決定這間屋內所有的布製品都要換,包括床單訂組及地毯。」她故意裝出獅子大開口的模樣。
「挑你喜歡的顏色、款式,因為我相信有一天會派上用場。」他低頭對她微笑。
他的大膽再度讓她喘不過氣,於是往前走了好幾步。
「室內溫室過去,就是我的書房及房間。」他又站到她身邊。
「那些地方,我再和你的設計師約時間去看。」她低語。
「你怕什麼?」
「不怕,只是還不懂你,所以不想讓兩人之間毫無節制地快速發展下去。」
「我四歲時,被遺棄在育幼院門口,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想擁有一個家。我比誰都努,可以連續幾個月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因為有工作可做,我便知道再也不會回到以前。」他注視著她的眼,總代表地述說著過去。「這樣你多懂我一些了嗎?」
她好難過,紅著眼眶,低頭握住他的手。
她沒開口,但他卻發現自己懂她的安慰。「不需要難過,我的努力換來了這一切,很值得。」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好把他的手握得更緊更緊。
她能感覺自己的防線正一寸寸地後退著,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面對一個這麼有擔當的男人,她還想抗拒什麼呢?
他被她眼裡的愛憐打動,低頭想親吻她的唇,她搖頭,小手覆住他的唇。
嫁給我!
韓德生腦裡驀地浮現這個念頭,卻因為怕嚇到她而強行壓下。
「送我回家吧。」她面頰微紅地說道。
「不是要讓你妹妹來接你嗎?」他不想這麼快就和她分開。
「聰明如你,還看不出來,我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好給你有更多機會瞭解我嗎?」她柔聲說道。
韓德生凝視著她,張開雙臂攬住了她。
他終於知道他的家,為什麼總不像他心裡真正的家了。因為這個家沒有她。
他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娶回家。一個星期最好,一個月則是他的極限。
因為他要儘快組織一個她屬於他的理想家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4:38
第三章
愛情像雷擊般地打上了韓德生與孟喜兒,兩人的生活都因此而改變。
她萬般不喜歡不能自我掌控的感覺,可他偏偏是個具有鋼鐵意志的男人。既然已決定要在最快時間內娶到她,自然會想盡法子讓兩人的交往進度神速。
然後,韓德生也開始知道世事果然不能盡如人意。
孟喜兒願意和他交往,卻在短時間內拒絕了他的三次求婚,兩人之間便持續在情人與逼婚之間徘徊著。
「司機七點半會到你店裡載你。」這一晚,韓德生坐在辦分室打電話給孟喜兒。
「我沒答應你的約會。況且,八點太晚了。」她說。
「我才剛下班,連晚餐都還沒吃,我想要你陪我吃飯。」他閉著眼,伸手到頸後按壓僵硬的肌肉。
電話那頭孟喜兒依照慣例,停頓了兩秒鐘。「就一次哦。」她不情願地說道。
「待回見。」
「嗯,等一下……」她明知不該管這個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話卻還是脫口而出。「你記得在路上先買點東西填肚子。」
說完後,坐在鋪著印染布桌前的孟喜兒,很快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她不喜歡自己的再度妥協。因為這樣強迫中獎的情形在他們第二次約會後便一再地發生,甚且已經變成了慣例。而更讓她不開心的是,她每次和韓德生見面後,總是會忘記這些掙扎。
戀愛是沒有理智的。她這一回總算是,見識到了。
被他抱著,讓他用一種想將她吞入懷裡的佔有眼神注視著,她忙著逃避,卻也無法自拔更加投入。她開始有些理解媽媽那種不由自主的愛情了。愛情像流沙,逼得人不得不撒手沉陷。
七點十分,孟喜兒起身整理店面,先讓職員回家後,她關上電源、鐵門,走出店門時,正好是七點半。
韓德生的分務車已經停在店門前。他住的地方,公車並不頻繁,他又不放心她搭租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司機先來載她,他再自行搭車回家的慣例。
半小時後,孟喜兒站在韓德生的門前,手裡抱著一袋方才請司機在超市暫停,好讓她去買來食材。
韓德生長年在外食,對於家常采有種固執的偏好,即便她的手藝只能稱得上普通,他卻依然對她的料理驚豔莫名。
她拿出其不意他給的鑰匙,猜測著不知道他是否比利時她早到家。
找開門,空闊屋裡亮著一盞燈,讓整個空間不那麼寂寞。她知道那是清掃女傭特別為他打亮的,因為他不喜歡回到漆黑家裡。
她走進客廳,寂靜像颶風一樣地襲來。她忍住一個哆嗦,打亮所有的燈,卻意外看見了他。
他正躺在客廳沙發裡,皺眉閉目地像在沈睡。
孟喜兒走到他身邊,才放下食材,他便睜開眼睛。
「你來了。」他將她拉到他身邊。
「醒著幹麼不出聲?」她捶下他的肩膀。
「我喜歡你主動過來。」韓德生身子一橫,直接躺上她的腿,再度閉上眼。
「今天好累。」
她望著臥在腿上的他。即便是休息,他也習慣皺眉,像是有無窮公事在思量,永遠不得放鬆似的。
食指觸上他的緊蹙雙眉之間,那道皺痕便在她指尖的施力下慢慢地鬆開。這時,他才像有了幾分下班的姿態。
「有沒有先買點東西在車上吃?」她的右手覆上他的僵硬的頸背,用了一點力氣才揉捏了下去。
「累,沒力氣。」他滿足地長歎一聲,表情像是非曲直到了天堂。
她唇邊的笑意甜蜜,又按捏了幾下後,開口問道:「想吃什麼?」
「你做的,我便吃。」他睜開眼,在她掌間覆下一吻。
「我廚藝很差,是專門拿你當實驗品的。」她笑著推開他。
他扣住她的手臂在其柔軟內側印下一吻。「你願意為我做,我和犧牲也無妨。」
她輕顫著,起了一臂雞皮疙瘩。要抽回手,可他不放,舌尖甚至在她的肌膚上盤旋著。
她緋紅臉頰,整個人像淋濕的貓咪一樣地在他懷裡輕顫著。
「你很惡劣……」孟喜兒雙眼迷蒙,驀地抽回手。
他閃電般地坐直身子,將她拉一以他的雙腿之間。
一百五十幾公分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兩人的視線竟是差不多齊高。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吻住她的唇。她半睜開眸,他黑眸閃閃地像惡魔,存心要勾人的魂。
她被吻到整個人往後仰,雖是不停地閃躲著他的侵略,卻又不由自主地需著他的放肆。
「啊……」她被自己的呻吟嚇到,忽然睜大了眼。「我……我要去煮東西了!」
她驀地抱走帶來的食物,落荒而逃。好丟臉,她居然會因為一個吻而呻吟!
沖進廚房後,她臉紅紅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麼。
對了,她要做飯給他吃。
只是,為何是他呢?她沒為任何男人做過一次飯,以前交往的對象也都是那種不會希望他下廚的白領精英。現在又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忙碌到只能在家裡拍拖的工作狂,非得要她犧牲自己時間來成就他的方便呢?
這是她要的嗎?孟喜兒揪起眉心。
「我先去洗澡了。」他無聲地走到她身後。她驚跳了下,埋怨地瞅了他一眼。
韓德生笑著在她唇上偷了一吻今晚,他有個禮物要送她。
他這一笑,她的心便軟化了,忘了她剛才在憂鬱什麼,直覺地便開始整理食材。
「有沒有什麼東西不吃?」她一直忘了問這個問題。
「我不挑食。」
「你看起來會挑食。」她注視著他好固執的一對濃眉。
「育幼院的日子挑食便沒得吃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孟喜兒上前一步,無言地輕攬了下他的身子。她又忘記了他的一臉貴氣用威儀模樣,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我先去洗澡,有電話的話,便幫我接。」他伸個懶腰,開始解開鈕扣。
「好」他再度低頭在她臉頰落下一吻,偏偏卻流連了太久,讓她笑著推開了他。
「嫁……」他說。
「快去洗澡」她慌張地打斷他的話,因為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麼。
「為何要一再抗拒?你明知道只是時間早晚罷了。」他深深看她一眼後,轉身走開。
孟喜兒驚惶地看著流理--她有他的鑰匙,在家為他烹煮料理,為他挑選衣服、是常用品,她不像他的女朋友,而像他的妻子啊!」
她用力閉上雙眼,提醒自己專心料理,免得原本就普通的廚藝變得一晚嚇人。
都是他惹的禍!若不是他短短時間內求了三次婚,她怎麼會那麼昏頭轉向?
收斂心神後,她簡單做了道涼拌雞線,炒了一道青菜和一顆雞蛋,一小鍋的味嘈豆腐、配上一小盒現成壽司,希望他喜歡清淡口味。
鈴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大響,她接起廚房裡的分機。
「請問韓先生在嗎?」對方女聲有禮地問道。「他在忙,請問哪裡找對象?」
「我是婚友聯誼社的黃小姐,想和他聯絡碰面時間。我方便多久之後,再打電話給他呢?」
「二十分鐘,啊!」孟喜兒驚叫出聲,因為--韓德生正走到她身後,抱著她的身子,用他沐浴過的松木香氣包裹著她全身。
「你稍等一下。」孟喜兒按下保留鍵,清亮水眸筆直看入他的眼裡。「婚友聯誼社的黃小姐打來的。」韓德生點頭接過電話,卻環住她的腰,不許她離開。
「我韓德生。」他鎖著她的眼,話是說給她聽的,「我已經有交往物件,不需要再幫我安排相親。」
孟喜兒垂下眸,氣息微亂。「是,確實是最近認識的,這幾個月就會結婚,謝謝。」韓德生掛斷電話,抬起她的下顎。
「誰要和你……結婚?」她推著他的胸口,抗拒地推他在一臂之外。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拉著她的手走向客廳。拿起桌子上一個方盒,他取出一隻白金橢圓手環。
他拉過她的手腕,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手環已經被打開並環住她的手腕。而他手裡遇拿著一把精緻的螺絲起子,旋緊了手環上的一邊螺絲。
「只有我能打開這個手環。」韓德國生將那把小巧白金螺絲起子,系於一條鏈子下方後,放進口袋。他執起她的手,滿意地端看著。
她瞪著那個手環,柳眉整個攬了起來。「嫁給我。」他又問,這是他的第四次求婚。
「解開這個手環。」她使勁地扯開手環,語氣已是薄怒。「不用白費功夫了。」他強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不悅地瞪著她讓手環在她肌膚間壓出的紅痕。「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不能每次都強迫別人。」她氣到連聲音都在顫抖。
「強迫?」韓德生神色一沉,濃眉一擰,揪住她的肩膀。「你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嫁給我的意思?」
「是。」孟喜兒昂走下鄂說道。
「為什麼?」他逼問。
「為什麼要這麼快結婚?」聰明如他,怎麼可能不會知道她的理由。
「因為我認定了你。」他盯著她,眼神嚴厲地近乎譴責。
他那種不容人違背的命令詞,讓孟喜兒不由自主地想反抗。
她確實想過要在三十歲之前擁有孩子,家庭,但她希望那樣的愛是在她能掌控的範圍。沒有人會喜歡這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
「但我或者還想要再多方比較啊。」她後退一步,賭氣地說道。
他的眼裡燃起怒火,逼前一步俯身而下,咱吸吐在她的臉龐邊。灼燙著人。
「我以為我們之間是特殊的。」
孟喜兒伸手擋他在一臂之外,「就算我們之間是特殊的,你想在今年結婚,我就一定要配合嗎?如果我的生涯規劃是打算在兩年後結婚呢?」
韓德生臉頰肌肉一緊,雙眉間的那道皺痕倏起,因為他不喜歡事情不如已意的不良感覺。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太快回絕了黃小姐嗎?」韓德生故意冷冷問道。
她的眼淚啪地滑出眼眶,喉嚨裡焚燒著一把火焰,燒得她不得不放志大吼。
「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如果不在今年內和你結婚,那我就不適合你嗎?如果你看中我的原因,不是因為我這個人,而是因為我擁有你想要的妻子物質,那麼我們原本就不該結婚。」
韓德生瞪著她的淚眼婆娑,震驚變憤怒於她的激動。她怎麼可能不懂他的心因為她而焚燒的感覺呢?他更不明白既然他們彼此適合,她又為何要如此抗拒?
韓德生眉間皺痕愈擰愈緊,而孟喜兒的心則是愈來愈冷。
「解開這個手環。」孟喜兒朝他伸出手腕。
「不」他冷冷拒絕,認為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想通。
「我去鎖店找人打開。」她轉身往外走。
韓德生轉過她的身子,十指烙進她的肩膀裡。
「如果你覺得這段時間一點意義沒有,你可以叫人把它鋸開,再丟回我的臉上。」他粗聲說道。
「尊重一下我的意見,把手環打開有這麼困難嗎?我不認為會有女人想和你這種掌控欲強如君王的男人結婚。」她用力地甩著、拽著手腕的手環,甩得頭昏、頭髮也亂了,她不在乎自己現在像個瘋女人,最好這樣能嚇走他。
「這就是你對我的想法?掌控欲強的男人?我的用心,你一點也沒放在心裡嗎?如果不是在乎你,我有必要在工作完一天,累得笑條狗的時候,還想著要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說說話嗎?」他咆哮著,高壯身軀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我只是不想被命令,不想自己在你心裡的地位,只是一個符合妻子條件的人。
我只是想要你多尊重一下我的意見!
孟喜兒的心裡呐喊著,可她才張開嘴,他的低吼便壓得她閉上了嘴。
「沒錯,我是迫切地想要有個家。因為那生意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擁有的東西,如果你不能給我這一切,即便你是這世界上最讓我動心的女人,你也不會是我想要的。」他被惹惱了,眼神冷然地瞪著她。
「你太過分了。」她被他氣功到全身顫抖,心裡又難過又痛苦。
韓德生不看她,在轉身的同時,變落下一句低語「想要一個家有錯嗎?我孤獨得還不夠久嗎?」
孟喜兒站在原地,沒有法子呼吸,更沒有法子原諒自己的不夠細心。她總是忘記他的背景,忘記他只有孤單一人,忘記他奮鬥了這麼久,為的只是想擁有一個家。
「你走。」
「我……」她還想再說些什麼。
「走!」韓德生低吼了一聲,大跨步地離開了客廳。
孟喜兒看著他的背景消失,她頹下肩,看著自己手腕間那只手環,上頭的鑽石刺激痛著她的眼,她的淚水開始奔流。
他們之間的情一定要走得如此極端嗎?就不能有些轉餘地,或是討論空間嗎?
她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分手的,因為驕傲如他,在一連被拒絕了這麼多次之後,是不會再走回頭路的。
對韓德生與孟喜兒而言,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任何挽回的花束與追還應,就這麼結束了一切。
分手過的人,都知道這兩個安的威力有多驚人。
這兩個字會讓人失眠,讓人心神不寧。讓人莫名想落淚,讓人頻頻回想到戀愛時的甜蜜……聽起來與此同時戀愛時的歷程有些相似。但戀愛的味道是甜美的,分手的滋味則是酸苦得讓人難以承受。
而孟喜兒必須承認自己還在等待他。畢竟,若是他真的在意她,即便違反他平時的行事風格,而對她做出挽回的舉動,那又何妨呢?
即便她有夠不細心體察他心態的部分,可他太大男人、太自以為是地替兩個決定一切,不也是他該反省檢討的部分嗎?
突然間,孟喜兒覺得自己先前談的戀愛都太美好了,因為她從來不曾因為分手而痛苦。
此時,孟喜兒坐在布店裡後方,前頭店員正開心地和一對夫妻討論著,該怎麼用桌巾和抱枕搭出答裡島風格。
她撫著右手手環,想起死回生妹妹告訴過她。這只卡地亞LOVE手環,又被稱為愛的手銬,價值不菲是一回事,用意則是要讓帶著手環與握有螺絲起子的兩個,形成密不可分且獨一無二的關係。
韓德生就算是喜歡一個人,也要用手環把人拷住,免野蠻了。自己就不能愛上一個文明一點的男人嗎?
從小,她便清楚愛情握得太緊,會讓人窒息。因此她希望愛情,就是那種細水長流的平靜,偏偏他不是那種男人。他甚至沒法子允許兩人在同一個空間裡,而不將她攬到懷裡。
這時愛,還是一種佔有?或者愛原本就帶有某種程度的佔有,而佔有也算是一種愛的表現呢?
孟喜兒揪著衣襟,目光移向桌邊擱了幾天的一大箱窗簾。
他書房的窗簾因為一直挑不到適合的布料,所以一直擱著。
上星期,他們分手後,她在那間他送給她櫻花絲布的小店裡,找到了這一塊繡著金色曼陀羅花卉的展異軒紡織布,及一塊適合他房間的深藍我以絹染床罩。
師傅昨天送來做好的窗簾後,那堆布料便分分秒秒地催著她早點做出處置。
可以不去裝設,畢竟他當初訂購窗簾的目的,是為了追趕求她。
可又不忍心不去裝。因為他最常待在書房,他會需要這樣的溫暖色調。
況且,她自私地希望他在看到這塊窗簾時,會有一點想起她。
孟喜兒輕喟了口氣,起身將窗簾、工作小梯全搬到推車上,行軍趕路一樣地將東西運卻她的小貨車後車廂。
現在是星期五傍晚五點,像韓德生那種工作狂是不會在家的。
「我出去一下,有事CALL我。」她跑回店裡,跟店員說道。
要遺忘,得先放手,就讓她把這批屬於他的東西全都物旭原主吧。
跳上車,口袋裡放著他家鑰匙,在踩下油門的當時,眉頭雖還是揪著,但心情較之過去那一星期已經晴朗了一些。
至少,她還擁有一次跟他的房子好好告別的機會。至少,她還可以再看一眼那個包圍著他的空間。因為她比誰都明白,她其實並未真下地地捨下那段情感啊。
到了韓德生家樓下,孟喜和婉拒了警衛的幫忙,一個人奔走了幾趟,才把東西都搬進他的屋子裡。
她的模樣或者柔弱,可她向來比誰都堅強。誰讓她打從高中之後,便擔起一家之主的擔子呢。
那一年,她爸爸第N次有了婚外情,媽媽被爸爸的外遇打擊得精神耗弱,成了家裡最需要人照顧的一個,因此,她從小就懂得愛情舒服多讓人患得患失,她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被愛情所影響,沒想到
唉。
一進韓德生屋裡後,她不自覺地走到廚房。
拉開冰箱,發現她上星期買來的食物水果都已在原處枯萎。關上冰霜,她緊閉雙眼,不許自己去想他最近的飲食正不正常。
扛著長梯,拖到他的書房,先卸下了他的舊窗簾,換上讓空間整個明亮起來的新裝,整間房間霎時有了生氣。
處理好書房,她抱起床罩走到他的房間,那組繡著河流水紋的湛藍床組整齊地像沒人睡過一樣。
她從沒看過處理起公事比他還像在打仗的男人,如果不是遇見了她,他就連回一以家裡的休閒嗜好,也會全是工作吧。
一個像工作機器的男人,怎麼能要求他對感情有多細膩呢?這個念頭不期然地竄進孟喜兒心裡。
她撫著被她體溫煨暖的手環,心裡抽痛了下。
在從布袋裡取出床四川前,她轉身走進浴室準備洗手。
一走進浴室,她全身驟起一陣雞皮疙瘩。
浴室裡飄著與她身上如出一轍的櫻花香水味道。而黑色洗手臺上方,正擺了一瓶歐舒丹櫻花香水。
「討厭」她的眼淚被逼出來了。
一通電話都沒打來挽回的男人,跑去買她慣用的香水算什麼意思嗎?
她還記得他逼問她香水是用哪個牌子的那日,他們就躺在這張大床上,兩個大人因為提起她童年時的傻氣行徑而大笑不已,那是她頭一回看到他笑得像個孩子。
「討厭討厭討厭……」她的眼淚像斷線一樣地掉著。
取走那瓶香水放進口袋,當成他不來挽回她的懲罰。
她哭得鼻頭發紅,翻開他的床罩--
那塊他曾經送給她的絲布就擱在床鋪中央!
她雙腿一軟,坐上床沿。
她不明白,他怎麼有本事再去找到一模一樣的布料。
不這塊絲布在四周繡上了櫻花,細緻程度更甚至她的那份。這樣的繡工,沒有一段時間無法完成。是不是他在送給她那塊時,也同時讓人繡了這樣一塊。準備當成另一份禮物呢?
孟喜兒將臉埋入她為他挑選的枕頭套裡,他的味道佈滿他的鼻尖。她將臉埋得更緊,副得自己喘不過氣,反正她的心更痛。
「喜兒」
韓德生的聲音突然在外頭響起。
孟喜兒驚跳起身,左右張望不知如何是好。
「喜兒,管理員說你來了!你出來!」他的腳步聲和大喊志更加地逼近。
孟喜兒抓著香水,躲進最近的更衣室。即便更衣室的門無法上鎖,她也不敢再走出去了。
「喜兒。」他的聲音在一門外響起。
她坐在地板上,用力抱住雙膝,不許自己沖出去抱住他。
「喜兒!」他的叫聲近到像在她耳邊呼喊。
她把臉埋入雙膝間,全身顫抖著。
「哢」地一聲,更衣室門被打開,她渾身發抖得把臉埋得更深了,下一刻,她落入一個擁抱。
韓德生用力抱著她,面顧不得會抱痛她,甚至希望將她揉進身體裡。
他狂亂地吻住她的唇,吻到了她的淚水,卻還是沒法子控制他想要吞噬她的力道。
她摟住他的頸子,用勁力氣回吻著他。
突然之間,孟喜兒明白了,自己根本放不下這個男人。即人便他愛她的方式讓她喘不過氣來。可她就是想被他所愛。她愛一以就連聽一以他的聲音都會感動得顫抖啊。
兩個在地上纏綿著。他的唇舌是熱的熱情也吻得她頻頻妖喘,可她摟著他的頸子時,。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
他的體溫表溫燙得驚人!
「你在發燒。」她一手撫住他的額頭,害然起身。
「也許吧,我昨晚沒睡,所以才提著回家的。」
「你以為自己是神仙還是機器人?可以不吃不睡嗎?」孟喜兒脹紅了眼,硬拖著他起身。
而韓德生願意起身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她離開了他。
孟喜兒拉著他推到床邊坐下,幫他解開襯衫鈕扣,好讓他覺得舒適著。
在臥房充足的光線下,他的臉孔暗紅、雙唇灰白,平時鷹般銳利的、眼神今日卻染著濁氣,只有那股緊盯著她的眼神霸氣依然。
「吃飯了嗎?這裡有沒有退燒藥?還是溫度計?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她邊說邊急邊起身想幫他倒一杯水。
「別走」他霍然扣住她的手腕,不讓他們之間有任何距離。
「我去倒水……」她一手撫著他的額頭,因為那炙熱的溫度而心急如焚。
他捧住她的臉龐,眼神焦急更甚至她。
「你還不想結婚,那我們就先不結婚。」他嘎聲說道。
孟喜兒注視著他那對火熱眼眸,完全沒法子置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可是,那不是你想要的嗎?」好啞聲問道。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沒法子這樣過日子,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什麼事都做不好。」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臉龐,卻絲毫不覺自己的力道弄紅了她的肌膚。
孟喜兒感覺到他給予的痛,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有法子不愛這個男人。即便他弄不清楚愛與佔有,即便他還是民習慣掌控一切,但他要她要得那狂烈,恍若世界沒有她,他便會孤單至死一般。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渴望著這樣的專一與執著啊。
她不想再掙扎了,喘不過氣也無所謂了,緊抱久了,他總會鬆手的。她知道自己也漸漸習慣他愛人的力道。因為她沒法子想像沒有他的生活。
況且,她如果真的走得開,今日便不會走回他的房子了。
「你還是不願意回到我身邊?」韓德生急得收緊指力,雖然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可他松不了手。
他以為他可以讓她離開的,但這些時間的煎熬卻逼得他不得不投降。
孟喜兒注視著他劁灼雙眼及眉宇間的皺痕,眼淚掉了下來。
沒有她在身邊。他便把自己搞成這樣,他甚至拉下面子,大聲要求她回到身邊。他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巫婆。還讓她疼得要命。
她就不出話,眼淚如雨下。
「為何不願回我身邊?給我一個機會真的這麼難?」他脹紅臉龐,聲音也隨這哽咽。
孟喜兒搖頭,捧著他的臉龐,在淚水滴落的,同時,也在他唇上印下她的話。
「我願意嫁給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5:04
第四章
於是,韓德生與孟喜兒結婚了。
對某些而言,結婚或是是愛情的走向滅亡。
但對他們兩人來說。婚姻卻美好得像是童話故事該有的結局。
當鍾愛的她成為他的妻子後,韓德生覺得自己像擁有了全世界。這是他人生藍圖中最困難的一塊拼圖,但他完成了。
有時,他在夜裡醒來,看著蜷縮在他身邊安眠的她,他會掐自己一把,好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當然,這樣的傻氣舉動,他不可能讓他知情。
結婚之後,兩人的工作依舊
孟喜兒的布藝店開到七點半,大半都比他早到家。
他們晚餐時間通常是從九點開始,他不是善於廚藝的人,對於廚房的油煙味也頗排斥。但他喜歡在家裡吃飯,所以他便願意每晚下廚。
這一日韓德生因為覺得助理鄭仁雄對於新接的企業裁員案的判斷有偏差,因此要他自行找出問題癥結。早早地便交出公事下了班。
晚上八點,他的車便已駛入了大樓停車場。
停好車,他迫不及待地沖進電梯。
她看到他這麼早回來,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常說他害她晚餐吃得太晚,結婚才沒多久,她便胖了半公斤。他則愛戲譫她的睡前運動做得不夠積極,他非常樂意配合,而這樣的對話,通常會消失在彼此雙唇間。
韓德生看著電梯鏡子裡的自己,被自己含笑的雙眼弄到尷尬,連忙別開眼。
他走出電梯,掏出鑰匙,推開門。
一片冷寂的空氣朝他撲來,屋內一片漆黑。
她還沒回來……他黑眸裡的光霎時熄滅,火熱的心在瞬間凝結。
打亮燈,光線在窗簾間,杏黃色的色調溫暖了室內。他褪去外套,坐入沙發,屋內只有他的呼吸聲包圍著他。
他用力地呼吸,好在這片無聲空間裡製造出一點聲響。盯著牆上透明時鐘,他怎麼樣也想不起之前一個人生活時該是什麼情境。
他的拳頭愈握愈緊,眉宇間的深長痕跡深長得像在憤怒,等到他發現自己咬痛了牙根時,他從胸腔裡發出一聲低吼,驀站起身。
為什麼會這麼不安?他一個人生活了三十多年,和她結婚才兩個月,不是嗎?
他倒入沙發裡,一身疲憊乘機湧上,超過六小時不曾進食的肚子也開始發出抗議。可他不想動。
他想打電話給她,但他忍住了,繼續閉著眼等待。
他從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如此在意一個人。如果她象他的父母一樣突然消失的話一陣冷顫忽而襲過他的全身,他握緊拳頭,不許自己再細想。
「你回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聲音劈入他的意識時,他倏坐起身驀睜開眼。
孟喜兒笑著躍進韓德生的懷裡。
「天要下紅雨嘍,你居然比我還早回來。」她坐在他的腿上,在他額間那抹擰皺印下一個吻。
這一回,他眉宇間的擰皺沒有因此變得平緩。
「今天怎麼這麼晚?」
「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喔,有家咖啡廳的窗簾、桌巾、抱枕都交給我們包辦,他們挑選了好幾塊歐洲刺繡蕾絲布,老闆家境富裕,裝潢起來不計成本呢。」她眼睛亮晶晶,笑得很開心。
「嗯。」他撫著她的臉,心裡的焦躁因為她的出現而漸漸淡去。
她正在他懷裡,笑著說她今天在工作上發生的事情。她或者不會每日在家裡等他回來,但她也絕不對不會突然消失的。
韓德生吻住她的唇,大掌急切地在她身上尋求著她的柔軟。
她擋不住他的熱情,躺在沙發間,由著他、卸去她的衣裳,在他靈活得不可思議的指間之下,她低喘著想索求得更多,也拱起身讓他貪求得更加放肆。
他吮觸她身子的確良動作較之平時激烈,她有些疼,撫住他的臉龐低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他覆住她那對清明黑眸,不許她看。
火唇沿著她的頸間滑下,半迫著她背過身趴在沙發間,絲燙舌尖順著她雪白後背滑動,指尖則在她身撥弄著她每一寸柔軟。
前後夾擊的快感,讓她沒法子說話,貓拱背一樣地蜷起身子,將臉頰貼在沙發間,嬌聲呻吟著。
他從桌邊抽屜裡拿出保險套帶上後,讓昂揚的男性貼近她的柔軟。
「叫我的名字。」他要求道。
「德生……」
他的灼熱頓時沈進她的體內,她低喊出聲,他忽緩忽急的動作帶來過多的快感,她想揪著皮沙發,偏偏找不一以任何施力點,只得咬住自己的唇,不許自己因為那過劇的狂喜而大叫。
白金手環貼在頰邊,被她的體熱燙成灼溫。
見她衣衫盡褪,只帶著他送給她的手環在激情間啜泣,韓德生的熱情幾乎在瞬間爆炸。
他貼近她的後背,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移至她身前撥弄著她溫熱女性,要她在他懷裡完全無法自己。
孟喜兒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聽到自己不顧一切的呻吟,卻早已忘記什麼叫害羞,只能在他的進擊下,哭喊達到高潮。
譴蜷之後,他吻著她的淚水,她則無力動彈地偎在他的懷裡,享受著她完全依附著他的感覺。
好半天時間,孟喜兒都還是說不出話來。
他輕啄著她的唇,吮著吮著又想要深入時,她雙頰緋紅地瞅他一眼花繚亂。
「不許,我不想累到明天上班時還無力。」
「我倒是很期待你無力求饒的模樣。」他灼熱的眼鎖住她的眼。
她用手遮住他露骨的眼神,免得自己又受他影響。
「吃飯了嗎」她問。
「還沒」
她放下手,瞪他一眼,連忙抓過一件衣服套上,「怎麼不先吃呢?現在十點了,你這樣子會把腸胃弄壞的,就算不想出去吃東西,家裡也有泡面可以先填肚子。」
「我不吃泡面,」
「泡面很美味啊以前我媽媽不許我們吃,我和我妹可是朝思暮想得緊啊!」孟喜兒笑著想起那段和妹妹躲在便利店偷吃泡面的嘴饞情景。
韓德生沒有笑,撫著她的髮絲,黑眸放空地看著前方。
「我剛開始工作時,為了要存錢而住在郊區,附近連間便利店都沒,而泡面是最不用費心的方便食物,所以我曾經連續吃過一個星期的泡面,之後,我就不太吃了。」他說得面無表情。像是那段回憶與他無關。
孟喜兒胸口一擰,撫著他眉間那道皺痕。想起他曾經抱著公事,皺眉在深夜裡以泡面當成正餐果腹的情形,她就不舍。
「你應該對自己好一點的。」她起身穿衣,想著待會要為他煮什麼。
如果之前有人告訴她,她會為一個男人心工甘情願地下廚,她會不以為然,的,沒想到喜歡了,什麼事情竟也變得不勉強了。愛情,不就是一種互相妥協嗎?
「成功才有資格對自己好。」韓德生摟住她的腰,又拉近了兩人距離。
「身體不好了,什麼成功也枉然。」她一本正經地交代著。
「總之,我成功了。這才是重點。」他很堅持。
「總之,以後不准再那樣對待自己了。」她更堅持。
「你不會讓我變成那樣的。」他俯首吻住她的擰眉,笑著說道。
「我以後不買泡面了。」
「我沒限制你吃。」
「但我看到泡面會心疼,要我怎麼吃得下去,以後我會買吐司,火腿、起司,你如果先回家,記得先吃一份,懂嗎?」孟喜兒張天雙臂緊抱著他的腰,仰頭對他笑著。「快點說你想吃什麼。我腦子裡的菜單很有限。」
「吃面」
「我去沖個澡,馬上煮給你吃。」她抱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朝著浴室飛奔而去。
韓德生注視著她的背影,直到他的臉頰肌肉緊繃著,他才發現了自己又緊咬著牙根了。
他強迫自己放鬆肌肉,因為他的理智很清楚,他不該被兒時的不安全感所影響。她愛他,絕對不會一聲不響地離他遠去。
絕對不會!
結婚五個月,孟喜兒深深地以為當兩個都覺得幸福時,幸福就會加倍用力地擁抱著兩人。
看到剛硬、漠然的他,因為她而變得柔軟;看著他愈來愈知道什麼叫作開心,她比他還高興。
雖然她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雖然她發現自己考慮事情的第一順位,開始從自己變成了韓德生。但只要一想到他之前曾吃過那麼多苦,她便會忍不住想對他多加補償,即便那些苦難並不是她所造成的。
只要他在婚姻裡感覺幸福,那麼她將自己擺在第二位並沒有關係。反正,她仍然擁有著她最愛的工作,不是嗎?
這一晚,提前下班的孟喜兒提著一袋食材回到家裡。韓德生說他們今天結案,可以提前回家和她吃飯。
她做不來什麼大菜,而他哪種美食沒吃過?他喜歡的,不過就是兩人一起用餐的感覺罷了。
簡單地煮了四道菜、一個湯,拌了一盅沙拉後,她回到房間沖了個澡,換上一襲白色及膝T恤,抱著一本女性雜誌窩進沙發裡。
雜誌裡有個單元正好提到安全期的演算法,她突然想起這幾天都忘了吃避孕藥。無所謂吧,反正,韓德生從沒忘記戴保險套。
他喜歡孩子嗎?她不是很清楚,相擁談心時,他會說他兒時在育幼院的生活、說他的工作,但他從來沒提過孩子。
她猜想他對孩子沒興趣。畢竟一個家裡裝潢冰冷、性好安靜且對餐廳裡的孩童喧嘩,總是回以皺眉的男人,應當對孩子敬謝不敏吧。
可是她喜歡孩子的,喜歡孩子軟軟的身體,喜歡孩子格格格的鈴鐺笑聲,喜歡孩子讓一個家真正成為家的感覺。她對家庭的設定,一定要有個孩子,最好是一對姊尋覓,能像她和妹妹一樣分享任何事。
況且,就算他再不喜歡孩子,她也認為他會為她改變的,因為他在意她,比誰都希望她快樂啊。
孟喜兒對著雜誌滿足地長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好幸運。
媽媽一輩子都在冀望爸爸終一天能停止外遇,可是這個願望卻終止于爸爸心肌梗塞死在另一個女人的床上為止。那樣遍體鱗傷的愛情,曾經記她膽寒過,直到韓德生強勢地出現,改變了一切。
孟喜兒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鐘。
八點了,他還沒回來。
唉,還說什麼會提前回來,八成又是被工作纏上身了,不知道他吃飯了沒有。
以前沒有她在身邊,他必然是不分日夜的工作吧。他喜歡掌握、喜歡成功、那種在事情沒有解決前決對不放鬆的特質,是優點也是缺點哪。
孟喜兒端出生菜沙拉吃了一半後,從包包裡拿出行事曆。
下下個星期是她的生日,而她下個月要到法蘭克福參加布藝展。
參展的事,就等到出發前一個星期再告訴他吧。否則,生性有些大男人,偏偏黏她的舉動卻又很孩子氣的韓德生一定會不高興。
孟喜兒揉揉眼睛,覺得有些困,閉上眼摟住抱枕,才在沙發上躺平,便睡著了。
她睡得沉,連韓德生開門到家都沒發現。
「我……」
韓德生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他注視著她酣睡身影,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即便結婚已有一段時間,但每看到她在為他等門,仍然讓他懷疑這一切只是場美夢。
他上前打橫抱起她,並借著擁抱讓自己安心。
孟喜兒被驚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上眼。
「你回來了。」摟著他的脖子,她把臉埋入他的胸膛,嬌惑地問:「幾點了?」
「十點。」
「怎麼這麼晚了?你不是說會早點回來吃晚餐嗎?」她訝異地眨著眼,踢著腿,暗示他放她下來。
「上回接手的企業裁員方案,因為案主內部出現了些意見,所以要延長結案時間,我先要確定狀況之後,才能繼續解決。等我想起該打電話給你時,已經九點鐘,我也差不多準備要離開了。」
「吃飯了嗎?」她最關心這件事。
「開會時吃了漢堡。」
「那陪我吃飯。」她摟著他的手臂往廚房走。
「你還沒吃……」韓德生看著一桌的飯菜,眉頭先皺了起來。
「我吃了一些沙拉,我比你會照顧身體。」他戳戳他的眉心。
「再幫我添碗飯吧。」她特別為他做的菜,他怎麼捨得不吃。
「好。」她笑著為他添了半碗飯,希望他可以多吃點青菜。
「這陣子會比較忙。兩個禮拜後,就可以輕鬆一點。到時候,我們可以安排去度個長假。」
「喔。」她應一聲,對著象印電子鍋皺了下眉頭。
他案子沒結束前,每週幾乎就是九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這種時候,他們每天見面的時間,就只有晚上的兩個小時及早上起床後的一個鐘頭。
她不是要埋怨,因為在她嫁給他之前,就知道他是個工作狂了。只是,她難免也會感到疑惑。
疑惑他為何在婚後還能如魚得水地遊走在婚姻與工作間,而她卻好像開始把照顧他當成自己的責任,並將出國次數由兩個月一次,改為三個月一次……
「為什麼突然安靜下來?」韓德生走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喜歡這種將她整個人全攬入懷裡的感覺。
她驚嚇了一下,端著碗在他懷裡轉過身。
「你不高興我工作這麼忙碌嗎?聽著,等我後年升上副董事……」他皺著眉,認真地想對她解釋。
「停,我知道你的工作對你有多重要。我沒說話,只是餓到沒力氣而以。」孟喜兒可憐兮兮地把臉倒在他的肩膀上,不想他被她的情緒干擾。
韓德生一聽,急忙接過她的碗,大跨步地把她拉到餐桌關坐下,塞了筷子到她手裡,命令道:「快吃。」
孟喜兒看到他一臉擔心的模樣,馬上喂了自己一口飯,心裡總是甜的。
總之,他的事業比較忙,由她多付出一些,也是理所當然吧。畢竟,他們是夫妻、他們相愛,這才是婚姻裡最要緊的事啊。
即便韓德生再忙,有些時間還是要硬拔出來的。
在孟喜兒生日的這一晚,韓德生五點便去接她下班,一起到餐廳去吃她喜歡的龍蝦。
不管高級餐廳一定要正襟危坐的規矩,韓德生要了一處能看到夜景的包廂,讓她偎坐在身邊,好讓他能隨時抱著她,能讓她能隨時笑嘻嘻地餵食他。
每一道菜都伴隨著她的笑語及他的親吻,每道菜都吃到涼了,可是誰在乎呢?孟喜兒注視著扯松了領帶,帶著笑意的他,忍不住傾身吻了下他的雙眉之間。
他最近不大皺眉了呢,真好!
韓德生握住她的下巴,回吻著她的唇。
「抱歉打擾了。」服務生站在門外,彬彬有禮地說道:「這是兩位的甜點,主廚特製提拉米蘇,祝韓太太生日快樂。」
「謝謝。」孟喜兒紅著臉,根本沒有勇氣抬頭看服務生。
方形提拉米蘇擺在他們之間,韓德生插上一根蠟燭要她許願。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到甚至皺起眉。
他支肘托著下顎,注視著她雙唇無聲地蠕動著,他不自學地揚起雙唇笑著。
「許完了。」她睜開眼,用力地吹熄了蠟燭。
「許了什麼願?」他不相信什麼許願,但他會用盡一切努力讓她願望成真。
「希望你快樂啊。」她雙手合十,一本正經地說道。
韓德生注視著她眉宇間的溫柔,一股酸楚直竄上鼻尖,他雙眉一皺,極力壓抑著情緒。
從來沒曾有人將「他」放在自己之上,包括他那對將他遺棄在育幼院門口的父母也不曾,但她不同。
韓德生握著她的肩膀,好幾次都想說些什麼,可他沒法子,因為太多的感動描住了他的喉頭。他愛這個女人,愛到勝過自己。他願意給她所有的一切,並為她遮風避雨一生一世。
孟喜兒撫著他的臉龐,懂得他激動的原因,對他的愛憐不免又加深了幾分。她親吻著他的眉間,摟著他手臂問道:「我的生日禮物呢?」
韓德生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個薄長信封。
「你不會再辦給我一張信用卡,叫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吧?這樣很沒誠意。」
她嘟著唇,拿起信封拍拍他的手臂。
「打開。」他說,黑眸深深凝視著她。
孟喜兒打開信封——
裡頭是兩張到日本的機票,日期正好是她預定出發到法蘭克福參展的那天。
「我……」她咬著唇。
「我月底不接案子,排了十天的長假,我們可以去補度蜜月,就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間飯店。」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孟喜兒牢牢揪著他的衣襟,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她坐到他腿上,摟著他的頸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喜歡這個禮物。」他露出滿意的表情,吮著她雪白面頰。
「我愛你。」她驀地將臉頰埋入他的頸窩處。
「我知道。」他回吻著她的髮絲,笑著說道:「我沒試過就只是單純地旅行,幸好有你陪在身邊,否則我應該撐不了兩天就會偷跑回來工作……」
她仰頭注視著他,眼裡噙著歉意的淚光。
「我不能去。」她說。
「什麼意思?」他臉色一凜,黑眸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我那幾天要去法蘭克福參加展覽,我想說你工作那麼忙,不想你不開心,所以才沒有先告訴你。」她捧住他的臉龐,急得連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
「就算我工作再忙,你要出國到那麼遠的地方,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韓德生沉聲說道,胸口翻滾著不快。
除了遇見她這事之外,他從來不喜歡任何意外,按照計畫行事,他的心才能安定。況且,這是他首次想為一個人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好讓自己真正進行一聲旅遊,沒想到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韓德生拉開她的身子,讓她坐回原本座位上。
她咬住唇,傾身握住他的手,他卻沒有回握一丁點力道。
「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想你不開心。」
「你以為現在說,我就會比較開心嗎?」明知道她隱瞞他的出發點是不想影響他,但他還是覺得很難受。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安排旅遊當成生日禮物,我真的很感動……」
「夠了,我不想聽。」韓德生雙眉間蹙出一道長痕,粗聲說道。
孟喜兒瑟縮了下身子,覺得自己像個被他責備的下屬。
「我原本要去九天的,現在改成七天回來。那麼我們還是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去日本,日本很近的,這樣好不好?」她擠出一抹笑容,不想場面就此僵持。
「我不需要你勉強的配合。」
「我沒有勉強,我是很認真地在想方法啊。」
「我沒怪你,因為我也有錯,不該沒詢問過你的意思,便擅自安排了這樣的驚喜,造成了你的為難。」他低頭看著雙手,不想她看到他眼裡的受傷。
他覺得難堪,就像他那看在高中聯考時得到好成績,興高采烈地要和育幼院裡最關心他課業的院長分享喜悅時,卻發現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好表現,能不能讓育幼院上報、爭取經費的心情一樣。
「看著我說話。」孟喜兒捧住他的臉,突然間靈機一動,雙眼發亮了。「還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法蘭克福?」
「工作和娛樂是兩碼子事。」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
「我看展需要四天,每天通常可以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城市裡頭晃晃。」她愈想愈覺得此計可行,語氣也就更加雀躍了。「我去看展的時候,你就自己到處走走……」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替我安排行程。」他不需要誰的同情。
他的冷淡回應傷了她的心,她揪著他的衣領,紅了眼眶。
「既然不是小孩子,就不要發這種孩子脾氣,就當成跟我一起去旅遊,不好嗎?」她哽咽地說道。
「我不習慣有人在處理公事時不認真,即便是你也一樣。」他放柔了語氣,撫著她的臉龐,擠出一抹苦笑。
沒說出口的事實是,他不喜歡被她安排在工作之下的順位。再者,他不是一個懂得旅遊的人。他只知道工作,其它的事情他都不感興趣,況且,在他的人生裡,也沒有多餘時間好讓他對旅行感興趣。
他想去旅行,只是因為她。若她不能全程想隨,那麼旅行還有什麼意思。
「那麼我儘量早點趕回來,我們再去日本?」她用臉頰撫摩著他的大掌,撒嬌般地低語著。
韓德生低頭吻了下她的前額,沒有接話。
與其那麼匆促地旅行,不如留在國內,讓剛回國的她好好休息一番,豈不更好?
「切蛋糕吧。」他切了一聲提拉米蘇,放到她手邊。
孟喜兒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側臉,知道他不願意再談,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了。
兩人的用意都是在為對方著想,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呢?
她垂眸掩去淚眼,默默切了一口蛋糕吞入喉間。
今年生日蛋糕的味道,怎麼這麼不是滋味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5:25
第五章
事後,一切依照原訂計畫進行,孟喜兒還是前往法蘭克福看展。
她出國的那天,是韓德生送她到機場的。
他抱了抱她,沒多說什麼,倒是她頻頻交代他這幾天工作芝度,要他答應她一定得去看醫生,檢查一下他近來明顯的食欲不振及容易疲憊,是不是生病了。
韓德生點頭的原因,只是為了要安撫她,根本就沒打算去看醫生。他認為自己不過是累了,多休息幾天便會沒事的。
兩人在出境處前坐了一小時,直到她催促著他回家休息,拎起皮包往出境處快走離開。
韓德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為止。
她七日後就回來了,他不是不能適應。他只是不喜歡這種明明可以相聚,可又不能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他平時工作忙碌,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時間一旦多了出來,只想著要有她陪伴。現在要他一個人過完這個星期,他只覺得腦中和片空白。
公司規定一年至少得休兩次十天以上的長假。以前休假時,他總是先替自己安排了世界各國的研修課程,在保持競爭力的同時,也順便觀察各個國家風土人情,以期能在日後工作派上用場。
這一回,她的出差殺個他措手不及,只能在家等待她回來。
於是,從她出國那一日起,韓德生每天到健身房兩小時,開車到很遠的餐廳用餐,可是時間卻仍多得讓他瞪著手錶發呆。
空玩一人的屋子大得讓人開始恐慌,他於是只願意待在書房裡閱讀。因為她在書房沙發間擺了好幾個她親手縫製的抱枕,數量正好環繞著他。
孟喜兒每晚都會打電話回來,用盡方法幫他安排生活選項。但是,沒有她在身邊,他就是提不起興致。
隨著時間的過去!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韓德生開始失眠。
第四天,他的助理鄭仁雄打電話來告知那一樁延遲了許久的裁員案,案主終於願意接受「肯恩」的建議,大幅裁員百分之三直,現在只等著他確定最後裁員名單。
韓德生一接觸到公事,馬上精神大振,他回電告知他提前回國,可以回公司幫忙。
重新碰到公事的感覺,讓她如獲新生。他恢復到沒認識她之前的工作時間,每晚都熬夜到兩、三點才睡,有時甚至更晚。
他用一種讓公司同事稱之為神的速度處理一切,不料去在她回國的前一天,因為發高燒被送進醫院急診。
一檢查之下,發現他得的是急性肝炎。先前的那些疲憊、食欲不振、腹部脹痛,原來都是身體發出的警訊。
韓德生躺在病床上,在即將陷入昏睡的前一秒,恐慌地幾乎要落淚。他生怕自己就此死去,怕從此成了一個廢人。
不過,當孟喜兒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腦海時,他發現他竟能放下心了——因為他相信她會不棄不離的。就算他死了,她也會惦記著他的。
可他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就是讓她傷心。所以,他知道他的意志力會戰勝病魔,因為他還有想要保護的人。況且,她明天就要回國了啊!
韓德生一忖及此,這才放心地讓自己昏厥過去。
而韓德生的助理及同事們全都不解,為什麼躺在病床上不醒人事的他,看來竟是像面帶著微笑一般。
孟喜兒一下飛機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通關處,等待著蓋入境章。
出關之後,在等待行李的同時,她也打開了手機。
她知道自己心神不寧,因為韓德生似乎已回到公司處理公事,她叫他不用來接機了,他也應當不會來吧。
她當然也想陪她他一同出國旅遊,她甚至不是不能請同業代為到展覽會上去挑選布疋。但是,面藝店是她的心血,如果不是由她作主選出產品,那麼她當初就直接到大公司去擔任採購工作,又何必自行創業呢?
她的手機有了訊號之後,螢幕顯示著有一通韓德生助裡的留言。
孟喜兒按下留言——
「韓太太,我是鄭仁雄,韓先生住院了,請盡速與我聯絡。」
她娟雅小臉霎時慘白,她後退到背靠著牆,顫抖的手指按下撥號鍵。
「喂,仁雄嗎?我是孟喜兒。他怎麼了?」她牙齒打顫道。
「韓先生昨晚因為急性肝炎住院,但是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鄭仁雄說道。
「謝謝,我馬上就過去。」
「韓太太,我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鄭仁友欲言又止地停頓一下。
「請說。」孟喜兒握緊拳頭,只怕又有任何壞消息。
「我們公司高階主管的妻子,幾乎都是家庭主婦。因為這樣,她們才有法子照顧好主管們的身體。很抱歉,我這樣多話,因為董事們很擔心他,還找我去問過你們的情形。所以,希望你勸勸韓先生,這陣子在家好好休息,或者和你一起出國散散心都好。」
「謝謝,我會認真考慮你的提議的。」
孟喜兒掛斷電話,嬌小身軀無力地倚著牆壁而立,隨便一陣風就能吹倒她。
是她的錯,是她沒有善盡責任照顧好韓德生。她的工作固然重要,可韓德生卻是任何東西也無法比擬的人啊。
孟喜兒死白雙唇因為太用力而咬出血色。如果他的身體有個什麼萬一,她是絕對沒法子原諒自己。如果她沒有出國,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到日本散心休息,就不會發現這樣的事情了。
自責絞痛著她的心,她緊抓著LOVE手環,拼命地忍住眼淚。
看到輸送帶上傳來她的行李箱,她大跨步上前用力拽下。行李箱狠狠地摔在她的腳背,眼淚像開了水龍頭似的淹沒她的臉龐。
「你不要緊吧?」一名好心太太上前問道。
「沒事。」她擠出一抹笑容,拿出手帕蓋住自己的臉。
淚水才被手帕吸乾,馬上又湧出新的一波,她扯下手帕,沒時間再去理會眼淚。
通過檢驗處,跳上最近的計程車後,孟喜兒看著窗外,後背全是冷汗。
計程車抵達醫院,她拖著行李跳下車。
搭電梯到了九樓,她站在他的病房前,行李緊抓在手裡,表情像做錯了事被逐出家門的叛徒。
幾番掙扎之後,她推門而入——
韓德生閉著眼,躺在床上,清瘦且憔悴地讓人心疼。
她無聲地走近,看著他在睡夢中的皺眉姿態,淚水不期然地滑下。
她不敢多看,伸手覆住他的眉宇。
他身子一震,睜眼的同時便馬上用他沒有打針的左掌握住她的手。
「回來了。」他看入她的眼裡。
她點頭,眼淚張地奔流著。她用力捂住臉龐,可淚水仍止不住地滑出指尖,濕了頸子。
「我沒事的。」韓德生拉過她,讓她的臉龐貼在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有力地撞擊著她的耳,她揪緊他的衣襟,感激到全身發抖。
「我沒事。」他又說。
「對……」淚水擋在她的喉嚨裡,她愈努力想克制,就愈顫抖。「對不起……」
「是我不照顧好自己,我畢竟不是孩子。」他呼吸著她身上的櫻花淡香,滿足地長歎一聲。
「如果我留在你身邊,就不會這樣了。」她拼命地搖頭。
韓德生挑起她的臉龐,拇指擦拭著她的淚水。「我知道你有多擔心我,但你有你的工作,原來就該去的。」
「工作可以再做,你卻只有一個。」孟喜兒注視著他,心裡縱然有千百種情緒,腦子裡雖然有萬般相法,他的憔悴臉龐卻讓她痛下了決心。
「我考慮暫時先把布藝店收起來一陣子。」她說。
韓德生震驚地注視著她水汪汪的雙眼,心臟激烈地跳動。雖然她如果願意在家當家庭主婦,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伴他,他連作夢都會微笑,但他知道她有多愛那間布藝店!
「為什麼?」
孟喜兒苦笑地輕輕搖頭。「因為這樣是行不通的,夫妻倆都忙於公事也就罷了,偏偏你又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我怎麼放得下心。」
「我不想要你做也這樣的犧牲。為了你,我一定會更加注意身體的。你真的不需要收掉布藝店。」
他認真的話讓孟喜兒紅了眼眶,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一時之間完全說不出話來。他待她更包容,她就更加地想為他做些什麼啊。
「如果我們忙碌的時間總是錯開來,我們根本沒有時間過夫妻生活,那不是我們結婚的原意。」孟喜兒定定注視著他。
他沒有法子反駁她,只是皺著眉,努力地思索著是否還有其它方式能讓他們彼此配合。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如果在公司再待滿兩年,經歷完整後,便可升上副董事職位。到時候你就不需要那麼忙碌了,對嗎?」她再一次地確認。
「對,到時候要負責的便是管理與訓練的工作。然後,我預計會在四十五歲退休。之後,我可以陪你參加每一年的布藝展。」他還記得他當時說到這裡時,她好開心地嚷嚷著她想和他一起去的旅遊之處。
「那麼,如果我這幾年先辭掉工作,專心陪你。等到你工作比較不忙碌時,我再回復我的工作,換你來陪我、配合我的工作,你會反對嗎?」
「如果這是你真心的決定,我當然不會反對。」他擰起眉頭說道。
「你會開心嗎?」
「重要的是,你開心嗎?」韓德生抬起她的下顎,不許她有任何隱瞞。
孟喜兒聞言,眼淚撲簌簌地往下直掉。
「我只知道你身體狀況不如果不好,我是絕對不會開心的。」放棄喜愛的工作,專心守著一個男人,對她來說或者有些心驚膽戰,但是為了他,她願意暫時妥協。
「傻子,我如果沒遇到你,日子也是這麼過的,累倒了,休息了陣子便沒事的。就像你這回出國七天,正好讓我認知到自己有多依賴你的陪伴與照顧。不過,這種情況,我相信我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改善的。」他撫著她的髮絲,低聲地說道。「所以,不需要勉強你自己,知道嗎?」
孟喜兒注視著他眼尾那道因為疲憊而新生的皺紋,她把臉深深地埋入他的肩窩處——她感覺呼吸困難,但他的體溫和味道卻真實地讓她安心。
或者,每個人都要在婚姻裡練習付出,只是先後順序不同罷了。
孟喜兒偎在他懷裡,握著手腕上LOVE鬥手環,知道自己或者要習慣成為家庭主婦,或者還有一段路要走。
但是有他的愛支撐著,她想她會沒事的。
於是,孟喜兒抬頭對他說:「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暫時停止工作。」
就在孟喜兒決定要成為家庭主婦之後,她開始積極尋找可以接手布藝店的人選。
韓德生雖然已經出院,但元氣已傷的他,臉色仍然不佳。她沒法子不去想,他的身體狀況如果沒有她盯著,會有多危險。
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會認為愛得深的那個,便要吃虧的多付出一些。而如今當他的愛已完整地將她包圍時,為他而付出,便成為愛人的一種本能反應。
於是,在孟喜兒從法蘭克福回來一個星期後的午後三點,她坐在布藝店裡,對著來找她喝午茶的妹妹,說出她的決定。
「你真的決定要把布藝店盤給別人?」孟歡兒不贊同,及腰長髮隨著搖頭而左右晃動著,耳上的珠串耳環也叮叮噹地響著。
「對,我正好可以利用這幾年時間,去學設計、拼布還有刺繡。你知道我本來就對這些很有興趣的,只是一直忙著開店沒時間去學。」這幾天都沒睡好的孟喜兒,臉色並沒有比她今日的白色洋裝好到哪去。
「我想知道你的「這幾年」是幾年?」孟歡兒問道。
「三、五年吧。」她也不確定,或者她是不敢讓自己去想。
放棄原就不是件易事,況且她一直這麼用心地經營布藝店,與每一塊布相遇都是一場戀愛,完成一樣成品時,她都像孩子一樣地寶貝著啊。
「把最有衝勁的青春三、五年全都奉獻在韓德生身上,你當初開布藝店想讓更多人覺得溫暖的心情跑到哪裡去了呢?」孟歡兒希望她三思。
「我不是不做了,我只是暫時休息。等我學習到更多東西之後,也許我還要以開創布藝店的另一種局面。」
「如果他要你永遠在家當家庭主婦,信不信你也會妥協?」孟歡兒捨不得姊姊受委屈,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
「他不會那樣勉強我。」
「工作狂永遠都是工作猜出,萬一他永遠不想退休,而你已經喪失了社會競爭力了,那該怎麼辦?」孟歡兒子氣到沒法子好好坐著,一躍起身後,在桌子邊用力地踱著步。
「我這幾年不會讓自己空白的,我會去進修的,你別那麼悲觀。」孟喜兒安撫在握住妹妹的手,要她坐下。
「你真的要把重心全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媽媽的例子,難道沒讓你心生警惕?」孟歡兒清亮杏眼筆直望進姊姊眼裡。
「爸爸和韓德生是完全不同的人,你別把他們相提並論。」她對他有著絕對的信心。
「我不管他們有多不同,我只知道我們都不該依附男人而活!我們不是討論過,就算再愛一個人,也要堅持自己的生活嗎?」孟歡兒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道。
孟喜兒注視著妹妹,她擰起眉,輕歎了口氣。
「你在感情與自我裡,總是這麼容易做出決擇嗎?」孟喜兒問。
「不……」孟歡兒豐潤紅唇露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我一直掙扎,因為有個男人總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我們總是在彼此的生命裡來來去去,不情願卻又逃不掉。」
「你們算是男女朋友嗎?」孟喜兒問道。
「不是。」孟歡兒很快地回答。「因為他也不是那種安定的人。」
「所以,你才會一直在情海裡定不下來。」孟喜兒歎了口氣,輕輕地問道:「我可以看到他嗎?」
「那樣太認真了,我和他之所以能夠持續的關鍵就在於,誰也不許涉入對方的世界。況且,現在不是談論我感情的時候。」她一甩頭,用力地握住姊姊的手。
「也許我是杞人憂天,但是你一定要讓自己過得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事,知道嗎?」
「我會快樂的,我只是給自己一段休息及成長的時間而已。」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你不用急著說服我,最重要的事是,這是不是你想要的人生。」
「是。」孟喜兒大聲地說道。
孟歡兒注視著姊姊娟雅臉龐,沒有再接話。
孟喜兒也沒法子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剛才大聲的肯定回答是要說服妹妹還是她自己。
畢竟,她現在還沒有真正地放棄工作,她也從來不曾真正當過家庭主婦,她只是憑著一股愛他的心,認為自己「應該」會無所不能吧。
一個月後,孟喜兒在千挑萬選之後,將布藝店轉給了朋友小田,她則是退身幕後成為免費顧問。對她而言,看到自己的心血被延續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交接完畢之後,她正式成為一個家庭主婦。
韓德生給了她一個帳戶,裡頭現金足夠她再開幾家而藝店。她當然不可能濫用,因為這些財富是他用時間及健康換來的代價。
她報名了烹飪班,想為他至少多學幾道料理。雖然事實證明,她不像妹妹那麼有廚藝天份。不過,每次新學會的菜都讓他吃得很高興,這樣也就夠了。
不過,她廚藝雖普普,卻意外在包包設計的課程裡大放異彩。
這一日上完課後,老師甚至開口要孟喜兒幫他們的手工小鋪設計幾個圖款,讓她一整天的心情都踩在雲端上。
孟喜兒開心寫了簡訊給他,分享喜悅。他當然是沒回,不過她打算做頓大餐好好慶祝一番。
晚上八點半,孟喜兒做完晚餐,待在客廳裡拿著筆和本子塗鴉。
為期一個月的密集設計課程即將在下星期結束,她該繼續還是先暫停?設計老師建議她可以到一間藝術大學進修設計課程。可是那堂課程只開設夜間班,上主課到十點鐘,這樣子甚至比她以前的開店時間還晚,她一樣沒有法子好好照顧他。
孟喜兒咬住唇,突然覺得心裡和這間屋子一樣空蕩得讓人發慌。
她看了一眼時鐘!九點半。
以往布藝店七點半關門,她回到家裡也不過才八點,早知道就不該放棄工作的,也許出國的事偶爾也可以請別人代勞的。
唉,如果布藝店的布料她可以放心交給別人,她便不需要放棄工作了。
孟喜兒靈感頓失地收起筆記本,找出電視遙控器想要打發時間。
「我回來了。」韓德生走進家門。
孟喜兒亮著眼,跳起身,像勤勞小蜜蜂地飛到他旁邊。「今天很忙嗎?」
「嗯。」韓德生點頭,親了下她的唇後,便快步往書房裡走,沒讓她看到他眼裡的擔慮神色。
他今日早上接到了一通無聲電話,下午還收到了一件灑滿紅色油漆玩偶的恐嚇包。
所以有討論的結果,都傾向認為是他上回承接裁員案,因為下手太狠裁掉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因而引起民怨。公司方面已經報警處理,他也同意這種恐嚇情況若再發生,便讓公司找來保鏢隨身護衛他。
但是這些事,他不想讓喜兒知道。她已經為他辭掉工作了,他不想再讓她有任何不開心。
孟喜兒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猜想他今天八成又承接了大案子。
他前陣子跟她提過,先前接下的裁員案件相當棘手。於是,在他順利整頓成功後,他聲名大噪,相關案件也隨之接連而來,自然變得更加忙碌了。
他近來甚至忙碌到連上下班都由司機接送,如此他才能在車子上繼續研究公事。
如此忙碌之中,唯一值得慶倖的事是,他如果能夠漂亮地解決手邊這幾個案子,便又朝副董事職務更加邁進了一步。
二十分鐘後,孟喜兒見韓德生仍未從書房出來,她只好無奈地皺著眉,往書房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5:54
第六章
孟喜兒推開書房門,他正站在書桌前,專注地看著一份資料。
「先吃飯吧。」她上前抱住他的手臂。
「嗯。」他頭也沒抬地說道,目光仍停留在先前的那份裁員名單上。
「韓德生,先吃飯洗澡。」她抬高了音量。
「等我這個癥結相通了,就會出去了。」他皺著眉,心裡盤算出幾個利益受損最大的主管級人物,究竟是誰對他心懷怨恨,而使出這種恐嚇手段?
他和另一名專案經理同列為此案指導人,但那名只負責監督的專案經理卻不曾受到恐嚇。代表了歹徒很清楚,這個裁員案是由他來主導的……
孟喜兒見他又陷入出神之境,她雙臂交握在胸前,幽幽黑眸直盯著他。
「韓先生--」
她壓低的音調讓他驚覺到不對勁。他驀抬頭,一看到她抿緊雙唇的模樣,只得勉強放下手邊文件。
「抱歉。」
「不用抱歉,你的身體最重要,否則我留在家裡當主婦,豈不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她邊說邊推著他往書房外面走。
「後悔放棄布藝店了?」他攬住她的腰,停住腳步。
他溫柔的詢問讓孟喜兒眼眶有些泛紅,她將額頭輕靠在他肩膀邊,輕聲說道:「當然還是會有些不舍。所以,你可千萬不要跟我作對,要好好配合我,調養身體,知道嗎?」
「是。」他吻了她的唇,拉著她的手一同走出書房。
她替兩人添了碗飯,他才一動筷子,便如同風捲殘雲般將飯菜全都掃進肚子。他吃飯安靜無聲,不至於干擾到她,但是他的吃飯速度真的讓她胃痛了起來。
孟喜兒放下筷子,皺眉看著他。
韓德生起身又添了一碗飯。繼續他的快速用餐法,一旦開始用餐。他才發現自己餓到連餐桌都可以吞下去。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她脫口說道。
「我餓了,我的上一餐是你幫我準備的早餐。」他繼續吃飯。
「鄭仁雄在做什麼?我不是請他要記得替你準備午餐及晚餐嗎?」她放下筷子,非常生氣,氣到連飯都吃不下去。
「他好像買了三明治還是便當,我一忙就忘了吃。」他說完,又埋首繼續吃飯。
「吃慢一點。」她放下碗筷,起身先替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二十四小時照顧你的身體,知道嗎?」
「有你在。」他緊握了下她的手,抬頭對她一笑。
反正該睡時,她會叫他睡,那樣的休息跟以前比起來已經很足夠了。
「什麼叫做有我在?我最多只能照顧到你的早晚餐啊,你至少該提醒自己吃飯,可以嗎?」她急到直跳腳,緊盯著他的眼,要他給句保證。
「我忙起來就會忘記。」他老實地說道。
孟喜兒雙臂交叉在胸前,決定跟他好好理論一番。「依照你這種沒命的工作法,不用到四十歲,就會因為身體出狀況而被迫提前退休了。」
韓德生忙碌了一天,腦子又被歹徒威脅的案子所纏繞著,此時只覺得她的話鬧哄哄地讓他頭暈,於是皺起濃眉。
他知道她沒有錯,而且她是他的妻子,他不能壓力一大便發脾氣傷人。
「給我一點時間改變,好嗎?」他簡單地說完,很快地喝完了湯。
待會兒再看個半小時資料,然後再去洗澡,清醒一點之後,他便可以過濾出一份可疑名單,讓公司多注意一下……
孟喜兒一看到他吃飯速度變慢,且又皺起眉頭,馬上知道他又想工作了。
「吃飯時間,暫時放下工作好嗎?」她柔聲說道。
他的思緒霎時被打斷,薄唇立刻一抿,露出不快神色。
孟喜兒心一痛,立刻佯裝沒看見地低下頭。
她沒有惡意,只是希望他能好好休息而已,這樣也不對嗎?
她的難過神色讓韓德生發現他的直覺反應傷害了她,他眉頭鎖得更深,並在心裡詛咒那個歹徒數十回。他現在只希望危機能夠早點解除,否則恐嚇範圍若再擴大,她也會遭到波及的。
「我今晚不工作了,陪你到附近喝咖啡,好嗎?」韓德生走到她身後,雙臂攬住她的身子。
「不好。」孟喜兒垂著眉,仍然不看他。
韓德生在心裡歎了口氣,正打算要好好安撫她一番時,卻聽見她說!
「你陪我喝咖啡,心裡還不是想著工作,回來也只會工作到更晚而已,我寧願你把陪我的時間拿去睡覺。」
他注視著她黑亮水眸,勁邊動脈激動地劇烈起伏著。
要命!她怎麼能隨時都把他擺在心頭第一位呢?為了不讓這樣的她有一丁點煩憂,就算要他一肩扛下所有的危難,他也不會吭一聲的。
他倏地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擁抱入懷。「遇見你之後,我才真的認為老天是善待我的……」
孟喜兒整個人縮在他懷裡,臉頰擱在他的胸前,心裡的難受糾結,此時也被他的擁抱給化開了一些。
「我愛你。」他埋首在她發間低語地說道。
孟喜兒揪著他的襯衫,指尖用力到發白,因為他從沒跟她說過「我愛你」
她的心跳加速到極限,她抬起頭捧起他的臉龐,想給他所有的她!
她有臉頰辣紅如火,而他眼裡的熱情亦如火。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她踏起腳尖勾住他的勁子,深吻之際,彼此熱情很快地便被點燃。
「在這裡愛我……」她低喘著氣,推著他在椅子裡坐下,並坐至他的大腿。
他驚訝地看著她,因為她從來不是一個主動的情人。
可她此時正坐在他的腿間,吻著他的唇,大掌扯開他的襯衫,用她羞澀但讓人瘋狂的撫弄,讓他喪失理智,忘卻所有一切。
熱情燒得快,匆忙間他們的衣服全被解開,但卻都還掛在身上。
他坐在餐椅,她的柔潤在他的男性之上進行磨人的引誘,兩人都因為欲望而疼痛難耐著。
「我去拿保險套。」他先失去控制,抱著她打算起身。
「不要。」孟喜兒大腿夾在他的腰,兩人都因此而呻吟出聲。「不戴保險套……」她顫抖地說道,全身都因為欲望而疼痛著。
「你說什麼?」韓德生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感受最直接的你,我有吃避孕藥,今天也正好是安全期,如果不小心有了孩子,那不也很好嗎……」她要求著,玉顏黑眸是動情的氤氳水凝。
「你想要有孩子?」他撐起身子,努力地想在激情間找回一些理智,偏偏他這一挺身,兩人之間的接觸點貼得更密更緊了。
「順其自然……快點,好不好?我好疼……」
她的乞求是最催情的藥劑,韓德生低吼一聲,他捉住她的腰往下一沉,結合了彼此,在最短時間內沖向忘情的高潮。
※ ※ ※ ※ ※ ※
韓德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不算是事業,家庭兩得意。
因為他上回解決企業裁員的明快作風,讓國外總公司大為讚賞之餘,也開始讓他更頻繁地出差於外地,培訓他的應變能力。而不管他多忙多累,只要他一回到家,喜兒則總是陪伴在他的身邊。
當然,這段時日裡,韓德生仍然未將歹徒的屢次恐嚇告訴孟喜兒。因為對他來說,保護妻子不讓她擔心,是一個丈夫最基本該做到的事情。
不過,由於歹徒仍持續寄送威脅郵件給他,需要出國的韓德生也實在不放心她一人待在家,於是便大力地鼓吹她與他一同出差。
此時,孟喜兒因為所有學習課程正好告一段落,也就開心地跟著他到處遊走。如果他在處理公事時,她也能自行去探索不同的風土民情,或者溜到當地的布店去尋寶,不也是美事一樁嗎?
不過,孟喜兒在跟著他出差幾回後,卻被他在國與國的奔走行程給徹底累壞了。況且,他一忙碌起來,就連在候機,飛機上都是辦公時間,他甚至沒有時間和她說話,而她也不敢打擾。
唯一可以說話的時間,就是他回飯店休息時。
有時,孟喜兒看著他忙於公事,忘了睡覺,吃飯,忍不住想叮嚀,卻也會想起上回兩人因為他的公事而有些不愉快的經驗,便只能默默地寫張紙條提醒,或者是把餐點推到他手邊,再不然就翻過身努力地讓自己入睡。
於是,太疲累的行程,加上不忍心看他操煩公事,但又幫不上忙的無力感,讓她很快放棄了與他一同出差的舉動,再度開始待在家裡,專職當個等待的女人。
這樣的時間最多幾年而已,她告訴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太空虛,她更加認真地計畫這幾年的生涯。她發現,如果她想要有孩子的話,那麼賦閑在家的這幾年,正是最適合懷孕的時機。若是她現在順利地懷孕,幾年後孩子讀幼稚園時,正好是她重返職場的時候。
這樣的家庭計畫,完美得無懈可擊。
因此,她積極地調養身體,避孕藥一顆也沒動。她沒特別和韓德生商量孩子的事,因為自從結婚之後,任何與家庭有關的事,他都是全盤交給她處理的。況且,之前親熱時,她提過若有了孩子便順其自然,他也沒有反對啊。
事實上,公事之外,他唯一感興趣的人事物,似乎全是她。他的愛有些獨佔,總是親眼看著她,擁著她,他才能相信,她真正地屬於他。
※ ※ ※ ※ ※ ※
這一日午後,孟喜兒坐在客廳裡,撫著LOVE手環,身子無力地偎在抱枕間,最近她總是容易疲憊。
昨晚,韓德生剛從上海回到家,要了她幾乎一夜。她不懂他怎麼還有法子一早起床去上班,明明她都睡到日上三竿了還無力起身。
要是她懷孕了,鐵定叫他壓抑欲望,吃吃苦頭。她唇邊開出一朵笑花,在綻放之時也同時定格。
她的生理期是不是晚來了?
匆忙放下布藝書本,喜悅吹氣球似地在胸口膨脹,她只好趁著它爆炸前,趕緊換衣服,翻開電話簿,打電話跟婦產科預約。
十五分鐘後,她沖出家門。
一個小時後,韓德生拎著一個她喜歡的海鮮披薩回到家,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早上做完簡報,他下午特別為她請假,想要補償他這段時間因為出差而沒能經常陪伴她的遺憾。
「喜兒?」他又喚了一聲,仍然不見她的身影。
客廳沙發散落幾本她的書,還有她的筆記本。
她是臨時出門吧!否則她是那種習慣把東西物歸原位的人。
韓德生放下披薩,翻閱著她的筆記本,裡頭設計了好多布料花樣及包包款式,他對藝術美感沒有概念,但是,他喜歡她畫的東西,感覺很溫暖。
她有這方面的天分,她跟他提過夜間設計課程一事。他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他保是故意不再繼續那個話題,如今危機尚未解決,他實在沒法子放心。
反正,沒有孩子的牽絆,他們都是成人,日後她想做什麼都不難商量。
她會想要孩子嗎?這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過他的腦海,韓德生放下筆記本,皺眉深思著。
他能感覺到她喜歡小孩,因為她到公園或餐廳時,總會和孩子玩得不亦樂乎。但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孩子。
孩子總會讓他栽進那段猜疑父母為什麼要丟下他的往事裡。萬一,他的本性像父母一樣狠心,對孩子沒有絲毫愛憐之心,他知道她會無法接受這樣狠心的他,而他不能忍受她不夠愛他。
但是,如果他心裡存在著愛孩子的天性,那麼他就必須承認他的父母確實是因為不愛他,才會狠心丟棄他的。正因如此,在他對婚姻的詳細藍圖裡,才會從不曾考慮過生孩子這個選項。
韓德生看著自已愈握愈緊的拳頭,強迫自己鬆手。
他在焦慮什麼呢?他們目前還沒有孩子,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嘩嘩!
他的手機突然傳來簡訊聲響。
韓德生拿出手機,按下簡訊鈕!
小心你的妻子和小孩!
該死!歹徒怎麼會知道他的私人手機號碼?
韓德生頭皮一陣發麻,他在沙發裡坐了下來,雙手用力地緊握成拳,原就緊繃的肩勁變得更不舒服,疼痛也開始往後背蔓延。
他沒有孩子,歹徒應該是看錯人了,但是,這也代表了歹徒已把目標轉向喜兒了。
他打了電話給公司董事,簡單報告之後,決定聘請私人保鏢來維護他及喜兒的安全。
掛上電話後,他坐立難安地撥了喜兒的手機,偏偏她又沒接電話。
他驀然起身走回房間,在放置藥品的櫃子裡,拿了一顆止痛藥吞下。
關櫃子時,他注意到角落後方那個綁著一個粉色蝴蝶結的透明瓶子。那是她拿來放避孕藥的瓶子。
他取出瓶子,懷疑他現在看到的數量,和上個月差不多是相同的。難道她沒吃避孕藥?是不是自從她說順其自然後,他們親熱時就沒用過保險套了?
韓德生驀打了個冷顫,他放回瓶子,重重關上櫃門,用力程度像是裡頭藏了一頭怪物一般。
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讓她懷孕,如果她懷孕了,而歹徒發現了這件事……
韓德生咬緊牙根,直到齒顎兩邊肌肉都疼痛了起來。
突然間,他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立刻大步沖出房間,而她正帶著一抹幸福笑容走進客廳。
「你怎麼會在家!」她一看見他,眉眼笑若盈盈新月。
「你為什麼沒吃避孕藥?」韓德生因為著急,語氣不免嚴厲了些。
孟喜兒注視著他,被他的話掐住喉嚨,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有孩子是這麼可怕的事情嗎?」孟喜兒雙唇顫抖,面無血色地注視著他。
「不是。」但是,現在時機不適合。
「那為什麼不讓我懷孕?」
「因為……」他注視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發現他沒有法子讓她擔心害怕。因為他是一家之主,他是男人,他該保護深愛的女人。
韓德生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裡。
「我現在事業正忙碌,還不適合有孩子,我們緩一些時候再來討論,好嗎?」他在她髮絲間低語著,全身不由自主地發冷。
她搖頭,水眸怔怔地注視著他,虛弱雙腿終於無力支撐住自己,癱坐在沙發間。
「太遲了……」她啞聲說道。
「什麼意思?」他頭皮一陣發麻,黑眸緊盯著她。
「我懷孕六周了。」
韓德生霎時變成一尊石雕,臉色與她同等慘白。他定定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法子做出反應。
歹徒真的跟蹤她,甚且比他還早知道她已經懷有了身孕!
孟喜兒看著他驚懼的神色,眼淚當下奪眶而出。
「你這麼不想要孩子嗎?」她努力想表現得很鎮家,偏偏淚水不聽使喚地拚命往下流。
「我……完全沒想到你會這個時候懷孕……」他雖極力克制,卻掩不住氣若遊絲語調下的顫抖。
孟喜兒的心被傷得鮮血淋漓,她用力地抓著LOVE手環,免得顫抖從手臂傳至全身。
「因為我不知道此時懷孕竟然會是一種錯誤。」她嘎聲說道。
韓德生目光空洞地盯著她,魁壯身形裡的恐懼能量像一座將爆發的火山,嚇得他連雙唇都青白。
「怎麼會這樣?」他想擁她入懷,好確定她的平安。
孟喜兒瑟縮著身子,不自覺地避開他的擁抱,感覺全身毛孔都沁著冷意。
她垂眸而下,不肯看他,心想他一定是太震驚了,所以才會有這種迥異于平時的表現,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但他向來就講求按部就班,從來不喜歡意外,會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啊。
韓德生注視到她受傷神情,但他一想到歹徒居然跟蹤了她,他就焦慮到沒法子思索他對新生命應該要有什麼想法。
「喜兒,我雖然沒想過要有孩子。但是,孩子是你生的,我就會努力地接受。」他握住她的肩膀,只好努力地想說些什麼好讓她臉色不要那麼蒼白。
努力地接受?孟喜兒緊咬住唇,覺得他的用詞好刺耳。
他的目光落在她纖細容貌間,心思卻已然飄開。他不介意歹徒把全副心力都放在他身上,但他沒法子忍受她身邊有一丁點危險,一丁點都不可以。
況且,她現在已有身孕!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適應的。」韓德生再度緊抱她一下之後,便急著轉身走向書房,聯絡安全事宜。
他必須儘快聯絡保鑣,從今晚開始,必須要有專人二十四小時地確保她的安全。
孟喜兒驀然坐起,想追趕他的腳步,可一陣昏眩朝她傳來,她被迫坐回椅裡,閉上眼等待不適的感覺過去。
再抬頭時,他早已消失。
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像紙娃娃一樣地蒼白且動彈不得。
她以為順其自然有孩子,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默契,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震驚到沒有法子對這件事情做出反應。
他討厭意外,所以他只是需要時間適應,他那麼在乎她,一定也會愛屋及烏地喜歡他們的孩子啊……她在心裡拚命地說服自己。
孟喜兒撫著肚子,兩行清淚無預警地流下臉龐,她咬住唇,卻止不住淚水。
她該怎麼辦?一股騷動在喉頭竄動著,她張開口,卻聽見自己不顧一切大哭的聲音。
那一日之後,孟喜兒沒再提過懷孕的事。
反而是韓德生在接受了她有孩子一事之後,漸漸有了身為父親的自覺,開始叮嚀她的大小諸事。甚至只要知道她有任何外出舉動,他便要電話耳提面命一番,並經常詢問肚子裡的孩子及她懷孕的情形。
不過,他的熱絡看在她的眼裡,只覺得他是想彌補他對孩子的不熱衷,總是簡單幾句帶過交代,也不願再多提起孩子的事。
他察覺到她不願多談的情緒,認為她的情形正巧符合了他在懷孕書籍裡所看到的‘孕婦容易情緒不穩’的症狀,也就配合她不願再多提。
兩人之間的沉默時刻於是開始變多。
就在此時,韓德生接到了外派新加坡一個星期的支援工作。
他可以不去,但他想借著這次機會,試探歹徒盯人的目標是他還是喜兒。畢竟,歹徒太狡猾,知道他與喜兒身邊都有保鑣跟隨之後,竟不再現身或發簡訊威脅。
而孟喜兒聽到他要去新加坡的第一個反應則是,他是否故意申請外派避開自己?
她開口問了,他則是斬釘截鐵地否認了。
只是,她多少能感覺到他眼神裡的隱瞞,心於是更涼了。他變了,從她知道懷孕的那一天就變了。
韓德生在離開臺灣之前,打了電話給孟歡兒,要她有空過來照顧她姊姊。
孟歡兒臭罵他一頓之後,掛斷他的電話。
韓德生沒發火,因為知道喜兒除了保鑣之外,還有個好妹妹能陪伴著她。
他怎麼可能不知情她現在的難受,即使他在事後告訴過她許許多多次,他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但她懷疑與不安的眼神,還是讓他心疼不已。
但是,他自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即便他隱瞞真相,也是因為他絕對不願意讓她感到任何驚慌啊。
只盼這回前去新加坡,能一舉抓到歹徒,那麼一切便可恢復原狀,他也可以更加專心進入自己即將要升格父親的狀態裡。
希望,一切順利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6:17
第七章
在韓德生離開的一個星期裡,孟喜兒因為害喜而快速地消瘦,所有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雖然醫生告訴過她,懷孕初期清瘦一些也算正常,但孟喜兒卻覺得是她的不快樂導致了這一切。
這一天,孟歡兒陪伴姊姊去產檢,然後在姊姊吐掉了一碗魚麵線之後,她迅速遞上一杯檸檬水。
「我要宰了韓德生。」孟歡兒說道,她最近把這句話當成口頭禪。
「好了,陪我去檢查吧。」孟喜兒說道。
她今天早上有點輕微出血,雖然不嚴重,有可能是書上寫的子宮擴張現象,她還是決定去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韓德生什麼時候回來?」孟歡兒問道。
孟喜兒看了眼時鐘。「應該快搭上回程飛機了吧。」
「他還是沒決定要怎麼面對孩子?」孟歡兒問道。
「我想是吧,他還沒提起。只是,每天都來電叮嚀我要睡眠充足,三餐要正常。」孟喜兒停頓了一下,一忖及他,胸口還是悶悶地疼痛著。
「光在外圍繞圈有什麼用!他如果這麼不愛小孩,一結婚就應該把話說清楚才對。」孟歡兒雙手掐腰,完全站在姊姊這一邊。
「他有錯,但是我也有。我不該沒問過他的意見,就擅自認為現在是懷孕的好時機……」孟喜兒剖析著自己的心態,手掌不自覺地置於腹部之上。
對不起,讓你也跟著不快樂了。她悄悄對著孩子說道。
「反正罪魁禍首就是他!你為了他才更改了生涯規劃,不是嗎?」孟歡兒可沒姊姊那麼善良,劈頭說道。
「你知道我的個性,如果不我同意,誰也不可能強迫我放棄工作的。」
「為什麼要自欺欺人呢?你明明就因為愛他而有了妥協。」
「現在談這些事都無濟於事了,走吧,預約掛號時間快到了。」孟喜兒覺得疲憊,不想再爭辯什麼了。
孟歡兒聞言,馬上背起姊姊的皮包,攬住她的手臂,保護地站在姊姊身邊。
「歡兒,謝謝我。」孟喜兒給了她一個擁抱。
「今天會照超音波嗎?我可以看到小寶寶嗎?」孟歡兒的手溜到姊姊肚皮上。
「小小一個,像顆豆子,有什麼好看?」
「豆子會長成一個小嬰兒,當然好看啊。」
妹妹驚異的表情讓孟喜兒笑出聲來,心情開始放鬆的她,告訴著自己!
最糟的時間點已經過去,她和韓德生都是理智的人,等他回來後一定可以談出結論的。
姊妹倆手勾著手,走出房間。
※ ※ ※ ※ ※ ※
兩個小時後,離開機場的韓德生,出乎司機意外地沒先到公司處理公事,而是選擇了直接回到家。
韓德生走入電梯,雖然不算面帶微笑,但眉宇間的那道深擰卻已經不像前幾日一樣駭人。
這一周來,跟隨在他身邊及喜兒身邊的保鑣都表示一切無異狀。私人保全公司也因此而判斷,歹徒在跟蹤了這些時日之後,也許已經度過了最初的憤怒期,對於追蹤一事已感到筋疲力竭了也說不定。
於是,歹徒雖未被抓到,情況也還要再持續觀察,但保全公司的話多少讓韓德生安心了。如果再過一個月,歹徒就此消聲匿跡沒有動靜的話,他便決定告訴喜兒這件事情。畢竟,他不想在她面前作戲太久。
況且,她那時已經過了懷孕初期前三個月,負面的情緒應當比較不容易影響到她才對。
不知道孩子會像她,還是像他呢?
當這個念頭閃過韓德生腦中時,他不自覺地面帶微笑走出電梯,並加快腳步推開家門,迫不及待地想和她談談這個話題。
屋內的一片漆黑讓他皺起了眉。
喜兒知道他要回來,這時候應該在家才對啊。
黑暗間,一聲啜泣聲讓他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他飛快按下電燈開關,她正背對著他,裹著一件大披風坐在落地窗前。
韓德生肩頸肌肉無預警地揪痛了起來,後背神經一抽緊,他皺起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大步走到她身邊,彎身攬她入懷。她的滿臉淚痕,讓他六神無主了起來。
「怎麼了?」他緊握住她雙肩,粗聲逼問道。
孟喜兒十指揪著他的外套,把臉偎入他的肩頸處。
她冰涼的體溫讓他打了個冷顫,更加用力地緊抱著她。
「怎麼了?」他又問。
她揚眸瞅著他,淚水流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胚胎沒心跳了。」她故意選擇了一個冰冷的名詞,好讓自己比較能置身事外。
韓德生心跳停了一拍,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意思?」他又問。
「肚子裡的胚胎突然沒了心跳。」她握緊拳頭,氣他為什麼要逼她再說一次。
他四肢力氣突然被抽空,茫然地想著,怎麼會這樣?她是那麼地喜歡孩子啊!
「為什麼?」他低喃出聲,用力地抱緊了她。
「醫生說這有千百個理由,還說這種情形很常見,最有可能的是因為胚胎本身就不健康,所以才停止發育。」她木然地背誦著醫生的話。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著,將臉龐埋入她的髮絲間。
他才剛發現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其實沒有那麼恐懼孩子,甚至已經有期待了。
「或者,它因為知道它不受歡迎,所以自己先離開了。」孟喜兒清冷的語調裡有著他沒法子不察覺的幽怨。
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著,一時之間沒有法子抬頭看她。
歹徒的威脅卡在他的喉嚨裡,催促著他說出真相,好讓她不再怨他。但此時的她已經很脆弱了,他怎能在她的情緒上再加壓力。所有的事,就由他一肩扛起吧!
韓德生驀地深吸了口氣,卻還是壓不下雙肩的顫抖。
孟喜兒望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兩行淚水無預警地奪眶而出。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失去之後,他才表現出對這個孩子的情緒呢?
「醫生說後天要動手術,把胚胎取出來。」她說。
他身子一震,覺得肩頸處緊繃的痛開始往上蔓延,就連他的太陽穴也隱隱抽痛了起來。
「你……的身體現在還好嗎?」他嘎聲問道。
「我現在沒有感覺。真奇怪,怎麼會沒有感覺呢?明明就有個生命在肚子裡死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孟喜兒苦笑著,很用力地拍打著肚子。
韓德生驀抬頭,將她整個人往懷裡一扯,啞聲說道:「別這樣……」
孟喜兒沒有力氣推開他,由著他再度將她扯回他懷裡,反正她現在很需要溫暖。
「後天手術我陪你。」他握著她戴著手環的左腕,將之貼在胸口。
「不要。」她僵住身子,很快地抽回手。
「為什麼?」
她別開頭,淚水再度失控。
「我怕我一看到你,會忍不住恨你。」她輕聲地說道。
韓德生閉上眼,一股酸楚驀鑽上他的鼻尖。他當時面對孩子在歹徒威脅期間來臨時的震驚反應,果然太差勁,果然狠狠傷了她的心啊。
但他能說什麼?說當時是因為歹徒的威脅才導致他的過度反應嗎?不,他不能再刺激她了。
「你可以恨我,但不許責備你自己。醫生不是說,胚胎原本就不健康嗎?」他急切地注視她的臉,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理智上我知道和我沒關係,因為我飲食、作息都正常,但情感上,我就是沒有法子釋懷。我覺得它是因為我的不快樂,或者我動了一個不要它來的念頭,而它感受到了,所以決定自己應該悄悄地離開……」
韓德生狂亂地搗住她的唇,粗聲說道:「它就算有恨,也應該朝我而來。」他寧願她責備他,也不要她自責。
孟喜兒並不接話,只是睜著一雙幽黑水眸注視著他。
「孩子和我們無緣,對吧?」她問得一本正經。
她說話的語氣讓韓德生膽顫心驚,但他力持鎮定地點頭。
「這個孩子和我們無緣,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他盡可能地以最平靜的語氣說道,只希望能安撫她的心情。
孟喜兒注視著他鎮定的神色,只是一再重複地說道:「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他點頭。她現在如此脆弱,如果能讓她不再傷心,她說什麼他都會同意。
她注視著他,突然低笑了起來。
她覺得好可悲,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只愛著她,然後對於其它的人事物,他全都不怎麼在乎的男人。
這樣的愛算是愛嗎?還是自私地只算一種佔有,她不懂,也不能再想,否則,她會沒法子再待在他身邊的。
「洗個澡,回床上去睡覺。」韓德生不由分說地攙起她身子,希望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孟喜兒也不反抗,如今他要她做什麼,她都無所謂了。
那一夜,韓德生無法成眠,卻因為不想驚動她,而只能裝睡。
雖然他的人生藍圖裡不曾預期過他會有孩子,但為何又要在他已經有了當父親的自覺之後,讓一切成空?況且,如果連他都會心痛至此了,原來就喜愛孩子的她,又該如何自處?
隔天,韓德生因為想多陪陪喜兒,請假沒去上班。
但他起床時,她已經不在家裡。
韓德生在屋裡遍尋不到人時驚慌失措,一時之間竟是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動彈不得地站在屋內。
她離開了嗎?像他的父母一樣拋下他嗎?
韓德生臉色慘白地撥了她的手機,接電話的人卻是她妹妹。
「她在我這裡住一晚,明天我會陪她去醫院。」孟歡兒說。
他掛斷電話,臉頰埋入雙掌之間,雙臂不停地顫抖著。如果他有法子放聲大哭的話,他會的。
但他用力地喘息著,拚命告訴自己喜兒不會貿然離開的。
他知道她對他有怨,但他確實是有苦衷,誰能料到事情竟會變成這種結果?
他以為男人就該為自己的妻子撐起一片天,沒想到卻還是讓她對他失望了。
韓德生伸手到西裝內袋裡,取出那串白金項鍊,握住下端那把能打開LOVE手環的螺絲起子。
他們是一體的,他日後會盡可能地陪在她身邊,不讓她覺得孤單的!
後天,韓德生跟公司請了半天假。
他坐在她即將動手術的醫院對面二樓的咖啡廳,看著她臉色蒼白地挽著妹妹的手臂進入醫院。
半天之後,他看著她偎在妹妹肩頭,游魂一樣地飄了出來。
他以為他會在她臉上看到難過,可她卻是面無表情。那是一種傷心到底,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的絕望。
注視著她坐進租車,他的心痛得像被五馬分屍一樣,只能抓起咖啡杯來掩飾心痛。
無奈,他的手太抖,咖啡灑了整張桌面。他放下杯子,緊抓著桌面,痛苦地閉上眼。
他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除非她願意接受他的安慰。
他們之間會變成怎樣?他一直以為他會永遠地屬於他,如同她手腕間的鑼子只有他能打開一樣地絕對,沒想到她竟會開始將他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
韓德生頸背倏得緊繃了起來。他聽風一聲痛苦的喘氣聲,但他拒絕承認那樣的聲音出自於自己。
她屬於他,她是他的妻子,他們的婚姻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他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療傷而已
他相信他相信他相信啊……
※ ※ ※ ※ ※ ※
孟喜兒在手術之後的隔天,便回家了。
孟歡兒幫姐姐準備了一個月份的坐月子餐,孟兒的身材甚至比動手術之前,還圓潤了一些。
可她變得少笑了,經常地看著遠方,表情像在沉思。
韓德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強壓下失落感,強顏歡笑地假裝任何事都不曾發生一樣。,總得要有一方堅強,才能當另一方的支柱。
於是,他開始每天陪著她一起早餐,每晚都準時回家,陪她吃晚飯。
但孟喜兒卻變得不愛待在家裡,她找他去看表演、看電影,他去了幾次,可後來卻都在演出進行當中沉沉睡去。
他工作原就沉重,晚上休息時間本來就不夠,鐵打的身子也不堪這樣的消耗。
孟喜兒將他的疲憊一切看在眼裡,卻什麼都不說破。
他這些時間的陪伴,她不是不知情,她只是不明白,如果她對他這麼重要,他為何不能對失去孩子這件事多表達出一些失落呢?他怎麼能每晚都若無其事地入睡呢?
她拚命地告訴自己,他只是比較冷靜,所以恢復得比較快而已,雖然她心裡始終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因為有幾回他的助理鄭仁雄打電話到家裡時,碰巧是她接的電話。鄭仁雄在不經意間會提到。韓德生近來在工作上表現積極無比,應該是婚姻美滿的成果吧。
她一聽,心都涼了,果然,韓德生對於失去孩子一事,並沒有真正地傷心,他甚至因為沒有了孩子,而在工作上更加
所以,她才會選擇晚上拉著不情願的他到外遊走,並且阿Q地把他的疲憊當成一種失落。
只是,在邊疆三晚外出到晚上十一點後的隔日早上,韓德生終於忍不住開口對她說:「今晚待在家裡好嗎?我累了,沒有那麼多精力老往外走。」
「好啊。」她點頭。
這一晚,韓德生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他自己及一盒便當。
他看著那個便當,高壯身軀不住地發抖。
他只想在家裡陪伴她有錯嗎?前陣子,他隱瞞了歹徒的威脅,就算因此造成了她對他的極度不諒解,她也應該恢復常態了吧。
一整個晚上,韓德生無心甘情願於公事,利眼直盯著門板。
孟喜兒一入門後,他馬上跨步走到她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事處到「你究竟在生什麼氣?」
「我有生氣嗎?」她淡消炎地反沖道。
「胚胎不正常並不是我的錯。但是,你如果覺得我在處理那年事情的過程有任何瑕疵,你可直接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他盡可能冷靜地問道。
孟喜兒注視著他,唇角揚出一個奇異的微笑。「我想再懷孕。」她說。
「不行,再等等。」他直覺得拒絕。
他明天和私人保全公司有約,等到確定歹徒放棄機會大於八成時,他才能讓她再度懷孕。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雖然早知他會拒絕,但他一臉沒得溝通的固執神態卻還是讓她寒心。
她偏要找出他不要孩子的原因,如果一定要切傷口,讓膿血流出,傷口才能複合,那麼早晚都是能一回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
「我一直認為我的婚姻裡會有下一代的誕生,因為生命都是需要傳承的確良。像是你的父母縱然有再多不是,但他們仍給預了你生命…………」她自顧自地說著話。
韓德生沒預期她會冷不防來上這句,旋即皺起眉。
「你難道不是因為他們,所以才抗拒生孩子的嗎?也許你害怕自己會成為第二個他們,你怕自己不愛孩子嗎,對嗎?」話說出口的同時,孟喜兒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清明,會不會這才是他不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呢?
她直接了當的話刺入他的心裡,他的心狠狠被擰了一下。
「我是怕,但孩子是你生的,我便會愛他們。」他啞聲說道。
「那麼你為什麼不要孩子?」她放柔聲音,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希望他能夠有個可以說服她的理由。
「我不要孩子來破壞生活品質,就這樣兩個人相伴,不好嗎?我們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想出國就出國,這樣不行嗎?況且,你上個月才動過手術,應當再好好休養一下的。」
他現在只想把話題差開,只要再延緩幾日,確定了安危與否,她想懷孕,他會同意的。
韓德生的話讓孟喜兒皺起眉,她覺得他自私得讓她無法再忍受,她一定得掙脫這個環境不可。
「我想回去工作。」她說
韓德生雙眉間的皺痕更深了。她若是回到職場,確實是增加了一些安全上的顧慮。但是,如果這可以讓她忘記失去孩子的痛楚,他願意接受。至於她的安危問題,他會儘量打理到滴水不漏。
「可以嗎?」她從他臉上看到動搖,水眸驀地晶亮起來。
「你想回去就回去,但是目前暫時別出國。」他知道有保鏢隨行,行蹤會自動配合,她則不同啊。
「但是……」她正想要反駁,若不能由她親自挑選布。那麼回去店裡工作也沒意義啊。
「你之前說過。這幾年讓我好好在事業上衝刺,接著才是你的時間,不是嗎?」他故意這樣說只想維持住目前最基本的安全局面。
孟喜兒黯然地低著頭,心裡有一百個想抗拒的理由,但她卻沒法反駁。畢竟,他說的話都是她曾經主動提出的事情。
她咬住唇,低頭看著LOVE手環,有種想狠狠扯它的衝動。
她不言不語的模樣讓他皺眉,將她整個人入懷裡。
「我愛你。」韓德生的話吐在她唇間。
他扣住她的頭,舌尖鑽入她的唇間,激切地吮吻著她。
她緊摟著他的頸子,想借著自己的動情來證明一切都不曾改變。
他們瘋狂地扯下彼此的衣服,用盡心思來讓對讓對方更動情,所有的撫摸、親吻都成了一種對抗,像是要證明誰愛得比較多一般。
他在地板上佔有了她,她將他推倒在地板上,坐在他身上,展現最勾魂的風情數回比縱情間,他沒詢問她是否吃了避孕藥,但他記得載了保險套。
隔天,韓德生出門前,正好在大樓接待處收到一個署名給他的包裹。
他後背一陣發麻,心下頓時不安,將包裹帶到私人保全公司後,卻發現了一隻玩具小貓,玩具小貓被開腸剖肚且在裡頭塞了玩具小貓。如果不是他剛好簽收了包裹,在家的喜兒便會目睹一切。
他的頸背繃緊得像是要爆炸一樣,但他的腦子卻更加清醒了。
原來歹徒自始至終都在跟蹤喜兒,而且曾經靠得極近,才會知道一切來龍去脈,因為就連他的同事們至今仍不知情喜兒曾流產一事。
韓德生拿起電話,馬上請保全人員去調閱醫院錄影帶,仔細過濾在喜兒出入醫院時,曾經重複出現的人。
韓德生神經至此更加緊繃,想保護她的意念也就更加地堅定,因為她是他的一切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6:40
第八章
就在韓德生同意她重返工作的隔天,孟喜兒開始說服接手她原先布藝店的朋友小田,讓她投資入股擴大營業。她並提出跨業合作的構想以擴增店裡的客源。
孟喜兒這才發現,她不該離開工作的。因為她還有那麼多想法要實現。
在小田點頭同意後,孟喜兒很快地重近工作職場。
重回工作崗位一個月這後,布藝店因為孟歡的穿針引線索,開始接下了精品公關業的會場佈置,孟喜兒的工作變多了,但她歡迎這樣的忙碌。
不現一個人待在家裡胡思亂想後,她很快地恢復了該有的平靜。
她原本以為兩人的關係,也會隨著她重返職場而得到一些改善,但她很快發現事情並不如她想像中的簡單。
這是中午,花藝店裡來了一位設計師和一對客戶來挑布料,孟喜兒則正和公關公司聯絡著明天記者會現場佈置的最後細節,那是布藝店近期積極投入的部分。
因為上個月記者會的佈置,好評不斷,見報率極好,因此負責的公關公司再度找上她們合作。
「好,我十分鐘後把第二批布的照片傳過去給你確認。」孟喜兒掛斷電話,手指熟練地要電腦上叫出包裝布的照片,然後鬥E-MALL傳給客戶。
孟喜兒翻開行事曆,用紅色筆劃掉「和公關公司聯絡」這一欄,接著,還要再去永樂市場拜訪一個刺繡師傅,請她……
「喜兒,你丈夫來找你吃午餐了。」小田大聲地叫著,
孟喜兒抬頭,韓德生正走進店裡。
他一身西裝筆挺。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昂揚陽剛臉孔有著精英氣勢且氣宇不凡,店裡或者路過的人都不免職將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幾分。
孟喜兒與他對看一眼,擠出一個笑容。突然覺得好累,她原本想趁著中午處理郵件的,現在又泡湯了。
她不知道他最近怎麼了?像守著雛鳥的鷹,如影隨形地緊盯著她的每一段空檔時間。她告訴過他至少一百次。她現在有了工作可以寄託,已經沒事了啊。
那些話他從來沒聽進去過吧,因為他只相信他自己,但是,她已經因為他的緊行之迫盯人,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總覺得身後有人在盯著她的一舉不一動似的。
尋她來說,現在最自在的時候,反而是兩人歡愛的時候。因為那時候他們袒誠相見,沒有任何顧忌,於是便縱欲似地幾乎夜夜纏綿。只是無論他們有多激情,他仍沒有一回忘記帶保險套,她於是不再費事地吃避孕藥。
「今天工作不忙嗎?」孟喜兒迎向他。
「陪你吃完午餐後,再回去忙。」韓德生攬住她的腰,在她額間輕落下一吻。
他注視著她清雅的臉孔,有股想要把她藏起來的衝動。
私人保全已經從醫院監視錄影帶裡找到可疑人選。是當時在裁員案裡被解聘的女性主管。現在正在進行搜集威脅物品上的眾多指紋好進行比對,危險應該就要過去了。
「哇,夫妻感情怎麼這麼好,好羡慕喔。」正在為新居挑選布料的女子瞅了未為丈夫一眼,「你結婚後,會不會還對我這麼好?」
男人急忙陪上笑臉,點頭如搗蒜。
「喜兒,你先去吃飯,我來處理。」小田說道。
孟喜兒點頭拿起皮包,看著小田,話卻是說給韓德生聽的。「我兩點前會回來,我還要去拜訪刺繡師傅。」
「想吃什麼?」韓德生攬住孟喜兒往店外走,他低頭注視著她!
她偎在他身邊。嬌小身子只及他胸前,每回一看,他就忍不住想更加摟緊她。
「都好」她其實不餓。
「吃你喜歡的西班牙燉飯,我已經先訂位了。」他說。
「那家生意很好,上菜很慢,你吃完飯回到公司都三點了,你怎麼做事?」她皺眉,不想耽誤彼此的時間。
「沒關係。」
我有關係,我一點半要出門,我們就在附近吃一吃吧「孟喜兒拉著他,走進一家新開的咖啡簡餐店。
兩個默默地點好了餐,她撥弄著腕上的手環,忍不住一個哈欠。
說實話,她最近食欲不好,精神也明顯差了一些,但她沒有午休的權利,因為他總是來陪伴
十五分鐘後,服務生送上了難吃的微波料理。
韓德生面不改色地吃掉泰半,她卻是有一口沒一口地月舀著米飯,因為微懶,也沒什麼興致多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韓德生注視著她,明明她就坐在他對面,可他卻猜不出她此時的心情。
她抬頭看著他,但手輕覆住他緊握成拳的大掌,他的大裳很快地反裳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手包裹在他的大裳裡。
他啊……總是要這麼無時無刻地撐控一切嗎?孟喜兒在心中長歎了口氣。
「你真的不用這麼常出來陪我吃午飯。」
「沒關係,有司機開車,我可以在路上休息。」否則他不能放心。
然後再把沒做完的公事留到半夜,趁著我睡著又起來工作到三更半夜?「她輕聲教訓他。
「我吵到你了?」他眉宇間的擰皺又起,決定今晚要改到書房工作。
孟喜兒注視著他眼裡的憂心,她一手覆住他的臉龐。
「你沒有吵一以我,我只是擔心,擔心你睡眠不足,擔心你身體不好,擔心你又像之前那回因為慢性肝炎進醫院。所以不需要再來陪我吃午餐了,好嗎?」她認真地說道。
「我以為你不想理我。」他鬆口氣。嘴角微揚了。
當這個別人眼中成熟穩重的男人,用著孩子般語氣對她說話時,孟喜兒頓時覺得心酸,忍不住在他掌心下回應的一吻。
「你不用在我身上放下太多關注。我不是孩子。」她也需要自由啊。
「我儘量。」惟有她待在他身邊。他才能真的放鬆。
「你在擔心什麼?」
如果我說我是怕失去你呢。」話說得太快。連他都來不及阻止。
「我會說你是杞人憂天。」
「你變得冷漠了,畢竟不是我的幻覺。」他撫著她腕上的手環,鎖著她的眼。
「我不是冷漠。我只是還在習慣失去的感覺。我原本以為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以為我可以忘記當你聽到我懷孕時的震驚神情……」孟喜兒驀地打住話,拼命地眨著眼。不許淚水流下,「這些都需要時間。」
「我為我那時的不知反應道歉。」韓德生大掌抹去她的一顆淚水,堅定地說道:「但是,不管你失去了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她揚起水柔的眸望向他。「如果我說,我現在要的是自由呢?」
一口氣梗在韓德生的胸口,他從她緊皺的眉心,赫然發現了他的陪伴,居然造成了她的壓力。
「再給我一些時間。」他緊握著她的手,只能這麼說。等到他解除她身邊的威脅,他才能真正放心。
「我知道了。」孟喜兒擠出一個笑容,拿起湯匙,假裝忙碌地吃飯,好像什麼事沒發生過一樣。
韓德生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沒有宗教信仰的他,此時開始祈禱上天儘快讓歹徒被繩之以法,因為他感覺到了她的不快樂。
她是他的一切,他不能失去她,並且要用最大力氣來保護她的安全,因為他是她的丈夫,而這便是他愛她的方式。
下午一點半,韓德生離開之後,孟喜兒回到店裡。
下午三點,她覺得胸腹間隱隱作嘔,沖到洗手間把午餐吐了一乾二淨。
她走出洗手間時,小田正和店員討論著生理痛究竟是該吃巧克力,還是紅豆湯。
孟喜兒停頓了下腳步,隨口說了句要去買飲料,便走出了布藝店。
她走進隔壁街的便利商店,賣了一盒驗孕棒放進袋子裡。
回到店裡,給了小田和店員一人一杯咖啡後,她背著袋子回到洗手間。
十分鐘後,她看著驗孕棒的陽性反應,卻因為心裡情緒太複雜,而沒有法子做出任何反應。
她該開心的,可她害怕一
害怕再一次失去孩子、害怕再一次面對他不想要孩子的打擊、害怕他們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平靜又被破壞。
如果再因為孩子的事而起爭執,她完全沒法子在這段婚姻裡再待下去了。但是,他根本不要孩子,他們怎麼有法子不因為這事而起爭執呢?
鈴鈴鈴……
手機鈴聲讓孟喜兒嚇了好大一跳。
「喂。」她接起了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
「韓太太嗎?我這裡是吳氏醫院。」
「韓德生怎麼了?」孟喜兒臉色一白,握著電話的手指也顫抖了起來。
「韓先生原本預約明天要動手術結紮,剛巧我們院長明天他要開會,所以想請他更改手術日期到下個月,不知道方便嗎?」
「他要結紮?」她的心沉到冰河裡,凍得她渾身不停地打著哆嗦。
「是的。」
「那你應該打電話通知他,不是我。」
「他的手機沒人接,緊急聯絡人資料填的是你……」
孟喜兒沒法子把對方的話聽完,她掛斷電話,崩潰地倒坐在地板上。
他居然瞞著她想去偷偷結紮!
這樣的事不能跟她商量嗎?他就這麼不想要有孩子嗎?他就打算這麼自我中心地一路在他們的婚姻裡暢行無阻嗎?她還有法子持續這段婚姻,還能跟他繼續生活下去嗎?
她能做的選擇其實不多……
孟喜兒顫抖的手拿起電話,撥了一通電話給妹妹,詳談了三十分鐘後,她鎮定自若地走出洗手間。
但她腦中已經開始設想店裡新增的業務,如果沒有她的話,該如何正常地運行下去。
接下來一個星期,孟喜兒作息依舊,沒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異狀。
但她始終冷眼旁觀著韓德生的一舉一動,看著他若無其事地陪伴著她、狂熱地與她做愛,她有好幾次都差點脫口朝他大吼一
為什麼要瞞著我去結紮!
可她沒有,因為那會破壞她的所有計劃。她只是靜靜地他陪伴著,
滿足這樣的生活。
孟喜兒以為她的情緒控制的很好,直到她等待的那日終於來臨的前一晚--
明天,韓德生要到香港洽公三天。
那晚,孟喜兒一夜沒睡,傻傻地看著他的睡顏,他們之間的了一切在她腦海裡轉圈又一圈,直到眼皮再也撐不住為止。
待她醒來時,天已亮,韓德生已離家。
孟喜兒坐在床間,哭到滿臉通紅,淚眼模糊間,她寫了一張字條放在床頭櫃上。
整理了一箱行李,她走到客廳裡,看著他們的家。
她不想離開。
但是,她與他之間目前能改善的事情很有限,她不知道自己留下還能做什麼。和他因為孩子的事情而大加爭執嗎?
她直到他愛她,但他愛她的方式太佔有、太自我中心、太不顧及她的反應。如果不是醫院那通通知結紮手術改日期的電話,她根本完全被他蒙在鼓裡。這樣的愛,讓她窒息。
她需要獨處的時間,也不想再因為更多的爭執而對他失望。
畢竟,她愛他。
畢竟,他也愛她。
因為想繼續愛他,所以她必須先離開,讓彼此冷靜一番,好好思考什麼才是最適合他們相愛的方式。
孟喜兒往門口走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停下腳步,再度想著自己一定要採取這樣決裂的手段嗎?
韓德生回國後若是找不到她,他會瘋狂的。他父母遺棄他的痛,是他心裡最深的傷啊。
愛一個人,怎麼可能忍受讓他受苦。孟喜兒轉過身遠離門邊,走回屋內。
可是,她留下來能做什麼?
他會改變嗎?他會突然、心平氣和地接收孩子的存在嗎?他才要去結紮,她便又告訴它她懷孕了,這會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她真的不敢想!
孟喜兒再次轉身走向門口,腦海迴響著她留在床頭櫃那張紙條上的字句—
不是拋下你,不是不愛你,只是認為彼此都需要時間好好地思考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終於,門被安靜地關上了。
當韓德生返國看到那張紙條,他以為自己會死掉。一個心被殺死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行屍走肉地握著紙條,木然地看著每一個字。
不是拋下他?那麼她為何又留下紙條出走!
不是不愛他?那麼為何要離開!
需要時間好好地思考該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不告而別,怎麼會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等她?她要他等多久?一年、兩年、十年?
韓德生抓起手機撥打她的好嗎,機械女生告訴他,這個號碼已停用。
她是鐵了心不與他聯絡!
他把自己縮在角落,兒時的陰影張開大網將他團團包住。可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助挨打的小男孩,他不會再哭泣。
他自西裝內袋拿出項鍊,握緊拳頭,讓螺絲起子的痕跡狠狠地烙入掌心裡,壓迫著他的血脈,痛到他只能蜷著身子喘氣。
不!他該相信她的,因為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一個愛他的女人。因為她若不愛他,便不需要留下那張字條。
狂亂心緒讓韓德生無法思考,他霍然起身,風也似地沖出門。
一個小時後,他堵在孟歡兒家門前,破壞狂一樣地猛按門鈴。
孟歡兒一下樓,馬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出聲:「找我做什麼!一切的結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她人在哪裡?」韓德生的眼是兩把狂怒的火焰,尋常人連看都不敢多看。
但孟歡兒雙臂交握在胸前,杏眸明亮地回瞪著他。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她說。
「她為什麼要離開?」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問你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的手握得愈緊、管得愈多,她就愈喘不過氣嗎?」
孟歡兒瞪他一眼。
「我有我的苦衷。」話從嘴裡沖出來,每說出一個字都像在嘔一口血。
既然喜兒覺得生活這麼不自由,為什麼不能親口告訴他?他們之間的距離,什麼時候拉那麼遠了?為何他竟無一點知覺呢?
「苦衷?你一天照三餐緊盯著她,算是哪門子的苦衷。」她冷哼一聲。
「那是因為我擔心她,那是因為……」有人要對她不利!韓德生驀地打住所有,但卻壓不住他激動顫抖的肩臂。
「錯!那是因為你怕失去她,你擔心的人是你自己。」孟歡兒不客氣地說道。她的話一巴掌打得韓德生臉上血色盡失。
他搖著頭,知道自己並非如此。可是,他的做法造成了喜兒的離開,也是事萬一保鏢沒跟緊她的話,萬一歹徒找上她的話……
所有的不安與憂慮一同爆發,韓德生像個瘋子一樣地大吼出聲。
「快告訴我她在哪裡?」他像一座山似地逼近孟歡兒。
「你不要再問廢話了!」孟歡兒失去耐心地低吼一聲。
韓德生被她的這一吼,吼得後退一步,神智也清醒了一些。他濃眉皺蹙,緊閉,明明就是自信臉龐卻失去了該有的氣勢,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
「她……會回來嗎?」他突然頹敗地閉上眼,低聲問道。
「會。」
孟歡兒肯定的話讓他得到了暫時的安撫。
韓德生背過身,像戰敗輸城的君王,想保留著最後一絲尊嚴,卻已經再也沒法子恢復往昔的英姿煥發。
喜兒不是拋下他,她只是離開一下子而已。他坐進車子裡,催眠似地告訴自己。
對了。他真是驚嚇到了失去平時的冷靜。他可以打電話詢問保護喜兒的保鏢,她如今人在何處啊。
韓德生抓起電話,手機卻正好在此時響起。
一定是喜兒!他飛快地按下通話鈕。
「喂。」他說。
私人保鏢打電話來,告訴他兩件事--
第一件事,歹徒的身份已經確定,已經聯絡警方守在歹徒門外,準備抓人。
原來歹徒的確是他們鎖定的那個被裁員的女性主管,而且跟他的助理鄭仁雄是男女朋友,所以才能輕易地得到他的諸多資料,還不停地變更裝扮,跟蹤孟喜兒到醫院、甚至便利商店等地方。
那名女子還供稱,他們除了想報復他之外,還試圖用威脅來讓他神經不濟,好讓鄭仁雄坐到專案經理的位子。
韓德生切斷電話後,卸下胸口重擔,正打算要打詢問喜兒身邊保鏢的電話時,對方所說的第二件事,卻立刻讓他從天堂掉進地獄。
負責跟蹤喜兒的保鏢說,喜兒似乎發現了他的存在,趁著搭乘火車人多時,一溜煙地坐上計程車跑走了。
韓德生傻了,他目光呆滯地瞪著手機,從來只相信人定能勝天的他,此時卻不得不相信-
命運。
一個月過去-孟喜兒仍然音訊全無,韓德生陷入恐慌裡。他開始雇傭私人偵探在大海裡撈針,在每個布藝展覽裡尋找她的身影。直到他開
始任命地接受他找不到她,除非她願意心甘情願地回到他身邊的事實。
韓德生開始瘋狂地工作,並認真地思索他究竟在婚姻裡做錯了什麼?
因為擔心失去她,所以無形地強迫她接受他每一種保護方式-是他的錯。
他始終單方面地做出他認為對她最好的決定,卻忘了考慮到她也許並不認同他所謂的「好」-是他的錯。
原來,太一意孤行的愛,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們的婚姻會在中途暫停,還是會、永遠不敢地停止呢?
韓德生不敢去想那些問題,他開始像處理企業危機一樣地把他的婚姻列成一份企劃案。然後他積極地逐一去評估危機,試圖找出他能做的改善有哪些。
因為他相信,她一定會重新回到他身邊的。
就像她不在的時間裡,他雖然全力投入工作,但他每晚一定十二點入睡,因為他知道某處的她或者會擔心他的身體。
第二個月過去了、第三個月過去、第四個月……他不再利用假日在每個她可能出現的場合尋找著她。他開始恢復正常的生活,恍若她不曾在他的生命裡出現過一般。
只有那張貼在床頭櫃上的紙條,提醒著他一切。
不是拋下你,不是不愛你,只是認為彼此都需要時間好好地想想該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7:17
第九章
隔年,四月--
粉色櫻花在京都午後微風中旋舞著,絕美得-如精靈下凡。
十個月。
坐於櫻花樹下的孟喜兒,腦子浮現這個數字後,眼裡也隨泛上了一層薄霧,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國家、這個季節,在她身後的這間便利商店。
她的目光沒跟隨落櫻,而是望著腕間的那只LOVE手環。
離開之後,手環沒找人解開,也就習慣了這樣撫著手環想他。
為了不讓他有機會找到她,當時懷有一個月身孕的她躲到一個小鎮裡待產。因為害怕韓德生找人跟蹤歡兒,她們姐妹甚至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沒見面。
小鎮上她的住所隔壁,住著一個手染工作者及一個設計師。她一直夢想著能讓她喜歡的布料成為可以穿在身上的品牌,與他們相談甚歡之下,她開始認真地考慮成立自由品牌的可能。
一想到能讓許多人穿上手制具有個人風格的衣服,她就算熬夜也覺得未來折照發亮。於是,在度過了安胎的前幾個月之後,她便和鄰居一起動手籌畫新品牌的成立事宜。
如今,再過兩個月,她就要擁有自己的服裝品牌了。
孟喜兒知道自己沒法子再回到從前,因為她喜歡她的新工作。雖然自由的空氣經常有著寂寞的味道,但知道自己還是那個有理想的孟喜兒,總是讓她放心的。
雖然她經常想念韓德生,想到心痛無法入眠。
尤其在前幾個月躺在床上安胎,不能隨意走動的那些日子裡,她躺在床上,看著那張她從家裡帶來的他的照片,總是淚流不止。
她愛這個男人,卻無法原諒他諸多的一意孤行。他那種想掌握一切的個性,逼得她不得不用離開來逼他學會放手。當時,她真的需要時間喘息,畢竟她即使因為他而心碎了,也仍是深愛著他。
所以,她願意回到他身邊,,再給他機會。只是,十個月過去,他改變了嗎?
無數落櫻被風吹起,興奮地隨風飄揚。孟喜兒把手環貼在臉頰邊,好似它能聽得懂她的心情一樣。
歡兒上個月曾經遇到韓德生,說他變得比以前更冷靜了。
她沒法子不自責,也知道不該再拖延了。畢竟,她並沒有放棄這段婚姻,早晚都是要回去面對他的,早晚都是要讓他知道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啊。
她原本是打算新品牌成立後,才要回到他身邊的。但她一聽完歡兒的描述後,便改變了心意。她參加完這場三天的布藝展覽會之後,便要提前回去找韓德生。到時,由他決定他們之間應該要何去何從。
一陣大風乍然刮起,掃得滿樹櫻花沙沙作響。她睜不開眼,已蓄長的及背長髮撩亂地覆在臉上。
她起身想跑回飯店,一個高大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孟喜兒瞪著那個胸膛-整個人呆了。
她懷孕之後,便不曾再出國參加布藝展了。這是生產之後的首次複出,她掙扎了好久才決定讓妹妹和保姆代為照顧寶寶三天的,怎麼命運就安排她遇上他呢?
一個接一個的冷顫朝她襲來,她緊抱住雙臂,全身顫抖著。
她不敢抬頭,即便她想他想得連心都快碎了。
無力的腳步虛弱地後退一步,他驀地伸出大掌扣住她的下顎。
她被迫迎向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可淚水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孟喜兒火箭似地奔進他的懷裡,臉頰用力埋入他的胸前,發狠地緊抱著他。
韓德生推著她的肩,想看清楚她的表情,但他推不開她,她竟用盡全身力氣強摟著他。
她的淚水滲過他的衣衫,燙著了他的心,將他整個人全都燃燒了起來。她身上的櫻花淡香、她貼在他胸前的高度、她手臂抱住他的感覺,全都熟悉得讓他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過分激動讓他忘記過去十個月來,他曾對自己有過檢討,只能無法置信地瞪著她。
她真的離開了他十個月嗎?她為何表現得像他們從來不曾分離一樣?既然抱他抱得這麼緊,當初又為何要離他而去!
韓德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強迫自己不許回抱她。
他頸間青筋暴突而起,拼命地強忍著情緒。
她抬頭看著他,清雅臉上被淚水浸得可憐兮兮,連話都說不好。
「我……」她啜泣地瞅著他。
「我們回飯店再談。」他的臉龐因為壓抑過多情緒,而繃成了一張冷硬面具。
孟喜兒此時才發現他始終沒有回抱著她,可她沒法子離開他,甚至迫不及待地伸手碰觸著他額間那道可以比美峽谷的深皺紋。
「又皺眉了?」她說。
他的火氣被她的碰觸點燃,咆哮著毀去他的所有偽裝。
「你知不知道你離開之後,我有多擔心!」韓德生憤怒地抓住她的手腕,卻在同時發現她腕間的LOVE手環。
「你!」他罵人的話卡在喉嚨裡,火爆的眼狠瞪著那個手環。有勇氣離開,卻又不把手環拔下,她究竟在想什麼!
不是拋下你,不是不愛你,只是認為彼此都千而要時間好好地想想該如何在婚姻裡走下去的方法。等我……
她留下的紙條在他腦海裡映現著。
她睜著哭濕的眸直瞅著他。
他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
他的力道弄痛了她,她卻歡迎這樣的真實感覺。她攬住他的頸子,他的唇舌於是更加放肆地索求著她的一切。
櫻花狂雨間,兩人肆無忌憚擁吻,她的淚水全數被他吻碎在她的唇間。她嘗到了他的味道與她淚水的鹹。
「我們回飯店。」韓德生攬住她的腰,快步往前。
她被拖著走,跑得氣息微喘,可他沒給她休息的機會。
她癡癡望著他,眼裡又氤氳了一層水氣。
「韓先生。」韓德生的新助理站在飯店門口,一看到他居然殺氣騰騰地拉著一名女子的手,馬上睜大眼,以為看到了外星人般難以置信。
「你好。」孟喜兒朝助理點頭,突然間有種時間倒轉的感覺。
她與韓德生第一次見面時,他好像也正忙碌於公事。
「她是我太太。」韓德生經過助理身邊,扔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上野先生說待會想來拜訪你……」助理追在身後說道。
「我現在沒空!」他攬住孟喜兒的腰走入電梯裡,隨後又有人跟了進來,兩人於是沒再交談。
電梯到了他住的樓層之後,她又被拖著往前走。
「等一下……」
「我見鬼的等得夠久了!」他回頭大吼一聲。
她紅了眼眶,咬住唇,半跑半跌地由他拖進房裡。
回到房間,房門一關,她還來不及呼吸,他的吻已經再度落下。
她摟著他的脖子,忍不住像個野人一樣回吻著他。
他,悶哼一聲,高大身軀將她整個人撞貼在門板之上。
他的手指粗暴地扯開她的襯衫,覆上她的柔軟,指尖糾纏著她已經火熱的蓓蕾。
快感像電一樣地刺入她的身體,她呻吟出聲,指尖陷入他的手臂裡。他的指尖探至她裙間,探至她已然動情的女性。
她側著頭驚喘著氣,不住蠕動著身子,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想逃避那樣的快感,還是想渴求得更多。
他握住她的臀部,讓她盤腿在他腰間,親密之處才接觸,兩人便同時呻吟出聲。
她悶哼了一聲,因為不適,也因為那太強烈的快感。
他放緩了進出的動作,沒忘記兩人體型的懸殊,她總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適應。他的男性開始用一種磨人的速度,在她體內焚燒著。
她咬住唇、指尖陷入他的臂膀裡,在每一次緩慢的摩擦間,都覺得自己隨時會到達高潮或者就這麼昏厥過去。
他因為強忍欲望而沁出汗,可他灼然的眼注視著她。她揪著眉喘著氣,描著他的臂膀,無聲地要求著他。
他鎖住她的眼,無動於衷地繼續維持著讓人喘不過氣的慢速。
「快點!」終於,她惱了,扯著他的襯衫,捶打嚼咬著他給一個解脫。
他的襯衫整個被扯開來,當她看見他胸前那把螺絲起子時,眼淚開始潰堤。
他隨著她的視線望去,身軀陡然一震。
「不許哭!」他咆哮出聲,開始加快兩人結合的速度,方才難耐的折磨於是猛地爆炸開來。
她咬住他的肩,完全地崩潰。
他悶哼一聲,也與她同時抵達高潮。
孟喜兒的身子再也無力攀附著他,軟弱地順著門板滑下到地面。
他打橫抱起她,她小臉臥在他胸前,柔弱無力的姿態再度燃起他的熱情。
他將她放在床上,手掌揭去她所有衣裳,只留她腕上的手環掛在她被他高舉過頭的腕間。
孟喜兒望著他眼裡的狂熱欲望,知道他要些什麼,身子也因此而興奮地拱起,可不佳的體力卻讓她開口求饒。
「不行……」
「你離開時問過我的意見嗎?」
他俯身覆住她的身子,遊移在她身上的大掌,讓她這一夜除了呻吟之外,再也沒有法子吐出其它句子。
※ ※ ※ ※ ※ ※
一早孟喜兒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韓德生坐在她身邊,雙臂交握在胸前,正定定地看著她。
恍恍惚惚間,她覺得自己正作著一場美夢,伸手撫住他的臉頰,甜甜笑著說:「早。」
他的手掌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掌。
她驀地睜大眼,驚覺到這一切的真實,兩人的一夜狂歡也同時進入她的腦裡。
她倒抽一口氣,慌亂地坐起身,翻滾著要下床。
偏偏縱欲過度的疲憊身子讓她痛呼出聲且行動緩慢,根本來不及跳下床,就被韓德生摟住她的腰,直接將她扯到他的身前。
她水嫩身上滿是他留下的吻痕,顯示他昨晚忘了要放輕力道。
包包裡有傷口藥膏嗎?他原本想問,可他強迫自己冷漠以對。
當年,他是有錯,但她離開了這麼久,甚至沒有隻字片語,現在是她該自動付出的時候了。
韓德生扯過床單包住她的身子,來個眼不見為淨。
孟喜兒身子被遮住,耳根辣紅程度才沒繼續升高,也才有勇氣再度看向他。
他瘦了,剛棱的輪廓更明顯,眉宇間的那道皺痕駭人地擰著,酷吏般地神色嚴厲更甚她離開之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問。
「我請了偵探在各個布藝展尋人,你一出現就通知我。剛好我人在日本開管理年會,想說沿著飯店去找你,沒想到真的遇見了你。」
她注視著他,兩人四目交接後,又陷入一場沉默。
「你好嗎?」她先開口。
「現在才想到要問,當初離開時為什麼沒想到後果。」韓德生抓住她的雙肩,淩亂髮絲覆在前額,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
她垂眸注視著他胸前那把能解開LOVE手環的螺絲起子,想到她離開之後,他便把兩人的定情物貼身戴著,時時記著她不告而別的痛苦,她就心疼。
當時的狀況不允許我多想。她低語。
「什麼意思?」他握住她的下顎,死盯住她的眼。
「對不起……」她閃躲著他的眼神,所有曾在腦海裡反復過多遍的解釋,如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不想聽這種沒建設性的話,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們的婚姻走不下去了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他咄咄逼人的話全吐到她面頰上。
她垂頭凝望著他胸前,小手握住那佈滿他溫度的鏈墜。
「那時候我必須離開。」她微聲說道。
「如果有那種必段要離開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你知道你讓我覺得多不自由嗎?所有的婚姻都需要練習,但為何在婚姻裡妥協的總是我?你甚至找人來跟蹤我,要不是我正巧發現了不對勁,你還想要欺瞞我多久?」她不吐不快,不想再有任何隱瞞了。
「那是因為有歹徒威脅我,我不得不請保鏢保護你的安全!」韓德生忍無可忍地大吼出聲。
他的話完全出乎孟吉兒的意外,她傻了,呆坐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韓德生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說出真相後,釋懷的情緒讓他幾乎崩潰。
「什麼歹徒?」她顫抖地問道。
韓德生簡單地述說著當時那名因為裁員案而心懷怨恨的女主管,和他的助理鄭仁雄掛勾,想把他從專案經理位置上扯下的陰謀。
「你那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握緊拳頭,全身仍不停發抖。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不想造成你的驚慌。所以,我當時才會不希望你懷孕,因為那時情況不宜……」
「所以,我流產之後,你不像鄭仁雄在電話所說的,在工作上表現得更加有元氣?」她聲音顫抖地問道。
韓德生臉色霎時一覺。「他竟敢打電話對你說謊,我要宰了他!我那時連覺都睡不好,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
聽到他的否認,孟喜兒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因為她突然想起了那通讓她決定離開的關鍵電話。
「所以,你也沒有打算瞞著我去結紮?」她蒼白雙唇微張,虛弱地告訴他當年的那通電話。
「我該死的沒有!」韓德生氣到額間青筋暴突,想親手掐死那一對竟然沒有完全吐實的歹徒。
他再怎麼樣也沒想到,鄭仁雄竟會利用對他的瞭解,來打擊喜兒,好達到讓他分神的效果。
孟喜兒注視著他,卻無力地垂下眸,破布娃娃一樣的倒臥而下。
韓德生一想到兩人的分別都是由於誤會,他不禁失控地大吼出聲:「你以為我私自地做出結紮決定,所以才離開我?你當時為何不當面質問我!」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關於歹徒威脅的事?」她用力地咬住手臂,拚命地想忍住情緒。
「我以為隱瞞一切,是保護你最好的方式!」他拉開她自虐的舉動,心痛地看著她手臂上那一圈深烙齒痕。
「最好的方式?你想過我的感受嗎?」她怨自己對他觀察不夠仔細,惱他什麼事都把她在蒙在鼓裡,又氣自己居然選擇拋下他一人……
千百種情緒在胸口奔竄著,終於逼得她崩潰地痛苦出聲。
孟喜兒退至牆角蜷住身子,將臉埋在雙膝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哭他先前的隱瞞,更哭他一個人獨自承受那麼多的壓力,她哭他低估她的獨立,可以保護自己的能力,更哭他當時所受的煎熬,為他心疼不舍。
韓德生見她哭到全身顫抖,他紅了眼眶,彎身將她抱進自己懷裡。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喃喃自語說道。她伏在他胸前,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任由淚水奔流到再也掉不出眼淚為止,她才無力地抬起頭瞅向他。
只是,一瞧見他眼中的驚慌與不舍,刀子的眼淚再度決堤。
他那麼愛她,愛到連一丁風險都捨不得她承擔。她也愛他,但他卻是愛她愛慘了。
孟喜兒淚眸瞅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韓德生一見她無言地猛落淚,以為她仍然不肯原諒他,心急如焚地說道:「我當時處理事情的態度或者不對,但是你不能不給我改過的機會啊。我改變了,真的!」
她依舊無言地瞅著他,但眸光卻已是溫柔似水。
「我會給你所有你希望的自由與尊重。」韓德生放輕力道握住她的肩膀,不讓兩人之間有太大的距離。
「傻子,你以為我是鐵石心腸嗎?」孟喜兒水眸湛然地注視著他,柔荑捧住他的臉龐。
「你的一意孤行有錯,但是那還不都是為了愛我嗎?」
韓德生瞪著她眼裡的釋懷的溫柔,他不敢眨眼,怕自己只是一時眼花。
「我愛你。」她沖進他的懷裡,用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
他倒抽一口氣,把臉龐整個埋入她的髮絲裡,頸動脈仍然因為過分激動而跳躍著。
「現在沒有歹徒的威脅了,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自由,也不會試圖再隻手遮天,想讓你活在一個無菌室裡了。」他捧起她的臉龐,只怕她仍然對複合心有疑慮。
「那我得先告訴你,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我和一個設計師共創了一個品牌,這個品牌兩個月後即將上市,所以我接下來的時間會很忙碌……」
「男的女的?」他問。
孟喜兒怔住了,臉色霎時蒼白如雪,一時之間還以為他問的是別的事情。
「那個設計師是男的,還是女的?」他很介意這件事。
「男的。」
韓德生一聽,雖然極力克制著反應,卻還是神色一沉。
「但他愛的是男人。」她說。
他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
「你應該對我更有信心的。」她皺起眉,瞪他一眼。
「我沒有法子對自己有太多信心,你不正是因為受不了我,所以才離我而去嗎?」他握住她的手,甚至不曾掩飾眼裡的痛。
「我不從來不曾這麼愛過一個男人,只是你對我始終沒有安全感,以至於過度保護我。而你的手握得愈緊,我就愈喘過氣……」
「如果你在離開前便感到喘不過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一定要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你才有法子說出你的心情嗎?」
「因為……我當時其實還有另一個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她垂下眸,口乾舌燥到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韓德生緊盯著她,竟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
「我離開,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要孩子。」她的話輕得像一個呼吸。
韓德生怔住,腦子突然竄過一個可能,後背突然開始抽痛了起來,他不敢再追問答案下去。
「我那時候懷孕了。」孟喜兒啞聲說道。
「我一直都有用保險套……」他面色如紙,雙手握成拳,不停地顫抖,難以相信。
「保險套百分之零點零一的不安全率都讓我們遇上了,這孩子是真的跟我們有緣。」她急切地說道。
「孩子呢?」他因為昏眩,整個人靠在床頭板,連說話也虛弱了起來。
「在臺灣,歡兒和保母在照顧他。」她說。
「孩子多大了?」
「兩個月了。」
她離開時已經懷孕一個月!韓德生緊閉上眼,喉結激動地上下起伏著。
「孩子現在都兩個月大了,你竟然不曾通知過我一聲?」他瞪著緊握成拳的手掌,心如刀割。
「我原本就打算要回到你身邊的,否則我不會留下那張紙條……」
「不要再提那張該死的紙條了!你知道在我月複一月地等待著你時,那張紙條是多大的嘲諷嗎?」韓德生發狂地將床間的枕頭整個往床下掃去,每一個字都是用盡全力地吼出來。
他的失控讓她噤若寒蟬,咬住了唇。
「我以為我不會像我父母一樣地遺棄孩子氣,沒想到你卻強迫我做了這樣的事。」他氣到連說話聲音都在發抖。
他譴責的目光讓她覺得委屈,覺得他把所有的錯全都歸到了她身上。
她挺直身子,決定剖開自己的心讓他看個清楚。
「如果你那時不是一意孤行地隱瞞了那些威脅,導致我根本沒法忘記第一次懷孕你抗拒的神態,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我當時只知道,如果我懷孕了,而你的漠然態度依舊,我會開始恨你,我會不愛你的。那是我最沒法子接受的事情。」
「因為怕自己不再愛我,所以你躲起來,留下我一個人煎熬,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他沒法子斂去他聲音裡的譏諷,因為他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你以為我不煎熬嗎?我原本只想等孩子情況穩定了,就回去告訴你的,沒想到,我有整整四個月的時間,都只能躺在床上安胎。那時候,我怕自己情緒太激動會影響到孩子,所以根本不敢通知你。」她小臉激動地脹紅如血。
他語調沉重地說:「縱然我沒想過要孩子,但你是我的妻子,孩子是我的骨肉,我難道會置之不理嗎?你為何會以為默然離開之後,我們之間就會沒有問題?」
「至少,在我們最有問題的時候,我們避開了針鋒相對,我們沒有離婚,不是嗎?」
韓德生沒法子反駁她的話,畢竟他當時錯誤的用心良苦導致了一切後果。他默然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問道:「胎兒穩定了之後呢?為什麼不馬上通知我?」
「因為我那時已經有了想擁有自我品牌的念頭,我希望在我的品牌確定能正式營業後,再帶著孩子一起回到你身邊。我要讓你知道--事業,孩子以及你,雖然重要程度不相同,但都是我生命裡不可或缺的部分。」
「你知道我那段日子是怎麼度過的嗎?我必須靠著醫生給的鎮定劑,才有法子睡一場好覺。不忙公事時,我記掛的就是你現在在哪裡?做了什麼?如果有一天,我發生意外,會不會連你最後一面也……」他脫口說道,濃眉緊揪著。
「不要再說了!」她捂住他的嘴,淚水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奔流。「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而我的痛還多了一份自責啊,如果我那時候可以再多一些體諒……」
「我們都有錯。你當時並不是自私地撇下我,而是因為你真的慌了,而讓胸慌亂的人是我,誰都不用再自我責備了。」韓德生撫著她的臉頰,命令地說道:「我現在只希望聽到你說,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我不想離開你,但是你得改變擅自替'我們'決定一切的習慣。你的方式讓我們誤會了這麼久,還不夠嗎?」她定不定期地看著他,也要他的承諾。「我希望我們能夠一同走過一生一世。」
她澄然目光讓他心頭發熱,他點頭,在她額間印下承諾的一吻。
他發誓日後會盡力與她分享地切。讓她知道在這段時間裡,他並不是沒有檢討自己,甚至一直在為她將自己變得更好。
「展覽一結束,我們馬上回臺灣。你馬上帶著孩子搬回來,好嗎?」他在提到孩子時,語氣也不自覺地顫抖著。
她點頭,柔聲地說道:「我還不幫寶寶取名,戶口上填的是我爸的名字。」
「叫他韓奇。」他馬上說。
「有什麼特殊涵義?」
「因為你們都是我生命中的奇跡。」他握住她的肩,堅定地說道。
「我以為這輩子都很難從你嘴裡聽到甜言蜜語。」她含淚笑著。
韓德生吻去她的眼淚,想起孩子可能會有的模樣,胸腔裡的激動讓他沒法子再繼續說話。
「我去一下洗手間。」他突然轉身,大跨步地離開她的身邊。
孟喜兒睜大眼,懷疑自己剛才看到了他眼裡的水光。
他沖進浴室裡,瞪著鏡子裡那雙仍然太激動的雙眸。
天,他有孩子了,她替他生了一個孩子啊!
他的額頭叩地一聲撞上鏡子,過多的情緒讓他不停的顫抖著。
他不知道他能愛孩子幾分,但他此時確定是欣喜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啊!
淚水滑出他的眼眶,他抻手拭去,握緊系在頸間的那把螺絲起子,發誓不會再犯任何錯誤,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了。
這一回,他要用對的方式來愛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8:23
第十章
隔日,韓德生與孟喜兒一同回到臺灣。
孟喜兒的保母正帶著孩子,等候在韓德生住的大樓前。
保母將孩子交給她,並將嬰兒用品放進攜帶式軟式嬰兒床,交給韓德生後,她不敢多打擾,快快轉身離去。
韓德生緊盯著孟喜兒抱在懷裡的寶寶,臉色冷峻地讓旁人不敢多瞧。
事實上,保母覺得若非孟喜兒正抱著孩子站在他身邊,而所有行李也都由他一手包辦著,他看起來就像個黑道殺手。
只有孟喜兒知道,韓德生是因為要克制情緒,所以才會板著一張冷臉。因為每當她提到寶寶的點滴時,他的情緒總是會超乎他的控制。
「媽媽三天沒看到你了,你有沒有乖乖啊?你歡兒阿姨說,你半夜吵出她兩圈黑眼圈。」孟喜兒摟著寶寶,好輕好柔地說道。
午風吹落孩子頭上的包巾,孟喜兒連忙幫寶寶再戴好。「我們先進屋。」他見狀,急忙催促著她走進大樓。
新來的大廳接待人員,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孟喜兒回以一個微笑,給了一個不惹八卦的答案。「我是韓德生的太太,之前住在國外,現在剛回國。」
「韓太太好,小寶寶好可愛呀。是男還是女?」大廳接待人員說道。
「電梯來了。」韓德生沒給她說話機會,攬了人便進電梯。
他得兒子長的可愛與否,他還沒有多瞧,哪裡輪得到別人先得知。
電梯門才關上,韓德生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寶寶臉上,寶寶也睜著一雙大大明亮黑眸回望著他。
他屏住呼吸,從孩子臉上看到另一個小小的自己。
當!
電梯門打開了,但韓德生完全沒法子動彈,也沒法子移開視線。他只是怔怔的看著寶寶,直到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電梯到了。」
韓德生恍然清醒,連忙按住開門鈕,先讓他們母子走出電梯,自己才推著行李隨之而出。
寶寶又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在看他,這一回小手還舉起來在空中揮動著,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忘了開門,眉宇間的皺紋再度蹙成深溝。
他看向喜兒,嚴肅的問道「他在說什麼?」
「他在叫你快點開門。」孟喜兒說道。
「好。」韓德生急忙轉動鑰匙,開門讓他們進來。
她驀地爆出一聲大笑,笑得抱著寶寶彎下了身,笑出了眼淚。
寶寶聽見笑聲,烏溜溜大眼轉向她。
「他還不會說話。」韓德生這才驚覺自己的荒謬,耳朵驀地染上一層紅。
「沒錯,他才兩個月大。」她懲著笑,努力不讓他尷尬。「先去洗手。」
韓德生點頭,依言而行。有孩子在的地方,原本就該多注意清潔。
他洗淨手,回到她的身邊,目光當然還是停留在寶寶身上。他的一個手掌就比寶寶的整張臉還大,感覺實在很不真實。
孟喜兒看著他目不轉睛的模樣,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只不過這一回是因為感動。
他們之間因為不懂得如何坦白,而分開了好長一段時間,她現在只想把握時光,好讓他經歷到那些他沒有參與到的寶寶成長。畢竟,他吃了那麼久的苦,她理當該多付出一些的。
「抱著。」她舉高寶寶送到他面前。
「我不會抱孩子!」韓德生臉色慘白地後退三大步。
「所以才要學。」她上前三大步,把孩子安置在他的懷裡,教他如何一手扶著寶寶柔軟的頸部放在他的肘彎,如何一手托住寶寶的身子。
韓德生摟著寶寶,全身僵硬到連呼吸都不敢太過分,只怕用錯了一丁點力,懷裡這個輕得不可思議小人兒就會融化。
「你快點把孩子抱回去。」他額冒冷汗,粗聲說道。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故意離開。
韓德生正襟危坐,與寶寶那對乾淨如水的眸子相對。
突然間,寶寶嘴角一揚,露出沒牙的粉紅牙床,傻傻的笑著。
寶寶笑得那麼可愛,讓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對著這小小子笑著。
寶寶繼續笑咧著嘴,口水沿著小嘴巴流下。
「啊。」韓德生馬上抽過面紙壓住寶寶口涎,卻又很快將手放回寶寶身上。
不過一秒種,他便急出一身大汗。
寶寶打了個哈欠,五官全皺在一起,小手也塞到了嘴巴裡去。
「不可以吃手。」韓德生馬上拔開他的手。
寶寶皺了下眉,韓德生卻失笑出聲,寶寶皺眉的樣子跟他好像。
不過,韓德生的笑意只維持了幾秒鐘。
「哇。」寶寶開始賣力的大哭出聲。
韓德生嚇的差點鬆手,慌亂間像捧著珍寶逃難的人,起身左右張望著。
「喜兒!」他著急地大叫。
「怎麼了?」孟喜兒走出洗手間,萬萬沒想到一向泰山崩於前也不動於色的他,竟露出世界末日般的驚慌模樣。
「他在哭。」他的目光緊盯著寶寶,頭皮都發麻了。
孟喜兒拍拍他的肩,笑著說道「他在哭,不是在講話,不用大驚小怪。」
韓德生皺著眉,明知不該大驚小怪,還是忍不住追問「他為什麼突然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孟喜兒慢條斯理地取出奶瓶和奶粉。「他應該是肚子餓了,這小子是個大胃王,現在喝的這個牛奶是四個月寶寶喝的量。」
「哇!」寶寶為了呼應媽媽的話,哭得更賣力了一點。
「你……牛奶泡快一點,他很餓。」
「讓他哭一下,有助於心肺功能也不錯。」
寶寶喝完了牛奶,趴在孟喜兒身上打了個隔後,眼皮往下沉,勉強再抬了一下之後,便完全地垂落。
韓德生咽了口口水,不安的皺起眉,目光在孩子起伏地胸口停留了許久後,這才放下心來。
「他怎麼了?」他決定還是問一下比較不會擔心。
「他睡著了。」孟喜兒將孩子放到攜帶式嬰兒床裡。
「怎麼這麼快?會不會有問題?」他又問。
她看著他目不轉睛看著孩子的模樣,很想笑,卻有些哽咽。
他會是個好爸爸的,因為他在意孩子的一舉一動。只是過分神經質,將來可有一堆苦頭要吃嘍。
「這個時期的寶寶一天睡二十個小時,有時他喝奶喝一喝就睡著了也是常有的事。」她拍拍他的肩,唇邊笑意沒停過。
「你為什麼沒餵母奶?」
「前一個月是餵母奶,不過因為我乳汁分泌不夠這小子又是大胃王……」她紅著臉,覺得和他討論這件事,實在很尷尬。
「我明天帶你去看醫生。」他一臉嚴肅地說道。
「不用啦,我只是那時候天天看到麻油雞看到都膩了,沒食欲,營養不夠……」她回想起他對她的保護過度,突然覺得很後悔。
「再沒有食欲,為了孩子還是應該要吃的。」
「那我就不重要嗎?」她嘟了下唇,故意轉移了話題。
韓德生注視著她嬌慎模樣,他從沒看過她這一面,於是看得很認真。
「你在跟一個小寶寶吃醋。」他下了結論,唇邊同時揚起一道笑意。
「我沒有。」她紅了耳朵,窘得想找地洞鑽。
「你和他不一樣。」
他摟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兩個一同沉入沙發裡。
她的臉斂偎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我感覺像是分開了一輩子。」她說。
「你身邊還有一個人陪,我則是要一個人背負著操心你安危的苦。」
「如果不是你故意隱瞞身邊有危險,什麼事都把我蒙在鼓裡,我也不會走到偷偷跑走的好一步。」
「我的用意是好的,保護你原本就是我該做的事。」他很堅持。
「我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我自己,也能照顧你。」她也很堅持。
「咕嚕」寶寶發出一聲聲響,小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
孟喜兒連忙起身,安撫地輕拍著孩子的胸口,寶寶滿意地蠕動了腮幫子又再繼續睡。
「真像個小皇帝……」他脫口說道。
「沒錯,麻煩事一堆。」她肯定地點頭,目光卻溫柔的看向兒子。「但是,當你摟著他,看他安穩地睡著,他開心地喝著牛奶,手舞足蹈地叫著……這些快樂可以讓父母忘記所有的麻煩。」
「是嗎?」韓德生蹙了下眉,淡淡的說道。
「你還沒法子對你爸媽的事釋懷嗎?」她撫著他的臉,懂得他腦中此時想法。
「我不能強迫任何人愛我。」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輕撫著他僵硬的臉龐,低聲說道「誰都有苦衷的,經過我們之前的這場誤會,你應該比誰都能體諒這件事才對。」
他瞪著她,覺得她的話像一把利刀,劈開了多年以來包圍著他的混沌憤怒。
當然,他曾經不只一次幻想過他的父母也許是因為生了重病,或者沒有能力撫養他,所以才會將他遺棄在育幼院。只是,他又總是會有一百個理由來反駁那些想法,是故他從來不曾真正說服過自己。
但是,關是他與喜兒之間所經歷的一切,就足以讓他知道有些事情實在是情非得已,他還有法子在怨懣下去嗎?
韓德生張開雙臂抱緊她,道盡所有他說不出口的謝意。
「總之,以後不會再有分離了。」他啞聲說道。
「但是,我得先帶孩子回我那裡。」
他驀然抬頭,濃眉間揪出一道深痕。
「這裡就是他的家。」他咬緊牙根說道,全身肌肉又緊繃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這裡沒有孩子需要的東西。」她一手覆上他的頸背,輕輕按壓著。
他聞言,神色這才放鬆了下來。
他的指尖拂過她細緻的臉孔,感覺她現在在他身邊,在他的房子裡,就算此時天塌下來,他也能有一肩扛起的氣力了。
「我已經請助理派人送了個嬰兒床放在客房。還有,我也讓助理聯絡了搬家公司,你只要把鑰匙交給助理,他們就會把東西送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洗個澡,安頓好孩子後,再好好的休息。知道嗎?」他命令地說道。
孟喜兒拉下他的手,神色嚴肅了起來。他的壞毛病又來了,又在自做主張了!
「為什麼不先問過我的意見,就擅自做決定呢?我不喜歡讓別人移動我的東西。還有,我那已經有嬰兒床,也沒必要浪費錢再買一張。」
韓德生注視著她固執的眼神,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又在用他覺得最好的方來希望她服從了。
「婚姻是由兩個人共同經營的。我不是你的屬下,我是你的婚姻合夥人,你該學會詢問我的意見。當時,如果你不把我當成玻璃人兒一樣對待,也許我們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度過這一年。」
「我只是希望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只是希望給你最好的。」他緊握著她的手,說出他的心聲。
她坐到他腿上,把臉斂偎在他的頸間,柔聲地說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但是如果你認為的最好,和我的定義不同呢?」
他沒有接話,用下顎輕輕的摩擦著她的髮絲。雖然過去十個月來,他一直在告訴自己她剛才說的事。不過,顯然事情一碰到她,他就是會先失去理智。
「對一個習慣命令的人而言,可能要花點時間。」
「我給你幾十年的時間,夠不夠?」她注視著他,不禁又是一波,心疼。
他憔悴了好多,臉頰兩旁都消瘦了。她以後一定要盯著他多吃一些營養食物。
「我的學習力一向很好。」他拉過她的手腕,若有所思地撫著那只LOVE手環。愛不該是強制的箝鎖……
她也伸手握住他掛在頸間的那把摞子起子。
「我愛你。」她注視著他的眼,柔聲地說道。
「留著吧,那是你買給孩子的第一份禮物。但是,之後的事請先和我商量,再做決定,可以嗎?」
他點頭,換來她一個大擁抱。
※ ※ ※ ※ ※ ※
當天晚上,搬家公司在最短的時間內先將幾樣孩子所需要的用品。從她那裡送到韓德生家裡。
期間,寶寶醒來過一次,玩耍了一陣,肚子餓時又哭了一下。安靜了許久的屋內,一時間鬧哄哄地滿是聲音,韓德生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當他隔天一早坐進沙發,卻壓到孩子的尿布時。
他愣愣的拿起尿布,看著滿是嬰兒用品的客廳,一時之前有股很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然後……
仰頭大笑了起來了。
孟喜兒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韓德生一夜沒睡,因為捨不得。
於是,他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睜大眼,直到真的支撐不住時,才勉強閉上雙眼。
不料,才閉上雙眼,他便很快地沉入睡夢裡。畢竟,他已經許久不曾擁有一場沒有壓力的睡眠了。
當他再醒來時,天色已亮。
他看了一眼時鐘!八點半。
突然間,他驚坐起身,左右張望著只有他一人的房間,嬰兒床還在,她的皮包也還擱在床頭櫃上。他松了口氣,但嘴巴已經不由自主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喜兒。」
「我在浴室。」
韓德生快步走到浴室,她正坐在一個小浴盆前幫寶寶洗澡。
孟喜兒抬眸對他一笑,從他眼裡的驚魂未定,知道他以為她又遠走了。
「要不要幫他洗澡啊?」她笑問道。
他後退一大步,一臉見到外星人的驚恐表情。
「你瘋了。」他正經的說道。
她震驚地睜大眼,被他的神情給逗笑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開玩笑。」
「你快點幫他洗澡,萬一感冒了怎麼辦?」他皺眉看著光溜溜的寶寶。
「遵命。」孟喜兒邊說邊笑,低頭繼續對付寶寶。
寶寶顯然喜歡水,每當她拿著布巾用溫水拂過小小身體,他便會手舞足蹈。
他倚著門邊,注視著她溫潤側臉。「你……生他的時候辛苦嗎?」
「痛了十個小時,才生下這小子。」孟喜兒朝兒子扮了個鬼臉。
寶寶眯著眼睛笑了。
「傻小子。」孟喜兒被逗樂,眉眼彎彎地抱起孩子放到大毛巾後,她很快地替孩子著好裝。「接著。」
她不由分說地把孩子送到他懷裡。
韓德生一接住寶寶,馬上變成一座石雕,連動都不敢亂動。
「你來抱孩子。」他戒慎恐懼地調整著姿勢,準備要交班。
她搖搖頭,認真地說「我得整理他洗完澡之後的這些東西,還要清洗他的小衣服。你要有心理準備,有了孩子之後,嬰兒用品會全面佔領你的生活。」她還沒見過他淩亂的樣子,決定還是先出聲警告一下比較妥當。
「我會請清潔公司從每週一次改成每天來家裡打掃。」
她蹙了下眉,水眸瞅向他。
他馬上會意,旋即改口說道「你現在工作不是很忙嗎?我請人來打掃,不是最便利的事嗎?」
「保姆之前會到我家照顧孩子,然後趁孩子睡覺時幫我整理房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以為也請保姆比照這樣的模式辦理。只是你這裡比我那裡大多了,我得在多付給她一些錢,你覺得如何?」
「好。」他點頭。
「瞧,用溝通代替命令,沒有那麼難,對不對。」她走到他身邊,踞起腳尖在他下顎印下一吻,轉身開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我待會要先去工作室,在你這裡還沒有整理好之前,今天暫時先讓孩子到保姆家待一天。」
「我送你去工作室。」
「我可以自己搭車去,你公司的事也要忙,不是嗎?」
「我當上副董事了。」他突然說道。
「怎麼會這麼快?不是說還要一年嗎?」她驚訝地睜大眼,既驕傲又開心。
「我表現出色,公司破例擢升,因此,現在負責的是訓練部分。所以,以後……」
他懷裡的寶寶動動身子,他連忙低下頭一看…寶寶嘔了嘔舌頭,嘟了嘟嘴。他看得新鮮,完全忘記了剛才在說什麼。
「所以,你剛才是要說,當上副董事以後會怎麼樣?」孟喜兒走到他身邊,抱著他的手臂,不高興被他忽略。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不習慣他的目光沒放在她的身上。原來,她一直享受著那種被當成「唯一」的感覺。
韓德生低頭看著她,又看著寶寶,他把寶寶放到她的臂彎裡,然後用力的將她及孩子一同擁入懷裡。
這是他的家人啊!
「我要說的是……因為我升上副董事,所以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陪你。」
「很好。但是,我今天沒空陪你,因為我今天要跟設計師去視察新店面,然後還要去制衣師傅那裡看一下波版型,會一直忙到晚餐時間。」
「那我等你回來吃晚餐。」
「我建議你先吃晚餐,因為我不知道會幾點回來。」
他聞言,臉色更加陰晴不定。可因為答應過要給她自由,也就只好深吸一口氣,一句話不吭地抿住了唇。
「待會,我需要有人幫忙把寶寶載去保母那,並載我去上班。最後,還得有人六點到保姆那裡去接寶寶,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她送上一個笑顏,並往他懷裡偎得更緊。
見她小鳥依人,他的臉色漸漸和緩,大掌挑起她的下顎。「當然願意。除了,我不知道怎麼照顧一個寶寶之外。」
「我待會給你特訓。或者,我看看歡兒有沒有空來陪寶寶。」
「你確定她看到我之後,不會賞我兩巴掌?」他一挑眉,淡淡地說道。
「我昨天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了。她說,你雖然大男人又沙文,但是看在你的前提都是為了我好的份上,她勉強可以接受。」她低笑出聲,抱著孩子往房間走。
「她一定沒說得這麼客氣。」他挑眉說道。
「我總要保留一些,畢竟你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要相處。」
「哇哇……」寶寶被忽略太久,肚子又餓了,決定哭出聲。
韓德生神情頓時又是大亂。「他又怎麼了?」
「肚子又餓了吧!」
「快點泡牛奶給他喝啊。」他催促著她,好像餓到在哭的人是他一樣。
「好,從現在開始,我一個口令,你一個動作。你先去洗手,然後去奶品消毒鍋裡拿出一支奶瓶,然後……」她抱著孩子。好整以暇地指揮著。
韓德生一路沖進廚房,依照指令逐一動作。他原以為泡牛奶不過是件簡單的事,卻萬萬沒想到這事竟讓他冒出滿頭大汗。
只是,看著她因為他手忙腳亂而開心的大笑,他便覺得一切的出糗都值得了。
她已經回到他身邊,今後即便有再多的事要他妥協配合,他也會咬著牙去習慣這一切的。
畢竟,他現在為她而做的改變,她也曾經如此為他付出過,而且付出得更多更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8 00:18:52
第十一章
誤會冰釋,重返彼此懷抱後,孟喜兒每日的笑容都很耀眼。
尤其是韓奇寶寶似乎很喜歡新家的環境,每晚都一覺到天亮,讓她這個當媽的,每日都睡得又香又甜。
韓德生則沒她那麼適應良好,雖然孟喜兒早就告訴他,有了孩子之後,對於生活細節通常就沒法子那麼注重了。
不過,他確實還是花了一些時間才適應!
適應黑色大理石吧台很適合擱嬰兒尿布,適應床邊多了一張嬰兒床,適應桌面多了一些沒法子收進櫥櫃的嬰兒物品,適應一個沒法子命令他何時睡覺,何時不要哭的嬰兒。
不過,這樣的適應是甜蜜的,因為孟喜兒和兒子陪在他身邊。
讓他比較難適應的,是她的忙碌。
她的新店開幕在即,要做的事情有一百種。而成為副董事的他,開始變成了比較早回家的那個人。
於是,他開始接手部分的家事。
他學會三分鐘泡好牛奶,一分鐘換好尿布的特技,看得孟喜兒頻頻稱奇,直誇他有天分。他也意外地發現,他其實不怎麼排斥處理生活鎖事。
她以前的溫柔特質仍在,但做事態度愈來愈堅定,而他的秘書則說他變得比較好親近了,他聽了以後,淡淡一笑。
原來,夫妻是會互相影響的。
這一晚,韓德生依然是早回家的那一個。
他吃完便當,喂完兒子牛奶後,襯衫解開一半,陪著兒子一起躺地板軟墊上。
小傢伙一躺下,便自顧自地抬手抬腳忙得不亦樂乎。
他側身托腮,猜想著小傢伙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爬行了吧。到時候,家裡這堆冷硬的傢俱棱角,全都要裝上保護軟套,否則孩子會受傷。
韓奇玩累了,開始揉眼睛。韓德生已經很清楚這樣的入睡前奏。於是,他輕緩地拍著孩子胸口。果然,不出三分鐘,孩子已經呼呼大睡了。
「好吃又好睡。」他笑著抱起孩子,走回臥室,放回嬰兒床裡。
抬眼看了一眼時鐘,九點了。
怕沒聽見孩子哭聲,他走進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在腰間圍上浴巾,才走出浴室,便聽見了開門聲,他轉身大步走向客廳。
喜兒正埋首在她的筆記型電腦前,顯然一路抱著電腦上樓的。
「回來了。」他倚著牆,雙臂交叉在胸前。
「嗯,等我一下。」
她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敲打著,努力回復最後一封E-MAIL。然後,她要去洗個澡,接著要抱老公……
韓德生一挑眉,自我椰榆道:「這樣的場景似乎似曾相識。只不過,那時候忙到焦頭爛額的人是我。」
孟喜兒按下傳送鍵後,他的話才進入她的腦子裡。
「我哪有像你那麼工作狂……」她笑著抬頭,卻忘了要說什麼。
她的男人,只圍著一條黑色浴巾站在她面前,毫無遮掩地露出他精壯卻不嚇人的胸肌,渾身線條都像用天鵝絨包覆的鋼鐵一樣地優雅而堅硬。
孟喜兒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還是說不出話來。他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顎,柔撫著她的唇瓣,滿意地發現她正輕顫著。
「看呆了?你搬回來一個多月,顯然還沒有完全習慣我。」他俯首說道,灼熱呼吸拂在她的肌膚上。
「除了勤勞的同志及自戀狂之外,已婚男人不該有這種體格。」她低聲說道,白玉耳郭染上一層粉。
「你看過很多男人?」他不客氣地反問。
「沒一個會讓我臉紅。」瞥他一眼,怪他亂吃飛醋。
「抱歉,等我多習慣你在身邊之後,就不會這麼胡思亂想了。」韓德生大氣不喘地攔腰抱起她,一同沉入沙發裡。
孟喜兒窩在他的身邊,覺得自己像個小娃娃。只是,他赤裸胸膛就偎在她的臉頰邊,她腦子的想法可一點也不天真。
那一晚在京都纏綿終夜之後,他們便不曾親熱過了。因為都還在適應彼此,加上孩子總是睡得不是時機,所以他們沒再親熱過。
可彼此是在乎的,有幾回對望著,光是眼神就足夠讓彼此欲望點燃,偏偏那些時候,韓奇小子就是怎麼樣也不想睡。
等到孩子睡了,兩個忙了一天公事的人,也早已失去了力氣。尤其是她,經常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她懷念他的味道,他的指尖,他愛撫她時溫柔卻又強硬的力道……
韓德生的唇貼得更近,在她唇間輕輕撫過。
「奇奇呢?」她問,努力地想分散、心神。因為她還沒洗澡,還沒吃飯,電腦還沒關……
「睡著了。」他的指尖沿著她的脖子往下滑動,教她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
「那個……那個……」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哪個?」他含住她的耳珠子,以舌尖撥弄著。
「啊……」她搗住自己發出曖昧聲音的嘴,脫口問道:「你吃飯了嗎?」
「我吃了,你呢?」大掌探入她的衣服下擺,撫上她雪白腹部。
嘟嚕!
她的肚子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還沒吃。」他洩氣地說道。
韓德生抽回想逾矩的手,縱然欲望仍火熱地在腹部盤桓著,但她小巧的臉龐實在是太清瘦,他終究還是直起身子,拉著她走向廚房。
孟喜兒把臉貼在他寬厚後背上,雙手攬住他的腰,被他拖著走。
「吃飽了再做。」她小聲地說道,偷偷親了下他的背。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洗完澡後就睡著了。」他驀然回頭,眼神灼熱得足以焚燒起森林大火。「我們在浴室做過嗎?」
她紅了臉,用手指頭拼命戳他。「快點幫我找食物,否則餓垮了,就什麼也別做了。」
他大笑著拉過身後臉紅小人兒,一起走到冰箱前清點存貨。
她一看到冰箱裡有青菜、水果、水餃和雲吞等等食物,馬上宣佈:「我要給保母加薪。」
「我還請她買了一鍋香茲雞湯,再下點麵條就很營養。」他從下方櫃子裡拿出一個保鮮盒。
孟喜兒咽了口口水。
「去洗澡吧,我幫你下麵。」韓德生已經打開櫥櫃,拿出一個鍋子。
她看著他放水入鍋,然後在等待的同時,又開始加熱雞湯,取出麵條、蔬菜、湯碗在一旁備用,動作訓練有素地像是天天在做這些事一樣。
「你怎麼會做這些?」她看得目瞪口呆。
「你離開之後,我洩氣了很久。枉費我在工作上一天到晚給別人建言,自己生活碰到這麼大的狀況時,卻只會心煩意亂,完全忘了平時自己處理問題時的冷靜……」
「你不要告訴我,你後來還寫了企劃書之類的。」她打斷他的話,不可思議地反問道。
韓德生不自在地扯動了下嘴角,因為他確實是寫了。
她又哭又笑地沖入他的懷裡,用盡全力緊抱著這個與人相處不若工作時靈光的男人。
「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好愛你。」她的淚濕潤了他的胸膛。
「愛我為什麼要哭?」害他有點緊張。
「知道有一個人在努力地為你變得更好,怎麼不讓人感動得想哭?」她把小臉埋入他的胸前,粉唇和小手不自覺地於其上揉動著。
「你再哭下去,你就吃不到晚餐了。」他全身僵直地說道。「哈?」她不解地抬頭看著他的眼。
那火熱的眼神,讓她一愣。
他的大掌驀地環住她的腰,讓兩人身子緊密相貼,透過一層薄薄毛巾,他的火熱緊貼著她,道盡所有的渴望。
「我……」她虛弱地說道。
韓德生低頭吻住她的唇,一股欲望的疼痛也同時竄入她的血液裡。她雙膝無力地一直往下滑,整個人輕飄飄。
「停……」她喊停,只能偎著他而站。「我沒有力氣了。」
「你待會最好吃飽一點,這樣才有體力應付這一晚。」他低頭又咬了下她的唇後,把她推到餐椅坐好。
「告訴我,你的企劃書裡寫了什麼?」
「我思考著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還有什麼是需要改進的?然後,你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事實上,他還畫了一張樹狀圖,把問題點全標出來,然後一項項地進行處理。
「你認為最大的問題出在哪裡?」她想知道更多他對於這事的看法。
「出在我不喜歡我的藍圖被改變,我希望的都是你為我而改變,我希望你在家當個家庭主婦,我希望有你的陪伴,我希望的都是你為我而改變,卻忘了婚姻是要兩個人的配合,卻忘了當初我愛上的就是那個在櫻花樹下微笑的自由女人。」他老實地說道。
她撫著他的臉頰,忍不住輕啄了好幾下他的唇。好愛他呵……
「所以,你為我改變了什麼?」
「我開始學習做菜,那樣至少可以讓我們吃得健康一點。我也告訴自己,如果你想在事業上奮鬥,那我至少不能當一塊絆腳石。」他說著說著,突然苦笑了起來。「只不過計畫是一回事,我目前還在學習調適情緒當中……」
「你讓我覺得很慚愧,我什麼都沒為你做。」
「你之前做得夠多了,我只是趁你離開時,好好補足我沒做夠的那一部分。」
他親吻了下她的頰,大掌捧住她臉龐,仔細地看著她的第一寸輪廓。「幸好你回來了……」
「我當然會回來,因為我的心有一部分在你身上。」她的手掌貼住他的心跳,撫著他掛在頸間的那串項鍊。
「謝謝你。」他輕摟了下她,側過身拿出青菜清洗,趁著水滾的空檔下麵。「信不信我現在的廚藝可能比你還行。」
「信。而且決定以後都由你掌廚。」她紅著眼眶,開心地嬌慎一聲,「你這樣會龐壞我喔。」
「無所謂,我不介意。」
「我最近會比較忙,等到品牌上軌道之後,我要做的工作就是負責布料的部分……」
嘟嚕!她的肚子又抗議了一聲。
「好了,先別談公事,快去洗澡。」他揪過她嬌小身子往房間方向一推。
她面對著他,倒退著往後走,手指則開始解開襯衫鈕扣。
他的眼色變深,看著她露出蕾絲襯衣及腴白胸口……
「不是說要在浴室裡試一試嗎?」她朝他勾勾手指,小臉卻脹得通紅。
他眯起眼,結實胸膛激烈地起伏了下。
他沒迎上前,只是鎖住她的眼,以食指撫過廚房裡那一片黑色大理石料理台。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隨之輕顫著,恍若他撫摸的是她的身軀一般。
「等你洗好澡,餵飽你之後,所有沒有過的嘗試,我們都可以嘗試。」
「誰怕誰……」她放下話,下一秒馬上紅著臉落荒而逃。
那一晚,孟喜兒數度宣佈投降,偏偏每一回都在他的挑逗下,不敵快感的催促而再度失守。
渴望得太久的他,簡直將她當成一道大餐來享用。不過,她完全不介意被他如此地深愛著啊。
※ ※ ※ ※ ※ ※
孟喜兒的新店開張後,因為風格定位明確,很快地便建立了一群主顧客,忠誠地支援本土製造的手工襯衫,衣服。
前幾天,在精品公關公司工作的孟喜兒還特別為她的品牌策劃了一場記者會,引起廣大迴響。
這一日午後,孟喜兒趁著所有事情忙到一個段落後,她來到韓德生辦公室,請助理不要通報他之後,便偷偷地溜進辦公室。
韓德生正側著身看著窗外,表情凝肅,肩頸線條一望即是極度僵硬。
「怎麼了?」她脫口問道。
「怎麼來了?」他驚訝地起身,很快地收拾起臉上的凝重。
「現在有空檔,想找你一起先去吃晚餐,然後再去接奇奇。你有空嗎?」
他撫了下她的笑顏,低聲說道:「我現在沒有食欲。」
「怎麼了?」
韓德生沉默了一會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
「怎麼了?」她站在原地,堅持地看著他。
他注視著她,心裡有好多情緒,可習慣報喜不報憂的個性,卻讓他什麼也沒說。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唇間,低聲說道:「走吧,不是要去接孩子及吃晚餐嗎?」
「你的公事呢?」她撫著他冰冷的臉頰,沒放過他眉宇間那道皺痕。
「先不管它吧。」他拿起西裝外套。
這下子換她皺眉了,他連公事都不想管,證明他這回的心事確實夠他煩悶了。
偏偏還死鴨子嘴硬,不願承認有事。
他不願意說,她總不能強逼著他吧。況且,他該自己相通的。
韓德生攬著她的腰,走出辦公室,簡單跟秘書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他便開著車載她離開了公司。
孟喜兒讓他在星巴克邊停了下來,進去幫兩人帶杯咖啡。
他沒反對,因為他確實很需要提振精神。
她拎著咖啡走出星巴克,正要上車時,突然低頭拿起手機,邊說話眉頭便皺了起來,最後還一臉沉重地掛斷手機。
孟喜兒將手機收回袋子裡,走進車內。
「你最近胃不舒服,所以今天讓你喝拿鐵。」她把咖啡遞給他。
他把咖啡放在一邊,握住她的手。「剛才誰打電話來?怎麼在皺眉頭呢?」
「沒事。」她搖頭。
「工作還順利嗎?」
「沒問題。」
韓德生不解地看著她,平時她總是很樂意和他分享她在工作上的點滴,並希望能聽聽他的意見的。今天怎麼了?
「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我。」他緊握著她的手。
「我不想麻煩你,我一個人擔心就好了。」她仍然搖頭。
「說出來有人可以分擔,也許一下子就解決了。」
「是嗎?你不是也習慣一個人擔心嗎?」她說。
他啞口無言地注視著她聰慧眼神,知道她看透了他的心事,而且正在擔心他。
「如果你現在不願意說,我不想勉強。只是,別讓我擔心太久,好嗎?」
他將她的手握到頰邊,低聲說道:「有個同事今天早上心肌梗塞過世了。」
她嬌小雙臂立刻環住了他。「我很遺憾……」
「我們去探望他時,他的妻子昏倒了好幾次,完全沒法子接受事實。兩個讀國小的孩子看到媽媽那樣,也只能跟著哭,一家子哭得……」他的聲音沙啞,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孟喜兒拍撫著他的背,輕聲問道:「有什麼是我們能夠幫忙的嗎?」
「後事已經請了禮儀公司代為處理。只是,他的妻子還是沒有回過神。她平常家事有菲傭代勞,出入有司機,從來沒有想過她先生會英年早逝,畢竟才四十多歲。」
「那麼你可以減少一些工作量嗎?」她脫口說道,突然擔心起他的身體狀況。
「你可以嗎?」他直覺地反問。
「我喜歡我的工……」孟喜兒突然停住了話,因為她明白了一件事。「你熱愛你的工作。」
「工作給我很大的成就感,我喜歡解決事情後的暢快感。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會更加投入公事,也許會像我的同事一樣,身體一個沒注意就過去了。」他苦笑地說道。
孟喜兒搗住他的唇,回想起這些時日的忙碌,驀地打了個冷顫。
她近來一回到家後,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省,雖然有他擁著她入眠,但兩人相處時間確實是變少了。
「我們都減少一些工作量,留給彼此更多的相處時間,好不好?」她急切地說道。
「好。」他點頭,將她擁得更緊更緊。
因為生命裡的無常從沒少過,於是聰明的人便該知道,每一次的失去與傷心,都是要人更懂得珍惜當下的姻緣。
「我曾經以為我要的是一個凡事都以家庭為主的女人。但是,我現在很慶倖,我的妻子是你,你堅強的足以面對家庭內外的風波。」他有感而發地說道。
「等寶寶再大一點後,我們一起到日本旅行。」她眨去眼裡的淚光,只想好好的把握每一次的相處時光。
「好。」
「那我們現在出發去接寶寶吧。」
「等一下。」韓德生伸手解開襯衫,露出精健的鎖骨。
「你……你想幹麼?」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禁口乾舌燥了起來。
他最近愛她的方式,經常讓她招架不住。但是,突然想在車上親熱,會不會太高難度了?
「你想到哪裡去了?」他笑著從頸間取下項鍊,交到她的手裡。
她看著掌間那把帶有他體溫的螺絲起子,紅了眼眶。
「LOVE手環的原始涵義,是希望相愛的兩個人能攜手合作戴上手環,把這份紀念留在彼此身上。」他凝視著她的眼,低聲敘說著。
「歡兒說戴了LOVE手環的幾對銀幕情侶,伊莉莎白和李察基頓,還有幾對港星全都分手了。」
「幸好,當初是我強行幫你戴上的。我們不算合作戴上手環,所以一定不會像他們一樣分手。」他挑眉說道。
「你不會還對此洋洋得意吧。」她戳戳他的手臂說道。韓德生搖頭,拿起螺絲起子,要為她鬆開手環。
「不。」她將手背到了身後,堅定地說道。
「愛應該是自由的。」
「所以,我選擇了讓LOVE手環留在我手上。因為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夠套住我。」她伸長雙臂環成一個圓,套住他的頸子,將他拉近她的身邊。
韓德生胸口一緊,她溫柔含笑的眼神,讓他想起初見面時,她便是用這樣的笑顏,讓他一腳踩入愛情流沙,再無法自拔。
「但是,鑰匙得留在我這裡。」她嫣然一笑,鼻尖輕觸著他的。
「心都握在你手裡,鑰匙還重要嘛?」
韓德生低頭吻住妻子的唇,在她熱情的回應裡,嘗到了婚姻真正的味道。
那個味道叫作——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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