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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1:49     標題: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19 13:11 編輯

【名稱】︰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

【作者】︰明-黃化宇

【內容】︰〔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據正史記載及民間傳說,從秦始皇至光武中興分六卷四十三章敘述,著重前(西)漢的故事。〔東漢秘史〕六十三回。為金川西湖謝詔編集。依〔兩漢開國中興傳志〕的架構,自王莽出身起,敘述東漢十二帝的更替,著重東漢光武中興的故事之補充。全集共106回。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3:24

第一章     帝業承傳統緒

  按鑒:昔周文王因夢飛熊卜主獲賢佐,次日獵於渭水之濱,果遇姜子牙,下車相語,大悅,與之同載而歸。後武王拜為師號曰尚父而不名,興師弔民伐紂。於戊午日兵臨孟津,甲子日血浸朝歌,敗紂王於牧野,服金玉之服,積薪自焚而死。武王七日之間克商而有天下。商為天子凡三十一世,歷六百二十九年而歸於周。
  有歎紂王詩曰:
  積粟堆金竟不開,惟知拒諫剖賢才。
  周王師至無人敵,隨作商郊一聚灰。
  武王既平殷亂,於是散鹿台之財,發鉅橋之粟,賑濟饑民,疏通行旅,釋箕子囚,封比乾墓,式商容開;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天下太平,人民樂業,班爵制祿,大封同姓、異姓為諸侯。自武王傳位,凡三十七世至郝王而國始滅,歷八百六十七年。世紀歌日:
  文武成康至穆恭,懿孝夷厲幽宣平。
  桓莊釐惠襄傳頃,匡定簡靈景悼仍。
  敬元貞定哀思考,威烈安傳烈顯承。
  慎靚赧王王號止,東周君是暴秦封。
  後人有詩贊曰:
  聖主聿興義彩鳳,賢臣肇起應飛熊。
  師行誅暴承天命,發政施仁贊化工。
  爵祿錫班周禹甸,謳歌頌德遍堯封。
  綿綿位作垂千載,今古皇家孰與同。
  當周盛時,列國各守侯度化醇俗美,人知禮義,安分守己,夜戶不韋與犬吠,田園開闢有雞鳴,四隅不驚邊報少,八方無事盡遵依。及周之衰,王室陵弱;諸侯僭竊互相爭奪,五霸稱雄,是為春秋只有一十八國,乃是:
  魯國、齊國、燕國、趙國、楚國、魏國、韓國、宋國、吳國、越國、陳國、蔡國、梁國、蜀國、秦國、晉國、鄭國、曹國,後又並為十二國,以強凌弱,侵奪不已。止有七國,乃是:齊、楚、燕、韓、趙、魏、秦,謀臣辨士,東遊西說,征戰無休。有詩歎日:
  七雄戈戟亂如麻,四海紛紛浪滾花。
  說客謀成膺爵賞,牧民不幸起咨嗟。
  趙國之先與秦同姓,祖于飛廉,有子季勝,其後生造父。當時周穆王有八駿之馬:一曰絕地,二曰翻羽,三曰奔霄,四曰超影,五曰逾輝,六曰超光,七曰騰霧,八曰挾翌。穆王乘八駿之車,命造父為御,遊行天下。車轍馬跡將遍西遊,至崑崙會王母,於瑤池宴飲。飲之以玉液金漿,食之以龍肝鳳脯,穆王樂而忘歸,口口口王者在周作亂。王母請穆王曰:「王可速回,國已為人所據。」於是造父御王之車,長驅歸國徵兵於楚鄭伐徐。天下卒定。因此有功,封於邯鄲。遂為趙氏。
  有歎穆王詩曰:
  阿母瑤池宴穆王,九天仙樂送瓊漿。
  謾言八駿奔如電,歸到人間國已亡。
  造父以後生夙,夙生衰,衰生宣,子盾,盾生朔,為權臣屠岸賈所滅,只存遺腹子名孤兒,門客程嬰匿養之。既長,攻岸賈以復仇,是為武子,與韓氏、魏氏共分晉地。威烈王命為諸侯,國號趙,傳位一十一世,稱王者五。其時正當趙惠王五年季春時候,秦昭王命王翦為將伐趙。趙遣廉頗拒敵,遂敗秦師。秦以皇孫子楚為質於趙。趙王命公孫乾為監裡使。
  (按鑒:子楚乃秦昭王太子,贏戍之子,故為皇孫。其生母夏氏蚤喪,棄於趙為質子,皆呼曰「異人」。呂不韋因見其相大貴,始往說華陽立為子,更名曰楚。)是日,正當天氣融和,人人玩賞,處處謳歌,折柳尋花為樂。不移時,只聽得邯鄲城中金鼓喧天,旗幡映日,一隊軍馬自外入來,當頭一員大將掛劍懸鞭,後匹馬上鎖著一人,絳袍玉葉,紅光罩體,紫霧籠身,百姓團團聚看。當下陽翟縣有一大賈姓呂名不韋,家貲臣富,精於相法,最有機謀,亦於人從中觀望,一見子楚定睛視之,心暗忖曰:此人當是大貴,未知何名。直前跟問,乃知為秦贏戍之子秦王之孫被囚,祜趙為質。其大將乃本國監押使公孫乾也。不勝之喜曰:「此奇貨可居!」回家見父呂恒問曰:「富者幾何?」父曰:「放錢五倍,種田十倍。」不韋曰:「帝王者幾何?「父曰:「寶貴至極矣。」不韋又曰:「放錢勞心,種田勞力。今秦皇孫子楚并質於趙,兒欲以萬金救還秦國。此筆若何?」父曰:「如此則其利萬倍,富貴無限量矣。」
  次日不韋直至公孫乾門首,令門吏報曰:「外有呂不韋求見。」乾令引入至廳,相見禮畢,敘坐茶罷。不韋起身告曰:「小可呂不韋因客往外,久違鈞座。今回,特申參謁,輒有黃金三十兩,雖非遠方珍奇,略表微意。」乾曰:「既辱光臨,又承厚貺,餘何以當得?」不韋曰:「大人休哂,包荒是幸。」乾笑而受,設席相待。正飲之間,不韋指子楚而問曰:「遭囚繫者何人?」乾曰:「此乃秦國皇孫子楚,在俺國為質。」不韋曰:「吾觀相貌非倍原來是金枝玉葉,可憐亦被縲紲之苦。某大膽告過大人,令彼與席同飲一杯,亦無妨礙。」乾即依言,喚令入席。酒至半酣,乾因外如廁。不韋問曰:「敢問殿下還秦好,在趙好?」子楚聽罷,心如錐刺,肉似刀剮,墮淚而言曰:「自吾母夏氏身亡,棄吾於趙。秦又累來侵趙,感趙王不殺,縱思故國,無計可還。」不韋曰:「殿下且自放心,吾用萬金買公孫乾,救還秦國,明日便先入秦,自有妙計。殿下他日回歸,用何酬報?」子楚曰:「吾聞老子有云:『六親不如有孝子,國家有難遇忠臣。』知恩報恩,富貴共之。」說話未盡,乾至入席,復飲數巡,不韋辭謝而去,至家隨即收抬金珠行李。
  次日離宅逕往咸陽,偶至華陽夫人之姊皇姨店中安歇。話間詢問,因而深知贏太子最寵愛者是華陽夫人,爭奈無子,遂生一計,取金十兩獻與皇姨。皇姨曰:「我無故安可受此重禮。」不韋曰:「吾有寶珠二顆,價值百萬,非諸侯之家不敢收用,欲將獻與華陽夫人,敢煩皇姨引進,故具薄饌以克酬謝。」皇姨大喜,遂引不韋同入宮中。皇姨先與夫人說知。不韋乃於宮外大笑三聲,大哭三聲。夫人聽罷大驚,忙召至近問曰:「先生是何姓名?入至宮來又笑又哭,果何故也?」不韋下禮答曰:「某乃姓呂名不韋,所笑者因見夫人居內貴氣甚旺,當出真命帝王,所哭者惜夫人蒙太子深寵,受用定金屋銀屏錦衾繡褥,食前方丈侍女重圍。奈何乏嗣,誠恐春光凋謝,恩愛蕭疏,欲長享富貴不可得矣。若為久遠之圖,須繼一子,庶有所倚托也。」夫人聽說心中自思,不覺戚然,答曰:「先生言者是也,但今諸子皆有母氏,各親其親,誰可立繼?」不韋曰:「餘皆不可。惟有子楚為人仁孝,又無生母,若立為嗣,則子楚無國而有國,夫人無子而有子;彼承夫人恩愛,其孝敬必至,豈不美乎。」夫人曰:「雖然的當,今質於趙,何由得還?」不韋曰:「夫人若允,某不惜萬金之費賄賂趙之當權,救取子楚還國,夫人意下何如?」夫人曰:「若果應所言,吾與安國君說知,必有重報。不為國戚之勳臣,定受裂土之褒封,以酬大德。」不韋見話相投,隨將珍珠二顆獻與夫人上壽。夫人喜而受之。不韋辭出回至店中安歇。夫人正坐靜思不韋之言,深為有理,但未審天意人情何如?輾轉之間,忽報殿下到來,夫人忙出接入坐定。太子驀然看見夫人雙眉淡戚,春山兩淚,微橫秋水。乃問曰:「夫人為甚煩惱?」夫人曰:「妾有一言,不敢伸說。」太子曰:「夫人有話且說何妨。」夫人曰:「妾蒙殿下恩寵,享足榮華,無奈所出。今欲立繼一子,尤恐殿下弗從,所以憂深於內,不覺形於外也。」太子曰:「是何言歟?吾九子即同夫人之子,既愛立誰,任聽其便。」夫人曰:「諸子俱各有母,惟子楚為大純厚,如得繼嗣,稱妾平生之順矣。」太子曰:「子楚在趙為質,何以得來夫人。」遂將不韋之言細說一遍,太子聽罷大喜,令人即於皇姨店中請呂不韋來。須臾不韋至,見太子禮畢。太子問曰:「適來夫人所言,先生有何妙策取回子楚?」不韋曰:「殿下與夫人商議既合,某自有計,管教子楚還秦,只此月內便離趙國。殿下可遣一員大將領軍於路援應,以防不測。」太子曰:「先生言誠然也,但恐事不應言;果得皇孫歸秦,爾福非輕,務宜信實,毋虛誑耳。」不韋曰:「殿下勿慮,某籌度已定,專望遣人來接,切不可誤。」太子大喜,令設酒相待。席罷不韋辭謝回店,隨即收拾行李,便出咸陽抵家,見父具說秦太子贏戍之事。
  次早即至公孫乾宅上。乾接入見畢,忙問曰:「兄何久不相順?」不韋曰:「復生買賣一遭,因此奉違。換得玉帶一條,特來送與大人,少申微意。」乾喜受訖,遂入吩咐置酒。不韋因得空,便與子楚相敘,將前咸陽見太子、夫人之事一一說知。子楚甚喜,忙謝曰:「他日還秦,決當重報!」言訖各開。不韋就坐,須臾酒至,乾陪對席而飲,不韋曰:「明日某有小筵,屈大人光降,一則略敘款曲,二且令某蓬畢生輝,萬勿見拒。」乾曰:「既荷厚情,豈敢相卻。」不韋又曰:「如蒙不棄,並子楚同赴何如?」乾日「可」。不韋喜,謝酒辭別而回,吩付安排筵席同候。次日辰牌時分,乾命子楚上馬一同逕來赴宴,至呂宅前下馬。不韋慌忙迎入中堂。敘禮畢,促各就席,酒飲不停,乾即醉睡伏於幾上,惟子楚惺然。不韋呼妾朱氏來與楚把盞。朱氏大有姿色,子楚一見左顧右盼,不忍暫舍。良久之間,酒帶半酣,親自捧酒一杯奉與不韋曰:「客旅淒涼,願求朱氏為妻,以代衾枕之勞。」不韋曰:「某許大家,貲俱屬此婦管理,安能輕離?實難奉命。」子楚曰:「公舍萬金救吾,尚且不惜,何獨吝一婦人?」央至再三,不韋曰:「殿下堅意相求,只得依允,俟另日與殿下同回便是。」子楚不勝慰謝。朱氏辭入內去。乾亦醒來,起謝而別。不韋吩咐收拾停當退至後堂,朱氏曰:「公何以妾輕許他人?妾已懷孕三月,如之奈何?」不韋曰:「大丈夫一言既出,豈可自食!惟爾至彼毋忘吾也。」朱氏笑而不言,且自安歇。後面如何?後人因歎不韋巧謀詩日:
  善賈須誇呂不韋,黃金不惜妾輕離。
  他年楚卒贏亡矣,萬乘君王是呂兒。
  於是公孫乾自宴飲之後,與不韋情越綢繆。時當夏暑,閒坐思念不韋數日不來,令人去請。不韋隨使即至。乾笑曰:「間闊數日,似別多時。聖人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不有博奕者乎?』當此晝長人倦,吾與爾對奕以消永日。如連輸三盤者罰置酒席。」不韋欣然應諾。乾令左右排開棋枰,二人對著。子楚隅坐而觀。不韋問子楚曰:「殿下亦善此否?」子楚曰:「公能勝棋,恐未詳其源流。夫棋者乃堯帝所制,以教丹朱枰分四角,按四時春夏秋冬;盤方象地,子圓象天。子之動者為陽,靜者為陰。路分十九,各有蹤譜。所謂一天、二地、三才、四象、五行、六律、七星、八方、九州、十乾、十一口、十二支、十二相、十四智、十五望、十六盈、十七生、十八閏、十九朔,此乃某之家數也。公知之乎?」不韋聽罷歎息而曰:「殿下精通棋意若此!」言訖與乾對著,半日連輸三盤。乾笑曰:「兄肯整席否?」不韋亦笑曰:「筵席自然當備,俱要在城外花園內飲,園中有奇花異景,可助酒興。」乾曰:「恰好。」不韋暗思:吾計合成,天假其便。乃又告乾曰:「仍與子楚同至何如?」乾曰:「兄既相愛,吾與同來。」不韋遂即先回安排等候。卻原來數日之內,不韋已將家中老小、金銀寶物俱各悄悄搬運送赴咸陽去訖,只在伺候機會脫出子楚。是日正得乾召著棋,故設計於花園飲酒。擺席方完,乾與子楚已至,接入坐定,乾縱目觀看,不勝欣喜曰:「蒙兄佳宴,又有奇花異景,濃蔭蔽日生涼。吾與爾等當盡興而飲,以舒悶懷。」不韋大喜,慇懃相助。乾痛飲不覺沉醉昏昏。不韋安置石枕藤床,乾即貼席而睡。不韋隨喚跟乾軍校,悉與酒肉,醉飽各尋涼處睡去。當下四顧寂然,並無一人驚覺。不韋忙將子楚鎖開,一同上馬,帶隨從人飛奔望咸陽而去。
  且說公孫乾酒醒起來,失去不韋、子楚,忙問手下,俱說不知。不勝忿怒曰:「叵耐奸徒放卻子楚,必竟二人奔回咸陽。」即欲領兵追趕,又值天晚,不得已悶悶回家。次早入朝奏知趙王。趙王怒曰:「令爾監押卻被脫逃,爾成何用?可速領兵追擒。如無子楚歸趙,自獻首級!」乾惶惶拜畢出朝,隨點五千軍馬來趕子楚。趕至秦界,子楚回頭望見後面塵頭滾滾、金鼓齊鳴,謂不韋曰:「公孫乾追兵將近,吾甚驚恐,如之奈何?」不韋曰:「不須憂慮。某已曾說有兵來接,必不失約。」話未盡,只見正西上一隊軍馬旗幡蕩蕩,戈戟森森,飛奔前來。不韋指謂子楚曰:「此必秦之救兵也。」須臾軍馬至近,當先一員大將於馬上欠身曰:「小將本欲下馬,奈追兵逼近,且往擋住,殿下領眾先行。」子楚遂與不韋等拍馬望前進發。乾正追趕心忙,忽被那將擺開軍馬攔截去路,問乾曰:「來將何人?」乾答曰:「趙國大將公孫乾也。因子楚私逃,特來擒之,爾乃何人?敢擋吾軍!」那將曰:「吾是秦將章邯,爾若三合勝得吾,以皇孫與爾;若勝吾不得,將爾碎屍萬段。」乾大怒斧刀直取章邯。邯拍馬迎敵約戰三十餘合,乾力不加,撥馬向東便走,章邯驅兵追殺數里方回,保著子楚入於咸陽城中,遣人報知太子、夫人。隨後子楚與不韋進見。太子、夫人大喜,再三慰勞畢,就賜不韋第宅一所,安置老小居住。子楚、朱氏二人留於宮中。次日太子入朝將子楚還秦、不韋之功詳奏與王。王即准奏,以不韋為國親臣,管運財帛。不韋得旨,自此有職有任,調理政事不在話下。
  後人有歎子楚詩曰:
  幾年為質被羈縻,歲歲憂思只自知。
  仰望咸陽紅日遠,回看趙國翠簷低。
  天留厚意陰垂佑,人遇才豪肯護持。
  今日脫危身變化,果然困蟄際雲雷。
  且說子楚朱氏夫婦在華陽夫人宮中歡娛逸樂,弗覺時光似箭,日月如梭,已近一年。倏忽歲次壬寅,時當二月,朱氏身孕彌過,覺將分娩。是日宮中猛起一陣怪風,風過處,只見天昏地暗,日色無光。約有三五時刻,宮人報子楚曰:「賀殿下萬千之喜,夫人產下一子。」子楚聽言親自入內觀看,見兒生得巨口方額、朗目濃眉、遍體黑鱗、生而有齒、容貌怪異。遂大怒,拔劍在手,闊步撩衣欲殺其子。華陽夫人急止之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可自殺嬰兒?」子楚聽從母言乃止。華陽夫人令宮人洗抱,漸次長成,命名贏政。年至九歲,聰明智識,無所不知,宴樂荒淫,無所不至。歲逢庚戍春三月,昭王崩。群臣立太子安國君贏戍為君。十月始立,至十二月崩。在位三月,是為孝文王。大臣共議立子楚為君,寵立朱氏為正宮皇后,封呂不韋為左相。在位四年而崩,是為莊襄王。贏政即位為君,年方一十三歲,尊母朱氏為皇太后,封呂不韋為大司空,稱為仲父。不韋與朱氏舊情汝斷,私通不已,恐事洩漏,禍臨其身,遂謀太陰人嫪毐入宮,拔其鬚眉,假為宦官,與其欲樂。一日嫪毐與朱氏飲灑,御衣夫人李氏進酒不慎,灑酒於地。嫪毐怒責曰:「老賤婢怎敢無禮!」李氏曰:「爾與阿後私通,尤更無禮。」毐曰:「吾乃帝之仲父。這賊婦大膽!」要打李氏,李氏哭出宮外至寢殿後,正遇六宮太使趙高,李氏具說前事。高大怒,拔刀趨入宮來欲殺嫪毐,見其勢大不敢下手,只將此事奏與帝知。帝聞奏大怒,貶朱氏入於冷宮,命將五車死嫪毐。於是不韋知事洩漏,已服藥而死。帝自即位以來,謀略遠大,有統一天下之志。於是命白起、王翦、章邯、董翌、司馬忻、王離、步簡、蒙恬等為將,連年征戰。不數載內將關東六國平服,子孫盡虜入秦,周邑歸納,天下遂成一統。時有庶民丞相李斯篆刻王印與群臣上表賀曰:「陛下翦滅群雄,澄清海宇,四夷賓服,八表來王。誠乃德邁三皇,功高五帝,宗社奠安無危,今自陛下為始,可稱一世皇帝,曰此而後繼之二世、三世乃至萬世。」始皇聞奏大喜,遂封賞文武群臣,設賀太平筵宴,命群臣宴樂數日而罷。後人有歎六國詩曰:
  六國紛紛起戰徵,干戈擾擾歲無寧。
  一朝從解爭西向,萬里山河盡屬贏。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4:20

第二章     秦皇得夢求長生

  始皇一日不設朝,只在宮中飲宴,忽覺昏沉困倦,伏於幾上。俄然,近臣奏曰:「文武百官請陛下往東御園玩賞。」帝喜,即准奏,命挑鑾駕至園中。下車正登顯慶殿坐定,猛聽得空中一聲響亮,震動音容,見一紅日落於面前,從東有一小兒身穿青衣,面如鋼鐵,眼似怪星,睛有重瞳,向前便將太陽一抱,正不曾抱起,從南又一小兒身穿紅衣,面如傅粉,高叫:「青衣子住著,爾不得奪吾太陽,奉上帝敕者,令吾掌管」。青衣子不服,二子相撲。青衣子怒目睜眉,將紅衣子撲倒七十二次;紅衣子就地躍起,將青衣子一拳打倒地上,氣絕而死,抱定太陽入於懷中望南便走。帝忙呼小兒住著,爾姓甚名誰。紅衣子不顧而去。帝大驚,覺來乃是南柯一夢,忙問近臣是何時分。近臣曰:「正是午時。」帝甚憂疑,心中不樂。
  後人有詩日:
  宴樂荒淫正適情,忽然怪夢使心驚。
  紅衣得日應為主,從此山河又變更。
  又詩歎日:
  六國方平息,炎劉尚未生。
  天邊爭赤日,夢裡顯精莢。
  巡幸由斯起,侵漁日新興。
  分明天數定,何苦怨生民。
  次日早朝宣台官圓夢。台官奏曰:「此夢凶多吉少。」帝自是終日鬱鬱,憂悶不已。歎曰:「韶光似擲,安得長生不死之術,萬載為君,游遍天下,方稱朕意。」旁有燕人魏無忌奏曰:「東海中有三神仙山,內有長生不死之藥,臣家離彼不遠。常有神仙道士出來,雲山中有十洲三島。」帝曰:「卿見來麼?」無忌曰:「臣雖不曾自見,從古至今有人傳說。」帝大喜,遣人逕至其所,宣得道士徐福到來。帝與商議求長生之術,福奏曰:「海中有白玉京黃金闕,紫府瑤台,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山高萬里,地闊九千,內有珠殿、瓊樓、玉宇、貝闕;神仙跨鳳,玉女乘鸞;天香馥鬱,花草奇芬;不衰不滅,快樂之鄉,任去任來,逍遙之境,長生不老。靈芝俱產於比,人若服之,長生不死。」帝聞之,喜而言曰:「卿往與朕採取,即共服食,羽化登仙,可不美乎?」福叩頭曰:「願往,但用大船十隻下海,諸色人匠,三百童男童女,多備金珠、白米、乾脯、魚肉之類。」帝即傳旨收拾齊備,遣福過海採取靈芝。福領命辭帝登舟而去。(按:此用福之誑惑。始皇不悟而深信,福得金貝,不識竟往何所娛樂矣。)後人有詩歎曰:
  死生生死死還生,生死周迴亙古今。
  八表孰為千歲客,九州誰是萬年人。
  但聞德譽齊天地,未見方丹永壽齡。
  堪唉歲多愚惑者,反因妖幻速亡身。
  福去之後,倏忽數年,絕無消息。帝見福久不回,乃遣盧生前去打探音信。生至海岸,只見波濤洶湧、潮浪滔天,不敢渡涉,因得天文篆圖書曰:「亡秦者胡也。」盧生回奏具說徐福採藥欺誑之事,並將天文圖書獻上。帝展看與群臣議曰:「亡秦者胡也,必是北方胡夷之君亡朕秦朝天下。」遂命大將蒙恬起督民夫八十萬逕往北塞,編築長城,以阻胡人侵寇之患。(按:帝次子名胡亥,即位酷靈,遂底滅亡。正應亡胡之言。始皇乃不覺,而以為北方之胡。築城防禦,毒累生民,屍骸枕藉)有詩歎曰(此詩乃胡曾先生所作):
  祖舜宗堯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
  不知禍在蕭牆內,虛築防胡萬里城。
  時始皇巡遊天下。一日,李斯上書曰:「昔時諸侯併吞,皆以召遊學之人,縱橫之辯交行,使刀兵不得休息。今天下已定,法令出於一。百姓當為農工,士則習學法令。令諸生不師今而習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如縱之而弗禁,則毒降乎,上黨與侵乎!不禁之誠便。臣請令史官,非秦記皆燒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及敢偶語詩書者,皆棄市。以古非今者夷族,見如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之後三日不燒者黔首為城,但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太學盧生等相與譏諷。帝聞之大怒曰:「盧生等朕尊賜甚厚,乃敢誹謗朕躬。」遂降旨曰:「諸生在咸陽譏誚於朕,或為妖言以惑黔首,合使法司勘問。」於是令御史勘問諸生,生相傳告引,乃自犯禁者四百六十人,皆坑之咸陽。太子扶蘇見帝坑儒焚典,心甚惻然,乃諫曰:「諸生皆誦法於孔子,今陛下皆以重法繩之,臣恐不遵孔聖文學,天下不安。」帝大怒,謫令扶蘇北監蒙恬築城。扶蘇只得遵命而往塞北。(按:春秋以後呼百姓為黔首。蓋始皇自即位三十年內,東填大海,西造阿房,南修五嶺,北築萬里長城。巡遊天下。此時扶蘇往北乃三十三年四月也
  後人贊扶蘇詩曰:
  聖道如天不可量,修齊平治振綱常。
  奸臣妄誕輕譏毀,暴主昏矇化燼亡。
  儒筆遭坑何慘切,儲君泣諫最賢良。
  當時士庶真無幸,不遇扶蘇作帝王。
  卻說故韓國五世相臣之後,一人姓張,名良,表字子房。常恨始皇領王翦等併吞六國,惟韓最慘,每歎為主報仇,乃用千金交結天下英雄壯士謀殺始皇,因得壯士滄海君,力能使一百斤鐵錘。子房具告以韓國之事,壯士願與出力。子房遂同壯士來至河南武陽博浪沙,正遇始皇駕至。子房立高阜之處伺候,將近,指與壯士曰:「黃羅傘下六龍車中便是始皇。」說罷忙於僻處隱匿。壯士聽言,潛向人叢中站住,看看駕已至前,舉起鐵錘望車打去,不覺誤中副車,打得粉碎。帝大驚,命御林軍擒住壯士。帝親問曰:「何人令爾謀朕?」壯士曰:「因爾併吞六國,東填大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嶺,北築長城,焚書坑儒,暴虐百姓,故此忿心要來殺爾,豈受他人之教。殺卻爾時,別立明主,以安天下,則民無殘困;我今日恨不得與專諸齊名,反與荊軻並勢。」帝令趙高鞠問,壯士至死不言子房,因此子房得脫。始皇由此巡至彭城地界,有徐州百姓獻嘉禾一莖九穗,帝命重賞百姓而去,車駕望東南巡遊不題。(按:嘉禾之瑞,非暴虐之時所宜有,乃收此而呈其祥者,豈為秦耶?為漢祖也。秦皇特不之覺
  後人有詩歎張良日:
  聶政荊軻事已非,先生何事亦癡愚。
  若非壯士心如鐵,未必身能脫禍危。
  又歎壯士詩日:
  肯與忠良報主仇,金錘動處鬼神愁。
  非乾不把精神著,只恨秦皇數未休。
  子房當下潛匿,知始皇未死,壯士被戮,不勝感慨。逕往下邳故友項伯家中隱身,每日於城外圯橋邊閒遊。一日坐於橋涯,忽見一老人身穿黃衣在橋經過,履陷淤泥之中,乃呼曰:「孺子,與吾取履上來!」子房聞知,慌取與之穿上,欲往前。老人又將其履蕩入泥中,復令子房去取,如是三次,子房並無忿色,欣然應諾。老人曰:「此子可教。」遂指大樹作詩一絕。詩日:
  不遇樵夫百尺長,青春時節最陰涼。
  若逢巧漢掄材用,堪與皇家作棟樑。
  老人吟罷,又謂子房曰:「爾後日早來此處候吾,吾與爾一物。」第三日子房果至其所,見老人已先坐於樹下。老人曰:「與長者相約,如何反後,豈不謾長者乎?爾且退,再後五日早來。」子房依言,又於五日後早去,又見老人坐於樹下,喝令第三次再來。老人說罷退去。子房只於樹下坐歇。時夜已深,風清停萬籟,月白正三更,只見老人身穿黃袍,手執竹杖,皓然鬢髮稀疏,好似西方壽佛飄然而來。子房慌忙跪下。老人笑曰:「子果不失約矣。」坐下,呼子房至近曰:「爾年齡富麗,骨格清奇,相貌若此,何不出仕扶明主立江山,定乾坤拯黎庶?」子房曰:「不肖少學無術,安能為此?」老人乃於袖中出書一帙,付子房曰:「吾以此書授爾,爾當熟記用之,可為帝王師,成名於萬代。」子房跪而領受曰:「請問長者尊姓?」老人曰:「爾他日遇一黃石,即吾也。」言訖化道清風而去。子房驚訝不已。天明回至項伯家中,將此異傳日夕玩究,不在話下。
  後人有詩曰:
  欲報韓仇志未終,愴惶避變有奇逢。
  亡秦滅楚興炎漢,盡在黃公一卷中。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5:20

第三章     漢祖斬蛇舉義兵

  話說漢祖乃徐州沛縣人也。姓劉,名邦,表字季,生得堯眉舜目,禹背湯眉;隆準龍顏,心懷豁達,志氣不凡。秦法酷虐,每歎息咨嗟。貲產甚薄,為縣泗上亭長。一日往古道閒遊,偶遇一翁,姓呂,名文,表字叔平。文最精於相法,生有二女,長曰顏,次曰須。每相二女日:俱有大貴之相,恐難擇大貴之婿也。是日正與劉季相遇,視之良久,大喜曰:「此乃大貴之人。」遂邀季入店飲酒。季曰:「不識翁姓名,何故請飲?」翁曰:「吾乃沛縣人姓呂,名文,表字叔平。因見公相貌非俗,故此邀飲,略敘片時。」文亦問季姓名,季具道其詳細。文心甚喜,乃問曰:「公曾娶否?」季曰:「一無學,二無勇,三無財,何以得娶?」文曰:「吾有二女,俱未許人,公若不棄,願以長女妻(去聲)公。」季笑曰:「適言無財,何以為禮?」文亦笑曰:「吾擇婿耳,非論財也。」季節起謝,復坐。店主王陵亦與同席。三人正飲間,忽有一人肩挑狗肉至於店前,問店主買酒。文見其人狀貌堂堂,心內決其必有諸侯之位,遂即邀入同坐。舉酒問其名籍,其人曰:「吾乃武陽人也,姓樊,名噲。」飲至數杯,文復問噲曰:「君有妻否?」噲曰:「未有。」文曰:「吾有二女,長女方才許配此位劉公,次女吾以配君,毋相拒。」噲曰:「家貧屠活耳,不能備禮。」文曰:「得婿足矣,禮非所屑。」噲喜,即忙致謝。當日四人共話,飲畢辭別。文遂擇日令二婿娶回二女,不在話下。
  且說劉季一日奉縣差,押囚夫一百名前赴驪山。一路無事,行至夏侯嬰莊上,嬰置酒款待季。痛飲至醉,卻被囚夫夜半逃走,只有十名尚在。天明季醒,起視不見囚夫,大驚憂悶,俱不敢往。與囚夫曰:「吾與爾等無仇,今亦釋放爾等各去逃生,吾從此別治生業。」眾囚感泣而別。內有數人不去,願隨季行。季遂與夏侯嬰等欲往芒碭(音唐,又音蕩)山隱躲數日。入山,近一嶺路時,已天晚更闌,向前數人見一大蛇攔路,其長大不知幾許,色白如銀,大驚,回謂季曰:「前有白蟒攔路,且止勿行。」季曰:「大丈夫降龍伏虎乃尋常事,何懼一蛇?」撩農拔劍,趨步近前一看,只見陰雲怪霧瀰漫,那蛇端然不動。季大喝一聲,揮劍斬去,白蟒分為兩段,鮮血淋漓。行過嶺過,天尚未明,眾人俱就草坡中歇息,季節濃睡。眾人聽見空中白衣老媼哭曰:「吾兒乃西方白帝子也,今被赤帝子斬之。」次早眾起奔行。嬰等於路具以老媼哭說之事告季,季喜。與眾逕至芒碭聚義,遠近響應不題。(按舊本說,此蛇眾人看時,其大如山。漢祖視之小如一帶,未知的否?但此亦不必論)有詩日:
  白蛇斷路少人通,漢祖龍泉血染紅。
  不是咸陽真帝主,素靈哪哭月明中。
  且說始皇巡遊東至會稽,再至兗州地界,乃得一夢,與海神相戰,遂而成疾,延至趙國平原津,病篤。召李斯曰:「朕不合東填大海,昨來夢與戰鬥,因而得病,想不瘳矣。若朕逝後,可宣太子扶蘇即位。」斯叩頭唯諾。駕至沙丘而崩。帝年十三即位,在位三十七年。至是崩,享年五十歲。是日李斯、趙高共議後事。高曰:「扶蘇賢明,更有蒙恬為輔。若彼為君,則爾我二人俱無所措手足矣,只假遺詔,立胡亥。」斯曰:「爾言誠是。此間冰不發喪,多將魚肉臭穢,混死氣息,自然不覺。」商議已定,即發洮假詔,遣使並齎藥酒逕往北塞,賜令扶蘇自死。使至塞北臨淦,太子接詔讀筆,即欲自殺。蒙恬曰:「道路迢遙,未知虛實,豈可以一使命,遂自殞滅?復之而死未為遲也。」扶蘇曰:「父命賜死,豈可再復?」隨取鴆酒服之而卒。蒙恬見太子已死,不勝忿怒。曰:「以吾將兵三十萬直抵咸陽,足以自立,但於義弗可,吾不為之。」言畢,拔劍自刎而死。使命星馳回至咸陽,車駕亦至。李斯、趙高始發喪,立胡亥為二世皇帝,葬始皇於驪山,活埋宮女三百人以殉。
  一日,二世設朝,台官奏曰:「吳楚間殺氣出現,必主刀兵。」趙高遂奏請令殷通為會稽太守,以鎮吳楚之地。通到任半年有餘,安靜無事,一面招集軍兵以防不測。卻有楚地一人,姓項名梁,有姪名籍,表字羽,乃楚名將項燕之後,下湘人也。羽方少時學書,書不成,學劍,劍不成。梁曰:「爾乃若此,如何為得上人,所學必欲何事?」羽曰:「學劍不過匹夫事耳。吾欲學萬人敵。」梁大異之,乃教以兵法,羽大喜,奇之。及長,勇力過人,莫敢與格。先是始皇巡至會稽,梁與籍亦雜於百姓叢中觀看。梁忿欲拔劍砍殺始皇,及見勢大,乃止。叔姪自後於吳楚之間聚眾起義,以圖伐秦。至是聞殷通招募,叔姪逕至府前,令門上先報。通聞有人投軍,即令放入。叔姪到廳,通不為禮。羽怒拔劍向前,將通砍於座下。梁呼衙吏人等曰:「殷通無禮,今已殺之,吾就掌理府事。」通手下有二牙將季布、鍾離末高聲喝曰:「爾何故殺吾守將?」羽曰:「秦主昏亂殘虐,吾欲舉兵伐之,爾等何不相助,共成大事。」二將曰:「即今會稽、塗山下於英、桓楚二人聚有子弟八千,甚是武勇,爾若收服得來,吾二人即便歸助。」羽大喜,遂與二將逕至塗山寨內相見。於英、桓楚問籍來意,羽具告以邀助伐秦之事。英曰:「欲要吾輩相助,未知爾武略若何?此間禹王廟內有三個石鼎,爾若推得倒扶得起,吾等方肯歸順。」羽欣然至廟,撩衣伸手,一連推倒三鼎,隨手扶起;又將一手插入鼎下平身托起,繞廟前後三轉,輕輕放於地上,面不改容,口不喘氣。英等看見,一齊下拜曰:「願助將軍伐秦。」當即請羽、季布、鍾離末三人入寨筵宴。
  次日領八千子弟一同跟羽下山。行至一村,只見居民鬧哄金鼓齊鳴。羽問其故,一人答曰:「此田有一黑龍變成黑馬常來踐害田禾;今又出來,因此眾人喊逐。」羽曰:「待吾擒之。」言畢,執鞭近旁而觀。馬見羽來,立地撲鬥,三五次即伏於地。羽即躍身騎於背上,馬隨立起循路行走,眾人齊聲喝采,乃置酒請羽相謝。飲間,有虞太公舉杯勸羽曰:「感將軍除卻一方之害,某有一女願與將軍為箕帚妾,以酬將軍大德。」遂喚女出拜。羽視此女大有姿色,不勝之喜,疾忙起謝。席罷,虞公安排香車送女離宅。羽領虞姬並諸將軍馬逕往會稽而來。見叔項梁,具言收伏二將得兵八千,又收龍馬及得虞姬之事。梁甚悅。此時季布、鍾離末見羽英勇,盡率會稽所部軍卒降羽,共議立梁為帥,操演軍馬,不日前去伐秦。人馬離卻會稽,正行之次,前有一將攔住去路,乃六安人,姓英,名布。原是驪山亡命之夫,不耕不作,專以短徑為業。是日在此截住,要羽買路錢。羽大怒,出馬廝殺,布即迎敵。二將戰經三日,不分勝負,各歸本寨。梁與羽正話間,小卒報曰:「外有一老人來解戰。」老人至營,梁問其姓名。答曰:「姓范名增,南郡巢縣人也,年六十八歲。」羽惡其老。增曰:「昔日姜太公七十三歲遇文王,興周八百餘年基業,吾何為老?今見英布與將軍戰,吾特來解。」梁喜,遣諸布寨。增見布曰:「秦皇無道,今羽欲伐之,公與項氏無仇,公為大將同伐暴秦,富貴共之,豈不美哉!」布曰:「共羽伐秦之後,恐悔前言。」增曰:「有吾為證。」布大喜,降羽。即日梁拜范增為師,英布為將,申陽為先鋒。軍馬起行,前至准陰縣下寨。(子弟兵八千,又遇龍駒,頃刻之間,軍將雲集。不二三年為王稱帝,豈非天耶?)後人贊項羽詩曰:
  一從吳會斬殷通,良將精兵次第逢。
  龍馬麗姬俱會合,英雄自此發奇蹤。
  卻說淮陰一人,姓韓名信,幼讀詩書,長通韜略,負王侯之志氣,抱孫武之奇才;家貧無度,不能生理,常從人覓食,人多厭之。釣魚於城西,常臥於鬆下,夢武曲星君壓身,驚醒問於術人。術人曰:「子異日必登將之位。」有漂母憐其饑色,與之酒食。信曰:「吾後當有重報。」母曰:「吾哀王孫而進之食,豈望報乎?」市中有惡少年者,惡其好劍術。一日從市過,少年合圍令從胯下而去,信乃勉強而從之。他日又有許負相之曰:「子之狀貌,當有大貴,位至王公。」信自思極貧無措,何以營活?是日聽知項羽起兵伐秦,乃自喜日:項公既與戰伐,必求良將。遂與妻議辭別,詣羽營寨投軍。項梁見其人貌,心中不悅,欲不用之。增勸曰:「此人骨格非俗,必有奇才,不可輕棄。」梁乃依言,命為執戟佩劍郎官。
  梁正欲催軍起行,忽徐州沛縣劉季領兵十萬來助,同伐暴秦。梁與季相見禮畢,大喜。當羽見兵勢日盛,遂欲自立為君,增曰:「不可。恐人心不服。公乃楚人,即今楚懷王之後,有孫名曰來新,見在朱家牧羊,尋至可立為君。」六月立來新為義帝,封梁為武信君,羽為魯公,劉季為沛公,范增為軍師,英布為先鋒。自此準備伐秦。忽一日人報秦二世胡亥命章邯、董翌、司馬忻等領兵四十萬特來破楚。義帝命梁拒敵。梁領兵出一陣,大敗秦師,眾喜獲勝,置酒賀功。韓信曰:「元帥非得勝也,此乃敵人驕兵之計,今夜必來劫營。」梁大怒,欲斬韓信。周闡日「信之言是也。」梁乃放訖。信復往見魯公曰:「章邯今日用驕兵之計,夜間曳來劫營;信以告,武信君不信,將軍可以防之。」羽聽罷怒罵曰:「爾為何將敢違軍令,妄言軍機?」喝令斬首。鍾離末急忙勸止,羽令將信囚下,章邯若來免死。是夜章邯等領兵果來攻劫梁營,梁軍並無提備,秦兵鼓噪而入,梁慌忙奔走,為敵兵所殺,楚兵大敗。次日入報魯公,魯公放出韓信,即欲起兵再戰。來見義帝,帝止之。時章邯知魯公軍回直往攻趙,趙王遣使於義帝處求救。義帝即令宋誼為元帥,魯公為副將,范增為軍師,統兵十萬救趙。至安陽下寨。宋誼留軍四十六日不進。魯公問宋誼曰:「秦兵圍趙,合急救之。」宋誼笑曰:「不然。」魯公怒即斬訖,大呼諸將曰:「宋誼緩兵不進,帝命吾為帥,爾等各宜聽令。」由是義帝聞知,自思劉項二人各有威權,己勢不及,乃宣劉季項羽曰:「二公皆因秦皇暴虐起義征伐。今者二公可分兵兩路而行,先到咸陽者君之,後到咸陽者臣之,大事若成,朕只在徐州養老足矣。」二公欣然聽命。魯公從北路,沛公從南路。次日義帝親往長亭餞送,謂劉項曰:「二公若取得秦朝天下,不可廢朕。」二公府伏於地曰:「若有此意,天必亡之。」義帝甚喜,與二公辭別回訖。劉項二人先在定陶結義。沛公為兄,魯公為弟。至是奉義帝之命分兵伐秦。當下送別義帝,二人亦各領軍分別而行。
  不說沛公南路。且說魯公從北路軍馬正行之間,忽報前面王離軍兵攔路,魯公出馬,只一合斬王離於馬下。又有司馬傲、董翌、章邯等交戰俱各敗走。三日連敗數陣,邯等棄趙往西路下寨去訖,趙圍遂解。城中趙歇、陳餘、張耳、李左車等下城開門迎接。魯公入城宴會犒賞軍士不題。
  卻說章邯屢敗,差董翌往咸陽請友人陳豨同來破楚。豨依命來寨,相見畢。正敘話間忽朝廷差使趙常齎詔至。曰:「朝廷說爾等俱有謾軍之罪,要取首級。」邯大怒撥劍將常砍殺,大叫眾將隨吾反叛。當下陳豨亦思秦朝暴亂社稷安危未定,勸諸將不如俱降魯公更為美也,眾皆依言。豨遂至羽寨見魯公曰:「某與章邯等願將本部軍兵二十萬悉來歸降。」魯公怒邯,不允。范增諫曰:「公懷章邯小怨,夫其大事;若得諸將大軍來降,大事可成,何可拒之?」魯公回嗔作喜曰:「公等若來,吾深幸也。」旋出即與章邯眾將來見魯公。公大喜,扶起。次日升帳點計部下雄將項伯、項莊、項佗、項升、季布、鍾離末、尤洎、周殷、丁公、雍齒、桓楚、於英、薛角、韓光、陳豨、趙歇、陳餘、張耳、英布、董翌、章邯、司馬忻、李左車、范增等大軍四十餘萬。正行間,忽報秦二世胡亥命魏豹引齊王田榮、燕王韓廣領兵迎戰。魯公出陣,獨戰八將,八將戰敗,俱下馬願降。魯公卻才收兵八將。拜畢,又報彭越搦戰,魯公出馬,越大敗,亦下馬拜降。魯公不勝之喜,設宴賞勞諸將。次日催軍起發進取秦關。(按:一時英雄猛將智謀之士俱投於羽。羽不能用,惜哉)後人有歎義帝定君臣二語詩日:
  知命知機不握權,為臣為主立盟言。
  雖然天意興劉氏,卻似新君語話堅。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6:03

第四章     漢楚兵入咸陽

  卻說沛公兵行南路,於路七十二處府邑盡皆降附。高陽太守王德迎接沛公入城。公坐定,謂德曰:「吾欲求一賢士相助,公可推舉?」王德曰:「此間有一賢人,姓酈,名食其。(食音異,其音箕)其人因家貧,只圖酒食。食後醉狂,嘗言:『若遇明君,吾必醒。』」沛公大喜,即令王德請來相見。禮畢,沛公見食其散發披襟,全無檢束,似非智謀之士,頗有謾意。乃問曰:「吾欲伐暴安民,公何以教我?」食其笑曰:「原來如此如此。」沛公又降階請至座上,曰:「吾孤寒少學,願先生明白開導。」食其曰:「秦皇暴虐已非一日,今胡亥君之殘酷尤甚,公乃仁德之主,正無德合讓於有德也。」沛公曰:「雖然如此,奈之賢智扶持。」食其曰:「公誠求賢,臣舉一人乃是韓國姬成手下,五世相臣之後,姓張名良表字子房,此人有孫吳之韜略,儀秦之智謀,若得彼來輔公,破秦興劉易如反掌。」沛公聽罷大喜曰:「此人既賢,韓王如何肯放?」食其曰:「公發一使與韓王借糧五萬石,若無糧借,必令子房來復,公即晉之。」沛公曰:「別無的當,就煩先生一行。」食其欣然領諾,逕至韓國,入見姬成曰:「沛公今往伐秦,與大王借糧五萬以資軍用。」王曰:「自秦滅國,業荒民苦,今新立未安,焉有儲積。」食其曰:「大王既不與糧,亦須遣使復之。」王即命子房與食其回見沛公,相敘禮畢。子房曰:「韓主因乏糧石,不能奉命,特令小臣復公,萬勿見罪。」沛公曰:「久聞先生才智高士,若無糧借,願借先生同伐暴秦如何?」子房自思:吾亦欲與韓王報仇,今天假機會正合吾意。乃答曰:「某奉主命而來,豈敢擅留於公。公如必欲效謀,願公同回與王面議方可。」沛公依言,即與子房至韓。韓王接入,禮畢坐定。沛公曰:「昨問大王借糧,如果無糧,乞借子房相助,王意何如?」韓王曰:「公既用子房,吾亦與公同往,但伐秦之後,富貴共之。」沛公喜諾。韓王隨收拾國事喚子房相從,與沛公一同逕至寨內。
  次日,拔寨起程。正行間,忽報前有貫英阻路。沛公命傅寬傅弼迎敵。戰不多時,二將俱被貫英活擒過去。須臾英復至陣前,沛公乃親出馬曰:「將軍武藝高強,何不助吾伐秦,共成大事。」英見沛公狀貌非常,有帝王之度,乃下馬拜伏願降。沛公大喜。前至武關關上,守將朱蒯知沛公兵至,已先遣人馳報咸陽趙高。高乃自思:關外兵來伐秦。吾今掌握大權,何不及先奪取天下,想眾官員惟有李斯不服,必須以計除之。次早遂入朝,奏二世曰:「今有李斯權勢重大。長子李由為三川令,結連諸侯謀反。」二世聞奏大怒,即令趙高擒拿李斯父子,極刑勘問,務要招其反情。將李斯父子腰斬於市,夷滅三族。高既除卻李斯,恐朝中尤有不服者。次日,請二世於望夷宮飲酒。高奏曰:「臣有一匹龍駒,請陛下觀看。」二世曰:「宣來朕看。」須臾牽至,高曰:「好馬。」二世笑曰:「是鹿何言是馬?」趙高仗劍指群臣曰:「吾言是馬,天子言是鹿,爾眾官說是鹿是馬?」唬得眾文武盡皆低首,不敢言鹿。高笑曰:「眾官皆言是馬,爾何言鹿?」遂揮壯士齊出,殺二世於望夷宮。二世在位二年,為高所弒而崩。即日復立扶蘇子子嬰為三世皇帝。子嬰在太廟受玉璽,喑與韓覃、李落甲謀殺趙高。次日,詐病不出宮。高入探病,覃與落甲伏兵齊出,擒住趙高,一劍砍死於宮前。帝遂傳旨,夷其三族。
  後人歎胡亥詩日:
  二世為君懦且昏,望夷宮內鹿亡身。
  不久子嬰降漢室,果然胡滅暴贏秦。
  又譏李斯、趙高詩日:
  為臣須要盡忠良,天報忠良福自昌。
  可恨李斯真酷虐,更嗟趙賊益鴟張。
  坑焚儒典傷天道,鴆弒君王滅大綱。
  惡貫須臾三族殞,史書唾罵好淒涼。
  於時子嬰設朝,群臣奏說沛公兵至武關,守將告急數次,宜發兵救應。子嬰准奏,即命韓榮、耿渰領兵前至武關助蒯。蒯大喜,遂開關出戰。沛公令樊噲迎敵。正戰之間,卻被子房用計領兵抄入關內,奪了武關。蒯等戰敗,又知失關,只引兵逕回咸陽去訖,入奏子嬰。子嬰大驚失措。李畢等勸子嬰降沛公,子嬰從言。次日素衣乘馬,手捧玉璽與眾文武群臣出城,遇沛公於枳道,子嬰下馬拜伏。沛公大喜,受訖玉璽表文,命子嬰復還秦地。沛公兵入咸陽,秋毫無犯,宮院府庫盡皆封鎖。但見高樓台閣,美女排列,欲入窺視。樊噲諫曰:「不可。主公既有天下,豈少此耶?」沛公不悅。子房曰:「噲之言是也。始皇失政皆由於此。」沛公依言。當下諸將入至大內爭取金帛,惟蕭何不取,獨入相府收集天下圖書版籍,所以知識戶口人民之數及各關隘夷險強弱之勢。沛公因見秦民往往有耳無鼻,有手無足,心甚惻然。至是,公令移軍屯於霸上。蕭何曰:「秦法太虐,以故民心離叛,主公宜更法令,以收民心。」沛公大喜,一日,召諸父老曰:「秦用嚴刑,動以墨劓剕,官民不堪命。吾今與爾百姓約法三章:革去極刑,更以笞杖徙流。」百姓聞之,莫不歡悅。又見沛公入秦,寶貨無所取,宮女無所幸,封府庫,鎖宮門,市不易肆,居民安堵。於是,俱以羊酒競相慶賀,惟恐沛公不為帝主。(按:子嬰初即位,即能定計滅高,亦可謂明斷有為也。惜其在位四十六日,而沛公至,非天亡哉?
  後人贊蕭何詩日:
  輔王驅兵滅暴秦,收圖改法獨關心。
  漢家數百年基業,根本還從蕭相成。
  且說魯公既定河北,軍馬西行,多肆擄掠,大失民望;況又章邯助其為害,以致民有怨言。邯聞之,悉告魯公。公怒曰:「秦黨尚多未服,吾若入關,必為後患,不若止留章邯、董翌、司馬忻三人,餘者盡行誅之。」范增諫,亦不聽,遂遣英布悉皆斬訖。兵至函關不遠,前哨報說:「沛公令人把住關口。」增曰:「此必沛公依義帝言,命先入關者君之,故此把關不放。」魯公大怒,遣英布率軍前去關下搦戰,關上薛歐、陳沛雙馬出敵,戰不數合,大敗而走。布奪取函關,魯公引大軍一擁而入,逕至鴻門界上下寨。夜靜,范增與項伯相隨出帳,觀望星象。增看罷自思:「吾指望魯公成就大業,豈想帝星旺氣正應沛公,將來有數百年天下,二十餘世帝王。」乃指與項伯觀看。伯大驚曰:「似此如何?」增曰:「吾與天扭。」伯曰:「爾如何扭得天過?」增曰:「自有妙計可以扭轉。」(按天定之數,雖一事一物之小,難以轉移,況帝王為天下主與天同尊,安能以人力強之?增誠愚惑也)後人歎范增詩日:
  質實忠純歎老增,虛懷謀略不聰明。
  無能霸上歸真主,強向天邊換帝星。
  次日,魯公升帳召集諸將,惟范增嗟歎不止,又復微微冷笑。魯公問增曰:「亞父為何歎息而哂?」增曰:「某昨夜觀天象,見五星聚於豐,沛有真天子之兆。」魯公曰:「吾不信劉邦敢與吾爭天下。」正話間,人報曹無傷持書告變。魯公令無傷入帳,問之。無傷持一書上。魯公看其書曰:
  「切聞夷齊讓國,萬古稱賢;虞為爭田,千年誦惡。內家興事,外國不收。昔者公與劉季同受義帝之命,拜為兄弟,興兵入秦,共誅無道。今季輒施詭術,爭先入於咸陽,欲稱帝於秦關。府庫金寶悉以私收,法制律條盡行擅改,與民約法,餌買人心。取臣饋儀,實矜己德。又令二將擋關,以阻公之軍馬,其意其行大與公相反矣,願公察之。」
  魯公看罷,怒曰:「劉邦敢恁無禮,吾自引軍擒之。」增曰:「此今且勿點兵,臣有一計,今夜三更劫寨,必獲沛公,殺之以絕後患。」魯公依言,傳令各寨知會。卻有項伯原與子房生死之交,私欲報與子房。丁公阻住,伯推打探軍情,方始出寨,心中又恐伏路軍人放箭,意欲不行,又念子房有危。吾若不救,非丈夫也。遂縱馬而行去。至沛公寨中,正遇子房閒坐。子房接入大喜,問其來故。伯慌告曰:「曹無傷告變,范增定計,今夜劫沛公營寨,吾恐子房遭害,故來相告。」子房曰:「吾適觀見殺氣不祥,卻有慶雲來護,果應吾言;蒙兄相救,吾亦前去報韓主知之,共逃大難,兄坐片時,吾即來也。」項伯依言。坐不移時,只見子房與沛公同至。伯敘禮畢。子房安排酒席,飲至數杯,沛公執盞勸伯,伯辭謝。子房曰:「兄勿辭酒。兄子聰明俊雅,沛公有女婉淑溫柔,男才女德,正宜配偶,某願為媒。」言畢,隨將沛公羅袍與項伯依襟結為一處,用劍割下,收之曰:「權為定禮,後各勿相忘。」子房說罷,沛公又勸伯飲,問其劫寨之事。伯曰:「若非結親,吾亦不便設計。今夜人馬可以躲避,四面埋伏,明日只以三事便可退魯公也。」沛公問:「何三事?」伯於子房耳畔低言,如此如此,子房大喜。伯即辭謝而回,剛至本寨,正遇范增,增曰:「好奸細也。」著令左右推伯去見魯公。增具言伯往沛營報消之狀,理宜罪責。魯公怒曰:「爾乃吾之叔父,何故反向他人?」喝令推出斬之。伯大叫曰:「屈殺吾也。吾於霸上打探消息,回來特欲勸公休去劫寨。」魯公令推轉問曰:「霸上消息如何?」伯曰:「吾至沛公寨。沛公說:彼入關有功無罪,並無爭奪天下之意。一願為楚臣,二依義帝之約,三者入關秋毫無犯,百姓無怨;又曾與公結義,明日親領軍來見公,似此仁德,豈可殺之?若明日不來,引軍去擒亦不難也,何須劫寨。」魯公依伯之言,即令停兵解甲。增又言:「項伯洩漏大事。」魯公怒又喝斬。增曰:「大事未成,若先殺叔,恐人議論。」魯公將伯放訖。傳令明日點兵伐之。韓信曰:「魯不勝沛,何以言伐?」魯公怒曰:「爾這胯夫,長他人之志氣,滅自己之威風,推出斬首。」項伯急諫曰:「公且息怒。前者日馬渡,信以怪風料有賊兵劫寨。眾皆不信,果折項梁,信乃高士也。」魯公方免,各回本營。
  次日,信至項伯營中謝其救免之德。伯問曰:「昨來公言魯不勝沛,何謂也?」信曰:「魯公若伐沛公是失天下人望也。沛公先人咸陽有功者三,不可殺也。」伯曰:「似此若何?」信曰:「番為三罪。」伯曰:「何為三罪?」信曰:「一不合堅閉拒關;二不合擅改秦法;三不合大赦天下,不遵上命。可先發書於霸上,問其三罪,沛公自懼,然後起兵一鼓而攻之,則沛公無以為辭矣。」項伯大悅。送別韓信,即見魯公,具說韓信所言沛公三罪,魯公大喜,隨命項伯馳至霸上問罪。伯依命到於沛公寨中相見禮畢。子房設席,酒中,項伯謂沛公曰:「今奉魯公之命,問公三罪,公知之否?」沛公大驚,未及應答。子房曰:「沛公有大功者三,何言三罪?」於房具說三件大功,又兼與伯心交甚厚,再勸伯酒。項伯酒酣,自許沛公無罪。子房謝之。沛公復舉杯奉項伯曰:「蒙公不棄,既已為親,又與子房舊友,望公善言回復魯公。」項伯唯諾,起身辭謝。回至營內,見魯公曰:「沛公反者無意,且云三件大功之事。」魯公點首不語。范增曰:「項伯之言虛矣。」天晚各歸本帳。范增獨立帳下,畢竟話說如何,後人譏項伯詩日:
  項伯存心實可嗟,恁將姪背結渾家。
  他年楚滅情何在,始覺今朝見識差。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6:44

第五章     二公鴻門大宴

  且說當日范增獨立帳下謂魯公曰:「臣觀沛公終不服弱,必與主公爭取天下,況有張良智巧,舌辯項伯,此言皆虛詞也,主公宜依臣計除之,以絕後患。」魯公曰:「亞父有何妙計?」增曰:「明日設一宴於鴻門。名賀亡秦之宴,預遣使請沛公,沛公必至。飲酒之間,臣彈腰間牝玦為號,公即起而斬之。此上計也;其次,埋伏精壯一百餘人,臣擊席上金杯為號,主公可呼壯士,擁出可以殺之,此中計也;又其次,沛公酒至半酣,項莊就席舞劍,俟沛公酩酊,可以殺之。沛公不出此三計也。」魯公聞之大喜,傳令安排筵會,一面遣使往邀沛公。沛公見使,命相請,乃曰:「魯公之命,安敢不來?爾可先回,吾當即至。」使者應諾出營。沛公謂子房曰:「此事若何?」子房曰:「臣觀此會計也,有謀主公之心。」沛公大驚曰:「似此奈何?」子房曰:「主公勿憂,臣與樊噲保主公去,萬無一失。」沛公喜,隨與子房、樊噲領數十騎逕至鴻門,下車,陳平接入帳中。魯公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魯公正視沛公而責之曰:「昔日爾我同受義帝之命,分兵破秦,爾乃爭先入關。用小人之詭術,犯三者之大過。」沛公抬身曰:「願聞其過。」魯公曰:「一入咸陽,與民約法三章,擅改秦制,不待與吾商議,罪之一也;爾又遍赦天下,封賜子嬰,受民羊酒,收結人心,罪之二也;拒關之險,不容吾入,罪之三也。」沛公答曰:「拒關之險,非阻公也,恐秦餘黨未淨,復奪其關;約法三章,乃安秦民,使無反側;大赦天下者,乃吾之計,若不出赦,焉能定秦朝官吏。其秦宮院及府庫俱各封固,吾毫無私取,以待奉公。凡此者皆吾之功也,何謂罪過?況吾與公結義之好,公毋聽讒聞,乃甚幸耳。」魯公聽罷,遂召曹無傷斬訖。請沛公入席,飲宴乃曰:「適來冒犯,慎勿嗔責。」增令陳平酌酒。平以目視沛公,見公降准龍顏,天日之表,狀貌非常,必為真命帝王,遂有顧憐之心,酒每淺酌,魯公酒每滿斟,就筵間曰:「今日之會乃賀亡秦之會,如有交頭接耳,不奉上命者即斬,諸官勿得有違,口為明輔。」於是眾官悚然。魯公酒帶半酣,范增舉其右之手,彈玉玦數次,魯公全然不顧。增又將金盞連擊,魯公亦不聽討,反謂增曰:「適來陳平傳令,公何故違謾?」增訝曰:「主公錯矣。此會非飲酒也,乃圖天下也。」再以目視魯公,公只是不理,但命酌酒。增見二計不行,心中甚懊,乃避席而起,急召項莊舞劍。項莊至筵間曰:「二公飲酒,無以為樂。臣舞劍一曲,與沛公送酒。」魯公大喜,令莊起舞。子房視之,見莊有殺沛公之心,目視項伯。伯悟其意,遂拔劍出曰:「獨舞不足為樂,臣與莊對舞乃可。」二公許之。項莊舞劍數次欲殺沛公,項伯每每遮攔。
  子房見勢不如,慌出寨門,呼樊噲曰:「主公有難,無由可解,吾先入筵去,爾可速來。」噲怒曰:「吾不救主,誓不為人。」言訖,揮步直踏轅門而入,把門將丁公急阻不住,樊噲直至筵前,大呼曰:「小臣樊噲是也。主公今日宴賀,亡秦天下諸侯皆在,豈宜小臣獨立轅門,公若欲用壯士,噲願當先。」魯公視之,見噲狀貌堂堂,語言慷慨,乃命賜豚一蹄,美酒一斗。噲以豚肉立而啖之,斗酒一飲而竭。魯公笑曰:「真壯士也。」問噲曰:「壯士復能飲乎?」噲曰:「大丈夫死且不足懼,何懼酒肉乎?」魯公大喜,令噲坐飲。范增恨公三計不聽,即便離席去南門,責丁公放噲入筵之罪。子房見增出外,即與沛公逕出西門。西門守將申陽攔阻不放。沛公曰:「奉魯公命放吾君臣回去。」申陽不聽其言。復有陳平從後來,請沛公入席。子房乃誑申陽曰:「爾不信吾言,陳平亦奉魯公之命來送沛公也。」申陽正猶豫間,樊噲揮步擁至,沛公急出乃脫。子房謂噲曰:「爾護主公先行,吾謝魯公即來。」說罷復回。
  胡曾先生有詩歎魯公曰:
  項藉鷹揚六合辰,鴻門開宴賀亡秦。
  樽前若用謀臣計,豈作陰陵失路人。
  魯公見沛公去久不回,正命將士邀請,忽子房復入,魯公怒曰:「沛公不來,爾來何如?」子房曰:「沛公酒力不勝,酩酊而歸,令臣來謝,並奉秦寶照星玉鬥獻上,以表微意。」魯公視之大喜。子房又曰:「臣蒙主公酒宴,亦甚酣醉,乞放歸寨。」魯公從之,令項伯送出,而逢范增適於南門責丁公回。魯公問:「亞父何來?」增曰:「天下已失矣。」言訖長歎。魯公笑曰:「量劉季一村夫,何足道哉。」乃將玉鬥賜與范增。增曰:「此物何用?」魯公曰:「秦朝一十八般寶物俱有奇妙,此乃照星玉鬥,何言無用?」范增將玉鬥擲之於地,擊得粉碎。魯公視之大怒,曰:「爾敢碎毀大寶?」增曰:「臣觀此物亡國之寶,惟沛公之首得之,則天下定矣,乃為至寶。今公不依臣謀,反聽子房之說,江山社稷徒此失去,又復思玉鬥之為寶哉。」魯公聽罷,默然無語。增曰:「此時悔之晚矣。」魯公曰:「似此若何?」增曰:「昔吳王夫差不聽於胥之諫,放越王歸國,子胥日:『吾不忍見越滅吳。』自刎而死,令人懸其頭於東門,以視越。後越王用范蠡謀進西施女於吳。吳王納而寵之,荒亡失政。越兵至,一鼓而國滅身亡。今王公不殺沛公,如放魚入海,放虎歸山,臣不識主公果何見也?」魯公聞增話說到底,覺有愧色,悔恨無及。乃曰:「機會已失,如之奈何?」增曰:「臣再設一計,差使復往霸上,請沛公議事;彼若來至,可即擒之。」魯公隨遣使去,入寨呈上書簡。
  沛公看書問子房口:「此何意也?」子房曰:「此范增之謀,主公若去,則不復還。」沛公驚曰:「何以拒之?」子房曰:「主公勿憂,臣願替主公一行。」沛公曰:「爾去恐遭所害。」子房曰:「臣去無妨。」隨使逕至鴻門寨中,跪於帳下。魯公責曰:「吾請沛公議事,沛公不來,爾敢代彼。」子房全無懼色,徐答曰:「沛公乃一田夫,智識疏陋,豈曉國家大事。公是名將之裔,諳練洞達,威令大行,諸侯畏服。今秦朝已滅,公但入咸陽大事決矣,又何必議?」魯公聞言大喜,問曰:「吾欲為君治安天下,有何良策?」子房曰:「為天子者,其等有三。一曰帝道,二曰王道,三曰霸道。」魯公曰:「何為帝道?」子房曰:「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陶唐氏、有虞氏,是謂五帝。伏羲氏者,周姓。都於陳留,制甲子歷,書畫八卦,分九州,制婚姻之札,立宗廟社稷,在位一百二十年。神農氏者,姜姓。都於魯地,教民耕種五穀,嘗百草,以制醫藥,濟世利民,在位一百四十年。軒轅氏,覆姓公孫,拜封侯為帥,築壇於版泉。戰蚩尤於涿鹿,除禍害以安百姓,在位一百年。陶唐氏名堯,都於平陽。治洪水,誅四凶,敷五教以敘人倫,制禮樂以和上下,土階三尺,茅茨不剪,在位九十八年,讓位於舜。有虞氏名舜,嗣唐堯而有天下。舉十六相以自輔,操五弦之琴,歌南風之曲,都俞吁弗於一堂,垂衣拱手於南面;禮樂修明,聲教四訖,在位五十二年。此五帝者以道德仁孝治民,以雍容揖遜得位。當時黎民於(音烏)變,四海謳歌鼓腹而頌。此五帝之世極盛之道也。王道者,夏之禹,商之湯,周之文武。是謂三王。是三王者,雖以征誅而有天下,然皆以有道伐無道,發政施仁,敦倫崇義,修禮樂振風俗,尚廉恥明賞罰。是以當時莫不教化大行,民安於下,熙熙攘攘,四海晏然。君安於上,傳位子孫,國祚永久。此三王之世,亦隆盛之道也。」魯公聽得子房聲韻若鍾,語言如注,心甚歡悅,復問霸道何如?子房曰:「霸道者,春秋之時,人心澆漓,諸侯僭竊。於是有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楚莊公、秦穆公,是謂五霸。是五霸者,尊周室以攘外夷,假仁義而專征伐。戰必勝,攻必取,諸侯有不服者則攻削之。此以兵戈刑戮為尚。是以國富兵強,列國震懾,奠敢不從威令,此之謂霸道也。」魯公聞說霸道,大喜。乃曰:「吾亦以霸道為治如何?」子房曰:「當今之世,公正宜於霸耳。」魯公曰:「天下已定,吾自稱為西楚霸王,分封諸侯,如有不遵命者,即征伐之,但恐賞齎缺少金銀。」子房曰:「公豈不知秦始皇葬於驪山北方八百步,塚高五十尺,以珠玉為鬥星,水銀為江河,寶貝為玩戲,金銀圍繞不計其數,令人伐之,得其所藏,用之自有餘矣。」魯公大喜。范增急諫曰:「不可劫墓取財,使公陷惡名聲於萬代。」
  魯公不聽,即令英布引軍一萬,前去驪山劫墓。不旬日間,得金六十萬兩,寶貝一百二十件。魯公曰:「此皆子房之功也。」范增曰:「子房乃說客也。主公宜誅之。」魯公不從。增曰:「主公不信,不肯誅之。試封官職,令臣於此看其受與不受,便可知矣。」魯公依言。次日召子房曰:「吾欲封爾官職,臣事於吾若何?」子房曰:「臣乃韓國賤士,因途遇沛公,借臣為從,臣不願受公重任,但欲公為仁德之主。」魯公問曰:「吾入咸陽為君,天下百姓何以得安?」子房曰:「今天下亂者皆由秦皇無道,戾其人心。先將子嬰並秦族屬替行誅斬,則人心快足,自然安妥;又咸陽阿房乃敗亡之宮,主公不宜居坐,宜別設朝受賀封,遷諸侯,各分地面。有敢反者,親自征伐。如是則萬民安樂,四海太平。公以布衣而有天下,衣錦還鄉,豈不美哉。」魯公曰:「沛公當何以處之?」子房曰:「沛公誠實人也。封於褒州千里之外。必無東還之意,天下自安矣。」魯公大喜,曰:「子房世之高士也。」設酒相待子房。飲至酩酊,魯公暗遣人送子房而回。次日魯公召子嬰並嬴氏族屬二百餘口,悉皆斬首。遂令拔寨而起,前赴咸陽。(按:張良心於興漢,屢讓楚王。其他猶可,惟殺子嬰,掘始皇墓,遷弒義帝,焚阿房,四事陷王於惡。自其非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7:59

第六章     魯公稱帝封諸侯

  卻說魯公因子房之說,遂急於稱帝。是日引領群臣人馬入至咸陽。見阿房宮甚是峻麗,自咸陽至驪山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魯公看畢,以火焚之,煙燄月餘不絕。五月五日,魯公入咸陽即位為君,自稱西楚霸王,詔示天下為楚元年,設朝受百官朝賀拜舞畢,王命文武俯伏聽受封賞。
  封亞父范增為丞相封項伯為尚書令
  封鍾離末為左右大司馬封陸沮為左司馬
  封季布為右司馬封丁公為左將軍
  封雍齒為右將軍封劉季為前將軍
  封劉存為後將軍封陳平為護國都尉
  封韓生為左諫議封武涉為右諫議
  封於英為宮內大將軍封桓楚為引戰大將軍
  封沛公為漢王褒州四十七郡
  封鞏傲為臨江侯封英布為九江王六合四十五郡
  封項佗為春勝君封魏豹為魏王平陽四十郡
  封項元為安勝君封申陽為洛陽王河南二十郡
  封張仝為代王封司馬傲為殷王河內三十二郡
  封姬成為韓王封章邯為雍王上秦三十八郡
  封陳廣為前燕王封董翌為翟王延安中秦三十郡
  封田榮為前齊王封司馬忻韓王藩陽下秦十八郡
  封田慶為前趙王封項莊為交東王三十四郡
  封田橫為齊王臨淄封張耳為趙王常山三十郡
  封田都為中齊王青州封張耳為趙王常山三十郡
  封臧陟為燕王幽州四十五郡封田安為下齊王即墨
  封吳苪為衡山王湖南長沙封陳勝為梁王彌州
  封陳餘為北趙王定州封韓信為執戟郎
  楚王封職已畢,賜王侯文武群臣筵宴,傳旨令來日各各赴鎮蒞事,不得辭誤。文武一齊謝恩退朝,唯有沛公不悅。子房笑曰:「與大王賀喜。」漢王怒曰:「封吾南鄭褒州是秦罪地,輕吾太甚。」子房曰:「南鄭非為罪地,乃立根本取社稷興劉之所。臣聞南鄭山高路遠,地土沃饒。殿下奉命乙巳,木命也,逢西方庚辛金斷木而成器。大王至彼養成銳氣,乘楚不備,取天下,易於反掌也,王何不悅?」漢王方悟。說罷,子房辭別漢王,復往咸陽。漢王曰:「卿去何故?」子房曰:「臣入咸陽見楚王,乾揚功績。」漢王亦不知其意。
  子房迅至咸陽,正遇范增。增執子房奏楚王曰:「張良是漢王之臣,私入咸陽,即為奸細。」子房奏曰:「臣非他故,正欲見王有所告也。」楚王曰:「卿有何事?」子房曰:「微臣故主骸骨未奠,願乞韓王城以葬韓王之骨。」楚王聞言大喜。曰:「世間忠孝無如子房也。」楚王即許,子房謝恩。楚王問曰:「吾欲遷義帝,卿謂若何?」子房曰:「大王遷之是也。義帝若得人心,恐楚王不測,枉若軍民。」王曰:「誰可去?」子房曰:「諸人去不得,唯范增可去,使義帝無怨大王。」楚王即遣范增、英布二人去遷義帝。增奏曰:「臣去無辭,但臣有一言,王當謹記。」王曰:「卿有何言?」范增口:「臣若去後,第一,切不可離咸陽;第二,韓信乃世之高士,不可令去。第三,留住漢王,且休放還鎮地。」楚王曰:「卿言誠是也,卿去早還。」范增、英布辭王東行。次日,子房奏楚王曰:「啟陛下,今有漢王思歸,王宜遣之;若恐漢王心變,只將家眷留此為質,漢王必不敢反。」楚王大悅,發使傳旨:「放漢王西歸,且留家眷於此,不得帶去。」漢王得旨,大罵子房,怏怏而去。楚王退朝,子房私遷漢王至於太白嶺上。漢王責子房曰:「卿何反吾若此?」子房曰:「臣不知,願聞其故。」漢王曰:「爾故令楚王留吾眾眷,豈非反耶?」子房曰:「大王不知,臣見楚王,說遣范增東遷義帝,功之一也,放王西歸功之二也,留王家眷者使楚王不疑。大王異日興兵東向,一鼓城楚,此臣之計功之三也。」漢王聽罷大喜。子房又曰:「大王善保龍體,臣有三件大事未乾。此去咸陽幹辦即來侍王。」漢王曰:「三事維何?」子房曰:「與王求覓破楚大元帥一也,說楚王還鄉二也,說六國反亂三也。」漢王聞言,與子房歡悅而別。此時楚漢元年五月十一日。漢王人馬行過連雲棧,子房暗遣人燒棧道。人報漢王,王大怒。蕭何曰:「大王勿怒,此乃子房之計也。」王息怒,方思領眾文武前赴褒州不題。
  且說范增、英布二人已到徐州,遷義帝至於彬縣亂山之間。范增暗使英布假裝賊寇,弒義帝於山內。胡曾先生有詩歎曰:
  義帝南遷路入彬,國王身死亂山深。
  不知埋恨窮泉後,幾度西陵並水沉。
  子房既入咸陽,詐裝雲遊道人,作謠歌一首,用錢賄誘街市小兒歌唱其謠日:
  有個人人,隔壁搖鈴。
  只聽其聲,不見其形。
  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不數日間,滿城街市小兒盡皆唱念此歌,上下無不聽知。子房因見項伯,甚喜,留宿於家,每日閒話。項伯入朝,子房堂上閉步,見一書架堆積書籍甚多,仔細取看,內有文書一封,名日:鎖諸侯法,上寫執戟郎官韓信書。子房展看良久,歎曰:「妙機!真奇才也。此乃興帝圖王之術。」歎息未已,項伯忽至。子房起而問曰:「公自朝回,為何不悅?」項伯曰:「今日退朝遲晏,因為楚王問群臣街上小兒謠言有何凶吉,無人敢對,楚王怒起。」子房曰:「謠言如何說?」伯具念歌詞。子房曰:「此歌別無其意,只說楚王為帝,當衣錦還鄉。」項伯聞言一時省悟,即入朝奏曰:「臣至家思想,小兒謠言別無甚意,只言陛下衣錦當還故鄉。」王見說大喜,遂傳旨意,差撥三萬民夫前往彭城備建殿閣。
  左諫議韓生諫曰:「大王不可遷都。」王曰:「何也?」生曰:「秦之地四關俱險,八水三川,自古建都興隆之地,威鎮諸侯,若都彭城,棄實就虛,非國之福,願王思之。」楚王曰:「吾意決矣,爾勿多言。」韓生又曰:「大王輕信小兒謠言,棄大就小,失其地利,根本動搖,萬一有變,何以制之?」王大怒曰:「吾掌百萬雄兵,誰敢與吾為敵?爾何妄言,再奏必斬。」韓生不忍,捨死又諫曰:「大王不信臣言,正猶木猴見果之說。昔春秋楚文王善弈棋,外國進一木猴,尤善於奕。文王與之鬥,被猴屢勝。文王乃以果覷之。猴因視果,遂敗局,踴身跳於文王頭上。文王怒賜猴死。於子其奏日:『猴乃山中之獸耳,焉知禮法,可免其死。』文王不允,竟殺之。今王徒見近小不識遠大,何異於此。」楚王睜目大怒曰:「豎子乃敢譏朕,推出斬之。」韓生低首無言,須臾綁至市曹。韓生呼咸陽父老告曰:「吾今日諫王被刖,與比乾、伍員無異。」有監斬官韓信曰:「爾有五罪,何言比乾、伍員乎?當日楚王掘始皇墓,爾不諫,罪之一也;王殺秦子嬰二百餘口,爾不諫,罪之二也;王燒阿房官,爾不諫,罪之三也;王信張良說,放漢王西歸,爾不諫,罪之四也;命王遷都,雖所宜諫,乃比王於禽獸,譏謗主上,罪之五也。」韓生聞語默然。信叱曰:「速斬回報。」
  當下子房在旁,看見韓信言詞剴切,威令果斷,乃私歎曰:「此人真天下之英雄,當今之豪傑。」嗟訝弗已,見信乘馬歸宅,遂躡跡至信門首,令人通報求見。韓信出戶相迎,禮畢序坐。子房曰:「某有一劍,特來賣與足下。」韓信視劍笑曰:「劍有何能?」子房曰:「劍有三口,一曰天子劍,二曰宰相劍,三曰元帥劍。天子劍賣與漢王,宰相劍賣與蕭何,元帥劍賣與足下。」韓信驚問曰:「公莫非子房乎?」子房曰:「然。」信曰:「某出身寒賤,草木之軀,公何念信?」子房曰:「前者竊見足下之書,鎖諸侯之法,足徵公有將相之才,古今罕見者也。」信默然長歎。子房又曰:「此劍願獻與公疊納下。」信曰:「某乃楚臣,安受漢劍?」子房曰:「不然。大丈夫避暗投明,棄邪歸正,理之常耳。古人云:『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昔姜太公避紂而歸文王,興周八百餘年天下。百里奚棄虞歸秦,相穆公而成霸業。自古賢哲之士,莫不捨經行權以圖建功立業,況以公之才略,職受執戟郎官,豈不辱沒英傑?縱使依依於楚,吾視楚王終不能展公之抱負;公若棄楚歸漢,漢必重用,大丈夫識時達變正所宜耳,願公思之。」韓信聽罷,自思楚王不能信用,恐終屈抑,乃答曰:「容某先辭楚王,如楚王不用,後歸漢也。」次日,信上表辭楚王。王視之怒曰:「胯夫豎子,要爾何用?樗櫟之材,何足道哉?」韓信退朝。子房再至見信,言楚王不用,子房大喜,遂即修書一封付與韓信,令信傳與蕭何。子房辭別,信即收拾行李,單馬而出咸陽。
  《兩漢傳志》一卷終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8:45

第七章     蕭何三薦韓信為元帥

  卻說韓信辭別張子房,單馬棄楚歸漢。數日行至散關。楚將锺離末領兵隨後追近大聲呼曰:「韓信何往?」信曰:「楚王不用,吾今西歸。」锺離末曰:「楚王命吾追趕,若見公即斬之。」信曰:「生死在將軍,若能免命,誓不相忘。」末亦不忍誅之,謂信曰:「吾放爾西歸,但將軍富貴之時休忘今日。」言訖,二人各別。
  且說子房離卻咸陽,週遊列國。入齊說羽橫反楚,自稱齊王;入魏說魏豹反楚,入燕說韓慶反,領兵五百殺臧陟;入趙說陳餘返逼張耳。自是各國不寧。一日,人報田橫反了楚,自立尊號不服楚王。王聞奏大怒曰:「吾不親征以除反賊,則諸侯誰懼?」即日點起大軍三十萬,親征田橫,去後不題。
  且說韓信已過散關,路逢陳宣。信問宣往褒州之路。陳宣指從陳倉而去,過卻陳倉,前至棧道。信聽言罷,正行聞,忽見一老人。信問曰:「此去陳倉,公識路否?」老人曰:「爾莫非韓信乎?」信曰:「然。」老人引信入陳倉口,數十里有一大石。信步至石上,四顧而下,以劍尖畫石留詩一首詩日:
  韓信經石過,西回握將權。
  東降秦楚將,此處斬章邯。
  題畢問老人曰:「此去南鄭多少路程?」老人曰:「八百餘里。」信怒其詐,欲殺之。老人曰:「願賜一劍。」信將一劍殺於地上,劍過處其人並無血,盡乃白膏。信大驚歎曰:「誤殺此道人也。」不數日信至褒州,入招賢館,見夏侯嬰。禮畢,信曰:「某特棄楚歸漢,漢王若何?」嬰曰:「漢王乃賢主也。今正廣招天下賢士。」信曰:「略知。」嬰具酒食待信畢,與信坐敘,問信曰:「將之道何如?」信曰:「為將之道有七:大敵在前不可卻後;雨不張蓋,暑不執扇;三軍未膳,將不可食;罰不避骨肉,賞不擇冤仇。此為將之道也。」嬰大喜。次日奏漢王曰:「今韓信來歸,此人甚有奇能,乞王擢用。」漢王聞奏,封信為散典官。(按:此職乃今時之獄官也)信受職,便點獄囚,死罪一十三人盡皆放免。有巡軍知之,急捉獄囚,來奏漢王。王大怒,將信與獄囚一同斬首,命夏侯嬰為監斬官。信歎曰:「既謀天下,何殺壯士乎?」嬰見信言慷慨,命且留住,只將獄囚一十三人斬訖,嬰即見蕭何曰:「韓信乃世之高士,怎生脫免?」蕭何即與夏侯嬰同見漢王,具言信不可殺,漢王方免。
  蕭何邀信到於本宅,酒禮待之。問信曰:「公放獄囚者何也?」信曰:「獄囚乃秦之罪人。今王欲立天下,豈不慰萬民之望?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棄小就大,王者之道也。」蕭何聽罷大喜,盛禮待信。謂信曰:「公且寬心,有日薦公為將。」信忙致謝。蕭何次日入朝秦曰:「韓信故放獄囚,乃棄小就大,以獄囚乃秦之罪人。秦因刑戮枉法,今王欲圖天下,宜慰萬民之望。」又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信之高見。信有功也,願王詳察。」漢王終不悅信,不納而退。何回宅與信閒話。明日又奏王曰:「大王自布衣斬蛇,興義取秦天下,今不能與楚爭鋒,不得已而忍受南鄭褒州,寬仁佈德,感賢人千里而至,正宜開誠任用,乃舍置之,非所以招賢也。」漢王曰:「吾觀韓信居鄉無名,又兼年輕,豈成大事?」何曰:「自古用人以才以德,何在虛名。昔周武王拜太公為軍師,非拜其年,因其才也;臣觀韓信有孫吳之韜略,管樂之才能;若用為將,天下不日可定矣。」王曰:「韓信既有才能,何故乞食於漂母,受辱於胯下,甘冒胯夫之名,何也?」蕭何曰:「昔傅說居於版築,高宗肖像求之而始得;太公釣於渭濱,文王因夢求之而始遇;管仲囚於檻車,鮑叔薦之而始用。自古賢智豪傑之士,莫不先屈抑而窘迫,信之困辱亦其時之未際耳,豈其才之不足以自食,武之不足以勝惡少哉。古人立賢無方,又曰『任官惟賢』才是。皆未嘗徇其名與跡也。況今大王意在圖王興帝,關之外紛紛皆敵人也,苟不得人而專任之,雖欲與列侯抗也,難矣;況思破楚而成混一之業乎?願大王勿以食賤之故而輕棄韓信,乃宗社之幸也。」王見蕭何極言信之能,再三不已,乃封信為治粟都尉。蕭何出朝至宅請信賀職。何曰:「公休不受卑職,不旬日薦公為將,必當重用。」信受職至倉查視,粟俱黑腐,不堪支發,因見市人多有饑色,遂召百姓赴倉盡行散放。有灌嬰入朝奏與漢王,大驚曰:「信乃楚之奸細也。」急召蕭何責曰:「公極薦信有能,今將官粟不奉上命,私放於民,當得甚罪。」蕭何無對,怒而起。何出朝至宅召信問曰:「官粟公何支散?」信曰:「其粟朽黑,軍不堪食,故散與民,不待月餘,民來還納,放舊易新,官民兩便。」何聞之大喜曰:「公真有識之士也。」次日,蕭何入朝,具奏韓信放粟之故,有功不宜見罪。漢王聞奏,思之半晌不語,乃曰:「本當斬首,但看卿面。」蕭何謝恩退朝。一日,蕭何令人請信至宅閒敘。問信曰:「自古及今名將幾人?」信答曰:「古今之將,其人非一。自周秦論之,姜子牙釣於渭水之涯,韜略晦藏。避而不出,及文王以飛熊之兆,出獵渭濱,始載之而歸。武王惡紂之暴虐,欲行弔伐,遂拜子牙為師,號曰尚父,而不名子牙。約天下諸侯會於孟津,乃與武王興師而出。戊午日兵臨孟津,甲子日血浸朝歌,一戰之功,定周室八百餘年天下。子牙仁義之師,此上將也。春秋之世,管仲相公子糾,因內變而奉子糾出奔於魯,其才其智無由見也。子糾敗,魯人囚仲而歸於齊,桓公欲殺之,鮑叔薦之桓公,釋之用之為將,仲能相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會盟於葵丘,為五霸之首。管仲乃智術果斷之士,此中將也。由仲而外其為將者,莫不皆能出奇制勝,運智使謀僥倖而成功者矣。而治國之才,蓋不若管仲甚遠也;況望其為王佐如子牙也哉。」蕭何又曰:「下將何如?」信曰:「如秦之王翦、白起出則摧鋒陷陣而獲其勝,守則堅閉而待其時,攻城掠地剋日建捷。敵人皆不能出其所料,雖能併吞六國,不為無功,而坑降殺士,殘虐百姓,叫寇賊之師,乃下將也。」蕭何見信談論慷慨,等列分明,不勝歎羨。乃曰:「公真上將之才也。」信亦起身曰:「丞相若薦信為漢將,天下剋日可定矣。」何大喜,唯諾而別。
  次日,蕭何入朝懇奏漢王曰:「大王自咸陽西歸,志不安於偏小,即開招賢館,思募天下豪傑,與楚爭雄,以雪鴻門之恥,建萬代之基。今韓信不遠千里至此,乃杜稷之幸,我王之洪慶也。大王竟不重任,徒授下職,不過羈縻之而已。譬之良驥伏櫪與駑馬等耳,若一驅馳則一息萬里可至也。臣觀韓信之才不亞古之名將,王試用之,則興漢滅楚,剋日可期;平定天下,誠若反掌之易矣。」漢王曰:「吾有同鄉七十餘人俱有進用之志,文武之才,卿並不舉一人,獨堅舉韓信何也?」蕭何曰:「臣觀大王如一大鵬金翅,日飛九萬里。群臣者副毛也,韓信者六翮也。鵬非翮不飛,翮非信不是。臣豈私於韓信,為大王擇其才耳。願王詳之。」漢王大怒曰:「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何言也?」遂拍案而起。蕭何默默退朝。
  且說韓信聽知蕭何數薦漢王不從,思復東還。是日見何入朝,乃單騎私逃而去。蕭何出朝方至宅前下馬,門吏報曰:「韓信不辭丞相私乘匹馬東歸。」何歎曰:「漢失天下矣。」不脫朝服上馬急忙追請韓信。原來韓信驟馬奔至寒溪,水漲泛溢,不能得過。有詩歎之。詩日:
  韓信私奔快看鞭,蕭何急趕至江邊。
  若非當日溪流漲,安得劉朝四百年。
  蕭何恐信去遠,揚鞭躍馬如飛,直追至澶溪,見溪水洪漲,信未過得,心神稍定。近前告曰:「奉漢王命用公為將,何以私奔?」韓信馬上欠身曰:「感丞相大德,屢薦信於漢王,王堅不從,某知之矣。丞相叫來非奉命擒信,即為馬耳,奚用誑言。」何曰:「公錯見矣。公未有罪,豈敢言擒;若云為馬,公乃蓋世英傑,雖萬金不足以結識,況一馬乎?吾實奉命而來,請公暫回;若漢王不拜公為大將,縱公東歸未為晚也。」二人正勒回馬,忽樊噲追趕至近,大呼曰:「奉漢王命來追二公。」何曰:「將軍先回,吾等後至。」噲依言而去。蕭何與信並馬入至府前,下馬相敘歇息。
  次早蕭何入朝。漢王曰:「吾與賢卿自布衣相隨,取秦天下。胡為聽信之說棄職私歸?」蕭何對曰:「臣非背主欲歸,特為大漢山河被韓信盜去,故此與王追轉。」漢王不語。何乃俯伏於地奏曰:「臣觀韓信出類豪傑,有謀王佐帝之術,出將入相之才,當今第一,海內無雙;王若用為大將,令彼引兵東征,破楚而定天下,甚不難也。王如執尼果不用信,請先誅臣後去韓信。」漢王曰:「卿捨生薦信,明日便宣信為大將。」何曰:「大王誤矣。封為大將,可以展其才力,既若用之,宜依上古之法,築壇拜將,捧轂推輪,盟天說誓,如此重用方可得其盡誠竭忠。」漢王曰:「築壇何如?」何曰:「昔日軒轅皇帝拜風後為將,築壇祭天地說誓盟,親自下拜,掛印封為上將;戰蚩尤於涿鹿,一陣而定天下;又燕昭王築壇拜樂毅為帥,不數月內取齊七十餘城。今大王必如其法,築立壇壝,捧轂推輪,盟誓於天,御手獻印,此乃君臣之道也。」王曰:「如卿所奏。」何即謝恩退朝至宅,見信具說其事,信大喜謝別。
  次日,漢王出旨令於褒州城西十里建立壇所。壇上壇下一切應用人物俱要準備,剋日登壇拜將。其壇按週天度數,位分三層,上中下像天地人三才,土台離廣九尺,按週天九曜,中台高廣一丈二尺,按十二時,下台高廣二丈八尺,按二十八宿。上台為君臣佇拜之所,四角安立令旗,白旄黃鉞。中台用二十四人,各穿法服手執幢幡,豹尾晝戟,按二十四氣。下台用六十四人,各披甲胃,手執兵刃,按六十四卦。文武群臣,各立壇下。壇東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青衣,手執青旗,按東方甲乙木。壇南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紅衣手執紅旗,按南方丙丁火。壇西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白衣,手執白旗,按西方庚辛金。壇北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皂衣,手執皂旗,按北方壬癸水。中央壇前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黃衣,手執黃旗,按中央有己土。壇已築完,百物具備。大漢二年正月十三日,漢王、蕭何與百官奉韓信上車,王自推輪,行數十步,擺列隊伍,鑾駕整齊,出褒州西門,至於壇所。漢王與韓信升壇。漢王穿袞龍袍,戴平天冠,足踹無憂履;韓信披黃金甲,錦征袍,戴鳳翅紫金盔。漢王焚香告天曰:「邦上荷天命,中賴文武群臣,下賴四方百姓。今拜韓信為大元帥,同功破楚,除殘去暴,拯救萬民,以免塗炭之苦;如天下平定,當貴共之,邦若負信,皇天鑒責,子孫其危。」祝罷拜信,以雙手捧印遞與韓信。信接印掛於胸前,回身望王,俯伏謝恩曰:「願我王萬年萬萬年!念臣草茅賤質,今蒙重用,臣若負王,其受萬刃之誅,凌遲處死。」誓畢,漢王賜信白旄黃鉞虎符金牌,正授大漢太保大將軍,關外六國都招討徵東破楚大元帥。韓信乃俯伏在地,領受職賜,重謝恩畢,君臣下壇。漢王乘龍車,韓信乘金紗皂蓋車。文武群臣軍兵將校仍各擺列入城。漢王升殿,信與百官俱於丹墀下拜舞朝賀畢,王命開慶喜宴,賞賜群臣。宴罷謝恩而退。看看東征如何。
  前人有詩歎日:
  漂母哀憐是不虛,男兒未遇古誰無。
  寫詩恨殺丹青手,不盡登壇拜將圖。
  後人又詩曰:
  韜略珍奇腹不虛,時垂困辱有如無。
  登壇封拜雖堪羨,還有凌煙閣上圖。
  又歎蕭何詩曰:
  欲得英雄立漢基,慇懃三薦果稀奇。
  他年再若忠言救,誰敢談公半句非。
  又題韓信詩曰:
  管樂藏胸氣食牛,那堪未遇忍含羞。
  九天日月擎拳內,萬里山河按劍頭。
  戰策坐談胯上將,兵機妙法鎖諸侯。
  出奇鼎立劉天下,垂譽千秋與萬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09:23

第八章     韓信破關收服三秦

  話說韓信登壇,漢王封拜職受徵東破楚大元帥。當日同眾文武宴罷,謝恩出朝,升帳諸將恭賀元帥。信傳令來日己時取齊,如違斬首。眾皆得令散訖。次日己時,一聲炮響,三通鼓罷。韓信升帳坐定,諸將參見禮畢。軍校肅靜,忽正軍師王順至於帳下告曰:「諸將俱齊,惟有監軍殷蓋不至。」信怒曰:「怎敢違吾將令?」言未已,殷蓋至在帳外。信令召入,責之曰:「爾乃監軍之職,管領眾軍故違吾令。」殷蓋曰:「辭朝晚矣。」信不聽說,喝令推出轅門斬訖,取其首級,號令如有犯者,以蓋為例。諸將盡皆驚駭失色。(按:韓信居鄉破賊入關,屢受下職,素無名望,且又年少,今一旦驟拜為帥總握兵權,諸將俱有不忿之心。殷蓋尤欲抗之,故於初見甚遲以慢之。明欺信也。不意其威令嚴明,竟致梟首以示號令。蓋亦自取其死也
  後人有詩日:
  專閫由來法要明,監軍何獨故爭衡?
  非乾元帥無容恕,不斬將軍令不行。
  且說漢王自拜韓信為師,心中疑慮未定,欲令領軍出征,試其才略。一日,傳命召集文臣武將宴飲將終。王問韓信曰:「元帥部佇整齊,東征之事若何?」信對曰:「先修棧道,選日行軍。」王曰:「誰可往修棧道?」信曰:「樊噲可引五百軍士前去,限四十日回報,如違治罪。」當下樊噲亦有不忿之色,尤恐犯令,只得聽命而行。宴罷文臣各回第宅。韓信即升戎帳,聚眾將官商議東征。軍分前中後三隊,以灌嬰領前鋒,曹參領二隊,信與漢王自領後軍。分撥已定,再令諸將示諭三軍,準備聽候,勿得違慢。諸將唯諾而退。次日,韓信入朝奏日:「臣請駕出褒州征伐。」漢王曰:「元帥誤矣。樊噲去修棧道尚未回報,引吾何往?」信曰:「樊噲明修棧道,韓信暗度陳倉,使章邯不知提防。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是也。」大漢二年二月上旬,漢王與韓信統率大軍二十萬,大小戰將出離褒州。軍分三隊暗出陳倉口已至散關。王問信曰:「關隘嚴緊,如何過得?」信曰:「用一小計,散關自破。」漢王大喜。信召灌嬰、曹參將授以密計,吩咐依令而行。
  卻說關上守將呂馬通聞報漢軍來至,即點軍馬下關拒敵。漢軍灌嬰出馬,二將戰至二十合,灌嬰敗走,馬通不料是計,追趕三十餘里。關上小卒飛報,漢將軍曹參領軍一萬沿間道至關,奪門而入。馬通大驚,急回軍時,前遇曹參相戰,後又灌嬰趕來。馬通抵敵不住,被灌嬰活擒,歸寨見信。信自去其縛,問曰:「公肯降漢,必有重用。」馬通願降漢軍。過卻散關,前至武都山下寨。
  且說章邯鎖守上秦,居廢丘。是日正坐帳上,人報漢王拜韓信為元帥,引兵東征,即日遣軍修理棧道。邯笑曰:「胯夫為將,誠何以堪?」忽又報曰:「韓信引軍暗度陳倉,襲取散關,活擒呂馬通,漢大軍已至武都山下寨。」章邯聞報,大怒曰:「韓信一餓夫耳,豈識兵家之大體!」即令部下起兵十萬出戰。「吾不生擒韓信,誓不回軍!」大夫孫安諫曰:「大王不可與敵,只宜堅閉,遣人報知楚王;若楚兵來,兩下夾擊,則漢兵不能出秦。」章邯怒曰:「吾用兵三十二年,戰無不勝,豈不如一韓信耶?」叱退孫安,引軍逕出武都。信已布成陣勢。章邯列陣出馬大叫曰:「胯夫韓信安在?」漢陣灌嬰出馬,與邯交戰十餘合,敗回本陣。韓信出馬,章邯迎敵,信亦敗走。邯奮怒曰:「不擒韓信誓不回軍!」揮兵追信直至陳倉穀內,不見韓信,只見路旁有一大石,石上有詩一首。邯看其詩曰:
  韓信經石過,西回把將權。
  東逢秦楚將,此處斬章邯。
  讀罷大驚,急令回軍,恐遭韓信之計。言未畢,四下伏兵齊起,金鼓震天,殺得章邯大敗,得脫者千人,走入廢丘城內歎曰:「一時失笑君子,陷於小人。」見孫安言曰:「吾不聽爾之言,果輸於胯夫之手。」說尤未了,韓信大軍掩至城下。章邯傳令三軍上城堅守勿出。信見章邯拒守,遣兵大放濉水圍浸其城,使章邯不能得出。胡曾先生有詩日:
  此水雖非禹鑿開,廢丘山下重縈回。
  莫言只解東流去,曾使章邯自殺來。
  韓信令人放水,一面收軍回至營中。漢王召信慰而歎曰:「元帥果是奇才,蕭何薦舉不謬。」信叩頭而出,隨即傳令移軍進取中秦。卻說中秦王董翌探知漢兵至近,領軍五萬出迎。當日天晚下寨。翌與諸將議曰:「章邯敗於韓信;吾今晚乘信無備,去劫營寨,先挫其銳氣何如?」諸將皆曰:「大王之計甚善。」商議已定。韓信正在帳中,忽然一陣風過,信出視之曰:「此信風也,主有賊兵劫寨。」急召灌嬰、曹參聽計,令分兵埋伏。二將依令而去。信將軍兵盡皆撤開,只留空營。夜正三更,董翌引兵到來,前哨入至信寨,見寨空虛,知有準備,急回報知董翌。翌大驚,正待退時,忽聽漢軍一聲炮響,四面伏兵擁出。左有灌嬰,右有曹參,背後又有大隊軍馬殺來。董兵三面受敵,折傷大半。翌引敗軍走,至天明到寨,方才坐定。人報韓信遣曹參取高奴城。董翌歎曰:「吾輕敵韓信,果失中秦。」即寫降書親詣信營投降。小校報與韓信。信召董翌至帳下,以目視之良久,覽畢其書,又以目顧盼,大喝曰:「董翌爾退,吾用天下壯士,何用爾一匹夫!」翌會韓信之意,默然出營,走至下秦,見司馬忻具言韓信用兵鬼神莫測,不可輕敵。自出褒州倒衝散關生擒呂馬通;誘章邯於陳倉;破軍十萬,得脫者千人;水淹廢丘不能得出。司馬忻不聽董翌之言,正待點軍,人報韓信引兵離城三十里下寨。司馬忻領兵五萬出延安拒敵,正迎信軍,二陣相交,從辰至午,忻兵大敗,走回洛陽。卻被董翌攔路擒往司馬忻。忻曰:「爾何擒吾?」翌曰:「吾奉韓帥之計,故來擒爾以克歸漢之功。」翌推忻見信。信問忻曰:「爾肯降否?」忻即願降信。引二人拜見漢王。王大喜。韓信傳令拔寨逕趨咸陽。離城數十里安營,令呂馬通潛入城中探聽虛實,通知司馬稷暗遣人於楚王求救去訖。出城具將此事報與韓信。信即思計,傳令眾將休得出戰。
  且說楚王久徵東齊未下,正坐帳中。忽報咸陽司馬稷馳表告急。楚王令取表文,看畢大怒曰:「胯夫怎敢取吾三秦?」召范增曰:「吾親引軍去擒韓信。」增諫曰:「大王不可。昔日鴻門飲宴不聽臣計,放過沛公;臣又囑王休去韓信,亦不聽臣之言。今韓信果為大將,用兵如神。」楚王曰:「是吾見錯,悔之晚矣。」增曰:「此時大王若去救秦,前與漢軍相迎,後有齊兵追擊,兩不相顧,徒自取敗。」楚王曰:「若此奈何?」增曰:「且遣咸陽使回,著令堅守,慎勿交戰,此間夷差劉信引軍星夜劫取漢王家眷到來,漢王若知,必回兵矣。」楚王依言,隨差劉信前去滁州。當夜,信裝盜賊擄得家眷,至於中途,早被王陵得知,截路奪回,護送入至漢王營中。漢王會見家屬又驚又喜,遂封王陵官職。劉信回楚不題。
  且說韓信在營籌變,秦使去久,傳令吩咐眾將校曰:「明日吾自假裝楚王坐於車上,軍中俱打西楚旗號,去至城下。司馬稷必然出迎,可就馬前擒之。」眾將領計,點軍五萬聽候。是日司馬稷果然帶領諸將在城上盼望楚王救軍。須臾之間,只見正東十里以外塵頭亂滾,金鼓齊鳴,一隊軍馬飛奔而來。諸將曰:「此必楚之救軍也。」仔細覷定,前打一封龍鳳日月大旗,遮護一輛大車,車上坐著儼然霸王,軍中俱是西楚旗幟。司馬稷大喜曰:「楚王親自來也。」慌引將校開城出迎,至於車前,滾鞍下馬,舉目視之乃是韓信,司馬稷大驚,急回莫及,被信左右擒縛。信問之曰:「爾肯降乎?」司馬稷只得與眾文武歸降。信請漢王駕入咸陽。漢王傳旨安民,秋毫無犯。次日,設宴會集文武群臣賀功。漢王賜酒與信曰:「若非元帥,焉有今日?」信對曰:「皆賴我王洪福,信何有功!」漢王曰:「自從大軍東出,渡陳倉,取散關。不數月內席捲三秦,取地一萬三千餘里,皆元帥之功也。」言畢慇懃賜酒。眾文武各各盡歡而飲。正作樂間,忽報外有一先生求見大王,王召至殿下,先生施禮畢問王曰:「大王別來安樂否?」王視之乃張子房也。不勝欣喜,急請入席。王親勸酒畢,子房曰:「臣自太白嶺與大王相別,臣曾言與大王幹事,我王知否?」王曰:「吾亦忘矣。」子房曰:「臣有功者,一說六國不寧,二說楚王遷都,三與我王尋覓大元帥。」王曰:「前二事果爾有之,若言尋元帥,則若非蕭何三薦韓信,豈有元帥?」子房笑曰:「臣與韓信一封書,令獻與大王。書上寫薦韓信為大元帥,我王如何不知?」漢王問信曰:「卿自歸漢,既有子房書獻上,吾即以爾為元帥矣,豈待蕭何屢言?」信乃取書遞與漢王。王看其書曰:「為何不早呈出?」信曰:「臣故匿此書。」王曰:「何故?」信曰:「一顯我王君聖,二顯蕭何臣賢,三顯微臣忠孝。」漢王大喜曰:「吾有此二人乃世之三杰也,何憂天下不得?」漢王又勸酒畢,問信曰:「吾欲東征,元帥若何?」信曰:「未可東征。關外現有二雄鎮守,難以輕出。」王曰:「二雄是誰?」信曰:「西有平陽王魏豹,東有洛陽王申陽。」漢王點首問曰:「先取何處?」信曰:「先取魏豹,次收申陽。」王曰:「可矣。」子房曰:「臣觀二國,不勞大王動兵。臣雖不才,憑三寸舌說魏豹傾心降漢,逼申陽稽首歸劉。」王大喜曰:「卿去只恐中彼之計?」子房曰:「大王不須疑慮。」言訖辭別出城,逕投魏國而去。
  後人贊信詩曰:
  秦地三城屏翰雄,將軍一鼓障垣空。
  未逢西楚垓前敵,初握元戎第一功。
  又日:
  鐵騎東驅暗襲關,三秦席捲片時間。
  章邯不信英雄策,及見留題膽正寒。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10:02

第九章     張良說取魏申二王

  卻說魏王魏豹正與大夫周叔閒話,忽報韓國張良求見。豹未及言,周叔諫曰:「張子房乃說客也。以口舌簧鼓列國爭鬥不寧;今又來此,必以巧詞說大王也。若令入見,王休勸問,只就誅之。」豹曰:「吾乃周朝之後,畢公之裔,量一賤士何敢說吾?」周叔曰:「臣有一計使大王不中子房之術。」豹曰:「何計?」周叔曰:「臣立於屏風之後,若聞子房用說詞,臣便擊屏為號,王可殺之。」豹依叔言,遂召子房至於殿下。子房施禮畢。豹作色而言曰:「爾乃漢臣,何來於此?」子房曰:「臣非漢臣。因沛公伐秦路經韓國,借臣為從臣。今辭漢東歸到此,知大王不拒往來,故來拜謁。」豹聞言大喜曰:「爾莫非說客乎?」子房曰:「臣非其人,亦不敢也。念臣只一身,一不為國,二不為家,三不為名,豈作說客?」豹以子房言詞質實,命至殿上賜坐,設酒相與對飲。豹曰:「先生勿罪,早有人言先生是說客,然則果非。」於房曰:「大王曾聞說客否?」曰:「說客何也?」子房曰:「說客有二:一圖名,二圖財,三圖國。圖名者,昔日魏威王令侯嬰伐趙,趙王遣使求救於齊,齊王宣蘇秦議日:『何以解趙國之危?』蘇秦日:『臣不用張弓半箭,臣只入魏一言,魏兵自解。』齊王許之。蘇秦至魏見魏王日:『今大王遣兵伐趙半載未回,假令趙與齊國連和夾攻於魏,大王若何?臣奉齊王之命來告大王,王宜思之。』魏王聞言大駭日:『言誠然也,何以處之?』蘇秦日:『傳令罷戰乃長便之策也。』魏王從之,即令侯嬰班師,趙圍遂解,蘇秦名傳天下。此乃圖名說客也。」周叔於屏後聽知暗思:張良實是說客。忙擊屏風使豹見而殺之。豹全然不顧周叔之計,只勸飲酒再問曰:「圖財者何也?」子房曰:「昔齊威王令孫臏為將伐魏。魏國甚急,龐涓設計多將金寶遣人齎送齊國權臣鄭薄,令薄說王罷兵。溥受魏賜,果然入朝奏威王日:『今孫臏伐魏數月無功。齊與楚國素矢共好。設若魏與楚和,兩國合兵於齊。大王若何?』威王日:『信有之也。當用何策?』溥日:『據臣之愚,休兵罷戰,各守其國,免致彼此牽慮。』威王大悅,即召孫臏還齊;魏國乃免,此乃圖財之說客也。」豹聞子房之言心中甚喜,愈加勸飲,又問曰:「圖國者何也?」子房曰:「昔春秋楚國中包胥因伍子胥以吳大軍伐楚,楚甚危,包胥往西秦求救。秦王不肯發兵,亦不放包胥回楚,只歇於秦亭驛。包胥無奈,於驛中哭七晝夜,並不飲食。哭倒秦亭後,秦王知之。憐其忠義,召入殿中慰問,與兵十萬救楚。方才子胥領軍回吳,此乃圖國之說客也。」子房言畢,復起身曰:「此惟與王談論古人,臣何謂之說客?」豹聞大喜,召周叔責曰:「爾言其非,吾以子房賢人也。」周叔不答,心中自思:王已中子房之計矣。豹又勸子房飲酒,子房推醉辭出。次日子房又至,豹乃命坐。子房泣而不言。豹曰:「先生何故憂慘?」子房曰:「大王不知。臣近聞楚王差兵入於韓魏,掘劫二國山陵塚墓,拋擲白骨交紛暴露,誠可痛心!」言訖悲哀嗟歎不已。豹問曰:「魏國山陵未必如此。」子房曰:「人言亦如是也。」豹大怒,拔劍在手罵曰:「重瞳匹夫毀吾山陵,劫吾塚墓,乃不共戴天之仇也,何由得報?」子房曰:「大王若欲報仇,必須結連燕趙二國。」豹不語。子房曰:「不然可結東齊。」豹曰:「楚王見取東齊未下。」子房曰:「又不然,西結於漢王何如?」豹曰:「漢王有何勢力?」子房曰:「漢有雄兵三十萬,名將一千員。今拜韓信為大元帥,妙筆神機,鬼神莫測,不數月間,席捲三秦;況兼漢王寬洪大度,納諫如流。王肯從漢同功破楚,報祖宗之冤仇,保家國之富貴,豈不美哉?」豹曰:「若漢王從吾並力破楚,吾願足矣。」子房曰:「王如真心於漢,漢王必從。」豹曰:「先生若入關中得見漢王,願假片言剖吾心腹之事。」子房曰:「王如誠然,某不避迢遙,逕見漢王,為王言之,但無據憑,恐漢王不信。」豹曰:「何物可以為憑?」子房曰:「得大王金印可准。若漢王見印,事必決矣。」豹如其言,即取金印遞與子房。子房收訖謂豹曰:「臣去後大王勿聽小人之言。」豹曰:「爾但放心,吾意決矣。」子房大喜,拜別逕出平陽入關,早至咸陽,入見漢王禮畢。王曰:「魏豹之事若何?」子房曰:「賴王厚福,臣說魏豹願降,先將金印為信。」漢王接印視之,歎曰:「不煩寸箭之勞,能使魏豹歸順。子房誠智謀之士也。」
  正與子房話間,人報趙王張耳來降。漢王召至殿下問之,張耳泣曰:「臣與陳餘同守趙國,今被陳餘將臣家屬盡行殺訖。逼臣西歸,望大王不棄小臣,願為士卒。」漢王大喜,即命上殿賜宴,王召群臣同飲。宴罷,漢王問曰:「洛陽申陽何如?」韓信曰:「臣領兵去一鼓擒之。」子房曰:「不須元帥勞神。良引三千人馬,只用樊噲、灌嬰、張耳三將同行,可擒申陽歸漢。」王甚喜,遂命子房引領兵將而行。子房於路與三將商議,令於數十里外下寨,授以密計,囑付依令救應。三將得令安營。子房單騎先入洛陽。洛陽王申陽方與陸賈議事,左右忽報張良來見。申陽愕然,陸賈曰:「子房世之說客也。先說六國反亂,近說魏豹棄印。若一到來,不待開言可即執之,臣親押獻楚王。楚王昔日看待大王甚厚。」申陽從之,遂召子房至於殿下。申陽呼左右曰:「與吾執下子房,將檻車囚了。」子房默然不語,亦不爭鬥。申陽令五百軍入與陸賈押送赴楚,方出洛陽約行五十餘里,猛然林中跑出一隊人馬,金鼓齊鳴,攔路而問曰:「來者何人?」陸賈出馬言曰:「爾乃何人?」彼將答曰:「吾乃公子項莊,奉楚王命聞漢兵出關,故來迎敵。」陸賈曰:「今擒獲漢張良待獻與楚王何如?」彼將佯作大驚曰:「楚王尋張良正如水中取火,壓鐵求油,獲得者千金賞賜,萬戶封侯。張良在於何處?」賈曰:「在於軍中檻車之內。」遂令推至軍前,彼將打開視之,果是張子房也。子房忙呼軍校將陸賈執之囚於車內。彼將曰:「吾非項莊,乃漢將灌嬰也。吾奉子房之計,等爾多時。」陸賈雖然悔懊無及。子房命將五百軍人一齊擒住,不許逃脫。乃令張耳入城詐降,授以密計,張耳聽命而去。
  且說而陽正在帳上與眾官曰:「此回擒獲子房獻楚,必厚待吾。」語尤未畢,忽報趙王張耳來見大王。陽命請至相見敘舊。張耳具將陳餘造反誅殺家眷之事細說一遍,申陽大駭,欲待再問,忽報漢將樊噲縱兵劫擄城外百姓,毀罵大王。如是報者三次。申陽大怒曰:「吾位居王公,焉敢毀吾!」傳令點兵出敵。張耳曰:「公既出戰,吾願助公一陣。」申陽大喜,隨與張耳引軍三萬出城二十里,正遇樊噲軍馬,兩下列開陣勢。噲出馬大呼曰:「申陽敢與吾敵麼?」申陽方欲迎戰,不防張耳執申陽之臂呼樊噲曰:「將軍欲得申陽,吾已執矣。」樊噲迎前,命軍校綁縛驅入營中。申陽顧謂耳曰:「爾好為此事耶?」張耳曰:「吾已降漢,此乃領子房之計也。」申陽默然。子房與三將即日回軍入咸陽,引申陽陸賈朝見漢王。漢王不勝歡悅,召至殿下慰勞已畢,王問子房曰:「此名何計?」子房曰:「陸賈世之高士,臣非詐計,安得此人?此名為騙申陽釣陸賈也。」漢王歎服不已,遂引大兵入洛陽,傳命設宴賀子房之功。後人有詩曰:
  魏豹申陽號二雄,子房談笑話從容。
  不須鐵騎金戈力,成就降王破敵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5 17:10:48

第十章     陳平歸漢說殷王

  當日漢王召集文武群臣飲宴。酒終王問韓信曰:「前有河內殷王司馬傲,當以何計取之?」信曰:「臣領軍去,自有計策可破。」漢王甚喜,宴罷群臣皆退。次日漢王傳旨,分兵與韓信去取河內。信得旨即便點軍十萬,聚集諸將並子房一同上馬出洛陽,離河內四十里下定營寨。且說妁馬傲先有探馬報知韓信兵到,即令堅閉城門,星夜遣使馳表去告楚王。楚王正屯兵於潯陽,與田橫相持,忽報河內司馬傲有人上表求救,楚王召使至於帳下,使命呈上表文,王拆開視其表日:
  河內守臣殷王司馬傲誠惶誠懼頓首頓首,謹表奏聞西楚霸王陛下:臣奉恩命鎮守河內,封錫之慈未嘗敢忘,屏翰之私時加奮勵。邇來不意漢王背主君而造叛,圖王霸以稱雄,拜韓信為大元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水淹廢丘之孤城,席捲三秦之大國,師行近乎。數月城取七十有餘,唬魏豹而獻印歸降,擄申陽而全城納款,心尤未足,勢愈橫行,復整大隊之甲兵逼近小可之河內。臣城孤軍弱,曷當驍健之加臨。智淺才疏,難出奇能之計算。今惟堅守,專待救軍,伏乞俯賜仁慈,微臣不勝瞻仰,謹表以聞。
  楚王看表已畢大怒,罵曰:「劉邦背義逆賊,韓信受餓胯夫,吾悔不聽亞父之言,果有今日之事。吾當拔寨而起,親擒匹夫,以消此恨。」范增諫曰:「大王未可輕動,若去親征,進退兩難。臣舉一人,可以敵信之智,救河內之危。」楚王問曰:「誰堪此任?」增曰:「護軍都尉陳平足智多謀可為元帥。」王召陳平至曰:「吾以爾為統兵大元帥,季布為先鋒,項莊為副將。三人引軍五萬前去退韓信救河內,如不獲勝,決將爾等斬首。」陳平等唯諾連聲。即日點軍起行,至白馬渡下寨。當夜陳平自思楚王非真主也。且有三失:一失天時,二失地利,三失人和;又有三錯:忘人大恩,記人小過,賞罰不明。聞知漢王寬洪大度,納諫如流,不若棄楚歸漢,功名富貴或可久長;況昔日鴻門宴會之時亦曾有恩於漢王,想不我棄。大丈夫背暗投明,有何不可。平思念既畢,遂奮然解下帥印,乘夜月色微明,悄悄上馬出寨,逕投漢營而來。
  是時韓信正與子房議事,左右報說楚帥陳平來見。信與子房出帳迎之。相見禮畢,邀至帳中,設酒敘舊。飲至數巡,陳平曰:「吾思楚王非真主也,行事謬誤,用人不明,忘人大恩,記人小過,惜爵玩印,賞罰不信。今令某統兵救援河內。吾一夕思之,不若棄暗投明,欲事漢王,未知肯容納否?望子房、元帥為某先容,乃大幸也。」子房、韓信聞言大喜,曰:「公既來歸漢王,豈有不納?但等收伏司馬傲班師回日,與公拜見漢王,自有重用。」陳甲欣然曰:「河內不須元帥出戰,吾帶十人入城,說妁馬傲來降何如?」韓信曰:「若然,即公之功也。」次日陳平引數騎逕至河內城中,與司馬傲相見施禮。傲請陳平升帳坐定。問平曰:「吾因漢兵至此,表奏楚王,乞發救兵。今公單騎而來,不識何也?」平曰:「吾本奉楚王之命領兵屯於白馬渡,但吾思想楚王肆行殘酷,失天時矣;棄咸陽而都彭城,失地利矣;棄擲賢才結怨百姓,失人和矣。況且有功不賞,惜爵玩印,小有罪過,刑戮無忌。以此觀之,乃嗜殺人之君,貪貨寶之主,絕無道德仁義,無道德仁義者,非真主也。今漢王豁達大度,納諫如流,求賢若渴,兼以韓信用兵,料敵有鬼神不測之機,有造化無窮之妙,當之則死,避之則生,實難乎其為敵也。」司馬傲聞言駭然曰:「似此若何?」平曰:「棄暗投明,識時達變,乃大丈夫事也,何必多疑?」司馬傲曰:「吾雖歸漢,尤恐漢王不用。」平曰:「公如依言,盡將河內軍兵錢糧獻與漢王,權為立功之計,有何不可?」傲大喜曰:「誠如公命。」即時籍記軍糧,修訖降書與平,並馬出離河內投入漢營,參見韓信。信看罷降書、冊籍,遂入河內,安撫百姓,傳令班師。
  且說項莊、季布在營數日不見陳平調撥軍馬,心中疑惑,遣人打聽,乃知陳平已降韓信。又聞河內司馬傲獻城歸漢,二將只得引兵回報楚王去訖。是日韓信軍馬回至洛陽,城內漢王聞報,召見子房、韓信。信奏司馬傲歸降,陳平亦棄楚降漢,漢王不勝之喜。令司馬傲、陳平入見。二人禮畢,漢王撫慰,甚至傳命設宴賜酒。王謂平曰:「昔鴻門宴會爾還記否?」平叩頭曰:「當時臣見大王真龍之像,便知大王洪福非小,今特歸投,願佐我王安邦定國。」漢王大悅,封平仍為護國都尉。宴畢漢王謂信曰:「吾欲將兵東征過游徐州,元帥若何?」信奏曰:「方今未可東征,臣觀天象有遊星至紫微垣歲星與勾陳正照,若出,征伐決不利也。」漢王聞言不懌,責信曰:「爾不肯出征,故以巧言推抵,吾有大軍百萬,戰將千員,意將項羽一鼓而破,爾乃遷延緩事,是何理也?吾今別選良將為帥,決意徵楚東行,誰敢諫阻?」信見王怒亦不再言,隨解帥印獻上,奏王曰:「大王東征,臣乞一萬人馬蒔往廢丘招撫章邯歸漢。」漢王依言。信即引兵西去不題。
  後人有詩日:
  識得天文象數明,直將忠悃諫東征。
  筵前解印渾餘事,陣敗方知錯用人。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1:44:39

第十一章     漢王濉水敗陳奔滎陽

  且說漢王解收信印,遣信西征,遂立魏豹為大元帥,掛印點兵,帶領新舊諸將並子房、陳平為從,起大軍五十餘萬,漢王親自東征,前至大梁東下寨。子房奏曰:「自今大軍五十餘萬,恐糧草不接,臣往陳留運糧。」漢王從之,子房辭別,私遺密計,付與灌嬰保駕。次日軍馬拔寨,行至徐州南六十里,遇風雨大作,軍馬不能前進。豹奏曰:「風雨難行。」傳令三軍就於此處下寨。當夜陳平思忖,風雨不祥,又知韓信預料不錯,必有不利。次早奏王曰:「子房陳留運糧道路艱阻,難以濟急,臣往簫縣聚糧,以應軍用。」王亦從言,平即拜別,暗留計與夏侯嬰保駕。二人去後,自是風雨數日不息。漢王亦不催軍起行,就令人馬駐紮徐州。徐州守將項伯探知,急遣人報楚王。楚王大怒曰:「叵耐劉邦已奪三秦諸處,又敢窺吾徐州。」即日統領八千子弟兵、大軍三十餘萬前至徐州安營。約日與漢交戰。
  是日楚王引兵佈陣於南州,漢將魏豹亦就對面擺列十二曜陣勢。兩邊陣圓。漢陣申陽出馬大呼:「楚王敢出戰否?」楚王大怒罵曰:「反賊何敢與吾對敵。」二馬相交,只一合,楚王刺申陽於馬下,敗軍回陣。司馬傲出馬來戰楚王,被楚王大喝一聲,唬得司馬傲墜騎而死。楚王不退,魏豹出陣迎敵。兩下約戰二十餘合,楚王一槍刺中魏豹左臂,魏豹負癰撥馬奔回。當下漢軍勢敗,右軍張耳反漢歸楚。後軍董翌、司馬忻反漢,劫漢營寨,擄將漢王家屬獻與楚王。王令押入大營。楚王再至陣前,漢將無敢出敵,楚王乘勢驅兵殺進,漢軍大亂,慌走濉水,楚軍一淹漢軍,死者十有八九,堰水不流。敗兵奔過濉河,漢王困在陣中,無由得出,馬上大聲歎曰:「吾命須臾矣,早不聽韓信之言,魏豹真匹夫也。」仰面告天,祈天默佑。告罷,忽見狂風驟起,飛沙走石,打人面目,楚軍不能開眼,故此追之不及,漢王乃從下風逃走。西北上見風過處,吹開一條塵路。單馬依路速行。正走之間,楚將丁公獨自追至,漢王回頭望見,自知奔走不迭,見前一古井,下馬入於井中躲避。丁公覷定至井口,呼漢王曰:「吾乃丁公也,不忍殺大王。異日得勝休忘丁公。」言訖自回。復有雍齒追趕,至近見丁公曰:「漢王落於井中,爾何回去?」丁公曰:「井內無人。」雍齒不信,與丁公復至井口來,看見有蛛網掛於井口之上,二將方才回軍。
  夜靜,漢王所乘之馬自至井上,垂韁入井,王乃拽韁而起,上馬尋路逃生。忽聞犬吠,漢王自思近有人家,心中稍安。須臾至一小莊,忙呼莊上投宿。莊主有一老人開門出迎。漢王入莊,老人先令家僮拴馬,請王坐於草堂之上。老人細看漢王錦袍金甲,暗想此人非俗。獻茶已罷,乃問王曰:「將軍是何諸侯,迷蹤失路誤至於此?」漢王曰:「吾乃漢王也。」老人聽言大驚,俯伏於地,曰:「老拙肉眼無知,大王恕罪。」漢王笑曰:「爾豈意吾至此耶?」以手扶起老人。老人退入後堂,吩咐安排酒食。思起許負昔日曾言,吾莊上有貴氣相,吾幼女當為王侯之妻,吾甚不信,今日果有貴人到來。須臾席備,老人請王飲酒,慇懃相勸。酒至數巡,老人告曰:「草舍蓬門,不堪大王歇息,老拙孤寒無子,有女年方及笄,願與大王為侍妾,幸勿棄嫌微賤。」說罷,即呼丫環數人,扶女出拜。漢王舉目視之,果然俊麗凡塵不俗,心甚歡悅。
  後人歎戚姬詩曰:
  貴格清奇符許相,玉容嬌豔沐君恩。
  惟於長信分身日,碎裂妖嬈孰與憐?
  女子施禮畢,把酒數巡,辭王退入後堂。漢王解下腰間牝帶付與老人曰:「收此以為定質。」老人接訖。漢王問曰:「翁乃甚姓?」老人曰:「念老拙姓戚。」漢王酒酣,歇宿一宵,天明猛省楚兵在後,急起辭別老人。老人再進酒食,食罷上馬逕望西走。後有楚將季布等追趕相迎,漢王正慌,忽見前面一隊軍馬簇擁而至,為首一將乃夏侯嬰也。嬰見漢王滾鞍下馬,令王先行,慌來擋住追兵。季布等見漢有救軍,亦不戰而回。漢王得脫,與嬰軍馬並行,又逢楚將劉存攔路。夏侯嬰出馬迎戰,劉存大敗,下馬願降。漢王喜,命與夏侯合兵一處。正行之間,驀聽得金鼓齊鳴,一支軍馬擺開攔住去路。夏侯嬰出馬高聲:「來將何人,敢阻漢王?」三將聞知漢王,慌忙下馬,伏地拜曰:「臣等特來保駕。」王視之乃樊噲、周勃、王陵也。王乃大喜,與諸將商談,權往簫縣駐紮。陳平引軍一萬接王入城,背後眾將與敗軍陸續俱到。漢王坐定,令計點人馬,折軍三十餘萬。漢王歎息言曰:「悔不聽韓信之言,大敗一陣,折軍過半;非豹之罪,乃吾之過,用人不當,悔無及矣。」話尤未終,忽報子房自陳留回來。王即召見。子房曰:「臣一往陳留運糧,二說隨何英布二人歸於我王。」王甚喜,命至相見,即封官職。王謂子房曰:「濉水交戰大敗,挫辱折軍三十餘萬,若非天佑,吾幾不免。」子房曰:「勝負兵家之常,何足介意?但此非屯紮之所,可西行,速入滎陽,招集大軍遣使入咸陽,宣韓信復任原職,與楚爭鋒,以雪濉水之恨。」王准奏,傳令移軍駐於滎陽。諸軍漸次皆至。漢王出旨,遣使逕往咸陽,宣召韓信。
  且說韓信自與漢王分兵前至廢丘,攻擊章邯,堅守不出。信軍圍困,城中匱乏,百姓皆怨,邯力盡勢窮。信令人招降,章邯不忿,乃自刎而亡。諸軍迎信入城,信令卒校取邯首級,出榜安撫人民,軍回咸陽。是日正與蕭何談論天下之事,忽報漢王使至。蕭何、韓信大驚,乃並馬出迎。入至殿下,開讀詔旨,宣信復任舊職。信大喜,謝恩畢,與何設酒管待命使。命使具言濉水大敗折軍之事。今令丞相選軍,元帥即要引軍前赴滎陽,以報楚恨。信與蕭何商議,遣使先還,蕭何依言,與信拜送命使而出。何回至府中,調選新招軍兵四十萬。韓信剋日引軍東行,於路催促軍馬,不日早至滎陽。城中漢王聞報韓信軍至,不勝之喜,即召相見。信施禮畢,具奏章邯自殺等情。王自覺有愧,乃慰勞信曰:「元帥西征不易,又遠勞神。」信曰:「汗馬驅馳,將家職分,何敢言勞。」漢王曰:「楚王濉水痛殺一陣,折吾軍三十餘萬,如何報仇?」信曰:「彪虎雖雄,不顧坑塹;鯤鯨之魚,豈怕釣絲。」漢王聞言大喜,曰:「元帥果然國中佳士,海內奇才,吾不信元帥之諫,果輸楚王之手,棄信用豹,吾之過也。」韓信俯伏曰:「臣有何能!」王曰:「濉水之恨,不可不報。」信曰:「此事無難,現有新軍四十萬,可連夜令人造畢車弩三萬枝,以備軍用。」王即依言,傳令造作,數日齊全。
  次日,韓信進見,將戰陣之計及埋伏之地一一獻與漢王。王視之大喜。商議已定,信即升帳,調遣眾將東至素河,南至廣山,西至蔡河,北至大河,四面八方盡皆伏兵。交鋒之際,俱宜詐敗,務令誘至谷內,使不得出。諸將得令,各各依計埋伏去訖。信即差人前往楚營下戰書,剋日交戰。楚王正在徐州與范增議事,忽報漢大元帥韓信差人送章邯首級與戰書來見大王。王召使至殿下,拆其戰書看之,看罷大怒,罵曰:「胯夫焉敢如是?」即起大軍四十萬,拔劍在手曰:「不斬韓信誓不回軍。」范增諫曰:「大王不可輕視韓信。韓信用兵有法,料敵如神。前者濉水之戰,蓋由韓信西取章邯,不曾在軍,故王得以勝漢;此行王必不勝,決宜正之。」楚王不聽,即令使回,剋日引軍前至滎陽下寨。次日韓信率兵列陣。楚衣擺開兩陣對圓。信呼楚王曰:「吾送章邯之首與爾,令自知惜命,何故又來效章邯乎?」楚王怒曰:「胯夫餓莩,何敢毀吾?」縱馬持刀直取韓信。信退回陣,呼夏侯嬰出馬迎敵,不數合嬰詐敗走,信軍西奔二十餘里,楚王驅兵追趕,漢將英布攔住,謂楚王曰:「自咸陽相別,大王善治國否?」楚王曰:「吾封爾為九江王,爾何故背負歸漢?」布曰:「大王息怒,聽吾一言,大王非真主也。王有三罪,反教天下人罵及英布。」王曰:「何事?」布曰:「殺子嬰,罪之一也;劫始皇墓,罪之二也;弒義帝於彬州,罪之三也。」楚王聽罷,罵曰:「黑面賊,分明負義畢恩,妄為巧說。」舞刀直取英布。布亦迎敵,戰至十合,布又詐敗而走。楚王追趕二十餘里。至素河,又逢灌嬰迎戰。嬰亦詐敗而走,楚王追趕二十餘里至廣武山下。
  楚王舉目一望,只見山嶺上搖動旗幟,鼓聲震地,楚王大驚,傳令急回。忽然一聲炮響,四下伏兵齊出,楚王慌走。前有周勃截住,後有樊噲追殺,左有王陵,右有呂馬通,四面夾擊。楚王呼軍奮勇,方才衝出急走,又遇漢王攔路,手下彭越大叫:「楚王下馬投降,免爾身死。」楚王憤激,縱馬直取彭越,兩馬相交戰至良久,未分勝負。忽又夏侯嬰引兵殺至,楚軍大敗。楚王引軍死戰得脫,至一谷口。人報前布三條壕塹扼塞難過。楚王傳令三軍解甲鋪濠而行,方才出於谷外;又遇大軍截殺。當先魏豹出馬,大叫:「楚王快快下馬投降!」楚王曰:「我軍人困馬乏,如之奈何?」范增曰:「大王略歇,臣願出馬。」增至前,呼魏豹曰:「前者濉水大敗,今只卻反成功,大丈夫依人為事,豈不辱哉?」豹罵范增:「老賊,前日誤中奸計,今必報恨,請楚王出馬。」楚王遂即上馬,輪刀直取魏豹。豹與鬥至數合,豹敗走入山中。楚王追趕,聽得金鼓齊鳴,弓弩亂射箭如飛蝗。楚王歎曰:「軍兵無甲如之奈何?」親自向前引軍奮激,衝出奔回徐州。於路嗟歎曰:「韓信果然用兵如神,逼吾太甚,吾不聽亞父之言,折軍大半,悔之晚矣。」
  韓信望見楚王衝出,鳴金收軍,入至帳上。問將校曰:「是誰放走楚王?」諸將曰:「乃魏豹也。」信呼左右將豹執下,責曰:「爾於濉水失機敗陣,合當誅之,今又漫軍故放楚王,違犯軍令。」豹泣而告曰:「非豹漫軍。」言畢放聲大慟。漢王不忍,令子房告信。信曰:「吾看漢王之面,且免爾死,如再有犯,決不相容。」魏豹羞慚而退。次日韓信奏漢王曰:「楚王兵屯徐州,臣列軍往大粱拒住,王駕宜於洛陽駐紮。」漢王依言,即命遷入洛陽。信亦辭王,引軍前至大梁下寨。
  後人有詩日:
  楚王大敵非輕易,魏豹何堪握將權。
  折將損兵俱末事,漢王脫免賴蒼天。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1:45:22

第十二章     韓信計擒魏豹取平陽

  且說楚王自滎陽敗回徐州,甚是悔懊。是日正坐,又探聽得韓信軍屯大梁,不勝忿怒。范增曰:「大王勿慮,臣用一計使韓信回軍。」楚王曰:「亞父計將安出?」增曰:「可遣武涉為使,前去洛陽說漢王俱各罷兵,以免生靈之苦。漢王必從;若漢王從,則必招韓信回軍矣。」楚王依計,即遣武涉。涉奉命逕至洛陽,入見漢王,具言兩家罷戰之事。漢王問子房曰:「楚使之言何如?」子房曰:「此乃范增之謀也。大王且將計就計,權許罷兵,待休息士馬,然後東征則一鼓可破。」漢王大喜,遂命武涉回楚,許以和息。武涉唯諾,拜謝出朝。且不逕回徐州,就於洛陽私見魏豹。豹曰:「爾從何來?」涉曰:「奉楚王之命來見漢王講和罷兵。今漢王允許。吾已辭回。知公在此,故來參謁。」豹默然不答。涉見豹心不悅,似有棄漢之意,遂說豹曰:「聞公與漢王不甚相合,果有之乎?」豹亦不語,只聲聲忿恨不已。涉曰:「公若轉楚,楚曳重用,何乃區區於此?」豹思韓信之恥,乃召周叔商議曰:「爾皆從吾,吾之臣也。吾想韓信辱吾太甚。」周叔曰:「非韓信辱大王,王不合故放楚王出圍,有犯軍令。」豹曰:「吾欲回魏國,爾有何計?如不獻計,即斬爾首。」周叔畏懼,只得獻計曰:「大王可上表於漢王,言母老病篤,告歸省視,漢王必放。」豹聞計大喜,就命周叔修表遣人持奏漢王。王覽畢謂子房曰:「豹乞還魏,可許之否?」子房曰:「豹若回魏必反。」王曰:「然則何如?」子房曰:「王欲遣豹,須宜以恩結之,可厚賜金帛與豹之母,又令使命傳示其母,王與魏豹有八拜之誼,如是則豹雖欲背王,終難逆母。」漢王即依子房之言,厚將金帛遣人齎賜魏母,叮嚀傳示去訖,又呼持表之人,吩咐曰:「爾說與魏豹,令彼先見元帥,相辭後歸魏地。」其人領諾謝恩,出朝回見魏豹,具言其事。豹大喜遵王言命去辭韓信,母病歸省。信曰:「漢王待公不薄,公若回魏必反,但爾若反,吾來擒爾無難。」豹曰:「某無此意,視母病痊即歸於漢。」信許之,豹辭而去,逕至魏國。武涉見罷兵之議已諧,魏豹背漢還國,奔回報與楚王不題。
  且說魏豹還至平陽,一意謀反,將船隻俱鎖於河岸,發使北結燕王,東結趙王。數月內,招集軍馬十萬,積草屯糧。大夫周叔諫曰:「大王不可反漢。」豹曰:「何為不可?」周叔曰:「大王有三弱,故見不可。」豹曰:「何謂三弱。」周叔曰:「大王智勇不及韓信,是一弱也;機謀不及子房,是二弱也;福德不及漢王,是三弱也。尤有三不可。」豹曰:「何謂三不可?」周叔曰:「漢王一知大王母病,厚賜金帛與王結識。遣王還國奉母,兼以兩失軍機,不忍刑戳,是漢王之恩,不可背者一也。漢王君臣協心,將士精練,元帥出謀,料敵毫髮皆中。王今新集士馬,紀律不整;結連燕趙,恐各懷心,是兵將之疏,不可用者二也,漢王上得天時,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兵糧足備,王以眇躬小國、弱卒鈍戈,稍若交徵徒取挫辱而已。是天時人事之不可抗爭者三也。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知己不知彼,則一戰而敗。』王宜思之。」豹聽罷大怒目:「無謀匹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喝令左右將周叔去斬。豹母知之,出謂豹曰:「漢王有堯舜之德,韓信有管樂之才,子房有蘇張之智,爾皆不如,周叔言之是也,何可殺之。」豹見母諫,方免周叔。
  豹獨悶坐,忽左右報說,外有一人名許負者,言望貴氣而來,要見大王。豹命召入,請至相見。賜坐。豹問曰:「先生為何至此?」負曰:「某因望見大王宮殿貴氣甚旺,故來相告。」豹曰:「貴氣在於何處?」負曰:「正在大王宮室之中。」豹大喜口:「相吾何如?」負曰:「諸侯之相,貴不必言。」豹又問:「貴氣在於何處?」負曰:「在大王宮內。」豹曰:「宮內俱止侍妾之輩。」負曰:「請出一相。」便見豹遂呼令一齊出來,內有一女姓薄。負即指薄氏而言曰:「貴氣全在此位夫人。此非諸侯之妻,乃一人之妻,帝王之母也。」相罷許負辭出。豹曰:「奇哉!吾非有一人之福,焉得一人之婦?」自是不勝歡悅,日夕籌畫反情。
  一日,忽又一人自稱名喚真長求見。豹許進見。問曰:「爾何人也?」真長曰:「某頗知天文術數,每夕觀望,見瑞氣正照河東,應在大王本國,大王必竟可以獨霸天下。今者楚漢二王,皆非真主,某故投見大王,願助大王立國。」豹大喜口:「吾得真長魏國立矣。」早有細作將魏豹反謀報入洛陽。漢王知之大怒,欲宣韓信回軍徵魏。酈食其出班奏曰:「臣雖不才,不須起軍,憑三寸舌說魏豹還漢。」漢王准令。即行。食其辭別,逕至平陽投見魏豹。豹曰:「大夫來意何如?」食其曰:「奉漢王命特來問公,為何反叛?公自歸漢,即重用公,拜為大帥,失機敗陣,幾殞王命,王無半言責辱,既而違令,故放楚王。元帥欲正軍法,王且救公。公以母病告歸,王厚賜金帛,且與公結為昆弟。王之恩德,何可勝言。漢固未嘗虧負於公也。乃今背義辜恩,操謀不軌,誠不智矣。依吾之言,及今軍聲未動,入見漢王,稽首謝過,則貴不失爵,富不失祿,豈不美乎?不然,愚惑自恃,漢必不容。大軍一至,公即在於元帥之掌中矣。刑戮所加,悔何及焉。」豹聞言,大罵曰:「爾乃高陽一酒徒耳,豈識大丈夫之志,漢王雖有敬重之禮,韓信辱吾何多。吾意決矣,爾乃敢以巧詞來惑吾耶?」喝令左右將食其執之,欲將斬首。豹母慌忙出,罵魏豹:「不肖之子!於家不教,於國不忠,做事反覆,何以為人,爾受漢王厚恩,敢殺其大臣,漢王豈容爾耶?」豹聽母言,默然無語。令左右釋放食其。食其得脫,星晚奔回。入奏漢王,具言魏豹無禮。漢王怒甚,即遣使往大梁,宣回韓信。
  信至殿下,禮畢。漢王細將魏豹之事說與韓信,命信即便引兵征伐,以雪其忿。韓信承命辭出。次日點軍出洛陽,前至薄坂下寨。當日平陽大大周叔聽知韓信軍出,乃自思日:魏豹無為之人,諫之不聽,從之何益?若與漢軍交鋒,必遭韓信之計,不如及早歸漢,免被其窘辱。遂領親隨逃出平陽,逕至蒲坂大寨,入見韓信。信大喜,留之,議論魏豹之事。後人歎周叔詩日:
  幾度忠言諫逆徒,狂愚不納返加誅。
  知幾早擇賢良事,不負身為大丈夫。
  時魏豹自得真長,甚尊禮之,信其可任,每日與之坐談。人謂周叔棄逃,亦不顧念。是日正與真長對話,忽報韓信兵至蒲坂下定營寨。豹隨召集將校,點軍五萬出平陽南門,至於河岸與信隔河相對,晝夜遣兵巡其渡口,以防漢軍過河。相拒旬日,軍心頗懈。韓信一日引數小卒於河岸看視一遍,回至營中,喚曹參曰:「爾引三千健卒,連夜以木罌渡過河去,襲取平陽後衝安邑,分兵一千盡擄船隻過河,以迎大軍救應。切勿有違。」曹參得令,依計而行。襲了平陽,將豹家屬擄至河岸,悉驅船隻載過大營,復引這二千轉衝安邑。平陽城中軍士飛報魏豹。豹慌引軍回時,正迎曹參軍馬。兩軍廝殺須臾,韓信引大軍從後殺至,豹又回馬與信迎戰,方欲交鋒,旁邊真長執豹之臂而言曰:「爾非信之敵手。」遂縛豹而獻於信前。真長潛匿而去。信責豹曰:「漢王有何虧爾,爾真無名小輩也。」豹低首不答,歎曰:「願受一刀。」信引大軍入平陽,安撫百姓,命曹參將魏豹並家屬押送洛陽。參至入奏捷功,漢王大喜,召至殿下,謂豹曰:「爾言與吾永不相見。今日何如?」豹曰:「願乞一刀,別無他說。」王曰:「本欲斬首,看爾母面,權免一死,貶為庶人。」豹泣而退。漢王傳命,安置豹母,將豹妻管、薄二氏納為貴妃。
  歎魏豹曰:
  難逃妙策遭擒擄,妻妾俱無只獨夫。
  反覆機心智識疏,不忠不教竟何如?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1:46:03

第十三章     陵勃戰楚信取代州

  且說楚王探知韓信回軍屯於魏地,起軍十萬攻漢,以報滎陽之仇。軍至大梁,大梁守將飛報漢王。王大驚問群臣曰:「韓信未回,誰敢與吾敵楚?」周勃、王陵出曰:「臣等願往。」漢王甚喜,調軍十萬,敕命二將東征。次日周勃、王陵辭王,領軍出離洛陽,離大梁地面四十里下寨。王陵與勃商議曰:「楚王所怯敵者,韓信也。君今與爾至此,彼亦未知是誰,統軍可令小卒布散流言,說韓信引大軍抄從小路去襲彭城,楚王若知,必引軍回救,吾卻引軍五萬伏於要路,俟其兵至,即便截住廝殺,爾可引軍五萬,乘彼空虛劫其營寨,然後兩軍夾擊,使楚王前後不能相顧,必大敗矣。」勃喜曰:「此計甚善。」即令小卒於營外遍處傳說韓信軍馬往襲彭城。須臾細作報入楚營,楚王聞知大驚,疾忙分軍自去回救彭城。當夜漢將二人分兵,王陵引軍先出埋伏已定,周勃隨後引軍去劫楚營。楚王方行數十里,前遇漢軍廝戰,背後小卒走報漢軍劫毀營寨。楚王急待回軍救營,又遇周勃軍至,迎住廝殺。後面王陵軍來,前後掩殺,軍中喊聲沸地,皆言韓元帥傳令奮勇。楚兵兩頭受敵,又聞是韓信號令,各各懼中計謀,退去五十餘里。漢軍乘勝追擊,楚兵大敗。比及天明收兵,方知是王陵、周勃詐稱韓信。漢兵大勝回營,諸將與陵勃賀功,不在話下。
  次日楚王升帳,恨彼王陵欺誑,即欲點兵復戰。范增曰:「臣觀王陵智勇忠實,可以圖之。」楚王曰:「何計可得?」增曰:「陵乃大孝之人,其母現在徐州。王可遣人召至營中,好言撫慰,令招子歸楚。陵見母至,必來降矣。」楚王大喜,即令人往徐州,召母入至大寨,楚王甚尊禮之。謂母曰:「賢子王陵今事於漢,爾可招令助吾,吾當重用。」母同:「大王世之豪傑,何少吾兒匹夫。吾今七十有餘,難以治子。吾聞大王好殺,多失人望。」楚王曰:「爾休多言,爾但招子歸,吾以免爾禍。」母遂不語。次早楚王傳令出軍,列成陣勢。漢軍佈陣亦齊。楚軍門旗開處楚王出馬,令卒校推招陵母至於陣前。其母大聲呼曰:「吾兒王陵聽吾一言,楚王今逼吾招爾,吾年七十有餘,死亦何傷?吾聞漢王豁達大度,爾正事得其主,楚王非真主也,爾毋(音無)諸以吾為念。」言訖,伏劍而死。
  後人歎陵母詩日:
  賢哉阿母識昏賢,辨別分明氣概聖。
  刎首陣前安子志,芳名千載永流傳。
  王陵於陣前見母自刎身死,放聲慟哭。楚王怒恨王陵之母毀己自殺,遂驅軍出戰,漢軍迎敵。兩邊混殺,從辰至午,各自收兵回營。楚漢相拒月餘,未分勝負。范增謂楚王曰:「軍兵久出不能破漢,在此無益,聞知東齊內亂,不若且往平定東齊,再來攻漢未為晚也。」楚王依言,傳令撤軍回於彭城,整頓去伐東齊。
  卻說王陵每日營中思母悲泣不已,三軍悉皆感傷。至是細作探知楚王已回彭城,整兵東下。陵與周勃商議,亦拔寨而起,班師回至洛陽。周勃、王陵入奏,具言退敵獲勝,楚王軍回彭城,備兵東齊之事。漢王大喜,慰勞甚至。王陵再奏楚王逼母自刎身死,垂淚悲泣。漢王聞言,亦痛惜嗟歎不已。乃厚賜賚王陵,並及周勃,仍命設宴賀功,用言寬慰王陵。宴罷,群臣謝恩而退。次日早朝漢王召曹參、灌嬰至殿下,曰:「韓信滎陽之戰,平魏之功尚末封賞。吾今加封為左丞相兼元帥歸職,並發賞賜,撥軍三萬,與爾二人前去平陽傳旨,令信受職受賞。趁今楚兵未出,且提兵取代州,次收燕趙。爾二人領此三萬人馬鎮守魏地,以代信任,不得有違。」二人謝恩領旨出朝,點齊軍馬,逕投魏國。不日早至平陽城下。城中韓信聞報,慌與周叔諸將等出迎。至於帳中,開讀旨意。信俯伏謝恩畢。諸將設宴與信賀喜,款待曹參、灌嬰。席罷歇息。次早信點部下,軍將傳令前往代州進發。曹參、灌嬰二將送至城外,與信相別方回,遵命領軍固守平陽不題。
  且說韓信大軍離卻平陽,所過地面秋毫無犯,雞犬不驚,百姓歡悅。數日軍至代州界上,離城只三十餘里,信令安結營寨。早有細作報入代州,張仝聞報大驚,召請夏悅商議,夏悅曰:「水來土掩、將至兵迎。吾有一計,今夜乘其無備,引兵二萬前去劫信營寨,以挫信之鋒銳。」張仝曰:「韓信用兵如神,恐中彼計,不如堅守勿出。」夏悅曰:「公可守城,吾自領兵,必獲拿勝。」張仝知悅不從,聽其自去。韓信正在帳中坐定,忽然一陣風起,拂面而過。信占視之,必主賊兵劫營。乃召夏侯嬰、樊噲二將吩咐曰:「今夜張仝、夏悅必然乘虛來劫吾營。爾二人各引軍一萬於險要處埋伏,吾於營後待彼兵至,吾即放起信炮。爾兩軍齊出,待吾大軍四面掩殺,必獲賊將矣。」又傳令營中各要準備,信分撥已定。是夜正值二更,夏悅引軍驟至,前哨入營,知有防備,急待奔回,營後一聲炮響,四下伏兵齊出。左有夏侯嬰,右有樊噲,合併殺來。夏悅軍馬東逃西竄。夏悅奮力死戰,不能得脫。戰至天明,夏悅被漢將活擒見信。信令推悅於城下,招張仝歸降。張仝不出,信將夏悅斬之。張仝見斬夏悅,傳令堅閉城池,三軍固守勿出。漢軍攻圍甚急,張仝手下副將王存勸仝降漢,仝執不從,王存遂遣人與信相約,獻門迎信。信引大軍入於代州,擒張仝,斬訖。安撫人民,仍令王存權守代州,待奏漢王裁決。次日韓信吩咐王存州事,設宴犒賞軍將,酒罷,即便升賬,傳令人馬拔寨前往趙國。先遣細作入城,探聽虛實。
  後人歎夏悅、張仝詩曰:
  夏悅張仝見識微,欲將螳臂猛當軍。
  偷營未遂先捐首,守國彌堅亦殞軀。
  已悟馴龍還擾虎,尤誇鼯鼠與黔驢。
  無端空染龍泉劍,誰把忠貞為爾題。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1:46:57

第十四章     韓信連收趙燕國

  話說張耳自濉水背漢歸楚,楚王覆命耳為趙王,陳餘為將。李左車為大夫,耳封左車為廣武君,陳餘為成安君。是日韓信兵至井陘口下寨,探馬報入城中。趙王張耳聞報慌召李左車陳餘二人商議。耳問曰:「漢元帥韓信來攻趙國,今兵至井陘,敵在迎矣,何以退之?」左車進曰:「臣聞韓信用兵有法,料敵無虛,人皆以管樂目之,果不誣也。今領兵至此,未可輕與對敵,臣獻一計,使信不敢窺趙。」張耳問曰:「何計?」左車曰:「先遣安成君陳餘引兵一萬拒住陘口,大王緊閉休戰。臣乞一萬兵從間道截住漢軍糧草,擋閉井陘口後門,使信前不得進,後不能退。不過十日,信軍自死。王可思之。」陳余曰:「左車乃一儒者也,焉主料敵?若我軍堅守不動,豈不取笑於天下英雄?吾料信兵已素矣,若引兵出,可一鼓而擒之,必斬韓信之首,王不可用左車之言。」張耳許之,即令陳餘點軍二十萬出城。左車默然長歎而退,復思張耳、陳餘必中韓信之謀,欲再進諫,聽知陳餘軍已出矣,不敢復言。
  後人贊左車詩曰:
  漢將兵臨井陘時,猶防李左有神機。
  無謀張耳陳餘敗,贏得將軍唱凱歸。
  且說韓信大軍自離代州,不數日早至趙地,下定寨柵,等候細作傳報城中虛實,方始進發。是日細作聽知,慌忙出報,具雲張耳不用左車之謀,但聽陳餘之說。韓信大喜,即時移兵出井陘口,向晚下寨。諸軍告曰:「三寨無水。」信令掘井至深,又不得泉,乃占一卦。信視卦爻屬坎,曰坎者水也,必有泉出。問軍士有水否?軍上曰:「無水。」信怒斬之。再問有水否?軍士詐言曰:「有水,」信喜視其井口,見白鹿跑泉水湧而出,士卒獲足,信歎曰:「乃天助也。」
  後人贊信詩曰:
  妙筆屯兵井陘中,三軍饑渴意匆匆。
  英雄勝績應成就,致使甘泉怒喝通。
  又贊漢王詩日:
  軍中渴之水難求,倏爾甘泉白鹿跑。
  雖是將軍功合就,還誇天命助炎劉。
  時信已有定計,即升帳傳令,來日破趙。夏侯嬰、樊噲二將吩咐各引軍二萬,先出兩掖伏定,授以密計,囑令依計而行。二將得令領兵已去。再吩咐在營諸將曉諭軍士,準備來日廝殺,只此一陣要擒張耳、陳餘,平定趙國。次日陳餘布成陣勢,出馬搦戰。信於中軍列陣,令軍擺開陣門,親自出馬,呼陳余曰:「料爾非吾敵手,何不早早納降,免爾一死。」陳餘罵信曰:「匹夫小智,爾只可欺敵別將,何敢輕覷吾耶?」從馬挺槍直取信。信親迎敵戰不數合,信詐敗引兵直走,至滹水河岸。陳餘笑謂信曰:「爾兵臨於死地矣。」信亦不答,撥回馬大呼諸將曰:「後有滹水,三軍奮勇。」一聲炮響,軍士喊起,盡力殺回。陳軍抵敵不住,大敗望趙城而走。前面報說趙國已被夏侯嬰、樊噲二將奪取城池。城上俱豎赤幟。陳餘大驚,悔懊自罵:不聽左車之言,果失趙國,如鼠失穴,似鳥失巢。言未盡背後漢兵追迫,慌忙奔逃。忽然前有一軍攔路,乃趙王張耳。於馬上大罵陳餘:「無知匹夫,不從左車之言,自誇其能。向者殺吾家屬,奪吾之權,今日英雄何在?」言訖,縱馬輪刀砍死陳餘落馬,遂率部下軍馬降信。信引大軍入城,號令軍中如有獲李左車者千金賞賜。須臾軍士族擁左車至於階下。信叱退左右,親釋左車之縛,施禮畢,延之上坐。左車曰:「老拙亡國庸夫,敢辱元帥異禮濃情,某何當得?」信曰:「久聞廣武君乃世之高士,若趙國用公之言,則信不能出井陘口,惟張耳聽信陳餘之說,故吾得以幸幸成功。今有燕邦未下,願公高明賜一小計,同功破燕。」左車曰:「元帥神機妙算,綽乎有餘。老拙有何技能,敢妄自胡談,以瀆聰聽。」信又曰:「適來軍校冒犯,公勿介意,指教幸甚。」左車曰:「感元帥如是謙抑,某本無智識,但據愚見而論,燕趙接壤之國,今聞趙亡已有防備;若元帥引兵逼城,必然堅閉不動,假若燕與齊國連和相救,則元帥兩難。」信曰:「誠如高論,當以何計取勝?」左車曰:「老拙之意,興兵於燕境,多豎旗幟,鼓聲震發,遣使持書赴燕招之使降,燕國不敢不從也。」信聞之大喜曰:「真吾師也。」即命左車作書,左車欣然按紙援筆而成。信隨遣人馳赴燕國,遂安撫百姓,傳令軍馬拔寨屯於燕界。有詩曰:
  韓信經營按鏌鉚,臨戎智識有誰加。
  猶疑轉戰逢勁敵,更向軍中問左車。
  卻說燕王臧陟聞知漢兵破趙,慌召大夫蒯文通商議。正話間,人報韓元帥遣使持書來至,陟令召使入見。使至殿下,呈上其書文。通拆開宣讀書日:
  信聞黃帝臨朝,蚩尤作亂;堯王治世,苗裔不君;舜禹雖有道之君,桀紂豈不仁之主,蓋由亂臣賊子害義辜恩,容奸事在目前,所以申怒天下。今承天命,權旌掌節,腰懸金印,捧轂推輪,手執黃旗,特賜斧鉞,驅萬隊之甲兵,掃四方之妖孽。先修棧道,次取散關,涉西河,擄魏豹,擒夏悅,斬張仝,捉陳餘於馬前,渡精兵於陘口;感黃龍之相助,有白鹿以跑泉。滹河佈陣靠岸排兵,今有雄兵三十萬,名將一千員,磨刀則太行山缺,飲水則孟津河乾,怒目則鬼哭神嚎,喊聲則河翻海沸。今者水陸並進,船騎雙行,想燕邦只在目前,觀各城如同反掌。信聞燕趙二國唇齒之邦,唇今既喪,齒又何安?信不欲逼城下寨,權於界首屯軍。如書到日即能倒戈獻城,君臣納降,免致黎民枉遭塗炭。大漢左丞相太保大將軍關外六國都招討徵東破楚大元帥韓信書。
  臧陟聽罷大驚,曰:「此事若何?」文通曰:「大王勿慮,臣憑三寸舌,去說韓信罷兵保燕全地。」臧陟曰:「韓信乃世之高才,智謀足備,須用仔細。」文通曰:「大王放心,但乞國寶合同文字為驗,若臣說中韓信,則發此合同文字送與大王。」臧陟依言,即用寶印押立文書付與文通。通拜辭出城,投至趙國。左右報與韓信曰:「燕王使大夫蒯文通來見元帥。」信問左車曰:「文通此來何意?」左車曰:「文通巧舌善說,元帥且休見之,只說元帥禮待楚使,令通館驛安下,待楚使回,方與相見。老拙先與之會,看其來意何如?」信大喜,依言吩咐,把門將校勿放通入,只令驛中安歇。將校得令。
  文通三日不能見信,悶坐不悅,乘馬上街閒遊,偶逢左車。文通暗思:未能見信,不若先說扛車,遂縱馬近前曰:「吾乃燕使蒯文通。」言訖墜身落馬,詐疾不能舉止。左車令人扶通上馬,文通目視左車,大泣不止。左車思想:此乃文通之計,必然來勸說詞,吾不如先說文通歸漢。乃問曰:「公莫非說客,故先效申包胥之哭乎?公聽吾一言。今韓元帥用兵如神,所至克捷,料燕國彈丸之地,一敵而必破之。大夫若肯歸漢,必有重用,念老拙亡國之臣,才識卑陋,辱元帥禮待甚厚,公不如早降,若待燕破,公降晚矣,況漢將兵屯界上,元帥威令甚急,公宜思之。」文通被左車說話一遍,不獲片言,自思來說韓信,不想吾反先中左車之計,但左車之言誠是。左車見文通默然不語,乃又曰:「公勿躊躇,若肯降漢,即當自決,以何物為信驗耳?」文通徐徐答曰:「吾本欲見元帥,乞其罷兵,及思公言亦甚有理。」於袖中取出合同付左車曰:「此乃燕王合同文字,不免與公以為信驗。」左車收訖,與通辭別。通回館驛而去。左車入內,見信具言說通歸降,隨將合同文字呈上。信視之大喜。令召蒯通相見,亦以厚禮待之。次日即遣使持合同文字從見燕王。燕王臧陟視之,果真大怒,罵文通曰:「蒯文通果中韓信之謀。」少頃又報,漢將夏侯嬰引兵在於城下,請王上城打話。陟依言上城。夏侯嬰曰:「大王若肯降漢,同功破楚,以報義帝之仇。大王爵位亦保,豈不美乎?」臧陟自思:韓信難敵,文通已去,遂下城與嬰相見,並馬同赴趙國見信。信正在帳與左車議事,忽報燕王與夏侯嬰來至。信請臧陟入帳,禮畢設宴相待,仍命陟還燕,待奏漢王裁決。只留文通在於部下。燕國既平,信傳令所屯燕界軍馬拔寨回趙,即令左車修表及燕趙二國降書符印,遣人齎赴洛陽奏捷。漢王接表覽畢大喜曰:「韓信累有大功。二國連下,可謂難矣。」乃遣使還,令信進兵收取三齊,使至趙國,韓信領旨移兵從齊不題。
  後人有詩贊曰:
  戰書一紙換降書,臧陟何曾見得明。
  謾道左車能料理,也須元帥有威聲。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1:47:47

第十五章     漢王軍敗被困滎陽

  卻說漢王因諸國俱平,心甚歡悅,日夕宴飲。一日酈食其獻策曰:「今關外六國俱已歸服,王宜仍立六國諸侯封以爵土。」漢王准奏,令造符印。次日復問子房。子房大驚曰:「誰教大王為此?」王曰:「食其。」子房曰:「六國尚末貼服,何可復立?況有雄楚在東,天下未定。王何效楚王之所為乎?」王曰:「然則不可。」子房日:「立則有變,將如之何?「漢王點首歎曰:「匹夫幾誤我也。」令急銷印罷之。他日王問子房曰:「吾欲東征何如?」子房曰:「及今楚王徵齊未下,襲其彭城可也。」漢王遂拜陳平為元帥,引兵二十萬,進攻彭城。徐州項伯引兵來援,兩軍交戰,項伯大敗,奔入彭城,堅閉不出。星夜遣人往齊報與楚王。王聞報大怒,撤兵逕回彭城。次日引軍佈陣。漢亦列成陣勢。楚王出馬大呼:「漢王,爾真背義匹夫,屢次侵吾城池。今又來襲吾都,是何理也?爾敢親自與吾對陣決一勝負?可速出馬。」言未畢,漢陣周勃、王陵兩將齊出,楚王迎戰十餘合,二將大敗,兩軍混殺從辰至午,漢軍敗走五十餘里,楚兵追趕不退。天晚各收兵下寨。次日又戰。漢軍又敗。漢王歎曰:「此一陣之敗,甚於濉水。」方才歇息,人報楚軍又至,漢王大驚。陳平曰:「臣用一計,可使楚王回軍。」漢王曰:「有何妙計?」平曰:「可令樊噲、夏侯嬰二人各領軍一萬去劫楚營。楚王聞知,必然回兵。」周勃、王陵領兵隨後殺去救應。樊噲、夏侯嬰二人依令去至楚營,殺散軍士,方欲放火焚寨,早被楚卒報知楚王。楚工急回,正遇小軍報說漢將已退,楚王方欲追尋,背後陵勃軍又殺至,楚王拒敵,兩邊衝擊。戰至天明,三軍並未歇息,楚王不捨,引兵又呼漢王出戰,忽逢夏侯嬰、樊噲迎住。廝殺不十餘合,二將又敗,楚王又追。漢王軍將奔走不迭,平乃使小校詐作楚卒,報楚王曰:「大王只顧追殺漢將,彭越將襲徐州。」楚王大驚,方才回軍,退保徐州。
  漢王軍將得脫,奔入滎陽城中,堅閉不出。楚王急回,欲保徐州。行至彭城,探知越軍是詐,復引軍回滎陽,圍困其城。漢軍城內堅守旬日有餘。楚王欲攻,范增諫曰:「不宜攻城,桿費人力,只宜圍困,其城自破。」楚王從之,又十日有餘不破。楚王傳令三軍,準備來日攻城。漢王得知大驚。問群臣曰:「如何救解?」陳平密與漢王商議一計,漢王大喜。次日,陳平上城豎起大旗,上書「降楚」二字,楚王觀之大悅,遂止勿攻。陳平又於城上大呼曰:「漢王今已降楚,楚王可遣親人入城,赦免漢王之罪。」楚王聞知,命國舅虞子琪為使,入見漢王。子琪領命入城,陳平接至館內,設席對飲。酒至三巡,忽一小校遞一柬帖與平,平收藏於袖中,又飲數杯,又一人來請平甚急,平故作慌張拂袖而起,遺下柬貼。子琪拾取匿之。須臾陳平再至,勸飲坐未半刻,左右促平曰:「漢王等候相公議事。」平即辭別子琪而去。子琪看見左右無人,信步閒行至一舍內,見架十數封金銀皆有號帖,上寫賜亞父金二百兩,銀四百兩。子琪看畢大駭曰:「原來范增果有反意。」再將柬帖視之,亦是范增與陳平私約之書。子琪大罵:「老賊忘恩叛主。」復至館內。二更前後,忽聞館前一室樂聲嘹亮,子琪出外聽知,其音密近,隔窗一覷,只見陳平大小眾官陪范增飲酒,直至四更後送出。子琪一夜不睡。至及天明陳平來看,酒數巡罷,遞過黃金百兩送與子琪。謂子琪曰:「國舅回見楚王乞賜美言方便,如見亞父亦希申意。」子琪唯諾辭謝,陳平送別自回。子琪出城飛奔楚寨,見楚王而泣。楚王驚問其故。子琪將柬帖呈上,具言范增受金飲酒之事。
  楚王大怒,召增罵曰:「老漢奸賊!吾何虧爾,爾乃反吾?」增曰:「臣豈敢反大王。」楚王曰:「國舅入滎陽,見爾與陳平飲酒。二更至四更方才辭出,又受金銀數百兩,寫書與陳平,令彼代爾收藏,爾且私贈漢王糧草,諫吾勿攻城以作爾之功勞,此皆實事,焉得推托?」增曰:「此乃陳平之計也。彼知臣諫大王勿攻城,故設反間奸術,虛遺小柬,詐妝臣與飲酒,令國舅見之,奏王離間,臣身便不用耳。且臣每夜與王相隨,況有守宿將校,臣安能他去?大王詳之。」楚王不勝忿怒,不聽分說。忽又漢使來至,楚王召入帳下問之。漢使曰:「蒙大王赦免漢王無罪,願撤圍兵,容二日後出城拜降。」楚王曰:「漢王與吾結義昆仲之情,吾豈忍逼之,爾速回見漢王,吾撤圍兵,二日內可即來見。」使者唯諾去訖。范增又諫曰:「此事乃漢之詐也,不可信之。」楚王大怒叱曰:「爾已叛吾,本欲斬首,看爾年高,姑免一劍,吾不用爾,由爾自去。」范增聽罷,長歎一聲倒於地上。左右急忙扶救,良久方蘇,歇息一時,單騎出營,大泣而去。後人有詩歎曰:
  凡為君王運計籌,無能信用反相仇。
  倏因反間忙驅逐,只恐增亡霸業休。
  漢王君臣延至二日,心事驚慌,不能得出。陳平奏曰:「我王勿憂。臣有一條誑君計,可脫大王,但無人獻苦肉計。」王曰:「何謂苦肉計?」平曰:「以一人穿王冠服,詐妝大王,坐於車上,從東門出城降楚,大王卻與眾人暗出西門而走。英布可引三軍伏路以防楚兵追趕。」漢王曰:「吾身可脫,詐吾者不生矣。吾何忍焉。」陳平曰:「事在危急,不得不然。」王問:「誰可詐吾?」平曰:「軍中惟紀信面貌像王,堪得此計。」紀信聞知,欣然願從。漢王命賜酒飲畢,與之冠服,坐於車上,小卒護擁出城。漢王與諸臣上馬,悄悄出西門而去。次於城皋。只留大將周奇、魏豹屯守滎陽。後人贊紀信詩曰:
  陳平畫策固稱奇,紀信捐軀更罕稀。
  火化軍前唯一死,名留史上卻增輝。
  且說楚王是日在營準備漢王來降,差軍打聽,忽報漢王已出滎陽城處,將近來矣。楚王忙遣諸將遠迎,離寨不遠,親自出接,請漢王下車。車中不答,再請又不答。楚王揭簾視之,紀信大聲曰:「吾乃紀信也,非漢王也。」楚王大怒,命堆積乾柴將紀信連車發火焚死,再令軍兵圍城。人報漢王已出西門逃去,遂集諸將引軍追趕。前遇英布阻住。楚王縱馬直取英布。二馬相交,戰至二十餘合布敗走,楚王追之,不防英布回身一箭,正中楚王左腿。楚王負痛收兵下寨,英布引兵逕奔城皋與漢王會去。次日楚王兵至城皋挑戰,漢軍堅閉不出。楚王忿恨令取漢王家屬至於城皋城下,呼漢王曰:「爾若肯降,爾父母即生,如不出降,以爾父枰立鼎鑊而烹之。」漢王望見父母,大哭一聲倒於地下。眾將慌忙扶起,半晌方蘇,放聲哭曰:「人倫之道,父子為先,吾為天下而棄父母,何顏立於群臣之上哉?吾寧棄天下而救父母。」子房諫曰:「大王誤矣。楚王以太公唬大王歸降,臣有一計使楚王不敢損王父母。」漢王問計,子房附耳言之。漢王依子房之言,呼楚王曰:「吾與爾對天盟誓,結為弟兄。爾父即吾父,吾翁即若翁;若損吾父,願分杯羹,可乎?」楚王聞言,遂以為慚,以太公擁回本寨。次日復欲來攻城皋,忽報漢將彭越暗襲彭城,乃傳令拔寨回保彭城去訖。漢王在城中連日未知楚王動靜。是日正與文武商議,人報楚王軍回彭城兩日矣。漢王大喜,亦命拔寨班師兩回。後人歎漢王詩日:
  江山何重父何輕,忍對仇言願賜羹。
  不是霸王仁義厚,萬載難逃殺父名。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9:09:15

第十六章     楚漢盟分天下指鴻溝

  卻說漢王自城皋班師入關,以為無事,日夕與管薄二夫人飲酒作樂。子房諫曰:「方今天下未定,楚兵屯於滎陽境界,若入關來,其鋒難敵。大王不慮及此,而枕於曲櫱,非正事也。」漢王曰:「數載征戰不息,今暫寧居,何妨?」竟不聽子房之言,酣飲如故。群臣俱諫不聽。忽一日一人幅巾布袍立於朝門之外,放聲大哭。近臣奏與漢壬,王命召入問曰:「先生何人?」先生曰:「吾乃五十仙。」王曰:「先生哭泣何故?」先生曰:「吾哀天下黎民塗炭,苦於戰爭,無時休息。現有楚兵紛馳關外,王於關內沉湎為樂,不以大事為念,當如百姓何哉,吾故為王哭泣也。」漢王聞言,自覺非是。乃問口:「吾若出關,如何取勝?」先生曰:「先保滎陽,次即東征,天下定矣。」漢王大喜,令先生受封官職。先生曰:「我乃野夫,焉圖富貴,願大王拯救生民而已。」言訖,拂袖出朝,不知所向。時正楚漢四年二月上旬。漢王因先生之言,奮力與楚爭鋒,傳命剋日興師出關。
  且說楚王聽知關中君臣懈怠,引兵離彭城趨滎陽,欲窺關中,是日兵至滎陽城下。楚王呼魏豹曰:「君乃周室之後,屢受王侯之封,何其屈於匹夫手下?若肯從吾封授原職。」豹聞之答曰:「限三口開門獻城,以為見楚之功。」言畢下城入帳,早有人將豹之語報與首將周奇。奇急召豹責之曰:「爾前者濉水敗陣,漢王不責爾過,既而誑回平陽,擄國造叛,為韓信涉河擄歸,漢王亦免爾死,今乃又欲獻門降楚,反覆不定,真匹夫也。」豹低首無語,奇令推出斬之,取其首級,令人上城,呼楚王曰:「吾獻魏豹之首,以免楚王之望。」楚王大怒,催軍攻城。有魏豹親隨,恨奇斬豹,私開南北二門獻楚。楚王引大軍入城,奇等慌走不迭,為楚將所獲,推見楚王,王問奇曰:「爾有何說?」奇曰:「敗軍之將,有死而已,更復何言?」楚王喜曰:「此將忠臣也。爾若從吾,封爾萬戶侯;如不順從,鼎鑊烹之。」奇曰:「大丈夫功名乃末事耳,豈懼一死!吾若生受楚之富貴,死後何顏見紀信乎?」楚王又曰:「侯封萬戶非為小可,何苦執迷。」奇乃誑楚王曰:「大王與吾朝服,待吾望西辭漢歸楚。」楚王從之。奇得朝服,穿畢望西拜漢王曰:「臣不能與大王保守城池,臣罪應死。」拜罷謂楚王同:「大王貪殘酷暴,非仁義之士,乃匹夫也。」言訖自下油中而死,楚王視之大駭。又召聰公問曰:「爾可降吾。封爾侯爵。」聰公不答,亦投油內而死。再召王信問之,王信願降。楚王封為陣外捕察使,官巡城池。
  且說漢王軍馬出關,屯於城皋。是日王信探知漢軍已至城皋。城內因巡城得便,逕自私逃奔至城皋,入見漢王,具奏滎陽之事。漢王大怒,復歎息曰:「吾有何德?感周、聰二將苦死。」遂傳命以周奇之子周晶為御史大夫,以紀信之子紀通為官內大將軍,惟聰公無子,但追贈顯職,仍令王信復任原職,隨軍征戰,再賞黃金百兩。王信謝恩封賞已罷,忽報楚王兵至城下。漢王急聚文武商議。遣使南取英布,東取彭越,令二路將領軍來助戰。不數日英布、彭越俱至,就於城外數十里下寨,與城中為犄角之勢。
  楚王一日升帳,正欲驅軍攻擊城皋,怨報英布引軍五萬屯於南首,彭越引軍五萬屯於北首,二軍俱來挑戰。楚王聞知,乃命陸沮分兵五萬,南敵英布。國舅虞子琪領大軍守滎陽,自引軍五萬北敵彭越。正行之間,適與彭越軍兵相遇,兩下擺開陣勢。楚王出馬,大罵彭越反賊數(音索)侵算吾,今番決不容爾。說罷,挺槍拍馬直衝過來,彭越迎敵。兩軍混戰多時,越敗陣奔走,楚軍掩至,漢軍自相踐踏,退走百十餘里。至內和縣,越走入縣,楚王追至,聞縣居民俱以羊酒迎接。彭越入城,楚王驅軍逼就城下,見城門堅閉,拒住楚軍。楚王大怒曰:「彭越乃一賊夫,如此迎接,返為閉城拒吾。」遂傳令搬積柴薪於西門,以火焚之。
  城上居民聞之,盡皆驚恐。忽一小兒笑日:「吾能救爾一城性命。」居民視之,乃內和縣令之子,年一十三歲。百姓俱謂小兒曰:「公子年幼,有何良策?」小兒曰:「爾等勿慮,吾自去見楚王。可以救解其禍。」眾人信以為然,遂送小兒下城。小兒至楚軍中見王施禮畢,王曰:「小兒何來?」小兒奏曰:「大王怒者為何?」楚王本是大怒,見小兒膽志問己,乃回嗔作喜,曰:「早來彭越只一賊夫,城中居民以禮迎人,待吾至此返閉城相拒,如不放越出城,吾必屠城,以消此忿。」小兒曰:「大王誤矣。與大王爭天下者漢王也,非彭越也;況大王天下十去八九,勢已非矣,又何在彭越一夫耶?」王曰:「爾何見吾有失?」小兒曰:「大王之失天下有五:昔鴻門宴會不用范增之計,不殺漢王者一也;拒韓生之諫,輕棄咸陽,都彭城者二也;聽張良之說,左遷諸侯者三也;不用韓信,聽其歸漢者四也;信陳平之反間滎陽,棄范增者五也。況大王嗜殺黷貨,失天下人之望,乃不自悟,而徒區區於小忿。量彭越一小輩耳,不足介意,王宜思之。」楚王聞言不答,良久乃曰:「此子非佬,他日必有用之材也。」聽諫而止其焚,遣之還城,引軍自回。滎陽城上居民望見楚王軍退,開門出迎小兒入城,彭越與眾居民往縣致謝,於次日亦引軍回城皋。
  楚王當下離卻內和,途中忽遇敗卒報說,滎陽已被陳平用計,遣將夏侯嬰等搶入城中,殺死國舅虞子琪。榮陽已失。楚王正納悶間,又遇陸沮兵敗西至。沮甚言英布驍勇難敵,今戰勝,又奉漢王之命往淮南去訖。楚王聞言乃留陸沮、季布、鍾離末、冷遐等四將,領兵一十萬守住城皋大營,自統諸將引大軍二十萬逕趨大梁,一連取城三十七座。
  且說漢王在於城皋知陳平、夏侯嬰復取滎陽,不勝之喜。少頃彭越軍回,具言內和小兒之事,王甚異之。正話間,忽報肖何遣一新將婁樊引軍十萬運糧來至。王令召樊入見。漢王視其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中甚悅,與之語及關中事。緒言尤未畢,楚將鍾離末等引軍搦戰。王問:「誰去出敵?」婁樊曰:「臣初侍王,願立微功。」王許之。樊即上馬出城佈陣,與末交戰,不十餘合,鍾離末敗走。季布迎戰,不數合,季布又敗。楚將數員夾擊,俱被婁樊殺散。楚軍大敗,婁樊獲勝回城。漢王大喜,次日,季布遣人報與楚王,楚王大怒,即引軍至城皋營中,傳令佈陣搦戰。漢將婁樊復出迎敵楚王。兩馬相交,戰二十餘合,婁樊敗走,楚王追之,婁樊急拽弓弦,正待放箭,早被楚王覷見,大喝一聲,唬得婁樊墜馬而死。楚王揮兵掩殺,漢軍十死八九,大敗入城。自是漢王君臣堅閉不出。楚軍不時攻城,亦不能下。
  兩軍相拒日久,雌雄不決。漢王思及父母,一日召文武群臣議曰:「吾自布衣起義取天下,戰爭五載,勝負未分。今家屬久留楚地,生死盡在楚王之手,吾意欲遣使往楚商議,自關以外俱獻與換取父母家眷,兩國連和,永罷征戰,以免生靈之苦,更為長便。」子房諫曰:「大王誤矣。昔商家一統天下,紂王荒淫暴虐,棄賢失良,文王遭羑里之危,紂王終不敢誅之。至武王始行弔伐,一鼓而滅其國。以臣觀之,項王非天所佑之主,必不敢加害太公,王何勞於思慮,而欲棄大事乎?」漢王怒曰:「為人不忠不孝,是逆也,何以為人子?」子房不語,陸賈進曰:「大王息怒,臣雖不才,憑三寸舌入楚為使,說楚王連和取還我王家屬。」漢王甚悅,令行。賈至楚營外,左右報與楚王,王令宣入,見是陸賈,乃厲言曰:「爾欲來說吾耶?」賈對曰:「臣何敢說大王,特勸大王與漢連和,一以免驅馳征戰之勞,二以解蒼生塗炭之苦;況大王常與漢王結義,共取秦業,乃今互相爭競,戰經五載,勝負未分。漢兵久困,楚卒未蘇,耕者不得盡力於農,商者不得安行於道,閻閭愁歎,市肆蕭然,甚非二王起義,安天下之初志也。今大王不若許漢連和,各守疆界,豈不兩得其利乎?」楚王聽罷,怒曰:「爾乃張良之輩,左右與吾斬之。」賈曰:「臣漢使也,兩國爭戰不斬來使。」楚王方免叱退,再不許言。賈遂辭歸回見漢王,具奏其辭。漢王放聲大哭曰:「甚時得見吾父母也。」哭畢再問群臣:「誰敢為使?」群臣莫敢對。王又問曰:「若有人說得和息,迎歸吾父母家屬者,吾以千金賞賜,萬戶封侯。」言訖一人出曰:「臣願從。」漢王視之,大喜,乃侯公也。其人原是村莊農家布衣,時從漢王收秦。生得容貌醜陋,心性質樸。漢王責曰:「才如陸賈,尚然說楚不得,爾一庸夫,焉能說楚刖?」侯公曰:「大王休小覷臣,臣若去,大事可決。臣聞鵰鶚不食蚊蟲,大鵬不立蒿薪,楚王覷臣必不與陸賈等也。」漢王不許。子房奏曰:「此人外愚內智,楚王不疑,多是成得和議,可以遣之。」漢王依子房之言,以書付與而去。
  侯公入至楚營,楚王召至帳下,視之不識。乃問曰:「爾何人也?」侯公曰:「臣乃侯公。」遂施禮畢,默然佇立,並無言詞。楚王暗思:此人乃一庸夫也。問之曰:「公來何故?」侯公無語,只遞漢王書上。楚王看畢其書曰:「劉邦和議實也?」又問:「漢下大臣因何不來?」侯公曰:「自陸賈蒙大王放回,漢王數次遣大臣並無一人敢應。漢王至後再問,如有往楚者,千金賞萬戶侯,念小臣家寒,母老不能孝養,故此冒昧見王,顧大王從此指鴻溝為界,以後各守疆土,免交戈戟,萬民之幸。」楚王聞之,大喜曰:「吾觀爾淳樸之人,允議和息。」即修回書,遣侯公還。侯公欲行,又奏曰:「臣有一言,容臣萬罪。」楚王曰:「尚有何說?」侯公曰:「臣臨行時漢王囑付小臣,若見父母代行八拜之禮,以傳其意。」楚王即宣太公夫婦出見。侯公曰:「臣承王命代行八拜。」言訖下拜俯伏。太公放聲大哭不止,侯公亦垂淚而悲。楚王視之不忍,乃曰:「大丈夫隔絕人之父子夫婦非仁義也,且和議已決,留之何益。」遂將太公並家屬三百口盡與侯公同回。侯公拜辭楚王出營,於路先遣人報漢王。王出城迎接父母拜畢,賜侯公金五百兩,封為萬戶侯。群臣慶賀漢王。王大喜,傳命班師入關,回至洛陽。楚王亦令三軍拔寨而起,自回彭城。是時楚漢四年夏六月。楚漢指定鴻溝為界。各罷兵也。楚王於彭城建一王樓。每日飲宴不題。
  胡曾先生有詩日:
  虎鬥龍爭白刃秋,兩分天下指鴻溝。
  項王不覺英雄挫,欲向彭城醉玉樓。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9:10:04

第十七章     韓信收齊假印鎮守

  卻說韓信軍收東齊未下,歲餘不回,漢王怪之,乃遣酈食其入齊,探聽虛實。酈食其入至齊國,齊王乃即召見食其曰:「今奉漢王命與王連和,免動刀兵,以安黎庶,王意何如?」橫甚喜,乃留於國,以宴待之,連日酩酊。文通知之,告信曰:「元帥收齊歲餘不下,今食其憑三寸舌頃刻說齊降漢,他日元帥見王豈不恥乎?」信曰:「然則若何?」通曰:「故持漢詔隨處收城齊國,且卷旗幡,是將軍之功也。」信依通言持詔引兵,所過郡邑盡降,直至臨淄城下。齊王正議事間,人報韓信兵至。齊王聞之大怒,罵食其曰:「爾以虛詞誑吾無備,賺吾國也。」食其曰:「王且息怒,待吾上城退韓信軍。」齊王曰:「爾若退得信兵,吾當重賞,如軍不退,以油鑊烹之。」食其上城見信,欲待開言,文通出馬曰:「今已成功矣,大夫不須多言。」言畢擂鼓,軍盡攻城。齊王大怒,呼左右推酈生下城,入油鑊而烹之。田文急諫曰:「大王若將食其烹死,滿城百姓其有遺類?不如使人見漢王可明其事。」齊王猛省,急止之。時食其已烹死矣。
  胡曾先生有詩歎酈生曰:
  不辨賢食一似愚,豈知片舌害全軀。
  東齊一下遭油鑊,何似高陽作酒徒。
  齊王甚悔,與諸將議日:「可降韓信否?」田橫不從,曰:「往楚王處求救兵來,可退韓信。」齊王從之。田橫親走出城衝路而去,至於彭城見楚王,具言其故。楚王發兵三十萬,命大將陸沮領之,周殷為副,二將於路趲行。將近齊界,探馬報知韓信,信曰:「吾觀陸沮必遭吾手。」遂令首將陳豨領軍一萬去膠河之上,用布囊盛沙堰住河水,又令灌嬰、樊噲各領軍一萬伏於膠河東西兩側。信親引大軍與陸沮交戰。信詐敗,陸沮追信。信軍直出河上。陳豨令軍放其河水沖流而下,楚軍不防,大半淹死水中,旗鼓漂流,惟陸沮出水而走於山,山窩兩邊伏兵齊起擒獲陸沮。眾軍推沮見信。信問曰:「爾若降漢,別加重職。」沮曰:「願死而不從漢。」信將陸沮斬訖。敗卒報入齊城。齊王知之,堅閉不出。歎曰:「誰能解圍?」田文曰:「請大王納降,可免一城老小。」田橫不從曰:「寧可堅守。」田文曰:「若不出降,恐城中軍變,如之奈何?」王曰:「吾不曾虧負軍民,焉肯負吾。」言未盡,不防內有奸細獻門,人報韓信、李左車引軍已入城內,齊王大驚,只得迎信歸降。田橫心甚不服,與五百義士出城,竟投海島去訖。當下韓信安民已畢,設宴與眾官飲酒。信曰:「若漢王遣人來問烹死酈生,如何解之?」文通曰:「此事不妨。當日子房說魏亦先降而後反。酈生下齊一如子房也。」左車又曰:「齊國雖降,終是不穩。」信曰:「何如?」左車曰:「田氏宗族眾多,地方雄富。元帥宜於漢王處假齊王印符,權鎮齊地,庶可無變。」信曰:「非也。庖人調食,不可自食,非庖人也;自取州郡,而自立之,非將也。今取齊而假齊印,莫不欺君乎?」文通曰:「不然。齊國最雄,若不鎮守三齊,反變何以治之?元帥勿為小禮而失大事。」信默然不語。左車修表,文通為使,逕入洛陽。
  且說酈食其之子酈生痛父為齊烹死,進奏漢王曰:「臣父說齊已下,被韓信以兵挾齊王將臣父烹死,願王聖鑒。」漢王聞奏不悅,欲使人問罪於信,子房曰:「不宜加信之罪,只以善言解勸可也。」漢王依言,再三撫慰,酈生泣謝而退。王正待與子房議論酈生之事,忽報韓信遣人上表,王即召入。蒯文通俯伏殿下,進呈表文。漢王拆視其表日:
  信收諸國,惟齊最為難下,今賴我王洪福齊天,淹楚救軍於膠水,齊王破膽,方始歸降。但田氏子孫繁庶,常懷不忿之心,餘黨尚多,恐有反側之意;若一有變,卒難圖之。臣冒昧欲假齊印,權鎮於此,以懾眾心,免生異變。臣不勝惶懼,願王聖鑒。端詳。
  漢王覽畢大怒,罵信曰:「胯夫自驕耶。」子房在旁大驚,慌躡漢王之足。王會其意,乃轉言曰:「既有如此大功,便當封為真王,何求假王。器量小哉。」又謂文通曰:「卿回見元帥,教好守齊國。」文通謝恩出朝。次日,漢王不得已遣子房持詔封韓信為齊王,並賞賜,前往齊國。子房拜辭漢王,王曰:「吾觀韓信已有負漢之心,想必有人唆調。吾以劍付爾去,爾當體察,若是何人即便斬首。」子房領諾,不旬日到齊。信與眾官迎接。宣讀詔旨,信謝恩畢,子房與眾官相見飲宴。座間子房遍視眾官及信動靜。子房自思韓信無反之意;再視文通,謂通曰:「爾敢唆元帥反,吾奉王命令取爾首。」通曰:「何敢為此?但元帥不假齊王之印,齊國必反也。」子房笑曰:「事誠然也,前言戲公耳。」宴罷子房囑咐韓信,辭謝而回。入見漢王,具言韓信並無反意。漢王曰:「雖無反意,亦不可自驕欺吾也。」子房曰:「天下未定。王且餌之。」王悟其說,遂釋不言。
  且說文通於上表時,見漢王有忿韓信之心,子房有籠韓信之計,思想天下若定,漢必有負於信也;每欲說信反漢,無由進言。一日眾官皆散,獨取一書於前觀看,見信則匿於懷。信疑其有異,令取書出。通日:「非他文字,乃諸家相書也。」信曰:「爾能相乎?」通曰:「頗精於此。」信曰:「相吾何若?」通曰:「相須辨乎骨骼,宜於靜室相之。」信叱退左右。通曰:「相王之面,不過王公面,有氣色,未甚足也;相君之背,大貴人也,貴不可言。」信思背者,反也。怒責通曰:「爾何妄言耶?」遂退歸後殿。他日信與文通閒遊後園,池中有鴨來往浮於水面,令通吟詠。通即應聲吟詩曰:
  勸君只好歸田野,莫向人家度此生;
  主人愛爾無多日,朝在池塘暮在烹。
  又:
  野鴨為家鴨,離群自遠飛。
  長時忍饑瘦,鴨死為他肥。
  韓信聽時,思想其意,甚責文通。通曰:「臣正當言。」信曰:「爾何當言?」通曰:「今秦天下已亡,楚漢爭鋒,強者為君。大王名揚四海,威鎮乾坤,因一時之變,立萬世之基;若依臣謀,鼎足三分。現有雄兵三十萬,居齊之強,挾燕之力,誰不懼哉。大王可以詳察。」信曰:「漢王待吾甚厚,焉忍棄之。」通曰:「大王尚以漢王為厚待耶?臣上表請印之時,漢王不勝忿怒罵王,但所慮楚王難敵,不得已而封王耳。天下若歸於漢,大王之事未可量也。」乃口占詩日:
  築壇受命恩雖厚,破趙收燕席捲秦。
  若謂漢王終不負,因何殿上罵將軍?
  信又曰:「人生以忠信為主,吾若負漢,是不忠不信也。」通曰:「大下欲全忠信,近有趙國張耳與陳餘微時,結義綢繆,情若膠漆,至張耳為王,陳餘乃殺耳之家屬,奪其權位,逼耳無所依歸,兩投於漢;既又叛漢歸楚,復為趙王,與陳餘守趙如故。及元帥大兵臨之,陳餘戰敗,張耳竟斬餘於滹水之岸。此布衣之交,初非無忠信仁義也。若論君臣忠信之交,昔越王與文種心相契謀相合,文種傾心佐越。一旦滅吳,而後越王斬文種於市曹,棄范蠡於五湖,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若大王不聽小臣之言,後日悔之晚矣。」信大怒曰:「爾以巧舌兩次三番說惑吾反,本欲斬爾,爾可速退。」通見信發怒不聽,遂故作瘋症推桌而倒於殿下,口中出血,妄語狂言。信令左右救起,扶出養病。自是通亦不再言。但作長歌一首,於臨淄街市拍手而念歌日:
  泰山崩兮土一堆,滄海竭兮水一杯。天作帳兮葭依稀,起兮臥兮無所偎,日兮月兮兩為恢,照耀人身不滿百,榮枯造化自安排。世有良兮箭剛直,弦在手中須聽指,指能拽弦弦發箭,箭發離弦箭空墜。君不見南山偃蓋老青鬆,清音如琴來香風。良材勁直拒霜雪,千載萬載空蟠龍。人道吾癡呆,蓬頭後分張,心中有事說不得。披髮顛狂在路旁。過人不須苦相笑,爭如歸去歌殘調。寒灰縱冷不可嫌,他日卻有人來用。更有臨淄美少年,同時撫掌和長篇。莫怪蒯通歌下淚,只為齊王不納言。
  有詩曰:
  齊王名位假,認真卻是愚。
  不聽忠良語,尤恐悔時遲。
  通念歌罷而哭,哭止又笑。忽大夫周叔遇見,邀通至家,問曰:「文通哭者何故?」通曰:「齊王不聽吾言,若滅楚之後,齊王必遭漢王所治,可惜世之英雄豪傑!吾故哭泣哀之也。」周叔曰:「公所見不謬,但齊王執迷不省,無如奈何,公胡為自損若此?」文通聽言,低首長歎,辭別而回。
  後人歎蒯通詩曰:
  世雲蒯氏忠韓信,吾嗟韓信為通亡。
  不假印時王不忌,臣忠君義兩無妨。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9:10:47

第十八章     楚漢大會九里垓

  卻說漢王於洛陽每日宴飲為樂。一日傳旨,欲回咸陽。子房曰:「方今天下諸侯未淨,何可入關?」漢王曰:「此言為何?」子房曰:「乘楚汝備,一鼓滅之,以免後患。」王歎曰:「士卒方才卸甲,萬民未安,焉可又出征戰?且和息正定,吾若興師,豈非失信。兼項王放吾父母仁恩大矣,一旦背之,神天不佑。」子房曰:「大王收秦四載,戰楚五年。天下已有其八,若乘勢而滅楚,以成一統基業,子孫傳祚萬年,願王思之。」漢王不悅。陳平奏曰:「子房之言誠是也。大王不可執泥信約。楚王是無信義之人。昔日大王與之,共立義帝於徐州,後乃遣人弒於彬州,是大不信義也。今不滅之,終為漢患。大王宜依子房之言,以報義帝之仇為名,會集諸處軍馬於彭城,破楚曳矣。」王乃從議,起兵四十萬直抵徐州下寨。時楚漢五年九月上旬也。探馬飛報楚王知之,亦點軍五十萬出徐州,約日交戰。兩陣對圓,楚王出馬大罵曰:「劉邦匹夫,爾失盟約,天神共鑒,豈佑爾耶?」漢王曰:「吾非背約,爾殺弒義帝,特來與之報仇。」楚王大怒,拍馬直取漢王。王背後王陵、夏侯嬰一齊殺出。戰不數十合,二將敗走,楚兵掩至,漢軍抵敵不住,大敗而奔。楚王追趕五十餘里殺得屍橫遍野。漢軍就於九里山前下寨。次日又戰,漢軍又敗走至古陵城。
  漢王召子房曰:「吾敗二陣,折軍一十七萬,又失和好。天下人謂吾與楚爭鋒,返受挫辱,豈不恥乎?」子房曰:「大王勿優,臣觀楚王只再一戰必遭所治。且有韓信現在於齊,部下雄兵三十萬,戰將千員,可再加封為三齊王,並重賞之,然後遣使宣來,商議破楚;又再加封彭越、英布,並集諸路軍馬,大會於此,破楚曳矣。大王車駕且與眾軍移屯城皋,以待各處兵至。」漢王依言,發詔並及賞賜,遣使入齊。齊王韓信迎接,開詔宣讀,謝恩畢宴待使,命辭別回見漢王。王問:「元帥何如?」使曰:「元帥大喜。」漢王又遣使往加封彭越大粱王,英布九江王,俱令領軍前來會合破楚。使命已去,遂傳令移屯城皋。
  且說楚王戰退漢軍,回至徐州,與群臣將帥議曰:「劉邦不依盟約,引軍至此,昨來敗陣,移屯城皋,吾必發書約戰,再決勝負何如?」諸將從命。楚王遂寫戰書遣使馳至城皋,入奏漢王。漢王拆書視之。書日:
  竊謂人以信義為先,師以有名而出,弟與公俱布衣也。自定陶邂逅之遇,結為兄弟,共破暴秦,分封已明。而爾不安厥位,數納吾國之叛亡,侵諸侯之疆土。越分亦云甚矣。復肆猖獗,襲我都城,屢挫奔逃,危如壘卵。昨者勢窮力乏,方議和息休兵,指以鴻溝為界,誓通於天。言猶在耳,顧乃懷奸挾詐,坐未暖席,即展徵旗。曾不思太公久在吾軍,爾且願分杯羹矣。而吾以遵禮事之,不忍驚懼,何其仁也。爾每敗窘,而吾未嘗逼迫,何其義也。家屬三百口吾待若至親,無敢侮慢一納,和而即遣還,何其禮也。與爾交鋒,而吾不挫一陣,何其智也。反兵彭城,按兵束甲,何其信也。吾以五事待公而公無一念,相乃竟率意以妄行,貪功而圖幸。是誠不信不義不仁無禮無智之人也,豈不恥哉?今如識時達勢,早入關中,遵盟守土,永息戰爭,如或執迷不悟,擬日對陣,以決雌雄。伏候尊裁,至期專望。西楚五年九月日書
  漢王覽畢大驚,問群臣曰:「事當從何?」子房奏曰:「大王勿慮,臣願為使,往齊宣韓信並諸將到來,可以決戰。」王甚喜,即遣子房持宣出城,前至齊國。韓信接見禮畢,設宴子房。座間謂信曰:「漢王昨至城畢,與楚兩陣俱敗,今楚王復下戰書,此敵非小,實欺漢無人也。吾奉王命特來與公商議,大王若何?」信聞之大怒曰:「叵耐重瞳賊,吾必奉命往擒之。」宴罷遂即點集將校軍馬二十萬,前至城皋。信與子房並馬入城。漢王召見,施禮畢,王曰:「挾師勞神不易。」信曰:「皆賴我王洪福。」王請信賜坐,具說楚王之事。信曰:「大王勿慮。臣雖不才,賴王威命,必須破楚。」話間人報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及六國諸侯軍馬俱到。漢王大悅,悉皆召至,見禮而退。次日韓信奏曰:「臣奉我王命用計破楚,臣有一言奏上,乞王恕臣萬死。」王曰:「卿有何事但言。」信曰:「臣假各國諸侯俱於臣手聽調,楚夷滅矣。」王曰:「除吾之外,盡屬元帥指揮。」信謝恩,即時升帳傳令天下諸路軍馬,先將軍數開報,以便調遣。查點之後,諸侯及各各將校俱於帳下伺侯聽令。臨陣之際,所用旗幡、器械,悉宜準備,勿得有違。是日互相告報籍計:大梁王軍一十五萬,九江王軍一十五萬,陸賈軍一十九萬,盧綰軍一十萬,燕王軍一十五萬,趙王軍一十五萬,南越軍一十五萬,漢王御林軍四十萬,齊王本部下軍二十萬,總一百五十餘萬。諸將俱來報數,聽候分調。信請子房、彭越上帳共議,指九里山為垓心。東至定國山,南至鳳凰山,北至大河,四下八方,隨高就低,山谷澗道,各因勢埋伏二十四處。令樊噲於九里山上搖旗。時分撥已定,號令諸將曰:「吾布此陣,定要擒滅楚王,以定漢王天下,爾諸將於各所分地面,務宜用心,奮力圍住楚軍,如有拿獲項王者,另有重賞;若敢怠慢軍情,走脫項王者,不論諸侯、大將,梟首為令。」信號令畢,諸將唯諾一聲,震動天地,漢王群臣莫不驚駭。
  後人有詩歎曰:
  法令不嚴軍懈怠,威權忒重主驚疑。
  為臣此際當何處,最要捫心三復思。
  當下諸將得令,悉領本部軍馬照各所分地面埋伏去訖。且說楚王自遣戰書之後,遠近令人哨探。是日人報漢王召集軍馬一百五十餘萬,以韓信為大元帥,即日軍至徐州。楚王聞言,隨引五十萬大軍出徐州之南下寨。次日漢王韓信軍至,楚漢兩下擺開陣勢。當先韓信出馬,楚王罵曰:「爾乃窮酸餓莩,敢與吾戰?」信與交馬數合便回。楚王怒追數十里,正逢漢王。楚王大罵曰:「劉邦,爾真匹夫也。」言畢直取漢王。漢王回馬飛跑。楚王恨甚,逕追不捨,直至九里山;又逢韓信軍兵攔住,楚王曰:「胯夫還敢對戰。」拍馬交鋒,三軍混殺。須臾信引軍退,楚王聽知樂聲嘹亮,問是何處?左右曰:「漢王在九里山上飲宴,故令韓信與大王相戰。」楚王愈怒,直至山前。信於山上望曰:「項羽已入死地,如魚吞釣,似鳥投籠矣。」急令樊噲搖動令旗,四下八方埋伏齊起,弓弩亂發,金鼓震天。楚王引軍死戰,不能得出,困於垓心。只見四面軍兵重重圍裡,旌旗閉日,皂白不分,楚王大怒,進退無門,人困馬乏。韓信傳令如各地面,走脫楚王者即斬。眾軍畏懼,盡皆竭力而殺。信又遣彭越日夜惱楚。楚軍困在垓心二晝夜,將士無食。楚王命十將分兵八隊與漢兵衝敵。楚將終日乏食無力,殺傷大半,活捉項莊、項伯押見漢王。王恨項莊鴻門之仇,喝令斬訖。項伯乞降,漢王賜伯姓劉,封為射陽侯。
  後人有詩譏項伯日:
  項裔緣何可易劉,貪生苟免受封侯。
  忠誠異姓猶全義,何獨愚夫不識羞。
  漢王令人召楚王歸降,楚王怒曰:「吾已稱王號帝,豈為漢王手下之臣,大丈夫寧死不辱。」遂奮勇衝陣。爭奈漢兵圍把緊密,猶如鐵桶,安能出得?漢王曰:「楚王驍勇,雖困垓心,不能擒之。」信曰:「中有八千子弟兵,亦須以計除之。」子房謂王曰:「臣有一計,使楚軍自散。楚王獨力難以當漢之眾,方可擒之。」漢王韓信大喜。子房乃於山上高處吹鐵笛作楚歌聲,楚軍聞者悉皆傷感。歌日:
  颯颯寒風九月天,家鄉撇卻十餘年。父母老來誰侍養,只於塞上寂無言。邊城凋灑夕陽暮,孤雁聲聲叫歸去。代馬由來嘶北風,越鳥巢南君不顧。楚之聲楚之曲,漢臣能吹五音律。相哀分明道子歸,遠處其待五更促。人身皆從父母生,長大須從父母育。惜似寶珠愛似珍,三年乳哺無拋擲。艱辛養成六尺軀,指望圖謀成家計。父母老來皓首時……
  不傷悲切,淚如雨下。仰望只見銀河耿耿,涼月輝輝,四野茫然,親人何在,魂銷腸斷,個個思鄉。遂各棄甲拋戈,奔逃散去。子房傳令軍中,任從楚軍逃走,不得阻擋,因此八千子弟兵並無一人在營,眾軍陸續皆散。
  胡曾先生有詩曰:
  拔山力盡霸圖隳,倚劍空歌不逝騅。
  明月滿空天似水,那堪回首別虞姬?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9:11:40

第十九章     楚王獨奔烏江自刎

  當下楚王在營亦聞歌聲,悽慘惻然傷心,隨仗劍出帳巡視各營。見軍卒逃散將盡,跌足垂淚,仰天歎曰:「皇天負我。」欲單騎衝陣而出,又思吾力雖可自保,帳中卻有虞姬,何忍拋棄。乃回帳辭別而出,虞姬亦出帳垂淚而言日:「如之奈何?」王曰:「非吾戰陣之失,乃天不佑吾。」言訖,作歌一首。歌日: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虞兮虞兮奈爾何。
  虞姬亦作歌一首。歌日:
  妾心有兮匪石,
  此情堅兮潔白,
  素懷悵兮明皓月,
  庸人隨兮歸不得,
  大王去兮自努力。
  楚王聽畢,切切淒淒。忽聞帳中人語,步入視之,乃是桓楚引軍夜巡還營。王謂桓楚曰:「非吾戰鬥之罪,天亡我也。」將士聞之相對而泣。楚王再覷虞姬,棄戀兩難。有詩日:
  欲別虞姬兩淚垂,項王征戰失軍機。
  鴻門若聽謀臣計,不到垓心有別離。
  又日:
  惜爵印腕手,誰人肯為晉。
  重瞳空似舜,三杰已歸劉。
  垓下軍心變,江東旺氣休。
  兩行英雄淚,空對婦人流。
  虞姬泣曰:「大王已去,妾身若何?」楚王曰:「吾觀劉邦酒色之徒,必不殺爾。」說罷上馬欲行,回首又囑咐虞姬曰:「爾善事漢王。」虞姬曰:「請大王寶劍。」楚王以劍付之。虞姬拔劍自刎而死。
  蘇東坡有詩歎日:
  妾本江東婦,隨君已數年。
  娥眉雙宛轉,雲鬢兩蟬娟。
  玉貌傾城色,花容西楚憐。
  今朝垓下別,刎首落君前。
  楚王見姬刎死,心甚不忍,大哭一場。引數百餘騎上馬往正南衝陣而出,被漢軍截為兩路。楚王不救後軍,急望前走。又逢張耳,交戰數合,殺退張耳。前進又逢英布、彭越、陳豨三將混戰,楚王奮勇出陣。又逢吳芮大軍攔路,廝殺得出,行數十里,從騎只有三百餘人。桓楚等皆死於亂軍。楚王甚是痛惜,至前又遇樊噲,戰不數合,樊噲敗走。楚王回顧從騎不滿百人。奔至陰陵,迷蹤失路,乃長歎曰:「神天胡不佑吾!」徘徊四顧,忽見前有田夫。田夫視之曰:「莫非項王乎?」王曰:「是也。」田夫曰:「爾自思之,自爾為君,征戰五載,天下農不得耕,女不得織。今困垓心,乃逃至此。」王問曰:「欲回江東,從何而去?」田夫不答,王欲斬之。田夫乃望左手一指。王急依所指便行,不覺陷入大澤淤泥之中,王大怒曰:「叵耐田夫,故賺吾於此。」正猶豫間,又聞金鼓之聲,伏兵並起,當先一員大將。楚王問曰:「爾何人也?」將曰:「吾乃楊喜。」楚王告曰:「吾今人困馬乏,爾若從吾,異日重報。」喜曰:「休得亂言,吾奉漢王命來取爾首。」楚王大怒,拍馬一躍而起,遂刺楊喜於馬下。楚王殺散眾軍,縱馬而行,至前下馬歇息,從軍尚有二十餘騎。王與從軍曰:「若到江東再措大軍來報漢仇。」從軍然之。天明引軍前行,又聽得喊聲齊起,慌忙奔至潢山,從兵向高阜處觀望,見漢兵重重圍匝數里,說與楚王。王歎曰:「誠然天亡我也!」有詩日:
  英雄蓋世復剛強,暴虐貪殘號霸王。
  八千楚歌兵散後,聲聲嗟歎是天亡。
  復與從騎而言曰:「戰數年,大小七十餘陣,陣上皆勝,今兵雖寡,吾猶敢戰。」乃引從騎下山來與漢軍相敵。漢將乃楊喜之子楊堯、楊郭萬二將與王戰不數合,刺郭萬於馬下。楊堯領軍退。楚王只是單騎奔至烏江,見船公亭長橫舟而立,謂楚王曰:「大王獨騎至此,八千子弟並無一人隨大王東歸。江東父老倚門專望。」王曰:「吾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兄弟?」亭長曰:「大王勿慮,江東地方千里,聚兵再戰,亦無不可。」復指謂王曰:「背後漢兵追近,請大王速上船。」王欲上船,亭長曰:「此船疏漏,只可渡人,不可渡馬。」楚王曰:「吾所乘烏騅馬日行千里,焉忍棄之,此馬與公。」亭長接馬上船。亭長曰:「漢軍近矣。」王曰:「兵須多少?」亭長曰:「兵有五隊。約有五千。」須臾,軍已至近。楚王暗啞喝之,步戰五將。五將不退,楚王怒殺十人,軍又不退。楚王乃呼鄉人呂文通曰:「吾與爾一場富貴。」言訖拔劍在手,攬發自刎而死。呂文通從容向前,跪取首級。五將引軍自回。
  張天覺有詩日:
  爭帝圖王勢已傾,八千兵散楚歌聲。
  烏江不是無船渡,恥向東吳再起兵。
  又日:
  不修仁德洽文明,天道如何可力爭。
  隔岸故鄉歸不得,十年虛負枉爭名。
  羅隱有詩曰:
  舉目咸陽事可嗟,楚王恩義與天齊。
  八千子弟歸何處,萬里鴻溝一旦傾。
  九里山前爭日月,血流垓下使人驚。
  拔山力盡烏江死,今古悠悠尚怨嗟。
  (按:是日田夫與船公俱漢將詐裝於此,分明逼羽死於烏江。後人於江邊立祠以祀之。又按:楚王於秦始皇十五年生,楚漢五年十一月自刎於烏江而死。年三十一歲。)
  有詩歎之日:
  萬戰英雄死沒歸,祠堂誰為立前題。
  漢宮楚國歌聲起,一旦俄然社稷離。
  力盡烏江騅不逝,傷心爭忍別虞姬。
  英雄蓋世今何在,血染霜鋒實可悲。
  又詩:
  刀劍垓前夜不停,楚歌散盡八千兵。
  潰圍破敵三更出,失路都無百騎行。
  單劍指呼猶斬將,萬人辟易尚何驚。
  不言決死天亡楚,四海干戈卒未寧。
  曹道衝讀史至此,作詩一絕日:
  憑仗英雄勢已休,只因不用直臣籌。
  可憐八尺英雄體,一旦分張付五侯。
  按:史官學士司馬遷日:吾聞賈生論項王有日:人謂項羽有重瞳,以為羽亦聖人也。然羽布衣起於隴畝之間,遂將五諸侯滅秦。五諸侯乃趙、燕、齊、楚、韓也。按劍而分建天下。諸侯皆由羽出,號為霸王。雖不致終,自古以來未有也。遷論之曰:「項王經營天下,戰爭五載,卒亡其國,身死烏江,尚不覺悟,蓋由不知己不能用賢,故失天下。乃言天亡,非己戰罪,豈不謬哉。」西漢君臣論昔司馬遷之論項王失人甚也。不審項王為人,則司馬遷以為王之過矣。夫項王有八德:起於布衣,威服天下,英雄之致,一也;斬宋誼而存趙國,斷之明,二也;大小七十餘陣未嘗敗,勇略之深,三也;與仇敵而不殺敵人之父,仁之大,四也;割鴻溝而不質漢之妻子,義之厚,五也;勢窮力屈言天亡我,是能知命,六也;至烏江而不肯渡,羞見父老,自恥而不愛其身,七也;引劍自殺,知死有分定,八也。細察項王之事有始有終,功亦多矣,過亦寡矣,項王言天亡我非為謬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09:12:40

第二十章     漢王平魯即位封賞功臣

  卻說漢王君臣知楚王獨奔烏江,正望五將回軍消息。忽五將呂文通等軍至,將楚王首級獻上。漢主不忍久視,令以木匣盛之。漢王欲封文通五將,各爭功不已。王乃放聲大哭曰:「是誰殺吾弟也。」五將見王不悅,乃直告曰:「楚王非臣等所殺,是其自刎,持此首級獻王。」王曰:「如是則功無優劣矣。」即日封王翳衡陽侯,楊堯赤泉侯,楊武吳防侯,呂勝昆陽侯,呂文通武岡侯。五將謝恩而退。漢王又傳令曰:「軍中若獲楚王家屬不許損害,即當獻出,吾以恩禮待之。」有識者答曰:「楚王夫人虞姬先已自刎身死。」漢主聞言,甚歎息不已。次日王命大小將士俱還洛陽,聽候封賞,車駕剋日便行。軍中正待準備行裝,子房知之,慌奏王曰:「天下未定,大王豈可便回洛陽。」王曰:「楚已天亡,何為未定?」子房曰:「現有魯國堅守未下。魯乃聖人之國,昔周公封於魯,崇信義,重禮教,詩書禮樂相傳,名哲之士甚廣。他日倘有智謀用事,為患非小。王宜乘勢率精兵以伐之,魯平然後還兵可也。」王曰:「卿言誠是。」遂大賞三軍。
  次日,傳命進兵至魯,欲令將士四面攻城。而城下弦歌之聲不絕。漢王聞知歎曰:「儒者樂聖人之道義,雖亂世猶鼓琴而樂聲外聞,教化所洽如此其深也。」遂親詣曲阜祭奠孔子而還。且說魯國君臣知漢兵屯於城外,堅閉城門,但相率立於城上。子房於城下大呼曰:「今漢王大兵至此,宜開門納降。魯乃禮樂之國,豈不識時達變,何待攻城?」魯將士曰:「吾魯王無拒敵之意,但恐降漢則楚王必來攻擊,不得不堅城,以待楚也。」子房曰:「楚王已死,故漢王以得勝之兵乘勢下魯,爾或執迷,亦有楚王之襯矣。」魯人不信項王之死,尤欲堅拒。漢王乃令將士以楚王之首示之,魯君臣始信楚滅,遂開門出迎漢王。漢王坐定,出榜安民,命魯王葬楚王之骸。漢王親自與眾侯王大小將士代楚王掛孝三日,發柩葬於穀城東一十五里,改封楚王為魯國公。事畢,漢王傳命諸侯將士俱入洛陽,聽候封賞。
  又有詩漢楚王日:
  拔山力盡戰爭休,蓋世英雄已入丘。
  帝業頓亡非智淺,皇天有意輔炎劉。
  時韓信部軍已駐定陶,下定營寨。聞漢王駕至,出營外數十里迎接,駕至將近,韓信俯伏,信部下軍大邀喝曰:「天下兵馬都元帥破楚大將軍三齊王韓信謹祗候迎駕。」漢王聞之大驚,暗思楚王已滅,天下方寧。韓信若為三齊王,齊地最雄,倘然有變,安能制之?時定陶官軍百姓莫不夾道奔趨觀望車駕,果然旌幡耀目,車馬駢闐。王於車中亦甚欣悅,舉目四處瞻視,正見一座營寨壁壘雄壯,戈戟森嚴,旌旗隱隱遮天,士卒喧聲沸海。王問左右曰:「何營也?」左右曰:「三齊王韓信之營。」王令停驂視之良久,心中甚是疑慮,乃密問子房曰:「項氏已滅,韓信尚執天下兵權,以信之略,威震四海,天下無敵,吾甚畏之。」子房愕然大驚,謂漢王曰:「方今天下初定,大王不宜有此疑心,恐有洩漏;信若生變,非比楚王之敵,惟王存之於心,自思可也。」漢王然之。
  後人歎信詩日:
  假印權齊心忿怒,只因勍敵未曾除。
  載觀營寨並呼喝,益使君心轉慮疑。
  況是英雄威勢重,那堪驕侈弗謙虛。
  漢王自此機謀起,可惜功高不善居。
  次日駕至定陶縣,傳命設宴,宣眾文武群臣諸將赴宴。酒罷,漢王謂韓信曰:「今楚已滅,天下太平,元帥可納齊王印。」眾官盡皆失色,韓信不語。王又曰:「元帥當日恐齊反側,使蒯通來假印鎮守,乃權封之。」信曰:「昨者王亦特詔正封,何故易命?」王笑曰:「齊國吾已許長子劉肥也,封元帥為楚王。」信拜辭其職。王曰:「楚國在中巫郡地,方五千里,有十年糧石,精兵二十萬,何有不如齊國?」信見漢王不悅,方受楚王之印,謝恩。王又實封彭越為大梁王,封英布為九江王,三王俱領印謝恩畢。王命其餘大小將士俱侯駕入咸陽之日論功封賞,諸將聽命。即日拔寨班師,大軍擁護車駕前赴咸陽。
  有詩論漢王日:
  昨日英雄喪九泉,垓前點點血猶鮮。
  君王何事忘恩速,才到昇平奪將權。
  於路郡邑官軍士庶莫不歡欣鼓舞,迎接車駕;所過之處,秋毫無犯。不及旬日,駕至咸陽。蕭何率長安軍民等官遠迎車駕。入城登殿,百官文武朝參已畢。漢王回官,諸臣俱退。次早漢王升殿。蕭何、韓信、子房等率文武上表,勸王即帝位。近臣接表進上,漢王覽其表日:
  切聞南巢始放,適舒傒後之思;牧野初臨,即慰撫綏之望,故殷湯衍鴻圖於永久,而周武茂曆數於綿長。亙古如斯,於會益盛。茲惟殿下睿哲天成,英明神授,首龍興乾豐沛,遂虎奔於定陶,師入函關,懾子嬰而稽首;法更霸上,除秦暴以蘇民。寶貨無貪,咸仰賢君之恭儉;刑名有赦,已占聖主之寬仁。爰仗雄師奉行天命,漸取列侯封土,粗為三分有二之規,載收西楚版畫,肇建一統無疆之緒。允矣四方寧謐,信乎幾有亨嘉,率土騰歡,普天稱慶。俯念臣民等操戈運智,久戰伐之辛勤;束草裹糧,每徵需之苦楚。欣逢日出,淨收障翳之霾;快睹春回,仰被生成之澤。伏乞早登大寶,懋建洪猷,賜赦頒恩,少答轉輸之赤子,封琦顯績,無忘勞役之君臣。正位而優丕基,統緒永傳於百世;法聖明而興致治,謨烈於昭於萬年,乃所以上承天心,下副民望者也。臣等無任歡忭之至,謹表。
  王覽表大喜,遂剋日設朝,即皇帝位,詔封文武群臣,並加進品級,其最有功於戰陣者,悉皆封侯。即日賜赦詔書,遍行天下,國號大漢。咸令知會,仍賜文武群臣大宴三日,慶賀太平。宴罷,帝出聖旨,令韓信、彭越、英布三王各還所封之國,其餘文臣武將,各就範職治事,於是大小官員俱於午門謝恩,依旨而行。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0:52

第廿一章     高帝偽游擒韓信

  話說高帝一日設朝,面帶憂色。子房奏曰:「陛下東征西討,四方寧謐,無可憂慮,何為龍顏不悅?」帝曰:「朕思天下猶未寧也!」子房曰:「更有何處未寧?」帝曰:「楚雖已滅,尚有楚將季布、鍾離末二人未獲,故朕心不安。」子房曰:「所懼者羽也。今羽亡滅,何懼二匹夫乎?陛下降詔遍行天下,若藏季布、鍾離末者夷九族;如獲到官者,千金賞萬戶侯。」帝即准奏,出旨遍行,郡邑盡皆曉諭。因此外郡有一富民朱長者,聞知詔旨,嚴切自思家中一人,未審籍貫,恐有可疑,乃喚其人問曰:「爾莫非季布、鍾離末乎?」其人答曰:「某實楚將季布也,因楚亡無處安身,乃自貸於貴宅,今聞漢帝詔旨緝訪,獲得者千金賞萬戶侯,布謝主公恩養一載,願縛布到官請功受賞。」長者曰:「足下曾為國家名將,吾豈為此圖利,以損爾軀。爾且隱吾宅中,待吾往長安探聽虛實。」不日長者果至咸陽城內,逕謁夏侯嬰。嬰請入宅,相見畢。嬰問曰:「恩兄此來貴幹?」長者曰:「楚將季布現在吾宅,朝廷詔旨甚嚴,何以救之?」嬰半晌不語,乃徐徐曰:「兄且勿慮,待吾再思良策。」長者忙謝。
  次日,嬰入早朝,百官禮畢,嬰出班奏曰:「昨來陛下詔行天下,郡縣緝訪季布、鍾離末至今未獲,恐太嚴急反生變異。陛下不若特赦二人,則彼必投赦而出,免致紛擾。」帝曰:「卿言是也。」遂出赦書一道,特赦二人無罪,限於本月內投出者依舊封官。如於月外出者治罪如法。夏侯嬰謝恩,退至本宅。朱長者便問:「事體若何?」嬰言:「帝出聖旨,特赦二人。」長者大喜,辭歸。謂季布曰:「吾友夏侯嬰奏帝已出赦書,爾可疾忙投出。」季布即時辭長者,長者又修書一封,令布自持謁見夏侯嬰。嬰見布到,次日先入朝奏曰:「今有楚將季布來謝聖恩。」帝聞奏大悅,即宣季布。布至殿下,俯伏謝恩畢。帝曰:「論卿之仇,合當賜死,但彼時各事其主,不得不然。朕今特赦卿與鍾離末。卿在楚為右司馬,朕亦封卿漢司馬。」布叩頭曰:「亡國之臣理當萬死,荷陛下不殺之恩,再受封職,臣何以報陛下。」帝喜,命與嬰俱退朝,布詣嬰宅禮謝而散。
  一日朝罷,群臣無事,帝甚忿怒。子房忙奏曰:「天下太平,群工效職。陛下每有不豫,不識何也?」帝曰:「朕昨放赦以免季布鍾離末之罪,今季布來朝,鍾離末獨抗不出,朕故憂之。」季布出班奏曰:「臣聞楚王韓信懷陛下奪其三齊之權,改封楚王之職,以故隱匿鍾離末,不令出見。」帝驚歎曰:「官高職貴,尚自多心,忘其乞食漂毋受辱胯下之時。」言畢退朝,群臣退朝,群臣皆散。少頃中使傳旨,獨宣子房蕭何入內。帝具說韓信之事,欲設一計擒捉。子房、蕭何俱頓首奏曰:「陛下新立韓信為楚王,今大事已定,信豈有別意。陛下因此小可之人便欲擒之,逼之太急,則信必反;信反則漢之天下未能保也,願陛下容圖之。」帝不從命,二人且退,隨宣陳平入內。帝問平曰:「胯夫屢欺朕躬,今又抗詔隱藏鍾離末,朕欲擒之,卿有何策?」平曰:「信有萬變之術,鬼神不測之機,臣愚安能高出其上。」帝再問平,平無言可答。帝命近侍監伴三日,不放平出,帝亦不朝。至第四日,帝宣平問曰:「卿不言計,當殿先斬爾首,後誅九族。」平乃奏曰:「釣鼇須憑香餌,打虎只要游子,不用香餌,鼇不可得,今料信討難矣,陛下親提信可得也。」帝曰:「計將安出?」平曰:「陛下頒詔,通行天下巡遊,信就擒矣。」帝喜曰:「卿言甚善。」乃放平出。子房、蕭何見帝四日不朝,陳平連日不出,必有緣故。二人話間,陳平適至之,何問曰:「公與王上三日所議何事?」平曰:「主上欲巡遊耳。」子房歎曰:「楚王韓信休矣。」話畢各別而回。當下聖旨出朝,所值隨駕大小官軍來收搶行裝,喧動咸陽。卻有楚府大夫孫安久在咸陽探聽朝廷事績,是日聞帝巡遊天下,歎曰:「此行必擒吾主楚王也。」遂星夜奔回,見韓信曰:「天子無故巡遊,禍將及楚。」信離座仰天歎曰:「方今四海清平,萬民樂業,天子親臨撫恤民之幸也。」孫安曰:「大王誤矣。帝非撫民,專擒大王耳。」信大驚曰:「為何?」安曰:「近有季布,帝赦其罪,為大王私藏鍾離末甚是忿怒,故詐稱巡遊,來執大王,王可孰思之。」信曰:「吾不曾負漢,漢豈負吾。」左車曰:「漢帝屢負大王之功,尚言不負,此來莫非為藏鍾離末否。」信曰:「然也。論二次抗詔不出,合得甚罪?」左車曰:「枉上欺君,罪不免死。據此可出兵三十萬駐於徐州之西,主公坐寨不動。漢臣縱有機謀,不敢正視楚國。」信曰:「若依公言,使漢謂信不盡忠孝之心。」周叔曰:「臣觀漢帝謀計大王久矣。左車誠高論也,願王思之。」信默然不語,自是心亂不寧。
  不數日,人報漢帝親提大軍三十萬駐於徐州之西。信聞報大驚。曰:「果有此事當若之何?」鍾離末曰:「此時難說。帝疑王有震主之威,現今天下太平,焉用大王?末不懼怨,願大王梟首獻帝,但終不免大王之罪。今雖提兵三十萬尚頓徐州,未敢犯楚,大王若依左車之言,今晚出兵三十萬安營距住,萬無一失,如或執迷,則國破家亡,彼時悔之晚矣。」信曰:「吾非不知出兵為良策也,但漢不負吾,吾豈負漢?」言畢,令左右將末斬訖,隨引眾官出城將末首級獻與漢帝。帝見信伏於帳下。厲聲問曰:「爾藏鍾離末,二次抗詔不出,今雖斬首,焉得無罪?」信默然無言。帝命將信監檻,隨即招集信部下文臣武將軍士,一齊拔寨,俱赴咸陽。帝至咸陽便欲將信斬首。子房諫曰:「信立多少功勞,輔成一統天下,願陛下詳之。」帝聞奏沉思半晌,乃謂信曰:「卿屢有欺朕之心,本當斬首,但念卿有立國之功,姑免卿死,去大楚之軍權,封卿為淮陰侯,只於咸陽住坐。」信點首羞慚謝恩而退,歸至第宅甚是蕭疏,每日獨行獨坐,絕無一人相顧往來,衣食不給時,或自怨自恨。歎曰:「不聽蒯通、左車、周叔、孫安之言,果有今日。」乃自占一絕句,詩日:
  收秦燕趙略三齊,破楚封王事亦宜。
  不用蒯通周叔計,遭擒削職悔時遲。
  時大漢九年六月。北番軍馬入界,侵掠百姓,至於代州下寨。邊報奏入,帝聞奏大驚,問群臣曰:「北番犯境,誰可敵之?」陳平奏曰:「欲退番兵,須用武騎將軍陳豨方可。」帝准奏,傳旨宣豨拜為總師,受印於樞密院,交兵二十萬,將韓信原用兵器衣甲付與陳豨。豨入內謝恩,出朝從信第宅經過,乃下馬入宅見信。信曰:「聞公總握大軍,前往退番。何日起馬?」豨曰:「叨領重任,故特參謁大王,求一良策。」信曰:「吾今罷職,閒住之人,有何計策?」言論,嗟歎不已。豨乃感思而曰:「此去退卻番兵,微功何足介意,想楚王十大功勞,鼎立一朝天下,今日不過坐家致仕。」信曰:「公勿言之,令吾惶愧。」豨遂執信之手,相隨出門告別。謂信曰:「豨退番之後,就雁門關興事謀奪劉氏江山。」信曰:「爾能為拼命乎?」豨曰:「某實心也。」言訖辭別而去。大軍早行夜宿,不數十日已至代州下寨。前與番軍戰於大野,番軍大敗遁回,豨獲全勝,入代州城中駐紮,設宴賀功。酒中豨謂眾將曰:「番軍敗走,皆賴諸公之力,非吾之能;但吾思漢帝恩義衰薄,有始無終。昔日楚王韓信建立蓋世功勞,今且削職閒坐,他日吾與公等,亦如此也。吾欲就此招軍買馬,謀取漢朝天下。願公等相助,富貴共之。」諸將皆曰:「願從尊令。」豨大喜,就令豎立義旗,招募軍士,自稱雁門王,分令軍兵阻絕要路,不通來往。邊關急報太原魏王,魏王遣使馳表奏帝,帝覽表大驚曰:「陳豨造叛,多因朕與韓信衣甲器械,以故信有不忿之心,唆教之也。」忽有人奏曰:「陳豨臨行至信宅中相語而別。」帝頷之。即宣陳平問曰:「陳豨謀反,誰可敵之?」平曰:「英布、彭越二將俱可,除此則無人矣。」當下帝與陳平商議,尚未出旨宣召,早有奸細報與韓信,說:「帝欲宣英布、彭越去徵陳豨。」信遂修書二封,一與英布,一與彭越,星夜遣心腹人送去二處,令二王俱不可領旨入朝。二使去訖。
  且說帝依陳平之言,出詔宣召彭越。越思韓信屢立功績,又得信書,安頓封使,拒命不肯受詔。使回見帝,帝命去宣英布,布亦以帝恩義甚刻,仍得信書,亦不領旨,卻使空回。帝見二將俱不聽宣,轉生疑慮。次日早朝文武百官俱齊。帝問曰:「朕宣英布、彭越去徵陳豨,二將皆不從命,班中誰敢領兵前去?」蕭何奏曰:「陳豨足智多謀,與韓信爭差不遠,今在朝武臣恐皆非陳豨敵手,欲擒陳豨,除是韓信。」帝愕然曰:「朕已奪韓信之權,若再用之,彼與陳豨合謀,朕何以制伏?朕往親征陳豨,以除國家之患,以免萬姓之苦。」即時出旨,命呂后權掌國事,蕭何輔理朝綱。以周勃為招討使,王陵為大將軍,灌嬰為後將軍,酈商柴武為左右將,樊噲為前部大先鋒,點起御林軍五十萬,剋日興師。群臣領旨各退,帝入後宮,心有不悅。呂后問曰:「方今四海清平,萬民樂業,陛下何為不樂?」帝曰:「昨因北番犯界,朕命陳豨從徵,不想豨據代州謀叛,去朕許多戰將,並上駟軍二十萬。今在朝武臣並無一人敢領兵去,朕欲親征以除反賊,奈內有韓信之憂,外有陳豨之患,以此二事,朕心所以不悅。朕去後爾敢持內謀以殺信乎?」呂后曰:「陛下有旨,敢不留心?願陛下早擒陳豨,以靖外患。」帝聞言大喜。
  後人有詩曰:
  不念開疆展土功,返將猜忌負英雄。
  宮前濺血含冤處,盡在臨行一語中。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1:34

第廿二章     高帝親征陳豨

  卻說帝於宮中囑令呂后謀斬韓信,後欣然領命,帝心稍安。次早升殿傳旨,命武將齊集軍馬,即日御駕起行。蕭何與大小官員拜送城外,帝命各俱還職理事,自與大軍望前進發。車駕於路所過郡邑不題。不數十日已至代州地界,離代州四十里下寨,擺列整齊。帝問陳平曰:「朕大軍至此,卿可籌度進攻之策。」平曰:「陳豨機謀足廣,大軍初至此間,不識地理,若便用兵,恐墜陳豨奸計。陛下不若發下敕書金牌,令隋何為使齎入代州招安,或肯悔悟歸降,以免刀兵之役;如不聽從,然後用兵。」帝依言,即遣隋何送豨黃金千兩,敕書金牌逕至代州城下。何見城門緊閉,城中鼓樂喧天,遂令守城將士請豨上城打話。豨上城問隋何曰:「大夫此來何意?」何曰:「奉主上聖旨送金牌敕書黃金千兩招安,將軍還朝以免征戰之若。」豨笑曰:「吾豈為千金而捨命乎?」何曰:「既不受金,請受官職。」豨曰:「大夫豈不見楚王韓信,身不離甲馬不離鞍,建立十大功勞,成就一統基業,信無半點背負之心,帝心尚且猜忌,百出謀計,千端奪權,削職退歸私宅,衣食不與足,侍從無其人,吾是以鑒已往之覆轍,慮不測之深淵,據孤城以自居,仗雄兵以護衛耳。帝令親提大軍至此,難免一戰,如君勝吾輸,吾即甘心而死;如吾勝君輸,亦與漢下大臣少伸忿氣,決不為其釣餌而送命也。大夫爾退,更毋多言。」隋何見豨不從,回營見帝,具言陳豨所說之事。帝曰:「叵耐反賊,必與決戰。」次日與陳平商議進兵。平曰:「來日王陵領三千騎於代州城下搦戰,樊噲領軍二萬於深水口川泥灣埋伏,待陵與豨戰,陵可詐敗,誘豨追至其地,豨可得矣。」帝大喜曰:「卿真奇才也。」傳命軍中準備。是日陳豨在城中與諸將宴飲,夜至二鼓,酒罷,豨出帳觀望星象,回至帳中自思:明日若與漢軍交鋒必有挫陷之失,不可與戰,乃傳令佈告軍士嚴守城壘,諸將應諾。
  次日天明,忽見東南一隊軍馬,約有三千飛奔至於城下搦戰。守城軍士慌忙報知,豨問軍士來將是誰,軍士答是王陵旗號。豨即號令諸軍勿得亂動,亦不許與王陵打話。於是城中肅然。城下王陵軍將見豨不出,自回營中去訖。兩邊相拒至八月十三日。陳豨傳令來日與漢軍交戰,先令副將劉武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東五里蘆水北岸。營前安青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青旗,爾青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武騎將軍李牧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南七里灘頭。營前安紅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紅旗,爾紅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副將宋公遠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西七里鳴門曲河岸。營前安白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白旗,爾白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大將程彥雄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北十里曲路。營前安皂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皂旗,爾皂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弟陳招於代州城內守把堤備,官勾內外救應。城上可安錦旗,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錦旗,即出城中軍兵相助教應;又令城內百姓丁壯俱要上城守護,毋得失誤,豨自統中軍上駟軍二十萬,仍於四角埋伏弓弩,中軍安立青紅白皂錦色大旗五面,以應五方埋伏之兵,前鋒朱雀衝陣,後有玄武護威,左有青龍勇躍,右有白虎盤旋,旗幡雙雙整肅,劍戟對對森嚴。豨分撥已定,乃號令諸將曰:「各各務宜用心奮力,照驗旗幡救應,勿得違誤。」諸將應諾,各依令分投埋伏去訖。次早寅時在側豨出軍於曲柯,少頃只見漢軍長驅而來,前隊乃是樊噲、王陵,中軍周勃護著漢帝。勃先出馬佈陣,名曰蛟龍混海陣。豨亦布一大鵬金翅陣。兩陣對圓,漢將周勃出馬大呼:「陳豨反賊,皇上有甚虧爾,令爾退番,卻於此處謀叛。」陳豨忿怒更不答話,指揮前部大將出馬當先交戰。勃呼先鋒樊噲迎敵。戰不數合,漢陣諸將齊出,豨令眾將相迎,自寅至辰不分勝負。勃於中軍搖動大旗,兩掖鼓噪而出,五十萬大軍一齊掩殺。豨見漢軍卷地而來,恐有不利,忙將西方庚辛金白旗截倒,宋公遠知會驅兵殺出,再截倒北方壬癸水皂旗,程彥雄領兵殺至,再截倒東方甲乙木青旗,劉武領兵殺至,又截倒南方丙丁火紅旗,李牧領兵殺至,須臾四下伏兵齊起,豨於中軍號令,諸將悉皆奮勇,漢軍抵敵不住,陣勢破綻,被陳豨五路軍馬如波濤洶湧殺入漢陣,漢軍大敗退走。豨軍追殺五十餘里方回。陳招於城上鳴金收軍,豨領大軍回入代州。點軍約折一百小卒,大獲全勝,不勝之喜。傳令犒賞軍士,設宴與眾將歡飲慶賀。
  是日帝見陣敗,車駕當先退入大營。背後大軍俱到。計點折軍五萬。帝宣陳平問曰:「昨來交戰三次為陳豨所敗,似此安能平伏反賊?」平曰:「陛下勿慮,雖是折軍五萬,欲再取添如取大海之水,縱令百萬亦不為難;若陳豨之兵不過二十萬,以後再無繼添。陛下可遣使持詔先取太原,魏王領兵十萬前來,再與陳豨決戰。」帝准奏,發詔遣使而去。帝又恐陳豨奸謀暗襲長安,遣人齎旨,遍行隨處關隘,嚴設提備不題。
  且說呂后自承帝語謀殺韓信,每日尋思未得其計。一日在宮思想,恐帝征剿陳豨回來,責己無能,乃令內侍宣蕭何入至。宮中具言帝臨行時囑咐害殺韓信,丞相可定計謀。蕭何聞言,心中大驚。自思:韓信昔日是吾舉薦,東征西討創成一統天下,歸於劉氏。今已奪權削職,又欲斬之,誠可傷也,對後哽咽而未開言。後大怒曰:「丞相不與朝廷分憂,返與叛臣長志,爾當日三薦亦曾保其可叛乎?」何見後有怒色,急奏曰:「娘娘且寬容三日,臣於私宅思一計策何如?」呂后曰:「限爾三日要斬信首,不可遲誤。」蕭何辭出宮門,退回宅中,方才坐下,左右忽報外有一婦人名喚青遠,說有冤屈之事,要見丞相。何令喚入問曰:「婦人有何機密之事?」青遠曰:「韓信教陳豨造叛,卻將妾男長興殺訖,因此告與丞相。」蕭何聽得婦言大驚失色,遂密引青遠入宮,訴與呂后。後問蕭何計可有否?何曰:「可予牢中取一囚犯貌似陳豨者,斬其首級,令人將首級自城外送將入來,聲言皇上擒斬陳豨。韓信聞知,必然憂恐,臣再用計哄信入宮,埋伏壯士擒之,任娘娘裁決。」呂后即時命斬囚犯假妝陳豨首級,自外送入未央宮來。韓信聞知,嗟歎陳豨不已,正念之間,忽報蕭丞相至宅,信接入坐定,何曰:「今代州使命將陳豨首級報入宮中,諸官俱入內相賀,楚王亦可與吾一同去見太后,吾於太后前再保公復原職何如?」信聞言大喜,與何並馬行至內門蕭牆左側,信回顧蕭何不見,信大駭曰:「吾中蕭何之計也。」正猶豫間,壯士擁出,將信執縛推至太后面前。信兩淚交流,泣歎不止。呂后笑曰:「皇上有甚虧爾,故唆陳豨造叛?」信曰:「小臣並無此意。」呂后乃喚青遠出來對證,韓信再欲伸言,呂后不容分說,喝令武士推出未央宮前斬首。信泣告曰:「念臣垓下苦戰之時,待皇上回朝賜死未晚。」呂后不從,武士押出。信問誰為監斬官?武士答曰:「蕭丞相為監斬官,丞相不來,另有委官在此。」其委官曰:「大王有三罪,王自知否?」信曰:「何罪?」委官曰:「前者南梁盜馬一也,隱藏鍾離末二也,唆陳豨反三也。」韓信自悔恨曰:「早不聽蒯通之言,鍾離末之語,誤落陰人之手。」言訖淚下如雨,觀者莫不悲傷。呂后傳命催促,武士只得開刀,將信斬訖回報。當下韓信即死,天昏地慘,日月無光。自長安城中以至四外官軍百姓知者無不下淚,歎息呂后、蕭何合謀枉殺英雄良將。是時乃大漢十年九月十一日,韓信死於未央宮前,百姓憐之有歌曰:
  韓信將軍智略多,蕭何三薦定山河。
  不知勛業番成怨,成也蕭何敗也何。
  胡曾先生有詩曰:
  可惜淮陰侯,曾分高祖憂。三秦如席捲,燕趙刻時收。
  襲沙陸沮沒,渡河魂豹休。漢皇無後幸,呂后斬王侯。
  後人有感因賦詞以弔之日:
  哀哉韓信,智略弘深。孫吳可羨,管樂堪稱。
  初猶未遇,韜晦呻吟。迨乎薦拔,登壇志伸。
  襲收六國,席捲三秦。滅楚與漢,偉績洪勛。
  名重當世,威鎮四庭。茅土宜錫,王爵宜登。
  只因夾輔,佐使驕矜。漢主駭嘖,子房疑驚。
  陳平一計,返爾遭擒。奪權削職,貶謫淮陰。
  載維叛逆,累公此朋。後承君命,陸地波生。
  蕭何謀就,宮掖捐身。天憐忠義,日月昏冥。
  軍民慨惜,老稚慘情。嗚呼哀哉,公性忠孝。
  曷有反形,周言拒卻,蒯說不敢,君恩大薄,
  公死冤聲。英魂繚繞,劍血飛騰,嗚呼哀哉。
  公心瀑日,死也安勞。惟壽弗永,未慰尊靈。
  儀容在閣,名譽垂青。千秋光耀,萬世芳馨。
  卻說帝以大軍於代州與陳豨相拒日久,太原魏王率軍十萬前至助戰,並不獲勝。至十一年三月初九日復與陳豨遇戰馮業寨河灘之西,被陳豨調二十萬軍馬分為七隊來殺,漢兵大敗向西南而走。劉武、李牧追及帝後,見帝紅光紫霧早定,因此不能傷害。兩下收兵,漢軍約折三萬餘,帝甚憂悶,謂君臣曰:「朕有許多戰將,並無一人敵得陳豨,似此若何?」陳平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名曰『小會垓』,陛下可發敕宣牌印金帛招收劉武、李牧、程彥雄、宋公遠四人,若得裡應外攻陳豨無能為矣。」帝聞奏大悅,即令人齎各物,假裝陳軍,挨入代州,夜至二鼓,使命至於劉武宅內。劉武問之,使命曰:「某非陳豨手下,乃是漢帝差來將此各物獻與將軍求為內助。」武見敕書牌印金帛,即請宋公遠等商議。四人受訖賞賜,謂使命曰:「吾等皆是漢臣,豈肯助豨作逆,今受帝命,必與乾功來見。」使喜辭別回營,具奏劉武等願為內應,帝甚歡稅,傳命準備。來日外攻內應擒捉陳豨。是夜陳豨心神恍惚,睡臥不寧,出帳仰觀乾象,見賊星背於鬥牛,四內將背入宮外,兼帝星明朗,自思戰陣之辰,主內反外,必有不測之事。又三日前打探得長安斬訖韓信,乃仰天大哭數聲,回至營中尋思起來,想漢天子洪福不可與敵,遂與弟陳招收拾細軟行裝,引親舊三千人馬夤夜逕投北番而去。次日漢軍安排交戰,忽城中劉武等拜詣帝前奏云:陳豨兄弟帶領三千人馬過雁門關投北番去訖,難以擒之。帝遂引大軍入城,安撫百姓,傳旨:但是原從陳豨謀反兵將,盡皆赦免,仍加劉武雁門關鎮撫使,宋公遠代郡安撫使,李牧並州鎮撫使,程彥雄忻州刺史,就以上駟軍二十萬命劉武統領,永鎮雁門關。諸將盡皆拜舞,謝恩畢,帝命來日拔寨班師,車駕回轉長安。是時三月十九日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2:12

第廿三章     蒯通見帝訴信功勳

  卻說帝自代州班師於路不題。是日駕入長安城登殿,百官拜賀畢,帝入後宮便問呂后,韓信何如。呂后曰:「子童領聖旨,於去年九月十一日未央宮前斬訖韓信矣。」帝曰:「待朕回朝斬之未晚。」呂后曰:「陛下前言嚴切,今何悔焉?」帝又曰:「信死之日曾有言否?」呂后曰:「信但言悔不聽蒯通之言,鍾離末之語。」帝歎曰:「韓信多是怨朕,想信謀心都是蒯通唆調。」次日升殿問群臣曰:「朕欲召蒯通一見,誰與尋來?」陳平曰:「蒯通家住燕京柳管村,在朝惟上大夫隋何與通結為兄弟,可往召之。」帝即命隋何持詔適往燕京。何至燕國驛中安下。燕王接詔宴待隋何畢,即遣人引何至柳管村河入通宅內。見一老母,乃通母也。何問之,母言:「吾兒有瘋患,現在東莊養病。」何於門首立候。少頃通從南引豬狗而來。何問:「大夫安樂否?」通並不聽,獨言:「吾謂將星落在長安,怎知他卻是死也。」說罷將磚瓦拋擊隋何。口中或念兵書,或笑或走,何乃扯通衣襟,大聲曰:「大夫爾口中說甚胡談?有何病疾?不知爾主韓信於舊年九月十一日被呂后殺死未央宮前也。」通聽罷,大叫一聲:「屈殺吾主。」氣倒在地。何慌扶起,半晌方醒,垂淚不絕。何再三勸止,二人方才見禮序座。何曰:「皇上有敕宣大夫。」通曰:「吾願往見皇上。」遂入辭母。母曰:「漢主召爾,恐非美意,去則難保性命。」通曰:「想兒口中舌在,必不致死。」言訖與何並馬逕入長安。
  何引通見帝,帝賜通平身,通不敢起,但府伏殿下。忽然仰面大笑三聲,大哭三聲。帝問曰:「爾笑者為何?哭者為何?」通叩頭奏曰:「臣所哭者,一哭我主十年苦戰,二哭朝中無人,三哭諸大臣並不與臣言事。臣所笑者,一笑一人無道,二笑漢家無智,三笑陛下親征。」帝怒而問曰:「卿何故唆信謀反?」通曰:「臣恨韓信不聽臣言,不肯謀反,若依臣言,豈死於娘娘之手。」帝大怒,命鑊鼎沸烹之。通嗟歎叩頭奏曰:「臣唆韓信謀反,罪實當烹,但當時始皇昏暴,山東豪傑並起,英雄雲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高材捷足者先得之,桀犬吠堯,舜非不仁,吠之為非其主也;臣於彼時受信衣祿,獨知韓信,非知陛下。臣實以天下紛爭,君臣未定,謀臣智士苟得其主,宜盡展經濟之才,以故臣教信反,而信執迷,數次不納小臣之謀,致有宮前誅僇之禍。臣追思之,誠然傷心,為之痛惜;若陛下非不任用賢士,納諫如流,手下兵將百萬,然英雄智略總不及於楚王,及立信為帥方滅楚王於烏江;今則天下太平,正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日。更要韓信何為?陛下斬信,斬之誠是也。且信有十罪,臣細數之。大臣諸公俱宜彩聽:第一,陛下先入咸陽不能都之,項王分封三秦,而陛下偏守褒州,莫敢正視關中,一拜韓信為帥,信即出散關,數月之內平定三秦,使陛下安居咸陽復有故地,其可殺之。罪一也。第二陛下兵敗濉水,困於滎陽,信提孤兵破楚王於西涼之間,殺楚兵二十餘萬,楚王不敢再戰,是其可殺之罪二也。第三,魏豹反於河東,絕臨晉地之渡,距蒲坂之勢,信以水罌夜渡涉河,擄魏豹西歸,使陛下奄有河東。是其可殺之罪三也。第四,陛下兵困城皋,方入洛陽,信調大軍扼劍閣,攻別諸侯乃以兵下代州,威擒夏悅,斬張仝,是其可殺之罪四也。第五,信下井陘口,不終朝而破趙軍一十萬,死於汦水。四十日收全趙之地二千里以歸陛下,是其可殺之罪五也。第六,燕連北虜,東接三齊,信能兵不血刃以一書而使燕王納款,是其可殺之罪六也。第七,齊國反覆如楚,其時陸沮將大軍二十萬救齊,與信相拒,信兵不戰,襲沙堰水淹楚兵二十萬,沒於膠河,趕田橫歸海島下齊七十二城,是其可殺之罪七也。第八,楚王困陛下於城皋,信能展旗於河北,取大梁七十郡,以分楚人之勢,解城皋之危,是其可殺之罪八也。第九,垓下聚兵百萬,會天下諸侯困項王於九里山前,布定十面埋伏,逼項王獨奔烏江,自刎而死,是其可殺之罪九也。第十,陛下自布衣而起,信能取三秦,收六國滅西楚舛成一統洪基,使陛下興建九朝,尊居萬乘,傳祚無窮,是其可殺之罪十也。信不惟十罪,更有五反,願陛下詳之:信於收燕破趙手下雄兵五十萬,士卒任其調用,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一反也。東定三齊,手權符印,雄兵三十萬,名將一百員,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二反也。九里山前大會聚兵一百五十萬,天下諸侯及御林將士悉聽節制,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三反也。項王已滅,陛下改封信為楚王,獨坐殿閣稱孤道寡,據部下之精兵猛將號令諸候,誰不懼畏,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四反也。陛下提兵駐於徐州,若以雄兵四十萬出城對壘,陛下必不出其料度矣。此時好反而信竟不肯為,不忍造反,今為閒人,乃五反也。信已含冤受戳,今日尤烹小匝,豈不感哉?」說罷仰面連聲叫苦。帝見通數信十大功勞,無言可答,兩眸垂淚。群臣亦皆傷感,帝敕免通之罪,賜職燕國通判,金一千兩,絹帛一千定,令通還鄉侍奉老母。通又泣奏曰:「陛下可憐韓信苦死,念當日汗馬之勞。宜敕建墳台立祠祭祀,亦顯臣忠君義之情。」帝俱准奏,即日敕令而行。通叩頭謝恩,辭帝歸鄉,又曰:「願陛下善保龍體,宰政安民,輕傜薄賦,厚德寬刑。」言訖,別帝出朝,還燕赴任不題。
  且說楚王韓信手下驍將夏廣等六將在於楚州,忽夜夢見帝斬韓信,連頭提示諸將。廣覺來大驚,遂令孫安、柴武前往長安打探,得知韓信斬訖,蒯通亦至見帝還任燕京通判。二人回話,眾將大怒,要與楚王報仇。夏廣曰:「誰為謀主?」眾將曰:「蒯通也。」廣即至燕。通閉門一月不見。忽一日人言大夫在小廳上坐,廣令入報,門吏不肯。廣怒將門吏打訖,逕自走入小廳,一手撥劍,一手扯住文通。通大驚曰:「吾有何罪?」廣乃仰天大哭曰:「本主負屈而死,爾反受封賞,吾特來取爾同與主公報仇。」哭罷,通與夏廣共議。通母知之,謂通曰:「兒去吾當如何?」通曰:「兒盡忠不能盡孝。」乃不從母言。母遂投壁而死,通哀泣葬母已畢,與廣並馬至楚。眾將設宴,酒終,孫安問曰:「今已聚兵四十萬與王報仇,願設一計。」通曰:「無計。」安怒曰:「特取爾來施謀,故言無計?」令左右縛住文通,「爾只受吾一箭。」孫安、張弓又問曰:「計實有無?」通曰:「計有也。」安笑曰:「爾先雲無計,今卻就有。」通曰:「將軍禮下於人,必有高計。此今可著的當之人,詐作長安使命,先於陝府、洛陽、大梁一路準備糧草,然後進兵。」眾將依言,令人隨從各處俱回,重加賞犒。即日眾將引軍四十萬曉夜奔至潼關而過,將近長安。邊郡飛奏漢帝,帝大驚,忙遣灌嬰領兵十萬迎敵,楚六將兵已攻逼城下。帝親自上城問曰:「卿等因何反朕?」孫安拽弓即欲射帝,夏廣止之。孫安乃言曰:「臣等不反,陛下但要損卻娘娘與主報仇。」帝顧群臣曰:「如之奈何?」陳平曰:「無妨,只於城中選一婦人與娘娘顏貌相似者,斬首與之。」帝然其計,移時婦人之首丟下城去。六將甚喜,回營與通視之。通曰:「此非呂后之首,乃詐也。」六將怒髮復引兵至城下。帝問曰:「何故又來?」六將曰:「臣等細觀其首是詐,必要娘娘上城。」帝亦無奈,宣呂后上城坐定,六將望見。孫安張弓射之,六箭不中,六將又見金龍護著呂后,乃大驚曰:「彼賴帝王福庇天助之也。」於是罷戰。俱各撥劍自刎而死。通就割取六將首級進與灌嬰,一同入城見帝,帝命招收眾軍,蒯通復還原職,辭謝赴燕不題。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3:05

第廿四章     高皇計滅彭越英布

  卻說帝自蒯通並六將數說韓信負功屈死,因而思念韓信不釋,並無喜容。一日陳平奏曰:「陛下憂懷鬱鬱,可幸洛陽遊玩一遍,以舒神思。」帝准奏,即日命排車駕御軍十萬,跟隨入洛。所至之處,官民莫不遠迎,惟有梁王彭越不見,帝心甚惱。陳平曰:「數詔不至,必有別圖。」帝頷之。及駕還長安,遣使宣召彭越,越仍不忿,將詔扯破,欲殺使命。扈轍諫止,使命馳回,具奏其敵。帝日:「朕慮韓信多費心機,今又彭越若此,如之奈何?」陳平曰:「陛下不知彭越原是寇盜,只多與金寶,必喜悅來謝。」帝即取金銀並假璧犀帶,令夏侯嬰為使馳赴大粱,彭越接詔,讀畢甚喜。使命欲回,彭越曰:「吾隨使回謝恩。」扈轍曰:「王不可去,此帶乃是勾線,取大王之命,陳平之計也,大王若去與楚王無異。」越笑曰:「吾與楚王不同,楚王為藏鍾離末,罪當如是。」扈轍又諫,越不從,逕隨使去。將至長安,路逢老鴉於頭頂喧噪,越惡之,張弓一射,箭落處不見其鴉,只一石碑,上穿一箭,碑上有金字兩行曰:「去年已折擎天柱,今歲合摧架海梁。」越看罷,又見一老人大哭三聲,不可去,哭畢老人不見。越心疑為不祥之兆,復尋思,正猶豫間,忽有一簇人馬,大約三十餘,乃是鎮守官員下馬迎接梁王。越歎曰:「皇上真命帝主,恩禮如初。」遂不生疑,直至長安入朝見帝。帝正色曰:「朕屢詔爾不來,欲謀甚事,扯破詔書三次,罪當何如?」彭越無言可答。帝命武士擒下,越厲聲叫曰:「昔年垓下盡心竭力於主,臣死好屈哉,陛下曾記困於滎陽之時,將欲饑死,臣不避刀箭苦戰救主之難。今一旦清平,臣未負君,君卻負臣。扈轍之言誠然也。」帝聽越言扈轍,命將彭越監禁,隨遣使召扈轍。轍同使命而至,帝問曰:「扈轍爾何唆越謀反?」轍叩頭曰:「此事臣死闇昧難以分說。」乃念詩一首。詩曰:
  去年韓信死,今歲彭越亡。
  小臣終是死,無語對君王。
  帝命扈轍去見彭越,轍撫越大哭曰:「臣曾諫王勿來,王不聽,今果然也。」又對眾文武言曰:「太平只許梁王定,不許梁王見太平。」言畢撞街而死。帝沉思彭越之事未決,忽呂后至,奏曰:「彭越罪合死,昔日濉水敗時,陛下隔散,彭越欲奪子童為妻,子童堅執未從;今又欲謀反,欺君之罪,豈可容恕?」帝聽後言,令武士綁越斬於長安市上。百姓無不哀惜。此時青天失色,日月無光,乃大漢十一年六月十五日殺死彭越。有詩日:
  關東初破項王歸,赤幟悠揚日月旗。
  從此漢家無敵國,韓彭相繼受誅夷。
  又日:
  咸陽百姓盡心酸,對面相看淚點斑。
  執手相隨成捨去,梁王苦死不堪觀。
  長安老幼悉皆言帝無道,怨氣沖天。忽降血雨三日,田畝皆死。時街市小兒有謠言日:
  去年韓信死,令歲彭越亡。
  限無三載後,兩口自生殃。
  於時帝自悔曰:「朕本無心損害二將,皆因皇后設計枉殺忠良,致令天降血雨不祥,人言朕躬無道。」呂后復以彭越體肉作羹,散與大小官員食之,惟有中大夫陸賈不食。帝異之曰:「文武諸侯盡皆畏死,聽命食越肉羹,只陸賈偏不畏死。」賈聞帝語,乃以彭越頭上蝨蟲舌腆爵之,眾皆驚歎。又下中大夫布欒奏曰:「念臣與越昆仲之義,亦乃臣事之主。臣安忍與眾官共食其肉。」眾聞布欒之言,無不傷感,帝亦戚然。欲加布欒官職,欒曰:「臣年六十有餘,不能稱職,但乞聖恩賜越骨石歸葬。」帝從之,欒即叩頭謝恩辭帝還鄉。有詩一首。詩日:
  淡煙輕鎖水雲鄉,五七年前舊戰場。
  濉水灘頭施戰馬,今朝骸骨葬歸鄉。
  韓彭二將定機謀,立國安邦霸業圖。
  楚將英雄皆化土,漢家豪傑悉流渠。
  燈前枉看排兵法,月下虛勞念戰書。
  不是陳平施絕計,難教呂后壞身驅。
  即日帝謂呂后曰:「天下大小眾官皆赴宴會,惟九江王英布不至為何?」呂后曰:「依子童之言,發敕宣召,並賜彭越肉醢與之,看其何如?」帝然其計,即遣使往淮南九江。時正仲夏暑熱,布於揚子江中放舟。使命就詣江上見布,布接詔書。使曰:「昨來帝宣諸侯赴宴,惟大王不至,今特送此肉醢與王。」布謝恩對使便食。食訖問曰:「此何肉也?」使曰:「梁王彭越之肉。」使因具告其詳,布大驚駭,忙以手於喉中探出,吐之江中,肉盡化為螃蟹。良久放聲大哭,怨帝至甚,遂拘留使命,逕入揚州,與妻吳氏商議曰:「漢帝無道,吾必反之,爾可諭兄芮發兵相助。」妻不允,布怒殺之,乃與耿淹商議聚兵之事,早有細作報入長安。群臣表奏,帝即親提大軍徵討,前至揚州下寨。布聞御兵已至,隨引軍馬出城。兩陣圓處,帝勒馬立於門旗之下。布出馬問曰:「韓信如何死?」帝曰:「為藏鍾離末,又唆陳豨叛,罪宜斬首。」布又問曰:「彭越如何死?」帝曰:「三毀詔書屢召不至,是以斬之。」帝問布曰:「卿反為何?」布曰:「為陛下負義枉殺二將,臣與韓彭兄弟三人,與項王苦戰,血濺征袍,今一旦清平,三人從無負主之心,今斬訖二將,又以肉醢賜臣,臣豈無兔死狐悲之感。」言畢三軍鼓噪,佈陣耿淹出戰,帝命灌嬰拒之,戰不數合,淹活擒灌嬰回陣,漢軍大敗。布追之,帝收兵息戰。布還營,謂灌嬰曰:「吾本無反背之意,只因屈殺二將,吾與爾同功共事之人,非乾爾事,釋爾還營,吾必與帝決一勝負。」嬰回具將市言奏聞於帝。帝愈不敢出兵。是夜布與耿淹引兵劫帝營寨。帝驚上馬慌走,淹追至近,見帝頭上紅光紫氣,莫能殺之,後被英布一箭射中帝面,墜於馬下,左右急救,良久方蘇。忽然佈陣自亂,單馬走至一山路,逢一隊軍馬,乃是江南吳芮。芮與長子二人邀布入寨,以酒待之。酒帶半酣,吳芮將布斬首,夤夜持來獻帝,帝大喜,命取頭看,群臣俱諫不可,帝堅意視之而罵曰:「反賊,爾敗射朕一箭。」不覺英布恨心冤氣不散,睜開雙目一道,黑氣衝撲帝面。帝大驚倒昏地,群臣慌忙救醒。帝因此得病,七十二處箭瘡並發。次日傳命,駕還長安,歸宮調治。群臣入內問安畢,子房於帝前解簪釋笏,辭帝歸農。帝曰:「朕正清除叛逆,與卿等同享太平,卿何處欲致政?」子房曰:「陛下治定,功成無勞,臣慮臣今年高,惟思歸山樂隱,願赦乞。」帝不能留,遣之而去。子房遺詩一首。詩曰:
  懶把兵書再展開,我王無事斬良才。
  腰間金印無心戀,拂袖白雲去不來。
  雙手劈開名利路,一身跳出欲塵埃。
  老臣若不歸山去,怕似韓彭劍下災。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3:47

第廿五章     四皓輔立劉盈為帝

  卻說高帝病體未痊,子房又去,愈加憂悶,箭瘡甚疼,遷於長樂宮安息。一日劉長之母孫夫人至。曰:「娘娘心懷狠毒,每日只與陳平議事,聖上但於此處調養,可無後患。」帝然之,自是在於宮中音樂遏絕。忽又額中一點疼痛,四體痿痺不收。偶戚夫人至,奏曰:「陛下龍體若何?妾惟恐我主萬歲之後,母子無聊賴也。」帝聞言仰面長吁,投於戚氏懷中,枕其右腿而睡。少頃,呂后陡至看帝,見帝睡在戚氏懷中,大怒,指戚氏曰:「聖上萬歲之後,吾將爾母子輕容恕否。」言訖而去。戚氏自思聖躬存日如此,若晏駕後,母子如之奈何,感慨傷情不覺眼中淚滴落帝腮上。帝乃覺來,見戚氏悲泣,問曰:「為何煩惱?」戚氏曰:「適娘娘至此。言陛下萬歲之後,不容妾子母二人,似此妾負陛下之恩寵矣。」帝思病轉加重,乃曰:「爾且勿憂,朕來日出朝傳旨立爾子如意,為後主。」戚氏即起謝恩。次早帝果耽病登殿,文武群臣朝見。帝曰:「朕非痊癒,特與卿等議論後主之事。」群臣奏曰:「陛下聖鑒為誰?」帝曰:「朕欲立小太子如意為後主。」陳平諫曰:「若立如意我主家亂矣,只宜立太子盈,況盈是長子。如意終是次子,且年幼未堪為主,願納微臣之諫。」帝心不悅,又曰:「卿等宜細詳之。」叔孫通奏曰:「陛下如立戚夫人之子為君,恐臣民之心不服。陛下既有狐疑,乞宣四皓問之。」帝曰:「四皓誰也?」通曰:「東園公、夏黃公、綺裡季、甪裡先生。此四人者有道之士,隱於商山,可遣使命宣至,問其何如?」帝准奏,即發詔往商山。四皓接詔讀畢隨使入朝。太子引至殿下見帝。禮畢帝觀四皓白髮龐眉,各年百有餘歲,顏若少年。帝甚異之,問曰:「爾四老皆有德望,朕數宣召不至,今朕欲立後主,持疑未定,卿等之見立誰為是?」四皓曰:「嫡子劉盈賢明仁孝,正宜立之,以承大位。如意乃末妃之子,豈可為君?況關外尚有諸王,若立如意,豈不召亂乎?」帝默然。群臣咸俯伏曰:「四皓之見誠然也。」帝意乃決,傳旨命立盈為東宮。四皓奏准,即辭帝出朝。帝欲封賞,俱不肯受,逕拂袖而去。帝亦還宮,戚氏即至奏曰:「陛下與群臣議論何如?」帝曰:「四皓不允,無能為矣。」戚氏執如意之手泣曰:「若如此,日後賤妾母子必遭呂后之計也。」帝沉思曰:「爾言是也。」乃奮然而起曰:「朕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豈不由朕?」命疾忙追轉四皓斬之,復立如意。近臣奏曰:「四皓出朝,拂袖如飛,不知何往。」
  有胡曾先生詩日:
  四皓言饑食碧鬆,石岩雲電隱無蹤。
  不知俱出龍樓後,多在高山第幾重。
  帝知四皓既去,大事已定。次日設朝封如意為趙王,都於邯鄲。陳平奏曰:「如意年方十四歲,難掌兵權,若令就國,可命上大夫周昌、下大夫崔逐,以為輔佐方可。」帝然其言,即日使命二臣隨從趙王而去。時帝病久不瘳,於十二年四月初八日病益篤。帝宣王陵、周勃、陳平等諸大臣入內,囑曰:「今天下甫寧,四方無事,但太子年幼,卿等盡心輔佐,以後非劉氏不得封王。非苦戰垓下不得封侯。」言訖奄然而崩。文武舉哀,停柩於白虎殿七晝夜,葬入山陵。帝在位一十二年,壽六十二歲。當下山陵事畢,大臣迎太子劉盈即皇帝位,是為惠帝。當日百官朝賀,帝出詔大赦天下。於時萬民樂業,四海無虞,狼煙淨絕,朝政肅清。
  卻有呂后之妹名呂須者,自高帝崩後,時常出入宮闈,恣其聰明狡險,助後為虐。一日姐妹坐談。太后曰:「吾思新君有日晏駕之時,吾欲專國政,圖謀天下,傳與呂氏子孫,爾意若何?」呂須曰:「圖王霸業,自古有之,但劉氏關外十王,先當以計除滅,然後可謀天下。」呂后曰:「何以除得十王?」呂須曰:「事必從漸,且先取青州劉肥。」呂后曰:「如何得來?」呂須曰:「詐發詔書,說念弟幼,請皇兄同理國事,劉肥至時召入後宮設宴洗塵,就以鴆酒結果。」呂后大喜,依計遣使逕至青州。劉肥接詔,便收拾隨使來赴長安。大夫衛勃諫曰:「大王豈不知太后狠毒,恐有計策,切不可行。」劉肥曰:「吾與帝是嫡親兄弟,今帝年幼,召吾同理國事,別無他意。」言訖,逕與使命入朝,先見太后娘娘。呂后見肥至宮甚喜,禮畢,呂后曰:「吾兒遠涉,權設小酒與爾拂塵。」肥曰:「待兒前殿見帝,然後飲宴。」呂后曰:「此非宴會,先飲兩杯,見駕未遲。」正待酌酒,忽聞駕至。呂后大驚,命肥退避。須臾帝已入宮。問呂后曰:「娘娘因何排宴?」呂后支吾不過,乃實告曰:「劉肥至此,因此設宴待之。」帝即召肥相見。禮畢帝曰:「娘娘既已備酒,朕與皇兄同飲數杯。」呂后不能違旨,只密令宮人將鴆酒遞與劉肥。帝心疑惑,將自己酒杯換與肥飲,捧轉劉肥酒杯一看,見酒色甚惡,遂以酒奠上蒼,落地火起三尺。帝大驚駭,抬身挽著劉肥一同出席,至於前殿。兄弟二人相抱哭泣。帝泣罷謂肥曰:「皇兄何故來此?」肥曰:「陛下宣召,臣故前來。」帝曰:「此乃娘娘之詐,朕無此詔,兄今便還青州。朕與兄立下勘合文字,各收一面,如朕宣兄,必將此勘合發來,比對相同,則可,如不相同,即是詐旨,可斬使命,封奏如是,方保無虞。」肥即叩頭謝恩,領收勘合辭帝出朝,復還青州而去。
  且說呂后見事洩漏,甚是不樂。復與呂須謀議。須曰:「別定一計,先遣一使安慰劉肥,然後再發詐詔賺來,必然成功。」呂后依言差人慰問,回報已訖,隨又遣使齎詔宣肥。使至青州,肥接詔問曰:「皇上還有甚物?」使曰:「皇上只有宣詔,別無甚物。」肥知是詐,將使斬之,以木匣盛其首級,另遣人密赴長安入朝奏帝。帝見木匣會其來意,乃命近臣將匣進獻太后。後開看大驚,謂呂須曰:「此事已洩漏也,將若之何?」呂須曰:「且緩圖之。」呂后日夜憂悶。
  一日酒後引數十宮女閒玩,忽然帝至,亦與太后同游,至前見一座高閣裝飾輝煌。帝問內侍:「此是甚閣?」內侍對曰:「此乃凌煙閣也。」帝啟太后同登。太后曰:「吾不敢登高,只下閣下少陽宮候駕。」帝登第一閣見是功臣形象,為首一人英雄年少。帝問為誰?內侍曰:「此是楚王韓信。」帝曰:「在生有甚功勞?」內侍曰:「昔日高皇帝封信為大元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倒衝散關,智取咸陽,水淹廢丘,席捲三秦,涉西河虜魏豹,遺金取趙,修書嚇燕,擒夏悅斬張仝,取三齊斬陸沮於膠河,趕田橫於海島,逼項王自刎烏江,漢室一統江山,皆此人之功也。」帝聽畢嗟歎不已,問第二座者,內侍曰:「乃大梁王彭越也。」帝問第三座者,曰:「此人足誰?精相猛惡,朕視之甚懼。」內侍曰:「乃九江王英布也。」帝問第四座者,內侍曰:「乃紀信也。昔日高皇帝被項王困於城皋,此人詐帝,出現項王,高帝方脫其難。」帝曰:「好忠臣也。」又問第五座者,內侍曰:「乃臨江王鞏傲其。第六座是燕王盧綰,第七座是趙王張耳。第八座乃長沙王吳芮。」登第二閣乃是關外十王,又登第三閣皆是有功名將一百餘人。帝逐一看其標題姓名,觀畢下閣,與太后各別歸宮。
  次日帝御朝與大臣議曰:「朕欲宣關外十王入朝一會,以申兄弟間別之情,卿等何如?」群臣對曰:「此乃陛下孝友之仁心。」帝喜即連發詔十道,遣使分投而去。一使前至升州江寧府,三王劉長接詔收拾起行,入辭母親孫氏夫人。母曰:「兒奉聖旨不可不去,但去至長安,謹記三事。」長曰:「何事?」母曰:「一不得違朝廷法度,二不得入後宮,恐太后嫉毒;三要提防仇人審存。」長曰:「依母教命。」言訖辭出。自思不殺審存誓不為人。遂開甲仗庫槍點一十八般器械,內有金錘一對,各重三斤十二兩,袖中藏之,隨使入朝見帝。數日內諸王俱齊,帝傳命置宴閣下。是日十王與眾大臣皆至。宴罷盡散。帝與三王劉長遊玩至宮。長見龍床誤就坐下,卻被六宮大使張石慶大喝一聲:「三王焉敢無禮,擅居天子之座?」劉長大怒曰:「爾乃宮闈奴婢,怎敢嚇喝親王?」石慶見長怒髮,急忙奔訴於帝。帝若不聞。是日呂后聽知十王在朝,忙與呂須商議。呂須曰:「娘娘明日啟奏聖上,亦於宮中設宴請十王與大臣赴會,先就兩廊下埋伏勇士,待酒至半酣,悉擒戮之;若皇上知覺,只說十王欲謀奪位也。」呂后曰:「此計大妙。」遂奏帝曰:「今難遇十王俱齊,吾於宮中設一宴會,陛下何如?」帝曰:「遵娘娘之命。」呂后回宮甚喜,準備已定。
  次日君臣入筵坐定。三王劉長奏曰:「臣自幼離卻長安,久居藩鎮,不識在朝文武,臣不敢自專,乞陛下傳旨立一明輔,以遏喧嘩。」帝准奏,命陳平為之。陳平曰:「今日君臣大會,只此盞為令,眾文武要說吒高者飲酒。」帝曰:「朕父高皇帝功勞不可說。」平曰:「上至王侯,下至將士應曾於楚戰敵有功者,自敘飲酒而樂。」言汔眾王侯文武並未開言,忽一人身長八尺,金帶羅袍,亦不說吒,逕就坐筵,執杯而飲。劉長問曰:「爾乃是誰,有甚功勞?」其人答曰:「吾乃食別人之功,蒙太后娘娘保吾為官,審存是也。」劉長聽罷,出席怒罵曰:「叵耐匹夫無禮。」遂舉袖中金錘打中審存身死。太后見存已死,大怒,命陳平奏長之罪。平奏帝曰:「審存越酒犯令,死得其宜。」帝然之,赦長無罪。須臾筵散,文武十王各各謝歸第宅。太后心思謀計未就,又被打死審存,深恨劉長。呂須曰:「明日十王各還本國,密使張倉領五百壯兵先去霸河橋上截住劉長,擒之。陳平知其謀,令樊亢引兵一千護送劉長,剛至霸河橋,張倉伏兵出。曰:「三大王且停,太后有旨,請轉。」樊亢大怒,揮兵直擊張倉。張倉措手不及,引兵奔回長安去訖。亢送劉長過河,直至華州相別。長回江寧不題。亢至長安入朝見帝,具張倉伏兵阻截三王之事。帝曰:「三王怨朕否?」亢曰:「三王不怨陛下,只怨太后娘娘。」帝亦不樂而退。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4:52

第廿六章     呂后謀殺戚姬母子

  卻說呂后正與呂須商泌,聞得十王俱還本國,劉長又被樊亢送過華州,轉加憂悶。繞宮閒遊,前至一宮,名曰昭陽宮。宮中金壁鮮豔,沼內荷花開放,乃高帝昔日蓋造的。紅錦棚一鴨沼四圍紅錦如支籠霧罩。忽見十個采女近前。迎接太后。後問曰:「爾等因何在此?」眾女曰:「昔奉高皇帝建立此宮,彩繪戚夫人真容在內,命女流於此侍奉。」呂后闖之大怒,命將十女推入井中,上用土石填之。呂后恨氣行至長信宮。宮內絲竹之音嘹亮。問侍女曰:「何處奏樂?」侍女曰:「乃戚夫人也。」呂后令人喚至,責曰:「先帝歸天,陵上未乾,爾乃快樂,吾輩何如?」戚氏泣而對曰:「妾夜夢高帝,因此於真容前奠酒動樂。」呂后大怒曰:「可恨!在日寵爾賤人,死魂尤於賤人處托夢。」痛恨不已,令侍女將戚氏拖入自己宮內。與呂須議曰:「此賤人甚得先帝寵愛,何等快樂!今日在吾手,如何?」呂須曰:「且休殺死,先將頭髮齊眉剪下,脫去新衣,換與單薄舊服,囚於冷宮磨滅。」呂后依言剪去頭髮,剝去衣服,令侍女推入冷宮,將宮門鎖鑰。後人有詩一首。詩日:
  身侍君王貴莫當,承恩沐寵喜非常。
  早知悍惡尋殘妒,何似相隨田舍郎。
  戚氏自入宮內,昱暮憂煩,花容憔悴。是日正懊惱間,忽聞雁聲悲切,乃仰面長歎,呼雁曰:「爾是靈禽,肯與妾帶一書傳與吾兒邯鄲趙王如意,教興兵前來救我。」言訖悲哭,至於夜深。不覺宮人報與太后,後點首會意,與呂須議曰:「戚氏仗子如意,不若先將如意除之。」呂須曰:「如意小可,且先取上大夫周昌。」後曰:「然。」須即擬詔遣使往趙。趙王如意接詔宣畢,命左右執下週昌。昌曰:「此乃太后之計,詐詔先取小臣,然後來取大王,王不可信。臣死不足惜,以後大王如何?」如意不悟忠言,逕將周昌付與使命。昌又曰:「臣去決死,但若再有詔宣大王,王切不可來。」言訖隨使入至長安城中。昌又於街上大聲呼曰:「街市軍民人等,吾今就死,若有人去邯鄲,千萬傳與趙王,教彼休來長安,來則必死。」周昌言訖,不忿死於太后之手,乃撥劍自刎而亡。使命將頭獻與呂后,後大喜。呂須曰:「周昌既死,速取如意殺之。」太后曰:「何計取回?」呂須曰:「詐寫詔書,說趙王年幼,手下已無周昌難理國事,且回長安商議,彼必即來。來時娘娘賜以鴆酒,一命休矣。」商議已定,隨遣使至趙。趙王如意遵詔便行。下大夫崔遂諫曰:「大王不可輕去,此乃太后詐詔,欲害大王之命,臣不避大王之誅,願聽小臣之言。」如意不信,來馬隨使而出。崔遂拽裾泣曰:「臣扯君衣,合當死矣,願王聽諫,勿行。」如意不從,遂又拽韁死諫。如意翻怒,鞭打遂手。遂曰:「大王若不聽臣忠言,只可惜死於長安也,臣何貪生乎?」言訖自刺咽喉而死。當下邯鄲百姓亦皆號泣。挽留不住。百姓有詩曰:
  不信忠臣藥石言,堅隨使命入長安。
  豈知太后施謀計,香魂無後返邯鄲。
  於時趙王如意已至長安城中,父老見者莫不歎惜。如意將近皇城,守門健將柴武曰:「奉皇上敕令,每門差軍五百把守,不許放諸親王私過。王即人城,臣當引入見帝。」武即跟隨如意至於殿下。禮畢,帝問曰:「朕無宣召弟,何故來?」如意曰:「臣奉聖詔,焉敢違旨。」帶知是太后謀計,亦不明言。乃曰:「爾且住數日。待朕差人送爾還國,切勿擅入太后宮中。」如意留外三日,早有人傳與太后:趙王如意來也。太后自知是詐,心懷猶豫。忽帝夜夢殿角柱折,次早以問群臣。叔孫通奏曰:「此夢主折一良將,及親人有災。」帝曰:「可保否?」叔孫通曰:「御駕出獵,可以禳之。」帝依奏出獵,欲帶如意同去,奈酒醉不醒,乃令宮女三十人把守宮門,休放趙王出宮。宮人唯諾連聲,帝出獵去訖。如意灑醒思想到此二日,未曾見母,起來便要看母,宮女阻諫,曰:「聖旨敕令大王不得出宮,恐防有失。」如意不從,堅執要去,遂奪身走出宮外,誤入未央宮。視之曰:「怪哉!吾母在長信宮,今卻入未央宮來。」正待退回,妳娘告曰:「大王欲看母親,夫人正在此與太后娘娘同宮,吾奉聖旨在此伏侍夫人。」如意信其言,遂於簾外拜畢。太后曰:「吾兒勞神。」如意舉頭見是太后,大驚。太后曰:「既來到宮休要便去也,飲一杯洗塵。」如意慌忙無措,辭不得已,太后欣然斟上酒來。如意見酒色惡,疑惑不飲,太后改容,令宮人強將藥酒灌之,如意登時七孔血出而死。太后令將屍骸拖於後園梧桐樹下,錦被蓋之。又令人去喚戚氏至前,說:「與爾子如意到來,現在後園梧桐樹下錦被蓋著睡得濃也。」戚氏聞言大驚曰:「太后狠毒,吾兒焉肯此處睡也。」入園揭被視之,連聲叫苦,氣倒在地,有誰來救。良久自醒起來,泣罵:「呂后賤人毒死吾兒,神天豈佑爾哉?」太后聽知大怒曰:「賤人還敢罵吾。」令左右即於園中將帛勒死戚氏,拖與如意共作一處。
  且說帝出獵還宮,不見趙王如意,忙問宮人。宮人曰:「趙王直入未央宮而去。」帝即親問太后,後推未見。帝心疑惑步入後園,只見如意與戚夫人死於一處,乃放聲大哭,即出前殿謂文武群臣曰:「朕治家猶難,何以冶國?」隨傳旨命文武群臣持孝七日,以趙王並戚氏葬入山陵。事畢,三月有餘,忽日驟起黑風一陣,簇入未央宮內,直至如意死所。帝驚慌與近臣視之,聞空中哭聲不絕,其如意死處地草不生;又見一塔花磚粉碎,俱是藥死如意打碎花磚。帝傷心痛惜,忽覺一陣藥氣撲來,帝感之如醉昏倒於地。近臣扶起,帝於前殿坐定。太后急來問病,帝見母至,轉加煩悶。太后知帝不悅,亦不再問,即便歸宮。帝與群臣言其病因而退,傳命三開免朝。只次日帝病已劇。太后與呂須商議後事。呂須曰:「密遣人與軍官合謀,伏兵內門,準備候帝崩駕,說帝囑太后即位總政,文武有異言者以兵挾之。」太后依言,召酈商提兵伏於內門已訖。是夜三更帝崩。太后即令大內三門緊閉,不許擅開。是時帝年二十四歲,在位七年而崩,諡曰惠帝。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5:44

第廿七章     呂后據位專朝政

  話說在外文武群臣未知帝崩,遵旨至第三日來朝。卻見內門緊閉,群臣鬱鬱而散。至第六日王陵與陳平商議,內門連閉數日,未審聖體若何?正話間忽樊亢至,前與二相施禮畢,陳平曰:「老將軍在日果是英雄,今無如矣。」亢曰:「昔日父踏鴻門,今如用亢,亢亦何懼?」平口:「只此禁門緊閉,聖上在內六日,不知安否?」亢曰:「二位老相與眾文武俱隨吾來,若不踏開此門,誓不為漢臣。」言訖,進步向前,手扯金環,一腳踏門兩開,隨即一連踏開三門。太后聞知,忙出宮謂文武曰:「夜來帝已崩矣。」文武聞言放聲大哭。哭罷,王陵曰:「朝廷不可一日無君。且出外廷商議,取關外十王擇立為主。」眾然其言。太后忙問呂須。呂須曰:「娘娘明日升殿集眾文武說,帝正宮皇后有孕,俟其月滿降生,是男即為後帝;是公主任群臣迎立十王未為遲也。」次早太后垂簾聚集大臣,具依呂須之言傳下。群臣莫敢再奏,當下俱退。帝柩已停七晝夜,葬入山陵。事畢,忽過月餘,呂后與須議曰:「皇后無子如何?」呂須曰:「可於民間揀有孕婦人約捋滿足者,買十數人進來,何患無子。」太后大喜,即令六宮大使張石慶往民間買婦。不數日選得十個婦人入宮,內有一婦乃是屠戶張求之妻,孕已十月,忽日降生一子,生得端嚴,可為後主。除外九個婦人怕漏消息,盡將推入井中,用大石蓋了井口,可惜群婦不曾分娩,不見光明死之苦矣。不覺子已彌月,太后設宴於長樂宮,召請兩班文武赴會與太子賀喜。酒已三巡,呂后手抱太子,令大臣看之,轉至陳平面前,平即微笑。太后曰:「相公笑者何也?」平曰:「臣非他故,笑太子顏貌儼如惠帝。」太后亦自冷笑,喚太子歸宮,即日封太子為常山王。宴罷皆散。次日太后抱太子設朝,大赦天下。倏忽時光似擲,太后總政八年。常山王年長八歲。一日常山王與十數宮女閒遊,至少陽殿就於龍床睡著,果然庶人無福,被八瓜金龍推下。覺來罵眾宮女是誰敢把寡人推下龍床?內有一女回語曰:「爾是甚帝主?」常山王曰:「寡人龍孫,爾焉敢無禮?」宮女笑曰:「爾上祖多會屠宰,是屠孫也。」常山王笑而問曰:「俺祖甚人也?」宮女細說其故,常山王點頭,大怒拂袖歸宮。宮人告知太后,後問呂須曰:「此子若至長成,可不報仇?」呂須笑曰:「除此小子有何難哉?」遂令內侍將大布袋盛以沙土入其宮中,俟夜常山王睡濃以袋壓之。內侍依言而行,果然身死。
  次早太后升殿謂眾文武曰:「夜來常山王酒醉死去,待三年服滿,詔宣關外十王選有德者方之。」文武默然朝散。太后回宮。呂須曰:「惠帝早崩,常山王又死,敕令三年服滿,恐關外諸王生變,如之奈何?娘娘尋思,惠帝是爾嫡子,當日為君,與咱呂氏兄弟尚念親切,其十王皆是別妃之子,若有一人為君,便不覷著呂氏兄弟。妹有一計,詔請十王入朝,做一大宴,將呂氏十女配與十王為妻,其前妻限於還國之日即要休棄,不許停當,如違敕令即斬。如是則久後不敢慢侮呂氏矣,縱使十王弄權,呂女豈有不知?」太后聽言大悅,即發十道詔宣遣使各處去訖。半月之間十王俱至。太后召見禮畢赴宴。酒中太后曰:「宣爾諸王宴會,別無事故,今將呂氏諸女賜與諸王為妃,其前妃俱限至國之日盡要休棄,毋得停留相見,又不許欺凌呂女,如違即斬。」言罷,宣出呂女至於筵前,分配已定,就各把盞宴罷,諸王謝恩,各領女子,次日還歸本國。(按十王之名曰:劉肥、劉澤、劉長、劉仲、劉備、劉恒、劉友七人而已,其三王未詳查考。)太后謂呂須曰:「此計大妙。」
  當有晉王劉友歸至平州,即日升殿思想呂后薄倖,散呂女為妻,敕令將前妻休棄。正值愁悶,適前妃至,見友不悅而問曰:「大王自長安回有何不悅?」劉友不語,妃再問之,劉友具言其事。」妃大驚泣曰:「夫婦人之大倫,生則同室,死則同穴,豈可一旦別離。」劉友曰:「吾甚不忍,奈呂后敕令嚴切,今處兩難是以憂悶。」妃曰:「勿累大王違令,且於後園花陰之下取一土穴,妾於穴內避之,大王遣使持書與我父親取我回去如何?」劉友泣曰:「爾言是也。」依言,妃遂藏於園中。忽呂女閒步至於後園,見一小兒嬉耍,問小兒日:「爾是誰家兒子?」小兒曰:「我是劉友之子。」呂女又問曰:「爾母現在何處?」小兒指在穴中,乃引呂女至於穴口,小兒呼母,母即出。呂女親手揪妃頭髮至於殿上,喚劉友曰:「爾知罪麼?爾一者負我,二者違太后敕命。」劉友不辨,泣而勸之。呂女惡責不已。劉友怒曰:「拼吾命罷。」將呂女痛打幾拳。呂女大哭,即日修書差人持見太后。後看畢,復差使宣劉友呂女並前妃俱赴長安入見太后。後曰:「劉友爾敢違吾敕令。」先將前妃斬首,復令將友斬之。劉友悲泣,太后免其刑,令宮人將友鎖於宮後空室之內,十日不與飲食。友饑難忍,將糊窗紙食之罄盡。看看將死,太后親至,使人開門視之,笑曰:「吾兒多敢腹中餒也。」令宮人取茶與之。劉友見茶睜開兩目,就宮人手奪而飲之。太后曰:「吾兒何為飲之太急耶?」劉友吞茶下嚥,盞猶在手仰面倒地而死。太后命將屍骸就於後花園中埋訖。回宮與呂須商議曰:「此後關外諸王必然束手,無復敢有異志,立呂氏兄弟為君何如?」呂須曰:「呂氏天下可得矣。且姑緩之。」太后然其議。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6:35

第廿八章     田子春計與劉澤得兵印

  卻說濟州劉澤因見呂后久據君位,心甚不忍,爭奈手無兵權,不能成事。一日遙望長安,仰天大哭。適有大夫田子春進曰:「大王莫非為天下哭泣乎?欲取天下有何難哉!」劉澤曰:「當日高皇帝與吾兵印,掌兵二十萬,今被太后追訖兵印,無所措手,爾何言其易也?」子春曰:「小臣願往長安,不消百日,與大王取得兵印如何?」劉澤曰:「若然,則萬分之功矣。大夫去用何物?」子春曰:「只用黑白良馬二疋,黃金十兩,更引亞子七歲奉郎同去。」劉澤大喜,命子春揀選好馬、黃金並奉郎即日收拾便行。子春父子至長安店中安下,敘談之間,密問店主人曰:「太后娘娘所用心腹之人是誰?」主人日:「惟有六宮大使張石慶。」話不多時,石慶退朝在於店前經過,子春著意認之。次早乃將白馬拴於店外,市人叢看,少頃石慶罷朝回歸,亦縱目熟視之,良久乃曰:「此龍駒之馬也。」言訖歎息而去。次日子春又將黑馬拴於門首,石慶退朝仍縱觀之,誇羨不已,回宅而去。子春便隨後行至其衙前,見一所大宅門上寫著此房出賃,子春計上心來,令人報曰:「外有賣馬客人要賃房子。」石慶著令入來。子春進見禮畢坐定。石慶問曰:「爾黑白二馬欲賣多少價錢?」子春曰:「既大使用得,小人便當拜納,何用價銀?小人賣馬得錢,亦但欲求一前程,若大使愛馬,只與小人於朝中保舉受得一職。端坐公堂,治民聽政,衣紫腰金,光榮宗祖,不枉為一丈夫,則感激千萬也。」石慶聽罷大喜。問曰:「高姓?」子春答曰:「姓田。」石慶欣然曰:「與吾妻宗人也,權為吾之舅。」子春起身忙謝,即引奉郎來拜姑夫。自是石慶以至親相待子春,並無猜忌,每日留在宅中談今論古。
  一日石慶提起呂氏三人之事。子春迎機答曰:「大使正好於太后處奏封呂氏三王,大使必進職上大夫也。」石慶喜曰:「此言是也。」隨入宮奏知,太后甚悅。次日宣老相王陵至見,且說此事。陵曰:「高皇帝有旨在先,非劉氏不得封王,臣不敢奉命。」太后曰:「卿若依旨,加官重賞,如不從者即斬。」陵見太后逼挾,出朝欲自刎死,旁邊柴武慌忙奪劍救止。陵復以頭撞朝門,陳平勸之。陵曰:「公不知賣卻漢天下也。」平曰:「不知。」平入朝奏太后。後問曰:「吾欲封呂氏三王如何?」平曰:「娘娘封之是也。」太后曰:「現有齊王韓信印、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即時封呂超東平王,呂產西平王,呂祿中平王,各領印掌兵謝恩出朝。王陵立於朝外久等陳平,歎息陳平必竟死矣。須臾見平受賞欣然而出。陵即問曰:「事體若何?」平曰:「已封呂氏三王也。」陵大怒責平曰:「公何狐媚背先帝之明訓耶?」平曰:「老相勿怒,若不封呂氏,吾恐劉氏速滅。朝中有吾二人,漢天下必無危也。」二相言訖,各回私第。
  且說太后封訖三王,心甚歡悅,即加張石慶東廳丞相,賞金帛三萬。石慶謝恩回還本宅,與子春具言其詳。子春曰:「小人彼時酒醉,不合胡言,倒壞卻呂氏大事。」石慶愕然問曰:「舅謂何也?」子春曰:「呂氏三王俱有兵印,若劉氏諸王知之,必生疑惑不安,豈不是反與呂氏造禍?必須仍封劉氏諸王兵權,庶平其心,可無事矣。」石慶曰:「大舅誠高見也。」次日入奏太后曰:「臣思呂氏既封三王,若劉氏諸王知之,心懷疑惑,反則不安。」太后曰:「何以制之?」石慶曰:「將有印者賜賞,無印者賜以兵印,使無猜忌。」太后曰:「卿言誠然。」即宣陳平商議。平暗喜曰:「必山東有細作來與劉澤說兵印也。「入見太后,後問曰:「劉氏三王誰無兵印?」平曰:「只有濟川劉澤久無兵印。」太后即發詔使去宣劉澤。不數日劉澤隨使入至長安,朝見太后。後宣劉澤至殿上,撫慰曰:「吾見久困邊庭,今賜爾兵印,鎮守其地。」劉澤私喜謝恩已畢,立於旁邊。太后見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有疑慮,乃問平曰:「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聖鑒不謬。」太后將印付與大使,大使遞與劉澤。澤順服懸之。太后又問平曰:「合與軍馬多少?」平曰:「娘娘欲與幾何?」太后曰:「與軍三萬。」陳平目視劉澤,澤會意不謝。太后展指五萬,澤意不悅。後又展指七萬,澤亦不謝,太后見澤形狀,終是心不樂。與乃連擺其手,不與之也,卻被陳平便喝:「劉澤,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軍馬,疾速謝恩。」劉澤慌忙俯伏拜畢,出朝便往裡營團練使處,收點軍馬。次日辭別太后,逕出長安向東二十里外下寨操演。石慶歸宅見子春曰:「劉澤領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出城操演去也。」子春曰:「小人自幼商販,並不曾見操演軍兵。」石慶曰:「舅舅欲看操兵,吾著數十人跟隨同去。」子春推辭不用,只與奉郎跨上黑白二馬走如飛電,直出東門。知劉澤車馬於霸陵川下寨,父子入至營中,見劉澤禮畢,澤相敘不勝之喜。子春曰:「大王初掌兵印將士未獲犒賞,人心未固,豈可造次興事?且回山東,會一大王劉肥,三大王劉長,合兵來取長安,不可遲延。」劉澤依言,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細作奏與太后。劉澤反於山東矣。太后大怒,急宣陳平,責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平曰:「何預臣事,皆張石慶也。」太后又宣石慶,責曰:「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爾得何罪?」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又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此二罪也,乞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辨臣,現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初不識其為奸人。」太后命石慶曰:「爾有田子春來獻,恕爾之罪。」石慶曰:「子春誑臣已回山東。」太后忿怒將石慶貶於夷門外,永不敘用。
  文武退朝。太后入宮問呂須曰:「誤與劉澤兵印,將期謀反,此事如何?」呂須曰:「內有漢臣皆為禍本,不若先損漢下大臣,後命呂氏三王牢把三關。」太后曰:「何為三關?」呂須曰:「東是潼關,南是武關,北是蕭關。明日設宴於未央宮,請諸大臣,伏兵兩壁就席間擒戮之。」太后依計。次早設朝,謂眾文武曰:「今日排一小宴請卿等就宮中一會,以樂太平。」文武領旨赴宴坐定。陳平覺有伏兵氣象,自思此會有變,乃舉樊亢監筵賜劍一口,如不遵令者,許明輔斬首。亢欣然執劍於筵前厲聲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佯推故醉,違此令者當筵受劍。」太后大喜,賜亢三杯,酒畢。陳平曰:「臣舉一令,要聯詩一律,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杯聯得詩句者飲酒,聯不得者罰水三杯。
  太后起句日:楚漢爭鋒志氣高。陳平舉酒太后飲。
  周勃聯句日:交兵策馬戰無休。陳平舉酒周勃飲。
  灌嬰聯句日:濉水月下三更出。陳平舉酒灌嬰飲。
  樊亢聯句日:霸業刀頭半夜收。陳平舉酒樊亢飲。
  張畢聯句日:雄將操戈施武略。陳平舉酒張畢飲。
  王陵聯句日:謀臣坐幄運機籌。陳平舉酒王陵飲。
  陳平聯句曰:功成縱馬揮鞭唱。陳平舉酒自己飲。
  眾臣不答。陳平結句日:時人不負漢炎劉。時漢下群臣俱有詩句,盡皆飲酒。呂氏在筵者,並無一人聯得詩句,悉罰水而過。東平王呂超思想,此皆陳平之計,故意羞吾兄弟,拂袖便起。陳平大言:「樊亢請客!」亢仗劍而起曰:「奉娘娘命,請呂超還席!」超見亢仗劍來趕,大怒曰:「何敢無禮,吾乃太后之弟,爾是之外甥。」隨舒頭頸於亢懷中。亢笑曰:「今日之事,吾何避。」手起劍落,呂超頭已在地。亢即提頭至於筵前,群臣莫敢亂動。太后看見,面如土色。呂產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皆在將軍。」亢曰:「諸公勿憂,隨吾而出。」呂產挺槍從旁大喝:「樊亢休走!」亢即撲住槍桿,展臂一劍,劈中呂產,其餘軍兵各自逃散。亢引大臣出內。陳平曰:「此是伏兵之會,欲圖大臣之計,若非將軍,幾無命矣。明日太后有何顏見群臣也。」言訖,文武畢散。
  太后見文武俱出,謂呂須曰:「此計卻被群臣識破,反送呂超、呂產與爾子樊亢殺死,來日吾亦羞見文武。」呂須曰:「群臣難曉伏兵,豈知是娘娘之計。但疑呂產、呂超而已。」太后曰:「然。」次日早朝文武畢集,太后曰:「昨日呂產兄弟無端自取滅身之禍,卿等疑我過,我實弗知。」文武俯伏唯謝而起。太后敕命將二屍首葬於郊外。當日朝退,太后回宮悶思:朝內蕭何老矣,曹參患瘋歸農,除外無一知心可托機密。憂悶之際,忽近臣奏曰:「人報南鄭州韓信之墓崩折一角,內有一大蛇,身長數丈傷人性命,斷阻道路。」太后大驚,即時升殿,會集文武議論此事。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召太史院太監占之。太后宣太監至,問曰:「韓信墓中蛇出,主何吉凶?」太監曰:「此蛇乃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敢升乾,不主吉凶亦可除之。」占罷,文武畢散。太后入至後宮,終是疑慮,心甚不懌。夜至三更前後,忽聞一聲地響,龍燈皆滅,門戶自鳴。太后驚懼。至天明,內侍奏曰:「內門前陷一大坑。坑內湧出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詩四句。」太后問:「詩如何?」內侍念其詩曰:「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韓彭英與戚,跳出陷人坑。」太后聽畢,歎曰:「是吾之禍也。」喚左右仗劍砍之,砍不能破。太后命投郊外,取穴埋之。次日破穴復入宮來,能作人言,大罵呂后:「無端賤人,不過百日,爾兩口受劍矣。」太后畏,不敢視,令人將肉塊丟於河中。當日半夜河水泛漲,浸過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水及城門。至次日上午不退。居民驚慌,太后乃命安排祭品,親自與文武詣河邊祭奠河神,而祝日:
  河伯河神,願息威靈。
  有災罪我,毋害生民。
  吾今致祭,風靜河清。
  祝畢眾官一齊揖拜,忽然河中一聲鼓響,太后舉頭視之。見水面一尾大魚,目視太后,並不轉睛。魚背上又見一隻大旗,旗中立著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其人黑雲罩定,群臣盡皆不見,惟太后一人見之。高祖舉手大罵:「賤人爾姊妹操謀用計,損害忠良,殺吾眾子,封呂氏為王,謀奪劉氏天下,皆爾賤婢也,吾豈容爾。」罵訖,韓信曰:「我主免怒,待臣射之。」張弓一箭,正中太后左乳,太后昏悶倒於河邊。內侍急忙扶起,良久醒來。即時左乳青腫痛,如錐刺。須臾雲收霧散,浪靜風停。太后與眾文武還朝,隨入宮中,宣太醫治之,不能痊可,延久愈加沉重。忽夜夢見一鷹,飛來額上啄之數次,一犬於足大咬一口,又見數十婦人扯衣索命。醒來驚懼,不知所措。但見血流遍體,額足疼痛難禁,乃自思:戚氏夫人小字鷹娘,趙王如意小名犬兒,及眾宮女孕婦俱是冤魂不散,故來取命。遂囑呂祿權理國事,囑罷,長吁氣絕而死。平明文武入朝,不見太后掌扇,乃不山呼,退回私第。次日方知太后身死,眾心洶洶,商議後事畢竟如何。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7:14

第廿九章     三王誅呂立文帝

  話說呂后既死,呂祿恐關外諸王動兵,乃密行文字與邵平,令謀殺一王劉肥。肥已預知,細以漢事與平商議。平曰:「大王不必疑心,可將書會二王、三王一同進兵取漢天下。」肥大喜。即遣書會劉澤。澤看畢問左右曰:「誰可去請三大王?」大夫衛勃曰:「臣願往請。」當日辭別,逕至升州。下馬入見三王劉長,勃具奏其故。劉長大喜,即日傳命本部將校點齊軍馬,限三日要赴濟州二王帳下取齊,將校得令。劉長次日先與衛勃上馬,同至濟州拜見大王劉肥、二王劉澤敘禮畢,商議三處軍馬共有七十餘萬,剋日興師。
  且說三王軍尚未動,早有人報知呂祿。祿即傳敕命灌嬰為將,呂牽、耿淹副之,三人領兵二十萬出城迎敵。軍至霸陵橋下寨。灌嬰、耿淹商議,問眾將曰:「吾立信旗一面,如順漢者,立信旗東,如順呂者立信旗西。」令畢,眾軍皆立於信旗東,惟有呂牽立於旗西,灌嬰持劍斬之,將呂牽首級曉諭入報。呂須知之,呂須大怒,即令兵部判官酈其明率眾,今夜放火遍燒漢大臣之宅。其明得令退回私宅,準備以待天晚。忽阿茶公主乃是劉肥子,劉章之妻,知此密事,密遣文字報與劉章。章得文字送與王陵,陵看罷大驚,遂遍請文武大臣,須臾各官俱至,陵舉酒三巡畢,陵喝將陳平綁下,取火焚之。眾官失色,不知甚事。陳平曰:「吾有何罪?」陵怒曰:「當日封呂氏三王,爾言漢天下在爾身上管取,今日卻有酈其明舉火焚漢大臣之宅。」平曰:「公從何得知此事?」陵曰:「劉章之妻阿茶公主文字可據。」平笑曰:「且將計策詐憑蕭老相公處置,吾決不落於呂須之手。」言畢令人將酈其明父親推來。平怒問曰:「爾子酈其明舉火焚漢臣之子宅。爾知否?」父言無有此事。平曰:「喚爾子來對證!」霎時酈其明至見父跪於階下,左右持劍在手。酈其明曰:「吾父何罪?刀劍圍簇。」平曰:「爾是漢臣,卻聽呂祿之言,要焚文武之宅。阿茶公主文字存證,爾何隱諱?據爾罪不免死;若依吾三事,恕爾之罪,如或不依,即時便斬據。吾之見爾合聽從,成功立績,顯得忠孝兩全,留芳青史,揚名萬代,豈不美乎?」平復執其明之手而笑曰:「尊意若何?」酈其明躬身曰:「言誠當也,但不知三事為何?」平曰:「第一,詐發三道告急馬,第二,敕令周勃領兵迎敵,給付軍印,第三漢兵若動,先獻後宰門,且留爾父於此為質,如不依吾言,或有漏泄,先斬爾父,後誅全家老少。」酈其明尋思此事可為,乃曰:「願依相公鈞令。」其明辭別,文武各散。其明回家即時詐發告急馬。第一道告急馬奏說關外三王領雄兵七十萬把了關口,第二道告急馬奏說軍馬已至華州。第三道告急馬奏說軍馬已至霸陵川下寨。
  呂祿聽知,一連三道告急,心中大懼,忙宣陳平問曰:「關外三王引七十萬雄兵已逼長安,誰可退敵?」平曰:「三王兵多將廣,當時只有韓信可敵,今朝中惟有周勃兵機深沉,可以退之。」呂祿急宣周勃賜與兵印,勃辭謝領兵而去。呂祿入宮,說與呂須。呂須曰:「中陳平之計矣。」祿默然,悔懊不及。時至黃昏。酈其明點兵方至後宰門。被樊亢奪門而入,將酈其明殺訖,引三千軍入內向六宮中搜尋呂氏家屬。至未央宮前,亢傳令眾軍休得入內,為母在此故也。呂須見子亢至,笑而迎曰:「吾兒縱欲為漢忠臣,焉可殺母乎?」樊亢怒問曰:「漢天下何如挾呂謀劉皆是母也。」言訖舉劍斲母頭於地下,遂令軍士大搜宮殿,將呂氏家屬三千口寸斬無留。後人有五言詩以譏呂后、呂須詩曰:
  呂公何物老,二女孰妖精。
  聰明多狡險,悍惡最貪淫。
  屈害忠良將,刑誅嫡子孫。
  欲遷劉氏鼎,謀助呂為君。
  天意堅難違,人心豈易平。
  相尋身殞滅,濺血穢宮庭。
  三千俱殄戮,縻有子遺存。
  早知貽禍大,何必用機深。
  時大漢惠帝十六年五月初四日樊亢引三千軍入內,誅斬呂祿、呂須並呂氏三千家屬盡皆斬訖。劉氏三王大軍入長安,百姓無不欣喜,鼓樂謳歌。三王入朝聚集文武官員,周勃請三王登位,三王俱不肯受。眾大臣曰:「三王既各推遜不從大義。年長者居之。」於是劉肥登殿,聞空中大喝一聲,如雷之鳴。曰:「不可。」肥止。舉二王劉澤,澤方欲舉步,兩足屈折不能進前。三王劉長上殿,被護龍舉瓜來撾,三王俱各降階。群臣商議曰:「原來三王悉非真主,且與周勃權國。」勃曰:「老臣安敢當此。」陳平日:「須要權時輔理明綱,待關外諸王俱齊,選有福者為帝。」三王然之。即遣使請關外諸王俱至,仍各遜讓不定,朝中闞帝半載。一日陳平對眾議曰:「臣夜觀乾象,見帝星應在北方之地。昔有河東魏豹之妻薄氏,許負相其為一人之妻,帝王之母。魏豹因而復反,被韓信擒之,擄薄氏進與高帝,帝納為貴妃,住少陽宮,娠孕將滿。呂后嫉妒,恐其生子,先命穩婆守生。囑咐穩婆日:『若是生女留之,若是生子疾忙換去,賞金千兩,違命者斬。』穩婆領命,看其分娩,報知呂后。後即親至視之,乃是一肉球,沒眉沒眼。呂后回宮,穩婆抱出回至宅中,看時好個嬰兒,穩婆欲損之。忽聞空中大喝:『不得無禮,此乃三世人主,休要傷害。』穩婆遂潛匿撫養。當時呂后卻將肉球為怪,奏與高帝。帝怒將薄姬貶居北梁州。數年後,穩婆之子劉安抱送太子往梁州進見薄姬。姬視太子,一似高帝狀貌,不勝之喜,賞劉安白金千兩為乳哺之貲。及太子年十五歲,身長八尺,面如冠玉,手垂過膝,兩耳垂肩,龍晴鳳目,其時自北入朝見高帝,帝初不信,太子乃以母言細奏一遍,帝即歡悅,封太子為代王,遣還梁州,與薄氏夫人同理國事。今聞代王賢明,孝哲恭儉仁慈,可為後主。」諸王聽罷,謂眾文武曰:「可遣誰去迎之?」眾舉周勃。
  勃即日逕往梁州,先入參見薄氏夫人,具言誅呂一事,特請大王入承君位。夫人不允。少頃代王自書齋出來與勃相見。勃即下拜稱呼萬歲,代王忙掬躬還禮。周勃曰:「漢家半載無主,關外十王皆在長安專候我主入朝登位。」薄夫人曰:「吾兒欲去,依吾言語,日當午時登位則可,過午則不可也。」代王領命拜辭夫人與勃上馬至於長安。百官迎接入內,與諸王相見,遜讓太位至再至三。諸王命群臣扶上龍床。代王曰:「記吾母言,日臨午位方可,時已過午正未?」群臣俱莫敢言。代王乃自仰天祝曰:「吾蒙諸王及諸大臣舉登君位,若果有分為君,太陽退舍還午。」祝畢,太陽連退三舍,正是午時。代王方允設朝,諸王及文武百官拜舞朝賀。即自降詔,大赦天下。(按:代王諱桓,即位為君是為文帝。時帝入承大統乃十七年八月十三日也。
  居此何心希大寶,仰天祝語即回陽。
  果然君位非輕可,妒悍區區枉受殃。
  當日暫退,次早設朝。群臣禮畢。帝傳旨賞賜諸王及文武有功者,又念三王克復之功,加封劉澤世子為景王,劉長世子為聖王,封賞已訖。賜宴。於內殿大勞諸王及文武群臣。筵中歌舞謳吟,君臣盡歡而罷。明日諸王辭謝,悉出關外還歸本國。不數十日聖王景王以新受命詣關謝恩。帝見二世子甚喜,命留長安習學。倏忽半載。三大工劉長遣使周從來看世子聖王。周從先入朝見帝奏曰:「臣奉王命來看世子。」帝留從數日,遣歸。命之曰:「卿回傳復三王,聖王在此無虞,朕珍愛之,無輕視也。」周從叩頭領旨出朝,回見劉長,具奏帝之恩命。長問曰:「世子住坐何處?」從對曰:「在於未央宮。」長再問曰:「爾於長安旬日,觀聖王、景王舉止何如?」從對曰:「二世子情義無爭。一日聖王、景王閒遊至長信宮,見高皇帝御容,二王拜畢,奕棋。景王連敗三局。景王曰:『吾弟妙著。』聖王曰:『蒙讓寡人也。』」長聞之大驚曰:「孺子無知焉,敢妄稱寡人。」長因放心不下,恐子年幼獲罪於帝,入辭母親孫氏,親自逕赴長安入朝見帝。拜舞畢,帝慰勞甚至,即宣二世子出齋拜見三王。次日帝設宴待三王。酒中帝親舉杯謂長曰:「朕欲皇兄暫留朝中同輔政事,兄毋拒焉。」劉長得旨,不敢違命,遂居長安從朝弼政,命大夫周從還國,權代理事。從領命去訖。
  且說張石慶自太后貶謫於外,失志蕭條。及聞代王即位,民物一新,不勝之喜。一日思想曰:「子春於濟州二王處為上大夫,前去晉謁,求一安身。」妻子商議已定,即日收拾行李,早至濟州,訪問子春第宅,直入進見。子春一見石慶來至,大開笑顏,禮畢置酒相待。席間二人敘談說印之事。子春欣悅謝之。石慶曰:「自太后貶辱之後,淹滯困鬱,特來參遏舅舅,尋些勾當。舅意如何?」子春曰:「此無難也。」隨奏二王劉澤,具言當日兵印皆是張石慶所奏,後太后知大王欲取長安,將石慶貶為庶人。今甚貧困,來見大王。劉澤聽罷大喜曰:「石慶在於何處?」子春曰:「現在臣家。」澤命召至殿下相見,即封石慶為本郡太守,仍賜宴待之。石慶謝恩抵任去訖。
  時帝在位四年,萬民富庶,四海昇平。忽日邊關告急,北番犯境,軍馬五十萬將至代州。帝宣文武商議,命劉長聚兵拜周勃為帥。勃奏曰:「臣年六十有八,不堪為將。臣舉一人可為上將。」帝問是誰?勃曰:「臣弟周勣,字亞夫。現為刑院官。智勇足備,可當大任,必無負也。」帝喜宣至見畢,即封亞夫為大將軍,賜以兵印。左翼將徐邁,右翼將劉祀,統領大軍五十萬。當下辭帝出城。亞夫傳令,自領中軍,屯於細柳,徐邁安營棘門,劉祀安營霸上。剋日進發代州。時帝既敕三將出城,親命輿勞軍。先至棘門營中,將士音樂迎送,次至霸上,將士亦以音樂迎送;及至中軍細柳營,營門緊肅,將士不容車駕入營。近臣喝曰:「皇上親勞三軍,何不放入?」眾軍士曰:「軍中只聞將軍令,不聞天子宣,恐有夾帶奸細。」帝大驚,命左右入報亞夫。亞夫出接帝至帳上。亞夫曰:「甲胄在身不能拜舞,望恕臣罪。」帝謂亞夫曰:「卿能掌軍嚴肅如此。」亞夫曰:「不足道也。」帝又問曰:「為將之道何如?」亞夫曰:「將有五整,對軍士不得驕傲,軍未食將不食,軍未寢將不臥,暑不執扇,雨不張蓋,此五者是五整也,」帝喜曰:「將軍若此,戰無不勝矣。卿去代州,劉武手下雄兵二十萬一併與卿掌握。」亞夫領旨,帝出營見文武百官俱擋在轅門之外。亞夫送帝及轅門,啟曰:「甲胄在身,不敢遠送。」帝上車回顧三軍肅靜,旗隊嚴明。歎曰:「亞夫真將軍也,適來霸上棘門如兒戲耳。」
  有詩曰:
  文帝鑾輿親勞軍,將軍亞夫有威名。
  轅門不聽天子命,今日方知細柳營。
  車駕已回長安,亞夫傳令三軍拔寨,望北進發,早至代州,守將劉武接著。次日即與番軍對陣,亞夫擺成陣勢。番軍望見漢陣部位整齊,軍威雄壯,思難迎敵,乃畏怯不戰,遁還本國。亞夫遂入代州安民,撫慰守將。不日傳令班師入朝奏帝。帝甚歡悅,加封賜賞,犒勞軍兵,仍命文武群臣設宴慶賀。自此四夷拱服,萬國咸寧。
  有詩曰:
  細柳將軍北戍雄,陣前破敵笑談中。
  自從戰罷邊塵靜,鐵券金書受敕封。
  按帝王世紀西漢目
  高帝惠帝[附呂后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哀帝成帝平帝子嬰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1:07:51

第三十章     王莽弒平帝立子嬰

  按鑒平帝諱行,元帝庶孫,中山孝王之子,九歲即位。心慈性劣,不明國事。時有一大臣,姓王名莽,表字巨君,生得頭尖耳小,黃目赤須。闊口褒唇,牙尖鬢窄,乃大名元城人王曼之子。莽因姑為孝元太后,得為郎官。至平帝即位,莽有一女姿色俊麗,進與平帝為妃,遂以皇丈封太師,兼領樞密院事。為人性燥心奸,外示謙恭,內懷毒惡。人不知其矯詐,故多得人心。於是權傾內外,常有窺面漢天下之志。有一武將,乃宋州卞邑人也,姓蘇名獻,表字萬高,先為緝捕小卒。莽見其勇猛,保為殿前將軍,結為心腹。時帝五年臘月八月,乃平帝天壽節,是日文武百官皆與天子上壽。須臾王莽上殿,手捧金鍾,跪於帝前曰:「願陛下萬歲,飲過微臣此杯壽酒。」帝見莽每有不平之心,推辭不飲。莽遂欠身而起,以手扯住龍袍,將酒灌帝口中,半傾身上。帝不得已飲其大半,隨即倒下龍床,七孔流血而崩。
  有詩曰:
  漢祖當年太薄情,囑令呂后斬忠臣。
  皇天報應無差謬,致使今朝臣弒君。
  當下文武大臣並無一人敢言,御屏後轉出皇叔劉登,大罵王莽:「賊臣安敢弒君,漢家有甚虧爾?」莽曰:「爾祖原奪秦朝天下,今天下合歸於吾。」劉登大怒,取出金簡,撩起羅袍向前便打,王莽不防。殿前將軍蘇獻拔劍在手,大罵:「劉登匹夫,焉敢無禮。」一劍砍去,將劉登揮為兩段。王莽大喜曰:「公與吾同心協力,決當重報。」蘇獻乃仗劍厲聲曰:「眾文武如有不從者,以劉登為例。」驚得文武群臣一齊伏地曰:「願從太師。」莽曰:「傳國玉璽在於何處?」蘇獻曰:「孝元太后收藏。」莽令蘇獻與弟王尋入宮取印。
  太后正在後宮,有宮女報曰:「王太師於殿上鴆死聖上,殺死皇叔,將謀反也。」太后大驚,思想此賊必來奪璽,遂抱玉璽欲投澆花井中,方才行至井邊,正迎蘇獻王尋二人。問太后:「將印何往?」太后兩手抱定玉印當胸,言曰:「往前殿獻去。」蘇獻知後詐計,攔住欲奪。太后忿怒將印往蘇獻面上打來,蘇獻急忙躲開,正打著太湖石,損去玉印一角。蘇獻欲殺太后,太后遂投澆花井而死。蘇獻、王尋拾印獻與王莽,具說太后之事。王莽大怒,令弟王欽引三乾御林軍入宮,誅殺劉氏宗親,后妃、采女不問老少盡行斬戮。王莽挺劍在前,忽一小兒走出,莽視其有帝王之相,向前將小兒抱定,領眾官往前殿立為新君。小兒乃宣帝玄孫,廣威侯之子。年三歲,是為孺子嬰也。蘇獻曰:「漢氏已休,便是太師天下,何故立此孺子?」莽曰:「爾不知關外劉氏宗室極多,吾令立草為摽,法周公輔成王故事,使劉氏來朝,至者殺之,不至者興師伐之。」蘇獻曰:「太師誠妙見也。」莽即日扶子嬰設朝,改今年為居攝元年,百官拜舞朝退。自是大小政務悉由莽出。至居攝三年十二月,莽復弒子嬰,遂自即位為皇帝,國號新改元建國,升蘇獻為大司馬,兼領行省事,其餘文武悉加封賞。莽自篡位,復行秦法,酷雪軍民,四月收夏稅,八月徵秋糧,徭役甚苦,民皆懷怨。致旱澇不均,盜賊競起,時天下賊巢一十二處:
  大槍賊小槍賊五番賊富春賊五樓賊懷挾賊
  口口口龍來賊鐵頂賊銅馬賊綠林賊赤眉賊
  凡十二處,多者數十萬,少者五七千,劫掠殺人。百姓失所。至建國五年十二月,莽問公卿:「因甚四時不順,旱澇不均。」司天監臣王豐奏曰:「欲得天下安寧,須於南郊祝禱天地,自然雨順風調。」莽准奏,就命南郊建壇。上立三層,按三才方正,四角按四時,每層九尺,按九曜壇。東列一百二十軍人,青袍、青甲、青馬、青鞍,手執青旗,以象東方木德。壇南列一百二十軍人,紅袍、紅甲、紅馬、紅鞍,手執紅旗,以象南方火德。壇兩列一百二十軍人,白袍、白甲、白馬、白鞍,手執白旗,以象西方金德。壇北列一百二十軍人,皂袍、皂甲、皂馬、皂鞍,手執皂旗以象北方水德,中央列一百二十軍人,黃袍、黃甲、黃馬、黃鞍,手執黃旗,以象中央土德。壇壝齊全。莽命車駕至於壇下,擺列祭品、香花。司天監丞立於中層。莽穿袞服,執圭登壇祝拜。群臣羅列壇下,一齊俯伏。文臣讀祝畢,莽復仰天告曰:「願賜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正欲下壇,忽左衛上將軍蘇成私怒曰:「不殺篡位之賊,焉得風調雨順。」說罷張弓搭箭,拽滿弓弦,一箭正中王莽平天冠,莽被一驚。眾軍拿住蘇成,推出壇下。成大笑曰:「工莽爾好有福,吾反為爾所擒。吾若得半箭之地,呼聚英雄,諸方響應不過半年,漢室復興。」王莽曰:「無端匹夫,怕爾不能成事。」乃命近臣將黃旗大書:奉敕叛國降漢蘇成。八字付與蘇成。成就將黃旗往御林軍中高叫曰:「王君今日賜吾黃旗,令吾反叛,如敢叛者跟吾同往軍中。」約有千人齊聲應諾,跟成而去。蘇獻奏莽擒拿。葬曰:「朕親出旨,敕令彼叛,豈可食言。」當日西夕,車駕還朝。忽日莽適升殿,侍臣奏曰:「正陽門外自一異禽,立高丈餘,諸鳥圍簇。」莽聽說,引文武百官往視之。其禽紅嘴人眼,口叫殺聲。莽顧群臣曰:「此何禽也?」蘇獻曰:「此乃鳳凰也。國之祥瑞,不足為怪。」王豐曰:「此是雄鳳,又名鸑鷟。主刀兵旱澇。」莽曰:「何以見之?」豐曰:「可用三般祭物。人頭一顆,水一盂,谷一篚祭之;若食人頭,上有刀兵;若食水谷,必主旱澇。」莽命左右須臾安排三品置於門下。那禽一見飛來,先食谷,次食水,後啖人頭。食訖望莽頭展翅一撲,飛向東南而去。莽心甚疑,急還朝內,恐外造為讖言。乃政元天鳳元年。至天鳳三年,一日王豐奏曰:「臣夜觀乾象,紫微隱隱出現,後引二十八宿四聖九曜諸星降臨凡世,與我主爭取天下。」莽曰:「出在何方?」豐曰:「現在東南方雙女宮下。」
  有詩曰:
  王莽面謀漢室傾,皇天特降紫微星。
  諸星列曜相扶佐,再立炎劉二百春。
  莽又問曰:「雙女分野屬何州郡?」豐曰:「正應楚地,今屬唐鄧州是也。」莽甚驚疑。蘇獻曰:「此無妨礙,可命陰陽官掩壓諸星,再令一將領五千人馬繞圍東南地界,係紫微並二十八宿應炁之處,盡皆殺取,自然不能興事。」王豐曰:「不可,堯湯之世不免水旱之災,我上若肯施行德政,自可轉禍為福,豈宜濫殺。以傷天地之和。」御弟王尋出曰:「王豐之言極當,蘇獻之言非也。夫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若濫殺無辜,是戕國本矣。且諸星宿既天降生,豈易除滅。臣有一計,名鎖諸侯法。王可詔示天下,春試文舉,秋試武舉。文武選中,隨材授任,如是則天下英雄智謀之士皆為王臣,縱有真命,何能為哉?」莽曰:「御弟所見極是。」即命草詔,遍行天下。不日榜文至於南陽所轄湖陽城。城中邑令差大將於各門張掛,曉諭百姓,皆來看榜。
  時有一老人,姓劉名良,表字以伯。乃漢景帝之後。先為王莽篡位之時,誅殺劉氏老幼盡皆逃避。良因改姓金。居胡陽屬下白水村中。有子二人,長曰劉寅,次曰劉仲。父子以農為業。當日良乘匹馬於村中聽知朝廷招選文武,亦下馬視榜,而歸坐於草堂,感慨大罵王莽,乃復歎曰:「漢家何處無後也。」忽長子劉寅至曰:「俺兄弟俱後嗣也,父親伺言無主?」良曰:「吾觀爾兄弟二人雖則有份貴格,位不過於王侯,終非帝主之相。」正話之間,忽一人直至草堂,見良便拜。良視之乃親姪也,姓劉,名秀,表字文叔,狀貌非俗,隱然大君之相,乃景帝長沙定王劉發之後,劉欽之子,年九歲。蘇獻領兵誅滅劉氏,逼欽夫妻投井而死,文叔獨奔迷路,禱祝穹蒼,得一黑鴉前引來至白水村。劉良養之,勤力農事,所居之室,常有紅光紫霧,園麥豐秀,禾生兩穗。嘗有相之者曰:他日必居九五之位。大兄劉寅,次兄劉仲、一姊劉元,姐夫鄧辰。時良等俱只以金為姓,故文叔詐名金和,表字文叔。自莽為帝天下,屢歲荒歉。南陽屬下地方,饑死人民,枕藉遍野。惟白水村一年兩收,糧食充積。文叔年已二十二歲。是日自外而回,問劉良曰:「叔父悲泣為何?」良曰:「吾自胡陽城回見出黃榜招選豪傑,故有不悅之意。」文叔曰:「是何言與?招賢納士,國家正務也。聖人云:『得賢者昌,失賢者亡。』」良垂淚曰:「祖宗之恨,社稷之仇,何日得報?」
  叔姪話尤未終,一人自外而入,乃南陽新野縣人,姓鄧名辰,字韋卿。父為江夏尹。辰因世亂居隱,即文叔姊夫也。當入見劉良及文叔兄弟,禮畢良問曰:「韋卿來意何如?」辰曰:「天降旱澇不均,致乏儲積,特來見貸,幸勿拒焉。」良曰:「此易事耳。」即命家人裝糧三大車。次日鄧辰辭別。文叔謂良曰:「姪與姊丈同去探視姐姐,叔父尊意如何?」良允其行。文叔大喜,即隨鄧辰乘車至辰莊上。酒席中聞姐姐劉元曰:「弟今如是長成,豈不念及父母不共戴天之仇,何時伸報?」文叔曰:「吾今為一村莊農夫焉,敢圖謀此事?」劉元曰:「原日太祖亦是沛上一布衣,身居畝陌,一日奮臂而興,創成一統大業,傳祚二百餘年。今遭莽賊篡奪君位,誅戮劉氏子孫,酷烈之禍,他人所不忍聞,爾何無志若此?」文叔曰:「太祖當日有蕭何、韓信、張良三杰輔佐而起,故能肇建洪基。今無三杰其人,吾雖有志,恐難成事。」鄧辰曰:「吾觀文叔天日之表,必興漢室。此間有一隱士,不亞先朝之子房;若得此人,可為輔佐。」文叔曰:「何方人氏?姓甚名誰?」鄧辰曰:「其人不言姓名,但聞比近人說與吾同姓,此去不遠,吾與爾同往謁之,便知其實。」文叔大喜,二人上馬適至其門下馬,於門外站住聽其裡面人聲,乃隱士口誦歌曰:
  天下皇皇兮百姓倒懸,
  王莽圖國兮理位尊權。
  漢世中興兮真人出見,
  撥亂反正兮須等來年。
  歌畢,就於案上展開《周易》觀看。文叔、鄧辰從容入門,至於階下。隱士一見文叔、鄧辰,慌忙降階接入草堂之上。禮畢相敘。隱士曾與文叔同窗,乃南陽宛城人也,姓鄧名禹表字仲華。二人大喜重會,各敘間闊之情。茶罷,文叔曰:「孤窮劉秀欲報父母之冤,雪平帝之恨,重興漢室,再立炎劉,特來晉謁仲華,乞賜指教。」禹曰:「某乃避亂之人,智識疏庸,有何高見?明公有志中興,某舉一人可為輔佐。」文叔曰:「比仲華何如?」禹曰:「彼乃吾之師也,胸藏鬼谷之仙機,腹隱子牙之韜略。會稽人氏,姓嚴名光,表字子陵。避世隱居於此,嘗以絲竿釣魚自樂。」文叔聽罷,甚喜曰:「敢煩仲華就與同行,相訪何如?」禹曰:「某願相隨,但令親可先回歸,吾只與公二人同去。」鄧辰即便拜辭回訖,文叔鄧禹亦隨上馬,沿溪步嶺逕望釣台草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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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02:09

第卅一章     子陵占卜文叔應試

  且說子陵隱居庵中,或時閒遊山澗,覽玩風景,或時靜坐茅舍,調撥瑤琴。是日文叔、鄧禹直至草庵前下馬觀望,果然四野清幽,水自石中流出,風從鬆嶺吹來,真個是一塵不染,正神仙來往之處,高人奇跡之所也。文叔歎賞不已,方欲入門,又聽得庵中琴韻悠揚。
  有詩曰:
  一室清幽掩晝扉,瓦爐風細篆煙微。
  客來若問人間事,除卻琴聲惣不知。
  二人聹聽良久,忽然琴聲歇息。有一道童出庵言曰:「吾師命來接駕。」遂邀文叔鄧禹入至庵中相見。子陵大笑曰:「吾夜來觀見帝星朗朗,下照孤村,適來琴韻清奇,覺有貴人相訪,故令道童遠接,果虛驗也。」乃以手攜文叔至於草堂,三人拜畢敘坐。原來文叔亦曾與子陵舊相知識。當下一見,再三慇懃敘問,不勝喜慰。茶罷,子陵問曰:「村居寂聊,有勞文叔過訪。何以見諭?」鄧禹曰:「昨來文叔枉顧弟子,意欲重興漢室,再立江山,故令弟子引拜尊師,伏望尊師指教。」子陵笑謂文叔曰:「明公此舉正所宜然。」文叔曰:「為父母之冤,祖宗之恨,妄生是念,未審克從願否?」子陵曰:「文叔勿慮,吾猶記公年庚乃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真帝王之造也。二十一小旺,三十當大旺。尊居九五,貴為一人。公若依吾之言,三年之內便可奮跡。」文叔曰:「先生賜教為何?」子陵曰:「命合先臣後君。今王莽招選文武才能,公可應試,倘得錄用,操權領鎮足為興事之基。」文叔曰:「先生高論,固然奈一身孤微,無倚雖欲前進,不免趑趄。」子陵曰:「吾觀乾象,仲華為公輔弼之首,只此便可跟隨主公同行。」禹曰:「某願相從。」三人正話間,忽一人昂然而入,直至草堂望子陵便拜。文叔問其姓名,子陵曰:「彼亦此村中人也,姓嚴名奇。因與吾同姓,喚吾為兄。」子陵命奇與文叔鄧禹相見禮畢,命坐。奇起身謂子陵曰:「朝廷黃榜招賢,弟欲往赴試,願求一課何如?」子陵即與占之,看訖謂奇曰:「此課大凶,弟不可去,去則難保其命。」奇不信,逕辭別而行。
  子陵方才坐定,又有二人自外入來,連呼師父受拜。子陵視之大喜曰:「主公合成事也。有此二人可為同伴。」遂令二人拜見主公,又謂二人曰:「此公乃漢室宗親,他日定居九五,姓劉名秀,表字文叔。」二人聽知納頭便拜。文叔慌與施禮,問其名氏。一曰:「某乃穎川博城人也。姓馮名異字公孫。」一曰:「某乃穎川郡人也,姓王名霸,字元伯。」二人亦來求課。子陵命坐相敘。須臾天晚,俱宿庵中。夜靜子陵引文叔等五人同登釣台立定。子陵仰觀星象指謂文叔曰:「此即主公紫微帝星,其後二十八宿,俱主公之輔佐也。」文叔曰:「吾往長安,此星如何?」子陵曰:「星宿亦隨臨之。」文叔曰:「然則恐人識破,如之奈何?」子陵曰:「無妨,吾為主公掩藏帝星。人必不識。」下台遂命道童取水一盆,置於前面,披髮仗劍,望天密念秘咒。須臾只見帝星落於水盆之中。子陵復以口訣掩覆水盆,藏之密處。各人歇息,以待天明。
  有詩曰:
  七里灘清映石磴,九天星象感嚴陵。
  釣魚台上無絲竹,不是高人誰解登。
  當晚歇息。次日天明子陵命鄧禹、王霸、馮異三人隨從文叔回往長安。四人拜別子陵而行。不日入至長安城中,安下行囊,出街閒遊,遙望午門。文叔舉目一視,遂有不忿之心,手指午門連聲叫曰:「好好,有日冤仇必報。」唬得三人大驚,慌忙推文叔向偏僻處臼:「主公是何言耶?」文叔曰:「吾一時想起冤恨,不覺失言。」次日又於街上見一隊軍校,簇擁一員官長前來,果然威風凜凜,人莫敢視。文叔問曰:「此何人也?」旁有人答曰:「此是王莽丞相蘇獻也。」文叔猛省此賊當日於頓丘縣將吾父母逼得雙亡,不知就此殺卻,以雪仇恨。」遂掣刀在手,鄧禹看見,急忙扯住,與王霸、馮異勸之曰:「主公如何這等性燥,若惹出禍來,反不穩便。師父臨行之時與吾一紙文字,令主公切宜依其言語,方保無虞。」乃取出看之,其字日:
  當殺勿殺,當射勿射。
  殺之有損,射之有危。
  文叔看訖大喜。四人皆雲回店方行數步,忽被叢人喧鬧衝散文叔。鄧禹、王霸、馮異三人回至店中,不見文叔,慌出外尋。正尋間守聽得一群人過聲聲,說是一個好漢被蘇獻害了性命。三人大驚,商議日:想是主公遭難,合往救之,遂各帶刃在身。剛近法場,聞得其人斬訖,近前視之,被斬者乃嚴奇也。三人且驚且喜,復轉店中,卻見文叔大醉而來。三人問曰:「主公於何處酩酊?使吾等十分驚懼。」文叔曰:「吾先與公等同行,偶遇舊日窗友,請飲數盞,有勞三公費力。」說話未終,俄然應試之類,皆言明日於南門外教場中開選武藝,四人大喜,各自安歇。
  次日,四人行至教場。結彩於講武殿,約二丈餘高。教場四面用紅綿繩圍界,天子坐於彩山殿上。殿下左側設一葵花亭,選中者於此頂官帶飲酒。百姓閒雜人等俱止於繩外觀看。須臾王莽車駕已至,傳下聖旨,天下英雄壯士有文武藝術者進試其間,五人一隊而入。王霸、馮異曰:「主公與仲華站住,待吾二人先去試看何如?」二人說罷從左翌門進門下,正遇三人湊成一隊五人也。到於殿下,莽令先開弓後射箭,再後搠槍,五人盡皆選中。其三人一人姓李名忠字仲都,東萊黃縣人也。一人姓王名梁字君蘇,四川人也。一人姓萬名修寧君游,扶風茂陵人也。三人與王霸、馮異上葵花亭飲宴。
  文叔與鄧禹曰:「吾二人可往矣。」禹然之。二人亦從左翌門進,仍遇三人,共成五人至於殿下。亦令開弓射箭,文叔拈弓搭箭,拽滿弓弦,思想王莽冤仇怒從心起,翻身望著殿上意將一箭射死王莽。不覺弓弦拽折,箭不能施。殿下武士看見,拿住文叔推至殿下。莽大怒問其姓名。文叔答曰:「南陽胡陽人氏,姓金名和,字文叔。」莽令推出斬首。有左丞相竇融奏曰:「陛下今日招選賢才,乃是國家美事,不可輕殺。以塞賢路。乞陛下恕之,只推出不用可也。」莽准奏。即命將二人逐出。文叔與鄧禹既出右翌門,亦就於繩外觀看。只見其三人選中的,一人姓邳名仝,字付卿,信都人也。一人姓景名丹字順卿,栗陽人也;一人姓蓋名延字周卿,漢陽人也;又一人姓堅名潭字子全。四人選中,亦上葵花亭飲宴去訖。
  又有一人身長九尺五寸,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直至殿下求試。莽問其姓名。其人答曰,姓岑名彭,表字君然,棘陽人也。莽令先開三張硬弓,後射三箭,俱中紅心。莽見其狀貌魁梧,武藝又高,遂命為武舉狀元。近臣奏曰:「恐更有武藝高者。」莽令岑彭再射,亦然俱中。莽大喜,命上葵花亭飲宴。旁有景丹見彭為狀元,心有不忿,欲與爭奪。莽乃命其二人比試,鬥不數合,景丹被彭金標標於馬下。莽問岑彭是何兵器,彭對曰:「金標,乃將軍之上器也。」莽曰:「朕封爾為四手將軍。」話未盡,又有蓋延出馬與彭比試,彭與迎敵只三合,一鞭打蓋延墜於馬下。堅鐔不忿,挺槍來戰岑彭,被彭一箭射中,抱馬奔回。莽曰:「諸將俱不如卿,卿狀元定矣。」蘇獻奏曰:「英雄未試者甚多,難以選定魁首。」莽曰:「卿言誠是。」即命岑彭於教場四面搦敵。
  忽人叢中閃出一人身長九尺三寸,面如闊獬,須若鋼針,厲聲叫曰:「狀元是吾拿定,誰敢妄想。」言畢直趨殿下。莽問其姓名,其人答曰:「南陽胡陽人氏,姓馬名武,表寧子張。」莽令開弓射箭,箭發俱中,要爭狀元。岑彭不服,莽令二人比試。二人披掛上馬,鬥至三十合不分勝負。莽命罷戰,以彭為狀元,武為榜眼。馬武奏曰:「臣何低於岑彭,臣乞再試。」莽准奏,二人復鬥五十餘合,馬武詐走,岑彭趕來,馬武抒起紅綿奪索挽入彭甲,用力一拖,彭即以手扯住套索,兩下氣力均停,俱扯不動,相拒多時,葵花亭上一人言曰:「吾與二公解鬥。」左手拈弓,右手搭箭,一箭射中,套索分為兩段,二人俱墜馬下。莽問放箭者是誰,答曰:「姓吳名漢,表字子顏。」莽笑曰:「子顏可謂善解開者。」又曰:「岑彭狀元定矣。」馬武曰:「彭為狀元,臣決不受榜眼。」莽曰:「爾之武藝與彭並肩,爾之狀貌大不及彭,何苦爭竟。」武曰:「陛下只言試武藝,不言揀狀貌。」莽怒,命將馬武逐出教場。文叔覷見馬武出來,隨後行至柳陰之下,攜武之手,將實情訴說一遍。武聽罷欣然曰:「他日必竟尋覓主公,願助主公興大事也。」文叔大喜,二人辭別,文叔自回長安城中。馬武忿怒不平,逕至長安午門外題寫反歌,投往他所而去。
  當日教場選試已畢,以岑彭為狀元,官授棘陽太守;其餘中試者,俱各封官,即日各臨郡縣之任,聖旨宣罷,車駕還朝。方至長安城內宣聖廟前,恰有十數書生慌忙跪於駕下,奏曰:「臣太學中有八爪金龍出現,護著一個少年。」莽大驚,即忙下車與近侍入至講堂,見一少年濃睡,及知莽至,便走。莽急向前視之,乃東宮太子王禹也。莽即命禹乘馬回宮,莽登車謂近臣曰:「太子乃真命帝王,山河終是他的。即日便就立為後主,有何不可。」駕至午門,近臣又奏曰:「午門上有人寫詩一十四句。」莽命文武向前視之,其歌日:
  胸中萬丈虹霓吐,失志男兒愁萬縷。
  腹懷惠子五車書,十年費盡青燈苦。
  誰知天下誤儒風,一旦棄文身就武。
  吾心謹意學六韜,千里長安來應舉。
  只憑一躍上青雲,富貴功名談笑取。
  莽賊白眼慢賢人,為嫌醜陋將吾逐。
  此間無處可容身,手提長劍歸真主。
  後寫南陽胡陽縣馬武謹題。
  群臣看罷伏奏,莽怒,命蘇獻引軍捕緝不題。駕入午門升殿,莽宣太子王禹至前,謂文武群臣曰:「書生謂太子金龍護身,乃真命天子也,朕今立為新君何如?」群臣未及對,太子王禹曰:「太學中金龍護身者,非臣也,乃東邊書堂中一人從南陽來試武舉,言於殿下拽折硬弓被逐至於廟中歇息,姓劉名秀,表字文叔,舊日亦曾在太學讀書來。」莽愕然曰:「既是他人,卿何不早說?」即令蘇獻帶領軍士前去學中搜尋劉秀。須臾軍士回報,去已多時。莽甚悔懊,即出聖旨,命將城門嚴謹,城中居民三家為一鄰,十家為一保,挨拿妖人劉秀並馬武,如獲到官者,千金賞萬戶侯;如隱匿者,滿家取斬。當日旨意一出,軍士滿城緝捕。文叔性命如何?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02:49

第卅二章     文叔逃難出長安

  卻說文叔知莽還朝,即出卻太學,在於集賢館明材巷居住。一時間聽得百姓喧鬧,說官中挨捕劉秀、馬武,心中甚驚。少頃又聞軍人成群成隊捕聲不絕,前後挨巡。文叔自思無計,只見前面一座高房,牆近可過,遂以手扳綠樹枝跳過牆去,卻是宦家花園。至夜靜月色淡明,見一官長於園中來燒夜香,文叔慌忙隱躲,不覺官長旱已覷見,近前執住文叔,問曰:「爾是何人?夤夜潛入吾家園內。」文叔驚慌無答,隨執至亭上究問。文叔垂泣,只得將實情細說一遍。其官長聽罷,兩眸流淚而言曰:「吾以為漢家無人矣,原來尚有如此英雄,祖宗有靈,劉氏可不滅也。」文叔亦問長者姓名,長者曰:「吾乃太常卿劉唐。爾父之弟,爾之叔父也。因王莽誅滅劉族故改姓陳。爾且權住吾家,不可外出。」文叔大喜。倏忽住至十日有餘,不防劉唐家奴崔亭知之,逕走出宅,揭其榜文,告知蘇獻。蘇獻急奏朝廷,王莽出旨,著令蘇獻領軍二百圍住劉宅,搜捉劉秀。時獻領旨入宅,天色已晚。劉唐聽宣聖旨已畢,唐曰:「誰謂劉秀在於吾家?」蘇獻曰:「是爾家奴出首,尚何隱瞞?」唐曰:「任從司馬令人搜尋。」軍士於劉唐宅內盡行搜過,又至後花園中。文叔正在花亭上尋思,無路可脫。卻得內有兩個軍士,乃是王霸、馮異,覷見文叔,慌忙托住推出牆去。文叔得脫,王霸二人大叫,眾軍來趕金龍。眾軍大駭,四下搜尋並無。蘇獻領軍歸府,究問王霸、馮異。二人答曰:「先是一個少年,忽然變化妖炁而走。」蘇獻曰:「來日奏過,斬爾二人。」
  且說文叔當得王霸、馮異托出牆來,歇息稍定,遂往大街尋路隱躲。偶遇一人,連慌抱住,攜至宅中,將門閉上,引入書堂坐定。文叔舉目視之,乃竇融也。文叔曰:「外面軍官捕捉甚緊,如之奈何?」融曰:「主公勿慮,只就吾家潛藏,並無一人得知,待等挨捕稍停,則送主公回歸。」文叔深喜,疾忙起謝。(按:竇融表字文公,扶風平陵人也。原與文叔舊識,前文叔初至長安與鄧禹、王霸、馮異隔散,融邀文叔至家飲酒敘舊。適又官軍拘緝,融即救隱於家。後文叔即帝位,生太子龍奇,竇融生女鳳姐,帝乃詔選鳳姐為皇太子妃。是為皇親,官為諫議大夫封安封侯。
  次日蘇獻入朝,具將劉唐隱匿之事奏聞,王莽大怒,宣唐至於殿下,將法服數件,又於金階下注起九鼎油鑊。莽謂唐曰:「爾若獻出劉秀,朕以此法服賜爾,富貴不小;爾若不實言,油鑊烹之。」唐聽罷大笑,罵王莽曰:「爾這奸賊,篡吾漢室,吾恨不啖爾之肉,幸有真命出來,旦夕可報冤矣。」言訖跳入油鑊而死。莽見劉唐死去,一面差軍抄滅其家。敕命將其家奴崔亭為草城縣尉。莽復問蘇獻曰:「既見劉秀,如何又被走脫?」蘇獻曰:「臣亦不曾覷見,惟守把後牆軍人知此事情。」王莽忿曰:「此事必然有詐,若不實說,俱入油鑊。」遂問王霸、馮異。_二人對曰:「方才看真,臣等正待擒拿,卻被妖氣出現,化為金龍而去。」莽怒欲將二人斬首。近臣奏曰:「陛下,榜上言金龍護體妖人劉秀。百姓盡知秀是真命天子,不宜枉殺軍士。」莽准奏,放免二人。乃出詔遍行天下,挨拿劉秀。自是長安城中官軍稍靜。時至九月九日竇融乘便,請文叔詐裝夫人坐車推出咸陽,直過潼關方才分別。融仍坐車而回,文叔乘馬逕望南陽前進。於路夜行日止,若於偏僻之處,則曉夜奔馳,早已行至新安縣。天色漸晚,正遇一隊人馬前來。馬上官長覷見文叔,慌忙下馬,邀文叔入至縣衙。禮畢,其官長曰:「文叔休慌,吾乃劉唐之弟劉良是也,現為新安縣宰,聞知朝廷訪爾甚急,爾且於吾衙內權住數十日,待外面稍靜,方可回去。」文叔曰:「適來姪不知是叔父,心實驚惶,原來屬於至親,當放心無慮矣。」二人大喜相敘。
  延至數日,不想蘇獻公子蘇和奉莽聖旨,帶領軍校及陰陽官逕望東南地面緝訪文叔。是日來至縣中。縣吏通報劉良。劉良大驚,謂文叔曰:「吾出衙前去迎蘇和,爾可從後門脫身。」文叔依言,直出後門,上馬尋偏僻小街出得城去,只向樹木叢雜去處徑路而行。行至數十里外,過一小澗,轉入林坡,縱馬揚鞭正好急走。忽然坐下與被絆倒,林中擁出數十軍人,一聲大喊,執住文叔,推入山寨。其寨主問曰:「爾乃何處客商?敢從此處經過,快將買路寶來。」文叔自思無寶,只得實說:「吾乃劉秀是也。」寨主聽說,慌請文叔上座。文叔曰:「公是何人?」寨主曰:「吾乃漢將蘇成,曾於南郊壇下欲射死王莽,後莽賜吾黃旗一面,親書『敕賜叛國漢將蘇成』八字。吾因嘯聚於此,今主公四顧奔投,不若就此立起年號,招集英雄,四方必然響應。」文叔曰:「將軍所言雖是,但蘇和追兵逼近,難以退也。」蘇成曰:「主公放心,只於寨中歇息,吾領眾軍下山;若遇追兵,戰退便回,立主公為帝。」言畢領軍出寨而去。文叔心不自安,亦上馬往東南投奔,日止夜行。
  時值暮秋陰雨,路旁有一禹王廟,遂下馬入廟避雨,天晚就於廟中歇息。將及二更,文叔睡覺。忽然廟門自開,履聲漸近,文叔心驚,起立視之,見一壯士至於面前,納頭便拜曰:「主公受禮。」文叔問曰:「壯士是誰?」壯士答曰:「某潁川峽縣人也,姓姚名期,父名姚猛,曾任桂陽太守,因莽篡位,抱忠而亡。某與老母窘居此地,日前有一仙長曾言:三日後當有真命帝王至禹王廟內,爾當迎之。因此某特夜靜來接主公也。」文叔大喜,遂與姚期同至莊上,期母果然倚門伺侯。文叔入莊相見禮畢。須臾食罷安宿。次早期謂文叔曰:「主公寬心住歇數日,某向城中探聽消息如何。」文叔應允,姚期自去。不防鄰近後生數人,私地商議曰:「夜來姚大郎引一面生之人至家,敢是妖人劉秀?」逕來問姚老母,母答曰:「此是老身親屬,特來相謁。」眾人不信,內有社長高萬細看文叔良久,大聲曰:「此人正與朝廷圖畫一樣,真是妖人劉秀也。」眾人聽言,一齊向前將文叔縛定。姚母再三哀告,高萬不從,與眾簇擁前去。移時姚期回歸,母將前事細說,唬得姚期傍徨,謂母曰:「老母且往姊家居住,兒往追救主公。」說罷挽弓佩劍,躍身上馬,飛奔大道而來。
  且說高萬眾人押送文叔赴縣,於路不勝欣喜,前至酒店,眾人買酒賀喜歡飲,俱已半醉。忽一人自外入店,其人身長九尺有餘,面如闊獬,須若鋼針,一進店中,先覷文叔,次問眾人曰:「爾等為甚歡悅痛飲?」高萬曰:「吾等因獲妖人劉秀,押送縣去請封受賞。」其人聽罷點首而去。眾人復推文叔前行。原來先在店中問者,乃馬武也。心要奪救文叔,卻因人煙輳集,手無兵刃,故含怒出店。行不數里,正待尋思救主,猛見一人乘馬如飛至前,便問馬武,武曰:「壯士莫非救文叔否?」期曰:「然。」武曰:「吾適在店內本欲救之,奈此地人稠,又無兵器,正在煩惱。壯士既來,吾當同往。」期大喜,遂與馬武拍馬忙追,及至一座上崗,眾人方才趲行。姚期望見厲聲叫曰:「眾人住著。」高萬慌謂眾人曰:「有人來奪千金賞萬戶侯也。」馬武姚期大怒,同至近前,取弓搭箭望高萬一射,高萬應弦而倒,其餘眾人各自逃散。姚期下馬解釋綁縛,與武同扶文叔上馬,護送數十里外。姚期辭別文叔,曰:「主公此行且回白水村中,待期老母百年之後,期當來助主公也。」馬武亦辭曰:「武今此去聚義,他日主公興事,武必引軍數萬來助主公也。」文叔曰:「吾今日若非二公,性命幾不保矣。今回莊居,一以稼穡為務耳,尚安敢有異圖。」言訖三人垂泣相別。後人有詩日:
  君臣乍合處分離,豈是龍飛未及時。
  造化安排緣數定,分毫端不許差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03:35

第卅三章     宛城會遇李通興義

  卻說文叔自與姚期、馬武分別回至白水村,入莊拜見叔父劉良,二兄劉寅、劉仲相見禮畢。良曰:「吾為爾去後不知凶吉,甚是憂煩,且喜回來,不勝欣慰。」文叔將往返長安之事,且訴一遍。良泣曰:「似此何日得報冤仇?」泣止又謂文叔曰:「日前嚴子陵先生令人送一柬帖與爾,可開視之。」文叔曰:「想亦只為此事。前者聽信其言至長安,累叔父劉唐全家誅戮,從今再勿信惑,惟務事業而已。」良乃折開其柬,與之看其詞日:
  應時真命隱藏難,權在南陽白水村。
  若到南陽兵散後,嚴光此日救明君。
  看罷劉良曰:「吾兒休要性燥,當以祖宗社稷為重,但依先生之言,姑且待之,終必伏興漢室。」叔姪正話間,忽宛城二人至莊,入與劉良相見,坐定。良問曰:「二公何來,有甚賜教?」二人曰:「吾乃宛城人氏,聞長者有子三官未娶,特來與之作伐。」良曰:「誰家女子?」媒人曰:「即吾宛城上戶陰長者之女,小字梨花,婉娩幽閒,相貌非俗,長者為女擇婿,特配三官。」良曰:「既荷長者盛心,成親之後,改日納禮。」媒人曰:「陰長者亦如尊命。」良乃大喜,遂選吉日與文叔娶妻陰氏。過門次日,良命家僮裝裁糧食數車,文叔親自押赴宛城出糶。文叔方才出門,忽見一隊人馬前來,為首三人入莊,問劉良曰:「此莊何名?」良曰:「白水村也。」又問老人姓甚。良曰:「姓金。」又問:「爾家有甚後生?」良曰:「老夫三子,長曰金寅,次曰金仲,幼曰金和。」三人曰:「吾乃甄父、梁丘,此是陰陽官蘇伯可也。奉官司差來挨捕妖人劉秀,既無其人吾等即去。」劉良聽得又驚又喜,拜送三人出莊去訖。(按:蘇伯可認得文叔形相,但設其為真命之主,當日分明遇見,亦隱藏不說。後文叔破莽擒獲伯可,竟赦之,封為司天監丞。
  文叔引車逕至宛城市中糶賣。宛城人民因荒兢起相奪糧食,車夫與之爭鬥。文叔亦難主張,正欲入衙訴於縣宰,適縣宰自外回衙,文叔向前具訴其情。縣宰顧見文叔一表非俗,不像莊農之人,遂與禁止攘奪,明白糶賣給與。回衙復遣心腹密召文叔至於私宅,設席飲間,問其姓名。文叔答曰:「姓金名和字文叔。」亦問縣宰。宰曰:「吾姓李名通表字次元。公謂姓金,乃詐也,吾聞小兒讖言日:『禍全福全白水昇天,劉氏復興李氏副焉。』爾若非金龍護體劉文叔,吾必不請公言事也。」文叔見通狀貌魁偉,心存忠實,乃具以實情告之。通即下拜曰:「主公乃真命也,若起義時,吾當相助壯軍五百。」二人歡悅,飲酒至晚。文叔曰:「吾此來為娶陰氏之女,糶米以納聘財,其事且勿在念,未知成否何如?」通曰:「此間有一星士,姓蔡名少翁,推卜俱驗,人皆呼為仙長。明日吾跟主公往謁之。」文叔依言,當晚歇宿。
  次日李通引文叔出衙至其鋪內,見鋪門上大寫兩行曰:今日不過午,定籌一龍虎。文叔李通二人看畢,遂與仙長施禮坐定。李通曰:「特來求占一課。」仙長命寫年庚。文叔寫與仙長。占訖斷日:真命帝王之造也。文叔曰:「村莊一夫,焉敢望此?」仙長曰:「公休隱諱,吾既不先知,如何令姚期伺候接駕。」文叔遂以實言。仙長忙呼萬歲。文叔曰:「吾夜得一夢,疑其不祥。」仙長曰:「請主公言之,吾為主公推測。」文叔曰:「夢與王莽交戰。吾卻大敗。步行見羊五隻,四隻走了,吾上一羊背,手拿其角,角落,手拿其尾,尾又落。覺來夜正將半,未審主何吉凶?」仙長曰:「主公可先得南陽五縣:桂陽、昆陽、胡陽、棘陽以為發跡之所,手去羊之角尾,乃王字也。」文叔忙取卦錢相謝。仙長曰:「臣不願受卦錢,但主公他日登位,臣乞掌司天監也。」李通曰:「爾說何時殺得王莽?主公何時即位?」說聲未盡,忽門外一人喝曰:「誰人敢出此等大話?」踏入門來,李通大喝一聲,其人慌忙回去。文叔驚問:「此人是誰?」通曰:「吾弟李益也。此人不足與謀。」言訖與文叔辭別少翁,轉至衙內。通謂文叔曰:「主公既然完娶,吾贈此財物。」即令左右搬運二十大箱裝於車上。文叔大喜,辭別李通,回至姐姐劉元莊上。劉元置酒飲待。文叔痛飲酣醉。元命鄧辰與之同回。
  二人坐於車上,行至中途,見一隊軍馬前來攔,吆喝車住著。文叔帶酒言曰:「爾豈不知輕讓重耶?」其官長曰:「爾倒不知賤讓貴。」文叔曰:「爾何貴於吾,吾又何賤於爾?」其官長曰:「吾是鳳城官宦子。」文叔曰:「吾是龍閣帝王孫。」官長曰:「俺爹爹是朝中宰相。」文叔曰:「俺公公是國內官家。」官長怒曰:「吾乃蘇獻丞相之子蘇和是也,領兵緝捕妖人劉秀,此人必竟是矣。」遂喝左右將文叔、鄧辰拿下車來,推至新香亭上勘問,唬得車夫皇忙推車走回白水村,具將此事說與劉良。良大驚,命將車上箱子抬下,打開看之,並無金銀,盡是衣甲、槍刀、弓箭。劉寅劉仲商議統集莊客田夫共五七十人。或持短刀,或執木棒奔投新香亭上去救文叔。行至亭邊,正見蘇和勘問曰:「誰是妖人劉秀,好實說來?」鄧辰曰:「此人果是姓金,名和,父患風魔,人皆知其病症,乞憐饒命。」蘇和不從。劉寅、劉仲與數十莊客一齊跪告,蘇和仍不肯放。劉寅、劉仲忿怒,拔出利刀趨步向前,將和斬訖。大呼眾人將和手下小卒盡皆殺死。眾人隨即齊聲叫叛,喊殺連天,驚動地方百姓。文叔對眾言曰:「吾非金和,實劉秀也,自此起義以報平帝之冤。」說罷領眾莊客回至白水村中。
  時有胡陽縣宰堅鐔聞得蘇和在此,正以羊酒來看,方至中途人報反了,白水村殺死蘇和,堅鐔大驚,忙回本衙點齊軍兵前來白水村征戰。劉良父子聽知,亦點集莊夫百十餘人,並執刀棒,就以莊門排列寨柵以防迎敵。劉寅披掛方才上馬,官軍已至。縣宰堅鐔出馬,劉寅挺槍拍馬交戰。
  有詩贊劉寅日:
  南陽起義非尋常,全憑匹馬一枝槍。
  英雄獨有巴山力,再立中興小霸王。
  二馬相交戰至良久。劉寅敗回,堅鐔趕至。文叔在於樹上吶喊,堅鐔抬頭看見,取弓射,弓落於地,又見文叔八爪金龍護身,乃問曰:「何人也?」文叔曰:「吾劉秀也,將軍可念漢世冤仇,若肯相扶,富貴當共。」鐔思文叔果是真主,遂下馬與文叔曰:「主公勿憂,吾願相助同興漢室。」文叔大喜,邀潭入莊設席相待。潭曰:「主公欲興大謀,當先設太宴會召集鄉中壯士,無論同姓異姓俱令相從,吾與主公佈一營寨,營中堅立大旗,招募英雄,屯糧積草,然後進兵攻取州郡,方可成事。」文叔聽罷,喜曰:「公誠高論也。」遂依其言,一面命潭設立營寨,一面安排筵席,聚集村中父老及精壯之士,盡皆許諾聽從。次日堅鐔結成五花營,營中旗鼓整整肅,就於營前立起招軍旗號。半月之間,招軍二千餘人。潭遂教習操演,但少兵器甲仗。
  文叔乃詐妝客人,單馬逕至宛城,入衙謁見李通。通接入後堂,直至私宅相敘。通問曰:「主公別來何如?」文叔將殺死蘇和及堅鐔歸順村中聚義之事細說一遍。通曰:「如此卻好。」文叔曰:「軍有二三千人,只少衣甲器械,故來見公,求買應用。」通曰:「此何難哉。」隨引文叔至於後園,開一房尾,內中盡是衣甲軍器。文叔笑曰:「公何備造若此之廣。」通曰:「乃是王莽詔令宛城備造軍器,故俱儲積於此。」又至一屋,內有壯士百十餘人。通曰:「此皆驍勇敢死之士,來日令彼相助主公。衣甲器械悉與此人披掛帶將出去。」文叔大喜曰:「既有良將則要健弓。」通口:「吾與主公同去局中收買。」二人逕至見局官申屠健曰:「硬弓回買一張。」健即取一張付與通曰:「此石五之力。」通又曰:「更有硬的,再買一張。」健又取一張兩石之力,文叔看畢大喜,又問:「還要一張。」健大怒曰:「此莫是妖人劉秀也。」通曰:「總管是何言歟?」旁有局匠令史亦解之曰:「縣宰兄弟數人待破妖人劉秀,則要硬弓使用。」通曰:「然也。」令史曰:「尚有硬弓三百張不曾造完。」遂喚弓匠王立責曰:「弓可完得否?」立貴曰:「一時未完,難以應買。」通曰:「限三日要三百弓完,吾盡要買。」文叔、李通與令史辭別回去。
  次日局官申屠健又問王立貴曰:「官弓完備不曾?」立貴曰:「昨來李縣宰要造三百硬弓至緊,因此停住官弓。」健聽言大驚曰:「李通必然造叛,昨來引其漢子定是劉秀。」隨即上馬去見尉司龐能具言李通之事,適又草城封尉崔亭亦至。龐能遂與商議招集兩縣弓兵。龐能令人急閉四門,與崔亭、申署健領兵逕至李通宅上。李通知之,遂與文叔披掛,再令五百敢死壯士,每人身披三副鎧甲,頭頂重盔,各佩刀劍,持槍執戟盡出衙來。通與龐能廝殺一會,引軍衝向東門,東門閉上,轉向西門,西門亦閉。再徵南北,南北俱閉。軍兵四散,閃下文叔一人復往西門,正無走路,忽城上一人下來,用劍劈開關鎖,放出文叔。文叔問其姓名,其人曰:「吾乃弓局令史任光是也。」文叔得出城門,放轡而走,背後一軍趕上。文叔橫刀立馬告曰:「小可劉秀為平帝報仇,望兄下可憐冤屈。」其人曰:「放爾去時壞了吾千金賞萬戶侯。」文叔曰:「爾乃何人?」答曰:「是太常卿劉唐家人,揭榜擒爾,爾走脫,只得草城縣尉。」文叔大怒罵曰:「背主忘恩之賊,還敢多言,斬爾以報叔父之仇。」崔亭欲走,被文叔趕上一刀斬之。勒馬正行,龐能、申屠健軍又追至。文叔與戰二十餘合。能用暗箭射中文叔坐下馬死,文叔即拖刀步走,躲於大林之中。健與龐能引軍圍住。天色將晚,文叔仰天祝曰:「劉秀他日若與平帝子嬰冤仇,重興漢室,便出得山林。」祝訖,忽然一陣清風過處,一隻獨角紅牛立於面前。文叔上牛背輪刀出林,又遇龐能交戰。文叔斬龐能於馬下,健與眾軍俱退。文叔遂得龐能所乘之馬,以牛向前,騎馬隨後,行無半里,其牛不行。須臾有一老翁,鬆身鶴體,白髮龐眉,至前言曰:「公去留下吾牛。」文叔下馬施禮曰:「翁若肯賣此牛,不吝高價買去上陣。」老人曰:「公背後有誰來也?」文叔回頭一望,老人與牛俱化清風不見,只留片紙上有四句詩日:
  立起南陽蓋自然,赤牛騎坐做徵鞍。
  皇天若不垂洪佑,誰立炎劉二百年。
  文叔收起此詩,上馬尋路回歸,信步行近一山。山下有一草庵,庵上中有人語聲。乃至門外,聽得一人歌曰:
  對月彈長琴,當天作短歌。
  文叔不會面,何日起干戈?
  文叔聽罷下馬,叫聲仙長是誰?其人忙出門來,見是文叔大喜,文叔舉目視之,乃鄧禹也。二人不勝歡悅,入庵坐定,各敘間闊。禹曰:「從長安隔別主公,禹只隱身於此,未知主公何如?」文叔將長安回歸及白水村起義、李通相助失散騎牛之事逐一說過。禹曰:「主公洪福天垂佑助,豈偶然哉?此去西山之下,莊中有一壯士,言與主公曾有半面之識,吾與主公同往謁之。」文叔大喜,遂與同至其家相見,乃姚期也。期慌接入坐定。禹曰:「主公今於白水村中興集義旅,特來拜請足下同扶漢室。」期曰:「老母寡居,無人伏侍。期曾對主公言,待老母百年之後,即來相助。」母曰:「大丈夫建功立業須當及時,吾兒幸逢真主,正宜盡忠,吾可獨守村莊,不須掛念。」禹亦再言,姚期終不肯去。母乃誑期曰:「可相陪主公,待吾廚中炊飯。」良久不見出來,期乃入廚視之,母已懸樑而死。姚期大哭。文叔、鄧禹二人相助葬訖。期即拋散莊業,柑隨文叔鄧禹二人逕望白水村中而來。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04:14

第卅四章     文叔兵取南陽五郡

  卻說文叔、鄧禹三人離卻莊上,將近白水村界,見有宛城官軍王立一隊人馬追來。姚期與之大戰,王立敗走,期縱馬趕至林坡。忽坡中擁出壯士四五百人,頭頂重盔,身披重甲向前,李通李益活擒王立。期欲爭功,鄧禹曰:「此偶爾小敵,未足為憑,不須競。」二人乃止。李通問文叔曰:「吾引眾軍繞城尋覓主公,不期此處才會。」文叔將任光開城並騎牛斬殺龐能、崔亭之事細說。李通大喜曰:「真天子百靈效助,信不虛也。」文叔引眾將及軍校回至白水村中。劉良父子、堅鐔等接見,不勝喜慰,大設宴會,犒勞諸軍。酒終鄧禹曰:「此處雖有軍兵糧草,卻無城池。倘官軍一至,難以保守家屬。可先取胡陽為家,後取南陽三十六郡,主公之意若何?」文叔曰:「先生之言甚善。」次日遂拜鄧禹為軍師,姚期為先鋒,李通、堅鐔為左右翼,劉寅、劉仲為合後。剋日引軍三千攻取胡陽。
  早有細作報入城中,縣尹韓刀吩咐四門堅閉,親自上城謂姚期曰:「爾拜覆劉秀,吾願歸順,但容三日扣算戶口錢糧即便獻城。」姚期依言回報,文叔傳令退軍三日之後,復至城下。韓刀上城,命軍士請劉秀打話。文叔出至陣前,只見城上綁縛一老人,推於城垛之上。文叔視之,乃叔父劉保。文叔一見,雙眸垂淚,謂韓刀曰:「爾言三日後獻城,何故綁吾叔父?」韓刀曰:「吾順爾者詐也,爾若攻城便斬爾叔。」文叔不忍叔父受刑,遂令退軍回至白水村,與軍師諸將商議,眾皆默然。文叔曰:「吾當自縛去見韓刀,救全叔父。」姚期曰:「主公何為發此言也?吾母為主公棄世,如何有始無終?諒一胡陽豈是難取,且待軍師再思良策。」
  正商議間,忽報有人投軍,文叔令休放入。其投軍壯士攔阻不住,直至營中見文叔,曰:「主公興義,豈不容人投軍?」文叔曰:「今被胡陽縣尹韓刀拿吾叔父劉保要吾投拜,方才放免,無計可施,正待散開眾人故也。」其人笑曰:「量此小謀,有何難哉?」文叔看見其人大言,乃問曰:「爾有何計可救叔父,還要用軍幾何?」其人曰:「不須軍馬,吾只用柴擔先去,主公可領軍兵隨後就來,可取胡陽也。」遂密與文叔言之。文叔聽罷甚喜。其人出營,挑柴一擔入城去賣。恰遇買者,其人左三右四說價不同。適孫尹上城,恐有漢軍奸細,不論買賣人等俱趕至城上。其人手執柴擔,立於韓刀背後。須臾文叔軍至城邊,便呼韓刀打話,其人忙向胸前取出槍來,安於擔上,覷著韓刀脅下一刺。韓刀死於城下。其人舉槍殺散眾軍,大開城門。文叔引軍入城,至衙坐定,召問其人姓名,答曰:「姓陳名俊表字子招。」文叔大喜,重加賞賜,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差人迎接家屬老幼,搬運糧草,設宴祝賀。鄧禹曰:「雖有此城占立,如各州縣申奏朝廷,必調大軍來至,如之奈何?」文叔曰:「軍師妙策何如?」禹曰:「只今便可分兵取各郡縣。李通、堅鐔領兵五百取宛城,劉寅、李益領兵五百取棘陽,主公與姚期領兵五百取新野,吾領餘軍保守胡陽。」諸將聽令各領軍馬而行。當日文叔姚期軍至新野,文叔差人先齎書入城去。城中守將乃是蓋延、景丹二人,聞知胡陽之事,正在商議守禦。忽報文叔小校齊送書來,召至賬前拆書視畢,景丹曰:「吾聞劉秀仁德之主,況為漢室支派。常有真龍出現,今者應天順人必能中興,吾等只宜歸附。」蓋延是其所議,對來使曰:「爾先回報,吾等願降。」使命既出,遂令大開城門迎接文叔。文叔與姚期引軍入城,安撫百姓,百姓莫不歡悅。文叔即日帶領蓋延、景丹、姚期及眾軍回轉胡陽。劉良、鄧禹接見。須臾李通、堅鐔亦至,言宛城官民香花迎接,自願歸順,文叔等甚喜。
  且說劉寅、李益兵至棘陽。寅先差人下戰書,太守乃是武舉狀元岑彭,表寧君然。一見戰書,亦不拆看,竟扯破其書,點軍出城。臨行入辭其母曰:「兒今日領兵去破劉秀。」母曰:「爾勿可與劉文叔對敵,吾知文叔真命帝王,且厚德寬仁,只宜順從。」彭曰:「兒受新主俸祿,豈忍背之?」竟不聽母言,領軍三百出城對陣。漢陣李益當先出馬,謂岑彭曰:「久聞將軍大名,何故屈身莽賊?若早傾心歸漢,不枉英雄。」彭怒曰:「量爾小賊,焉敢對吾。」言畢挺槍直擊,李益迎敵,鬥至二十餘合,岑彭詐敗,李益趕去,彭射李益落馬,眾軍慌救李益回陣。劉寅出馬接戰,三十合彭又詐走,劉寅亦趕;彭取金剽,剽寅左臂。寅敗奔回。彭領命軍掩殺一陣回去。劉寅、李益引軍還至胡陽,眾皆入帳相見,寅具言太守岑彭驍勇難敵。文叔大驚曰:「此將原來就為棘陽太守,何計得之?」劉良問曰:「爾何以識其人也?」文叔曰:「此人是武舉狀元,曾於教場中與馬武戰二百餘合,不分勝敗。」姚期曰:「主公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此去期必擒之。」文叔問鄧禹曰:「軍師何計取得棘陽?」禹乃吩咐劉保把守新野,劉仲把守宛城,改為小長安,劉良把守胡陽,分撥已定。文叔親領鄧禹諸將馬步軍兵二千來取棘陽。兵至城下,岑彭聞報,即率軍馬出城。兩邊擺成陣勢,文叔出馬謂岑彭曰:「自教場中得睹將軍,不意今日再見,誠奇遇也。」彭曰:「爾莫非妖人劉秀否?」文叔曰:「然也。足下抱負智勇,須仗仁義,莽賊弒君篡位,慢天虐民,乃吾漢氏不共戴天之仇。吾今應天順人,爰興義旅,上以報宗社之冤,下以拯黎民之苦,足下若能棄邪歸正,共破莽賊,立蓋民之功名,留萬年之芳跡,豈不美乎?」彭曰:「量爾不過白水村中一小寇耳,焉能成甚大事?再勿多言。」挺槍直取文叔,文叔回陣。姚期拍馬迎戰。二人鬥至五七十合,不分勝負,兩邊收軍。次日岑彭又引軍兵出城,漢陣姚期亦出,謂岑彭曰:「吾主公心甚愛爾,爾可順之?」彭不聽,勒馬交戰,兩將鬥上五十餘合,各停歇息。文叔復出陣前告曰:「君然可念劉氏冤仇,早早歸附。」彭大怒,又與姚期大戰至百十餘合。文叔仰天觀見二將頭上俱現出本相,岑彭是尾火虎,姚期是井水獬。自思子陵曾言二十八宿助君,彭卻終不肯順,乃取弓搭箭望空中飛虎射之,虎向東南而去。陣中岑彭忽然奔回,手下眾軍問曰:「太守未曾輸與姚期,何故兀然歸陣?」彭曰:「正與姚斯廝殺得好,猛覺左肩疼痛,遂令收軍入城,」文叔亦收兵回寨。
  次日文叔令人復下戰書,岑彭批回來日交戰,使命回見文叔,文叔命諸將準備來日廝殺。不防岑彭詭計,是夜三更引軍一千出城偷劫漢寨。寨中並無堤備,岑彭一聲炮響,軍馬驟至漢寨。諸將各自逃散,黑影中不辨東西南北,文叔單馬走至一城壕邊,疑是胡陽,意欲縱馬入城,其馬不進,以鞭連打,亦不肯動。文叔定睛視之,方認是棘陽城池,慌忙撥馬繞城而走。適岑彭軍回,把門小校報與岑彭,彭即引軍追趕數里不及,文叔方得走脫。行至天明,人困馬乏,過一山莊,莊中老人才起開門,一見文叔便問曰:「爾是何入?侵晨至此?」文叔曰:「吾乃劉秀也。夜被岑彭劫營追趕至此。」老人大驚曰:「原來是主公,且入莊中歇息。」遂引文叔入莊,坐定。文叔問老人姓名,老人曰:「老夫娃杜名顏。吾有二子,長曰杜茂,次曰杜二郎。岑彭從學於吾,吾即岑彭之師也。」正話之間,聽得莊外喧嚷,人言岑彭追至。文叔大慌欲走,杜顏曰:「主公勿慮,吾令岑彭歸順。」遂攜文叔出莊。岑彭一見杜顏便拜,起身看是文叔,拔劍便欲砍殺之。文叔驚覺退後疾走。杜顏攔住岑彭曰:「爾殺主公何也?」彭曰:「妖人劉秀,擒獲者千金賞萬戶侯。」杜顏曰:「爾聽吾言,文叔乃真主也。爾可順之,重興漢室,富貴功名亦非小可。」彭怒罵杜顏曰:「老賊敢出此言。」杜顏忿氣不答而入,彭隨後趕,正迎杜二郎。二郎與彭步鬥三合,彭舉一鞭,打中杜二,口吐鮮血,奔回莊後。杜顏、文叔杜二三人俱從後門上山,岑彭不捨,又趕至半山。三人繞山而走,正遇杜茂。杜顏急呼:「吾兒快救主公。」杜茂問是誰人。杜顏曰:「此乃大漢劉文叔。岑彭追及欲殺,吾救諫之,出語罵吾,又打杜二吐血,今又追至將近。」杜茂聽罷大怒。正下山來迎著岑彭。彭日:「小弟特送千金賞萬戶侯與爾家。」貌問:「何故?」彭曰:「可擒妖人劉秀便是。」貌大罵曰:「匹夫安敢逆天,苟圖富貴。」岑彭亦怒,二人遂鬥數合。杜茂佯走,岑彭追及,杜茂回身覷定岑彭,一棒打中鎖虎口,岑彭倒於地下,良久方蘇,負痛上馬,引軍還於棘陽。杜茂見彭巳去,遂往莊後,邀轉文叔等坐於草堂。茶飯已畢,杜顏曰:「岑彭雖去,必來報仇,吾等父子便隨主公離此莊上。」杜茂兄弟依言,遂以車載家屬,並莊中三十餘人悉跟文叔至於胡陽。當下諸將鄧禹亦回至城會合,不勝歡喜。劉良點查軍兵損折一半。鄧禹曰:「勝負兵家之常,岑彭詭術誤失算耳。」文叔曰:「軍師之言是也。」乃命設宴犒勞諸將。宴罷,文叔曰:「岑彭堅守棘陽,諸公有何高見,請各陳之。」於是喧然議論不一,惟杜茂默然不語。文叔曰:「諸公皆有所見,將軍何獨無言?」貌曰:「某才疏智淺。故無可言。」文叔曰:「君莫謙乎?」杜茂但以手畫地,陳其計策。眾皆視之,大喜曰:「此誠妙計也。」文叔欣然。即點軍五百,令劉寅領去棘陽城下搦戰,其餘諸將各領軍依計分投埋伏不題。
  且說岑彭回至棘陽,心中甚忿,正與各官商議。人報漢將劉寅領兵搦戰。彭大笑曰:「劉寅自送死耳。」主簿左訥諫曰:「太尹未可輕視,其中恐有計也。」彭曰:「漢軍虛實吾知之矣。」遂與左訥相別入辭母親。母曰:「吾兒宜聽母言,當順天心輔佐真主。」彭不從命。母曰:「爾若不歸降,今番必敗。爾可送吾出城,以避鋒刃,免累吾也。」彭遂吩咐小校護送老母往於山莊,然後點軍一千五百出城迎敵。兩陣對圓,岑彭出馬,謂劉寅曰:「爾村莊田夫來送命乎?」寅曰:「昨者爾以詭謀詐,誤失計較,今番必擒爾也。」彭怒拍馬衝陣,劉寅迎戰,不數合劉寅敗走,岑彭趕上。門旗開處,杜茂出馬大喝彭曰:「爾敢與吾敵麼?」彭曰:「爾今番若勝得吾,方顯有用。」杜茂輪刀便砍,岑彭敵住,二人戰不十合,貌又敗走,彭遂奮力趕入陣去。杜茂回馬,高叫陣中展開大旗。彭舉目視之,旗上大書:天羅地網陣。彭大驚。杜茂曰:「岑彭早早下馬投降。」彭愈憤怒,只顧追殺,小軍飛報被漢將姚期劫去營寨,彭勒馬急回,只見四面八方俱是漢將,圍裹將來,彭只得奮勇拒戰。方脫陣中。又遇景丹一隊軍馬,戰退景丹,又遇蓋延軍馬,戰退蓋延,李通軍馬衝出,彭方戰過李通,又遇陳俊軍馬攔住,且戰且走。彭回顧軍卒不上百人。至一林坡引軍暫時歇息。杜茂遂將林坡圍住。彭謂手下副將曰:「吾今人困馬乏。爾可回轉棘陽點取五百軍士前來救應。」小將依言上馬,突圍而出。約行二里許,望見姚期領軍攔路,乃從密林小路而行,不防漢軍伏於林中,將馬絆倒縛其副將,至見鄧禹。禹即命解其索,問其姓名,其將答曰:「姓馬名成。」禹曰:「將軍肯降否?」成曰:「願降。」禹曰:「將軍既歸相助。領吾軍兵入於棘陽,便是爾之大功也。」馬成欣然上馬,與文叔鄧禹諸將俱至棘陽城下。馬成向前叫開城門,城上守軍見是馬成,大開城門,漢軍一擁入城。文叔就於衙中坐定,出榜安民撫居民。且說岑彭困於林坡之內,紅日已西,望馬成救軍不至,獨引餘軍撞出重圍,於路逢著漢軍殺退,走回棘陽城邊,只見城上俱是漢家旗幟,彭大驚,直衝入城,戰至十字街。文叔傳令不許傷害岑彭,但活擒者有賞。因此岑彭得出城去,欲往山莊去見老母,尤恐母親嗔責,但聞朝廷蘇開元帥在於河北,乃引數十小卒逕復投之。
  後人有詩曰:
  堂堂聖主起中華,賢母諄諄訓不差。
  可笑英雄多暖昧,直臨困敗起咨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04:55

第卅五章     宜秋小人輔佐立更始

  話說朝中王莽得南陽諸郡表奏文叔聚義克複數處郡縣,勒命蘇開為總帥,甄父梁丘賜為副元帥,三人統領大軍十萬屯駐河北,以候東南消息。是日三人正坐帳上議事,忽報棘陽太守岑彭來至。蘇開召入帳下,問曰:「妖人劉秀如何?」彭將數戰勝負及失去棘陽之故具說其詳。蘇元帥大怒,喝令將彭斬之。甄父二人諫曰:「此今劉文叔兵起,東南搔動,正當用人之際,豈可以一城而輕損大將。」蘇開依言,放彭免死,令掛先鋒印以為前部,即日便起軍馬來戰文叔。離棘陽數十里下寨,探馬報入漢營。文叔召集諸將,點軍出城迎敵。兩邊列成陣勢,王軍甄父出馬,漢陣姚期挺槍拍馬出曰:「岑彭何故不來?」甄父曰:「割雞焉用牛刀。」言訖輪刀直取姚期。二馬相交,戰至二十餘合,甄父敗陣,梁丘賜接戰,丘賜復敗。文叔正待驅軍掩殺,忽小卒飛報:「岑彭領軍暗襲小長安矣。」文叔大驚,遂與鄧禹商議,親自分兵三百救援小長安,卻原來蘇元帥與彭引大軍襲取宛城,只留梁甄二人虛聲廝殺。是日文叔兵至宛城,見城大開直衝入衙前,只見懸掛劉氏數顆人頭。須臾岑彭出戰,文叔不能抵敵,逕出城外奔走。正遇劉仲,劉仲泣訴被彭誅殺家屬。二人引軍衝陣。王軍四面圍裹不能得出。文叔奮力拒戰,坐下馬被一箭,王軍大呼,馬帶箭者,便是劉秀。蘇開大喜曰:「今番必然擒獲妖人也。」文叔馬不能行,文叔仰天歎曰:「天不欲秀興耶。」忽劉仲復至,文叔喚聲二哥。劉仲曰:「爾馬斃矣,吾將馬與爾乘。」文叔不從,仲曰:「吾不計利害,爾可乘馬快衝出去,父親嘗言爾後日必為帝王,當自保重,不可執迷。」言訖以手棒托文叔上馬,又以鞭稍連打數下,其馬如飛衝將出陣,人莫敢當。仲於陣步戰,殺死數人,身被重傷而死。文叔既脫重圍,尋路奔回胡陽,哭見叔父劉良,具說弛陷小長安,劉良懊恨不已。適鄧禹諸將亦至,言:「甄父梁丘賜撤兵,俱向宛城,若會合,大軍必來攻取胡陽,我軍寡少,恐難為敵。」文叔曰:「似此如之奈何?」劉良曰:「雖失小城,損去軍卒,不可挫志,諸公各有妙見,合來商議。」鄧禹曰:「雖有奇計,終是眾寡不敵。此去宜秋山大林賊寨中有十名頭目,人皆呼為大王,每名頭目手下管軍一萬,主公勿憚勞苦,親往借之;若得此路兵來可擒蘇帥眾將,縱橫諸路無難矣。」文叔聽罷大喜,乃詐妝客商,曉行夜宿,早至宜秋山下。
  有一酒店,文叔入店沽飲,但見門首來往紛紛,每低首不顧。少頃,見一武士英雄慷慨入店,便與文叔躬身施禮。文叔問其姓名,答曰:「姓王名常表字顏卿,不幸失志落草於宜秋山權為營活而已。」常亦問文叔姓名,文叔觀見王常豪毅有志,遂以姓名實告,並道借軍之事。王常聽畢,便拜文叔:「主公原來辛勤至此,吾寨中第十兄弟嘗言與主公認識。」文叔曰:「十大王姓甚名誰?」王常曰:「彼並不言姓名,只令眾人呼為十哥,惟此人與吾志氣頗一。其餘八人無非殺人放火貪圖寶貨之輩,豈有輔主救民之心?主公若依吾言,勿去見彼可也。」文叔曰:「間關而來。願將軍引進,與各大王商議何如?」王欣然遂與文叔上馬,一同入至山寨。王常乃邀會朱賄、長昂、胡殷、遼贈、陳木、曹宣臣、匡生俸八大王,同議曰:「今大漢劉文叔興集豪傑,欲報平帝之冤,再立高皇之業,特來謁吾兄弟興兵為援。據吾之見,可以助之。」朱賄曰:「文叔既求,吾等相助,目今將許多金寶為禮,他日是何等官爵報功?」文叔曰:「孤窮劉秀,特為祖宗仇恨,願大王憐之,若賊破業興,官職任從選受。」朱賄八人聞言沉吟未決。適又入報,新皇帝差使命申屠健齎送良馬十匹金牌十面,空頭宣十道並及金銀寶貝特來招安,借兵相助。接招已畢,朱賄八人見有金寶馬匹,不勝歡喜,即令小校綁縛文叔押去獻功。王常曰:「文叔原是十哥故友,即不助他,由他自去,豈可乘危自利?」朱賄不聽,竟將綁縛推出寨外。
  下山約行數里,猛然一棒鼓響,軍馬飛奔而來,為首一將正是十大王馬武。武見小卒至前,便問做甚,復觀綁定之人乃是文叔,連慌下馬割斷繩索,拜問:「主公因何若此?」文叔細說其由。文叔曰:「爾寨中十哥是誰?」馬武曰:「十哥便是吾。吾先至此,恐人流傳名字,故隱藏不言。」遂邀文叔上山,止於寨外。武持金簡大怒入寨,將命使申屠健拿下,一簡打得粉碎,復問朱賄八人曰:「爾等心欲順王順漢?」眾皆齊聲順漢。武乃請迎文叔入寨坐定,謂文叔曰:「主公就於此間舛為皇帝,權以山寨為內闕,草寇作輔臣,使軍士有主,然後驅兵克復天下郡縣,有何不可?」眾人歡嘩,是其所議,文叔不從。武曰:「主公不依所謀,則軍心惶惑,何以統率?」文叔心猶躊躇,忽山寨內一人傍立垂淚,謂文叔曰:「文叔爾既為帝,吾當何居?」文叔視之,問其名姓,其人曰:「吾姓劉名玄字聖公,吾乃爾之兄也,因亂為此寨中軍師。」文叔曰:「兄既居長,正宜立兄。」馬武曰:「人望屬於主公,還當主公正位。」朱鮪曰:「聖公乃文叔之兄,文叔必須相讓。」馬武不從。文叔曰:「立國以長。聖帝明王之家法也。」武乃不言,遂立劉玄為君,改元更始,以今年為更始元年。封朱賄八名為八輔宰相。文叔為元帥,王常、馬武為先鋒,剋日御駕引八輔宰相並文叔等領軍十萬下山。文叔與馬武、王常軍兵五萬直復往北水河。蘇元帥知之,命先鋒岑彭引軍攔住,比及岑彭軍出,文叔、馬武擋住,軍兵早已過河去訖。
  惟更始皇帝及八輔宰相,不能渡河,復回山寨而去。是日文叔三人軍至胡陽,鄧禹諸將等接入見畢。劉良命排筵宴賀喜,酒飲正終,哨馬忽報岑彭軍至搦戰。文叔與眾計議。鄧禹曰:「此回軍多將廣,必破蘇開,活擒岑彭。」隨即升帳傳令。諸將各依調遣已畢,點兵五萬出城下寨。次日兩軍佈陣已完,文叔出馬謂岑彭曰:「將軍屢戰盡力於莽,將軍之心竭矣。吾令兵精糧足已立主君,破莽雪仇復興漢氏,剋日可期。將軍智勇足備,正宜早歸於吾,以圖功業,何苦執迷不悟,助逆以自斃耶?」彭曰:「吾受新主厚恩,量爾小寇安成大用?」馬武怒曰:「爾於教場中倚著王莽,在此靠誰?」彭亦怒曰:「丑漢有甚奇能?」二將交鋒約戰百十餘合。鄧禹中軍搖動大旗,諸將齊出夾擊,岑彭抵敵不住,大敗退走。漢軍直衝過去,蘇開等退走不迭,蘇開被馬武活擒,甄父被王常活擒,梁丘賜被杜茂活擒,只有岑彭奮力殺出,引敗軍復回小長安去訖。
  當日漢軍大勝,文叔鳴金收軍入城,命將蘇開三人斬訖。當下馬成乘勢追殺,未及還軍,迎著一隊人馬,約有五百餘人,旗上大畫蘇龍、蘇虎。馬成引軍向前,更不打話,輪動宣花斧逕直衝殺,其軍四散奔走。蘇龍、蘇虎大敗,二人單騎逕走長安。時值天晚,到一莊前下馬投宿。莊中有一壯士,請入堂中,問其名姓,蘇龍答曰:「吾兄弟乃蘇丞相之子蘇龍、蘇虎是也,因與漢軍戰敗,追趕至此。」壯士聞言拔劍將二人殺死,適馬成追及莊前,問其壯士。壯士曰:「王軍二將吾已殺訖,與君同去請功。」馬成大喜,問壯士姓名。壯士曰:「姓吳名漢表字子顏。」馬成遂與吳漢回至胡陽拜見文叔。文叔慰勞二人。賞賜已畢,諸將復欲立文叔為帝。文叔曰:「國豈有二王乎?宜秋山已立劉聖公矣。」諸將不服。劉玄、鄧禹曰:「且立草為標,效高皇立楚義帝故事,待天下平定,然後主公即真可也。」眾皆悅從。次日,文叔引諸將入宜秋山寨,朝見更始皇帝,具奏破敵斬將之功。帝即傳旨,加封文叔徵西大司馬,進位蕭王。鄧禹為軍師,其餘諸將俱各封賞。當日君臣大宴,商議日:「南陽三十六座城池尚有諸處未復。」朱賄奏曰:「陛下趁今兵威已震,可發宣敕招服諸處。」帝准奏,即差朱賄舍人齎敕前往各路,各路皆降,惟有小長安岑彭不順,反將朱舍人殺訖,賄以其事奏帝。帝命蕭王引兵攻取岑彭。蕭王領旨,統集諸將逕至小長安城外下寨。彭聞漢軍大至,出城拒敵,敗陣奔入城中,堅守不出。
  兩軍相距日久。一日蕭王乘閒引眾圍獵,至一山間,見有小屋,門外拴匹駿馬,蕭王視之良久曰:「此中必有高人。」乃下馬步入草堂,見一壯士昂然,乃王霸也。王霸一見蕭王,便問:「主公何來?請入坐定。」蕭王具以前情說與。霸曰:「吾自長安送別主公,亦未受職,歸寓於此。」蕭王曰:「今東南一帶惟有岑彭堅拒不從,公有何見,與吾出力。」霸曰:「吾當與主公去說岑彭來降。」蕭王大喜,辭別還營。王霸遂以素巾道袍妝一先生去至小長安城內,令人通報。岑彭接入禮畢,相敘長安舊情,設席相待。彭曰:「吾與兄今日只是飲酒,請勿言兵家之事。」霸酒已數巡,乃徐徐曰:「君然高明之士,足智多謀,豈不識時達變,吾觀王莽不過篡逆之君,終無久遠。今蕭王劉文叔帝室之胄,人心屬望,天命攸歸,必能復立高皇之業,撫臨萬邦,誠真命之主,有道之君。公何堅與抗拒,不肯服從?大丈夫樹勛建績,千載一時。棄暗投明,須及早也。公其思之。」彭聽罷大怒,拔劍欲殺王霸。霸即推席而起,旁有令史任光,亦勸彭曰:「王霸之言是也,公可從之。」彭亦不昕,持刀與霸相鬥,霸以所佩短刀拒住,兩將廝挺多時,令史任光慌入稟知彭母,上攜彭妻同出公堂,母大罵,彭遂棄刃斂手,任光乃與手下人等齊聲大喊降漢,彭不能遏,聽從王霸任光縛至漢營。蕭王一見大驚,親釋其縛曰:「吾慕將軍久矣。」彭曰:「小將有何才能,感蒙主公深愛?」蕭王大喜,傳令大軍入城安撫百姓,遣人迎接更始皇帝並文武下山。不日,更始車駕及八輔宰相入至小長安,以衙院為宮殿,仍設朝賀,大宴賞賜群臣。宴罷,帝傳旨,命蕭王整頓隊伍準備進兵西征。後人有詩日:
  東漢森森列宿興,君然智勇最超群。
  幾回堅志違天命,從此傾誠立大勛。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45:03

第卅六章     馬武智取穎川郡

  卻說蕭王領旨,即升帳與軍師鄧禹商議曰:「今雖粗定規模,王莽鉅敵在後,諸將中誰可為前部但鋒,以當戰陣?」禹曰:「姚期、馬武、杜茂、岑彭四將俱可。」一時難定,姚期、馬武、杜茂三人爭競,悉願比試,惟岑彭默然不語。蕭王曰:「君然何獨不爭?」彭曰:「新降無功,故不語也。」蕭王曰:「吾推誠用人,公當自效,勿狐疑也。」彭欣然曰:「眾爭不定,主公當何裁決?」禹曰:「吾有一謀,使爾四人自服其心。現有四郡未曾歸順,四人各領一軍取之,先取得者便為先鋒。」四將其喜,各人領軍去訖。次日捷報岑彭第一,杜茂第二,姚期第三。惟馬武與王常引軍至武陽城下,城中守將出軍與武相拒布成陣勢。其將謂馬武曰:「吾不與爾廝殺,爾非吾之敵手,可令文叔、鄧禹、王霸等來。」馬武聞言大怒,輪刀直取其將。其將奔回本陣。馬武趕入陣去,忽然陣中狂風大作,塵土遮天,進不能前退不能後,馬武困於陣內,無由得脫。王常慌令小校馳至小長安報與蕭王求救。蕭王大驚,即與鄧禹、王霸引軍直至王常軍中,出就陣前打話。其將望見蕭王,滾鞍下馬,拜伏歸順,乃馮異也,表字公孫。蕭王大喜,命引馬武出陣。馮異招集本部軍馬一同回至小長安城中。
  蕭王奏帝設宴犒勞。酒終馬武又爭先鋒,蕭王曰:「爾功在第四,何可違軍令耶?」馬武弗然不悅,引王常並部下一萬人馬反出城去,左右報與蕭王,蕭王若不聞知。馬武引軍逕從穎川城邊經過。城中守將乃王莽從弟王顯,是日聞得馬武王常兵過,遂出城邀而問曰:「二將軍何往?」馬武曰:「蕭王只愛岑彭,不重馬武,復投山寨落草而已。」王顯曰:「將軍文武全才,不在岑彭之下,何須落草?若輔新主自有重用。」武曰:「吾因教場被逐,曾題反歌,再去見時必然見殺。」顯曰:「方今用人之際,主上決不記其已往。」武佯不肯,勒馬要行,顯曰:「公不信言,吾拆箭為誓。」馬武信之,遂順王顯,一同入城。顯大喜設宴倍待馬武王常。酒飲至半,人報蕭王領軍追趕馬武。武即開言大罵蕭王,隨起身謂王顯曰:「吾當出城敵之,將軍可以相助。」王顯不知馬武詐降,乃大喜,點軍開城。馬武手持金鐧將王顯打死,請蕭王大軍入城,此城貯積南陽三十六郡縣糧草。馬武密與蕭王計議,佯為反叛,實為賺糧之謀,蕭王甚悅。
  後人有詩曰:
  文武全才蓋世雄,萬斛平收一笑中。
  自是真人應起立,故令智士建奇功。
  當下安撫百姓,立蕭王帥府於城內。凡漢軍所過州郡秋毫無犯,居民鼓舞。東南郡邑望風歸附者多,兵威日盛。小長安更始懦弱,聽從朱賄八賊把握朝權。一日朱賄八賊謀議欲害蕭王,乃奏帝出旨,宣召蕭王入朝議事。使至穎川,接詔讀畢,鄧禹曰:「此是賊臣之計欲害主公,主公切不可去。」劉寅曰:「朝中豈可容此賊黨?吾往除之。」文叔止之不聽,鄧禹等諫阻亦不聽。逕自入朝拜見帝畢。朱賄曰:「詔宣蕭王不至,爾來為何?」劉寅曰:「吾特來誅亂臣賊子。」朱賄曰:「爾何故毀皇帝?」劉寅欲使金鐧打賄,賄即忙呼左右下手,階下擁出武士十餘人執住劉寅。帝急勸解。朱賄不從,將寅推入獄中暗害。劉寅身死後,人報知蕭王,王甚懊恨。
  且說長安王莽疊聞邊郡奏報,不以為意,及知蘇開甄父梁丘賜全軍敗覆,至是又遣蘇伯可領軍五萬來敵漢軍。已至陽關,探馬報入穎川郡。蕭王聞報,問諸將曰:「誰敢往敵蘇伯可?」岑彭進曰:「小將自投帳下,未嘗有功,願領軍馬前往陽關退敵。」蕭王許之,彭遂引軍三萬逕至陽關下寨。次日兩軍佈陣,出馬只一陣殺得王軍大敗,十死八九。蘇伯可措手不及,縱馬逃回長安。具奏蕭王兵勢極盛,戰將無數,岑彭亦已順從,東南州郡俱為漢有。王莽聽奏大驚曰:「卿不回奏,朕安知之漢勢鋒銳,如之奈何?」蘇獻奏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可保天下無虞,劉秀不主成事。」莽口:「卿有何策?」蘇獻曰:「劉秀所聚不過烏合之眾,彼未有爵賞,焉能得天下豪傑?依臣之謀,陛下再開武科招選四方良將,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慮劉秀不敗?」莽曰:「卿言是也!」即時傳旨詔開黃榜,遍行郡邑。不及月餘,赴長安應募者如市。莽命就於南教場中比試。時秋七月,莽親至演武殿坐定,其中較射弓弩比鬥槍刀中試者甚多,最高者有曰宋成、蘇義、張武、劉善、安寧等俱為上將,至後又得一人,直奔殿前求試,莽視其人,身長丈八,腰闊十圍,面如藍靛,口角嘹牙,形容甚異。莽問其姓名,答曰:「海東長國人也。姓巨雙名無霸。使一口合扇刀,重二百斤,戰敵之時,又有銅牌一面,敲動其牌,則飛沙走石,獅象虎豹悉來助陣,交鋒雖不乘馬,步鬥如飛。」莽大喜,即封無霸為前部大先鋒,御弟王尋為總帥,王邑為副將、李忠為合後,嚴龍為軍師,統率精兵一百萬,戰將一千員前往穎川征剿漢軍。是日諸將領旨,陛辭王莽。臨行莽囑諸將曰:「若擒獲劉秀休要殺傷,留至長安與朕一見。」諸將領諾拜辭而行。大軍曉夜催行,早至洛陽下寨。
  漢軍細作知之飛報。蕭王大驚失色。鄧禹曰:「莽軍雖眾,吾軍亦非當日白水村之比也,有何懼哉?」即時傳令,以岑彭、馬武為先鋒,姚期、杜茂為左右翼,王霸、馮異為副將。文叔、鄧禹領中軍,其餘諸將俱為護衛,留軍一半守城。分撥已定,點軍十萬至洛陽,與王軍相去數里之地下定寨柵。蕭王謂鄧禹曰:「王軍號有百萬,今夜月色微明乘其無備,吾與仲華、王霸、馮異帶領小卒數人悄地巡視其寨,略探虛實何如?」禹曰:「莽以百萬大軍付托重任,豈無智勇之士?且初到此,兵威正銳,豈不嚴加堤備,主公不可去。」蕭王不聽,堅意上馬催行。鄧禹只得從命,與王霸、馮異相隨,俱囑令馬杜姚岑四將準備迎接。四將得令,禹即上馬與蕭王數十騎逕至王軍寨外觀看,繞寨週遊。自三更出營看至天曉,禹數催趲回營,蕭王似入無人之境,不以介懷,方欲回時,正遇一將攔住,問曰:「何人侵晨至此?」蕭王曰:「吾等圍獵經過耳。」其人忙報軍師嚴龍,曰:「必是劉秀也。」令軍出寨追趕,四門喊起,蕭王群臣正慌,卻得岑彭、杜茂、馬武、姚期四將引軍前來接應,救回本寨。後人有詩曰:
  百萬軍威勢莫當,驟聞誰不膽先寒。
  明王妙見巡營寨,正使吾軍氣慨張。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45:52

第卅七章     漢軍大戰昆陽城

  卻說蕭王與鄧禹等回至本寨帳中,歇息方定。忽報王軍先鋒巨無霸搦戰。蕭王軍馬出營,兩邊列陣巳完。巨無霸出至陣前,漢將觀其軀體長大,形像異常,世所絕無,人類罕見者也,於是各有懼怯之心,逡巡退縮。蕭王親自勒馬立於門旗之下,馬上欠身謂無霸曰:「孤窮劉秀與王莽不共戴天之仇,爰興義旅,特以上酬祖宗,下安黎庶。吾視將軍英雄蓋世,驍勇絕倫,若肯憐念漢室深冤,同扶破賊,富貴當出於尋常功名,可垂於永久,將軍之意何如?」無霸聽得蕭王之言,惻然心動,答曰:「今日權且罷戰,容某思之再報。」蕭王大喜,遂各收軍回營,一連數日按兵不出。嚴龍聽知此事大懼曰:「若反去此人,誰與漢敵?」乃尋思一計,密遣心腹二將詐作馬武、姚期星夜前去長安,悉將無霸老小家屬殺訖,間有走脫者,逕至軍中報與無霸。霸大怒出軍搦戰。蕭王亦引兵出復至陣前問無霸曰:「將軍尋思若何?」無霸忿曰:「吾本有心歸爾,爾返暗使馬武、姚期殺吾家屬。」蕭王驚曰:「吾無此事,必他人反間之謀也。」無霸不信,輪刀直取蕭王,王回入陣。岑彭、馬武、姚期、杜茂四將出馬迎敵,無霸不退。蕭王於陣中揮動三十員上將一齊掩擊,無霸敗走,至門旗下,停刀立馬取出鐵牌敲動,須臾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眾將掩面不辨東西南北四散奔走,迷失本寨路頭,只得落荒而走。那王尋在陣上看見巨無霸贏了一陣,遂催眾軍掩殺,漢軍折傷大半。光武同鄧禹走至一平林之處,不見王軍趕來,於是堅立旌旗,招集眾軍皆至,計點大將皆在,小軍只有一千。蕭王放聲大哭曰:「天不祚我!令被妖人殺此一陣,眾軍多於非命,皆秀之罪也。」眾將一齊向前勸慰,方才收淚。鄧禹曰:「此林下豈是久停之處,若王軍再來怎了?」蕭王令眾將望前直進,正行之間恰好迎著方修引兵一千來到,見了光武訴說一番,修曰:「主公勿憂。此去昆陽城不遠,且進此城中屯歇,又作一處。」於是領眾入昆陽城守把,探馬報知王尋,即令嚴龍巨無霸領軍復追至城,將城圍了水洩不通,蕭王並眾將困在城中不能走脫。
  後史官有詩為證:
  當日昆陽受困時,眾將無計脫災危。
  若非天意扶真主,安得雲台列將圖。
  卻說蕭王並眾人在城受困一月,內無糧草,軍民皆自心慌。王尋探知此情,交小軍飲酒吃肉,招誘城內人民,有受不過饑渴者皆有怨言。鄧禹先見此情,交姚期、馬武若不殺退此賊,皆順王莽去也。二將出城撞殺,王軍四散,又見巨無霸打動聚獸牌狂風大起,不辨東西。二將才撞出陣來,走至長安中見更始。姚期奏曰:「昆陽城睏了蕭王,王交來取救兵。」朱賄曰:「爾如何敢誑君,當斬。」喝令刀斧手把姚期綁了,押至長安街欲斬。忽見南門走過一匹馬來,上坐著一將軍身長九尺五寸,面如活獬。須若鋼針,覷了動靜,將手中鞭輪動,趕散眾人,放了姚期。奪槍來與姚期。姚期認得是馬武,方才放心。馬武曰:「我若來遲,險些送了你命。」二人回至半路,姚期曰:「你去城內報知主公。我往太山去見赤眉大王,現聚軍三十萬,可問他借兵來解昆陽之圍。」二人相別而去。姚期於路日夜奔馳經過多少山嶺:
  青嶂染成千塊翠,碧沙籠草萬堆煙。
  驀然撞出一隊軍來,約有五百。當頭撞出一員大將,身不滿三尺,騎一匹燕色追風馬,手中使一條鐵杖,攔住去路。姚期問曰:「你是何人?」其人亦問曰:「爾是何人?」期曰:「我是蕭王手下小軍姚期也。」其人下馬施禮。期觀其人:
  身小胸中有大才,包藏天地在心懷。
  手將鐵杖輕拈起,要打妖人聚獸牌。
  期慌忙答禮曰:「敢問將軍姓甚名誰?」其人答曰:「小可姓郅名惲字君璋,問將軍何往?」期曰:「昆陽陣敗,肖王有令,於赤眉處求救兵去。」郅惲曰:「君不可往,此人雖眾,個個無忠良之性。」期曰:「所求者力也。」不從其勸,遂辭而去。來至奉符縣,見樊重、謝祿引見劉盆子。禮畢,期曰:「漢族肖王昆陽陣敗,令期於大王處暫借雄兵數萬,若解其危,破了王莽,上雪祖宗之恨,下解黎庶倒懸,平分國土,共治山河,但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劉盆子聽罷答曰:「既共是漢族,即便起軍相助,何須再議。」姚期曰:「大王既肯發兵,寶金山郅惲也有一千軍亦肯去相助。」謝祿樊重聞說此言怒曰:「郅惲乃是俺仇人,你自交郅惲去便了,何須我大眾人馬,且我那裡一時間不能起軍。」二人遂私離寨約行十餘里地埋伏。姚期情知劉盆子懦弱,不能服此二人,想大軍決不可動,即辭別下山,復回來到二賊埋伏之處。只聽得一聲鼓響,謝祿、樊重領五百嘍囉攔住,謂姚期曰:「汝莫若休回昆陽,只在我山寨做個頭目。」姚期不從。二將持兵器來戰姚期,姚期雖驍勇,奈寡眾莫敵,左衝右突,不能出陣。忽見一隊軍兵殺入陣來,乃是郅惲輪著鐵杖打散眾軍。姚期謝曰:「將軍如此英雄,可助漢室殺王莽。」郅惲言願助漢主,即點部下三千軍起行。不數日早到昆陽城。邵惲曰:「我有一計,可破王軍。」姚期問曰:「何計?」郅惲曰:「你領眾軍入城去,我單身詐降王尋,若用我,第三日舉火為號裡應外合,可破王尋,昆陽自解也。」姚期大喜,領軍來撞王軍,撞到陣中,有首將陳雄攔住,二人交馬,卻無兩合,姚期殺了陳雄,眾軍混戰,叫殺連天,金鼓齊鳴。光武聽得,領馬武陳俊堅鐔馬成迎接入城,見光武具說前事,蕭王聽了大喜。
  說郅惲單騎至王軍寨門,小卒引見王尋。郅惲曰:「小人是一小卒,來助元帥殺劉秀,願元帥收留。」王尋覷著郅惲身材雖小精神壯健,交做寨外巡掠軍。郅惲謝畢,引五軍出帳巡掠。第二日見馬武在城上,郅惲即修下一書縛於箭射上城去。馬武拾得此書,來報蕭王,言今晚舉火為號相應劫寨。蕭王大喜,傳令與眾將領軍接應。至晚果見火號起,蕭王領軍一千出城接應,郅惲一人領軍搶入先鋒寨內,見聚獸牌拿著,橫繩打動,鈴響驚起,巨無霸來,即綽合扇刀出帳。郅惲領傅俊軍一路劫殺,眾軍卻奔元帥帳來。巨無霸於黑暗處見營中光起,輪刀趕殺自軍無數,副元帥王邑令眾救火,傅俊於火光中望見,持槍直剌王邑,約鬥兩合,王邑敗走,傅俊隨後追趕得。王邑出營約走二十餘里,向大路邊見一古廟,王邑將馬拴於廟後,去正殿內躲身。傅俊趕至廟前亦拴了馬,提劍直入廟來,要捉王邑。王邑一見,躲於門背後,持鞭等候傅俊。俊不提防,一頭撞入來,王邑看見,手中輪起鐵鞭向胸膛正打著一鞭。早是蕭王有福,俊不該死,那一鞭,連門扇帶胸膛著一下,傅俊忍痛跳出來,仗劍言道:「出來必定一人死。」王邑心中懼怯,只疑這一鞭打不曾著緊,緊閉上廟門不敢出來。未多時,傅俊持槍上馬出來,至廟口中吐血,約行數里,到一莊,見一老人,傅俊拜曰:「小人是劉文叔手下末將傅俊,因趕王邑到廟中,不意賊子躲於門後,暗算我一鞭,今疼痛難忍。」老人曰:「我乃陳俊父也,將軍下馬,於老拙家中養病數日,待好了再去。」傅俊謝了,遂別處拴了馬匹,扶俊於西屋中臥。其痛難忍,口不住聲叫疼。
  卻說王邑廟中等至天明見無動靜,即出廟門見吐有血跡一路而去,遂跟其蹤至於莊上,問其老人曰:「爾見一負痛軍人過去否?」老人曰:「吾見一人坐於馬上,口中吐血,逕投東路去矣。」王邑聽罷欲行,忽莊中小廝喚老人吃飯,老人曰:「將軍敢莫饑餒,就於寒家用餐飯去如何?」邑亦不辭,老人即向中堂安排酒食。邑食將完,聽得西房之中叫聲甚厲,邑問老人曰:「爾家有病人麼?」老人垂淚答曰:「老拙孩兒因往山中採樵被虎傷破,疼痛莫當。」王邑曰:「爾好有福,吾將金槍藥與爾敷上即可安愈。」老人慌忙致謝,王邑辭別遂行。老人將藥調開貼於傅俊被打之所,須臾青紫皆散,並不疼痛。傅俊起來拜謝老人曰:「荷蒙長者大德,死生不敢背忘。」老人欣喜,仍與傅俊酒食,俊食畢辭謝老人,逕投昆陽而來。正行之次,忽見一支人馬前來,乃漢將郅惲。二人並行,俊具言鞭打之事,惲亦具言詐降不能成功。話間已至昆陽城下,二人奮力殺入城去拜見蕭王。王甚喜。
  次日無霸復領軍來搦戰。蕭王曰:「誰敢敵之?」郅惲應聲願出。蕭王曰:「巨無霸身長丈八腰大十圍,君璋身材短小,豈能對敵?」惲曰:「豺身雖小,敢傷猛虎,象體雖壯,猶懼懦鼠,吾之軀體不及無霸,若至陣前退縮半步,願與諸將執鞭鐙也。」蕭王見惲志氣慷慨,乃命之行。郅惲欣然領軍出城,兩陣圓處,無霸立馬陣前罵郅惲曰:「小小賊將,敢來詐降戲吾!」邵惲罵曰:「鬼面匹夫,吾三合若不擒爾,非丈夫也。」無霸大怒,輪刀直取郅惲,惲乃縱馬直至無霸跟前,跳下馬來撞入無霸懷中。無霸輪刀欲砍,郅惲躲過,舉起鐵棒向無霸胸前一打,復轉身後又於無霸背上連打數下,無霸負痛回陣,蕭王、鄧禹看見,指揮諸將助擊,岑彭、馬武、杜茂、姚期四將齊出追及王軍陣中。無霸即忙敲動鐵牌,狂風大起,飛沙滾石,猛虎豺狼踴躍助陣,人馬悚駭奔走。郅惲回鬥一聲,其馬奔至郅惲面前。郅惲一躍而上,回至營中。蕭王鳴金收軍入城,設宴賞勞將士,與郅惲賀功。
  宴罷,蕭王獨坐思想,被困城中糧草缺乏,優悶坐至夜深,自覺疲倦,伏幾而寢。猛見一青衣婦人立於前曰:「妾身奉上帝敕命特送糧草到來。」蕭王大怒喝曰:「爾乃何人,敢戲吾耶?」俄而驚覺,乃是一夢,忙問左右。正值三更。須臾聽得空中降下似雨非雨響聲不絕,比及天明,人報滿城街巷驟生一物,其葉大如牛首,根若攢螺。蕭王看見,捧而仰天祝曰:「若劉秀合破王莽,此物克為糧食,可救城中軍民。苟不可食,寧傷劉秀一人,無損吾軍吾民。」祝畢,命以其頭烹煮,王自嘗之,味甚甜美,遂令軍民俱取食之。其葉用以喂馬,由是不致饑餒,軍民大悅,乃賜名曰「遇」,今偌呼為「芋」也。時時長葉,日日生根,人食其根,馬食其葉,軍馬賴以保全。古詩曰:
  漢皇此日困昆陽,饑餓軍民命欲亡。
  老天若不垂恩助,孤城何處覓芻糧。
  且說兩軍相拒浹旬,蕭王會集諸將議曰:「孤城久困,戰則不能取勝,守則缺乏糗糧,似此何時可破王莽,克復長安?」鄧禹曰:「此去江夏劉隆、劉嘉亦是漢室宗親,因亂聚眾為寇,號曰銅馬賊,手下雄兵數萬。主公勿辭勞苦,帶杜茂、岑彭、姚期、馬武四將為輔前往江夏借兵來助;若得此兵為援,昆陽之圍即解矣。」蕭王曰:「借兵雖是,只恐王軍攔阻,難脫重圍。」禹曰:「吾有一計,今夜主公與四將開南門而出,卻令馬成、傅俊、郅惲、堅鐔、李通、王常等開西門擂鼓納喊,彼軍必向西門提防,主公等可無攔阻。」商議已定,諸將依計,夜至二更,先開西門,喊聲大震,金鼓喧天,王軍寨中只疑漢兵劫寨。果然俱向西邊拒守。蕭王乃與四將開了南門,上馬約行五十餘里方才天明,王軍並不知覺。蕭王四將大喜,正行近午,至一山坡,忽然一隊軍馬約五七百餘,為首一將,鬚髮略斑,約年六十。蕭王回顧四將曰:「若是敵軍,眾寡不敵,將如之何?」四將曰:「有吾四人,主公何懼?」恰至將近,其將見是蕭王,慌忙下馬。蕭王愕然曰:「原來是老將軍卓茂也,爾從何來?」卓茂曰:「吾自小長安來,朝中聞知主公困於昆陽,特遣吾往江夏借兵來助,不期此處得遇主公。」蕭王大喜,亦以借兵之由說與卓茂。復問茂曰:「小長安皇帝若何?」卓茂曰:「帝性過於柔弱,八輔賊臣甚是欺枉,專恣不仁。」蕭王望小長安歎曰:「劉朝未合興立,撞遇此等賊臣。」說罷,遂命卓茂軍馬合為一處,前往江夏。於路與姚、岑、馬、杜及卓茂五將馬上趲行,不數日已至江夏城中,遣人通報。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46:39

第卅八章     賈復拖腸大戰

  卻說江夏劉隆、劉嘉是日正於寨中閒話,忽左右報蕭王劉文叔至,劉嘉接入相敘世系,嘉、陸喚蕭王為叔,重見禮畢坐定。蕭王曰:「逆賊王莽篡位自立,誅吾劉氏極慘,吾今興集義旅,欲報平帝子嬰之仇,恢復高皇之業,近被王莽大軍百萬困我於昆陽,戰莫能勝,特來相投二位將軍憐念宗室,助兵破敵,未審尊意若何?」劉嘉曰:「雪恥興劉乃是美事,部下軍兵雖有數萬,但恐操練不精難為用耳。」隨命教練使宋禮曰:「來日可於教場內查點軍兵,前往昆陽助戰。」宋禮答曰:「大王豈以軍助他人廝殺。勝則是彼成事,敗則損傷我軍。」言訖惱發劉隆,大喝曰:「匹夫焉敢侮慢軍心,離間宗窒。」遂將宋禮一劍砍之,即自升帳點軍五萬,欲待起程。忽一大將,生得面紅須黑,舉步如飛,手執降魔杵直至階下,望著蕭王便就施禮。蕭王驚問其故,答曰:「小將姓紀名敞,手下有五百壯士,聞知主公興兵破莽,特來拜投。」蕭王大喜,即日與劉隆、紀敞等引大軍出離江夏,前赴昆陽。劉嘉拜送十里之外,自回江夏守城。
  且說蕭王、劉隆、紀敞、岑彭、馬武、杜茂、姚期並軍卒五萬餘人,在路催趲。約行數日,軍士乏糧。劉隆曰:「此去西村山中有一營寨,內有兩員大將屯積糧草極廣,主公可親自去問他借此資助如何?」蕭王聞言甚喜,即與岑彭、馬武、姚期、杜茂、卓茂逕至山寨門首,正遇寨內二將領五七百人出營。為首一將身穿紅袍,手持鋼鞭,背後一將身穿白袍,手執方天畫戟,一見便問:「來者何人?」馬武答曰:「漢大司馬蕭王,因莽軍圍困昆陽缺乏糧食,特告將軍求買,以資軍中之用。」其將曰:「莫非劉文叔否?」武曰:「然也。」二將聽言,下馬便拜蕭王。蕭王問曰:「二將軍高姓?」答曰:「某姓賈名復,契弟姓臧名宮。」賈復曰:「小將二人屯糧於此,正欲相助主公,今蒙主公遠來勞頓。」蕭王大喜,便欲起身,賈復乃命寨中大設筵宴,一面吩付軍士裝載糧草上車。宴罷,賈復、臧宮招集本部人馬一同跟從蕭王下山。劉隆、紀敞接著合為一處,推運糧軍而行,不日至於昆陽地面。
  蕭王曰:「吾尋軍糧在外,城中不知,恐無接應,誰敢衝圍入城,先下文書?」賈復應聲願往,蕭王即將文字付與賈復,復領納於箭袋,綽鞭上馬,殺透重圍至城下,大喊城上開門。鄧禹問曰:「爾是何人?」復曰:「吾乃蕭王部下新降大將賈復。」禹曰:「有文書否?」復曰:「有。」遂於箭袋探之不見,乃曰:「文書置於箭袋之中,適來陣上取箭失誤射去。」禹曰:「既無文書,不容放入。」復隨撥馬殺出軍前,見蕭王曰:「文書放於箭袋,錯誤遺失,乞主公再與復去。」蕭王又寫與之,令置於懷中,復領命上馬陣中。連戰數將,王軍俱遁,忽被一將王林暗算,正當賈復脅下一槍,賈復只顧奮力衝陣,並不知覺,及至城下將文書射上城去,鄧禹看罷乃令開門放入。禹見賈復槍口腸出,顧謂復曰:「將軍帶傷不可再去。」復曰:「此無妨礙,公但速回書也。」禹遂將回書付訖賈復出城,又遇王林攔阻,復與交戰不數合,一鞭打死王林於馬下,眾軍莫敢當鋒,直至軍前,呈上回書。蕭王見復重傷,忙問其敵,復細言之。蕭王不勝歎息,謂復曰:「將軍今日拖腸大戰,他日或吾男爾女,或吾女爾男誓結姻親,以顯今日。」賈復頓首曰:「小將何敢?」蕭王命其入帳調養,隨即傳令以岑彭、馬武、姚期、杜茂引領鐵騎向前殺開重圍。眾軍推運糧草居中;卓茂、紀敞、臧宮、劉隆等斷後,人馬魚貫而行。王軍聽得漢軍回城,四面殺至。漢將前軍奮力衝突,將近昆陽城邊,放起連珠號炮。城中知是軍到,鄧禹即令開城,陳俊、傅俊、李通、王常、郅惲、李益、堅譚、吳漢、馮異、王霸、蓋延、景丹等領軍三萬出城接應。王軍陣上王邑、巨無霸、兼丹、呂敖、李忠兩下驅軍混殺,從辰至午,王軍大敗,漢軍糧草俱已入城,諸將乘勢追擊。巨無霸敲動聚獸牌,狂風大作,虎豹獅象,俱於陣中衝突。蕭王城上望見,速令鳴金收軍,諸將軍馬入城,唯有岑彭未至,蕭王大驚。鄧禹曰:「君然必因追趕何將,以此落後。」蕭王甚不悅。
  且說岑彭因趕副元帥王邑,約離五,復見軍師嚴尤,遂舍王邑來擒嚴尤,正走將近,不防嚴尤乃是誘敵之計,暗掘陷坑,岑彭連人帶馬陷入坑內,嚴尤見彭陷入,乃撥馬回令軍士將彭綁縛囚於檻車回至營中。元帥王尋大喜,隨撥李忠引軍押赴長安。李忠依令與軍士推車行已數日,至一山坡,忽然擁出一支軍馬約乾餘人,當頭一將手執大刀,旗上大書奉敕叛國漢將蘇成,成見李忠軍馬來至,揚鞭問曰:「來者何人?」李忠曰:「吾乃王尋部下副將李忠是也,奉命監押岑彭前往長安,並取糧草以需軍用。」蘇成聽罷,吩咐軍士搶奪檻車,自與李忠交戰,李忠不勝,引敗殘軍士星夜馳至長安,入朝奏莽。莽大怒曰:「即拿岑彭何不用心監押?」命將李忠斬之。丞相竇融奏曰:「蘇成世之虎將,非容易敵擋,今良將難得,不宜輕棄李忠。」莽准奏赦免,覆命李忠押護糧草二十萬速往軍前接濟,不可遲緩。李忠謝恩領旨出朝。次日促令軍士裝運糧草便離長安。
  卻說蘇成當下入寨放出岑彭,便欲一同歸漢。彭曰:「李忠此去請糧,不日於此處經過,吾與將軍不若暫停數日,待其糧至奪回昆陽,豈不美哉。」成曰:「此計大妙。」是日岑彭引軍下山。果見李忠護著糧車而來。彭大叫李忠曰:「吾先助王莽之時,蕭王起於白水村中,勢力甚微,吾數戰之莫能取勝,況今謀臣勇將咸集,軍卒如雲,雖困昆陽終不挫損銳氣,誠真命之主也。復興大業指日可期,將軍宜順天心棄莽從漢,若或不從,吾必奪此糧草,將軍回至營中,王尋見君敗軍折將,又棄輜重,二罪交並,將軍其能保乎?一不能成名,二不能為國,豈不虛為一丈夫也?聽將軍籌之。」李忠沉思良久,喟然歎曰:「非吾不忠,實難違天意也。」遂將糧草並軍士盡歸順漢。彭遣心腹細作入城報與蕭王。令諸將準備接應。蕭王聞報大喜,小日蘇成、李忠、岑彭已至。蕭王大驅數十員上將、精兵數萬出城,正與岑彭等相遇,護送糧草入城已訖。王軍方才知之,追無及矣。當下岑彭、蘇成、李忠拜見蕭王。王心喜悅,慰勞其至,謂岑彭曰:「吾因將軍未回,甚憂悶也。今因禍得福,惟公勞神。」彭曰:「何足道哉。」
  卻說王尋是日聞得李忠將二十萬糧草降漢,甚是忿怒,即時具表,遣人星飛至長安。群臣奏入,王莽覽表大驚,令將膳羊十萬解赴軍前賞勞。羊至昆陽山下,一夜大風過處,盡化為石,今其地有羊石山,乃古蹟也;後又解老牛十萬賞軍,將至昆陽西山下,牛盡走入水去,至今有沒牛潭是也。自是漢軍糧草充足,兵勢日盛。一日蕭王升帳,與軍師鄧禹諸將等商議曰:「城中雖有糧,豈可久困遷延歲月?諸公有何良策,可以解圍?」諸將曰:「莽之將帥若但戰鬥,吾等非不敢敵,惟其敲動鐵牌百獸俱助,馬見奔逃,走石飛沙,蒙人面目,所以致於潰亂也。」蕭王曰:「諸公之言誠然,王軍所仗者唯無霸,無霸所仗者唯一牌,但無計先除其牌耳。」馮異進曰:「吾思一人可敵無霸。」王問為誰?馮異曰:「先帝時漢臣馬忠之子馬援,表字文淵,現為陳州太守,善使飛撾,百步之地能擊人物;若得此人,飛撾打碎聚獸牌,則無霸無能為矣;無霸既敗,昆陽之圍自解。」蕭王聽畢大喜,曰:「但恐此人不來。」異曰:「援乃明哲之士,常有懷漢之心;主公若肯自屈,彼必趨赴,安有不來之理?」鄧禹曰:「公孫之舉必非虛謬,主公便可親往謁之。」蕭王依言,次日遂與馮異上馬逕往陳州,在途不則數日已至陳州地面,畢竟如何?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47:15

第卅九章     子陵馬援破王尋

  卻說馬援在於陳州,足日正坐公堂判事,忽門吏報云:有一先生布袍芒履要來進見。援遂輟事,忙出迎接,乃其師父嚴子陵也,援大驚異,接入中堂,禮畢問曰:「尊師為何至此?」子陵曰:「漢文叔在昆陽圍困不能得解,君若肯助漢主,王軍必敗。」援曰:「若念吾祖宗本是漢臣,既師父有命,安敢自失真主,願隨師父同至昆陽助漢。」恰才話間,一陣風過,飛龍現日。子陵占一課謂援曰:「令日不過午時,蕭王至此也。」馬援聽說,即令安排位次,共子陵雙騎西門來接。
  蕭王約行十里之上,見一族人馬,捧三員大將,行至將近,蕭王認得是子陵先生,慌忙下馬來拜曰:「師父因何在此?」陵曰:「吾知汝等受困,故來此勸馬援耳。」即令馬援見蕭王。王曰:「秀區區數年,不能成立漢之基業,誠取笑於天下後世,何顏見先生也?」子陵曰:「君何出此言也?夫天下大器也,皆先難而後獲,豈不聞縛虎者先置其食,釣魚先備其餌,君若不在昆陽,王軍百萬難以敵之,今既集眾群,若以破之,大勢以成,彼豈能再嗁,此取長安易為耳。」光武再拜致謝,相邀至城,筵會二日,領軍三乾回至昆陽下寨。蕭王於昆陽聚諸處軍共十萬,號二十萬,子陵定計,令吳漢、岑彭、臧宮領軍一萬往東西渡淮水河劫王尋寨,令杜茂、劉隆、紀敞領一萬軍往西北劫王邑寨,令賈復、姚期領軍三千軍向四下埋伏,尤令馬援引三千軍搦巨無霸戰,後蕭王共子陵、馬武、傅俊、卓茂引軍六萬持勢。王尋令巨無霸領十萬為前隊,王邑嚴龍領五十萬為中,王尋軍二十萬為末隊,兩軍相對。
  馬援出馬穿青袍,披水良甲,頂熟銅盔,執一條鐵槍,向後手下懸兩騎飛撾。躍馬橫槍喊叫:「巨無霸賊將出來,我三合之中捉你不得,非大丈夫也。」巨無霸怒曰:「爾是無名之子,焉敢與我對陣。」馬援曰:「我累世漢將陳州馬援是也。」無霸令廉丹出馬,二人交戰不及三合,廉丹敗回。無霸大怒,輪起合扇刀直取馬援。二人戰了十餘合,馬援力怯敗歸本陣。無霸令眾軍掩殺援軍,巨無霸殺入陣中,馬援二人又戰數合,援不回本陣,望西而走。無霸追趕三四里過土坡,後有姚期、賈復擋其去路,姚期叫巨無霸受降,無霸大怒,輪刀直取姚期。馬援、賈復三人合戰,無霸拒敵不住,敗走而回。三人追趕,無霸避轉合扇刀,拿起聚獸牌方才行動,馬援望見略起風沙,援喝道:「著。」大響一聲,正中那牌,只見火光迸散,飛撾把鐵牌打得粉碎在地。子陵亦於高阜之處仗劍作法,風沙頓息,虎豹猛獸奔回王軍陣去。無霸見破了此法,心中懼怪,且漢軍四面圍住,怎生得脫?後人看至此處,有詩一首,贊馬援飛撾之功云:
  飛撾響處鐵牌空,風息沙停虎斂蹤。
  中興諸將從頭數,還算將軍第一功。
  蕭王於高處望見打碎了聚獸牌,三員將戰不下巨無霸。忽見一騎馬直至,左手拈弓右手執箭,正向那巨無霸後心一箭,只聽得一聲響處,黑雲裡不見了巨無霸,未知死落何方,但見一陣煙打滾起去。鄧禹在城中領四千軍三十員猛將一齊開兩座門,放出軍來,金鼓喧天,喊聲振地,殺將出來。王尋將三隊軍五十萬一發向前並力掩殺。蕭王亦指麾眾將大呼混戰,被城中三十員生力猛將撞入王尋陣內,王軍大亂,前後受敵,王軍大敗。有子陵又向高阜處仗劍作法,取一口炁喝一聲疾風,雲起處雨下如注,屋瓦皆飛。須臾王軍寨內半空中自然火起,把王軍營壘糧草盡皆燒了。是日殺死王軍,滍川塞滿,河水不流。王尋急走,歸寨救火,正遇岑彭、臧宮;吳漢殺了王尋、王邑。嚴龍往寨而走,撞著杜茂、劉隆,紀敞捉嚴龍,獨王邑一人引百十個小軍逃回長安去了。(接通鑑更始元年二月蕭王為前部破王尋軍百萬,並殺八九,餘者皆降。
  子陵見昆陽解了,亦不辭蕭王,私往他處隱名不出。蕭王寫表去宛城奏帝,更始遂加封南征北討大司馬。蕭王眾兵帶王軍新降者共得六十萬,命鄧禹為帥,岑彭、姚期為先鋒,馬援、杜茂為左右使,選日往長安進程。蕭王於路所經過州縣,不徵自降,獻糧者不計其數。眾軍隨至潼關,關門不開。鄧禹令人持書於把關頭目投下,首將接得書,看了書中意思,再三尋思,遂將潼關獻了。蕭王領眾過關,秋毫無犯,百姓安堵如故,把關將親自來接蕭王。蕭王撫慰再三,問其姓名,其人道:「小將姓祭名遵。」蕭王見說大喜,遂同入城犒賞三軍畢,往前又進。
  卻說王邑領百十人走到長安見帝,拜泣曰:「臣該萬死,昆陽城被嚴子陵引馬援打破聚獸牌,殺了先鋒巨無霸。又殺了元帥並眾軍,小臣得脫難逃回。」王莽聽了大驚,欲共大臣商議。有門大使奏曰:「今有數通告急表奏至,言祭遵獻了潼關。劉秀軍已過關下塞。」王莽即令蘇獻為帥,邳肜前部但鋒,(按:《後漢傳》姓邳名肜字君偉,異州信都人。)將御林軍盡起,御駕親征。出行至長樂坡,兩軍相遇,各排陣圖。王莽出馬請蕭王打話,蕭王亦出馬陣前。王莽遙指謂曰:「文叔,汝何見之不早耶?天道有循環,日月有消長,漢斷其莽,莽斷其漢,天數然也;若文叔肯罷兵,指潼關為界,關東州郡與文叔,將關西與我為兩國,有何不可?則干戈得息,庶民亦安矣。」蕭王大罵王莽:「匹夫,你家世食漢祿,不思報本,反將平帝子嬰鴆死,奪吾國土,此冤不共戴天,恨不剖汝心肝,瀝血以祭高祖,方雪吾一十二帝之恨,尚敢向陣前搖唇鼓舌,要與我平分兩國?交把平帝子嬰還我,活得劉族三千口便休,否則汝咫尺死於九泉之下,何顏見我先帝也。」蕭王罵聲未畢,只見馬武搶出陣前,道:「王莽你認得教場中丑漢否?」王莽問:「誰戰馬武?」有邳彤出,使一條方天戟,騎雪蹄卷毛馬,言曰:「你誤然得勝,氣勢過天,這陣交你與王元帥報冤。」言訖,二人交馬,兩軍助喊,真好個英雄,使刀者戰中第一,使戟的世上無雙,更戰五十合,不分勝敗。王莽令九員將助戰,中郎將王瞻、執金吾李順、陽候孫通、右將軍祝善、大司馬高密都尉李建、飛龍使李順顏、宗正卿王煥、城隍使王武,九員將飛奔陣內來,蕭王見了,問:「誰敢戰此九將?」一聲才罷,走出九個星來,姚期、陳俊、胡隆、傅俊、朱佑、馮異、岑彭、祭遵、景丹。一十八員大將,各尋對頭廝殺,與二十八將大鬧昆陽無異也。
  白水真人扶漢鼎,天星會合入長安。
  欺君莽賊遭夷戮,萬里山河屬舊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6 14:47:54

第四十章     劉秀滅莽興漢業

  正殺之間,忽有告急使報王莽道:「大王禍事到了。有漢軍攻破武關,三輔軍鄭曄、於匡反了,恐占長安,須要早為之計。」王莽聽罷,嚇得魄飛膽落,驚慌無措,即撥馬走回。蕭王拈弓引兵趕殺,岑彭捉了蘇獻。王莽折軍大半,入城去了。蕭王令檻車囚了蘇獻。趕王莽至皇城,將城圍了,欲令人攻城。至西北角上見王莽在城上,光武忿怒一箭射去,只聽得響一聲,正中城角。莽見了笑道:「你休要射破城角。」眾軍至城邊,王莽令眾緊守皇城,退入後宮禁去了。是夜有竇融獻了西門,蕭王大軍一齊湧入,傳令休傷百姓。至內門見邳彤將莽子王禹抱了出來,被軍士放火燒著午門,火及掖庭承明,眾軍搶入宮中搜尋王莽家屬,殺盡皇親國戚,只不見王莽一人。蕭王曉諭百姓,如有藏匿王莽者斬首,拿送者千金賞萬封侯。放諸人入內搜尋。
  有客人吳公,被王莽拘罰錢賞軍不能回家,聽人道放諸人入宮內搜尋。這吳公向廚房中拿一把切菜刀,便來城隍內,尋遍東西宮院並無,行至一殿閣,周圍水轉棚橋,到於殿內,見黃綾繳壁,用手打開,只見王莽在內。卻原來莽見火起,遂避於宣室,旋席隨斗柄而坐,口裡喃喃念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當下吳公一手揪住王莽,將錦袍服脫與吳公。公拿了袍服又扯住王莽不放,正扯中間,忽太尉偃青望見,打倒吳公,拿了王莽去見蕭王獻功。方欲待賞,有吳公走來,告蕭王曰:「王莽是我拿得。」蕭王曰:「你有何為證?」吳公遂將錦袍遞與蕭王曰:「此物便是證見。」蕭王解開卻是傳國玉印在內。鄧禹曰:「江山卻係主公。」蕭王大笑,遂賞吳公萬錢得回家去訖。(按:吳公捉王莽,此一段係是小說,蓋以莽為蟒蛇,必須蜈蚣能制之,而蜈蚣又畏蝘蜓,故以偃太尉打倒吳公也。本應刪去,奈人聞習已久,姑留之恐駭世。
  次早蕭王令眾將擁莽上漸台斬首分身,相爭殺者數十人,或割其舌生食之。蕭王令有司向漸台排列十二朝帝王靈位,香燈陳列於前,將蘇獻綁於神前跪,令文字官高聲讀祭文:
  醫維高祖,天產英賢。誅秦滅楚,一統中原。主傳十二,歷二百年。哀平懦弱,賊子當權。敢行纂逆,鴆殺欺天。萬民不忿,四海睚睊。皇孫劉秀,肇跡南陽。義旌一指,豪傑景瞻。艱關百戰,始克畿甸。莽賊授首,眾惡燹殲。碎屍萬段,祭告靈前。生既雪恨,死妥九泉。江山如故,社稷永綿。先魂用慰,歆格昭然。
  祭奠已畢,將蘇獻斬了,瀝血以獻先帝訖,復將王莽首級傳詣宛城,懸於城外曉諭百姓。蕭王安排宴席賀勞功臣。有眾將唧唧噥噥欲立蕭王為帝者,光武微會眾意,即按劍在手言曰:「如有一人敢妄言不忠不孝之事者即斬。」唬得眾將無語,遂請更始皇帝駕坐長安,封蕭王為大司馬丞相位,立起王府。秀乃自置僚屬,日與眾官議事於府前,長安吏民皆屬心焉。只有朱賄、胡殷八名賊臣憚光武在朝,難以肆其威福,乃共議曰:「今蕭王府得權,手下將功臣又多,甚不利於我輩,異日必遭其所害。」胡殷曰:「我有一計,叫蕭王無一將在身。」朱賄曰:「汝有何計?」殷曰:「來日奏帝,現蕭王手下諸將功多,該封官爵以安眾心,更始必定准奏,那時把他眾將皆封去各處為官。蕭王無將扶持,料不能戎其大事,此乃子房左遷諸侯法也。」朱賄聽了大喜。次日入朝見帝曰:「蕭王手下功臣扶漢破王莽出力最多,若不封去做官,恐惹眾臣怨望。」帝果依奏,敕令尚書省檢功加職各處為官,又齎聖旨於蕭王府下開讀。蕭王聽得,接至拜讀詔畢,蕭王領眾謝恩,交齎詔人回朝覆命。當下鄧禹笑曰:「又是賊臣圖謀主公之意,故散眾將做官去。」蕭王曰:「休違聖旨,今日便出去。」蕭王送眾將過霸陵橋,皆灑淚而別。蕭王與數從者回府。鄧禹復叫眾將囑曰:「汝等雖各去,務要不時著人打聽主公消息,倘有吉凶,可即時起兵前來救護,不可作無始終之人。」眾皆應允,各自赴任去了。
  卻說朱賄,胡殷聽得眾將散去,心中大喜:蕭王中吾計也。眾賊臣又議曰:「雖然散了手下將,怎生殺得他?」朱賄曰:「我有一計,叫劉秀巡按河北,撥五百人跟隨;現今諸處賊盜生發,若劉秀到彼必然殺了。」張昂曰:「劉秀聲名極大,人若見了多肯皈依他,吾觀胡殷貌相蕭王,可假作劉秀先往陵欺官府,苦害人民,待劉秀去時,必然殺他。」眾人大喜,胡殷即日私地離京,假裝做蕭王去到州縣,若無羊酒,責罰官吏要取錢物,官司欲待陳告,不交相見,且出掩面低頭,不能遍認,過了一二十州皆是如此利害。一日到懷州,懷州主張國期聽送文書,說蕭王到處拘刷美女,拷打官吏,便索百姓,要取錢物。張國期聽訖曰:「盡說劉秀仁德,緣何今行此不仁不義之事?乃得虛名也?」人報蕭王至近,張國期怒引五百軍來迎,約行二十里迎著蕭王,令軍一路的殺將去,胡殷見了,慌勒馬回長安去了。
  卻說胡殷回至長安,將前事說與眾人大喜。次日朱賄入朝奏帝:「今河北州郡盜賊生發,百姓不發,可令蕭王巡按河北平安州縣。」皇帝准奏。令使命齎旨與蕭王,蕭王接了即領五百軍親往河北來。行數且至洛陽,朱賄先令人與洛陽太守董期說教暗殺蕭王。蕭王至城,董期接至館驛中安歇。至夜遂喚出一壯士焦休雄,吩咐曰:「今有上司來文,道蕭王不仁不義,教我暗殺;你若殺了他,我賞銀十錠,之後封你大官。」焦休雄曰:「既太爺言語,小人不敢有違矣。」遂持刀推做採辦混入館驛中。至夜深,潛身向於窗子下覷看。只見蕭王於燈下看《八烈荊軻傳》,喟然失聲歎曰:「刺客好無決斷。誤了你去。」焦休雄心慌,只道蕭王看見了他,忙跪下告曰:「不乾小人事,乃太守得上司文字,道大王不仁,故教我刺大王。」蕭王曰:「前番來的不是我,乃是賊臣胡殷。假妝做我,故教天下人怨罵我。」焦休雄曰:「若大王饒了小人罪,待天明先去州縣備情說知,不教人怨望如何?」蕭王曰:「此乃朝中八賊害我,你並無罪過。」焦休雄謝了,遂先去告說諸處知得。
  次日蕭王至懷州,張國期知急令官吏遠接蕭王入城。至衙坐定。蕭王道:「太守你如何遠接我?」國期曰:「小臣聽焦休雄說,先前來的大王乃賊臣胡殷也,臣是以來接。」蕭王聽罷大喜,歎曰:「秀若非有命在天,幾不免於虎口,尚望到處稱揚。」張國期遂排筵席款待蕭王。後人看到此處有詩一首為證:
  八賊欺君太不仁,暗教刺客害英明。
  乾坤自合歸真主,反使威名到處聞。
  正飲酒間有門人急報導:「碗子城混天大王引三千軍馬殺來,今到城內也。」其人遁了,唬太守魂散魂飛。蕭王教急備人馬來迎。須臾間西門迎著一陣軍馬,當頭捧一員大將,使一條長槍,騎一匹駱駝高馬,望見蕭王,忙跳下馬來俯伏於地。蕭王認看,乃是大將軍姚期也。隨蕭王入衙坐定。蕭王曰:「你許多時卻在那裡去來?」姚期曰:「自離長安不曾為官,去碗子城聚兵。聽得主公來巡按河北,特來尋主公。」蕭王大喜。筵席了同往河北來。經白水渡過黃河來至東王山前,有人報曰:「前有一千軍兩員將擋住去路。」姚期曰:「有吾在此何懼草寇。」遂行至近,乃是馮異、王霸,亦言不曾為官,此處聚軍積糧,聽得主公消息,特來跟隨。蕭王大喜,合兵一處,約有四千。姚期、馮異、王霸一齊同往河北,至鄴城縣。縣將香花鼓樂迎接蕭王,至廳上坐定。再聞本處官吏起建學校,令民間子弟入學讀習經書,勸化風俗,人民樂業。蕭王問:「此處有甚先生為教授?」縣官曰:「乃是南陽人氏,不知其姓。」蕭王令吏請至。(按後漢列傳:鄧禹酆城人,策杖見帝。)蕭王認得,叫:「仲華卻於此處也!」遂請同坐,加鄧禹為行軍都總統,為尚書省事兼理民訟考剃文卷,除王莽苛法,修明漢朝律令,更易髒官,於是吏懼而民皆喜,各攜羊酒來賀。帝用好言撫慰而去。
  蕭王他日謂鄧禹曰:「吾先破王莽為師,今巡按河北又做宰相,真男子也,平生願足矣。」鄧禹曰:「臣願大王威名加於四海,禹得效寸尺垂功,名於竹帛,臣之願也。」蕭王問河北如何得知?禹遂上書一封呈於蕭王。拆書視之,其書日:
  文王治世,施德行仁,故諸侯合屬來朝。商紂居位荒淫傲虐,使忠臣辭職而去。我主先破王莽,人民未安,赤眉在清江之南,銅馬聚滹沱之北,天下洶洶,罔知攸止。切見更始皇帝柔暗懦弱,終非萬乘之君,八賊當權,屢加讒妒之害,此正主上危急存亡之秋也。且我主素有大德,已立威名,賢士遠方而來,萬民聞風而喜,正宜順天應人,以膺大統。王宜早決斷,恐後會難圖。臣愚淺慮請上審詳。小臣鄧禹再拜謹書。
  蕭王看畢,點頭不語。鄧禹復進曰:「邯鄲城有小槍賊,聞人說是漢後,若主公到,其人必降。」蕭王領眾將並二千軍至邯鄲下寨定,令人去說與劉林知。劉林出來至寨相見,說其宗派乃是趙王之後,次序乃蕭王房弟也,遂拜蕭王為兄。劉林請蕭王入城,筵席三日。眾將說更始皇帝不明,聽信八賊臣播弄,不又敗了天下。有劉林對姚期諸將言:「不如此處扶起我哥哥做皇帝如何?」眾將聞說此話,一齊踴躍歡呼,皆曰:「將軍言之是也。」於是眾將一齊向蕭王面前立著。劉林曰:「哥哥起義兵破了王莽,手下聚集許多英雄,況更始皇帝信著賊臣,終敗了國家,恐怕久後別人奪篡了天下,哥哥就這裡做了漢皇帝,正其位號,傳檄佈告天下,使四海知所景從,且天時人事俱不可失,願哥哥思之。」便令眾將一齊下跪,山呼萬歲萬萬歲。那蕭王見眾人如此,大怒,撥劍在手,望劉林砍一劍不著,劉林走了,唬得眾將四散而去。蕭王怒罵道:「汝等皆不忠不孝之人,苛圖富貴,欲陷我於亂臣賊子,令萬世之下唾罵詬辱也。」悶悶不樂退入寨中去了。
  劉林正坐廳上納悶,忽人報曰:「有一位先生來謁。」劉林叫人請進,見那先生狀貌非俗,有若神仙之狀。劉林問:「仙長何事光降?」先生曰:「吾觀貴氣旺,尋至此處。」劉林曰:「請先生相一相我。」那先生曰:「相足下之貴,不過公侯。」先生又四望觀看,卻指曰:「原來貴氣在這衙南裡。」劉林即同那先生出衙,跟尋旺氣至一庵中,名潛龍觀。只見一賣卦先生坐在那裡掛一招牌,上寫著:日時成帝子劉子瑜新來賣卦。王郎子仙長引劉林前去見那賣卦先生,便呼萬歲。劉林即請至衙內問其姓氏。卜者答曰:「我本漢成帝親子劉子瑜,因王莽篡了天下,遂逃走江湖隱姓名一十八年,以賣卦為名耳。」(按鑒:王郎子乃王莽族弟,那先生即桓法欽,暗瞞著劉林。)劉林只道是實,便率本部軍士共立王郎子為帝,改年號興隆元年,立帝號大漢皇帝,國師桓法欽,左丞相就克,右丞相王赤尤,元帥張美,總兵李獻,御弟劉林將城門閉了。
  蕭王知道,軍至城打話。劉林曰:「我今立成帝子劉子瑜為君。」蕭王問:「皇帝聖關多少?」劉林曰:「二十八歲。」蕭王尋思了,叫:「兄弟你錯了,我說與你知。成帝年四十六上崩,立起哀帝,建陶王在位七年,壽二十六歲崩。又立起平帝在位五年,一十四歲,王莽鴆殺子嬰三年,王莽十五年,若是子瑜年四十六歲也,豈不為詐,多是王莽枝葉。」王郎子亦在城上聽得罵曰:「我不是劉子瑜,你是那漢族妖人劉秀麼?我便反漢。」即命劉林共元帥王赤尤引軍五千數員首將出城與蕭王戰。兩軍相對,王赤尤出馬使一柄大桿刀,騎一匹高頭馬,共姚期戰十合,赤尤敗歸本陣;有張美、李獻二人夾戰姚期,都無十合,二人大敗。蕭王領眾軍趕殺入城去了。蕭王叫劉林兄弟休信奸人,可即綁縛出來相助更始皇帝,不失王侯之位。劉林不聽。閉關不出,蕭王圍城一月不降。王郎子問眾將曰:「如何退得劉秀兵?」劉林道:「我往河中府,有一兄弟劉庭名大槍賊,有軍十萬若得來時,同破劉秀何難?」王郎子聽得此言大喜道:「此危須依急救。」劉林沖出陣來,前往河中府蒲關見劉庭,備說借軍一事。劉庭曰:「起軍容易,只少一先鋒。」劉林執令旗滿寨叫曰:「軍中抽一將做先鋒破賊,若負武勇忠義者不可坐失機會。」言未了,軍中撞出一員大將,乃邳彤。眾軍大喜。邳彤領一萬軍先行,後劉庭劉林領九萬軍在後。經數日至邯鄲,早探馬報知蕭王。蕭王急令軍士來迎。兩軍相對,邳彤曰:「報王莽皇帝痛死之仇。」共姚期戰二十合,不分勝敗,退歸本陣再欲戰。邳彤將王莽太子王禹殺開條路撞至城下。有王郎子城上認得是王禹,恐壞了他事,遂用箭射死王禹,不放邳彤入城。邳彤見射死王禹,痛哭,復走入陣來,引自兵別處去了。後劉庭、劉林引兵九萬至,與蕭王戰。王郎子城中放一萬兵來夾戰,漢兵大敗,劉庭、劉林入城見了王郎子,桓法欽令大眾引兵急趕蕭王。
  蕭王引敗兵往南門。約走二十餘里之地,忽小軍報曰:「前有一千人攔住去路,怎生走脫?」蕭王歎曰:「前有阻敵之兵,後有窮追之寇,吾其奈何?」正慌之際,只見來將乃是臧宮、馬武、杜茂、賈復四人。蕭王一見大喜,遂入台城,安了人民,方欲守把城門。聽一聲喊起,乃桓法欽引兵圍了城門。蕭王憂曰:「此孤城無援,坐而受困,怎生奈何?」賈復曰:「此比昆陽之難不少毫釐。」鄧禹曰:「此城中無糧,可引兵棄城前至元城就糧,方可行事。」於是蕭王令眾將嚴妝飽食,大開城門望元城而去。忽前軍報曰:「有兵攔路。」蕭王曰:「吾命休矣。方才眾將殺出重圍,精力以疲,又遇阻路之兵,安能為敵,不如下馬受降。」前兵望見光武兵至,即叫曰:「主公勿憂,小臣特來遠接。」至近,乃東郡太守耿純也,請蕭王入城。宴罷,眾將正計議之間,忽人報曰:「王郎子兵至近矣。」蕭正曰:「如何退得這廝?」眾兵皆無計策,旁邊轉過一少年人來,從容奏曰:「臣有一計,可立斬王郎子在馬上,殺桓法欽於麾下。」眾人視之,獻計者是誰?乃是耿純也。蕭王曰:「卿有何高計?願與我陳之。」純曰:「吾引本部軍一千五百去接王郎子,彼心必不疑我,今夜定留我在營寨中,主公只聽信炮一響,便起大軍前來接應,內應外合必破王郎也。」秀大喜曰:「此真妙計也。」
  即看耿純遂引本部兵一千五百,內中隱藏賈復、臧宮。約行十里之餘,接著王郎子。將羊酒過了三重圍子了。到了三重,擋住不許再入。有耿純賈復見不是頭,各持兵器一齊殺將入去。蕭王聽得炮響,急引兵喊殺連天,金鼓震地。姚期、王霸、馮異撞入陣中,攪軍大亂。王郎子、桓法欽便走。王兵大敗,約趕十五里之地,蕭王叫鳴金收兵。至城中安歇三日。鄧禹曰:「此處雖勝王郎子一陣,王兵折不多,若再來怎生救解?」正議未了,聽得城外喊一聲:「桓法欽引兵又將城圍了。」耿純曰:「漁陽簿馬賊姓劉名顯,亦是漢家枝葉,麾下有人馬十萬,主公若去起得那些兵來,必破王郎子。」蕭王曰:「但不能夠出得城去?」純曰:「臣至夜開南門共王兵大戰,主公開北門往漁陽去。」耿純至夜開了南門,鳴金擂鼓喊殺連天。蕭王開北門走。兩下正廝殺間,有軍士報桓法欽曰:「西北門走了蕭王也。」桓法欽收軍不戰,卻趕蕭王。蕭王前走十餘里程路,見一隊軍馬來,有一萬餘人迎住蕭王,當頭捧一員大將是幽州刺吏耿弇。蕭王向前施禮畢,弇見蕭王龍准龍顏有帝王之像,十分歡喜。道:「人言文叔應承漢統,由此觀之真不虛也。」忽聽得後軍趕至,弇令子耿耳放一條路引蕭王出圍,相將至入城見劉顯,安排祖宗支派,乃蕭王之叔。二人哭訴前情,蕭王將劉林、劉庭之事細說一番,又言:「王郎子是劉子瑜立,王郎子為帝反更始皇帝,與我爭鋒,秀兵少,難以敵眾,因敗兵至此借兵。乞念族誼,萬望一行。」劉顯曰:「我有軍十萬,即日便起,令弟劉禮去點軍將。」劉顯自款蕭王。
  至次日人報有別駕至,今時喚做奉御也。接至廳上坐定,其人見了蕭王也不言語,往前直出衙來,默使一千軍將衙圍了,要捉蕭王。蕭王聞知,急令眾將披掛,和劉顯上馬出衙來見別駕苗曾。蕭王問曰:「你因何圍了衙門?」苗曾道:「我要報小長安殺兄苗蒙之仇。」蕭王領兵相戰不多時,王郎軍撞入城來,眾將便保蕭王出城迎敵。王郎軍眾甚銳,漢兵寡莫能敵,四奔潰散。蕭王共鄧禹引百十餘人撞出陣來,走東海去訖。
  卻說王郎得勝,殺散劉顯至漁陽城,坐定,加苗曾為漁陽太守。蕭王引二百殘軍詐稱王郎軍來一二間行至海上,逢一隊軍約三千人至近,蕭王請首將打話。其人出馬望見是蕭王,下馬便拜。王視之乃堅鐔也。君臣相見痛哭一場。堅鐔曰:「臣於海上假名盜,聞得主公與王郎相持,臣故來尋主公。」兩軍相合一處,往前行逢一空莊。堅鐔見蕭王有饑色,令軍士造飯,須臾間聽得一聲喊起,蕭王欲待披掛,只見來的將軍乃是賈復,遂獻光餅與蕭王。王問曰:「這是那裡拿來的?」復曰:「臣於王郎子軍中奪得來獻。」蕭王曰:「真乃虎口奪食也。」又有姚期、王霸、馮異、馬成、耿耳領殘軍都至,同往三河縣界。耿耳曰:「這裡屬幽州,是俺父親所管地面。」詐稱趕劉秀入城安下,對縣官實說了。縣官皆喜,人民皆願。經過半月,桓法欽領兵又圍了城,蕭王引兵棄城走,桓法欽令軍士擋住高叫:「劉秀莫若降我,同興漢室,眾將亦不失封侯之位。」漢兵一齊罵道:「賊徒假借漢名,若拿住和王莽一般剮了你。」桓法欽聽罷大怒,見蕭王手下有數十員猛將,出馬混戰。桓法欽曰:「孤窮怎敵大眾?」鄧禹曰:「你群鴉焉捕鳳凰?」兩下打話,三軍交戰,蕭王引眾將陣內衝殺,桓法欽使刀掠陣內,力催督小校進戰。當日大戰天昏地暗,紅日無光,蕭王總不上五七千軍,怎敵得二十萬之眾。蕭王親冒矢石,力戰不能取勝,正危之間,忽然向南上起一陣大風,刮得塵埃蔽目,陰霧漫天,人馬對面不能認;王軍各各閉著眼,東西亂竄:又聽得東北角上金鼓振天,卻是幽州刺吏耿弇領三千軍大刀大斧砍將入來,王郎軍大敗退二十里遠。鄧禹怕深入重敵,命令收軍。
  文叔謂耿弇曰:「秀托天子洪福,與眾將軍威權,得早除此賊,萬民平安,吾之願足矣。」弇曰:「臣共子耿耳往遼東烏桓國借軍相救。」蕭王命弇父子前去借軍,蕭王引三千軍與眾將卻往西南來,經過州縣都平復了,前至薊州城,鄧禹省會諸將,詐稱王郎軍往城下叫開門,城中果然只說是王軍即時開了城,與眾軍一齊入城。蕭王進衙坐定,急叫告飯,縣官高戶覷了動靜,與手下道:「我看這些人都帶饑色,恐防是劉秀兵,待飯熟後試其虛實。」漢軍皆饑餓甚,不時去催逼飯吃。高戶心中轉疑惑,不將飯進。小軍爭鬥奪食。高戶道:「正是劉秀兵也。」便去擂鼓。蕭王忙披掛上馬引眾將往南門而走,高戶遂引兵在後趕。須臾至南門,高戶叫道:「城上兵將可將鐵閘板放下來。」守城軍士聽得此語,炮響便將千斤鐵閘放下,姚期聽得眾馬向前走到門邊,跳下馬來,只見城上閘板將下,姚期卻用一手托住。怎知有如此勇力?後人有詩贊姚期云:
  君聖臣忠不是虛,勤王保駕展雄威。
  一手托定千斤閘,功壓臨潼伍子胥。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36:20

第四十一章     滹沱水堅渡漢主

  卻說眾人得出此城,舍食道旁,至無萎亭時天寒冽,馮異上豆粥。下至曲陽,傳聞王郎追趕至近,漢軍皆恐,蕭王令眾急走南宮至滹沱河。軍人報曰:「前有滹沱河阻,上無橋樑,下無船渡,不能得過。」蕭王使候吏往視之,還白曰:「河水流逝誠如軍士之言。」蕭王仰天歎曰:「前有大河深阻,後有王軍追迫,吾於此必亡矣。」王霸進言解曰:「臣乞親往相渡可過否?」王命急往,霸急至河邊,見水泛漲滔夭,尤若大江之勢,王霸仰天祝曰:「我主蕭王,仁德塞乎四海,與民除妖孽;今賊勢大,我王寡不能為敵,逃避至此,前有大河所阻,原上蒼加佑得過此河,危亡可解。」王霸說罷便回。蕭王問曰:「河可渡否?」王霸恐驚嚇眾,即詭曰:「水堅可渡。」蕭王聽了大喜,把坐下龍駒縱轡急走,無二里早到河邊,果然凍了。秀曰:「候吏果妄語也。」遂令三軍急渡過至河南岸,只見王郎軍趕來,見光武已在河南岸,王軍鬥爭上渡,欲捉蕭王來獻功。可憐王軍十萬踏水至半渡間,忽一陣風過處,凍水似粉花碎了,各各不能得出,留不上二三萬人馬。此正見天心有在也。有胡曾先生詩一首為證:
  光武經營業未興,王郎追急走無門。
  須知後漢功臣力,不及滹沱一片冰。
  後賢又有詩一首贊云:
  昔日南宮逃難時,人饑馬乏水流澌。
  若言天意無殷眷,王霸水堅信口支。
  蕭王行至南宮,正遇狂風猛雨,秀引軍入道傍空舍,馮異彩薪,鄧禹爇火。蕭王對灶燎衣,馮異見蕭王有饑色,獨往農家求得麥飯一碗進與蕭王。蕭王大喜,食之,盡一半,留一半與眾軍解饑。三軍見蕭王如此,莫不感激垂淚,皆不食而自飽矣。於是眾將忍饑又往南行。
  勝敗兵家未可期,要將獨力復邦基。
  布衣奮起中興主,肯忘當初麥飯時。
  卻說蕭王與眾前至信都,見一城眾官員來接,至近認得是任光、朱佑、景丹、蓋延、寇恂、祭遵,相見禮畢,接入信都。今冀州便是。入城於衙內坐定,遂排宴賀喜。門人報王軍離城三里下寨,眾將欲戰,任光進言不可輕敵,況此處東皇西皇二處,草寇已集軍數萬,若接合王郎其勢愈大,不如令一人先接東西二皇將軍,若肯相助,破此賊甚易。蕭王令寇恂去說東西二皇。寇恂只單騎至東皇。門人引見劉植(字伯元)。寇恂坐定,言司馬蕭王乃是漢長沙定王之後南頓劉欽之子,今已破王莽立族兄劉聖公為帝,今王郎反漢欲破王郎,為兵微將少,若將軍肯助漢力,交更始皇帝立漢基業,使劉朝不絕也。劉植曰:「所憐者蕭王仁德。我亦是漢族。」遂應命順漢。二人同往西皇來,至西皇見了將軍王梁,又見卓茂(字子榮)。一見寇恂便問:「明公何往?」寇恂言:「蕭王使我來求救兵。」王梁卓茂道:「你打聽得主公消息不曾?」恂曰:「現在信都。」王卓二將得了恂這個消息,即要起兵前來。時有劉植諫曰:「漁陽有劉顯亦是漢族,有軍十萬,若借得那些兵來,破王郎甚易。」寇恂聽了上馬往漁陽來。有劉植、王梁、卓茂引軍五萬往信都見蕭王去訖。
  寇恂行數日,早至漁陽界。見五百軍來,都輕弓短箭行獵至近,問其人日:「是甚處人?」其人言曰:「漁陽太守寇恂。」遂去見太守,言:「漢蕭王令小人持書與官人。」太守聞言,令眾將:「快與我拿住這廝。」只見有二十名大漢跳下馬來,要把寇恂拿住,寇恂見不是話,撥馬往北便走。後有苗曾領兵急趕,約走五七里,近見一隊軍來,當頭捧三員大將打著漢字旗號,寇恂高聲大叫:「救我,我是漢將寇恂。」那三人聽說,領兵抄向前來捉住苗曾,殺散眾軍,遂入漁陽,安百姓。此三人乃是吳漢、杜茂、馬成。入衙坐定,問寇恂:「你往那裡去來?」恂言往漁陽見皇叔劉顯借軍。吳漢曰:「將軍原來尚不知此事,主公已先來此處借兵,卻是苗曾這廝要與兄報仇,引王郎軍混戰衝散主公皇叔,劉顯也不知下落。王郎子即交苗曾做了此處太守。早來拿你的便是苗曾也;若我等不來,將軍卻不送了性命。」寇恂再三致謝。吳漢令人押苗曾至階下,正欲斬首。忽人報皇叔劉顯領軍至,眾人出接。至衙坐定,吳漢問曰:「皇叔許久多時,在何處來?」劉顯曰:「自從此處混散,於諸友處集得二萬兵來破苗曾。」吳漢曰:「我已捉住苗曾在此。」令人押至,劉顯數其罪,親手斬訖。
  卻說皇叔用劍砍苗曾為八段,令人拖於十字街心號令。眾將方欲筵會,忽有人報耿弇共子耿耳領兵至。眾人接至衙坐定。弇曰:「我想著苗曾賊臣引軍待來捉此賊,不想你等早先殺了。」相賀大喜。眾將合軍二十萬,讓皇叔劉顯為元帥,吳漢為副將,杜茂馬成做先鋒,選日軍行,但見旌旗蔽空,干戈耀日。吳漢省會軍將並不得傷害百姓,所過州城盡皆歸降,並秋毫無犯。不十日前離信都五十里下寨,卻叫小軍打探消息。報說王郎軍圍住城甚急,吳漢令寇恂持書至城下叫開城門,參見蕭王,呈上書札。蕭王大喜,吩咐眾將商議已定,即與回書交寇恂復出城來,見吳漢付與回書。吳漢看罷,吩咐眾將依計如此,只待號令行事。
  卻說蕭王去城只請劉林、劉庭打話。劉林劉庭至城下,蕭王勸曰:「你兄弟兩人軍馬好將入城來,庶免後悔。」二人不聽回寨去了。至夜二更鄧禹領五萬軍一齊出城,殺入王郎寨。不多時只見王郎寨火起燄天,燒得如同白日。蕭王知,急令軍出城接應,只見姚期馬上橫擔著一個穿龍袍之人。蕭王滿懷歡喜,只道是王郎已就擒了,是鄧禹得勝。軍士忙拿火把來看,卻是劉林和王郎子一般打扮。蕭王見了痛哭不止。是夜兩軍混戰直到天明。桓法欽令軍士不要圍城。將十萬軍遇二十里下寨,堅守不戰。吳漢尋思道:「似此兩軍相守,日久糧草不足,吾當用計破之。」於是令寨中朝夕歌舞飲酒,不問軍情陣法。桓法欽令奸細打聽,知此事。法欽曰:「吳漢匹夫欺我太甚。」遂令劉庭張美李獻引二萬軍劫吳漢寨,三人領兵撞至寨內,卻是空寨。急回身走,四面火起,不能出門,撞見王梁截住後軍,往前而走,又遇賈復,不能得過。杜茂、姚期、劉植殺入王軍寨,被亂軍殺了。城中大軍一齊湧出,王軍如風掃殘葉四散奔逃,惟有桓法欽領軍西走。蕭王亦鳴金收軍。杜茂、姚期捉住張美李獻來見蕭王。蕭王曰:「都是這兩個匹夫。」令人斬訖。王郎子點軍折了二十餘萬,王郎領軍西走,前逢耿純攔住兩軍混戰,蕭王鄧禹引軍趕上,又遇劉顯、彭蒲殺到陣來,只見桓法欽騎龍騰空而起,桓法欽望見蕭王趕來,用劍便砍,不知蕭王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莫道開基創國難,中興事業不尋常。
  光武若非真帝主,一命妖人劍下亡。
  卻說桓法欽一劍砍蕭王,只見馬頭落地,此是真天子,百靈咸助,否則為妖人所害矣。蕭王懼怕,急收軍下寨。眾兵議曰:「怎生破得此妖人?」皆無計。至夜二更前後,月明如晝。蕭王策杖出賬外而行,忽見空中一婦人,金冠珠帔帶仙衣,指蕭王而言曰:「我乃是滹沱河聖母也。劉秀你今休趕王郎,他本是真命帝主,不可逆天行事。」言未了,有姚期在旁,拈弓一箭射那婦人下來。眾人拿住綁了。問那婦人,乃是王郎之妃,道桓法欽交她行此妖術。鄧禹令殺狗血污之。蕭王引兵又趕王郎子,引軍前來至宋子城,今時喚作鉅鹿縣是也。王郎領兵入城守把。蕭王兵至,叫四面圍了,欲待攻城,鄧禹於前陣見王郎子兵,桓法欽騎草龍騰空而起,鄧禹用子房道法解了,遂不能起,相拒半月,蕭王領眾將打城甚急。鄧禹曰:「眾將商議欲留王郎子為外患,待主公受了萬歲,然後捉王郎子。」蕭王不從用善言,遍告眾將,交急去攻城。鄧禹曰:「臣料城中卻無糧草。」蕭王令人招撫百姓多有來降者。桓法欽知城不可守,令軍士半夜棄城而走。前有陳俊、傅俊、萬修、紀敞頓軍阻住,後有蕭王趕上。王郎子領眾軍殺入邯鄲城去了。蕭王又令兵圍四面攻打。城中王郎子軍兵十傷九殘。時西太山有一伙賊,手下有軍數萬。王郎令彭充將聖旨出城借兵。彭充單騎撞陣出城至寨,令軍士先報交接漢君聖旨。二人慌接至讀畢,二人聽罷,卻是王郎子聖旨也,二人大怒,遂將彭充殺了。你道這二位將軍是誰?乃是岑彭、李忠也,引本部軍來見蕭王,蕭王大喜。眾將又議立蕭王為帝。蕭王曰:「我有兄更始皇帝在上,若崩,方可受萬歲之稱,否則寧死不為也。」眾見其不可奪,其議又止。
  卻說朝中八賊臣奏更始皇帝道:「劉秀叛了!河北眾將立他為帝,不日將兵殺至長安,望陛下早作準備。」更始乃無用之夫,即忙問曰:「誰人敢去破劉秀?」朱賄奏曰:「秦鞏二州有馬武、王常,乃是大王舊友。」急令宣至。二人即隨朝命進京見朱賄,謂曰:「劉秀加封徵北大司馬,著他巡按河北,乃反漢自立為帝。」馬武曰:「劉秀如此不仁不義,皇天不容也。」敕令費明作元帥,龐貴為國將,馬武做監軍,王常做先鋒,起十萬大兵往河北來。人報蕭王道:「更始皇帝令費明領十萬兵來。」蕭王曰:「更始皇帝起兵來捉王郎子也。」鄧禹點頭笑曰:「此軍來得不明白。可先著王梁引二萬兵去迎接以觀來意。」王梁得令,即領兵前來。約行五十餘里迎著王常。王梁領軍當時兩下裡排陣,王梁出馬橫刀言曰:「你領兵那裡去?」費明曰:「俺來助你破王郎子。」王梁曰:「我奉鄧禹將令,叫只這裡下寨。」馬武曰:「我是上位的軍,怎由你節制?」梁曰:「我奉大司馬漢元師將令,怎不由我?」二人遂鬥十合,王梁敗歸本陣。馬武又領兵趕至。王梁使軍擋住,兩家混戰,王梁引敗軍還營,對蕭王說訖。蕭王急忙引眾將,素身無片甲,腰下無刀劍,來接費明。行二十餘里地迎著來軍。蕭王叫費明元帥相見。費明出馬,蕭王曰:「元師為何事來邊上?」費明曰:「聖旨因你叛了,令我來拿你。」蕭王聽得慌下馬來,向前跪著。龐貴見蕭王就持刀來殺,蕭王跪著受死。看看至近邊,惱了姚期,大喝一聲:「賊臣怎敢持刀入來。」執長槍直取龐貴。二人戰無三合,龐貴大敗。眾人擁蕭王上馬。鄧禹勸蕭王曰:「非是聖旨,又是賊臣之謀,若非姚期阻擋,主公有失,漢之天下不能續立,諸豪傑之望孤矣。」蕭王不允,引漢尉親兵還寨。鄧禹令姚期共馬武戰二十合,不分勝敗,各罷還寨。馬武、王常共計議道:「我每當初本自蕭王起義兵,相從血戰滅王莽而復天下。此天下本是蕭王的,卻讓與更始。今更始無道,八賊臣弄權,日後不知誰人奪去,我想蕭王本仁德英明之主,何忍棄之,莫若殺了賊黨,扶助蕭王,萬世之下,不失功臣名目。」二人計議已定,乃深夜入帳殺了元帥費明、龐貴。天明二人提頭叫眾軍去,如不去助蕭王破王郎者,此頭為令。眾將都言去助蕭王。有馬武、王常將兩顆頭至大寨來見蕭王。蕭王大喜。有小軍走回長安報知朱賄道:「王常、馬武都反了。」賄知,急聚眾賊臣共議。遼湛曰:「我舉一人殺劉秀。」賄曰:「是誰?」湛曰:「護軍都尉邳彤。」遼湛又道:「莫若先令使命將三般朝典賜與蕭王,如肯受,便是不叛;如不受朝典,便是叛了。」眾人皆喜,遂叫李炯為使命,假聖旨將三般朝典先送與蕭王。後令邳彤領軍五萬去捉他,此謂先禮而後兵也。蕭王正在帳中與眾將議事,間有小軍報曰:「更始皇帝聖旨到來。」蕭王教急排香案接聖旨至。開讀聖旨云:
  上天眷命,宗祖威靈。朕以初登寶位,人民未安,令爾為將安服河北,反聽帳下小人之言,反國自稱大號。朕又使費明問罪,爾令奸人暗殺,是欺君篡逆之罪昭然。故令使臣特齎朝典,代戳施行。故茲詔示眾宜知悉。
  開詔讀罷,使臣李炯便將藥酒向金鍾滿滿斟起,遞與蕭王,便接欲飲。旁邊走過一員將軍來將金鍾奪了,把酒傾潑階前,地起三尺火燄。那將大怒,手揮一劍,把李炯腰中斷成二截。眾人看此將是誰,乃姚期也。不多時探馬報更始皇帝,著邳彤領軍來不遠。蕭王領兵來迎。約行二十里遠,兩軍相遇。陣前蕭王出馬道:「將軍領兵何往?」邳彤曰:「為你叛逆,領聖旨交來捉你。」蕭王曰:「我不曾叛。」邳彤曰:「你既不曾叛,如何違背聖旨,不服朝典,又將使命殺了,非叛如何?」蕭王語塞,只見鄧禹在馬上告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佐。將軍力助王莽而不能成立,後助王郎又經敗失,今同賊臣共謀而挾漢天子。君想更始為帝是誰的天下,卻是我主蕭王向亂世創立中興,重開漢室,東蕩西除受了多少苦楚,更始並不經一此勞苦,享他人福,做了皇帝,反信著八個賊臣,殺訖皇兄劉縯。待後破了王莽賊臣,用計散了眾將,圖俺主公,令巡河北,王郎未除,領兵乘勢來殺蕭王。將軍乃智謀之士,願加詳察,是誰不是?今將軍不如棄偽就真,投明背暗,扶佐蕭王。久後名垂竹帛,豈不為長便乎?」邳彤低頭不語。鄧禹曰:「將軍不從,恐難出禹之算也。前後大兵十萬,三十員將已把二百里地方截定,將軍獨力不加,今番必然有失,則誤了一世英雄。」邳彤尋思半響,遂降蕭王,蕭王大喜。此話乃鄧禹說邳彤皈降,豈真有十面埋伏兵哉!蕭王領眾軍回營,聚得二十八將,乃二十八宿、南斗北斗星。蕭王遂排大宴群臣。眾將若勸蕭王為君,蕭王再三不肯。竟不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俊賢有詩一首,道蕭王不肯為君,以立萬世臣極云:
  倡義興師復漢基,功高不伐更何如。
  只恐萬世無臣極,豈慕虛名故爾辭。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37:14

第四十二章     眾將表秀即帝位

  卻說蕭王當日宴賀群功,馬武進言曰:「三軍之士,天下之民皆望主公為君,非一日矣。大王雖執謙退,奈宗社何?依臣之見,且先即尊位,然後乃議征伐,是為堂堂之師,所向無不克矣。」蕭王不聽,忽見一少年壯士,手持表章跪而切諫曰:「臣愚不自知,罔識聖鑒,今借芻羹之言,願我王察之,肝膽表云:
  臣聞人之惡不可不除,人之善不可不從。今天下大亂,社稷危亡。非聞為皇之君,不能創立救萬民於塗炭,解黎庶之倒懸,設若我皇避位則群臣失望,眾將離心,江山必改,社稷復危,前日苦徵惡戰之功,皆付之灰盡矣。願我主監察,倘或不決,後悔何追?臣耿耳謹表以聞。
  蕭王見了表章,微笑曰:「卿毋庸過慮,候破了王郎子為帝不遲。」姚期呼領聖旨,鄧禹催打城。眾軍入城,王郎子、桓法欽駕雲投北走了。鄧禹領軍趕至高邑,使軍圍了。殺豬、犬之血,遍處灑之。城又圍了半個月。(按漢鑒書,離高邑縣三十里地下寨。)當日蕭王見築起一台,高數丈上寫「千秋」二字。蕭王不曉其意,遂問仲華曰:「此何意也?」鄧禹曰:「謂軍多請王去台上議事,下觀諸將易見耳。」遂上台看畢,即下。至夜策杖私巡軍帳,聽小軍說:元帥將令,來日主公上千秋台為帝。蕭王聽得大驚,尋思道:若眾人至,天明不由我,不如獨自出寨;若到長安城你便立不得我了,卻不做個乾淨人去。於是自備鞍馬騎出寨,往南而走。有把守巡綽將軍乃御弟劉植,攔住道:「我等領了鄧禹元帥將令,若放出大王去者,即時該斬;若大王要去,須對元帥講明瞭再去。」蕭王見不能得出,欲撥劍自刎,唬得劉植慌張,只得放路與走。劉植慌告知鄧禹,禹忙引眾將魆地而趕,不知往那裡去了。卻說蕭王夜往南而走,黑魆地立著兩人說話道:「來日太平了立蕭王為帝。」蕭王大怒,持劍向前便砍,一下只見火光迸出,倒半截在地。
  點筆曾將史記評,石人夜報豈胡云。
  歷觀前後興隆者,還算蕭王第一名。
  蕭王見覷,斬了的卻是石人,至今古蹟還存,乃山河社稷皆順也。是日至柏鄉城,蕭王又往南行,迎著一隊軍,至近認得是叔父劉良、姊劉元、姐夫鄧辰。四人痛哭畢,鄧辰曰:「朝中八個賊臣殺了更始皇帝,立劉盆子為帝,結連十萬赤眉賊入關,燒燬漢家宗廟,掘盡諸帝王陵寢。」蕭王無奈只得領眾人卻回。至柏鄉城衙內坐定,有鄧禹引眾將尋至,接見蕭王至千秋台下,又不肯上台為帝。耿純奏日:
  臣聞黃帝臨朝,蚩尤作亂,始起兵刀。上自三皇,下至五帝,征伐不已,何況近代乎?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成。今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歸去之思,無為久自苦也。竊恐大眾一散,難可複合,天下之事未知終始。臣不忍見江山無主,社稷陵夷。依臣愚見宜從眾請,早上尊號,以固士心。夫乃順天應人之舉,豈同暮逆狂悖之謀。即天下後世又執何者以議我耶?謹陳拙見,上觸天威,罪責萬死。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臣純百拜謹奏以聞。
  蕭王見了表,又不肯上千秋台為帝,眾人都勸不肯,只見姚期捉得王郎子、桓法欽至。蕭王曰:「此二賊連累我兄弟遭傷,叫人斬訖。傳首各處曉諭。」忽小軍報曰:「有一先生來見大王。」蕭王令人請入至,認得是蔡少公,蕭王大喜。少公曰:「天時至矣,即可登台。」蕭王尚自猶豫,會儒生疆華自關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眾將看罷,皆大呼曰:「天命如此,我主其可辭乎?」蕭王不得已上千秋台,眾臣山呼萬歲,立為大漢皇帝。是歲乙酉六月。王即皇帝位於鄗南。大赧天下,改元封諸功臣。(按:赤伏符者讖記之書也。漢以火德王,故尚赤。捕不道,指天下諸賊奴言。龍聞野指光武。四七之際,自高祖至光武初起合得二百二十八年,且光武以二十八歲具兵,皆合四七之數也。)鄧禹奏曰:「現今赤眉賊占了長安,立劉盆子為帝,虐害人民,願陛下入潼關捉此賊奴。」帝准奏,即領軍五十萬、名將一千員御駕南征。前至褒州,有太守張國期接皇帝入坐,排宴款待諸臣。忽門人報曰:「有一先生來見。」皇帝教請入相見。乃嚴子陵也。子陵曰:「嚴光特來與我主送帝號。」遂改年圖為建國元年,立帝號為光武皇帝。封鄧禹左丞相,耿純為右丞相,吳漢為大司馬,遂分軍殺進長安。
  卻說吳漢領十五員將二十萬軍取潼關路,光武引七員將,三十萬軍取蒲關路。光武領軍前至黃河,有賊臣朱賄打話。賄出馬陣前揚威耀武。光曰:「若丞相肯順漢國,破赤眉後不改丞相舊職如何?」朱賄不從。帝問:「誰敢去捉此賊?」寇恂持槍直取朱賄。賄令賈強迎恂。二人戰數合,賈強大敗,寇恂叫強的出馬,有大將蘇成輪大桿刀直取寇恂,寇恂又戰數合,寇恂敗歸本陣。又共傅俊戰十合,俊又敗。方欲又戰,朱賄見護岸軍馮異、杜茂、姚期、馬武一萬軍趕殺護岸,朱賄即收軍渡河至岸棄船而走。光武得船渡軍盡過黃河。光武上北邙山,見漢家陵寢被赤眉賊劫挖殆盡,光武放聲大哭曰:「吾祖宗有何不幸遭此凌辱。今日擊心痛,恨不食此賊之肉,上報先君,誓不共天地日月也!」光武痛哭不止。鄧禹拱手進曰:「若漢之先君能效堯舜,紙衣瓦槨不至有如此之慘。」光武聞言謝曰:「先生言者是也。」急催兵打進洛陽城團團圍了。使人持榜文至城下,叫招安。並無人答應,光武大怒,急要打城。鄧禹曰:「不可損軍折將,徒害生靈,宜用計破之。」帝問曰:「誰人破得此城?」忽一將身穿紅袍面若靈官,乃是岑彭。帝曰:「卿有何計?」彭曰:「臣不用軍馬,我若到彼其城自破,只此計卻不對眾人說破。」帝曰:「任卿便宜行事,只要幹得功成,何用說破。」卻說岑彭辭帝到城下,叫開門,小軍急來報朱賄。朱賄接來廳上坐定。彭曰:「失天下者更始也,非乾丞相之事;若肯順漢,帝意寬廣心然,不改舊職。」朱賄道:「俺在前與皇帝意有差池,況今番領兵與他相戰,若降之後,必見其罪。」岑彭大笑曰:「丞相不記我在棘陽時與光武親戰十餘陣,我兩次在小長安殺了皇帝親族三百餘口,後降他,如今更重用我,乃貴人不挾私仇。」朱賄曰:「若有聖旨,赦了俺罪後便出城皈降。」岑彭出,對帝奏訖,即使令彭將聖旨赦書入城去了。朱賄令眾將焚香接旨,拜罷,開讀已畢,朱賄等將羊酒來降。(按鑒朱賄至階見帝請罪。)光武復加朱賄行省右丞相,以下七人加官了,遂邀帝入洛陽城,至內院。
  是日天子賞賀功臣,排筵宴眾臣都來坐宴。帝問曰:「長安赤眉是誰立的?」賄曰:「臣等八人立著洛陽行省長安內劉盆子為帝,謝祿、樊宗為左右丞相,延岑雍奴為將,張封為先鋒。」時滿筵皆喜,光武酒醉歸宮去訖。是夜岑彭殺朱賄八人身死。次日帝知八賊已死,大喜。即領三十萬軍離潼關五十里下寨。會集眾將議曰:「如何過得潼關去?」只見馮異獻一計與帝,覽之大笑曰:「此計不但取潼關,連長安也在吾目中矣。」(按鑒:馮異取潼關,叫堅鐔先領二千軍去取潼關,堅鐔引兵至城下搦戰,有把關將延岑雍奴領三千軍對陣)旌旗飄飄,影搖千丈;龍蛇龜鼓咚咚,響徹半天風雨。兩下都排開陣勢。堅鐔持槍叫強的出來,延岑令雍奴出戰。雍奴縱馬持大桿刀便欲砍堅鐔,堅潭躲過,拈槍回刺雍奴,雍奴亦躲避,兩人約戰二十合,詐敗往本陣南上而走。延岑見雍奴勝了,引大兵趕來,約走十里之地,延岑抬頭一看,只見漢軍無數而來。延岑令兵殺回本關,堅鐔引兵卻趕上來。約有五里之間,馬武、姚期、杜茂、岑彭領一千軍兩壁下跳將起來,打著一般旗號袍甲走入陣內,其軍不能認得,都往關內來。四將捉住雍奴,把關奪了。光武不一時已過潼關下寨。延岑引敗軍往長安去了。
  卻說吳漢領軍二十萬十五員上將前至蒲關。只見關門緊閉,吳漢立馬至關前叫曰:「漢將至此,關上開門!」連叫三聲只聽得關上響了一聲,兩扇門齊齊開了。吳漢軍便過關去。眾兵並不知這是怎的意思,皆大驚,嗟訝不已。有胡曾先生詩一首為證:
  炎運中衰盜賊氛,天教星宿翼真人。
  將軍立馬蒲關下,大喝三聲不掩門。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1:35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17 00:45 編輯

第四十三章     光武滅寇興東漢

  卻不知吳漢令人先密持書與把關將軍郅惲,言喝關為號開門。見郅惲,吳漢曰:「此關非我之功也。」邳惲曰:「同興漢室,豈有爾我之功。」二人領兵行至於爭陽山,逢赤眉大王樊彪領五萬兵阻路。吳漢曰:「大軍至此,爾為草寇,焉敢阻路,早順我皇,免爾罪犯,封官贈爵有甚不好。」樊彪曰:「爾們不肯回兵,叫你做刀下之鬼。」吳漢問:「誰敢破此賊?」邳彤出馬使方天戟向心窩便搠,樊彪用渾鐵鞭。兩將戰到五十合不分勝敗,邳彤賣個破綻,縱馬向前而走。(按下方天戟)舉起虎眼鞭往樊彪心上打了一下,彪負痛逃歸本陣。吳漢領大軍趕至,只見一陣怪風起處,忽有一婦人身穿青錦袍披髮伏劍跳將過來,搖動九環刀向黃沙影裡,現千千萬萬無頭之鬼,持刀從黑霧內殺將來,把我眾軍圍住,一個個心驚膽戰,嚇得呆了;又被這黃沙裡霧迷漫了天日。軍士對面不能相認,眾軍皆叫若道:不期今日又遇這個妖婦,比昆陽城巨無霸更利害也。(按鑒:彪之妻會其妖法,自言通聖娘子,乃是師婆祖也。)吳漢見了,慌收軍下寨緊守。即與眾將計議,怎生破此妖婦。馬援道:「我不信。」至次日吳漢兵往前行,其婦持刀又來。馬援覷了將坐下馬連打數鞭,放轡走到跟前,將手中飛撾颩起,將妖婦打死。都不見陰風鬼魅。眾將大喜,一齊趕殺王軍,將赤眉賊殺得片甲無存。領軍過了華州華陰縣,前到渭河南岸。前逢樊崇領十萬軍,兩軍對陣。吳漢曰:「叫樊崇早來降。免受刀砧之苦。」樊崇曰:「你扶漢,我也扶漢,各佐其主。」吳漢曰:「誰敢捉此賊?」有郅惲不打話,一騎馬徑往樊崇懷內,樊崇持槍來迎。不到三合,樊崇敗走。吳漢令三軍混戰,樊崇走入本陣,馬武、姚期、杜茂、岑彭引三軍剿殺上來,樊崇引兵往西而走,恰好撞見邳彤、馬成、傅俊等領三軍,亂箭射死樊崇,殺盡軍卒。吳漢見了皇帝。兩軍相合一處。
  卻說鄧禹領軍至長安,令軍圍了三路,留著南門不圍。三日至晚,有解祿、呂毋、延岑領三萬軍私出南門往商山走,約離城五里地,聽得一聲炮響,四面八方殺將來,三人不得出,皆為亂軍所殺。有姚期、岑彭領軍奪了南門外羅城門,蘇成獻了裡羅城門,大軍入城,捉住解祿、呂毋等。光武令將剮訖,傳聖旨但有紅眉者殺之。(按鑒:兵屯八水,血浸二川。)有軍又捉住劉盆子,見帝。光武問:「你是那一支宗派?」盆子說:「乃趙王之後。」光武問:「如何殺了更始皇帝?」盆子言不曾殺他,原為淮陽王自縊死了。光武又問:「屍在哪裡?」盆子無言可對。有劉植、竇融獻更始皇帝屍至。光武見了,伏屍大哭,歎曰:「陛下不信賊臣,安有今日?」帝令停屍回白虎殿,選山林敕葬之。又問劉盆子:「如何令赤眉賊劫盡祖宗墳塚?」盆子曰:「君弱臣強,不能制禁。」帝曰:「盆子如何不去尋所居住,有何面目來見我?」劉盆子曰:「恐傳國玉璽在身,未曾交付聖上,因此不敢擅退。」遂將玉璽獻與光武。光武遂封劉盆子為趙王。遂令移都,遷於洛陽,方成一統山河,始得干戈罷息。天下懷仁,萬邦歸正。是日長安百姓皆相賀於道路之間,歡聲雷動,不知其手舞足蹈也;無分貧富,皆置酒作太平宴會。後宋賢有詩贊云:
  擾壤干戈動八方,只因莽賊殺君王。
  黎庶倒懸塗炭苦,皇陵侵毀骨魂殃。
  二十八宿臨凡世,九五飛龍兆漢陽。
  莽賊已誅群盜翦,太平無事盡開顏。

  卻說佃武駕坐洛陽,是為東漢。自思諸多將士相隨,日久不有以報之,何以服眾。是命紀功官會錄功臣,自起義兵以來,出力極多者別建一所宮殿,名為雲台閣,畫眾功臣像於其上,各標姓名、鄉貫、與其功勞實績,俾世世春秋享之;又令光祿寺辦太平筵席於長春殿。帝自與諸將把盞,令宮女簪花,君臣各盡一醉,送歸本第。次早令中書者同翰林院知制誥,宣眾將各至金階下聽聖旨,封以官爵品位:

[角木蛟]鄧禹左丞相授高密侯、
[亢金龍]吳漢大司馬廣平侯、
[氏土狢]賈復執金吾上將軍廣平侯、
[房日兔]耿弇建武大將軍好疇侯、
[心月狐]寇恂執金吳上將雍州侯、
[尾火虎]岑彭徵西大將軍武陽侯、
[箕水豹]馮異徵西大將軍武津侯、
[斗木獬]朱佑建義大將軍南陽侯、
[午金牛]祭遵徵虜大將軍樂陽侯、
[女土蝠]景丹陀騎大將軍黎陽侯、
[虛日鼠]蓋延虎牙大將軍安平侯、
[危月燕]堅鐔鎮殿大將軍棘陽侯、
[室火豬]耿純威寧大將軍臨川侯、
[壁水獅]臧宮城門校尉朗陵侯、
[奎木狼]馬武輔勇大將軍陽虛侯、
[婁金狗]劉隆上五川大將軍御弟沔陽侯、
[胃土雞]馬成山太守成事侯、
[昴日雉]王梁河南尹阜城侯、
[畢月烏]陳俊瑯邪太守祝阿侯、
[觜火象]傅俊積弩大將軍昆陽侯、
[參水猿]杜茂驃騎大將軍參據侯、
[井水牛]姚期尉衛大將軍安城侯、
[鬼金牛]王霸上谷太守淮陽侯、
[柳土獐]任光信都太守河陵侯、
[星日馬]李忠豫章太守中水侯、
[張月鹿]萬修東郡太守成事侯、
[翊火蛇]邳彤太常卿靈壽侯、
[軫木蚓]劉植驃騎大將軍鎮陽侯、
[東斗星]王常大將軍山乘侯、
[西斗星]竇融御史中丞安豈侯、
[北斗星]卓茂龍虎大將軍、
[南斗星]李通大司空臨植候、
[武曲星]馬援大渡將軍、
[廉貝星]鄧辰殿前大尉宣德侯、
[計都星]蘇成鎮國上將軍臨曲侯、
[羅侯星]紀敞鎮北大將軍晉陽侯、
[破軍星]郅惲內外都檢討、
[左輔星]皇兄劉縯已死加贈齊王、
[右弼星]皇兄劉仲已死加贈哀王、
劉盆子封為趙王。
以上漢族各封贈訖,復令重修各帝王廟宇,並漢室陵寢,追贈各死節忠臣之家,俾天下煥然一新,萬民再睹漢日月矣。史官有長篇古風一首,歷論三代而上以迄於漢云:
  長篇古風
  堪嗟世代興廢,猶如日月盈虧。水流東去復西歸,誰認源頭兩字?葉落根還在土,花開子結應遲。人生得志且隨時,莫逐塵飛浪起。粵自三皇五帝,傳來虞夏商周。道微德降是春秋,君鼎王綱解紐。戰國權臣遊說,秦皇蠶食諸侯,東週六國一齊休。威震華夷九有,指望萬年為帝,豈知二世而休。陳涉、張耳起徒囚,天下英雄輻輳。楚漢兩相仇,畢竟鹿死誰手?歷年二百帝神州,莽賊蠶謀鴆幼。白水真人已降,二十八將同投。天心壓亂十八秋,滅莽誅夷草寇。光武艱關百戰,嚴陵決策運籌。天心有意屬炎劉,社稷鍾管如舊。中興東漢灑前羞,二百餘年之久。請將史鑒細推求,方信吾言不謬。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至此告一段落..下接[東漢秘史]..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7:04

東漢秘史

第一回     奸計圖王侵寶位 忠言罵賊死金鑾

  乙丑元始五年,臘月八日,平帝壽誕,文武百官各整朝衣象笏,肅候午門之外,待駕臨賀。是日,平帝登殿,群臣班列,拜舞揚塵,俯伏金階之下,慶賀萬壽。山呼禮畢,左班倏有一臣,紫袍金帶,象簡烏靴,手捧金杯趨上金鑾,跪於殿前啟曰:「我王萬壽。臣無稱觴之舉,特具椒酌一杯,以表君臣之義,願我王鑒臣微意。」帝聞奏,視之,乃皇丈王莽也。帝思:「此人昔有不平之意,恐生毒害」!乃佯狂顛倒,推醉不收。莽見帝辭,踴身躍前,扯住龍袍,以酒灌入其口,半傾於身。帝不得已而飲之。頃刻間,御身倒下龍牀,七孔皆流鮮血!殿上百官各各驚駭,悉在勢下,畏不敢言。嗚呼!平帝之命不幸墮於奸臣之手,良可痛哉!
  片時,御屏風後忽閃出一人,身長八尺,面顏紫色,相貌堂堂。身穿盤龍袍,腰繫白玉帶,手持金簡,足履烏靴,乃皇叔劉登。見工莽將鴆酒灌死平帝,大罵:「讒賊,漢家有何負汝?安敢行事殺戮吾君?」莽曰:「爾上祖奪取秦朝天下,享此數百年之榮,又且凌辱大臣,無端極矣!今天歸於我,汝何言哉?」劉登罵曰:「欺天反賊!不思漢王以汝官高爵極,富貴難言,今日忘其大恩,弒身奪位,天理不容!」言訖,手持金簡,怒若雷霆,向王莽便打。忽旁邊閃出一將,仗劍趕來,大罵:「無知賊子,敢欺君越法!若不斬首為示,恐難服眾。
  」遂拔劍一砍,登死於地,唬得眾將俱不敢言。吟窗下有詩贊劉登,曰:踴出金鑾勢莫當,昂昂志氣壓群芳。
  雖然身被奸雄挫,罵賊聲名萬古揚。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7:54

第二回     仗劍金階扶寇主 提兵入禁斬嬌娥

  卻說斬死皇叔劉登者,乃殿前大將軍蘇獻也。王莽大喜,曰:「將軍與我同心,恢復天下,官居極品,與國同休,而不敢忘今日之盛德也!」獻聽之,其喜不勝,遂按劍立階而言曰:「從今日之令,如有不服者,夷族滅身。竭力匡扶者,封侯拜爵。」眾官聽罷,一齊應聲:「願同佐護。」王莽曰:「傳國玉璽不知今在何處?」蘇獻曰:「孝元太后收藏。」王莽即令蘇獻與弟王尋去齲太后正在後宮,不知弒君之事。有宮女急入報曰:「今王莽將鴆酒灌死帝王,蘇獻殺死皇叔,娘娘尚不知故?」太后聞言大驚,登時魂飛魄散,悶死於地。宮女急救,多時方醒,放聲大哭,幾蘇幾絕!乃大罵賊臣:「我漢與汝素無冤仇,何故弒君奪位?」言罷,復思「此賊既殺吾君,必來取印。」遂抱往澆花井投死。將至井邊,蘇獻、王尋二人趕至,截住,叫:「太后,將印何往?」太后曰:「往前殿投獻王莽,爾等何故攔擋?」蘇獻知太后詐言,向前欲奪。太后見其來奪,思將玉印打死此賊,以報殺帝之冤,遂揄起玉印,望蘇獻便打,被蘇獻躲開。一聲響處,中於太湖石上。獻欲進斬首,太后恐被其辱,急投井而死。
  蘇獻見太后自投井死,即捧玉印於手,見損壞一角,以金鑲之,獻於王莽,具說前事。王莽聽罷大怒,令弟王欽領三千羽林軍,搜人宮中,將平帝家屬並八百嬌娥美女,盡行誅戮。
  有詩為證:
  有如春暮起狂風,花落殘英遍地紅。
  殺氣衝開金鳳闕,昏雲閉盡廣寒宮。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8:37

第三回     假帝沽名圖社稷 全忠硬節老風塵

  卻說王莽傳令,俱絕漢朝之室女,盡滅劉氏之宗支。宮中老幼,皇親國戚悉皆殺荊莽親自仗劍往於殿前,忽見一小兒走出,視之,美貌端然,丰姿俊偉,隱隱有君王之像。乃欣然抱之於懷,呼眾文武俱往前殿,拜立為君。
  丙寅三月,王莽親抱子嬰住於龍榻之上,眾百官文武拜伏金階,山呼禮畢,蘇獻出班言曰:「今漢朝已罷,天下盡屬吾王,又將子嬰為帝,為何如耶?」莽曰:「汝不知故。劉氏宗支未能悉滅,關外尚王者甚多。今假立為標,使劉氏來朝。如到者即殺之,不赴朝,以兵伐之,學取周公旦攝朝之規,使不知吾反漢之策,除卻劉氏禍根,免生後患。」眾皆然之,遂立為帝,改年號居攝元年。五月,詔莽稱假皇帝。
  丁卯二年,莽依《周書》作大誥,令人遍諭天下,言:「平帝昏庸,不堪重貴,今已遜位孺子嬰也」。由是,吏士攻義破之。戊辰三年,王莽自謂威德日盛,大獲天人之助,遂詔蘇獻等人坐後殿,共議即真之事。莽曰:「漢室已傾,吾假子嬰為帝,今枉受一虛名,將何如耶?」獻曰:「吾主威鳴海外,聲震京都,天下吏民悉皆畏服。且子嬰乃漢朝枝葉,不可久立為君。倘後養成威銳,我王空費前心。莫若乘此滅之,自取天下,豈不全乎?」王莽久有此意,但未可自專,今見蘇獻所發,乃欣然答曰:「將軍所言甚當。」時十一月,以居攝三年改為新始元年,莽即真天子之位,定天下之號曰「新」,加升蘇獻為大司馬兼頒行省事,御弟王尋為大司徒兼領樞密院事,王欽、王邑為左右大將軍,王豐為司天大監。文武百官悉封贈訖,各個謝恩而退。
  是日,王莽親迎漢臣龔勝至殿,謂曰:「久聞太師負經緯之才,牧請為太子師友,可為小心誨導,開塞茅茨。倘能立志於朝,則泉下亦難忘矣!」龔勝淚下而言曰:「吾受漢皇重爵,不能為彼支持。今國破君亡,罪宜速死,尚何圖顯,背主而欲生哉!」王莽曰:「太師非不能忠,今漢皇亡滅,天數然也。
  太師若能扶孤創業,亦不失宰相之名,以為子孫相承之計。今何苦執之耶?」言罷,不由所願,強入東宮,即令太子王禹侍聽講讀,慢慢制服其心。
  龔勝見逼,不得已而入宮,嗟吁悶坐,不就飲食,逐餓十四日而死,壽享七十有九。太子王禹急至前殿報知王莽,言太師龔勝不食自死。王莽喟然歎曰:「真良士也!」遂傳飭令,葬東門之外。
  是時,清明之士又有紀逡、薛方、郇相、唐林、唐遵,皆以明經飭行,顯名於世。莽聞其賢,遣使召之。紀逡、郇相、唐林、唐遵即詣入朝,宜至殿下,山呼禮畢,謂曰:「久聞卿等明智賢士,未獲親睹。今幸不棄而來,吾之願也。」答曰:「陛下聖德仁君,臣等庸才淺薄,不能明政決事,以致主於優游,乞陛下姑納為用。」莽曰:「有是才則有是用,卿等明經博覽,特請為太子侍讀,何故謙耶?」言罷,令入東宮。四人謝恩,即入而去,遂為太子師友。
  莽見薛方未至,遣使安車以迎。使者見薛方,曰:「吾主王莽,久愛賢士,渴想心懷,今特遣吾車迎,請賢土早赴,慰彼之望。」方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 。」使者見不願,遂回見王莽,具說前事。不強致之。詩贊云:細評賢士漢誠微,名節雙高世所稀,視死鴻毛輕不易,清風猶邁首陽薇。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9:07

第四回     乘威據賊侵英主 假制施仁斂小民

  己已新建國元年春正月,王莽登殿,召眾文武議曰:「子嬰原立,今朕為帝,則有二君,將何如耶?」蘇獻出班奏曰:「天下國家,不可二主。且陛下新居寶位,未見清政,再與肩立並朝,恐後爭鳴角勝,百姓怨望。依臣愚度,陛下可滅子嬰而取歸一統,庶使萬民清樂,四海宴平,願陛下詳察。」莽曰:「子嬰原朕立之,若再復滅,是不仁也。」獻曰:「陛下既不忍滅,可廢之為公職。何如?」王莽准奏,命蘇獻齎旨人後殿,廢子嬰為安定公,孝平皇后為安定太后。
  漢承平舊之業,府庫充實,百官殷富,群蠻賓服,天下宴然。莽廢子嬰而盡得之,其心意猶未滿足,欲狹小漢家制度,更為疏闊,故召蘇獻問曰:「朕聞古之帝王有分土養民之良法,方一里為一井,其田九百畝,中畫井字界為九區。一區之中為田百畝,中百畝為公田,外八百畝為私田,八家各授私田百畝而同養公田,是九分稅一,所以國給民富,而頌聲興作,則刑措不用於世也。至若秦壞聖制,而廢滅井田,則天下人民兼並,而起貪濫。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而豪民各相侵陵,貧者無活,則借貸富者田耕,共分所齲富者被上逼稅,則侵陵劫奪,多取於租。上取乎中,中取乎下,名為三十稅一,實乃十而取五也。故富者囊餘金玉,廩盛粟糧,肥馬輕裘,驕而淫肆;貧者衣無足體,食缺充餐,不厭糟糠,窮而奸盜。當此之時,民俱陷於無辜,則刑用而不錯也。今朕欲更名天下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貧者不得賣,富者不得買。其男口不盈千人,而過田一井者,分餘田與九族,使民者得食,王者得安,卿意若何?」蘇獻曰:「陛下之仁,勝於文武,無一不當。今若除舊虐政而復古禮,則天下不日而化也。尚何言哉!
  」王莽大喜,遂傳令頒諭天下:「鄰里鄉黨敢有不遵,非井田聖制者,投諸四裔,以御魑魅。」於是萬民斂怨,士卒苦勞。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49:41

第五回     三諫不從應至敗 千金和議可為癡

  辛未三年,王莽自廢子嬰之後,恃有府庫之富,欲立威武,驅服匈奴。是日設朝,文武百官揚塵拜畢,莽即傳旨,令孫惠等十二將率兵攻伐匈奴。嚴尤急出諫曰:「陛下不可輕敵。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之君,有必征之者。後世三家周、秦、漢率兵征之,曾無得勝於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周宣王時,玁狁內侵,至於涇陽下寨。宣王命將征之,全獲大勝,盡境而歸。其視玁狁之侵,譬猶蚊虻,滅之於一指之易,而不勞力。故天下咸稱宣王之威,是為中策。
  至若漢武帝時,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所以兵連禍結三十餘年,則中國消磨,疲敝日甚。後匈奴犯界,武帝起兵破之,殺其將十之五,平定邊疆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北築長城,延袤萬里。於渭南起建阿房宮,高數十丈,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並填海修嶺等事。疆境既全,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終不能保,是為無策。今吾王即位,天下未安,且值年歲凶荒,人民饑饉,北邊兵馬精壯,臣甚憂之,願王思察。」莽不從言,率兵前進,以孫惠為先鋒,王尋為元帥,王邑、王欽為左右使。
  是日起兵,大軍五萬,各披重掛,分道並出。金戈耀日,赤幟遮天,行經數日至邊下寨。
  卻說匈奴單于主聽知莽兵臨界,急引十萬大軍至邊迎敵。
  兩軍對陣,孫惠出馬,頭頂白銀盔,身穿鎖子甲,手提黃龍槍,坐下烏錐馬,大喝一聲,叫道:「靼奴決戰!」匈奴單于聞言大怒,急提方天戟,跨上追風馬,立於陣前,罵曰:「弒君賊子,安敢大言!昔漢帝時,兵強將勇,尚有畏吾之心,年年遣使進貢。汝主莽賊,侵奪劉氏江山,殘虐天下百姓,今反敢率兵與我爭戰!三合捉汝,以雪平帝之冤。」孫惠曰:「臊靼賊奴,不認英雄好漢,早下馬降,庶留殘命!」言罷,兩邊擺開陣勢,金鼓齊鳴。角聲響處,戰馬嘶風,二人交鋒,共鬥十合,孫惠敗走,單于趕殺。王邑、王欽出馬夾攻,二人戰無兩合,飛走回陣。單于率兵追趕,混殺一陣,王兵大敗,各逃躲閃。
  匈奴收兵進入中原。按下。
  卻說王尋等走至一山坡,收點殘兵,傷折一半,暫屯安歇。
  尋謂眾曰:「頗奈臊靼,輸吾一陣,又入中原境界,將如之何?
  」孫惠曰:「元帥少憂,匈奴雖得一勝,則無遠智深謀,吾等今夜趁其未備,可去偷劫營寨,必然破之。」王尋大喜。至夜二更,即令孫惠等分軍五隊,按轡前行。至寨周回一遍,見其都已濃睡,一聲炮響,四門齊入,喊呼震地,叫殺連天。驚起匈奴,昏矇黑蔽,不識東西。單于慌忙上馬,引軍望北殺出,被孫惠截住,兩馬相交,共戰十合,單于回東奔走,又遇王尋攔路,約戰三合,被單于撞出陣去。王尋剿掠其後,一齊趕上混殺。匈奴大敗,遍野伏屍,山積滿坡,血漲河流,怨氣漫天,號悲鬼泣。王尋將軍安寨頓歇。
  卻說匈奴單于,走至雁門關,屯紮殘兵敗卒,不上千餘之數,十萬軍來,俱被傷折。至次日回朝,整集匈奴二十餘萬,復入北寨,擾亂中原,殺將奪馬,虜掠生民。王尋等知匈奴復整軍至,懼怯勢大難敵,急班師回朝而去。有詩為證:奸雄恃富欲威名,惹動兵戈角勝爭;北野空虛堆暴骨,中原擾亂斂民生。
  也知勢弱難驅大,始信匈奴未可輕;
  負殺當時三諫策,今朝才把智愚評。
  那王尋等回至長安,入朝見莽,奏曰:「臣領陛下敕旨,北伐匈奴,不意其兵勢大,人馬精強,五萬精兵受其傷折一半!
  後臣夜往劫寨,苟得一勝。今匈奴又聚大軍二十餘萬,已入中原境界,劫掠財物,殺害生民。臣等兵微將寡,不能抵敵,故此大敗而回!乞我王急將何治?」王莽聞奏大驚,惶惶無措,乃長聲歎曰:「不聽嚴軍師之言,今日果有懊惱!」嚴尤復進奏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可退匈奴。」莽曰:「卿何高謀?早為寡人釋悶。」尤曰:「自古匈奴志在財幣,陛下廣將金帛遣使議和,免使黎民枉遭塗炭。」莽聞大喜,即將黃金千兩,緞匹百車,遣司天大監王豐齎書請和。
  王豐領旨,即日出朝。上馬前行至北邊寨,令人報知匈奴。
  單于出馬問曰:「汝來何干?」豐曰:「吾主王莽,聞君入界,故遣齎旨,解送黃金千兩,緞匹百車,特來進貢大王,免使生民受害,軍卒苦勞。乞大王海量,恕納微意。」單于聞言大喜,即將金帛收下,罷甲釋兵而去。
  卻說王豐請和匈奴,即日回朝。跟兵護卒唱凱謳歌入朝,見莽奏凱兵事。王莽大喜,即令光祿排筵,宴勞王豐,重加金帛謝勞酬苦。有詩為證:北邊數載感堯風,遍野黎民鼓腹中。
  王莽欲鳴威塞險,反將財幣去和戎。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50:14

第六回     肆凶王莽人民怨 叛國蘇成將卒驚

  卻說王莽和議匈奴之後,愈加苛肆作威,苛法復興,軍民殘虐。四月征夏稅,八月起秋糧,獄訟不決,侵刻小民,富者不能自保,貧者無以自存。劇而枯旱蟲蝗,饑饉日熾,諸處並起為盜。荊州新市王匡、王鳳,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共聚藏於綠林,多者十數萬,少者七八千,擾亂中原。生民塗炭,未有甚於此時者也。
  十二月,王莽召眾臣問曰:「聯自登基之後,未見刻寧,但聞群奸乘釁,旱澇不均,四時失序,民皆怨望,何也?」司天監王豐出班奏曰:「陛下欲安天下,可備香燭,拜禱於南郊之外,懺雪罪過,自然風調雨順,黎庶咸安。」莽准奏。傳旨,著弟王欽監軍立造。王欽領旨,即往南郊,建起高壇三層,每層高一丈九尺,按四時九曜星辰於上,宰三牲取血,按天、地、人三才,列金木水火土於五方。東方甲乙木,列一百二十人,穿青袍、青甲,青馬、青鞍,按青旗,南方丙丁火,列一百二十人,穿紅袍、紅甲,紅馬、紅鞍,按紅旗,西方庚辛金,列一百二十八人,穿白袍、白甲,白馬、白鞍,按白旗,北方壬癸水,列一百二十八人,穿黑袍、黑甲,黑馬、黑鞍,按黑旗,中央戊己土,列一百二十人,穿黃袍、黃甲,黃馬、黃鞍,按黃旗。壇左二十五人,壇右二十五人。
  是日,文武百官各個擁護王莽至郊,扶莽上壇。王莽端正平天冠,身穿袞龍袍,腰繫白玉帶,足踏無憂履,手執白玉圭,立於中壇,正視乾宮禱曰:「莽承天命,撫職山河,遭此旱歉之年,賊風競起,願天早賜太平,救拔萬民生命!」祝罷,望北而拜。忽御林軍中一人躍馬飛出,高聲大罵道:「不殺反漢之賊,天下何時太平?」遂于飛魚袋中取出射雕弓,搭上雕翎箭,大喝一聲:「反賊看箭!」弦響處,射中王莽。有詩為證:欲把金戈挽落揮,軍前大喝展雄威。
  雕翎一箭傷王莽,驚殺群雄不敢依。
  那蘇成射王莽一箭,正中平天冠,不致其命。武士拿下,推出斬首。王莽聽言「反漢天下不寧」之事,無可答。蘇成笑莽曰:「汝好有福!予命反遭汝手。」莽笑曰:「匹夫小寇,吾賜黃旗一面,御筆親書『奉敕叛國降漢蘇成』八字與汝,再賜白馬一匹,放汝出叫,看有從否?」蘇成得令,拍鞍上馬,手執叛國黃旗,直奔御林軍中,高叫:「王莽今日賜我黃旗一面,御筆親書八字於上,著我叛國。今南陽見有漢室明君,汝眾等敢叛莽興漢者,跟我同去,懼怯莽賊,休來!」眾軍聞成之言,叫從叛者大半。
  蘇獻見軍中竟變,急奏王莽,言軍中一變,後恐難服,可急斬成為示,以嚴旨令。莽曰:「吾旨著其自叛,不可復拿。
  」言訖,罷壇,眾文武簇擁回朝,各散而退。
  至次日,王莽設朝,忽一人急趨上殿,報曰:「正陽門外眾民大喊一聲,見一大禽飛下,立高丈餘,諸鳥遮護,請陛下觀是何物?」王莽聞說,即引文武百官直出正陽門外視之,果見禽高壯大,紅嘴人眼,口叫殺聲,諸鳥隨從。蘇獻奏曰:「此禽非凡,乃靈鳥鳳凰也!聖人云:國家將興,必有禎樣。文王時,鳴於岐山,故生文王,乃賢聖之君,能立周朝八百載之基。今我王新創帝業,遇此祥瑞之物,亦如是也。」莽聞大喜。
  復有欽天監王豐奏曰:「此乃上天雄鳳,又如鸑鷟,觀其殺伐之聲,定主刀兵旱澇。」帝曰:「若此,將何治之?」獻曰:「無妨,可用三般牲物祭之,則免凶兆。」帝曰:「若何三物?
  」獻曰:「可用人頭、水、谷,觀其所食何物,若食人頭,則主刀兵競起,若食水、谷,則主旱澇饑荒。」帝聞奏,傳旨:「殺小軍,取頭及水、谷等物於此,待吾親祭。」王豐急奏曰:「陛下不可!今天下未寧,百姓怨望甚,若再殺人取首,是不仁也!只可以粉假作,何用實首而斂怨哉!」帝准奏,令將三物列於門外。設罷,其禽即下,先食其谷,次食其水,後食人頭。食訖,即飛而起,向王莽頭上以翼一打。御林軍見,忙將皂蓋遮護。其禽即望東南上飛奔而去。王莽見其禽翼打頭,心甚疑慮,即罷入朝,急宣文武商議,恐生不測之禍。
  市上小兒謠言,可更「天鳳」元年。眾民皆言鳳凰來至,遂更天鳳元年。司天監王豐復出奏曰:「臣昨夜觀星象,見天星交雜,紫微光曜,後引二十八宿、四聖九曜諸星,俱臨北闕,與我征取天下。」帝曰:「今在何處?」豐曰:「見在東南方雙女宮下。」王莽復問豐曰:「若此之異,漢帝生在何方?」
  豐曰:「上臨雙女宮,應臨楚地。依此斷決,已生南方地界矣!
  」蘇獻出班奏曰:「此無妨礙,今天下已非漢世之景,尚何憂哉!既有妖星犯闕,臣能治之。」莽曰:「卿何能治?」獻曰:「可效秦始皇御駕游壓,自然不應。」王莽准奏,遂令:「姓王者三千,姓蘇者八百,同陰陽官引五千軍馬,於東南方紫微應曜並二十八宿跟護之處,御駕親壓。」王豐聞言,急出奏曰:「陛下不可。堯天之年,尚有早澇之災。我王但可施仁設政,省刑薄斂,自然反禍為福。且星乃天之靈氣,昭耀四方,人豈能壓之哉?」言未訖,忽御弟王尋飛出奏曰:「王豐說者太迂,蘇獻奏者尤謬。國之根本,誠在於民。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天既生大難,人莫能逃。陛下若欲安民,莫先急於圖治。今四方擾亂,賊盜競起,可傳敕旨,遍曉各州郡縣,開下文武科場,招選天下賢士,鎮守諸邦。縱有紫微降世,二十八宿擁護,不能興創而立也。願陛下詳察。」王莽聞奏,大喜,謂曰:「卿言極當。」即傳旨頒詔,令百官遍曉天下,再將黃榜令掛胡陽城內人煙集處。眾將領旨。是日將榜掛訖,忽一老人躍馬如飛,前來看榜。
  卻說劉良,見王莽榜招賢士,不覺淚下,大哭而回,至白水村下馬,坐於草堂之上,大罵王莽而哭曰:「恨我漢家無主創業復仇!」時二姪劉縯、劉仲聞叔於草堂之上哭歎,二人忙出問曰:「叔父為何泣歎?」良曰:「奈反賊王莽,滅吾漢室宗支,又將榜文張掛胡陽,招納天下賢士。吾今日往視,恨不能殺賊以恢復漢業,故有是泣。」縯、仲答曰:「姪等二人可嗣漢否?」良曰:「汝等只好為臣,無帝王之福!」言訖,見一人於莊外直履草堂,來見老人。與縯、仲等各施禮畢。良曰:「汝何姓名?」答曰:「吾乃漢祖九世孫,出自景帝長沙定王劉發之後,劉欽之子,名秀,字文叔。九歲時,為王莽反漢令奸賊蘇獻領軍搜捉,滅吾宗室,逼秀父母俱投井死。秀獨奔走,昏迷去路,是禱祝穹蒼,將腰間玉環擲於地下,得一黑鴉引路,遂得至此。」縯、仲聞說,謂秀曰:「吾乃汝兄劉縯、劉仲是也。」三人抱頭大哭。劉良見其龍顏鳳准,燕頷虎威,有若君王之相,心下微微暗喜,乃謂秀曰:「吾恨漢無人矣!豈料尚存汝哉!」遂納縯、仲、秀三人為子,改姓曰金。長曰金縯,次日金仲,三曰金和,隱居白水為農。
  秀自隱居農業,常有紅光罩體,紫霧遮身。相士曾言異日必有九五之尊。村中自秀居後,田豐五穀,麥秀兩岐。南陽境內連年荒旱,餓死人民屍橫遍野,惟有白水村中田禾豐稔,一年有兩歲之糧。時光武年二十二歲,見叔父劉良有不樂之意,問曰:「叔父為何朝夕憂悶?」良曰:「吾前者去胡陽城,見莽賊出黃榜選納英才,吾有不悅之意。」秀曰:「是何言也?
  此國家之正禮,聖人云:得賢者昌,失賢者亡。何故憂之?」
  良曰:「國家之恨未報,社稷之仇未復,故吾憂之。」言未已,忽有一人於門外直履草堂而來,乃南陽新野之人,姓鄧名辰,字韋卿,父為江夏太守,乃秀之姐劉元之夫也。人見文叔等禮畢,良問曰:「來者何意?」辰曰:「實不相瞞,奈小莊今歲旱死禾苗,缺乏糧食,特來公處求借應濟,明年即還。」良見說,急令光武:「裝上三車,與辰回用。」文叔曰:「別後多年,未遭一會,吾與姐夫同往探取吾姐,以敘姊妹之情。」二人遂行至辰莊,下馬請入中堂,與姐劉元各施禮畢,辰令置酒款待文叔,三人同飲。元姐倏覺淚下,謂文叔曰:「父母被賊逼投井死,侵吾漢室江山,今尚不報,更待何時?」文叔曰:「弟久有此意,奈身居一農耳,焉能為事?」姐曰:「太祖高皇亦事農業,何能興立漢室?」文叔曰:「太祖有蕭何、張良、韓信,世稱三杰,神機莫測,妙算有餘,故能創成大事。弟今欲行,奈無三杰扶治,豈能獨立而成哉!」辰曰:「天既賦以如是之人,必有賢士輔佐,何患無乎!」文叔曰:「今天下軍兵悉歸王莽,吾等兄弟孤身力寡,豈能與彼爭耶?」辰曰:「不足為慮,吾舉一人,胸涵豹略,腹蘊神機,真乃興劉滅賊之士。覷王莽如糞土,視蘇獻如嬰孩,若得其人至,則得天下易同反掌矣。」有詩為證:早年韜略飽胸中,筆下能施造化工。
  妙策還能輸呂望,雄機端可敵黃公。
  星辰玩列知衰咎,卦象妝成判吉凶。
  願得熊羆飛預兆,定教三箭立元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50:45

第七回     鄧辰薦杰扶新主 光武求賢會故人

  文叔聽言大喜,問曰:「何如人也?」辰曰:「遭漢大亂,隱名遁世,但知吾同姓,未知其何名也。」二人遂乘騎而行,至其莊門下馬。
  卻說其仙長正於草堂之上讀榷周易》,向瓶內取出蓍草四十九根,於爐煙薰過,即叩齒三通,遂象一封,以得乾宮二爻,複分而象之,又得一干,乃驚而言曰:「適才紅光罩日,紫氣貫天,今又占得一干,依此斷決,必有君王臨降。」筮畢,乃作一歌而歎曰:天下惶惶兮,百姓倒懸;王莽篡國兮,理位尊權。漢室中興兮,真人出現;撥亂反正矣,須算來年。
  卻說文叔、鄧辰二人於柴扉之外覷見草堂之上有一仙長,身長八尺,童顏鶴髮,穿一領綠藍衫,束一條青絲裙,正於堂上焚香筮卜。文叔熟視,堂堂異貌,隱隱奇才,喜不自勝。謂辰曰:「觀此人,智不亞於韓信,機不滅於張良,真乃興劉滅寇之士!」言訖,二人遂入參見。有詩為證:高蹈渾忘寵辱心,故將名避隱山林。
  天教龍虎風雲會,再整瑤琴續好音。
  卻說仙長姓鄧名禹,字仲華,南陽宛城人也,見文叔、鄧辰二人至,忙整衣冠出接,邀入草堂。各施禮畢,禹問文叔曰:「曾與兄長安同窗,別後倏經數載之餘,未能一會。今幸屈降,非天緣乎!」各敘闊別之情。文叔曰:「弟此來非為別故,漢室江山被莽賊所奪,弟欲恢復,以報先帝之冤。奈無賢士與佐,不能成事,特來相謁尊兄匡護。弟倘能苟復先業,須銜環以相報矣。」禹曰:「弟乃一涼薄之士,不堪重責。兄既欲,為弟舉一人,立成大事。」文叔曰:「可似兄乎?」禹曰:「乃弟之師也,比禹高之十倍,通六壬,會兵法,達龍虎豹韜書,胸藏鬼谷之謀,腹蘊太公之策。若得此人,不過半載之多,可興漢室。」文叔曰:「何方人氏?」禹曰:「會稽餘姚人也,姓嚴名光,表字子陵,因天下混亂,隱名遁世,不聞見於世也。
  」文叔聽言謂曰:「此人曾與吾交,今倖存寓於此!」遂令鄧辰先回。
  二人上馬前往,穿從山過,行至一村,見其景致甚美,乃歎曰:「真乃神仙所居之地!」文叔二人策騎行至草庵前,下馬繞屋,見其清幽條暢,塵土不沾,水自竹溪流瑟,風從鬆嶺吹簧。盼不盡江山之錦繡,游不到野外之嬌嬈。二人玩罷,轉過柴扉之側,忽聽琴聲韻美,真個動人。有詩為證:一室清幽書掩扉,寶爐風細篆煙微。
  客來為問人間事,除卻琴聲總不知。
  那仙長見文叔、仲華二人至,即罷琴整冠出迓,笑謂二人曰:「吾昨夜觀帝星,朗朗下照孤村。今日才將午候,果有是兆!」急令道童淨掃室堂,迎接御駕。三人挽手並行至廳下,各施禮畢。文叔見其動止威儀,言談異巧,喜不自勝,暗思:「今日之會,天假良緣,使吾得遇賢士,漢室江山從此可定。
  」子陵遂邀文叔、鄧禹入於草堂之上,依序而坐。子陵曰:「自與公子相游,別後常懷尊容,未暇一會。今蒙屈貴,頓使蓬蓽生輝!」文叔曰:「故人久別,今幸重遇,誠乃天緣也!豈尋常哉!」有胡曾詩云:七里灘清映石層,九天星象感嚴陵。
  釣魚台上無絲竹,不是高人孰可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51:19

第八回     嚴光卦卜知真主 王莽科場選俊英

  三人各敘間別之情,子陵問禹曰:「文叔此來,有何意也?
  」禹曰:「特來吾師處,求發一課,問取興復漢室之事命運若何?」子陵曰:「吾尚記得文叔八字,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細將八字推算,謂文叔曰:「真帝王之命也!二十一歲小旺,至三十歲當大旺,富貴不小,依此命訣,則三年之內當成發跡。」秀曰:「先可為何?」子陵曰:「先臣後君。若依愚見,今王莽開下文武選場,招賢納士,公子可往一試。倘或納用,以待時運將至,一舉而恢復之,何難之有?」文叔曰:「先生言者是也。奈愚一身單寡,無所倚靠,恐有一失,如之奈何?」子陵曰:「吾弟仲華,跟助主公同去,庶保無事。」
  禹曰:「弟願往隨,請勿憂慮。」言未畢,見一人逕入堂來。
  生得身材短小,形貌非常,姓嚴名奇,山中村人,原與子陵同姓,拜為兄弟。至堂與眾各施禮畢,謂子陵曰:「今聞長安試武,弟欲赴選,特來哥處求發一課,看取吉凶若何?」子陵遂發一課,見爻象大凶,謂奇曰:「作課不祥,勿宜輕往。依此課決斷,若去必恐傷命!」奇不信言,遂辭而去。文叔曰:「奈何無伴侶,何能獨行?」子陵見說,遂再發一課,爻象甚吉,大喜曰:「主公合當發跡也,依此爻判斷,即有同伴。」言未訖,果見二人直奔堂上,望子陵即拜。禮畢,見文叔問曰:「此賢士何人?」子陵曰:「主公劉文叔也。」二人即與施禮。
  文叔問曰:「二公尊姓?」答曰:「吾等馮異、王霸是也。」
  三人共話君臣之義,文叔大喜。
  時天色已晚,子陵謂文叔曰:「今夜天氣清朗,吾與主公同玩星斗。」文叔即隨。是夜,君臣五人同上子陵釣魚之台,各立方位。子陵指示紫微帝星,言與文叔:「後有二十八宿跟隨。」文叔曰:「吾往長安而去,則此星若何如耶?」子陵曰:「主公若去,眾星亦護同往,豈有拋離也哉!」文叔曰:「恐生不測,將何為治?」子陵曰:「無妨,主公既疑,可厭此星而去。」言訖,將水盆於前,乃披髮仗劍,望天密念。眾人並不知所道何事。須臾,只見一星落於盆中,各誇其有神異。
  至次日天曉,四人拜別子陵,往奔長安。子陵謂文叔曰:「吾與主公取過一名去。」文叔曰:「何名?」子陵曰:「可名光武。」
  話說四人上馬,登程行經數日,至長安投下歇店,遂往街上閒遊。至午門前,見眾人各齊預立,光武頓有不忿之心,乃言曰:「他時若遂風雲志,破莽重教漢室興!」言訖,以手指於午門之上道:「好!有日冤仇必報!」鄧禹等三人聞言大驚,急推光武於後僻處去。禹曰:「主公是何大言?」馮異、王霸二人恐其惹出事來,各自退避。禹同光武又往東街遊戲,見一人,威儀壯凜,搖擺過街。問禹曰:「此乃何人也?」或人言:「是王莽丞相蘇獻也。」文叔聽言蘇獻,頓然怒起,思:「此賊當時逼我父母並投井死,今日撞遇於此。」奮拔寶劍,「趕上殺之,以雪父母之冤!」鄧禹急忙挽住,謂曰:「主公何得顛乎?若惹出事來,吾等都難救護。不記臨行之時,師傅囑咐言語,叫主公依聽,方可成事?」鄧禹即將其語呈獻,囑歌曰:當殺不殺,當射不射,殺之有損,射之有危。
  光武讀罷,大喜,謂禹曰:「誠哉!此言若非公等相勸,吾禍必有!」二人遂進歇。
  其街市人冗雜相撞,混殽兩離。禹等三人因不見文叔,急上街尋。正行間,忽一隊人過,都言午門外道好一漢子,被獻斬之。禹等三人大驚,謂曰:「若主公遭難,吾等當往急救!
  」各相仗劍奔往法場而去。行至將近,果見斬首於地,唬殺三人,低頭無語。乃歎曰:「可惜!英雄智主,挫於反寇之手!
  」有詩歎曰:
  天邊雲暗紫微星,可惜英雄一旦傾。
  辜負釣魚台上客,倚欄空望漢重興!
  卻說鄧禹、馮異、王霸三人見斬首於地,復近熟視,乃嚴光之弟嚴奇也。三人回悲作喜,即還旅歇。見文叔醉倒於店,方才睡覺,起榻而坐。問曰:「主公何來?」文叔曰:「吾於街上遇舊友人,請飲數杯,是醉臥於此,方才醒起。」禹曰:「吾等被主公一驚!」文叔曰:「為何驚也?」禹曰:「人言主公被蘇獻所害,吾三人仗劍急往法場相救,見被殺者乃師父之弟嚴奇。吾等方落意而回 。」文叔曰:「師父乃真神人也。
  當時此人求課,師父不許其來,今日果遭非命!」言未訖,忽聞街上武士等道「來日南門外教場演試。」
  卻說王莽傳旨,今軍士開教場,親臨演試。眾卒領命,急往南門講武殿上,高結彩亭,四圍紅索解斷,許百姓繩外觀看。
  是日,莽賀臨,坐於彩亭殿上,百官文武班列兩旁。帝即傳旨,著天下英雄壯士,俱入演試。
  卻說文叔君臣四人同至教場門外,見軍士肅整,各執兵刃,侍立兩旁。馮異、王霸曰:「吾二人先進,看其事體若何?主公且少待。」言訖,二人遂從左翼門進。忽遇三人同入,問曰:「三位賢士何姓?」答曰:「吾等李忠、王良、方修是也。敢問二公何姓?」異曰:「吾等馮異、王霸是也。」五人話訖,同至講武殿下請試。帝令五人於場上各獻武藝。先試弓弩,後搠槍刀。五人演訖,各中納用,即令上葵花亭赴宴。
  時文叔於外,見五人俱中,頓起大怒,思言:「莽賊奪我漢室江山,受此榮貴,不如射死,以雪先仇!」遂搭箭奮射,不覺氣烈猛加,雕弓拽折,驚殺文武眾臣,心寒膽戰。帝見大怒,急令金爪武士拿下,問曰:「汝何人氏?安敢欺君越法,故討死乎!」文叔曰:「吾乃南陽人。姓金名和,特來投軍赴選,有何欺君!」帝令推出斬首。時右丞相竇融急出奏曰:「陛下不可,臣恐斬訖此人,門外未試武士不敢進演,雖有蓋世英雄,勿納為用,有何妨焉?乞陛下姑恕其罪。」帝准奏,令軍卒趕出教場之外,再勿容進。忽又四人直入,名曰邳彤、景丹、蓋延、堅譚。王莽俱納為用。選畢,又見一人,身長九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從左翼門進,直奔彩山殿下。莽問曰:「汝何人氏?」對曰:「吾乃棘陽人也,姓岑名彭,字君然,聞陛下招納賢士,故來投選。」帝聞,令選硬弓三張,與彭扯拽,後射朵心。岑彭欣然起,拽硬弓,連斷兩把。再拽第三張,見其頗硬,乃曰:「此弓略可為用。」奮身兜起,連發三矢,俱中紅心。帝大喜,曰:「真將軍也!」即封彭為武舉狀元。
  近臣奏曰:「陛下少止,門外武士尚有未選赴者還多,恐有高才雄略,不服居後,可再令搦走一道。」言未訖,忽葵花亭上一將名景丹,見岑彭得中武舉第一,頓有不忿之心。踴上教場,大叫曰:「誰敢奪吾狀元?」帝見爭論,令其比試。二人聽旨,披掛上馬。岑彭絳袍朱甲,赤馬紅纓,使偃月大刀。景丹青袍短甲,白馬青纓,使丈二長槍。二人約戰數合,被岑彭展起金標,搠景丹於馬下。帝見彭勝,問曰:「卿此兵器何名?」彭曰:「此乃將軍之暗器,名金標也。」帝聞,再封彭為征西將軍。彭謝恩起。忽蓋延出曰:「吾與你一決。」二人上馬,亦鬥數合,被岑彭一鞭打於馬下。堅譚見延敗,亦出與戰,尚未戰數合,被岑彭一箭射中,落地而走。帝謂岑彭曰:「武狀元定矣!」蘇獻奏曰:「還恐有未試者,再令彭走一遭,方才可定。」言未訖,見眾人內閃出一大漢,身長九尺五寸,面如活蟹,須若鋼釘。大喝一聲,言「狀元留待我來,何人敢占?」
  未知是誰?有詩為證:
  濟濟英才赴選場,人才爭奪狀元郎;
  雖然未許人攀折,今古男兒當自強。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51:51

第九回     王莽選才嗔武丑 崔亭揭榜報蘇獻

  帝見其人勇烈,宜至殿下,問曰:「汝何人氏?」答曰:「吾乃南陽胡陽人也,姓馬名武,字子張,久已立待,未蒙選用。見陛下封小將為狀元,願與略決輸贏。」帝宣言令二人比試。馬武欣然而起,即穿青錦袍,青龍鎧,跨上青驄馬,提起青龍刀,躍出教場,大叫:「岑彭敢與吾決戰否?」二人交鋒,共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帝見二將勢勇並驅,無一高下,乃叫曰:「二將暫止。」二人遂下馬至殿前。帝謂武曰:「狀元定於岑彭,封汝為觀榜。」馬武聞言,心不甘服,復進曰:「小人之才,不在岑彭之下,岑彭之才,不在小臣之上,此狀元當與小臣,陛下何苦賜與岑彭!願乞再示,可決輸贏。」帝准言,令其再試。道罷,二人齊拍上馬,鬥至五十合,馬武佯敗詐走,岑彭趕上,馬武提起紅錦套索,將岑彭一挽,彭見,接住其索,奮力拖扯,力並,無一折動。兩下廝拒多時,不分勝負。忽葵花亭上一人言曰:「吾與此二人解戰。」遂張弓搭箭,望其套索一箭,射為兩段,閃二人落於馬下。二人復欲上馬,帝急止之曰:「狀元定矣,不必再爭。」武曰:「臣不減於岑彭,豈肯屈居其下!」帝曰:「論汝武藝,可與並肩,但貌不及於岑彭,固如是也。何苦競乎?」馬武曰:「陛下何言!武略選試,並非以貌取人。早知如此,吾致死亦不來也!」帝怒,令趕出教場而去。
  時光武在旁,見趕馬武,徐徐后從。至午門前,馬武怒而言曰:「大丈夫當棄暗投明,揚清於後,豈枉名而事賊寇!」
  言訖,書下反歌於壁而去。光武跟至柳陰之下,細將實情訴與馬武。馬武大喜,曰:「今日漢家有主,吾屈志可伸!」遂請文叔受拜。禮畢,武曰:「主公且回,不可久停於此,恐事露難以展施。臣他日再會,共決謀事。」二人遂別各回。
  卻說王莽車駕還朝,至宜聖廟前,見十數個書生伏呼萬歲。
  帝問曰:「汝等有何事言?」答曰:「臣等於太學中見一後生,困臥榻上,有金龍護體,紫霧遮身,不知是何怪物?請陛下視之。」帝聞奏,大喜,遂下車仗劍,步入廟中。果有一年少後生,遊戲講堂之上。望見帝來,慌忙欲走。王莽急趨,扯住謂曰:「汝勿驚懼,與吾到殿為君。」
  卻說其後生乃王莽之子王禹,自幼分出東宮,離久,至長貌異不識。王莽見書生奏言金龍之現,恐是劉族復生真命,故欲立其為帝,慢圖滅之,以絕後患。遂引眾文武百官回朝。至殿,安排香煙,更立新君。忽一人忙上金鑾奏曰:「午門壁上有人書下反歌一十四句,請我王聖鑒。」帝聞奏,急往觀之,果然。其歌曰:胸中萬丈虹霓吐,失志男兒愁萬縷。
  腹懷惠於五車書,十年費盡青燈苦。
  誰知天下誤儒風,一旦棄文身就武。
  吾心勤意學六韜,千里長安來應舉。
  指恁一躍上金鑾,富貴功名談笑齲
  莽賊白眼慢賢人,為嫌醜陋將吾逐。
  此間無處可容身,手提長劍歸真主。
  後寫:南陽胡陽縣馬武謹題。自後有人題者亦多,不似此人膽大,和姓名書下。王莽讀歌大怒,急令蘇獻出街捕獲。
  蘇獻領旨,逕往歇店搜尋,不知其人奔往何處,即拿店主來問。帝曰:「丑漢馬武,停歇汝家,今在何處?」店主答曰:「早從出外,至今未回,小人不知何往?」帝聽其不見,遂放回歸。復還前殿,呼出後生為帝。生曰:「陛下何言?」帝曰:「太學院書生都言汝有金龍護體,紫霧遮身,乃真命天子,是立汝為君,何得推說!」後生笑曰:「父王錯矣!臣乃東宮太子王禹,父王豈遺識臣哉!」王莽聽言,熟視其貌,果然,乃大笑曰:「吾兒果有帝王之分!」群臣曰:「乃東窗之下一人,姓劉名秀,字文叔,從南陽而來,投赴舉者。言曾教場拖折官弓,假說姓名金和,曾於太學讀書,見形異者,即其人也:」帝曰:「卿不早言?」急令蘇獻領軍往太學搜捉。將四圍城門閉上,令軍卒各巷巡察。再傳旨遍曉百姓:如有隱藏妖人劉秀並丑漢馬武者,滿門誅戮;有拿獲獻上者,封萬戶侯。城中百姓悉皆知訖。
  卻說光武早離太學,往投集賢館明林巷里居宿。倏知王莽出榜曉諭,閉城搜捉,驚得惶惶無措。但見巡軍若虎,哨馬如飛。當日天晚,急出逃躲。見一堵高牆,以手攀住,踴身一跳,躍入其內。視之,乃花園也。即喜曰:「此處可暫安身,以待天明,再作區處。」至夜深人靜,忽一皓首官長步入花前,列案對月燒香。光武恐使知覺,慌忙欲躲,被其望見,拿住問曰:「汝何人氏?焉敢夜入吾園盜竊物件?」言訖,拿至花亭之上,勘問來因。光武細將實情告訴。官長聽說,不覺雙眸淚下,歎曰:「我道漢已無人矣!今幸遇汝,可復先王之恥。」文叔曰:「官長何故出此言也?」答曰:「吾乃漢室劉唐,為王莽篡國,滅吾宗支,故改姓陳,權受太常卿之職。汝父劉欽,乃吾兄也。」文叔聽說,急請叔父受禮,各敘話畢。唐曰:「汝且權入吾府,停歇數日,待其寧息,再作區處。」
  二人話間,被本家廚子崔亭曉覺,急至廳上,揭榜奔投蘇獻請賞。蘇獻聞言大喜,即上金鑾,奏知王莽。莽聞,傳旨:著蘇獻領軍二百,往劉唐府內搜捉。蘇獻領旨,即至唐府圍捕。
  唐知事發,急出問曰:「丞相何意?」獻曰:「汝家奴僕崔亭出首,道汝隱藏妖人劉秀,天子傳旨著我搜捉。汝急獻出,免致禍臨。」唐曰:「既有是事,請司馬往搜。」蘇獻令軍遍室搜捉,並無蹤跡。再令搜入花園。光武正在花亭觀望,見其軍來,忙向後牆爬走,被二人上拿住,推入後巷無人去處,假作劉秀化作金龍脫走,大叫眾軍急趕。光武回頭視之,乃馮異、王霸用計救出。此名調虎離山之計。有詩為證:鳳出丹山暫失梧,頻遭野鳥笑身孤。
  天教幸際風雲會,騰踏飛黃快去途。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0:52:25

第十回     蘇獻百端讒烈士 竇融屢奏拯明君

  卻說馮異、王霸二人,救出光武,復回本帳。蘇獻喚出問曰:「汝等拿住劉秀,今在何處?」二人對曰:「吾等追至欲捉,被他化作妖氣,咬脫走去,不能復趕!」獻曰:「吾親見汝等拿住,故欺君賣放,妄捏妖邪,宜得何罪?明日奏帝,斬汝為示!」言罷,回車而去。
  卻說光武得馮異、王霸救脫,急奔十字街走。忽見一人,忙近抱住道:「主公休慌,小臣特來相救。」光武視之,乃友人竇融也。言罷,邀入府中,各施禮畢。光武曰:「前者教場受辱,蒙君奏耍今又遇際,無可酬思!」融曰:「此乃臣職所當。但不能匡復天下,以死報君,主公何所說哉!」光武曰:「吾欲急回,恐再露發,無可奔逃。」融曰:「主公勿慮,在小臣之府,無人知覺,暫停數日,以待王莽心休,送主還鄉。
  」
  卻說蘇獻,至次日將前事奏知王莽,莽大怒,急令取過錦袍一領,支起九鼎油鑊於階,呼陳唐至而罵之曰:「汝言劉秀今在何處居宿?指示捉獲,即賜錦袍,官加極品。如隱藏不說,即入油鑊!」陳唐大笑而罵曰:「王莽反賊!篡吾漢室之位,今有真主復出,旦夕可報深冤,尚何貪顯,而昧先帝地下之望耶!」言訖,跳入油鑊而死。後贊劉唐詩曰:異姓捨身全骨肉,此生今世更何人!
  朝雲一去悄無夢,夜月庭陰花自春。
  卻說王莽見劉唐道罷,欣然入鑊而死,才知假姓為陳。急令軍卒捉拿家校再問蘇獻曰:「劉秀為何走脫?」蘇獻奏曰:「陛下要知其故,可問把守後牆軍卒,見其走出何去?」帝曰:「何人把守後牆?」答曰:「馮異、王霸二人領軍圍守。」王莽聽知大怒,曰:「此事都有詐弊!」急宜二人至殿下,問曰:「汝等不以實告,都人油鑊。」二人答曰:「吾等見其越牆汝走,趕上拿住,被他化作金龍脫去,未知奔往何方?」帝曰:「汝等欺君賣放,詐說奸誣。」喝令「推出斬首。」竇融奏曰:「我王錯矣!榜文都言妖人劉秀,不可妄斬此人。城中百姓人等悉知劉秀金龍護體,此事誠然,乞陛下姑恕其罪。」帝聞奏,略息威怒,遂赦二人罪畢。
  卻說竇融,至九月九日重陽節屆,把文叔妝作夫人,坐於車轎之上,遂出潼關,二人拜別。光武正行之間,見一伙客人道:「捉得妖人劉秀,即時富貴千金,賞萬戶侯,強如做個大客。」光曲暗思:「不干百姓之事,乃王莽出諭,故使人如此。
  」不理而去。行至天晚,忽見正南上一隊軍兵追至,即跳下馬,與文叔施禮。文叔問曰:「官長何名?」答曰:「吾乃劉唐之弟劉浪是也。叔為新安縣之宰,聞主公過此,特來相迎,同到小縣相歇數日,再行。,』言未訖,忽見林內一隊軍兵追近,乃陰陽官望有妖氣透天,與蘇獻領軍趕來。文叔驚戰不止,劉浪曰:「主公往後門走,我往前迎蘇獻。」文叔急往後門上馬,出新安街行,忽聽後軍趕近,急前問路,穿過林中,大喝一聲,叫「漢子休走!」踴出數十名軍卒,將文叔拿住,扯至林內。
  見一大王,問曰:「汝何人氏?敢來此處閒走!」文叔細將實事告之曰:「吾乃漢室劉秀,被王莽出榜遍捉,逃奔於此,乞大王恕命!」其大王聽說,慌忙抱起文叔,坐於正席,頓首拜而言曰:「臣皆萬死,乞主公恩宥!」文叔曰:「公是何人,出此言也?」答曰:「臣乃南郊台上放箭射倒王莽,奉敕叛國漢將蘇成是也。久尋不見,今幸逢遇,請主公可就於此,佐立君王,然後剿寇。」文叔曰:「蘇獻兵追將近,如之奈何?」
  蘇成曰:「主公勿憂,穩坐於此,臣殺退蘇獻,立主公為帝。
  」言訖,蘇成提刀上馬而去。
  文叔不依其言,亦上馬從東南奔走,潛藏山林之間,至夜復行。時秋雨大降,見路旁一廟,遂入躲避。視之乃禹王廟也。
  文叔即拜而祝之:「秀避難投宿於此,有瀆尊神,勿令見責,望神陰佑,早脫災危。」祝罷,潛步西階,對夜吟歎:雲天暗淡詩人苦,風景蕭疏旅客愁。
  林鳥澗花幽更絕,從容徐步出西遊。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4:12

第十一回     古廟潛逢擎國柱 平坡暫別棟樑材

  卻說光武於廟中投宿,至二更時分睡覺,見殿門大開,心驚膽怯,恐有人知覺來捕,慌忙潛走,潛步視聽。見東廊月影下履聲響處,轉過一人,直入殿來。見文叔即拜,謂曰:「主公因何獨宿於此?」文叔問曰:「壯士何名?」答曰:「吾乃穎川來縣人也,姓姚名期,字次祝。」文叔曰:「足下為何夜入廟來?」期曰:「前日有一仙長,言說後三日此廟中有一真命帝王投宿,是夜小臣特來迎接,請主公暫至小莊安歇。」文叔大喜,曰:「有勞足下,無恩可報!」二人遂往至宅,姚期引見施禮畢。
  次日早姚期謂文叔曰:「主公於此稍停數日,臣往城中探問消息,方可再行。」言訖,姚期上馬而去。
  卻說莊外一人,姓高名萬,與數個後生議道:「姚大郎引一個面生之人于家,莫是妖人劉秀並丑漢馬武?」言訖,齊至期家問曰:「爾家堂上後生是誰?」姚母答曰:「是吾親屬。
  」萬於門隙窺覷,見其面貌非俗,乃謂眾人曰:「此人活像圖影一般,正是妖人劉秀。」言罷,與眾人擁入拿住,綁押送縣,唬殺期母,向前告,不肯放,一齊簇擁而去。忽見前途匹馬,奔走如飛,近視之乃子姚期也。老母急謂期曰:「適才高萬統人拿縛主公,押送縣去,汝快往姊家潛宿幾日,莫待事發難逃!
  」姚期聞說,忙搭雕弓,躍馬飛趕。時高萬拿獲光武,喜不自勝,謂眾曰:「吾昨日占一卦,合有官做。今日拿住妖人,功勞非小。」行至村店,眾押人等沽酒相賀,盡歡痛飲。忽一人,身長九尺五寸,面如活蟹,須若鋼針,自外而來,謂眾曰:「汝等為何喧鬧飲酒?」高萬答曰:「吾等拿獲妖人劉秀,送官請賞,故有此歡。」其人聽說,不言而出。眾亦罷飲,押秀往縣。至楊柳岸古堤岡上,高萬大喊道:「我等今日千金賞萬戶侯。」姚期追至,聽其眾喊,攀弓箭叫高萬道:「做得何官?
  」弦響箭到,射中高萬左目。有詩為證:群賊奸貪萬戶封,拿君解縣氣如虹。
  豈知冤路重相踏,一箭翻身墮馬終。
  那馬武見高萬捉獲光武於店內,大歡飲酒,先已至古堤岡等侯。忽見姚期亦趕將來,馬武遂出,一齊助殺,救出文叔,解下索綁。君臣三人坐於林下,光武曰:「若非公等相救,吾命遭於小寇之手!」話畢,卻說莊家二人往夾縣告狀,於林間經過,見三人坐敘,知是劉秀。行至前途,遇三官策馬而來,二人急跪告曰:「前途林下坐著妖人劉秀及丑漢馬武。」官人問曰:「在何林下?」莊家遂引至林前,指曰:「三人坐者並是。」官人視之,果是劉秀,恐其前面再說,遂張弓搭箭射死莊漢。二人至林下馬,見文叔大哭曰:「叔父朝夕憂悶,不知賢弟消息,故使吾二人遍處尋訪。」各敘話畢,姚期問曰:「二公何人?」文叔曰:「吾兄劉縯、劉仲是也。」二人聞說,即與施禮。馬武曰:「主公異日興兵滅寇,臣助軍十萬接應。」
  姚曰:「臣事老母終年之後,竭力助主公匡復天下。」文叔曰:「吾孤身力寡,全賴公等匡扶。」言訖,忍淚分別。有詩為證:攜手河梁話別時,徘徊路側恨何之。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泣岐。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4:50

第十二回     別逢共訴情難已 配合應知分所為

  卻說文叔與姚期等分別,遂同縯仲回至白水村,見叔父劉良。拜畢,良曰:「自汝別後,使我朝夕牽掛,並無消息。今日安回,愁腸頓釋!」文叔曰:「姪到長安,不祥太甚,叔父劉唐為秀一人身遭誅戮!」文叔具說前事,倏覺淚濕雙眸,二人抱頭大哭。良曰:「子陵著二哥送一文書來,汝曾見得否?
  」文叔曰:「姪接未曾看過,不知何說?」遂拆而觀之。乃四句詩也:待時真命隱藏難,姑向南陽暫守寒。
  自是嚴光無覓處,直將兵敗救孤鸞。
  秀看畢,乃自思曰:「後再不信人妄言!但事農而已。」
  時南陽大荒,一谷不成,惟白水村豐厚。正遇秋熟之時,忽宛城二人至。劉良迓入,施禮問曰:「二公何干?」答曰:「吾等非別,特為令郎作伐。」良曰:「甚人嬌嫒?肯配寒兒!
  」答曰:「本城裡大戶陰長者一女,名喚梨花,聞令郎三秀才賢達,特遣小弟為媒,未知公意如何?」良曰:「既承相扳,敢不樂從!」遂令人載米一車,往宛城糶銀為聘。文叔正出,忽見三人至莊外下馬,良接入堂禮坐,其二人問曰:「此莊何名?」良曰:「名號白水村。」復問曰:「老長何姓?」良曰:「老夫姓金名良是也。」再問曰:「汝家還有何人?」良曰:「老夫生有三兒,大者金縯,次者金仲,幼者金和。敢問三位官長何名?為甚輕身至此?」答曰:「吾等甄阜、梁丘賜、蘇伯可是也,為上司差來,挨拿劉秀,陰陽官蘇伯可見秀有真命之像,隱不肯言,故尋至是。」言訖,遂別而去。
  那文叔見三人別去,引車兩乘往宛城糶米。至長街上,眾人一齊搶奪。莊人大罵,文叔急止之。忽見南街一官擺道而來,眾人肅侍兩旁,不敢喧擾。至近,見文叔狀貌奇異,思必定劉秀也。遂下馬長揖。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5:37

第十三回     少翁預卜聖君臨 訪推命運何時泰

  揖罷,即請人縣衙,遜坐置酒款待,謂曰:「吾乃此邑之宰,姓李名通,字次元。敢問賢公何姓?」文叔曰:「吾乃白水村金和是也。」通曰:「賢公何得詐乎!吾聞小兒於市上謠歌,說『禍全,福全,白水昇天,劉氏復興,李氏輔焉!』賢公既非金龍護體,漢室金枝劉秀,吾豈屈身而迎哉?」文叔見道實情,遂將其事逐一告知。李通大喜,慌忙下席,請主公受禮,謂曰:「主公興兵,臣助軍兵五百。」二人酒至半酣,徹畢,文叔曰:「吾今娶陰長者之女,缺乏禮儀,因裝糧米於此糶發。聞說此市一仙長曾對陰長者所說,吾命頗貴,將其女配我,今欲訪謁其人,未知在何居住?」通曰:「主公欲往,臣將侍行。」言訖,二人上馬同至長街。見一卦鋪,書著聯偶二句,光武視之,遂湊二句於後,其聯曰:今日不過午,定算一龍虎。風雲未會時,特訪神仙祖。那仙長見李通引一人至鋪前,見門上聯偶,其人遂湊二句於後,仙長大驚,急整衣冠出接,邀入鋪中。施禮畢,各尊坐。文叔曰:「素聞先生靈課,特來求占一卜,問取命運窮通,重當酬謝。」仙長曰:「願求尊命,先看,後占卜筮。」文叔遂將八字付與仙長。推罷,大笑曰:「果應我今日之兆也。」文叔問曰:「有何兆焉?」答曰:「吾今日卜占一卦,應天子臨門。觀此八字,真帝王之命!」文叔曰:「吾乃一村農耳,焉有此分!」答曰:「休得隱諱,在小鋪無妨。吾曾道與姚期廟中接駕,果如言否?」文叔聽說,暗思此人如神,遂將實情告與。仙長聽罷,慌忙下拜,復呼萬歲。文叔急下攜起,問曰:「仙長何名?」答曰:「老夫姓蔡名少翁。」文叔曰:「吾昨夜來一夢不祥,敢瀆先生圖解。」
  少翁曰:「夢如何也?」文叔曰:「吾夢與王莽交戰,吾大敗走,忽遇五隻大羊,四隻逃走,被吾拿住一隻,騎於背上,拿住其角,角落。挽住其尾,尾落。覺來將夜半矣!未知吉凶如何?」少翁曰:「此夢甚吉,主公可得南陽五縣。」羊去其角尾,乃一王字也,主公若取五縣,即時富貴,可做君王。」文叔聽解大喜,遂與卦錢。少翁曰:「主公異日登位,臣要司天太監,要此卦錢何用!」李通曰:「何日可除王莽?幾時得做君王?」
  言未訖,忽聽一人叫道:「誰敢發此大言?」李通見之,大喝一聲,其人方回而去。後贊少翁詩曰:易中造化識天機,筮卜初從太昊時;何事先生名獨擅,端能審象與機宜。
  卻說文叔見李通喝退一人,而問曰:「是何人也?」通曰:「此乃吾弟李鐵,有始無終,主公休怪。」言訖,二人遂別少翁,回至李通宅首。文叔告曰言取陰長者女事。李通遂將財物贈之,令之搬上二十箱,載於車中。二人拜別。文叔行至其姐莊上,遂人相見,鄧辰置酒款待。飲至半酣,徹畢,文叔告歸。
  其姐劉元見劉秀酒醉,叫夫鄧辰送回。文叔與姐拜別。二人坐於車上,行至半途,見一隊軍馬喝道。將近,文叔於車上帶酒言曰:「輕避重,何不知禮!」其官人曰:「賤避貴,豈敢越法!」文叔曰:「汝何貴於我?我何賤於汝?」官人曰:「俺是鳳城官宦子。」文叔曰:「吾乃龍閣帝王孫。」官人曰:「吾父朝中宰相。」文叔曰:「吾祖國內君王。」其官人乃蘇獻之子蘇和,引陰陽官於南陽地界,遍察劉秀。聽罷其言,大怒曰:「此人正是妖人劉秀!」喝令左右擒下,至新香亭勘問。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6:09

第十四回     故假威名即日興 光武中興恢漢業

  卻說文叔被蘇和拿下,嚇殺莊人,推車急走。回至白水村,見劉良細將前事告訖。劉良聽說大驚,遂將車上貨物抬下,開箱視之,並無毫末金銀,都是衣甲、頭盔、槍刀、弓箭,急喚劉縯、劉仲,點起五十餘人。壯士各執扁擔禾義,同往亭上相救。良謂縯、仲曰:「汝二人先入與說,如其不然,即先圖之。
  」二人聽言,遂引五十壯士急奔新相亭上。見蘇和正將文叔勘問,道:「你實說姓名,免遭刑迫!」光武不言。鄧辰跪上告曰:「此人姓金名和,見沾風魔之病,以此亂言,有逆公子,萬乞見憐!姑恕其罪。」劉縯、劉仲於亭外見鄧辰跪告不放,遂與眾人哭訴於階上,亦不聽說。縯、仲二人一步一拜,至月台之上哀告:「乞大人見憐,恕其殘生。」二人哭至席前,哀告不放。劉縯拔劍躍身而起,大喝一聲,將蘇和斬首於地。殺退左右人等,眾壯士一齊大喊:「殺王莽,以復先世之仇。」
  有詩為證:
  養真數載屈衡茅,今日方鳴出鳳巢。
  天地生才寧肯負,震雷終奮蟄潭蛟。
  劉良高聲叫曰:「吾非姓金,乃漢室劉良是也。吾三子劉秀,真命帝王,今日舉兵伐莽,以復先帝之仇。」
  言罷,卻說蘇和手下走脫者,急奔胡陽報說。行至半途,見一隊人馬牽羊解酒而來,視之,乃胡陽縣官,迎接蘇和把盞者。其人即跪下告曰:「今白水村劉秀,興兵殺吾公子蘇和!
  」縣官聽說,大驚,慌忙回入城中,點軍來白水村前搦戰。劉良聽知,急令軍士千餘人,各執禾乄棒棍,出於寨前,擺列陣前。劉縯披掛縱馬,橫刀直出。有詩為證:首出南陽孰敢當!今朝陣上列分黃。
  英雄奮起拔山力,整復山河舊帝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6:40

第十五回     堅譚一戰復劉基 聚兵白水屯營寨

  卻說縣官領軍於白水村前,排列陣勢,叫劉軍搦戰。劉縯聽知大怒,縱馬直出。二人交鋒數合,劉縯敗走,縣官躍馬趕上。忽聽寨中高處大喊一聲,抬頭視之,見光武立於高處觀望,遂牽弓欲射。只見金龍護體,箭不能施。大叫曰:「漢室冤仇,汝何苦乎?」其人聽說,暗思:「劉秀誠乃真命之主,王莽出諭,遍拿未獲。」其人遂下馬,拜降而言曰:「臣助主公興漢。
  」有詩為證:
  匹馬出疆場,威風凜雪霜。
  單刀歸漢主,名義兩傳揚。
  卻說光武見其人下馬受降,慌忙出寨,迎入莊內。各施禮問曰:「公何姓?」答曰:「臣乃姓堅名譚,字子全。」光武大喜,遂令置酒相待。
  再說李通從弟李軼,謂通曰:「今四方擾亂,漢當復興,南陽宗室劉伯升兄弟,汛愛容眾,可與決謀大事。」通大笑曰:「汝之言正合吾意。」遂遣軼往迎劉秀,與共約定謀決。二人話別,軼至白水村,見光武,各施禮畢,問曰:「公至小莊,必有奇乾。」軼曰:「吾兄李通,遣軼特來迎接主公,共議謀決之事。」光武大喜,遂上馬同往。至其宅,見李通約定舉兵之事,復回白水村來,與兄劉縯議起春陵子弟與通會兵。時堅譚出曰:「主公既欲舉春陵,必先設一筵會,招集眾議。布立五花營寨,分作五隊軍兵,每一隊列著五十人,二十面戰鼓,二十面旌旗,多造兵器,於內積草屯糧。再令二十人掃地叫殺,豈不兵堅寨固!然後一鼓而興,可破王莽於反掌矣。」光武聞說,大喜,曰:「此計甚妙!」即令「宰豬置酒,會集白水村百姓,凡有姓劉者,著悉皆赴宴」。言未訖,村中壯士不期而會者千餘,各列坐定。劉良出席把盞而謂眾曰:「汝等竭力匡扶,破除莽賊,悉係皇親國戚,官封不小。」眾人聽說,大喜,一齊鬧聲應曰:「吾等都願死助!」宴罷各散。
  時白水村中未過半月,招集壯士五千餘人。堅譚曰:「有軍無器,難以為敵,主公可往宛城李縣宰處,借弓劍刀槍,方可動兵。」光武曰:「然。」即假裝一客,上馬逕往至城下。
  正入,被把門軍卒拿住,奪下其馬,言曰:「今白水村妖人劉秀起兵作反,宮中正要馬用,汝快丟下,休得再取。」光武曰:「此乃李縣宰之馬,汝等搶奪何用?」眾人見說,即拿送縣衙見李通,看其實否。李通見文叔至,遂迎入後堂施禮,眾人慌忙各退。文叔謂通曰:「今日立起五花營寨,招集軍兵頗多,奈缺少兵器,難以行事,特來公處求借,萬乞憐濟!」通曰:「此事不難。」遂引於後花園內,開一室與看。都是盔甲槍刀,謂文叔曰:「此器乃王莽著令修造,暗藏於此。」又引一室,見其內有百十壯士,俱是無謀不能決略之人。通曰:「汝等衣甲頭盔都與此人,帶汝重用。」眾人聽說,一齊應聲,願同跟往。文叔大喜,謂通曰:「今有良將,必要硬弓,得之奈何?
  」通曰:「何難之有。局官申屠健處甚多,可與求買。」二人遂往至局中。見申屠健問曰:「聞總官有好硬弓,特來求買一張,不論價錢多少。」申屠健即取一張弓,力重五百餘斤。文通見之,大喜。通曰:「力重二百斤者,見求一張。」屠健即令將至。又曰:「同此一樣者再求一張。」申屠健見其多買,暗思必有緣故,大怒而言曰:「此莫非妖人劉秀買此硬弓造反?」通曰:「總官是何言也?」有詩為證:昨日西風透小窗,村前雪擁壓梅妝。
  一朝漏泄春消息,挽復乾坤舊太陽。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7:22

第十六回     遇將長安脫困籠 勢危馬死罹兵困

  卻說局匠令史知是真主劉秀舉兵滅寇,買弓為用,見申屠健生疑,恐泄其事,故出解之曰:「總官錯疑,此乃李縣宰兄弟,襲破妖人劉秀,要此硬弓為用。」通曰:「然也。」健聽說才已,謂通曰:「現有硬弓三百餘張,修造未完,不應為用。
  」通遂轉過一室,喚過工匠王立,責之曰:「爾何閒乾,不竭力於工,故違上應?」王立曰:「硬弓難造,以此慢遲,乞姑恕罪!」通曰:「再限三日,如無應用,重責問罪!」言罷,遂與文叔回衙去訖。
  時局官申屠健復至問曰:「官弓完否?」王立曰:「適才李縣宰叫小人急造硬弓三百餘張,限三日要用,以此未暇。」
  健聞大驚,曰:「李通必然造反!早間引一漢子來買硬弓者,定是妖人劉秀!」忙出上馬,見尉司龐能,道訖前事。倏阜城縣崔亭至,言「李通安排軍兵,扶立妖人劉秀,白水村造反」。
  龐能聽罷,大驚,曰:「誠有是說?」急令閉上四圍城門。兩縣軍兵,俱入李通衙搜捉。通知事露,急將盔甲與文叔穿上,頭頂沖天冠,身掛烈火袍,手提安漢刀,坐下白龍馬,引五百名壯士,各披盔甲,每人帶上三付於身,大喊一聲,齊擁光武出衙。李通當先開路,前迎龐能戰脫,望東出走。奔殺至近,見城門緊閉,急回南走。南門又閉。再投北門,北門亦閉。跟護軍馬各奔四散,惟丟下光武一人,單刀匹馬,獨望西走。其街上人家見之,即將磚石拋打,光武掄刀護遮。正懼之間,忽見城上一人,仗劍走下來,劈開門鎖,放出光武而去。有詩為證:昔年世祖困樊籠,天遣英雄踏會逢;打破玉雕飛彩鳳,劈開金鎖走蛟龍。
  文叔走出城外,問其救者何人?壯士答曰:「吾乃局匠令史,姓任名光,字伯先。聞主公有難,特來相救。」言訖,光武躍馬急走,後軍趕上。文叔叫曰:「可憐漢世冤仇,足下何苦追趕!」答曰:「若放汝去,則廢吾千金之賞,萬戶封侯。
  」文叔問曰:「汝何人?」答曰:「吾乃太常卿之僕崔亭是也。
  前者揭榜獻上,即發軍搜捉,被爾爬上後牆,化作金龍走脫,王莽封我為阜城縣尉。今若再拿汝獻,定有公侯之位。」文叔聽言,大罵「背主忘恩之賊,今日還敢追我」!遂撥馬掄刀,大喝一聲:「斬除此賊,以報叔父之冤!」崔亭見其勢勇,急回馬奔走。龐能躍馬又趕,文叔告曰:「乞憐漢世孤窮,冤盆覆蔽,公何無惻隱之心乎!?」龐能不聽,趕近交鋒。約戰二十餘合,文叔詐敗急走。後軍追至,攀弓搭箭,射中其馬,倒地而死。文叔遂拖刀走至一大林內躲藏。申屠艦龐能二人趕上,分兵四面圍祝至晚,仰天告曰:「秀本受命於天,為生民作主,舉兵滅寇,以雪漢世之仇,願天早脫秀圍,不負先人於地下之望。」祝罷,倏覺一陣風過,見一紅牛降下,生得獨角雄壯,立於其前。文叔即上牛背,掄刀躍出,遂脫其圍。後窗士詩言光武之迍:才脫兵圍又睏圍,恍同秋雁失南飛;皇天若不垂青象,安得紅牛跨紫微?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7:57

第十七回     運泰牛生出敵圍 歌聲來已明君至

  卻說文叔騎上紅牛,提刀殺出,圍軍把卒各個逃散。漢鑒曰:「騎牛奪馬殺龐能,得出紅牛已在前。」秀遂騎馬於後出陣而行。至天晚,其牛不動,忽現一老人,鬆身鶴髮,皓首龐眉,立於其前,謂秀曰:「先生留下紅牛還我。」文叔慌忙下牛施禮,告曰:「公若肯賣此牛,不辭高價,願乞慨賜,以助上陣之功。」老人曰:「汝背後何人也?」光武回頭復視,只見老人駕著紅牛,化一陣清風而去,留下白紙一張。光武拾起,拆而視之,乃四句詩詩:坤有意定昇平,何用干戈日夜鳴。
  二百炎劉從此始,紅牛直上五雲程。
  文叔讀罷其詩,歎曰:「真乃天助吾也!若非降此紅牛相濟,安能破賊而脫陣哉!」遂將其詩藏於袖,上馬尋路,前望白水村。回穿入山間,見有茅庵一所。從其門外經過,忽聽內有人聲,作歌自歎。乃駐馬聽之,其歌曰:對月彈空瑟,當天作短歌。
  漢皇難會面,何日起干戈。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8:44

第十八回     話國才終義母亡 李君陣上擒王將

  卻說鄧禹見王莽不仁,侵謀漢室,乃避名逐跡,隱於山間茅庵之內,朝夕悶坐,思與劉秀長安別後,未知流落何地,不能一會。正於其內作歌自歎,忽文叔自宛城逃難經過,聽得歌聲、歎息,乃大叫曰:「是何仙長乞濟孤窮?」鄧禹聞知庵外人叫,急出門視之,乃文叔也。遂邀入草堂之上,施禮尊坐。
  文叔曰:「先生為何獨遇於此?」禹答曰:「自長安與主公別後,天下擾亂,漢室未興,故隱名避姓,斂跡於此,朝夕縈係主公,不克會面,共議舉兵之事。今幸得遇,使吾歡不自己!
  但不知主公為何孤身獨奔?」文叔遂將白水起義、布立五花營寨、騎牛之事逐一告知。禹大喜,曰:「真乃天助主公,非人之力!」文叔曰:「奈欲舉兵,乃無上陣之將,不能勝敵,將何為也?」禹曰:「主公勿憂,今西山莊前有一壯士,英雄過人,言與主公交來,可與求謁相助。若得此將扶助,則不日成功矣!」光武聞言大喜,遂與同往。
  二人行至莊前下馬,姚期正於門首獨立,見文叔、鄧禹二人至,慌忙迎入草堂之上,施禮坐定,謂文叔曰:「主公何來?
  」文叔細將前事告知。鄧禹曰:「主公白水起義,特來相訪足下,匡扶漢室,公意若何?」期答曰:「奈老母年邁,無人侍奉,待終年之後,竟助主公。」期母聞言,謂曰:「吾兒竭忠助漢,以就丈夫之志,莫為一老母而殞萬世之名。」言訖,見期意終不去,假托廚中炊飯,乃自思曰:「吾兒極有孝心,若母在日,豈肯拋棄從往?吾不如早盡,待彼竭力全忠,以成大義!」言罷,遂係頸而死。期見母去廚中許久未來,急往詢視,見母懸樑而死,驚得魂飛魄散,放聲大哭,幾絕於地,慟不能止!光武聞哀,謂鄧禹曰:「吾殺之也!」二人盡皆垂淚,遂與姚期備棺裝斂,葬於莊門之外。期欲守孝,光武親為心喪,以折三年之服,期遂同往。後窗士贊期母之賢:節氣稜稜世所稀,忠君愛子蕩然歸姓名標簡千年赫,常使人瞻淚灑揮是日,三人往白水村去。正行之間,被王立領軍攔路。姚期大怒,躍馬橫槍,直取王立。二人鬥不數合,王立敗走。姚期趕至一林中,見前面大軍衝至,都披重甲、重鎧,活捉王立。
  將近視之,乃李通、李軼兄弟領軍來至。姚期欲與爭功,文叔急止之。通曰:「遍宛城地界,尋覓主公不見,使吾惕惕於心,頃刻驚觸。」秀曰:「自宛城失敗,命在須臾。」遂將騎牛之事逐一告知。李通大喜,曰:「神助主公!若此之異,立破王莽,何難之有!」言訖,遂同文叔等至白水村,見劉良話訖前事。劉良即令置酒筵會。鄧禹曰:「此處有軍無城,難以存駐,主公可急取胡陽,安頓軍兵,縱臨大敵,則不為懼。然後發兵取南陽三十六城,猶反掌之易矣!」文叔曰:「善哉!此言也。
  」遂選日起程,攻擊胡陽。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9:23

第十九回     韓宰城中卻漢兵 無計脫奸全叔命

  卻說光武會集諸將,即日起軍。封姚期為先鋒,點起精兵一千五百,至胡陽城下攻擊。其縣宰韓刁見劉秀兵至,即上城告曰:「吾等通願歸降,不勞攻擊,乞限三日,待吾整備軍糧,開城拜獻。」文叔依言,遂回軍。
  三日復至城下,令小軍教曰:「早獻納降,免遭災害。」
  韓刁於城上聽言,叫曰:「叫劉秀出陣答話。」文叔躍馬而出,見城上喊叫一聲,一老人推出而言曰:「若再攻城,將汝叔父即斬!」嚇得光武墜馬而叫曰:「限吾三日,即來拜降,恕吾叔父之命!」言訖,回軍。至白水村,與眾將商議:「奈叔父劉保墮於小寇之手,何以救之?」眾皆默然無計。文叔曰:「當以天下為輕,叔父為重。汝等既無可脫之機,吾當自縛拜降小寇,以全其命。」姚期大言曰:「主公是何言?與臣老母死者,為主公興漢,豈其故欲是也?今此一小事而喪其社稷之心,則吾母可復生乎?」眾將勸之不從,惟默默嗟吁而已。忽人報曰:「外有投軍壯士,未敢擅入,乞主公發旨。」文叔曰:「著他休入,吾等都欲散罷,尚來何用?」其軍入攔擋不住,奮激而入,見文叔言曰:「聞主公真命帝王,小人特來投助,為何不用?」文叔曰:「非不用汝,奈今胡陽縣宰韓刁拿住叔父,逼要投降,吾等無計可施,欲罷歸寇,以保叔姪之義,不使名污於後世也!」其人聞說,大笑,對眾人言曰:「不能施此一計,枉為將相之材。」有詩為證:英雄無計脫奸危,默默軍前更問誰?
  幸有陳平奇六出,陽春歌笑一時回。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07:39:59

第二十回     施謀殺賊解君愁 新野兩軍開僕偃

  卻說光武見其人大言彰說,欣然起而問曰:「壯士有何奇策?願施濟助。」答曰:「小人只用挑柴一擔,去胡陽城內叫賣,主公急領大軍隨後跟至。韓刁見兵臨擊,必令百姓人等俱上城守,小人藏刀於身,密隨其後,使不知備,斬卻此人,殺退眾軍,開門迎主而入,豈不兩利而俱全也!」光武聞言,大喜,曰:「真良將也!」言罷,送出寨門。
  其人挑柴直至胡陽城內叫賣,買者正與講價,言不賤賣。
  忽人報曰:「劉秀軍至!」韓刁聽知,急令軍士人等俱隨上城,擁護陣勢,將賣柴人等一齊趕上城去。其人見韓刁正與劉秀打話,潛步立於其後,扯出短刀,安於柴擔之上,望韓刁脅下一刺,墮城而死。復趕眾人各奔逃走,遂開城門迎入劉秀眾軍,安撫百姓。至衙坐定,秀問其人曰:「壯士何姓?」答曰:「臣乃姓陳名俊,字子昭。」文叔曰:「今日非卿之力,難至於此!」遂重賞。賜畢,即令軍卒將家屬糧草,悉運入城,置酒宴勞眾將,一齊作賀。鄧禹曰:「雖得此城安頓,不可為喜。
  如近城申報朝廷,統領大軍來擊,難以拒敵。莫若乘此一勝之機,復取諸州郡縣,使王莽兵至不能勝也。可著李通、堅譚取宛城,劉縯、李軼取棘陽。主公與姚期取新野,每路統兵五百。
  臣守此城,方保全勝。」文叔曰:「公言當也。」遂令各路分兵前去。
  那光武同姚期統領大軍五百,至新野下寨,令小卒飛下戰來日上陣。其書曰:大漢皇孫劉秀,應天順人,乘時舉眾。非干嘯聚山林之徒,誠復平王子嬰之恨。蓋為王莽篡國,賊子專權,致使天生忿怒,旱澇不均,錢糧倍勒,逼黎庶逃竄於他鄉。律法苦刑,使盜賊競生於境內。秀豈敢自專帝位,若破王莽之後,選有德為君。
  如不願從,乞軍對陣。諸官照示,垂拜不宣。
  那蓋延、景丹二人正於城衙坐敘,忽人報曰:「劉秀領軍攻城,令小卒來下戰書。」二人聞說,大驚,遂喚至其卒,接書讀罷,蓋延曰:「劉秀真命之主,吾等莫若早降,免使黎民受害。」景丹曰:「然。」二人遂開門拜降,迎接入城。文叔曰:「二公何名?」答曰:「臣等蓋延、景丹是也。」即引文叔等至衙,賞勞軍兵,安訖百姓。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3:59

第二十一回     棘陽二將顯威名 岑彭設計偷營寨

  卻說劉縯、李軼二人領軍至棘陽,離城五里下寨,著小軍往下戰書。至其府前,令人報知。太守岑彭喚吏卒呈上其書,曰:縯聞天生大聖,萬象攸歸。地產明君,百川會秀。今吾主劉秀,真命帝王,數年暫屈於山間,儲糧養銳。今日威鳴於境外,滅虜清塵。攻縣收城,聞風僕偃。取胡陽如拾芥,克新野若攀枯。天啟人歸,文匡武護,誠所謂有德之君也。況兼賞罰明信,納直親賢。足下早決獻降,必當重用,則不失於名功之望也。若有抗辭,必遭擒戮。大漢上將軍劉縯謹書。
  岑彭接書讀罷,大怒而罵曰:「叛國小寇!安敢來侵吾境界!」遂扯破其書,重責小軍二十,趕出府門而去。
  是日即點大軍五百,各個齊整。岑彭復入後衙,告知其母。
  其母諫曰:「吾兒休往,漢室劉秀乃真命之主,人人共知。汝乃一將之才,豈能獨力而破哉!」岑彭不聽,即領軍士出城搦戰。頭頂金鳳盔,身穿絳紅袍,披上黃金甲,坐下赤色馬,提著大桿刀,直到於陣前。大喝一聲,叫小將決戰。李軼出馬,謂曰:「將軍若肯順漢,不失封侯之位。」岑彭大罵:「反賊!
  立時斬汝。」縱馬橫刀,直取李軼。二人交鋒,約戰二十餘合,岑彭敗走。李軼趕上,被岑彭一箭射於馬下。眾將急救,扶歸本陣。劉縯出馬,又戰二十餘合,彭亦敗走。劉縯躍馬追趕,被岑彭展起金標,打中劉縯左背。縯負痛,急回馬走,岑彭領軍趕上,掩殺一陣。縯、軼二人大敗,走回歸陣。
  回見劉良,言:「棘陽太守勇不敢當,箭射李軼落馬,標中劉縯敗回 。」良聽知,大驚。忽人報曰:李通、堅譚取服宛城回至。」良遂迎入,問曰:「二公上陣若何?」答曰:「吾等一至城中,官吏人等,悉皆望風偃服,未曾攻戰。」良大喜。
  忽文叔、姚期兵回,蓋延、景丹至,與劉良等各參禮畢。良謂文叔曰:「劉縯、李軼攻取棘陽,被驍勇太守岑彭標打、箭射,敗陣而回 。」文叔大驚,曰:「驍將卻在於此!」良曰:「汝亦知其人乎?」文叔曰:「此將王莽封為武舉壯元,西平將軍,曾於教場中與馬武並戰二百餘合,不分勝負。今復遭遇於此,何能拒之?」姚期大言曰:「主公專長他人之威風,弱自己之銳志。彼雖有萬夫不擋之勇,吾克勝之,何懼之有?」鄧禹曰:「今既逢驍虎之敵,不得不懼。」遂吩咐眾軍守保城池。劉保守新野,劉仲守宛城,劉良守本城,各各遵命去訖。
  是日,鄧禹同文叔點起精兵二千餘名,逕取棘陽。至城下搦戰,岑彭即領軍對敵。文叔出馬,立於陣前,言曰:「自教場別後,少會尊顏。敢問足下安否?」岑彭曰:「莫非妖人劉秀乎?」文叔曰:「然也。敢告足下,矜念漢室孤窮,冤盆覆蔽,若肯助我破莽,以報先帝之恨,泉下不忘。」岑彭怒而罵曰:「白水小寇,結黨相叛,還敢花言佞語,說惑忠良!再言,即斬!」說罷,怒殺姚期於陣中,大罵:「村賊,有何能識,敢彰大語!才交數合,忙走不禁。」岑彭聽知,奮激復出。姚期叫曰:「岑彭小材,焉能勝大!今吾主公愛汝之甚,莫若早降順漢,免致禍臨!」岑彭不聽,躍馬直出。又戰十合,文叔復出告曰:「足下休迷,可助孤漢,以保將相之名。」彭竟不從,又交五十合,不分勝敗。文叔見二將頭上各現本像,岑彭尾火虎,姚期井木犴,乃自思曰:「子陵昏言,二十八宿助吾興漢,今岑彭終不肯順,奈何服之?待吾拽起雕弓,射其本像,看伊如何」。遂搭上一箭,正中左膀,其虎奔東而去。岑彭亦敗回走。文叔歎曰:「真乃天象也!」遂收軍回寨,令人復下戰書,來日再決。有詩為證,詩曰:少年才杰兩英豪,躍馬臨鋒怒滾濤。
  寶劍指揮光電掣,旌旗閃動碧雲高。
  成名殺逆空星現,戰鼓摧殘落日遙。
  社稷未平功未決,還擒壓兔剪霜毛。
  那岑彭敗歸棘陽,眾將問曰:「太守與期交戰,未嘗輸陣,今何速返軍回,不驅寇服?」岑彭曰:「非不堅持,奈左臂倏疾,不能舉動,故速回軍。」言未訖,人報曰:「劉秀差人復下戰書。」彭曰:「令其回報,來日對陣。」小卒遂回,報知劉秀。是日天晚,岑彭整集軍兵,分作五隊,偷劫劉秀之寨。至二更時分,到寨前繞遍,見其各個睡濃。乃大喊一聲,殺入寨去。驚得眾將奔逃四散,不識東西。文叔慌忙上馬,撞出陣去。
  走至胡陽城下,飛奔欲入。其馬不入,以鞭策之,亦不前動。
  遂抬頭一望,乃棘陽城也。急回馬,往山岡奔走。岑彭趕至城下,有把門軍士報曰:「劉秀往前山岡去了。」岑彭勒馬急迫。
  文叔走至天明,到一莊前。欲下馬暫歇,見一老人立於門首,而謂文叔曰:「公是何人?為甚慌如至此?」文叔曰:「吾乃漢室劉秀,被岑彭追趕,投奔於此,無處可隱。」老人聞說,急引入莊,請主公受禮。文叔抱起而問曰:「老人高姓?
  」答曰:「老夫杜顏是也。主公勿慮,岑彭曾從老夫學射,吾乃彭之師也。若彼追至,老夫自有主張。」二人話間,門下報曰:「岑彭至。」文叔驚懼,欲走,杜顏曰:「主公休慌,我今助順歸漢。」言訖,岑彭自外而入,望杜顏即拜。
  二人禮畢,見文叔立於其旁,拔劍欲斬。文叔往後奔走,杜顏擋住,謂岑彭曰:「汝殺主公何也?」彭曰:「此乃妖人劉秀,朝廷出榜遍捉,拿獲者千金之賞,萬戶封侯。吾今富貴在手,豈不殺之而取乎!」杜顏曰:「劉秀乃真命之主,汝豈能殺之?莫若早歸降順,不失萬戶封侯,有何不可?」岑彭大罵:「老賊!敢發此言!」拔劍欲殺,杜顏急走。岑彭趕入後莊,迎著杜顏之子杜郎,二人交戰三合,被岑彭一鞭,打二郎口中流血,慌忙奔走。杜顏與二郎引文叔出後門,上山急走。
  岑彭追趕,轉過一山,迎著大郎杜貌,杜顏叫曰:「吾兒快救主公!」貌問曰:「何人也。」顏曰:「漢王劉秀被岑彭追殺,吾與二郎攔救,反被辱罵,打二郎口中吐血。今追趕至近,汝快出敵。」言訖,岑彭至。見杜貌,二人施禮畢,彭曰:「小弟特來送千金之賞,萬戶封侯。」貌曰:「何有是說?」彭曰:「吾捉妖人劉秀,追至於此,不時可獲。」杜貌大罵:「反賊!
  敢逆天行事!」彭大怒,提刀直齲二人約戰三合,杜貌敗走,岑彭追近,被杜貌掄起虎鎖口,望岑彭砍來,中倒於地。未知性命若何。有詩贊杜貌:虎鎖輕輪起,君親脫火煎。
  堪誇英勇將,忠孝兩能全。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4:40

第二十二回     鄧禹圖謀進棘陽 軍排巨鹿戰蛟龍

  卻說岑彭被杜貌打傷,急還棘陽去訖。杜貌父子三人遂與文叔至莊,收拾家眷,引三十壯士載往胡陽。見劉良參拜禮畢,良大喜,即點殘兵,折其大半。
  是日設宴會集諸將,秀問禹曰:「今棘陽岑彭勢勇,將何服之?」禹曰:「不難,可令劉縯領軍三百,離城五里下寨,與岑彭搦戰。令杜貌領軍五百,先埋伏於彼,縯若敗陣,杜貌出助,舉旗為號,四下伏兵一齊並殺。姚期領軍三百,剿殺其後,彭必回救。再令景丹領軍三百,截住其路。若被衝過,令蓋延領軍三百,於西山埋伏,待其將至,齊出掩殺,彭必往東走。再令李通、陳俊領軍五百,分作兩處截其去路,使彼東衝西撞,人困馬倦。再令各隊追殺,雖不能拿住,亦殺敗其勢,後再攻襲,則可擒矣。」光武大喜,遂令各隊分兵去訖。
  卻說劉縯領軍五百至棘陽,令小卒報知岑彭。彭聽罷笑曰:「劉縯欲來送死於我手。」時主簿在旁諫曰:「太守不可輕料,恐遭其計。」彭曰:「小寇之材,有何計略?」遂入後堂辭母。
  母曰:「吾兒莫違天命,可歸助漢,以全大節。今若再戰,必有一失。」彭曰:「母親休管。」母曰:「汝既不聽,可先送我出城,免受驚懼。」彭遂令軍士安車載母,送出山莊而去。
  即日點起大軍一千,出城對陣。劉縯出馬,岑彭叫曰:「汝來送死乎?」劉縯曰:「前日誤輸一陣,今日再決,方顯輸贏。」二人交馬,約戰十合,劉縯敗走。彭笑曰:「小寇豈禁大敵。」言未訖,忽聽金鼓齊鳴,杜貌出馬,大叫曰:「岑彭小將,認得吾否?」彭曰:「豚雞食粟,自重其口。今日陣上,若再獲贏,方知汝勝。」杜貌大怒,縱馬直齲二人約鬥十合,杜貌敗入本陣。彭躍馬趕上,杜貌展開旌旗,叫岑彭曰:「小將看上何陣?」彭抬頭視之,見旗上畫著「天羅地網之陣。」
  杜貌曰:「急早下馬拜降,免遭擒捉!」岑彭大怒,橫刀再戰。
  忽小軍飛近報曰:「被姚期劫殺後軍,將軍快忙回救!」岑彭大驚,急撥馬回。見四面八方團團圍祝有詩為證:不聽忠言慈母諫,寧甘百戰苦垓心。
  兵窮勢敗重圍裹,難免軍前陣上擒。
  卻說岑彭正回之間,前逢景丹攔路,二人掩殺一陣,撞出直走。行不數步,忽聽大喝一聲,蓋延出馬,叫:「小將休走!
  」二人交鋒數合,亦衝撞出去。見前有大林一所,遂引軍入內,暫停歇息,殘兵敗卒不上半百之餘。忽聽金鼓齊鳴,喊聲震地,一隊人馬奔走如飛,乃杜貌領兵圍祝彭曰:「今累戰於此,人馬困乏,又被圍上,奈何得脫?」馬成曰:「何懼之有!」
  遂上馬大喝一聲,衝撞而出,往棘陽進走。行不數步,忽遇陳俊,當頭截住去路。二人交戰數合,被馬成撞出陣去。約行二里,見姚期領軍攔路,急回馬往小路而走。見前有大樹一林,縱馬直入,不覺坡上絆索,馬倒於地。正欲起走,忽聽大喝一聲,軍人踴出,將馬成擒下,綁縛入林,獻上光武。鄧禹急令解縛,問曰:「將軍肯順漢否?」馬成即伏於地,謂文叔曰:「願主公納為小卒。」文叔問曰:「將軍何名?」答曰:「馬成是也。」遂令入軍營去訖。
  卻說岑彭望至天晚,助軍不到,乃上馬獨衝出陣,往棘陽進走。山前路後,累遇軍人攔擋。殺至天明,才到城下,躍馬直入。見旗上寫著「漢室乾坤」,大驚而走。哪知被馬成先降漢,已開城納獻,欲回出走,被大軍攔祝奮力戰至十字街,文叔出令「如有傷著岑彭者,即斬」。岑彭殺至南門,有苗曾見出令旨,放彭而出。光武遂安頓城中百姓,令軍卒緊把城門,各遵令訖。
  卻說岑彭一人一騎,奔往山莊,見母而告曰:「兒不聽老母之言,致有今日之敗!」言訖拜別。遂上馬投泚水見蘇元帥。
  行至府前,令人報知,元帥遂召入帳下。施禮畢,岑彭細將前事逐一告知。元帥聽罷,大怒而言曰:「汝不堅守城池,固有是敗!還敢至此巧飾!」令左右擒下斬首。時副元帥梁丘賜、甄阜二人急出言曰:「元帥不可,今劉秀正雄,若斬訖此人,無人上陣,乞姑恕之!」蘇元帥見人力救,遂免其罪,令掛先鋒櫻卻說光武領軍來破泚水,令人報知蘇元帥。元帥聽知大驚,急令甄阜、染丘賜領軍迎敵。二人出寨對陣,姚期出馬,大喝一聲:「小將焉敢出陣?叫岑彭出戰!」甄阜曰:「殺雞焉用牛刀!」姚期大怒,躍馬直齲二人交鋒,戰上二十合,甄阜敗走,梁丘賜出馬。姚期欲戰,忽小軍報曰:「岑彭取卻長安。
  」光武聽知大驚,遂令鄧禹守陣。光武親自引兵三百,急救小長安。至城中,見兵戈撩亂,躍馬奮入衙前。岑彭正出,光武大怒而言曰;「小將安敢犯吾境界!」二人交馬,未知勝負何如。詩曰:鼓角鳴天震,征塵蔽日昏。
  長安都市上,龍虎奪乾坤。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5:16

第二十三回     為國捨生全大義 興邦求士復深仇

  卻說光武至衙前,與岑彭交戰十合。岑彭領軍人衙,將人頭獻出,叫:「光武認是誰否?」光武視之,乃叔父、嬸娘、兄弟之首。看罷大驚。岑彭復入後衙,將劉氏家屬三百餘口,盡皆殺取,復領軍出衙,與光武交戰。二人又鬥十合,光武抵敵不住,撥馬急走。奔至堤圈,被甄阜軍兵四面圍祝蘇元帥曰:「今番決捉劉秀。」光武苦戰,困至垓心,馬被射中一箭。
  眾軍叫曰:「馬帶箭者便是劉秀。」光武仰天歎曰:「天殺劉秀也!」忽一將衝至陣前,跳下馬叫曰:「主公急走上馬。」
  光武視之,乃二哥劉仲也。光武曰:「吾死合得,豈害於汝?
  」苦不忍上。仲曰:「我死何害?汝乃君王之命,豈肯挫於賊子之手?」言罷,遂托文叔上馬,以鞭策之。其馬奔走如飛,衝出陣去。劉仲步殺數人,身死於地。後光武敕贈魯大夫。有詩以贊其名:青雲懸器業,白日貫忠貞。
  多少英雄杰,誰能脫死君?
  卻說光武衝出重圍,哭至胡陽城內,見叔父劉良告曰:「今小長安被岑彭侵占,殺卻劉氏家屬三百餘口,奈何服之?」
  良聽罷,大驚,二人抱頭相哭。忽眾軍皆至,惟折小卒百餘。
  文叔謂眾將曰:「若此之敗,漢室何日得興?」鄧禹曰:「主公勿慮,令宜秋山新市平林,有十個大王,每一個有軍一萬,主公可往借之。若得此君到來,立破王莽。」光武從之。遂扮妝一客,上馬而行。
  至宜秋山下,有一酒店,即下馬步入。問店主沽買幾杯,以消途渴。正坐之間,只見其地來來往往賊徒人等,經過甚多,心懷疑懼。或人疑曰:「此是妖人劉秀?」言訖,遂去。忽見一將自外而入,見文叔即拜,言「主公受禮」。文叔抱起問曰:「將軍高姓?」答曰:「臣乃姓王名常,字顏卿。敢問主公欲將何往?」文曰:「為小長安敗失,逕投新市平林乾大王處,求借兵用。」常曰:「平林十大王乃吾之兄弟,吾乃第九名,第十名大王曾與主公為友。」光武問曰:「姓甚名誰?」常曰:「彼言西魯胡人,則無姓名,叫俺眾人叫他十哥便是。主公今日往投借軍,除俺和十哥二人,其下八個,只好殺人放火,劫掠財物,豈有安天下之志?主公休往。」文叔不從,遂至其寨。
  只見八王名曰朱鮪、長昂、胡殷、遼贈、陳本、曹宣、王匡、王俸並王常九人,不見第十名。常曰:「此乃漢皇劉文叔,特來俺兄弟處求借軍用,後以為謝。」朱鮪曰:「劉秀將多少金銀寶物請俺眾等?做何大官?」文叔曰:「太平之後,教將軍高選重用。」言罷,忽人報曰:「今有王新室差使命齎詔,將十匹青驄俊馬、金寶緞帛招撫大王重用。」朱鮪等聞言大喜,遂接詔拜畢,問使臣曰:「公何姓也?」答曰:「申屠健是也。
  」朱鮪曰:「可捉妖人劉秀,獻與王新室,請受公侯之位?」
  王常曰:「汝等何言!此乃十大哥之友人,恐其見怒。」朱鮪不從,令小卒將文叔綁縛,一齊上馬,押送下山。
  約行數里之地,忽聽金鼓齊鳴,山坡後千軍閃出,當頭一將,身長九尺五寸,面如活蟹,須若鋼針,大喝一聲,攔住去路,未知何人。有詩為證:膽氣曾經百戰場,指呼卒伍走群羊。
  風聲壓倒群芳長,應放寒梅報一陽。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5:43

第二十四回     碎膽奸雄歸馬武 畏名賊子立劉玄

  卻說馬武正於外面遙望,見一陣軍官喧鬧而來。一馬向前,擋住去路。至近視之,乃寨上朱鮪等綁縛光武解京。大喝一聲,眾人都懼,遂解下其縛,扶起拜畢而問曰:「主公為何至此遭於賊寇之手?」文叔細將其由訴與馬武。馬武曰:「若非臣,主公難脫此難。」文叔曰:「多感將軍救拔。敢問寨上言有無名第十大王曾與秀舊交來?不見此人是誰?」馬武曰:「小臣便是。流潛於此,恐酒後遭其拿獻,故不言姓。」話畢,見面生人立於其內,武乃問眾曰:「此何人也?」眾答曰:「王新室差來使命申屠健是也。」馬武聽罷大喜,提刀趕近,斬死於地,而謂眾曰:「汝等願順王還願順漢?」眾人一齊應曰:「都願順漢。」馬武大喜,遂引眾人擁護光武至寨,令眾軍將山寨改為金闕,草寇變作公卿,請主公於此立受君王,以從人望。
  眾人正欲山呼,忽一人淚下而言曰:「汝今為帝,使我作何?」文叔視之,急下階而拜。那人姓劉名玄,字聖公,乃文叔族兄也。為王莽篡國,流於新市平林為軍師,見眾人欲立光武為帝,頓有不忿之心,乃淚下而言。文叔聽見,急扶於帳下同坐。有朱鮪言曰:「聖公既乃主公之兄,可先為帝,然後主公則是禮也。」光武大喜,曰:「公言極當。」馬武曰:「不可,吾等俱助主公,何得二焉!」文叔曰:「將軍差矣!此古聖人之法,行之當然,何以為二 !」馬武聽言,遂於寨中權立聖公為君,號為更始皇帝,改年號更始元年,封八賊為八輔宰相,文叔為元帥,王常、馬武為先鋒。
  是日,文叔、馬武招集新市大軍,回至胡陽城。見劉良等,參拜禮畢,良大喜,即令排宴,賞勞諸軍。眾將一齊賀喜,鄧禹曰:「今主公有此大軍,決定可破王莽!」文叔曰:「小長安被岑彭所奪,泚水蘇元帥合兵共守,更有良策、甄阜、梁丘賜之勇,奈何破之?」禹曰:「前者宛城為泚水所失,今欲復取,必先破此。」文叔曰:「敢問軍師,計將安出?」禹曰:「可著王常、馬武二人,領軍五萬,埋伏於泚水兩旁,主公親領大軍臨敵,岑彭聞知,必來助陣,主公舉旗為號,四下伏兵應起,一齊掩殺,使其不能出陣,其兵自破,則宛城可取矣。
  」文叔聽罷,大喜,曰:「軍師神機妙算!」遂令王常、馬武二人領五萬埋伏去訖。
  是日,文叔同鄧禹統領雄兵十萬,戰將千員,至泚水下寨。
  令人報知蘇元帥。岑彭亦在泚水與蘇元帥合兵共守,封岑彭為先鋒。蘇元帥聽知劉秀兵至,急同先鋒岑彭領軍出寨迎敵。兩邊金鼓齊鳴,擺開陣勢。文叔出馬,謂岑彭曰:「良禽擇樹棲,賢臣擇主佐。今吾更始劉玄,寬仁大度,納諫如流。足下文武兼備,若肯助漢室,保為重用,不枉屈於莽賊之下,而污萬世之名節也。」彭曰:「爾乃白水小寇,焉成大用!」馬武怒而言曰:「大丈夫當棄暗投明,以事真主,使無遺臭於後。汝今雖為王莽寵用,但與反寇同流,何足羨哉?」言罷,二人交馬,約戰十合,岑彭敗走。鄧禹將旗旙展開,四下伏兵並起,一齊掩殺。彭兵大潰,東投西竄,無路奔走。馬武擒下蘇元帥,杜貌捉住甄元帥,王常拿下樑丘賜。至寨見光武,喝令將三人斬訖。
  卻說馬武一人望見一隊軍來,約四五百之多,旗上寫著蘇龍、蘇虎,馬武躍馬趕上,更不打話,提起宣花斧,大喝一聲殺將進去,衝其軍兵四散。蘇龍、蘇虎抵敵不住,撥回馬急走。
  馬武追趕。蘇龍二人走至天明,到一山莊下馬覓歇,見莊下一壯士,迎二人於堂上,施禮坐定,問曰:「二公何姓?」二人答曰:「吾乃蘇丞相之子蘇龍、蘇虎是也。」壯士聞言,遂拔劍斬死二人。馬武追至莊下,見斬訖二人,遂問壯士曰:「汝何名,為吾除害?」壯士答曰:「姓吳名漢,字子顏。敢問將土為何至此?」答曰:「吾乃光武輔將馬武,追趕二人於此,不想壯士為我除之。」吳漢聞言大喜,遂同馬武回見光武。
  接至帳下,施禮畢,吳漢將斬訖二人之事告與光武。光武大喜,曰:「多感將軍之力。」言罷,鄧禹出曰:「今岑彭敗入長安,人困馬乏,吾可乘勝擊之,莫待縱虎歸山,養其銳氣,難以驅除。」文叔曰:「然。」遂引大兵至小長安城下安寨,令人報知岑彭。彭聽得劉軍又至,急點殘兵三百,出城迎敵。
  文叔出馬謂彭曰:「足下累交未勝,可歸順漢,免使百姓臨災!
  」彭曰:「龍遭涸水,尚有風雲之日。今彭雖誤敗於汝,豈肯屈身而事汝乎!」馬武大怒,躍馬橫刀,直取岑彭。二人交鋒,約戰十合,岑彭敗入城中,堅守不出,光武收軍至寨。
  忽一人自宛城山上飛馬而來。光武視之,乃王霸也。遂邀人寨,施禮畢,光武曰:「今與岑彭屢戰不降,今將奈何?」
  王霸曰:「主公勿憂,臣使岑彭歸漢。」遂扮一先生,直至長安衙內。見岑彭正於廳上悶坐,忽王霸至,二人施禮畢,問曰:「故人為何悶坐?」彭曰:「國家之事,請勿言之。」王霸曰:「劉秀著吾特來降汝。」彭聽言大怒,拔劍欲殺,有太史傅俊勸曰:「將軍不可!」彭不從,太史扯劍而言曰:「今日不從,遂即斬首。」有令史任光並伺候人等,一齊叫曰:「可殺彭順漢。」彭見眾人俱變,慌忙步戰數合。忽令史拿出岑彭老母並其妻子,言曰:「若不降漢,即斬汝母等。」嚇得岑彭不敢動手,低頭受縛。眾人將彭一齊擁出。
  至寨見光武。光武即下帳,親解其縛。彭即伏於地曰:「臣該萬死!望主公姑宥。」光武曰:「久愛將軍,渴思甚矣!
  何得是說?」遂引兵入城,安撫百姓。眾將曰:「就請主公今日為帝,以從人望。」文叔曰:「新市平林已立聖公為君,不可復改。」
  二月辛已,遂立聖公為更始皇帝,以伯升為大司徒,光武為太常偏將軍。滿朝文武羞愧流汗,舉手不言。由是,豪傑失望,其間多不服。
  卻說光武新服宛城,更始命其手下四將,可定先鋒。杜貌、姚期、馬武都言比試高者掛印,惟岑彭不語。光武曰:「君緣何不爭乎?」彭曰:「新降無功,故不敢爭。」光武曰:「但可竭力當先,豈有是說?」鄧禹曰:「各人誇能,不可為定,方吾有一議,使汝等心服無爭。近有四城未順,汝等四人各取一座,如先到者,即為先鋒。」言訖,四人飛馬而去。次日火牌速報,岑彭第一,杜貌第二,姚期第三,惟馬武未至。即令岑彭掛受先鋒之職。
  卻說馬武、王常二人引軍至武陽城下對陣,其首將出馬答曰:「汝非敵手,叫劉秀、鄧禹、王霸出陣。」馬武聽罷大怒,曰:「小將敢彰大話!」掄起青銅刀,縱馬直齲其將不戰且退。馬武趕入陣去,忽見強風大起,塵土遮天,不能前進。欲回又不能退,其將令軍卒四面圍上,馬武曰:「此天困吾也!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6:12

第二十五回     名臣重會圖謀策 紫微躍奔求名將

  卻說其將困住馬武於垓心,而謂王常曰:「汝可出陣去,急叫劉秀來救,方免久困於此。」王常聽罷,即令小軍至小長安去報。光武聽知,急引鄧禹、王霸至武陽城下打話。其將見光武至,慌忙下馬施禮。光武視之,乃馮異也。謂曰:「自教場別後,不獲一會,不想將軍今晤於此!」馮異曰:「臣有萬罪,乞主公恕宥!」二人大喜,遂解馬武之圍。馬武曰:「汝真小人氣象!既有助漢之心,何不早開城獻?」馮異曰:「若早獻降於汝,則不顯吾君臣之義。」馬武笑曰:「然也。」言罷,遂與文叔領軍同回小長安。
  至城中,安頓人馬,大設宴會,賞勞諸君。眾將勸飲,各酒至半酣。馬武又喜要作先鋒,光武曰:「岑彭第一到,汝乃第四到,尚何言哉!」馬武怒而言曰:「主公既不重用,反歸去也。」遂與王常引部下軍卒一萬出城而去。小軍報曰:「馬武反出城去!」光武知其意,遂不聽所說。
  卻說馬武從潁川城經過,有王莽弟王顯見而問曰:「馬將軍何往?」武詐言曰:「今光武只愛岑彭,不用馬武,吾等歸山落草,引軍去也。」王顯曰:「將軍休去,若肯歸助王室,保為重用,將軍意下若何?」馬武曰:「吾教場赴舉,曾寫反歌罵彼,今順必然見殺。」王顯遂折箭為誓。馬武即順,王顯邀入城中,安排筵宴。
  二人正飲酒間,有人報曰:「劉秀趕馬將軍兵至城下搦戰!
  」馬武罵曰:「劉秀肉眼不識好人,還敢追趕!」遂與王顯領軍出敵。至門下,王顯不識其詐,被馬武一刀砍於地下,唬得眾將軍卒悉皆畏服,遂開城迎接漢軍,一齊擁護光武而入。光武大喜,謂武曰:「將軍誠乃安邦之略,濟世之才也!」馬武曰:「臣貌丑才疏,不堪重用,何足為羨?」光武曰:「將軍休罪,吾以軍師之計使汝等無傷於義,非有他說。且岑彭新降之將,未得寵愛,吾與將軍布衣之交,情意相投,心無疑慮之懷,故以彭為先鋒。」馬武大笑曰:「主公用人甚當!」光武遂與諸將住紮昆陽,以圖進齲卻說王莽知劉秀殺王顯,住昆陽耶道。司徒王尋,司空王邑大發兵,會嚴尤、陳茂擊之。王尋等領命,即日起程,至昆陽下寨。光武聞知,領兵迎敵,出城對陣。嚴尤出馬,大罵「妖人劉秀,何不早降!」岑彭躍馬迎敵,交戰十餘合,尤敗走。
  王陣巨無霸看見,急將聚獸牌敲動,虎、豹、犀、象一齊助陣。
  光武大驚,急收軍入城。王尋令軍士將城圍了。
  光武會集諸將議曰:「若此久困於城,何時得解?」鄧禹曰:「主公可引姚期、馬武、杜貌、岑彭四員勇將,二百雄兵,往江夏劉嘉、劉隆處求救借兵。此二人亦係漢室宗支,因王莽篡國,號為銅馬賊。主公若到,彼必相扶,共復仇恨。若求得數萬兵來,昆陽可解矣。」光武曰:難出此圍。」禹曰:「臣有一計,使主公安然可出。」光武曰:「敢問何計?」禹曰:「臣領眾軍開西門劫寨,主公往南門出走,使彼不疑。」光武依其言,令軍卒各披盔甲上馬。
  至夜三更,引四將領二百軍,從南門而出。鄧禹引李通、堅譚、郅惲、傅俊等,領軍五百,大開西門,虛劫王尋之寨。
  門外金鼓喧天,喊聲震地,驚起王兵,悉奔西門搦戰。四將保出光武而去。鄧禹等殺至天明,王兵大敗,急令鳴金收軍,入城緊守。
  卻說光武出城,約行二十餘里,忽聽山後鼓角喧天,軍兵湧出。遙望當頭一將,身披皂袍鎖子甲,首頂雉尾白銀盔,手提昆吾寶劍,坐下抱月烏錐。姚期四將各執槍刀,排列陣勢,立等拒敵。其將飛奔至近,望光武慌忙下馬,拜伏於地。光武視之,乃老將卓茂也。攜起問之:「汝何至此?」茂曰:「臣於小長安聞主公昆陽受困,逕出江夏求兵接應,主公何幸得遇於此!」光武大喜,再問「長安更始若何」?茂曰:「更始皇帝被八名賊臣百般欺侮,萬計相戕,行不仁之事,禍亂朝廷。
  」光武聽罷,目盼長安,頓然淚下而歎曰:「莫非劉朝不合興創,故使賊臣操柄,顛亂朝綱!」馬武勸曰:「主公於途中少懷憂悶,且奔前行。」卓茂曰:「主公今將何往?」光武忍淚而言曰:「往江夏求借救兵,以解昆陽之厄。」卓茂遂與同往。
  行至其城下馬,令人報知。劉嘉、劉隆等慌忙出迎,接入衙內。施禮各敘宗祖之情,乃光武之姪也。二人頓首再拜,光武攜起,依序而坐。二人謂曰:「敢問皇叔,此來必有奇乾?
  」光武曰:「為賊臣王莽侵謀漢室,剪滅劉氏宗支,秀起三軍於白水,立聖公於宛城,欲恢先朝之業,以復平帝之仇。奈王莽勢大,難以拒敵,故此昆陽敗困,不能脫釋,特於姪處求借雄兵數萬,以濟燃眉之急。倘破王莽,復成基業,公等皆不失乎王爵之位,而慰祖宗地下之望!姪意若何?」劉嘉曰:「姪有數萬之軍,未曾操練,恐難為用!待姪明日親自教演,即與皇叔應用。」
  至次日天晚,點集眾兵,正於場上練習,有首將宋禮出曰:「大王不可輕動軍兵,自家尚恐力有不勝,奚暇為他人救援?
  去若獲勝,彼得成功創業。倘有一失,豈不自傷害哉!」言罷,只見閃出一將,大喝一聲而罵曰:「匹夫小卒,安敢違慢重情?
  」遂拔劍一砍,頭落於地。光武大驚,視之,乃劉隆也。唬得諸將俱不敢言。有詩為證:袞袞青雲塞要津,已聞聖主用賢臣。
  奸邪不識英雄漢,故向軍前自殞身。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6:40

第二十六回     列宿紛臨助聖君 拖腸屢戰心無懼

  卻說劉隆斬卻宋禮,奮怒騰騰,就欲起兵前往。忽聽城外炮響一聲,軍如虎奔,俱頂重盔堅甲,執短戟長槍。當頭一將,面紅須黑,膀闊腰長,身披紅錦袍,腰繫絲鸞帶,手執降魔杵,坐下燕色馬,湧身若箭,舉步如飛。光武覷著,甚有驚懼之心。
  岑彭急扯昆吾劍,馬武忙執青銅刀,姚期搭上雕翎箭,杜貌持起搠神槍,列於教場,待臨陣敵。其將至近,望光武忙奔下馬,拜伏於階。光武攜起問曰:「將軍何姓?」答曰:「小將紀敞,是日起軍,聽聞主公昆陽戰敗,特引部軍五百,接助除奸。不意幸逢於此!」光武大喜,遂令同往。是日起軍,劉嘉守江夏,劉隆引五百人馬與光武等即行。
  前奔數日,奈糧草缺乏,光武令人往街糶買。忽人報曰:「此處糧食都被兩員大將收貯村西山下,屯營立寨,買馬招軍,將軍可往彼處求買。」光武遂領眾軍齊往。至其寨門,見兩員大將正於教場練習,一人身披紅錦袍,金鎖甲,頭頂白銀盔,玉鳳纓,手提丈八矛,坐下胭脂赤馬。一人身披白羅袍,白銀甲,頭頂金練盔,纓雉尾,使著方天戟,坐下銀鬃馬。騎兵步卒,個個精強。光武熟視,心中暗喜,思「再得此二將,可解賊兵。」有人報知,二將急出問曰:「何方將士?到此甚乾?
  」馬武答曰:「非敢擅踏將軍之所,奈漢皇劉主戰敗昆陽,回江夏借兵,於此缺乏糧食,敢告將軍回買多少,以濟急用。」
  答曰:「莫非漢劉室文叔乎?」光武出應之曰:「然也。」二人聽罷,急慌忙下馬,拜伏於地。光武下馬攜起,問曰:「二位將軍姓甚名誰?」答曰:「臣乃賈復、臧宮是也。聞主公昆陽受困,臣於此處招軍買馬,積草屯糧,暫駐於此,專候主公,共扶漢室。不意幸遇於此!」遂相與請入寨中,各敘仰慕之情,大設宴會。有詩為證:鐵衣數載枕寒戈,今日筵間暫樂歌。
  聖代中興賴公等,洗兵須為挽天河。
  是日賈復等拔寨起軍,同光武至昆陽城南睢水下寨。光武曰:「誰人敢往城內下書報知鄧禹?」賈復出曰:「小將願往。
  」光武遂將文書付與賈復。復接之藏於箭袋,上馬飛行,殺至城下,叫上開門。鄧禹登城問曰:「汝何將士?」復曰:「吾乃光武部下降將賈復是也。」禹曰:「有書來否?」復曰:「有。」遂開袋取,則不見矣!乃叫曰:「因陣中衝殺,不覺錯射去矣!」鄧曰:「既無文約,則難奉命。」復思無奈,勒馬再回。殺至陣中,圍軍把卒,若浪衝波,兩開奔散。復衝出陣,至寨見光武,言訖前事。光武又將文約討與復,復遂藏於懷,上馬復出,衝入其陣。
  不覺王林藏於軍中,暗算一槍,刺中左脅。賈復力戰不知疼痛。殺至城下,叫城上接書。遂兜弓帶箭射人城去。鄧禹即令開門接入。見復被傷而言曰:「公露腸矣!」復垂頭視之,果出。顏色不異。禹急令人托入,親以束帛裹紮。復曰:「軍師急付文約與吾回報。」禹曰:「將軍帶此重傷,姑安養病,待吾別差人去。」復曰:「無妨,還欲斬除此賊,以顯陣上之名。」禹見其堅執不從,遂將回書付復。復即飛身上馬,鄧禹登城擂鼓助壯其威。復殺入陣,又遇王林擋祝二人交馬,戰不數合,被賈復一槍刺於馬下。眾軍各逃散奔。復遂衝出其圍。
  至寨見光武,且告前事。
  光武視之,大驚,頓覺雙眼淚下,扶入寨中,仰天祝曰:「劉秀舉兵復業,得此相助,今被賊子所侵,帶傷回寨,若果合誅王莽,以從眾望,願教此將軍早得安康!」祝罷,解下裹帛,以手徐徐按入,用藥敷傷,謂復曰:「將軍為吾解急,罹此大災,倘若太平之後,或我男汝女,我女汝男,誓結為親。
  」言罷,扶歸養疾。此名曰:拖腸大戰。有詩為證:憶昔昆陽大戰時,拖腸斬將世間希劉君誓結為親約,永與山河壯帝居。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7:08

第二十七回     斬首堆橫氣愈雄 佞賊空謀囚漢將

  次日,光武引軍至昆陽入城。王邑、巨無霸領兵攔住,光武曰:「小寇還不退兵,尚敢搦戰!今日陣前立斬汝等。」王邑大怒,曰:「白水反寇,敢言大話!」縱馬提刀,直取漢將。
  岑彭、馬武、杜貌、姚期、劉壟臧宮、紀敞等衝入其陣。巨無霸、王邑、廉丹、呂傲、李忠眾將一齊對廝,金鼓喧天,喊聲震地。城中鄧禹放出雄兵一千,猛將二十,一齊外攻內掠,王軍大敗。殺得屍橫山積,血漲河流。巨無霸急將聚獸牌鼓動,虎、豹、犀、象一齊助陣。光武急領眾將殺開血路而走。正得通州軍卒運糧送至,一齊擁出城去。惟岑彭追殺王邑,趕出陣去。約行五里之遙,見嚴尤於山下路側,丟下王邑,且捉嚴尤。
  躍馬追近,不覺地有陷坑,連人帶馬墮入其內,此名陷虎之計也。有詩為證:將軍勇略震天才,路海奔鯨躍浪開。
  未識奸謀暗垂餌,一鉤吞上釣魚台。
  那嚴尤既陷岑彭,令大將以鉤拖出,綁縛押至王元帥寨中。
  王尋大喜,謂彭曰:「我王新室未有負汝,何故反主降劉?今命遭於吾手。」岑彭罵曰:「群豚豎子,詭計陷吾,何足為羨?
  」王尋令將陷入囚車,著末將李忠點兵三十,押送長安見帝親斬。
  李忠領軍星夜押出,行經數日,到一高山。忽聽炮響一聲,坡後千軍閃出,當頭一將金盔銀甲,玉帶絳袍,手提大桿刀,身跨紅鬃馬,黃旗上書著「敕賜反國漢將蘇成」。大喝一聲,攔住去路。李忠出馬告曰:「元帥王尋,著吾長安連取糧草,大王休得阻擋。」蘇成曰:「汝乃王莽之軍?」忠曰:「然也。
  」蘇成聽是王軍,提刀趕殺。二馬相交,戰不兩合,李忠敗走。
  蘇成不趕,奪其囚車,往山而去。至寨視之,乃岑彭也。遂解其縛,扶出謂曰:「不想故人遭於賊子之手,非吾於此,難脫其難。」彭曰:「多感大恩救援,雖結草銜環以相報也.!」
  有詩為證:
  岑彭追戰墮王兵,蘇將途逢救故人。
  斂卒傷民無止息,皇圖並立日同明。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7:35

第二十八回     英雄勢逼反王軍 爭名奪利空呈表

  卻說李忠引殘軍奔走長安,入朝見帝奏曰:「小臣陷住岑彭,押至半途,被敕賜反將蘇成奪去,殺害軍兵,臣不能抵敵,故此敗還。乞我王姑宥!」王莽聞奏大怒,曰:「能捉不能押,則有怠慢之心,以欺皇上!」喝令擒下處斬。竇融急出奏曰:「蘇成世之勇將,小可難敵。用人之際,不可損壞軍將,乞陛下仁有!」帝准奏,遂赦其罪。再令押軍二十萬,搬運糧草,送往寨門。李忠謝恩出朝,即起軍糧回寨。
  行經數日,至潁川山口。遙望一隊軍馬飛奔趕來,唬殺李忠,惶惶無措。至近視之,乃岑彭領軍截路。李忠欲接戰,岑彭叫曰:「吾助王莽之時,漢起白水,其勢力極小,吾與累戰長安,終不能勝彼之敵。今漢雖受困昆陽,比於白水之戰力增萬倍。將軍難與天違,莫若棄王歸漢,以全一世之名。若不願從,吾必奪糧。將軍若空回營去,王尋為將不明,兼此二理所厭,必見處斬。豈不功名兩失,而身受辱哉?願將軍思之。」
  李忠聽罷,低首無言,喟然歎曰:「非吾不能全忠,實難與天意相違!」遂下馬施禮,將二十萬糧草並眾軍馬,悉順歸漢。
  岑彭遂與蘇成引李忠軍馬,護送人城。光武迎接,大喜,謂彭曰:「因禍而反福也!」後有詩贊曰:赤心耿耿貫長虹,百戰昆陽第一功。
  奪輅反軍歸凱日,揚鞭策馬氣豪雄。
  卻說王尋於寨中聽知李忠降漢,急寫表文,令呂傲齎報朝廷。呂傲上馬行經數日,至長安入朝。近臣奏知王莽,言元帥王尋令人上表。王莽宣至,呂傲呈上表曰:臣領陛下敕旨,取拔昆陽,克志勵精,心懷惕惕。日伏兵於西城,夜整軍於北塞。晨昏擊戰,旦夕操戈。殺將士於疆場,屍橫山積;斬軍兵於塞野,血漲河流。蔽日愁天,昏雲黑地。
  因此數月之餘未能攻破。臣等非不堅志,奈漢兵驍勇,勢力難驅。前者捉獲岑彭,令末將李忠解送陛下親馘。不意途逢賊子,搶奪囚車,以致功勞埋沒,名譽掩藏。又聞陛下著解軍糧濟臣之急,亦被反將岑彭驅服李忠降漢,糧車草輅,俱奪入城,使臣等眾軍束手無措。今劉秀兵多食廣,日益威名。臣不辭萬罪,敢瀆天顏,願陛下再發大兵,協同攻擊,則妖人可破於旦夕矣!
  臣王尋誠惶誠恐,稽首頓首百拜。謹表上聞。
  帝覽表大驚,謂諸近臣曰:「若此之失,如之奈何?」呂傲奏曰:「塞軍勞苦,累戰數月,俱未蒙賞。糧草又被漢軍奪去,眾皆失望,恐一朝心變,難以服之!乞我主參詳。」帝聞奏,傳旨,令:「呂傲押送老牛膳羊往寨賞軍,再起大軍二萬,同往助擊」。呂傲謝恩出朝,即點大兵押送老牛十萬,膳羊十萬。前行至昆陽山中,一陣大風,其羊皆化為石。眾皆大驚。
  再至西山過河,老牛皆投入水。眾將束手無言,空回營塞而去。
  有詩為證:
  國衰妖孽至,勢敗禍相纏。
  羊化為江石,牛奔入渚淵。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8:02

第二十九回     創業興王遍事賢 明賢一舉妖人破

  卻說光武與眾將議曰:「王兵雖弱,不禁大敵,有此妖人怪助,何日可解重圍?」馮異曰:「主公勿慮,臣舉一人,可除妖害。」光武曰:「公舉何人?」異曰:「舊日漢臣馬忠之子馬援,字文淵,現為陳州太守。能使硬鐵飛鍤,遠過百步。
  若得此人至日,縱使妖牌聚獸,其鍤能破,牌碎妖亡,則昆陽不戰而解矣!」光武同馮異上馬,往陳州而去。
  卻說馬援正於廳堂理事,手下稟曰:「府外有一先生,來謁太守,未敢擅入。」馬援出迎,乃師父嚴子陵也。接入後堂,施禮坐畢,問曰:「師父此來何意?」子陵曰:「大漢文叔,昆陽受困,不能解脫,君肯救助,王軍必敗。且文叔寬仁智士,若興漢室之後,決以重酬,君意何如?」援曰:「吾父原任漢臣,既師父親至,願往相扶。」正話之間,一陣風過,見有紅光貫日,子陵乃袖占一課,謂援曰:「今日午後,文叔必至也。
  」馬援聽說,即安排位次,與子陵雙騎出迎西門而去。
  卻說光武約行十數里之地,遙望一簇人馬擺道而來。至近視之,乃故人子陵也,忙跳下馬施禮。馬援伏於光武之前。光武問曰:「此何官長?」子陵曰:「吾弟子馬援也。」光武聽罷,忙近抱起,謂曰:「久仰將軍,未能一會。」援曰:「未獲遠迎,乞我主宥罪!」光武謂子陵曰:「秀經數年,不能成就漢業,奈何治之?」子陵曰:「搏虎先投其食,釣魚先投其餌,君若不有昆陽,王軍百萬難破敵之。今幸困守於城,盡引其兵攻襲,破之大勢已去,彼何能為取長安,正易於反掌耳,豈足憂哉!」言訖,遂邀入城。馬援急令設宴,筵會三日,馬援點軍三千,同光武等行至昆陽,入城而去。有詩為證:末入飛熊兆幕帷,已求賢士拯時危。
  雖無滅楚三英杰,也有陳平六出奇。
  那光武於昆陽城聚集大軍十萬,號為二十萬之多,問子陵曰:「師父可施何計,破此危急?」子陵曰:「王尋兵按西門,可令吳漢、岑彭、臧宮引軍一萬,往北從西,劫王邑之寨,使此二將不能出戰。令賈復、姚期領軍三千,望西山下埋伏。令馬援領軍三千,與巨無霸搦戰,詐敗引至西山,舉旗為號,四下伏兵並起,一齊掩殺。主公與馬武、傅竣卓茂引軍六萬,乘勢後襲,則無霸可擒矣。」光武大喜,曰:「師父雄才,猶高呂望!」即令眾將各領大軍埋伏去訖。
  卻說王尋令無霸領軍百萬為前隊,王邑、嚴尤領軍五十萬為中隊,王尋領軍二十萬為末隊。至城下,叫漢軍出陣。馬援出馬,身披青龍水銀甲,頭頂雉纓百寶盔,手提丈八槍,坐下青鬃馬,立於陣前,罵曰:「妖邪賊子!三合捉汝,顯我英雄!
  」無霸曰:「無名賊子,敢來對陣!」援曰:「吾漢朝歷代功臣,陳州太守馬援將軍是也。」無霸令廉丹出馬,二人交不兩合,廉丹敗走。無霸奮怒,掄刀直取,二人交戰十合,馬援詐敗,無霸迫近,又戰三合,馬援敗走,引至西山下。旌旗展處,坡後伏兵並起,金鼓齊鳴,喊聲叫殺。姚期、賈復二人西邊夾攻,無霸困於垓心,不能衝出。姚期叫曰:「怪顏妖賊,早下受降,免遭擒斬!」無霸大怒,橫刀再戰。姚期、賈復、馬援三人夾攻,無霸抵敵不住,拿起聚獸牌,正欲敲動,被馬援略起飛鍤,大喝一聲,鍤中牌響,碎作飛散。姚期急扯弓望無霸腦後一箭,化作狼煙而起。黑雲內,昏矇不見。有詩為證:萬甲藏胸壯氣昂,馬前一躍破天荒。
  飛鍤略起狼煙散,害國妖人聚獸亡。
  又言巨霸詩曰:
  力賽英雄項楚王,可憐一命喪昆陽。
  縱教聚獸能驅虎,豈敵垓前大會場!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8:34

第三十回     勇將齊迎敵寇亡 敵破也知居士好

  卻說王尋、王邑見殺巨無霸,急退兵回寨。姚期、賈復、馬援促兵追趕,撞陣衝殺。岑彭、臧宮、吳漢、杜貌、紀敞、劉隆等伏兵四起,擒捉王尋。
  光武見勝,急引傅竣馬武、卓茂大軍六萬,合併擊殺。
  城中鼓噪而出,內外合攻,喊呼戰殺,聲動天地。王軍大潰,走者自相踐踏,伏屍百里。
  時雷聲大作,屋瓦皆飛,雨傾如注,水漲河漫。山中虎豹,足戰心驚。天為助雨,水為不流,士卒赴溺死者數萬之餘。惟王邑、嚴尤輕騎,乘死人渡水逃去。光武等盡獲其軍實輜重,盔甲珍寶,不勝其數。後人有詩曰:藹藹征雲蔽日光,天愁地位鬼神藏。
  血流河漲屍山積,尤勝垓前困楚王。
  卻說嚴子陵解脫昆陽之難,私奔出城,潛入山中,隱名避世。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7 11:59:06

第三十一回     成功猶有故人思 智士宏謀終大器

  卻說光武收軍入城,設宴會將,賞勞諸軍。惟不見子陵,甚懷憂切。鄧禹曰:「主公少慮,子陵素愛隱樂,不求聞達。
  今為主公解除急難,喜不自勝,必歸山避世去也,可暫舍之。
  」光武從勸,遂寫表文,令人申奏更始。表曰:昔高皇創業,徒步布衣,仗三尺劍而安天下,則有張良、蕭何、韓信三杰之謀,而楚競不能與之爭也。不意呂后專權,操機設變,斬忠臣而戕骨肉,則天下幾平息矣!幸文帝頗聞善政,繼續江山。傳至平卑,賊臣握柄,奪其位而弒其身;殞其名而滅其姓。蓋為昏矇弱甚,不能制理奸謀,使祖宗萬載洪基,一旦墮於莽賊!天下紛紛,生民塗炭,秀倖存於白水起集義兵,效文王聘姜渭水,竊高祖拜將郊壇,略服南陽,少安兵甲,遂立陛下為君,以嗣先王之業。庶不失乎天下之望,而有利於社稷之福!今尚寇害未除,安危難一,願陛下亦宜勵精圖治,刻志於朝,納直去奸,參謀決略,務致太平,則臣等之萬幸矣。
  諒陛下聖德仁威,不勞臣慮。今秀昆陽擊拔,旦夕操戈,久困寇攘之圍,不能施征服釋。城糧磐盡,兵卒饑亡,感上天垂恤孤窮,幸濟危途之急,頓使陽回幽谷,枯木生梯!略集眾兵,銳精日益。破無霸於西山,斬王尋於北野,雷風大作,雨注成河。趕王邑、嚴尤輕騎渡走;驅廉丹、呂傲溺水淹亡。唬虎豹於山崖,伏屍骸於坡上。聲震天闕,威鳴地府。秀苟全一勝,略獲娛情,畢陛下仁恩所被,而致臣等之幸也!臣秀誠惶誠恐,頓首,稽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更始覽表大喜,欲飛詔加封劉秀功勞。時八名賊臣朱鮪等,見秀表奏大獲勝功,乃私相計議曰:「今劉秀兄弟掌握兵權,威名日甚,恐聖上寵他之能,厭吾之保莫若囑帝除之,使吾等得為重用。」眾皆然之。遂私入後殿見帝,陰讒其事。
  更始聽罷,沉吟不敢形發。部將劉稷聞之,立起怒曰:「更始何不仁也!伯升兄弟為此東征西討,北伐南攻,受盡百千汗馬之勞,圖成大事。又推義讓之心,推居帝位。今汝安平宴享,彼甘士卒之身,而反言欲害之,是何理耶!」更始聞言,即宣劉稷至殿,喝令擒下斬首,不容再說。
  劉縯急上奏曰:「陛下且止,今王莽未除,不可先壞己將,恐眾士異心,難同舉略。乞陛下仁有!」朱鮪在傍譖曰:「陛下斬者尤當,今劉縯兵威勢大,與稷同謀,欲奪陛下之權。就彼兄弟之職,陛下可將二人除之,以絕身邊之患。」更始准奏,令將縯、稷一同斬首。武士得令,推下金階。劉縯仰天歎曰:「令吾大事已成,恨未能掃除內賊,以清國政,則雖死而無憾矣!」言罷,引頸受刃。有詩為證:威名凜凜震華夷,四海來蘇望義旗。
  一旦命罹奸佞手,忍聲拋恨殞丹墀。
  卻說光武於昆陽聞知兄縯被賊臣朱鮪譖殺,頓使魂飛氣絕,悶倒於地。眾將急救,多時方醒。放聲大哭曰:「吾兄揚威四海,聲震京華,不意被賊子所害,失我群行!」眾將聞悲,俱各掩泣。
  是日,光武思兄被害,坐臥不安,即起軍馳詣宛城,安服更始。諸州官屬悉出接迎。秀端容厲色,不容交接私語,眾皆畏服。及至朝見,更始和顏悅色,低聲相應,未嘗以取伐昆陽之功為念,亦未以兄之見害為懷。孝服不思,喪哀不舉,飲食坐笑如常。惟枕席之上則有涕泣而已。更始見其寬宏如此,大慚而愧之,遂拜秀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仁主之心於此可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09:58:24

第三十二回     小人狹隘豈成材 聞風競獻歸仁裡

  卻說王邑、嚴尤走至長安。入朝見帝,泣而言曰:「臣該萬死!圍守昆陽,被嚴子陵設計,引馬援數將,能使飛鍤,打破聚獸牌,殺死先鋒無霸。卻斬元帥王尋,不覺風雷迅作,雨下成河,將卒軍兵悉遭淹溺,惟臣等乘死人渡水,幸得殘生,乞陛下將何御治?」王莽聞說,心驚膽戰,無計可施,乃長歎曰:「吾起大軍百萬,擬立成功,豈料敗於妖人之手!而致有今日之憂哉!」頓足捶胸,吁嗟不已。
  退朝悶坐,若醉若癡,終日不能飲食,但以魚鰒酒啖而已。
  玩讀兵書,亦無情意。倦困昏庸,凴几伏寐,不復安於枕席,而時有惕之惶懼。有詩為證:默默無言欲斷魂,捶胸跌足懶傾樽。
  當時若不回頭早,今日應知有此顰。
  那光武起軍攻拔長安,以鄧禹為元帥,岑彭、姚期為先鋒,馬武、杜貌為左右使。是日,統領大軍十萬,戰將百員,炮響一聲,齊躍上馬出城。旌旗蔽日,塵土遮天。約行數里,忽前一隊軍兵,飛躍走近,當頭二將望光武,忙奔下馬,伏呼萬歲。
  光武曰:「汝等何方將士?」答曰:「臣乃成紀隗、囂周宗是也。聞主公舉兵滅寇,小臣二將先破隴西、武都二郡,帶領軍士十萬,特來迎接,乞主公納用。」光武大喜,遂封二將為左右引駕師。二人謝恩,上馬前行。
  卻說茂陵公孫述聞漢兵臨聚大軍於成都,自稱輔漢將軍兼益州牧,前來迎秀。至武關,欲攻關。三輔將鄧曄、於匡二人知漢兵至,急開關門迎入。於是諸州郡縣,不征自降,各稱漢將。應接獻貢糧者,難悉其數。
  至潼關,未聞獻接。鄧禹即寫下戰書,令將射入關上。書曰:禹聞秦朝失政,賊子當權,蓋以斯、高二佐之奸而致。扶蘇非命之死,是天之所以速秦之滅也。今奸臣王莽,弒戳平皇,奪帝位自尊。苛法復興,天下倉生失望,士卒罹災,以致旱澇不均,賊荒竟起。今吾主劉秀,聖智明君,德澤高沾於四海,仁風遠播於群芳。略集義兵,起兵白水,欲為先王雪恨。黎庶清憂,感天神之佑助,賴將士之匡扶,掠郡攻城,望風僕偃。
  殺蘇雄於泚水,斬王將於昆陽。諸縣官軍,悉稱漢應。今武關已下,潼關豈能存?如書到日,早省開降,莫待火急燃眉,悔思晚矣!大漢元帥鄧禹謹書。
  把關首將接書,讀罷,三思而歎曰:「非吾不能全忠,乃天意也,人豈違哉!」遂令軍卒開門,親出關外迎接。望光武伏於馬前,告曰:「小將接遲,恕臣萬死!乞主公恩宥。」光武大喜,問曰:「汝何姓名?」答曰:「小將祭遵是也。」言罷,請入關中,安下軍馬。有詩為證:皂蓋朱幡擁翠貂,風威肅草動山遙天河未挽兵先洗,城郭咸歸將已饒。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09:59:02

第三十三回     雪恥爭迎掃奸賊 操謀蔽主心過望

  卻說王莽設朝,會眾文武,正議敗兵之事。忽大使奏曰:「我主事急!祭遵把守潼關獻降,納秀兵馬,都入關下寨,乞陛下早發兵御,莫待臨城難與攻掠。」王莽聞奏大驚,急令蘇獻為元帥,邳彤為先鋒,盡起御林大軍二十萬,名將數十員,御駕親征出城。至長樂坡屯駐。
  卻說光武知王莽兵至,急引大軍出坡對陣。王莽出馬謂光武曰:「秦傳漢,漢傳王,天數然也,非吾霸奪。子若肯罷戰休兵,即指潼關為界,東屬劉氏,西屬王朝,立馬兩國,何不可乎?」光武曰:「若欲和兵兩國,除有平帝子嬰並劉氏三千餘口活卻還我,即時罷戰。」馬武出曰:「王莽反賊!記得教場比試,嗔嫌丑漢馬武將軍否?」王莽怒而叫曰:「誰拿丑漢?」邳彤應聲而出,手提方天戟,坐下雪蹄馬,立於陣前,大叫言曰:「汝縱有拔山之力,過天之勢,今日定欲拿汝,以復王尋之仇!」馬武大喜,縱馬提刀,直取邳彤。二人交鋒,激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王莽軍中急令王瞻、李順、孫通、高密、李建、李顏宗、王卿、王煥、王武一齊助戰。九將聽旨,飛奔入陣。
  光武見王軍助陣,亦令姚期、陳竣劉壟傅竣朱祐、馮異、岑彭、祭遵、景丹、王常等一齊混戰。王軍大敗,岑彭活捉蘇獻。王莽撥回馬走,光武引兵追趕。王莽入城,令卒閉緊,光武眾將一齊圍上。
  九月戊申,城內竇融獻開宣平西門,迎接漢兵。光武傳令:「不許傷害百姓。如違者即斬」。眾將肅然而進,毫無干犯。
  邳彤知軍入城,急令東宮王禹開東門走訖。光武引眾軍放火燒著午門及未央宮,搜王莽家屬,皇親國戚盡皆誅戮,惟不見王莽。光武傳令曉諭百姓:「如有隱藏王莽,九族皆誅。有拿獲送獻者,千金賞賜,許令諸人入宮搜捉」。時有客人姓吳,被王莽罰錢賞軍,不能還家。聽得諭旨許人民共搜,即提菜刀一把,尋入東宮而去。
  卻說王莽見火連內禁,急至宣室,旋席隨鬥而坐,乃歎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今漢兵以火焚宮,吾避於此,豈奈我哉?」庚戍旦,復於漸台之上,閉閣而坐。至申時,吳公搜入宮內,尋見有高台二所,殿閣深宮,四圍水繞,乃曰:「王莽必在此台之上。」放下吊橋而過,至上閣內殿,見著黃袍玉帶,以腳排開莽門,進前拿住王莽,謂曰:「賊子今遭吾手。」王莽告曰:「吾將錦包袱賜汝,內有寶物,乞留殘命!
  」吳公接著錦包袱,又扯下台。
  忽太尉李清走至,將吳公打倒,拿下王莽,出見光武請賞。
  光武大喜,正欲賞清,吳公走至,告曰:「小人拿住王莽,被彼搶來,乞主公詳察。」光武曰:「汝有何證?」吳公曰:「小人有。」吳公遂將錦包袱獻上。光武解開視之,乃國朝玉櫻鄧禹曰:「今日江山還歸吾主!」光武大笑,遂賞吳公萬錢,吳公叩首拜謝而出,乃曰:「為此賊久淹於是,使吾拋妻數載,棄母多年,今日才償舊恨,得轉家鄉!」言訖,遂回而去。
  卻說光武,是日與眾將士登於漸台殿上,書曰「十二帝王之靈」,擺列香燭於席,祭雪仇恨。將王莽、蘇獻推跪神位之前,聽宣祭奠。令敕文官高聲朗讀,其祭文曰:漢室山河,二百餘年。平皇勢弱,賊子當權。弒君殺父,抗敕違宣。秀恢天下,聘士求賢。奸臣捉至,細割刀千。一酬君恨,二雪父冤。香花祭畢,聖祖昇天。
  祭畢,將蘇獻斬首,莽凌遲細割,分散其屍。爭相殺者數十人,以莽首懸於城下。百姓觀者,或擲之於地,或切食其舌,人人共惡而誅之。後言王莽詩曰:百計徒勞苦戰疆,江山依舊屬劉皇。
  粉身碎骨誠堪恨!擊首拋骸亦可傷。
  斗酒何能稱奠祭,荒碑誰為泣銘堂。
  當時解省回頭早,免使龍泉劍下亡。
  那光武大設筵會,宴賀功臣。眾將飲於席上,唧唧噥噥,欲立光武為帝。光武知其意,仗劍出席而言曰:「汝等眾人,再有交頭接耳,胡亂言者,即斬。」嚇得眾將無一敢言。更始坐於長安,眾臣朝拜禮畢,加封秀為大司馬,著行司隸校尉,於前殿整修宮府,與秀等諸將議事於內。朝罷,各散。
  時八賊朱鮪等議曰:「今劉秀破卻王莽,國家重柄都在其手,兼其部下諸將不離左右,我等將何奈之?」胡殷曰:「我有一計,可害其命。」鮪曰:「汝有何計?」殷曰:「來朝奏帝,令劉秀部下諸將,封出各郡為官,使劉秀身無一措,不能成立大事,然後慢而圖之,何難之有!此乃張良左遷諸侯之法也。」朱鮪聽言,大喜。
  次日,入朝見帝,奏曰:「今劉秀破除王莽,皆其部將之力,建此大功,陛下若不封出為官,恐惹眾臣之怨,乞陛下聖鑒。」更始准奏,敕令尚書省檢功加職,擢出各處為官。是日傳旨,令其眾將各封外郡職守,不得久停於府。各謝恩畢,鄧禹曰:「此又賊臣之計,欲害主公,故散吾眾將,彼得行事。
  」光武曰:「縱乃賊臣之計,不可違逆聖旨。」眾將忍聲聽命,各登任所。光武送至灞陵橋,淚下分手,自歎回府而去。鄧禹謂眾將曰:「汝等須從旨命,暫散為官,務宜精探消息,匡救主公。不枉汝等英雄之志,中於賊子之謀!」言罷,各赴任去。
  卻說胡殷見散劉秀之將,乃大喜,謂眾曰:「果中吾之計也!」眾答曰:「雖然散其眾將,奈劉秀帝之寵臣,何能殺害?
  」朱鮪曰:「吾有一計,使劉秀自殺。」眾問曰:「汝何計也?
  」鮪曰:「見今諸州盜賊競生,劫財殺命,可奏上更始,著其巡按河北。但與三五百人跟往,劉秀若到,賊必殺之而劫其財,豈不自送命乎?」張昂曰:「劉秀仁揚天下,德播萬方,人皆瞻仰而服,豈有害彼之心?若果欲行,可令一人假裝劉秀,先往河北諸州,拷刑官吏,勒騙軍民,使劉秀到日,人皆共惡而誅之,方能害也。」眾將大喜,遂依其計而行。
  惟胡殷貌類劉秀,即日私離京地,假扮巡行。經州過縣,俱要羊酒接迎,拷逼官民,勒財捎物。有陳詞告狀者,不令近見。凡出街市百姓觀者,俱要低首,兩旁不許抬視。牌至懷州,報知太守張國期,言:「司馬劉秀,各處查刷官吏,拷逼軍民,有錢者得活,無錢者受災,太守亦要預備,免遭刑戮」。國期聽罷而言曰:「人道劉秀德量齊天,今行此不仁不義之事,乃得一虛名耳!」言未訖,人報劉秀已至。國期大怒。急引壯軍五百,各披盔甲,上馬前迎。行經數里,到一山坡,遙望劉秀擺道而來。國期接上,仍依法禮而行,看其動靜果否。劉秀曰:「汝何不備羊酒遠迎,故此遲來?即有慢上之心!」喝令重打。
  國期見果有如是,大叫:「眾軍下手。」言罷,一齊擁出,四圍掩殺,嚇得胡殷勒馬急回軍走。國期催趕追上數里未及,即罷兵回府。
  胡殷走至長安,見眾人,具說前事,各皆大喜。謂曰:「劉秀此回,必遭吾計。」遂入朝見帝,奏曰:「今河北州郡,盜賊群生,黎民遭害。陛下可令大司馬劉秀,巡撫州縣百姓,庶保天下太平,我主安居帝位。」更始准奏。即傳旨齎敕。令司馬劉秀領軍五百,親往河北巡撫,待按完復命。
  時朱鮪八賊急先令人報知洛陽太守,言:「光武不仁,可用機暗殺,以貴酬功。」是日,光武領敕上馬離朝,逕往河北進發。眾軍前呼後擁,地震山驚。行近洛陽地方,令人齎牌報知太守,已臨城下。董期忙奔出接。迎至館驛,設席宴待。
  至日天晚,董期喚出一人,名焦休雄,謂曰:「今上司文書,言光武不仁,令吾暗害其命,汝若能乾是事,賞銀十錠。
  後報朝廷,再加官職。」休雄曰:「太守嚴命,小人即行。」
  遂藏短劍於身,逕人驛去。故言排席為由,潛於窗子之下。夜靜二更,見光武秉燭獨坐,玩觀《刺客荊軻之傳》,喟然歎曰:「刺客好無決斷,誤汝性命!」休雄聽罷,膽戰心驚,不知書內有此說話,只疑道破,慌忙伏於其前,告曰:「不干小人之事,乃太守董期,接奉上司文書,言爺爺不仁,故使小人為刺,暗害爺爺,乞留殘命!」光武曰:「前番來者非吾,乃賊臣胡殷假扮出巡,故使天下官民怨歸於我。」休雄曰:「若爺爺肯恕小人之罪,小人先往各州郡縣,備說情由,使不枉負爺爺之德。」光武曰:「此乃賊臣之計,非汝之罪也。但下次休行是事。」休雄叩首謝恩,急奔諸州報說情由。
  次日牌到懷州,張國期太守急整兵馬,自領僚屬官吏,出城遠迎。光武問曰:「汝等何處官吏?」答曰:「懷州太守張國期,帶領本府官吏人馬,迎接主公。」光武曰:「懷州至此,路途甚遠,汝何是遠迎耶?」國期曰:「昨日焦休雄報說前日案臨,非主公親體,乃賊臣胡殷假裝計害。今主公親臨,小尹故速遠迓,乞大恩宥罪!」光武大喜,遂令前行至城人府。國期親整察院,請入安坐,大設席宴。有詩為證:屏開丹孔雀,褥隱繡鴛鴦。
  玉盞斟瓊液,金爐爇寶香。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09:59:36

第三十四回     杖策追君意遠圖 愚拜王郎欺正葉

  光武正宴間,忽人報說「禍事已到,請太守將何御拒?」
  國期聞說,慌忙無措,問曰:「何處軍兵?」答曰:「碗子城混天大王,今兵馬都已入城,請太守急作區處。」唬得光武等各個驚懼!國期急備人馬防禦,同光武急出視之。見其從西門街擺隊飛來,當頭一將,頭頂金盔,身披鎖甲,手提丈八蛇矛,坐下駱駝神驥。見光武,忙奔下馬,拜伏於前。光武見是大將姚期,即回驚作喜,邀入衙內。各施禮畢,問曰:「旨命著汝為官,何起兵至此?」期曰:「自長安與主公別後,日夜縈係,並未赴登任所,只於碗子城聚兵探信。今聞主公巡按河北,領軍三千,特來保護駕往,庶免主公憂懼。」光武大喜,宴罷,同往河北。
  從白渡經過黃河,至東山下。小軍報曰:「前有大隊軍兵,兩員大將攔住去路,主公將何治之?」光武聞聽,親出探視之,乃馮異、王霸,亦言:「未赴任官,只於是處屯軍,探知主公消息,特往跟隨。」光武聞言大喜,遂令合兵前往。
  至近鄴城,縣官各出迎接,安於司坐,大設宴席。凡所過州郡,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莽苛政,吏民皆悅,各個爭持羊酒,迎接宴勞,秀皆不受。
  卻說南陽鄧禹,聞秀巡按河北,杖策急追。趕至河北,令人報知光武。光武急出迎接,攜手並人。至公廳,各施禮畢,光武曰:「破除王莽,吾得專封拜贈,先生遠來,寧欲仕乎?
  」禹對曰:「非也。但願主公威德加於四海,臣得效尺寸之功,垂功名於竹帛,臣之願也。」光武大笑,遂留同宿。禹進書一緘,呈與光武,書曰:昔文王治世施仁政,諸侯來朝。紂王續基,好淫佚,忠臣棄國。今我主親破王莽,天下未安。赤眉起青續之南,銅馬聚滹沱之北,中原擾亂,群庶號悲。且朝中更始,乃弱寡常才,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幣,角勝爭鳴,威力相殘,疾侮忠良。非有明智奇謀,遠圖深慮,欲尊主於安民也,但朝夕自快而已。主公素有大德,已立威名。諸士聞風遠至,萬民仰德歡迎,軍政肅齊,信明賞罰。臣愚淺慮,主可精詳,欲為今之早計,莫如延攬英雄,悅服民心,觀歸社稷。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則天下不足定也。臣鄧禹頓首百拜,謹奉書。
  光武覽書讀罷,大喜,因令鄧禹常宿帳中,與定計議。每使諸將等軍要,皆詢訪於禹,以當其才。鄧禹復進曰:「臣聞邯鄲城小,槍賊果係漢室宗枝,若主公到彼,其人必降。」光武依言,遂與眾將領軍前行。
  至邯鄲下寨,令人報知。劉林忙出城接,邀入後衙施禮,各敘宗派。則光武為兄,劉林弟也。是日,大設宴待。劉林問姚期眾將:「今朝廷更始若何?」眾答曰:「更始不明信讒,八賊嫉賢妒能,顛頹國政,使天下紛紛而無定也!」林曰:「君既不明,難任重責,莫若於此佐立吾兄為帝,以眾人望,汝等若何?」眾將聞說,齊聲相應,曰:「公言極當!」遂選日邀光武坐於正堂,眾將列班於下。林謂秀曰:「哥皇起義除奸,身經萬戰,未被恩酬顯爵,返遭賊計所侵!況且更始非明智之君,信讒毀直,使天下英雄豪傑悉皆失望,恐一朝有變,則國屬他人,而費吾哥之力也。依愚所見,哥皇請就此為君,以從眾願。」言訖,眾將一齊拜舞,頓首山呼。光武見劉林串同眾將逼立為君,頓顏大怒,拔劍欲砍。劉林忙走一旁,嚇得眾將四散躲閃。光武怒氣衝衝,還寨去訖。
  卻說劉林見光武不從,獨於廳上閒坐。報曰:「有一先生來謁大王。」劉林遂出迎接。見其狀貌非俗,有若神仙之像,問曰:「先生來者有何貴幹?」先生答曰:「吾因觀望貴氣,尋至於此,故敢冒謁尊顏,乞姑恕罪!」林曰:「既有是言,敢煩一相。」「先生曰:「觀足下之相,不過王公之位,豈當是哉!」再游觀望,謂曰:「貴氣落於南市。」劉林遂與同出衙尋。行至南街上尤庵前,見一賣卦先生鋪上書著「成帝子劉子瑜,新居北市賣卦」。二人入鋪,望賣卦先生伏呼萬歲。劉林遂請至衙,問曰:「主公因何自苦於是?」答曰:「吾因王莽篡國,隱姓一十八年。今日略定,方才顯露。」是日,劉林遂立王朗子為帝,改號興隆元年,國號大漢皇帝。以國師桓法欽為左丞相,桓就克為右丞相,王赤龍為元帥,御弟劉林、張美、李獻為末將,四圍城門緊閉。
  光武知意,急領軍至城下,叫劉林問故。劉林曰:「前者立汝為君,險被所害。今已立卻成帝之子劉子瑜也,免勞後顧。
  」光武曰:「既然如是,敢問皇帝聖關多少?」林曰:「二十八歲也。」光武曰:「兄弟錯矣!成帝在位二十六年,壽四十六崩;傳位哀帝,在位七年,壽二十六歲崩;又立平帝,在位五年,壽十四歲,被王莽鴆殺;再立子嬰三年,王莽十五年,算至此,則子瑜四十六歲也,豈不詐乎?兄弟休信他人惑言,多是王莽枝葉,故假我漢名養銳,以嗣王莽之業,可不自察?」王郎子聽說,大叫曰:「吾非漢室子瑜,眾將豈能掩飾,肯立我哉?汝雖劉姓,乃假漢妖人,非正枝葉!」言罷,叫眾將:「誰敢先出,拿此反漢劉秀。」忽元帥王赤龍應聲出曰:「小將願敵。」言罷,引數員猛將,五百雄兵,飛身上馬。使一柄大桿刀,立於陣前,叫小將對敵。姚期出馬,二人交戰十合,赤龍敗走。張美、李獻二人,忙出交戰。姚期戰無數合,二人敗走不禁。光武率兵趕殺,其將都入城去。光武叫曰:「劉林兄弟,休被他人誘惑,骨肉相戕!可早省察,共佐更始,立祖宗之業,顯後世之名。」劉林不聽,緊閉城池。
  光武分兵圍守一月,尚未降服。王郎子問眾將曰:「劉秀兵多將勇,何以退之?」劉林曰:「主公勿慮,河中府大槍賊處,有軍十萬,乃吾兄劉庭也。臣往求借,彼必相助。若得此兵,至日可破劉秀。」王郎子曰:「今被困守月餘,正在危險,汝若往借,須要急回助救。」林曰:「不勞致囑,臣當竭力匡扶。」言罷上馬,衝出陣去,前望河中進發。
  至蒲關令人報知。劉庭急出迎接,施禮坐畢,劉林具說借軍之事。庭曰:「起軍容易,奈少先鋒當陣,將何如耶?」言未訖,一將飛出應曰:「小將可往先鋒。」視之,乃上將邳彤也。劉庭大喜,遂令邳彤領軍一萬前行,劉庭、劉林領軍九萬後往。行經數日,至邯鄲城下。光武急分兵對陣。姚期出馬謂曰:「吾與汝素無仇,何故逆天助寇,枉費勞力乎!」邳彤曰:「為王新室服仇,故來擒汝,早下馬降,可全生命!」姚期大怒,躍馬橫刀,殺人其陣。二人交戰二十合,不分勝負,各將軍回陣,來日再決。邳彤領王莽太子王禹撞至城下,叫開門,救兵都至。王郎子於城上望見,認是東宮王禹,思放其人,恐泄己事,遂攀弓搭箭,射死王禹,墮於馬下,不放邳彤軍入。邳彤見射死王禹,痛哭卻兵,衝殺出陣,奔往他方而去。
  卻說劉庭、劉林後軍將至,光武親領大軍對陣。王郎子見救兵都至,急放城中一萬人馬出助。兩下夾攻,光武大敗,引軍回走,王郎子同桓法欽、劉庭、劉林引軍急趕。光武望南而走,小軍趕曰:「前有三員大將,領軍攔路。」光武大驚,至近視之,乃臧宮、王貂、賈復是也。有詩為證:塵途逢主主逢臣,臣主相逢喜自新。
  攜手並歸軍營裡,君臣相遇古難親。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0:19

第三十五回     傾扶漢主滅奸邪 民感仁威歸聖主

  卻說賈復等三將迎著光武,邀入台城,安撫百姓,頓歇軍兵。忽聽炮響一聲,桓法欽引軍圍城。光武曰:「此處久困,何能退之?」禹曰:「此城無糧,不可虛守,莫若乘其未備,早開走出,再作區處。」光武從之。遂引眾將等軍,棄城出走。
  奔至元城將近,小軍報曰:「前有大將領軍攔路,如之奈何?」光武聞報,歎曰:「吾今休矣!」忽見其將飛至,叫曰:「小臣耿純,特來迎接,主公休得驚懼。」光武大喜,遂同入城。純令大設筵宴席待光武。忽人報曰:「王郎子兵至。」光武謂眾將曰:「誰能退卻王兵?」耿純大聲應曰:「臣有一計,可立斬王郎子。」光武問:「將軍何計?」耿純曰:「王郎子未知臣佐主公,今既兵來,臣領本部人馬一千五百,內藏賈復、臧宮,遠遠迎接,彼必無備。主公引軍後至,內攻外掠,必破之也。」光武大喜,遂引軍前去。
  約行十里之地,迎著王郎子兵,問曰:「汝等何人?」耿純曰:「吾等特來迎接聖駕,休得阻當。」王兵遂放其人。再至第三隊,被其擋住,不容進見。臧宮、賈復等俱入中隊,見其攔擋不放,乃大喝一聲,齊呼殺進。光武聽知,急引大軍助陣,裡應外合,叫殺連天。姚期、馮異、王霸撞入其陣,兩軍混戰,王兵大敗。王郎子、桓法欽擋敵不住,忙撥馬走。姚期等率軍趕殺,追將數里未及。
  光武急令鳴金收軍,入城安歇。鄧禹謂眾將曰:「今雖勝此一陣,王兵未曾傷折,倘若聚會,必乘勢敗來攻,使吾不備,汝等務宜謹守。」言未訖,急聽炮響一聲,桓法欽將城圍上。
  耿純進曰:「漁陽海馬賊劉顯處,有軍十萬,其人亦係漢皇枝葉,主公可往求借。若得此兵至助,必破王郎子也。」光武曰:「奈賊寇緊圍,不能勾出!」純曰:「臣夜開南門,與王兵對敵,主公開北門出往,何足憂哉!」光武大喜。
  至夜二更,純引兵開南門,大喊一聲,鳴金擊鼓,叫殺連天。光武引眾將開北門,飛走而去。耿純兩下正廝殺間,有軍卒報知桓法欽,言:「光武開北門走出去矣,尚何空戰?」法欽聞報,急收軍趕。
  卻說光武奔行十里之遙,忽聽山坡後炮響一聲,軍騎擁出,當頭一將,領兵截路。見光武龍顏鳳準,是帝王之像,即下馬施禮,問曰:「公非漢劉文叔乎?」光武曰:「然也。」其人聞說,忙伏頓首告曰:「臣接慢遲,乞主公宥罪!」光武攜起,問曰:「將軍何姓?」答曰:「臣乃幽州刺史耿弇是也。」光武大喜。忽聽後軍追至,耿禽急令子耿耳退兵,齊護光武入城。
  引見劉顯,接至後堂施禮,各敘宗派。顯乃光武之叔,問曰:「賢姪為何忙奔於此?」光武垂淚而言曰:「秀因巡按河北,至邯鄲城,不意劉林被人哄惑,言王郎子是劉子瑜,扶立為帝。
  又至河中串誘劉庭,共起大軍,反漢助王,與秀爭鋒。秀兵寡難敵,故投叔處借兵,乞念祖宗之仇,急相援濟。倘或成功,雖泉下亦不忘也。」劉顯聽罷,亦垂淚謂秀曰:「吾有大軍十萬,即起往救。」令弟劉李點兵,自陪宴待光武。
  忽人報:「有別駕至。言奉御來,要投謁見,未敢擅入。
  」顯令喚至,接於廳上。施禮畢,其人見光武,不言而出,暗統大軍一千,將衙圍祝光武知,急令眾將披掛,與劉顯上馬,出衙見別駕苗曾。光武問曰:「汝等圍此衙者,有何故也?」
  苗曾曰:「報小長安殺兄苗蒙之仇!」光武聞言,大怒,率兵拒至。忽王郎子兵至,衝殺入城,光武眾將一齊擁戰。鄧禹見其兵大,兩相夾攻,急令眾將領兵共保光武,衝殺出陣,奔投東海而去。王郎子、苗曾夾攻劉顯,衝得各逃四散,收軍閉城。
  郎加苗曾為本部太守,鎮撫漁陽。
  卻說眾將引軍二百,保護光武出走,詐稱王郎子兵過。行經數日,至近海地,小卒報曰:「前有一員勇將,領軍飛來,乞主公觀是何人?」光武大驚。其將奔至,見是光武,滾鞍下馬,拜伏於地,言「主公何故若此?」光武認是堅譚,急為攜起,二人相抱涕泣,哭訴前因。堅譚曰:「臣與主公別後,旦夕憂懷,故假名於海上為盜,探望消息。今聞主公出巡河北,與王郎子廝戰,特來尋護,不覺幸遇於此!」言訖,遂令合兵一處,暫行歇息,再當前進。有詩為證:山隔萬重音信杳,月明千里故人來。
  人生聚散猶萍梗,或向風前浪裡回。
  堅譚、光武合兵前行至一村莊。譚見光武面帶饑色,遂屯駐人馬,令軍侍膳。忽聽喧嘩之聲,一隊軍至。光武驚懼,急欲披掛,見其至近,乃賈復引軍來也。二人大喜,遂將麥餅獻與光武。光武問曰:「此物何處得來?」復曰:「臣於王郎子軍中奪來,見主公饑餓,故敢進獻。」光武笑曰:「將軍真乃虎口奪食!」忽姚期、王霸、馮異、馬成、耿耳俱領殘軍趕至,光武大喜,遂合兵前行。
  至三河縣,耿耳進曰:「此屬幽州之地,乃臣父所管之民,主公可詐言趕捉劉秀,人城安下,臣有區處。」光武許之,遂入城安訖。耿耳對縣官實將其事告知,縣官大喜,遂出參見。
  城內百姓人等,知是光武,各皆歡順。有詩為證:劉君勒馬過三河,州縣笙簫樂綺羅。
  四海仰瞻蘇雨露,萬民俱唱太平歌。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0:46

第三十六回     天憐弱寡退邪兵 王霸合兵援帝難

  卻說光武於城內才安半月之餘,又被桓法欽趕至,將城圍祝光武引軍棄城出走,法欽擋住謂秀曰:「汝早下馬受降,免使朝攻暮擊。同扶漢室江山,如不願從,立時斬首。」姚期等一齊大罵:「奸賊詭徒!假吾漢室之名,貪榮立寇,若擒到手,把作王莽一般,分屍碎首!」法欽大怒,罵其眾將曰:「弱寡孤窮,安持大眾!」鄧禹曰:「群鴉小啄,豈敵鳳凰!」
  光武催軍搦戰。鼓噪旗幡。眾軍交馬,殺得天昏地慘,鬼哭神號。光武將雖雄勇,奈三千兵卒,豈敵二十萬之軍!光武正在危乏,力氣不加,仰天歎曰:「常道真天子下降,咸有百靈相助。今吾累困賊兵,何無應乎?」言未訖,忽正南上狂風大作,飛石揚沙,王將軍卒,各皆掩面四散。其後耿奔引領三千大軍,衝陣混殺,王軍大敗逃走。鄧禹急令收軍。耿弇進曰:「主公勿慮,今遼東烏桓國有軍數萬,臣同耿弇往彼求借,接助主公,斬除此賊,早安天下之民。」光武許之。耿弇父子上馬去訖。
  光武領軍從西南而往,經過州縣,俱屬王郎所管。行至昆陽,鄧禹曉會諸將,詐稱王郎子兵至,立於城下,叫上開門。
  遂入衙安下,即令縣官高戶急炊飯食。高戶與手下議曰:「恐是劉秀軍兵,待飯熟後,探聽虛實,方可與食。」但見軍來累累催逼,高戶愈生疑心,不令與食。其軍各人亂搶,高戶言曰:「正是劉秀兵也!」急入後衙擂鼓,催軍圍捉。光武知之,慌忙披掛上馬,引眾將往南門急走。高戶領軍趕襲。光武正至門下,高戶叫城上放下砍戕。姚期聞說,縱馬飛至門下,奮手一托,光武遂免其害,有詩為證:略舉擎國手,支持漢乾坤。
  若此英雄漢,誰堪與比論。
  光武等走出其城,鄧禹曰:「為此一餐小食,險失國家大事!」正欲前行,忽聽王郎軍至,勒馬復奔南走。晨餐宿夜,不敢入城。或食於道旁,或安於空舍。奔至蕪蔞亭時,天寒日凍,光武甚有饑色。馮異逕往民家求得豆粥一碗,進與光武,略充腹餒。
  再至曲陽傳逕過,聞王郎子領兵後趕,從者皆有恐懼之心。
  行至滹沱將近,小軍報曰:「前有大河阻隔,上無橋樑,下無船渡。又聽王軍後趕,如之奈何?」光武聞報,乃長聲歎曰:「前阻後逼,天亡我也!」王霸進言解曰:「臣乞往視,看可渡否?」光武令其急往。王霸飛至河邊,見江水泛漲,浪滾滔天,安能得渡?乃仰天祝曰:「吾主劉秀,仁德塞乎四海,與民除滅妖奸。奈賊兵勢大,力寡難敵,戰敗逃此經過,又逢大江阻隔,不能得渡。願天憐佑,護過此河,免亡賊兵之手!」
  祝罷,回報。光武忙相謂曰:「河可渡否?」王霸恐驚眾將,乃徐言跪而進曰:「冰堅可渡。」跟護官屬聽知皆喜。光武笑曰:「侯吏莫妄說也。」遂促兵前往。果見河水凍合。光武大喜,即躍馬縱轡而過。王郎催兵趕至河畔,見光武渡水而走,眾將一齊爭功,競奔躍過。未及至中,忽一陣風過,凍水粉碎,王郎十萬軍兵共溺河死。有胡曾詩曰:光武經營業未興,王郎兵急勢相凌。
  須知後漢功臣立,不及滹沱一片冰。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1:15

第三十七回     仲華爇火燎君裳 大啟雄兵經日會

  卻說光武渡過滹沱,望前奔行。至南宮地界,遇大風雨,滿身俱濕,引軍趨避道旁空舍之中。馮異抱薪,鄧禹爇火,光武對灶燎衣。馮異見光武面帶饑色,遂往農家求得麥飯一碗,進與光武。光武大喜,自食一半,餘與眾將解饑。再往南行,馳赴信都。忽見城內眾官悉出迎接。光武遠望,認是任光、朱祐、景丹、蓋延、寇恂、祭遵。迎入城中後衙,各施君臣之禮,共話閒別之情。大排筵宴,賞勞諸軍。
  忽人報曰:「王郎兵離城三里下寨,次日決戰。」眾將聞報,即欲對陣,任光進曰:「不可輕敵!況且是處東臯西臯,俱集軍將接合,其勢甚大。既欲勝彼,可先令一饒舌之士,說連東西二臯,若肯合兵相助,則王郎可破矣!」光武聞言,即令寇恂往說。恂領命單騎前往。至東臯門下,令人說知。劉植出接,邀入後堂。施禮坐畢,問曰:「將軍為何至此?」恂曰:「為漢司馬劉秀,原係長沙定王之後,劉欽之子,起兵破賊王莽,扶立族兄聖公為帝。今被王郎反漢,難與對敵,將軍若肯助漢,則更始基業可興,劉朝不絕後也!」劉植曰:「所憐者劉秀仁德也。且吾亦係漢族,豈有他哉!」欣然投順。二人遂往西臯而去。
  至門下,令人投報。王梁接入,與卓茂等各施禮畢,問「此公何來?」恂曰:「因司馬劉秀為賊兵侵攘,使愚特來投告將軍。乞兵救濟,倘能功就,以貴酬謝。」王梁大喜,即從應順。卓茂曰:「主公今在何處?」恂曰:「見在信都屯下。」
  卓茂聽言,即欲王梁起兵。劉植曰:「可往漁陽太守劉顯處,求借軍兵。其人亦係漢族,聚有雄兵十萬,倘求合會共往,則破王郎如反掌矣!」寇恂聞說,遂與劉植、卓茂、王梁四人上馬同往,前往漁陽進發。
  行經數日,至其地界。忽見一隊遊獵軍兵,都執輕弓短劍,堅甲重兵,至近問曰:「何方將士,投此經過?」恂曰:「司馬劉秀使吾投往漁陽太守處,求借救兵。」其首將乃是苗曾,聞說是漢將,大叫:「眾將拿捉。」眾得將令,一齊混捉。寇恂急勒回馬望北奔走,苗曾領軍後趕。約走五七里地,忽前一陣軍兵,書著「大漢軍兵」,當頭三將飛騎而來。寇恂高叫:「將軍救吾!吾乃漢將寇恂,被賊兵追趕。」三將乃杜貌、吳漢、馬成,聞恂叫救,一齊喊殺,活捉苗曾。眾軍各逃奔散,遂脫寇恂之危,引兵擁入漁陽城去。
  安撫百姓,至衙內坐敘,謂恂曰:「汝往何遭賊所擒?」
  恂曰:「因投漁陽皇叔劉顯處借軍,路逢此賊。若非公等來至,險墮其手。」吳漢曰:「足下不知其故,漁陽皇叔,主公亦投此處借軍,被苗曾暗投王郎相擊,各衝混散,王郎因封苗曾為此太守。適才追趕,被吾擒者,即苗曾也。」寇恂大喜。吳漢遂令左右推出苗曾斬首。忽人報皇叔劉顯兵至。各眾將出衙迎接,邀入後堂施禮,挨序而坐。吳漢問曰:「皇叔許久何來?
  」顯曰:「自此混散,吾於諸處聚集軍兵,已得二萬之餘,特來破滅苗曾。汝等為何先奪?」吳漢曰:「吾已捉獲苗曾。」
  令人推至。劉顯大喜,曰:「為此小賊,使吾君臣混散!」遂拔劍下階,砍為八段,令人拖於溝壑。有詩為證:擾擾干戈角勝爭,人民慌亂各逃生。
  寇恂已入漁陽裡,擊斬苗曾直世平。
  那劉顯大排筵席,眾將一齊賀喜。正宴間,忽報耿禽父子兵至,眾皆出接。至衙禮坐,弇曰:「吾領壯軍,正來剿殺苗曾,想被公等擒滅?」劉顯曰:「吾等除矣!」耿弇大喜,遂合兵一處,共計二十萬有餘。推劉顯為元帥,吳漢為副帥,杜貌、馬成為先鋒,是日即起軍行。吳漢傳令眾軍:「不得傷害百姓,如故違者,即斬。」眾皆應諾。炮響一聲,出城前往。
  干戈耀日,旗鼓番天。
  所過州縣,不攻自服。行經數日,至信都,離城五十里下寨。吳漢令小軍打探王郎子兵圍城否。又令寇恂報知光武。寇恂上馬飛至城下,叫開門。光武急令放入。寇恂具說所集軍兵,約謀攻掠之事。光武大喜,遂與眾將約議,准同接應,令寇恂回報。寇恂上馬出城,回至寨中見吳漢等,話訖前事。
  卻說光武登城,叫劉林、劉庭打話。二人遂至城下,光武曰:「汝等二人莫失兄弟之位,早省入城,共圖妖賊,莫待禍急燃眉,悔之晚矣!」二人不聽,回寨而去。是夜,鄧禹領軍出城,偷劫王郎之寨。眾將各遵分兵,四門圍伏。待至三更時分,王軍昏目睡濃。鄧禹令軍放火,炮響一聲,四門齊殺入寨。
  驚起王軍,不知去向,東投西竄,自相踐踏。桓法欽急引王郎子殺開血路奔走,殘兵敗卒衝混四散。鄧禹收軍入城。光武知勝,急開門接。見姚期馬上橫擔一人,龍袍玉帶,活似王郎子之狀。心中微喜,至近,以火燭,乃弟劉林也,與王郎子一樣妝扮。光武放聲大哭,眾將勸解未已。
  卻說桓法欽招集殘兵,尚有五十餘萬,屯下營寨。聽得吳漢於寨殺牛宰馬,朝歡暮飲,不理軍情之事。遂令劉庭、張美、李獻引二萬大軍,迎擊吳漢之寨。三人遵命,領軍前往。撞至寨內,遍繞,乃一空寨。急撥馬回,四圍伏兵齊起,舉火高燒。
  王兵不能衝出,望西門衝走,被王梁截祝急退東走,賈復擋祝杜貌、劉植挺槍混殺,斬劉庭於寨內。杜貌活捉張美,劉植擒下李獻。光武領軍政擊王郎之寨,桓法欽急領軍往西走。
  光武收軍,杜貌等拿張美、李獻來至。光武曰:「軍中唆哄,通是此兩匹夫!」喝令斬訖,率兵再赴。
  卻說王郎點兵,損折三十餘萬。又聽後軍趕近,急奔前走。
  忽聽炮響一聲,耿純領軍截祝二人交馬混戰,光武、鄧禹領軍趕至。劉葦、彭滿殺入陣中,見桓法欽騎龍騰空而起,法欽拔劍趕上,殺死彭滿。又望光武砍來,只見頭落於地,視之,乃一馬首!有詩為證:百計混中原,扶王欲併吞。
  奸謀從惑世,依舊漢乾坤。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1:43

第三十八回     月明妖婦駕雲來 奸計誣良誅佞賊

  卻說光武見其邪術騰空,心懷驚懼,即收軍卒下寨。與眾將議曰:「才破無霸之妖,又逢法欽之孽,將何治耶?」眾皆默然無計。至夜二更,月明如日,光武策杖出帳,徐步游觀。
  忽見空中有一婦人,騰雲駕霧,金冠珠履,披戴仙衣,謂光武曰:「吾乃滹沱神聖母也。王郎真命之主,汝休趕襲。若與天命相違,則性命難保。」姚期在旁聞說,遂攀弓搭箭,射落妖婦。眾將忙近擒下,綁縛入寨。
  期問曰:「汝何妖婦?敢來戲侮主君!」婦人答曰:「妾乃王郎之妃。桓法欽能行此法,使妾駕霧於此,乞天恩姑恕!
  」鄧禹令殺犬血污之,使不能行。光武催軍急趕。王郎知其兵至,令眾軍走入宋子城去,堅守不出。光武追至城下,分兵圍祝鄧禹見城上桓法欽以草龍與王郎子共乘欲起,急用於房道法,解壓其邪,使不能起。
  圍經半月,光武率將攻城,法欽夜出城走,陳俊方、修紀廠等三軍截住,法欽急引王郎奔入邯鄲城去。光武諸將趕至城下,分兵圍祝王郎軍兵十傷九死,只有數百之餘,甚懷憂切。
  法欽曰:「主公休悶,西太山賊處有軍數萬,可往求借。若得其助,可破劉秀。」王郎從說,即令彭充往借。
  充遂上馬衝撞出陣。行至其寨,令人報知。二人接入,施禮,問曰:「君為何來?」答曰:「吾主劉子瑜,被劉秀趕急,特來二將軍處求借精兵。倘成功後,將軍皆有王爵之報。」其二將乃岑彭、李忠,聞說大怒,言曰:「汝主王郎賊子,假吾漢室乏名,欲爭天下。今使詭計,惑說忠良!」拔劍奮砍,充頭落地。一同至寨見光武。光武大喜,眾將齊議,欲立光武為帝。光武曰:「不可,吾兄更始尚在,若奪其位,是不仁也。
  待其崩後,方可受職。」
  卻說朝中八賊朱鮪等,奏上更始,言劉秀按臨河北,眾將反立為帝。更始聞奏,大驚,急向近臣曰:「誰為寡人除憂,破滅劉秀?」鮪曰:「今秦、趙二州馬武、王常,原與陛下為友,得此二將,立時可破。」更始准奏,急令宣至。朱鮪謂曰:「聖上加封劉秀征北大司馬,今按臨河北反漢自稱為帝,聖上特宣將軍往伐其罪,後以重報,將軍若何?」馬武故言曰:「劉秀如此不仁,則天亦不容也。」遂允應其言。敕賜費明為元帥,龐貴為副將,馬武為監軍,王常為先鋒。
  是日,起軍十萬,上馬前行。至河北地界,有人報知光武,言:「更始皇帝敕令費明,領軍十萬,今將至近,未知何故?
  」光武曰:「更始兵卒助吾剿滅王郎,有何意也?」鄧禹進曰:「主公休言,未曾表奏朝廷請求軍助,無故自來,恐是賊臣之計,可令王梁迎出十里之外,著其屯於彼地,探其虛實,然後合兵未遲。」光武從言,即差王梁領軍二萬前往。
  行經五十餘里,迎著王常等軍,兩下排列陣勢。王梁出馬橫刀問曰:「汝領眾軍何所往?」答曰:「來助司馬劉秀,破滅王郎。」梁曰:「既乃聖上軍助,鄧禹將令遣吾迎接,教汝等屯駐此地,來日會合。」馬武故出言曰:「吾奉聖旨差遣,豈由汝便?」梁曰:「吾奉司馬將令,誰敢故違?」言訖,二人交馬,約戰十合,王梁敗走,馬武趕追。王梁勒馬再戰,兩軍混殺一陣,王梁引軍回寨。
  見光武,具說前事。光武急引眾將,素衣束手,戈甲不身,上馬出見費明。約行數里,撞遇其軍,光武叫曰:「請費元帥相見。」費明出見,光武問曰:「元帥來者為何?」明日:「為汝反漢,自立為君,聖上著我來拿。」光武聞言,遂下馬請罪。龐貴持刀忙欲近殺,光武跪伏受死。姚期在旁奮怒,躍出大喝一聲,罵曰:「賊臣誰敢持刀殺人?」挺起長槍,躍馬直取費明、龐貴二人。交鋒都無兩合,忙走不禁。眾將夾托光武上馬回寨。鄧禹曰:「果乃賊臣之計,非姚期將軍在旁,則主公幾乎休矣!何能復乎?」馬武等趕至,鄧禹曰;「誰出對陣?
  」姚期應聲,飛奔而出。馬武掄刀與期故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各罷歸營。馬武共王常計議,至夜入帳,斬卻元帥費明並副將龐貴。
  次日天明,二人提其首級,曉諭眾軍,言:「有不助秀者,此首為號令。」眾將俱言往助。馬武、王常引十萬大軍,提頭入寨見光武。光武大喜,遂合軍一處。
  時有小軍走回長安,入朝見朱鮪等,具報前事。朱鮪大驚,又聚眾將商議。遼贈曰:「吾有一計,可殺劉秀。」鮪曰:「何計?」贈曰:「前者聖上著軍討秀,反被殺害不從,稱此違逆上命,假齎聖旨一道,令使者將藥酒往彼問罪,叫劉秀隨便入朝。若從不逆,則無反意。如不遵命,即將藥酒度與,逼其快飲。再令護軍邳彤,引軍五萬隨後擒捉,亦言上命差來,使見聖旨疊疊,決不敢違,豈不中吾計哉!」眾皆大喜,即依計行。先令使命齎旨前往。後著邳彤領軍,各個遵令去訖。
  卻說光武正於帳中議事,忽小軍報曰:「聖旨又至,請主公迎接。」光武即令安排香燭,迎接開讀。旨云:朕叨天眷,職掌山河。奈初登帝位,黎庶未安,故此遣汝按巡河北,撫恤郡州,托天下重事,悉付於卿。豈意聽信小人之言,反國自稱為帝?前者朕遣費明監軍問罪,夜令奸人暗殺,奪吾十萬之兵,足見昭然之變,明顯欺君。今再遣使齎旨施行,如無反朕之心,即當隨使入朝,同理國政,共決民憂。庶使朕無懷懼,以釋既往之愆。若不信從,毒漿快飲,故茲詔示,想悉宣知。
  光武接詔,宣讀已畢,謂眾曰:「吾當隨使人朝,請釋枉罪,使不逆上而屈義也。」鄧禹進曰:「此乃賊臣之計,欲害主公。彼得寵用專握,主公不可信往,恐有一失,則有負天下豪傑之望,而漢室不能復興矣!」其使者李煙,見鄧禹阻諫,即取金鐘,滿斟藥酒,度與光武,逼其快飲。光武遂接欲飲。
  忽左邊一將,怒若雷霆,飛躍走近,奪下酒鐘,擲下於地。火燄騰起三尺,拔劍砍死使者。光武視之,乃大將姚期也。眾皆大喜,有詩為證:何事君王意倒顛,每聽殘賊害忠賢。
  暗中敕使傳宣旨,一劍番身命梁泉。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2:17

第三十九回     忠言服眾鄧英賢 平除賊詔蕭王職

  卻說邳彤領軍將至,有人報知光武,光武領軍急迎。行經數里相遇,光武出馬謂彤曰:「將軍今將何往?」彤曰:「為汝信讒反漢,自專為帝,聖旨著吾特來擒捉問罪。」光武曰:「吾無是事,何得誣乎?」彤曰:「既無是意,又何違逆旨命,殺害使者?」鄧禹曰:「此乃賊臣之計,將軍何苦信之!古雲『良禽擇樹棲,賢臣擇主佐,』將軍文才武備,勢力過人,竭助王莽不能成立,後護王郎又經失敗,今與賊類同謀,欺摧漢室金枝!豈不想更始榮顯,為何而得?皆吾主劉秀於亂世中創就基業,讓彼為君,反信八賊唆哄,戮殺皇兄劉縯,後破王莽,賊盜平除。又聽賊臣所謀,欲圖吾主,散其部下諸將,著巡河北。千謀圖害,萬計相戕!今見王郎未除,乘勢促兵疊捉,可見更始仁乎!將軍早思回首,共立吾主為君,庶不失乎功名之望。將軍若不願從,難出禹之手也。今禹十萬雄兵,三十大將,已把二百里之地矣。將軍縱有萬夫不擋之勇,則寡難敵眾。莫待擒捉歸降,掩藏名義,將軍可自思之。」
  邳彤聽罷,低首無言,遂下馬拜降。光武大喜,即令合軍回寨。聚同二十八將,乃二十八宿,並南北諸星,悉會於是。
  當日,光武聚集諸將,大設筵宴,會勞功臣。席間,諸將都勸光武就位,光武不從。忽耿耳呈一表章,進言曰:「吾主可早成計,莫待眾心解散,駟不能追,願吾主察臣愚意。」言訖,呈上表章:臣聞人之惡,不可不除;人之善,不可不納。吾主新破王莽,天下未安,社稷日危,山河旦夕,非周武、高皇之君,不能興創此業。今吾主仁德兼備,智度恢宏,正所謂仁德之君也。
  願吾主早繼江山,慰群渴望,救生民之塗炭,解黎庶之倒懸。
  吾主若再辭遜位,則天下眾豪失望!況且更始在朝,昏庸愚弱,不思吾主義讓之心,但圖彼專榮顯之地,聽信賊臣唆哄,疊傳聖旨欺誑,則吾主幾被其陷。今再若不相從,漢世山河必喪,社稷散離,噬臍何及?臣不辭碎首之誅,敢瀆天威之犯,願吾王聖鑒!臣耿耳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光武覽表,微哂而言曰:「待破王郎之後,為帝未遲。」
  鄧禹見其堅執不從眾意,且率兵攻城,桓法欽急引王郎駕投北而走。鄧禹領軍後襲,趕至高邑縣,分兵圍住,令軍殺犬取血,涂污其城。又圍半月不出,解兵暫退,離城三十里屯下營寨。
  光武見有高台一所,上書「千秋」二字,不識其意,遂問鄧禹曰:「此台何用?」鄧禹曰:「千秋者,謂軍多也。」光武遂同眾將上台,遍歷游觀。玩畢,下寨。至夜三更,光武策杖私巡軍帳,忽聽小軍議論,言「元帥將令,來日於千秋台上立帝」?光武聞說,大驚,回帳,自思:「若待天明,眾人不由我願,不如出寨奔回長安而去,眾人豈奈我何?」遂上馬徐行,潛往南門出走。
  時御弟劉植把守嚴謹,見光武欲出,忙近扯住其轡,告曰:「臣奉元帥將令,若放主公出去,小臣該死。望主公仁宥!」
  光武見不放出,乃拔劍自刎。嚇得劉植駭然,急放轡去。走入元帥帳下,報知鄧禹。禹大驚,忙引眾將越池追趕,不知往何而去。卻說光武夜出,策馬南行。忽見其地兩人並立,俱道:「來日太平,眾立光武為帝。」光武聽知,大怒,仗劍躍馬,望二人一砍,化作火光,並散於地。光武近視,乃二石人。遂歎曰:「天賦吾以如是之人,則山河社稷皆順。非人願乎!」是日,光武走至柏鄉城,望前南行。忽聽後軍趕至,乃鄧禹等眾將飛馬走近。勒住光武之轡,告曰:「主公夜私出寨,欲將何往?」光武曰:「回朝見帝,汝管何為?」鄧禹曰:「賊臣屢謀未獲,主公送入虎口!」叫眾將不由其意,一直趨擁回寨。
  是日,起軍攻城。桓法欽見漢兵入城,急引王郎駕霧騰雲,復還邯鄲而去。光武率兵追趕至城下,分兵圍住,數日不出。
  鄧禹曰:「吾有一計,可擒妖賊。」光武問曰:「元帥何計?
  」鄧禹曰:「不可攻城,恐其見遇駕邪又走。吾等退軍十里,彼見兵解,必往南走柏鄉城去。可令姚期、王霸,領軍五萬往南,離城十里山坡下埋伏。再令王常領軍二萬,於南山高阜處探望,若法欽走至,吾等隨後追襲。王常舉旗為號,坡後姚期、王霸伏兵齊起,前攻後擊,斷然可擒。」光武大喜,遂退軍十里,令各寨分兵埋伏去訖。
  卻說桓法欽見漢兵解散,急謂王郎曰:「今城中糧缺,不可久存。喜得漢兵解退,吾等可趁風急出,投奔柏鄉城去,其中糧草甚廣,方好交兵,莫要待漢兵復至,難出其圍。」王郎聞說,遂與法欽領軍,開南門出走,前往柏鄉進發。鄧禹知出,急同光武等將領軍追殺。趕至南山坡下,王常擂鼓,舒展旗幡。
  姚期、王霸伏兵齊起,箭如雨下。王郎欲回,馬武截住,眾將軍卒喊殺連天,王兵大潰。左衝右突,無路奔逃。桓法欽駕霧正起,被姚期一箭,射落於地。眾將忙近擒下。王霸躍馬趕上,活捉王郎,斬軍殺將,屍伏如山。光武收軍,凱歌罷戰,回入邯鄲城去。有詩為證:奸雄百計望遺才,誣使王郎戰九垓。
  直待滿營空應月,東風依舊綠雲槐。
  那光武等至衙坐定,眾將綁縛王郎、法欽,推跪階前。光武謂曰:「為汝一賊,傷吾兄弟之情!」喝令推出斬首。是日,大排筵席,宴勞功臣。搜撿吏民與郎交通書籍,凡得數千餘章。
  光武命將燒之,令反側子自安。秀部分諸將吏卒,皆言願隨大將軍。忽小軍報曰:「更始皇帝遣使齎旨,已在東門停下,請主公出接。」光武聞言,急令排列香案,整笏上馬,與諸將群臣等俱出東門迎接。至衙,伏聽宣旨,詔曰:朕承天命,冒職龍居,上繼先王之業,下安黎庶之心。幸喜莽賊剿除,冤仇洗雪,皆仗卿力恢復,而致朕於是位。近聞劉林結黨,扶立王郎,假吾漢室之名,詐毀成王之業。東偷西劫,北伐南侵,社稷幾危其手,人民斂跡傷容。今卿蕩滅,整復王基,正所謂「壯士能挽天河,淨洗甲兵不用」,功勞蓋士,勛業無雙!朕特遣使飛臨,故授蕭王之職。邊疆撫息,罷甲回兵,免使朕懷縈係,以慰渴想心懷。故茲詔示,宣悉如行。
  光武接詔拜畢,眾將功臣齊賀新居王職。耿弇進曰:「百姓患苦王莽,復思劉氏速興。今更始雖為天子,而賊將擅權,未有導王於正,但以自貴為常!劫掠民財,疾讒忠赤,使士卒斂容,更思莽日,是以知其必敗也!今我王功名已著,義讓兩全,尚可久居是位而自苦哉?且我王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王可速取,莫待群奸俟釁,他姓得之,則我王枉勞前力,豪傑空瞻,願王勤察。」蕭王聞言,微笑而辭曰:「王郎雖滅,河北未平。姑待四方寧息,即帝未遲。」其心終不能征二於更始。
  卻說諸處各賊,名曰銅馬、鐵脛、尤來、大槍、上江、青犢、富平、獲上等,各領部兵合共數百萬人。所在州郡,攻掠劫奪民財。銅馬聚於鄔縣,時值秋月,蕭王會集諸將商議,共擊銅馬。鄧禹曰:「此賊驍勇,不可輕敵。主公欲進,須起大軍連城攻擊,方可破賊。」蕭王曰:「然也。」遂拜鄧禹為元帥,岑彭、馬武為副將,以姚期、杜貌為先鋒,馮異、王霸為左右使。
  是日,點起大軍十萬,上將千員,炮響一聲,齊奔上馬。
  出城前行,干戈耀日,旗影蔽空。步卒騎兵,擺施百里。至梟縣,離城五里下寨。忽南上一隊軍兵飛奔來至。蕭王視之,乃大將吳漢,會清陽軍來也。問曰:「來軍多少?」漢曰:「三萬有餘。」蕭王大喜,遂合為一處。於是士馬益盛,糧草盈餘。
  鄧禹分兵擊城,叫賊徒決戰。銅馬聞言,大怒,令軍五萬,出城迎敵。兩邊排列陣勢,銅賊出馬,立於陣前,言曰:「白水村寇!吾素與汝無干,今來犯界,是欲討死乎!?」馬武大罵:「鼠掠小寇!不思立名於世,以就男子之規,但以劫財圖食,真禽類不如也!豈足為義?今若早知降順,則有恩爵之榮。如敢拒抗,殘生不保!」銅賊大怒,掄方天戟,躍馬直齲二人交戰約十合,鄧禹即令姚期、杜貌、岑彭、吳漢等將,一齊助殺。喊聲震地,金鼓連天。眾將混殺,銅馬大敗,急收殘軍走入城中,堅閉不出。
  蕭王分兵圍祝困經兩月,銅馬食盡糧空,夜奔西門奔走。
  吳漢截住,兩軍大殺一陣,被其衝過。又逢岑彭攔路,二人交馬,共戰十合,銅馬敗走,奔投東北而走。蕭王領軍追殺,至館陶縣,被其走入城去,令卒緊把。蕭王分兵圍祝又經半月,鄧禹曰:「此城糧多草備,難可輕敵。主公暫且退軍,離城五里立起營寨,然後與彼攻襲,吾等將兵則有本矣。」蕭王曰:「然。」遂退軍五里,屯布堅營。
  忽一陣風過,鄧禹進曰:「此怪風也!今晚賊兵必來劫寨,吾等須謹閉之。可令布起空營一所,四面埋伏軍兵,姚期、馬武守東門;岑彭、杜貌守西門;賈復、臧宮守南門;馮異、王霸守北門。再令祭遵、邳彤、寇恂、朱祐等軍,伏於兩旁接應。
  吳漢、傅竣耿耳、王常保護主公於後營內。高燭明燈,讀觀兵略,銅賊兵至,必然南進。臣與馬援伏於南山高阜處探望,待彼盡入,臣以火炮為號,四下伏兵齊起,使彼縱有撥天之手,不能出吾鐵束之圍。」蕭王大喜,謂禹曰:「先生誠有鬼神不可測之機,天地難可量之計!」遂依其行,令眾將分兵各伏去訖。
  卻說銅馬聚集諸將議曰:「今劉秀兵雄將勇,且兼鄧禹高謀,吾與累戰,未克一勝。今又圍城,日夜攻擊,如之奈何?
  」忽小軍報國:「劉秀退軍十里,布立營寨,大王可率兵破之。
  」銅馬聞言,大喜。至夜二更,點起大軍五萬,各披金甲重盔,長槍硬弩,上馬出城。悄聲寂步,至寨首,逕從南門而入。見蕭王坐於後營,秉燭觀書。率兵急進,至中營,寂無動靜,勒馬遍觀,乃一空營。銅馬大驚,欲退。山上鄧禹、馬援望見賊兵俱入,急令擂鼓,炮響一聲,四門伏兵齊起。吳漢、傅竣耿耳、王常四將自內殺出。旗幡鼓震,地泣天愁。銅馬急望東走,被姚期、馬武截祝回奔西出,杜貌、岑彭擋住,大喝一聲,兩軍混殺。便欲南回,被馮異、賈復、臧宮等諸將一齊夾攻。銅馬大敗,乃高聲叫曰:「吾願歸降,可休罷戰!」蕭王上見賊叫順,急令眾將休持。銅賊急奔下馬,拜伏蕭王之前,告曰:「小將罪該萬死!乞主公仁恩寬宥!」蕭王大喜,遂封首將為列侯,令合兵一處。銅馬即首謝恩而退。
  卻說馬武、姚期等眾將議曰:「今銅馬雖服,未可全憑!
  其乃劫賊之身,豈有忠心傾向?恐其假順,暫脫死危,悉未能盡信。」銅馬等聞其所議,甚愧流汗。雖得封用,亦不自安。
  蕭王知意,謂降者曰:「汝等休疑,但可竭力當先,成就功業,吾豈懷舊恨哉!」遂傳敕令,各歸營整點兵力。眾皆大喜而退。
  至夜人靜,蕭王自乘騎按行諸部,聽得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敢不效死乎?」由是皆服。蕭王回帳。至次日天曉,悉以降者軍兵分配諸將,遂數十萬餘。南徇河內,故關西號秀為銅馬帝。有詩為證:蕭王推赤置人心,天下蒼生若望霖。
  自是關中清鎮後,民歌擊壤頌堯音。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0:02:48

第四十回     薦舉能封太守極 五夜禁寒扶帝王

  是日,蕭王親領諸部將卒,南入河內。忽人報曰:「今有赤眉大賊樊崇等,起軍十萬,攻擊長安,禍在旦夕!乞我王急發兵救。」蕭王聞言大驚,急謂鄧禹曰:「赤眉兵勢極大,非智謀之士則難破敵!吾欲托公往伐,淨掃煙塵,救萬民之塗炭,蘇四海之來瞻,公意若何?」禹曰:「臣但無張良之智,韓信之計,敢不效死而當先乎?」蕭王大喜,遂拜禹為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三萬,跟護鄧禹,西入關征。復問禹曰:「今河內境界雖然富貴,奈其險要之地,吾徇河北,欲擇諸將御守,而難有是人,將何如耶?」禹曰:「我王勿慮,臣舉一將,可保萬全。」王曰:「何將?」禹曰:「部將寇恂,文武兼備,有牧民御眾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蕭王聞言,歎曰:「公善識人!」即拜恂為何內太守,行大將軍事。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何守關中,吾委公以河內,務當竭力匡護,廣給軍糧,益卒勵士,人馬防遏他兵,勿以怠慢北度而已。」恂曰:「既食君祿,當盡臣忠。今主有所托,臣豈敢憚而辭哉?」遂謝恩而出。再令馮異鎮守孟津。各吩咐訖,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分別各往。鄧禹既西,蕭王亦北。
  卻說寇恂領蕭王之敕,為河內太守。終日朝乾夕惕若厲,伐淇園之竹,為矢百餘萬。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軍糧、兵刃,各個齊整。雖使遠征近伐,未嘗乏絕。
  卻說更始,以赤眉之亂,使大司馬朱鮪及舞陰王李軼等,屯兵洛陽。鮪謂眾曰;「今聞蕭王北擊,而河內孤寡,且河內之地民富財殷,正乃興兵之所,吾等可急取之。使後蕭王復至,將士無糧,不能爭戰,吾等乘勝擊之,必然可破。」眾皆大喜,遂令討賊將軍蘇茂,副將賈疆,統領精兵三萬,南渡鞏河攻溫。
  寇恂知朱鮪犯界,即勒兵馳出。令人告喻近連諸縣,發兵會於溫下合擊。軍吏諫曰:「今洛陽兵渡鞏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齊集,乃可出也。」恂曰:「溫乃郡之屏藩,失溫,則不能守,正宜速進,何懼之哉?」遂馳兵詣赴。忽人報曰:「偏將軍馮異起軍來助,請太守出接。」寇恂聞言,急出相迎。
  馮異曰:「蕭王委吾二人鎮守諸處,今聞賊兵犯界,吾恐有負委托,特來相助將軍,共清塵虜,不枉吾等英雄之名!」寇恂大喜,二人攜手共人,令設宴。待席畢,即起兵行。
  共合十萬有餘,及諸縣齊集士馬四至,幡旗蔽野。恂令士卒鼓噪大呼,言劉公兵至。蘇茂軍聞之,皆有懼怯之心。恂、異二人分兵隔河兩處佈陣,蘇茂、賈疆出馬,謂恂曰:「小將何名?早降免死!」寇恂罵曰:「豚犬賊子!不識河內寇恂將軍?故來犯界,三合斬汝,顯吾上將!」蘇茂大怒,縱馬橫刀直齲二馬相交,約戰十合,蘇茂敗走,寇恂躍趕。賈疆截住,戰不兩合,被寇恂一刀斬於馬下。河上旗幡一舉,馮異急出,兩處伏兵夾同攻擊,呼聲海沸,殺震山崩。蘇茂敗走,馮異、寇恂趕殺。追至洛陽,連擊大破之。茂兵自投河死者數千,生獲萬餘人。恂遂收軍,入寨安歇。謂異曰:「賊雖破,奈李軼、朱鮪未除,將何如耶?」異曰:「李軼初與蕭王謀約,吾遣將遺書說服此人,則朱鮪不難矣。」遂揮書一緘,遣人送下。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叛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知命,現存亡之符,見廢興之舉,故能成功於一時,垂業於萬世也。苟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間親,遠不逾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今長安擾亂,赤眉臨郊,王侯搆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絕,四方分崩,異姓並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營河北。方今英俊雲集,百姓風靡,雖鄰、岐、慕州,不足以喻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也哉!論功古人,轉禍為福,在此矣。如猛將長驅,發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矣!汝豈不想初與蕭王首約而起乎?願早思之,無為後悔矣!
  大漢偏將軍馮異書拜。
  李軼覽讀罷,低首無語。自思:「原與蕭王首結謀約,加相親愛。及更始所立,吾與共陷伯升,故知長安已危,不能持立。欲待降秀,恐懷舊恨。」心思反側,不能自安,乃長聲歎曰:「可恨當時與賊子同議,而致今日噬臍無及!」乃修書,令使回報,不復與爭。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興漢,剿服寇兵,結榮枯之計,誓生死之盟,意氣情孚,肝膽相照。軼當銘骨於衷,致死相報,則可何如是乎?恨誤聽賊子之唆,而傷君臣之義,誠羞愧汗,悔亦何追!軼故知長安頹息,更始難支,欲待肉袒負荊,恐上心懷舊恨,是以展轉之際,不能以自安也!今軼守洛陽,公鎮孟津,俱據機軸之要,豈可背慝而相戕哉?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深追蕭王,願進愚策,以立國安兵息之願也。漢舞陰王李軼謹書回奉。
  馮異接書看畢,謂恂曰:「今李軼悅服,可乘銳進兵,攻擊朱鮪,莫待眾心思散,難破此賊。」恂曰:「公言是也。」
  遂起軍南下河南城臯東十三縣及諸處屯聚。兵卒聞漢軍至,不征自服,降者十餘萬眾。
  卻說鮪將武勃,知諸縣兵叛,急將萬餘人馬下南攻擊。人報馮異,異知急,引部將渡河救殺。行至東臯,兩軍相對。武勃出馬謂曰:「吾討諸縣反賊,與汝無干,今何率兵至此?」
  異曰:「河南知縣盡屬吾掌,汝尚詐言不省,來投死乎?」言罷,二將交馬。約戰十合,武勃敗走,馮異、寇恂亟兵追殺。
  趕至士公亭下,馮異大喝一聲,斬武勃於馬下。眾將齊衝混殺,斬首五千餘卒。殘兵敗卒,悉拜順降。馮異收軍,安寨頓歇。
  卻說李軼,自與異通書後,不復爭鋒,故異大顯威勝。及斬武勃等將,軼獨閉門不出。鮪聞大怒,令人暗入帳下刺殺李軼。由是,城中離析,多願降劉。鮪自將兵數萬,攻掠平陰。
  馮異、寇恂引軍對陣。朱鮪出馬,馮異罵曰:「背主反賊!朝廷有何負汝?敢來犯境侵疆!今日斬汝陣前,以絕漢家之患!
  」言訖,激若雷怒,躍馬提刀,飛奔入陣。二將交敵,戰無三合,朱鮪大敗,撥馬急走。馮異、寇恂率兵追殺。趕至洛陽環城之下,眾人一齊攻擊。征雲蔽日,殺氣騰天,逃兵踐足,戰士相衝,賊兵大敗。朱鮪拼命撞出,走入遼東而去。餘兵將卒悉降拜服。於是寇恂、馮異連破勝賊,威震鄰邦。洛陽境面,膽落神驚。是日班師,渡鞏唱凱歌還。
  卻說蕭王與鄧禹於野王分別,親引大軍五萬,進擊河北。
  忽人報曰:「今有大彤青犢主帥陳堅,聞蕭王兵至,急引賊十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姚期等眾將一齊出馬,對陣混殺。戰至日中,賊兵不退,蕭王見士卒皆饑,謂眾將曰:「可飯再戰。」賈復曰:「先破賊兵,然後就食。」言訖,奮勇當先。
  賊兵見其勢勇,各相奔逃而去。蕭王遂即收軍,進擊北平。
  卻說尤來、大槍、五幡等賊,正於城中歡宴,忽聽蕭王軍至,急引五萬人馬出城對陣。姚期出馬,謂曰:「吾主北平,寬仁大度,納諫如流,汝等早降拜伏,重加官職,不使遺臭於萬世也!今若不從,則性命是亦難保矣!」眾賊聞言。大罵:「妖人草寇,焉成大事?」躍馬橫刀,直取姚期。光武急催馬武、岑彭等出陣助殺。眾將齊衝混殺,賊兵大敗回走。眾將追殺,大槍撥馬復戰,被岑彭一刀砍於馬下。姚期趕上,活捉五幡。尤來撞陣出走,吳漢急催耿弇、景丹、蓋延、杜貌、耿耳、王常等十三將,四圍掩殺。尤來欲奔西走,吳漢躍上,大喝一聲,砍於馬下。眾將混攪入陣,斬首三萬餘級,伏屍百里,亂墮坡岡。餘賊混散,入逃遼東而去。蕭王收軍入城,宴勞眾將。
  卻說五校賊兵,招集數萬人馬,攻擊真定。入報蕭王,王曰:「若此之亂天下,何能得服清正黎民?」賈復進曰:「我主休慮,今大賊平定,何患小哉?臣願乞軍三千,一人往服。
  」蕭王曰:「將軍累戰,受苦未息一安,今待吾差別將,汝且暫停。」復曰:「為人臣子,當盡耿忠,豈可畏難而苟安哉?
  」遂不聽所言。上馬勒兵而去。
  行至真定,兩敵相迎。五校首將出馬,謂復曰:「汝何將士,敢來衝吾陣?」復曰:「匹夫草寇!還不知大漢護都賈將軍名姓,故來討死!」賊兵聞說,膽落神驚,欲回退走。賈復橫刀躍馬,大喝一聲,斬於馬下。眾隨將卒忙伏馬前叫降。賈復大喜,遂令合會班師。三千軍出,四萬兵回,於是,諸邦震恐賈復之名。有詩為證:大將平蠻勢若波,旌旗雲擁照山河。
  煙塵掃蕩班師日,鳴鳳青天唱凱歌。
  賈復回至北平,蕭王急出迎接,挽手歸幕,問曰:「將軍平賊若何?」賈復具言所事。蕭王大喜,謂曰:「將軍一舉即破天荒。」遂令大宴酬勞。
  至次日天曉,軍人報曰:「賈將軍傷發瘡疾,甚在危篤,請大王急將何治?」大王驚,曰:「吾所以不令賈復為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親至帳下問疾,見復甚篤。蕭王垂淚言曰:「吾常慮將軍懷忿,為此故也。今日果然!」復曰:「以死事君,臣之當分,何足為恨?但臣未能繼嗣,無可祀宗,今妻雖懷有孕,未知成否若何?倘或有嗣,乞我主念臣之意,扶持教導,終成不孝之名,則雖死而無憾矣!」蕭王聽言,不覺慟聲,謂曰:「將軍所失者,為吾剿除滅寇,恢復江山。恨秀不能以身代之,豈敢忘乎相從於患難之中也?既若細君身孕,生女耶,吾子娶之。生子耶,吾女嫁之。將軍且重保養,而致身寧,豈足憂於妻、子乎哉?」言罷,令復安養。自出,勒兵徇薊,至城安歇。
  卻說賈復疾愈,引軍急追蕭王至薊,令卒報知蕭王。蕭王忙出迎接,邀入帳下坐序。二人甚悅。至次日,諸將進曰:「我王聖鑒,今河北盡平,百姓俱服,王可就此為帝,以慰眾望。
  」蕭王不聽,再起軍行至范陽。馬武進曰:「天下無主,如有聖人承敝而起,雖仲尼為相,孫子為將,猶恐不能有益,反為不美,後悔無及!我王雖執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且遠薊,即尊帝位,以議征伐。今此無主而賊相亂擊之乎?」光武驚曰:「將軍何出是言也!可斬首為示。」馬武曰:「諸將皆言,非一人也。」蕭王使馬武出曉,眾將俱畏不言。是日,蕭王引軍從薊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奏曰:「漢遭王莽奪位,宗廟悉被滅絕,豪傑憤怒,生人塗炭,與伯升首起義兵,推尊更始為帝。而不能奉大統,敗亂綱紀,盜賊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陽,王莽自潰。後拔邯鄲、北州、弭定,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路州據土,帶甲百萬。言武力莫之敢抗,論文武則無所並。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謙拒。惟大王以社稷為計,萬姓為心,何得累拒而苦乎?」蕭王又不聽言。行至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蕭王曰:「寇賊未定,四方尚敵,何速欲正號位乎?」諸將進言不從,且暫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業既定,天下亦應,而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臣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我王不可久自苦也。若大眾一散,難可複合,時不可留,眾不可逆,願大王察臣愚衷,早蘇眾望。」
  蕭王見純奏言甚誠切當,深復感之,乃曰:待吾將思。」
  行至於鄗,召馮異問曰:「四方動靜若何?」異曰:「三王反叛,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今宜速從眾議,軍卒社稷,下為百姓。」王曰:「吾昨夜夢乘赤龍上天,覺悟心中動悸,此意若何?」異聞言,下席拜賀曰:「此天命發於精神也。
  心中動悸,大王重慎之性也,此天速大王登位,不可延遲。」
  蕭王聞言,微微而哂。馮異遂退。
  會儒生疆華,自關中奉敕伏符詣,進於王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是,復進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為大萬里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混亂,符應之瑞,昭然著聞,我王宜答天神,以塞群望。」蕭王於是准言,命有司設壇場於郊南千秋亭五成陌。軍卒得令,喜笑不勝,即往南郊築壇。建起高亭,四圍結彩,中建御座,以黃包茵褥,鋪於金龍椅上。
  前焚寶鼎,後展繡屏。完畢,至縣復命。六月己未,文武百官各整朝衣象笏,先臨壇待駕登殿。有詩為證:驄馬五更寒,披衣上繡鞍。
  東華天未曉,明月滿闌干。
  是日,蕭王車至,諸將扶上千秋亭。蕭王令列香案於前,親祝告天,祝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祗,眷顧降命,屬秀黎元,為人父母,秀不敢當。群下百辟,不謀同辭。咸曰:王莽篡位,秀髮憤興兵破王,尋王邑於昆陽,誅王郎、銅馬於河北,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為元元所歸。《讖記》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秀猶固辭至於三,群下僉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秀敢不敬!
  承祝罷,眾將扶上寶位。鴻臚唱喝山呼,文武揚塵拜舞,齊伏金階,聽宣敕命。改年為建武,大赦天下。眾將功臣各受封贈。帝令文武功臣各插金花於殿侍宴。眾臣聽罷,欣然即從,一齊戴上。手捧金杯,跪於帝前,告曰:「陛下新登寶位,臣等無可稱賀,敢獻野芹杯酒,以表君臣之義。願我王萬萬高壽,永撫黎民。」帝大喜,曰:「朕居是位,俱賴卿等匡扶,而致今日之顯!」言訖,即下位,令各侍於兩旁。有詩為證:侍臣各顯廟廊材,齊祝君王萬壽杯。
  酒灩金波扶日月,歌聲喜氣一時回。
  殿前侍酒浮香醁,高品傳宣修善珍。聖主御筵猶未飲,便令頒賜及儒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4:49

第四十一回     赤眉鄭北扶盆子 帝敕關西拜鄧臣

  卻說赤眉、樊崇等,西入長安至鄭,進謂劉盆子兄劉恭曰:「更始荒亂,政令不行,故使將軍得至於此。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服?」遂令眾將於鄭北高設壇場,選日立帝。六月三日,眾將擁護盆子上壇,南面而坐。文武皆唱山呼。
  時盆子年十五歲,原在軍中主家牧羊,被發跣足,敝赭污身。今見百官拜舞,心懼恐怕,欲啼。兄劉茂謂曰:「陛下休驚,此乃天子當分,為萬民之主,何故憂懼?」即與總髻半頭赤幘,乘軒車駕大馬,四圍絳帳遮護,退居閒室,猶從牧兒遊戲。
  崇雖起勇力,而為眾將所宗。然不知書理,難任相位。時徐宣為故縣人,原為獄吏,能通《易經》,共推宣為丞相,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文武群臣各封贈訖。
  卻說鄧禹領蕭王之命,自箕關將入河東。河東都尉守關不開,禹攻十日破之,獲其輜重千餘。乘進圍安邑,數月之久,未能攻下。更始大將軍樊參聞知禹圍安邑,乃引大軍五萬人,度太陽攻禹。人報知鄧禹,禹曰:「狼野小賊,安敢犯境!」即遣諸將,分兵對陣。
  樊參出馬,謂禹曰:「更始未有負汝,何得唆反?劉秀為帝,今又起軍侵犯吾境,欲盡爭乎?」禹曰:「本圖大事者劉秀兄弟,東蕩西除,破滅奸賊於亂世中,創成基業,讓彼為君。
  今更始荒政不理,故使汝等賊心日熾,串合赤眉,假立盆子為帝,欲奪漢室江山。今再不斬汝等,更待何時?」樊參大怒,躍馬提刀直齲鄧禹急率諸將出陣。兩邊混戰,金鼓齊鳴;樊參敗走,禹率兵趕至解南,眾將四圍擊殺,大破之,斬參首於地,敗卒各逃。禹遂收軍下寨。
  卻說更始知赤眉立劉盆子於鄭,使定國公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新豐李軍共兵五十萬眾,往鄭攻伐。時張昂、廖湛、申屠艦胡殷等與御史大夫隗囂議曰:「今赤眉扶立盆子為君,兵雄將勇,吾更始勢敗,難以支持!又且累行不仁之事,荒政虐民,吾等早思長計,莫待後悔無及。可於立秋之日,乘其祭社未備,吾等劫殺更始,會合赤眉兵入長安,共佐盆子,則不失乎功名之望!又且為於子孫長久之計也!大夫若何?」
  隗囂大喜,曰:「吾亦有是意,但未會公等約議,不敢決行。
  」
  正話間,忽侍中劉能卿知覺,即往前殿告知更始。更始聞言大晾,歎曰:「恨目不識奸佞,久容賊子唆謀,嫉害忠良之將。而今日果候釁起!」言罷,退殿托病不出。
  至次日天曉,召張昂等欲盡殺之。昂等皆入問疾,惟隗囂不至。更始狐疑,謂眾曰:「吾召汝等,必有事故,何隗囂不至?!」張昂答曰:「陛下少怒,隗囂隨後即至。」更始曰:「汝等四人且於外殿聽候,待齊同入,朕有事付。」四人遂退。
  張昂、廖湛、胡殷見更始言異,疑恐有變,即突出殿外而去。
  獨申屠健在內,更始急傳令將健斬首。健告曰:「小臣無罪,陛下何故變心,致臣於死!」更始曰:「朕無負汝,何與眾謀造叛!」不容再說,令武士推出斬訖。
  卻說張昂、廖湛、胡殷三人勒兵叫叛,劫掠東西財庫,至晚舉火燒門,大戰於營中,更始大敗。次日,令安車騎百乘,將妻子載上,東奔趙萌、新豐而去。更始復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昂等同謀,乃傳旨召人。陳牧、成丹隨召至殿,更始令將擒下二人,並皆斬之。王匡知懼,將兵入長安,與張昂等合擊。更始急同趙萌領軍五萬,共攻匡、昂於城內。兩軍混戰,喊殺連天。匡等敗走,趙萌趕上。王匡躍馬出城,奔投東走而去。更始收軍,徙居長信宮。
  卻說鄧禹於關西解城升帳獨坐,忽帝使使者持節至,令人報知鄧禹。禹急出迎接。至衙內,即安排香案,整笏聽宣。詔曰:制詔前將軍鄧禹,深執忠孝,與朕謀謨,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孔子曰:「自吾有回,門人日親,」此之謂也。今朕有將軍,山河旦復。自與將軍野王分別,掠服寇軍,再至於鄗,諸將不時逼請,是六月已未,不得己而即帝位也。
  向托將軍西伐,歷苦勤勞,斬將破軍,山西已服。功名遠著,德譽已垂,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
  今遣王都尉授印綬,封為酇侯,食邑萬戶,汝敬之哉!茲詔示,宜就毋違。
  鄧禹接詔,拜舞禮畢,即令使者回鄗。是日,親率大兵五萬,渡汾陰河入夏陽,進攻赤眉。
  卻說更始中郎將左輔與都尉公乘歙,會同十萬大軍,共進攻禹。至汾陽河,兩軍相遇,鄧禹出馬謂曰:「汝何將士?敢來阻路?早伏受降,保汝重用!」左輔曰:「更始知汝反漢,共立劉秀為帝,故遣吾等特來討伐,還敢巧飾,惑我忠良!」
  言罷,躍馬掄刀,大叫眾將掩殺。鄧禹急率諸將出陣。兩軍混殺,金鼓鳴天。左輔等大敗,撥回馬走。鄧禹催軍趕上,追殺數里未及,即罷回兵。有詩為證:汾陽河遇戰中郎,戟列鋒芒耀日光。
  殺氣騰空陰霧蔽,威聲震野賊兵藏。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5:17

第四十二回     王匡結賊侵更始 盆子哀臣避赤眉

  卻說赤眉、樊崇等起軍至高陵,忽聽炮響一聲,山坡後一隊軍兵,當頭一將,金甲銀盔,長槍白馬,手執降旗,上寫「定國公王匡迎順」。樊崇急出下馬,施禮謂曰:「遠勞將軍至此,少獲迎接,乞勿見咎!」匡曰:「將軍扶德伐暴,天啟人歸,吾久欲起兵接應,共佐明君。奈天未假願!今聞將軍兵至,故伏道相迎,萬乞姑納為用。倘名成就,雖泉下亦相戴矣!」
  崇曰:「將軍文武拔萃,何故是謙?今幸不屈英才,肯護孤獨,豈取背逆而忘哉?」言訖,二人大笑,遂合兵共連而進。
  人報更始,更始大驚,急令李鬆領兵三萬,出城迎敵。兩軍排列陣勢,金鼓齊鳴。王匡出馬,謂鬆曰:「更始殘暴日肆,誣斬忠良,汝尚何苦力護而取辱哉?」李鬆大罵「背義匹夫!
  不思更始與汝王侯之位,貪心猶未滿足,交串賊兵,欺天反主,三合斬汝,以泄君恨!」王匡大怒,縱馬直齲李鬆奮挺長戈,衝陣對敵。二人交鋒,共戰十合,王匡敗走,李鬆躍馬趕上。
  樊崇見匡敗走,急出助戰。二人亦交十合,不分勝負。再令擂鼓,又戰十合,樊崇詐敗,李鬆追殺。趕至山坡,樊崇大叫:「王匡等諸將。」十萬軍兵齊出,四下夾攻。李鬆將寡,遮抵不住,勒馬回走。樊崇率兵趕上。王匡兜弓搭箭,望李鬆奮射,中馬而倒。樊崇急近拿住,令軍綁縛,囚陷,餘卒皆降。祟等乘勝率兵攻城。
  至東門,把守校尉乃李鬆之弟李汛。赤眉令人謂之曰:「今吾主將樊大將軍,拿獲汝兄李鬆,囚陷於車,汝若早開門獻,則活其命。倘再抗拒,汝生難活!」汛聞,即開門降獻。九月,赤眉入城。
  人報更始,言:「李鬆出陣,被赤眉大將樊崇活捉,復進攻城。把門校尉李汛開降,赤眉都已入城。陛下急將何治?」
  更始聞言大驚,心惶無措。急跨上馬,單騎奔走,從國城門出。
  妻妾婦女隨後哭趕,連聲呼曰:「陛下既欲出逃,當下馬謝城而去。」更始即下馬,望城泣拜。復上馬而去。
  卻說朱鮪復聚兵於洛陽,殘害百姓,苦虐軍民。帝遣大司馬吳漢、朱祐、岑彭、賈復、堅譚等十一將,領兵五萬,進擊洛陽。各遵旨命去訖。
  卻說更始棄城,奔至高陵,妻子裸袒流落道途,帝聞之大驚,心甚憂憫,乃遣使下詔,封為淮陽王。詔曰:朕嘗力諫皇兄,不自省察奸佞,而果賊釁相凌,禍起蕭牆,悔思無及。今赤眉攻迫,棄舍城位,妻子裸袒於道旁,妾婦流落於村逕。朕聞塗炭,甚切憂思!故茲頒詔,飛臨封授淮陽王職。再諭吏士人等,敢有仍前故違詔旨,暗相戕害者,罪同大逆!故茲詔諭,宜悉宣知。
  更始正於城衙獨坐,悶想嗟吁。忽人報曰:「帝遣詔至,請大王出接。」更始急排香案,整笏接入。俯聽宣讀,仍依君臣禮行拜畢。眾將擁扶就職。
  卻說吳漢等諸將領軍至洛陽,分兵圍伏。令人報知朱鮪,言「吳將軍四面排佈陣勢,兵如鐵束,將軍縱能插翅騰飛,今番決要拿斬!將軍若早降,不失原職。如不願從,禍臨眼下」。
  朱鮪聞言,默默無語。遂開城出降,接入漢兵至衙,安撫百姓。
  十月癸丑,帝親駕入洛陽,吳漢、岑彭、賈復、朱祐、堅譚等十一將軍,引朱鮪降者齊出接。朱鮪進曰:「小將罪該萬死!乞陛下仁恩宥恕!」帝大喜,遂封鮪為洛陽太守。鮪頓首謝恩,各護車駕入城幸南宮。見殿宇損壞,令堅譚監著校尉整造宮府,而於是定都。
  卻說鄧禹於汾河擊走左輔等,時劉盆子兵過,肆暴殘虐,吏民百姓不知所歸。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伏而迎。一日之間,降者以數千計。眾號百萬軍會合即行,禹遂止之。暫停車馬以撫勞百姓。鄉村父老童稚,垂發戴白之人,滿車下莫不感悅。於是,鄧禹名震關西。
  諸將豪傑皆進告勸禹曰:「今赤眉已占長安,擊走更始,將軍可急進兵,莫待養銳鋒益,難與禁持!」禹曰:「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富充實,鋒銳未可當也!然其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谷雖多,變故萬端,豈能堅守也哉!今聞上郡、望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谷多畜眾,吾且休兵往北,就糧養士,以待赤眉勢敗,方可圖也。」遂不聽諸將之言,引軍往北進發。
  行至柯邑,凡經過各郡邑,皆開門歸附。西河太守宗育,聞禹兵至,即領大軍三萬出降。鄧禹大喜,遂令合兵一處。
  卻說帝於洛陽,憂思關中未定,而禹久不進兵,乃遣使齎敕,往北催鄧禹,急取長安。敕曰:朕聞司徒鄧將軍,德報諸郡,可並堯也。今亡賊不攻,則同桀也。前者朕托關中於將軍,則天下重事悉從所發。奚何舍政而竊小哉?長安更始,自赤眉侵入,棄妻逃走,吏卒人民遣遑無倚,宜速進兵剿除賊寇,攘解百姓之倒懸,係萬民之心。
  望一慰朕躬之思,二利兵家之快。今則久駐他邦,騷州擾縣,而自專據,何其理乎?故茲敕諭,宜即加兵。倘再延捱,欺慢上意,垂示不貸。
  鄧禹開敕讀罷,微微笑曰:「主上豈知吾意?」竟不從言。
  遂分遣將兵,且攻上郡。令馮愔、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一齊上馬,持戟相攻。共戰十合,宗歆敗走,馮愔躍馬趕上,大喝一聲,斬歆於馬下。回至縣衙,勒兵反漢進攻禹。禹急令使往洛陽,奏聞帝主。使者至,帝宣入問。使者具奏所事,帝曰:「愔所親愛者何人?」對曰:「護軍黃防極與善交」。帝度愔、防二人不能久和,勢必相忤,即令使者回報,言「殺愔者必黃防」。乃遣尚書宗廣持節詐降馮愔。廣領命上馬即往。
  行至徇邑,令人報知馮愔。馮愔大喜,急出迎接,邀入衙內禮坐,謂曰:「公若竭力相扶,創成功業,富貴共之。」廣曰:「蒙君不棄,當死相報,豈庸常哉!」至經月餘,防果執愔,奔於洛陽獻帝。帝大喜,乃赦其罪。
  卻說劉盆子居於長樂宮,諸將日會,各爭論功,交頭接耳,亂擾席前,並無一人畏服。至臘日,崇等設宴大會,請盆子坐正殿中。黃門吏卒,持兵跟護。其後文武公卿,皆列坐殿上,令女樂筵前歌舞,品竹調絲。酒未至中,一人出一書簡,言欲謁賀。其餘不知書者,皆起請為書名,各個屯聚席前,更相背向。
  忽大司農楊音按劍罵曰:「諸卿皆老傭也!今日設君臣之禮,故下擾亂,不遵法律,兒戲尚不如此,何其對君飲乎!皆宜格殺。」眾人聞說,競相班鬥,各奮持兵,互相殺傷無數。
  殿上盆子莫能止之。衛尉諸葛樨聞之,遂勒兵人殿,殺百餘人,方才定息。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獨與中黃門同榻共臥。但得內觀主閣,而不聞外事。
  若向時,掖庭中宮女數百千人,自更始敗後,幽閉殿內,乏糧無食,掘庭中蘿葡之根,或捕池魚而食。有餓死者,因相埋於宮中。忽盆子至,各伏階前,泣相告曰:「陛下登位,妾等數百千人,幽閉宮中無食,忍餓死者不可勝數,乞陛下仁憐,救妾眾人殘命!」盆子聽罷,頓足嗟歎!遂令中黃門給米,每人數鬥,各皆叩首謝恩。後盆子去,悉餓死宮中不出。
  那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遭所禍,密教盆子解下璽綬,與眾辭讓告歸。盆子欣然即從。建武二年正月朔,大會諸將。劉恭先謂崇等曰:「自蒙諸君共立恭弟盆子為帝,德誠深厚。奈且未週一載,混亂日甚,想不足成大事,恐命死於他人之手,反無所益也!願退為庶人,無窮感戴。」崇等聽言,頓首起曰:「此皆臣等罪也!願勿疑慮。」恭復堅請。
  崇曰:「眾立天子為生民之主,撫育四方,今式候固為請拒,寧欲事乎?」恭大慚而退。盆子乃下龍牀,解璽,叩頭告曰:「今諸郡縣官,遣吏貢獻糧物,而盜賊依舊,輒見劫奪,流聞四方,莫不怨恨,不復信也。向且所立,皆非其人,不由所願。
  今寧乞骸骨歸鄉,以避殺害之難,乞諸君哀憐耳!」言訖,淚下如雨。崇等諸將莫不哀憐,乃皆頓首告曰:「臣等無負陛下,何苦憂思!請自今以後,不敢復肆縱欲。」因共抱持盆子,扶上寶位,帶掌玉璽。盆子號呼不得已而受之。既罷,各出。
  盆子閉宮自守,從此日起,三輔諸將翕然無競,皆稱天子聰明智度。百姓人等爭還長安市裡。才滿二十餘日,赤眉貪嗜財物,復肆前凶,混相劫奪。城中糧盡,放火焚燒宮室,遂載寶物引兵西過祠南郊。車甲兵馬,最為猛盛,眾號百萬。盆子乘王車,駕三馬,後者數百騎,望南山進發。行至郿城,更始大將軍嚴春知,引兵三萬,出城對陣。盆子曰:「何人出拿此賊?」樊崇高聲應曰:「小臣願往。」言罷,飛馬而出。兩軍排列陣勢,金鼓齊鳴。二將交馬,約戰十合,嚴春敗走,樊崇躍馬趕上,大喝一聲,連人帶馬斬為兩段。
  殺散眾軍,遂入安定北城。
  至陽城,途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卒凍死者數百人。勒兵復還,毀掘墳墓,劫取重寶,污辱呂后之屍,侵掠生民,貪無厭足。鄧禹知其自亂,遂引兵進擊。南至長安。駐軍昆明池,大饗士卒。
  一日,升帳召諸將曰:「吾欲選日親謁高帝之廟,以祀十一帝王之柩。汝等眾人各要齋戒,共入奠祭。」眾將俱諾,遵命而退。次日,鄧禹沐浴,整潔朝服,往謁神位,諸將各個淨身跟護。入廟祀畢,禹令使者收起十一帝柩,送詣洛陽。使者遵命,即日起奉去訖。禹遂引兵進擊延岑。
  至藍田,兩相撞遇。延岑出馬,頭頂金鳳盔雉毛纓,身披絳紅袍白銀甲,手提方天戟,坐下赤色馬,立於陣前,大叫劉軍搦戰。鄧禹出馬,謂曰:「汝知漢司徒鄧將軍否?」岑曰:「小雞豚犬,何足為羨?」鄧禹大怒,急率諸將進擊,各排陣勢,擂鼓搖旗。兵戈戟接,人馬相衝,延岑大喊一聲,攪軍混亂。鄧禹見勢將敗,急收軍走。延岑亦不追趕。
  鄧禹奔至雲陽,忽小軍報曰:「前有兩員大將,一人紅袍白甲,雉尾銀盔,手執丈八長槍,坐下紅鬃戰馬;一人白袍金甲,雉翅鏈盔,手執降魔鐵杵,坐下烏燕色騅,領軍數萬,截住去路,如之奈何!」鄧禹聞言大驚,親至勒馬向前,望見紅袍鐵馬者,乃漢中王劉嘉也。禹遂高聲叫曰:「來者莫非漢中王劉將軍乎?」劉嘉聽說,慌忙下馬,施禮謂曰:「將軍為何至此?」鄧禹具將長安赤眉及諸處所敗之事,逐一訴知。劉嘉大驚,復問鄧禹曰:「主公事勢若何?」禹曰:「自赤眉起入長安,遣吾關西守禦,後再未同一會。今帝位於郎,而都遷於洛陽矣。」劉嘉大喜,各敘閒別之情。劉嘉遂引李寶相見。禹問嘉曰:「此將軍何人也?」嘉曰:「丞相李寶是也。」二人遂施禮畢。劉嘉令合兵邀入城衙安歇。
  住經數日,李寶常恃相位之勢,凡見禹等諸將倨慢無禮。
  一日,鄧禹會集諸將,於廳衙議事,寶亦自尊。禹曰:「同僚相遇,何得是倨?」寶曰:「吾居相位,除使君王之外,誰敢與並職乎?」禹曰:「吾受公侯之位,兼領大司徒之職,尚未敢倨自尊。汝乃自僭其位,未沾上命所賜,安敢與吾並立而玩法哉?」言訖,喝令左右擒下斬首。劉嘉力勸不從,推出轅門斬訖。寶弟李珍知禹戮殺其兄,即點兄部諸將,交攻擊禹,殺其將軍耿訴。禹思兵寡,不與拒敵,乃拔軍走入高陵而去。
  禹自馮愔反後,威名漸損。又乏糧食,軍士饑餓難忍者皆餐棗菜,累與賊兵交戰不利,歸附者日益離散。禹甚憂切慚愧,思無計出,遂令使者報聞朝廷,取兵助擊。使者領命上馬而去。
  卻說帝姊湖陽公主,新居孀寡。一日,帝於後殿請出,問曰:「吾欲選擇賢臣,匹配尊姐,庶免久居只鳳,獨宿孤鸞,姊意何如?」答曰:「恐無賢德,莫若自守。」帝曰:「朝臣英佐,隨意所觀。」主曰:「惟大臣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
  」帝遂設朝,令主坐於御屏風後,召宋弘至殿,謂曰:「諺曰『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家有前妻,不敢再娶!」芾聞弘奏,歎曰:「真義士也!」遂不復強,乃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6:05

第四十三回     未破赤眉重拜將 請兵伐暴拯時危

  帝見宋弘謹執綱義,即加升為大司空。弘叩首謝恩而起。
  忽一人趨殿,奏曰:「鄧司徒遣使來至,久待午門之外,未敢擅入,乞吾王傳旨。」帝宣入至殿,問曰:「來使為何?」答曰:「鄧司徒自馮愔反後,與赤眉等戰敗,走入高陵,又無糧食,士馬饑亡,歸附者日益離散。特遣小使報知陛下,乞早發兵相助,乘赤眉之亂而進擊破之,莫待復聚難與相持,乞陛下聖鑒!」帝聞奏,令使先回報說隨後發兵來助。使者慌忙叩首,謝恩而出。
  帝召偏將軍馮異至殿,謂曰:「今赤眉侵入長安,勢大難敵,故鄧司徒累被所敗,不能一勝。朕托將軍勒兵往助,願為竭力攻擊。若破除賊後,沒世不忘。」異曰:「臣蒙陛下厚恩,雖無能可報,今既所托,雖死亦可也,奚敢望逸而憚哉!」言罷,遂出,點兵十萬,俱披重甲堅盔,長槍硬弩。炮響一聲,出城上馬,旌旗蔽野,殺氣騰空,步卒馬兵千里不絕。帝親乘車駕,送至河南,乃敕之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受赤眉、延岑之害,萬民塗炭,百姓禍殃,激竄他方,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陰謀反掠不道,如小賊聚寨降者,令其首帥先至京師見朕,散其小民,各就農業,壞其宮壁,無使復聚征伐擾亂鄉方。且今托將軍所事,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除賊盜,安撫民庶。朕昔部下諸將,非不能健鬥取勝,然好勇,敵不在安集。將軍素有濟世養民之才,故托所往,莫為勞苦所厭,而空負朕願。
  馮異頓首受命拜別,引兵西行。所過州縣,群賊皆稱將軍,望風偃伏,降者數千人。
  卻說鄧禹敗至高陵,日夜憂切。一日,獨於廳上悶坐,忽人報曰:「使者回來,未敢擅入,乞將軍傳命。」禹聞報,急令喚至,問曰:「見帝若何?」使者答曰:「帝令小人先回,隨後發兵來助。」鄧禹大喜,令使退。忽人報聖旨到。鄧禹急排香案,跪伏聽宣。詔曰:人情得足若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慎罰之義,惟將軍業遠高大,德著名垂,誠欲傳於無窮也。今日累戰賊兵,身經萬苦,日披堅甲,夜枕寒戈,朕甚憫切。故茲特詔遠安,慎毋與寇爭攘。赤眉無谷,自當來服,朕以飽待饑,以逸待勞,折箠苔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將軍可急還朝,同評國政,則朕無憂於萬一也。臨楮拳拳,無復再示。
  鄧禹聽宣拜畢,甚慚受任而功勞不遂,再點饑卒,復至長安,與賊累戰不利,乃還軍悶坐。
  卻說馮異軍至華陰,與赤眉約期會戰。異召軍中壯士數百人,謂曰;「汝等變更衣服,與赤眉一樣妝束,埋伏道旁。待兵交戰,齊出接應,使赤眉混亂不知,方可破矣。」壯士遵命去訖。忽人報曰:「赤眉萬人圍擊前部,將軍急發兵助!」異曰:「無妨。」遂令少數百人馬出救。賊見異兵寡弱,盡起同攻。
  異見赤眉俱出,親領大軍撞入其陣,與樊崇交馬。二人共戰十合,崇敗回走。馮異趕上,攪陣混殺,戰至日中,賊氣衰倦。
  馮異舉旗一展,道旁伏兵齊起,衝陣混攪,衣服相亂。赤眉不識別將,只道己兵,放心前戰。來者盡遭所殺,眾遂驚潰,各相逃去。馮異追擊,趕至澈底,大殺一陣,斬首數千級,降其男女八萬餘人。樊崇等餘將,東走宜陽而去。馮異收軍,遠入長安城內,安撫百姓。令使齎表至洛陽,奏聞聖上。
  卻說漢帝,一日設朝會眾文武,講議國政之事。正論間,忽一臣趨殿奏曰:「關西偏將軍馮異令使進表,乞陛下傳旨。
  」帝令宣至殿下。使者呈上表曰: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仰聖人之在御,大一統而天下治。際景命之維新,盡驅賊寇之煙塵。誕布幅員之聲教,乾坤清肅,日月光明。欽維皇帝陛下,天賦聖神,德全勇智,握赤符而啟運,仗黃鉞以興師。進攻武關,黎庶有來蘇之望。開基建業,英雄識真主之歸。顧豺虎之噬人,正龍蛇之起陸。爰飭徒旅,肅將天威。長安薄伐,莽賊碎首於漸台。館陶略征,銅馬面降於塞野。道逃驅而河北安,諸偽平而荊越定。立綱陳紀,治具畢張。發政施仁,民心大悅。東南已樂於生途,西北尚困於寇攘。推其所由,厥有端緒。惟彼赤眉眾賊,始自窮荒,乘更始之釁,終突好群而崛起。以劉盆而干天紀,以犬羊而亂華風。
  崇編發而章甫是遺,紊族姓而彝倫攸斁。逮於既嗣,尤為不君。
  群賊欺其昏弱,亂政擅權。百姓累遭深害,劫奪財物。朝廷之政不綱,英雄之志斯奮。兵連寰宇,禍結中原。是用弔伐,以拯顛連。延舉安攘而靖亂略,事非獲已謀乃僉同。顧惟一介之匪才忝膺,受總戎之重任。臨軒授鉞,俾救民於水火之中,分閫掘機,幸折衝於樽俎之外。旌旗靡而關西下,金鼓震而淮陰平。澠池盡泄其兵,高陵競崩厥角。風驅雷轟,電掣星馳。鎮戍潰而土崩,禁衛嚴而瓦解。赤眉各竄於窮邊,君臣相謀於遁逃。朝集內殿之妃嬪,夜走北門之車馬。臣等勒兵已入其都城,奉宣德威,以安黔庶。盡收圖籍而封府庫,列郡之謳歌四集,百年之污染一新。馳驅雖效於微勞,方略實遵乎成算。所以聿彰鴻烈,耆定武功。東滄海而西崑崙,南調題而北窮發,無有遠近,莫不尊親。玉帛會,車書同,興太平之禮樂。人紀修,風俗變,正萬世之綱常。臣馮異,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帝覽表讀罷,大喜,歎曰:「此子誠有濟世安民,輕兵一舉,即蕩微塵。」遂遣使齎璽書,拜異為征西大將軍,及獎譽其名。使者即上馬,行至長安東門停下,令人入報。馮異正於堂上玩讀兵書,忽小軍報曰:「聖上有旨。」馮異令軍急排香案,上馬出迎,接入衙內,俯聽宣讀。詔曰:始雖垂翅回溪,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朕初托鄧將軍討賊,累與交戰,未克取勝。今將軍一舉,即破天荒,豈不猶鳥之垂翅,而終解奮飛。人之未遂,而晚當成也。
  朕蒙表達,喜躍不勝。惟念將軍平除寇攘,士卒苦勞,故遣使齎封綬為征西將軍之職任,以及勞撫諸軍。寇害既平,宜急返,故茲詔示,想悉宣知。
  馮異聽宣拜畢,令使回朝。眾將齊相慶賀,大排筵席,宴勞諸軍。
  卻說漢帝聞知赤眉餘眾走入宜陽,會集文武,共議御駕親征。以姚期為先鋒,郅惲為副將,王霸、堅譚為左右護駕大將軍,點起雄兵十萬,戰將百員。帝傳旨軍中:「前途不許騷擾民士,擄掠財物,如違者,即斬。」眾軍卒各遵聽諾。
  是日,上馬出城。帝乘龍鳳車駕大馬,四圍珠簾遮護,上以皂蓋青羅,手執玉圭,足穿珠履,前呼後擁,左御右扶。凡所經過州縣,士民官吏遠遠歡迎。旄倪觀者,伏滿兩旁,無不感悅。行經數日,至近宜陽,令人報知。赤眉樊崇等聞言,惶惶震恐,不知所謂,急相議曰:「劉秀兵強將勇,吾等弱寡衰微,若再與拒,決難取勝。莫若拜降歸順,以免士卒之勞。」眾聞崇言,答曰:「將軍言者是也。」乃遣劉恭先出乞降。恭即出拜,至駕前跪伏,告曰:「盆子將百萬之眾,自縛降順,陛下何以待之?」帝曰:「既能早省,待之以不死耳。」恭遂叩頭,回報言帝寬宏之事,眾皆大喜。崇等遂與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拜降。所得傳國璽綬及更始七尺寶劍、玉璧等物,悉將獻上。帝大喜,令諸將護駕入城,安撫百姓,賞勞眾軍。
  帝見宜陽城西積聚兵甲,與熊耳山相齊。遂令本縣廚子給食與十餘萬人,皆得飽飫。明旦,將兵器大陳,操演至次日。
  帝駕車親引諸將臨洛水操練,令盆子君臣列於兩旁觀看。帝謂盆子曰:「自知當死否?」盆子叩首進曰:「臣罪應死,猶幸陛下相憐,姑赦之耳。」帝笑曰:「朕與汝同宗室,豈無釋之者乎?」又謂崇、宣諸將曰:「汝等莫悔降乎?朕今遣汝歸,當勒兵鳴鼓,與朕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徐宣等叩頭告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則百姓樂安,萬民喜仰。今日得降聖主,猶去虎口歸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乞陛下仁恩寬宥。」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庸中佼佼者也。」又曰:「諸卿大為無道,所過皆夷滅老弱,溺社稷,污井社。然猶有三善:攻城破邑,周遍天下,本故妻婦無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餘賊立君,迫急皆爭先降,自以為功,諸卿悉能完全以付於朕,是三善也。
  」言訖,遂封盆子為趙王,令崇等諸將各與妻子居住洛陽,每一人賜宅一區,共田二頃。眾將叩首,各謝恩退。帝亦還朝。
  於此尤見光武大度。即降赤眉,先折以威,後揚其善,所以十萬餘人皆誠服而無後患。有詩為證:御駕親征出宜陽,赤賊聞風伏地降,更賜良田歸宅院,仁君自是智汪洋。
  卻說劉永,更始時立為梁王,更始敗後,據國起兵,以董憲、張步為大將軍,專據東方,自稱帝於雎陽。復令憲為海西王,步為齊王。故南事梁楚,而步得專集齊地,據郡一十二焉。
  帝聞,急召虎賁大將軍蓋延至殿,謂曰:「睢陽劉永反稱為帝,東據一十二郡。朕欲托將軍往伐,救拔萬民,將軍若何?」延聽言,欣然答曰:「臣即願往。」帝遂與兵十萬,親送出城,囑之曰:「將軍此行,則東方之土悉付卿身,賴為竭力匡護!
  」延曰:「此乃臣之當分,不勞聖慮。」遂拜別上馬,前往雎陽進發。將至近到一平坦大坡,令軍紮下營寨,來日對陣。
  卻說劉永,一日會集諸將於廳議事。忽人報曰:「洛陽漢帝差遣大將蓋延,領軍十萬,來取雎陽,已在十里山坡下寨,請大王將何如治?」劉永聞言,大驚,慌手無措。小軍又報:「漢軍臨城,請大王急發兵拒。」永遂披掛,同大將蘇茂領軍五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蓋延出馬,劉永曰:「汝據北方西郡,吾守東方,何得率兵犯界而討死乎?」蓋延大怒,罵曰:「背主逆賊!更始以汝為王,心猶不足,今又反漢,自稱為帝,竊掠州郡,不思賊賤微身,豈能當受天子之分!三合斬汝,以絕劉氏之患。」言罷,挺戈奮馬,直取劉永。二人交鋒,約戰五合,劉水敗走,蓋延趕上,蘇茂挺槍截祝兩軍混戰,金鼓齊鳴。二將亦交數合,蘇茂抵敵不住,回馬急走。蓋延率兵趕擊,追至城下。永遂收軍,走入城內,堅閉不出。蓋延分兵圍之。
  守經百日,延兵盡收糧穀,城中乏食。永、茂夜開西門出走。蓋延趕上截住,劉永勒馬復戰。未及三四合,被蓋延奮砍一刀,連人帶馬削為兩段。蘇茂見勢不利,保護永子劉紆,奔東而去。蓋延收軍,復至城下。永弟劉防舉郭獻降,接入漢兵,扶蓋延於衙端坐;防伏於前,頓首請罪,延遂赦之。
  卻說蘇茂保護劉紆,走至蘄縣,與周建等兵,立紆為梁王。
  四年春月,蓋延引兵復擊,茂聞,即奔海西王董憲處去。
  卻說平敵將軍龐萌,為人謙卑遜順,帝甚信愛之,嘗稱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因使與蓋延共擊董憲。時有詔書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為延有譖己之心,使不詔救,自疑,遂反襲破延軍,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帝聞之,大怒,乃自將討萌。即遣使與諸州將士,書曰:「吾嘗以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毋笑其言乎?老賊宜速誅之。」諸將接書,各厲兵馬,會於雎陽,待帝臨擊。
  是日,漢帝令前將軍王梁,勒兵十萬,御駕親征。炮響一聲,齊奔上馬,擁護御駕出行。赤幟霞天,金戈耀日。既至,先入桃城安歇。
  卻說董憲聞帝自討龐萌,乃與劉紆引兵去下邳,還蘭陵,助萌共擊漢帝,合兵三萬,急進攻城。帝知,留下龍車輜重,自引輕騎三千,步卒數萬,夜赴任城而去。
  其地相隔桃城六十餘里。次日,諸將奏曰:「賊兵所來者,氣勢弱寡,陛下可宜速攻,莫待延聚眾,益難與爭持。今若一下則破,如反掌,何懼之哉!」帝曰:「賊兵精壯,不可輕敵,且休士養銳,以挫其鋒。待眾方集,則可動兵。」城中百姓人等見漢帝駕至,眾心歡悅,益固堅守。時大司馬吳漢、捕虜將軍馬武、漢中將軍王常、討虜將軍王霸等俱在東郡,帝遣使召之。使者領旨,飛奔上馬而去。
  卻說龐萌知帝夜走任城,悉起大兵進擊。至城下,分兵圍祝連攻二十餘日,不能得下,眾將軍士悉皆疲困。是日,吳漢等兵至,且入桃城安下。次日,進軍分作兩路並入。帝聞,縱兵而出,前後合擊,萌軍大亂。馬武撞入陣中,正合龐萌二人,交馬鬥無三合,龐萌敗走,眾軍一齊混戰,喊殺連天。董憲,蘇茂等急走朐山縣去,丟下劉紆一人,不知所歸,被軍士高扈斬首來降。
  吳漢等率兵再趕,追至朐山城下,分兵圍擊。萌等堅閉不出。困經半月之餘,城中糧盡,無計可奈。董憲曰:「食盡不可虛守,兼且漢兵驍勇,難與對敵,莫若夜開西門,走奔東海,再作區處。」眾將皆諾。至夜二更,憲令軍士飽食,上馬潛步,開門出未將半,有人報知吳漢,漢即分兵截擊。龐萌正望山坡前走,忽聽炮響一聲,馬武、王霸領軍當頭截祝萌往後走,吳漢、王常趕至。前攻後擊,左衝右突,龐萌拼命殺出,被馬武攔祝約戰兩合,提起青銅刀,望龐萌腦後一砍,削為兩段。
  董憲乘勢衝出,吳漢趕上,大喝一聲,殺於馬下。蘇茂高叫:「將軍休戰,小將願隨鞭鐙。」吳漢遂令罷陣。蘇茂跳下,跪伏馬前,告曰:「小將罪該萬死!望將軍姑恕。」吳漢大喜,遂令合兵一處。於是吳漢平定江淮、山東等處,聲震東都。是日,班師擁駕回京而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6:36

第四十四回     勒馬討凶安社稷 復攻反賊再興師

  卻說馮異自入關中,赤眉平定,而眾寇猶盛。時涿郡太守張豐,反與彭寵等連兵擊異。異且戰且行,屯兵上林苑中。延岑自稱武安王,欲據關中。引張邯、任良等大軍五萬,趕至上林攻異。兩軍對陣,延岑出馬,馮異罵曰:「狼野小毒,敢望大食。不思赤眉勢若利鋒,尚白面縛拜降。汝乃山雞野雉,敢與靈鳳爭巢。早伏受降,免擒碎首。」延岑大怒,提刀直齲二人交馬,共戰十合,延岑敗走,馮異趕殺。張邯挺戈截住,戰不三合,忙走不禁。任良出馬,亦不三合,敗陣飛走。馮異率兵趕上,大殺一陣,斬首千人。延岑、張邯、任良等將俱各逃走。諸營保守哭護延岑者,皆伏馬前,高叫:「將軍,小卒願降。」馮異大喜,遂收兵安寨。
  卻說延岑等走至長岡,聚會殘兵,尚得二萬餘,即行攻析。
  異知,急遣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分軍五萬往擊。二將領命,各披甲上馬前行。鄧曄青袍鎖甲,白馬紅纓,頭頂白銀盔,手提方天戟。於匡紅袍白甲,赤馬青纓,頭戴金練盔,手執昆吾劍。騎兵步卒,各執輕戈。行至析縣,兩軍相遇,延岑出馬,大叫:「小將對陣。」鄧曄、於匡二人分兵並出,不與打話,令卒擂鼓,兩脅夾攻,左衝右突,攪軍混戰。鄧曄殺至陣中,撞遇任良,戰不兩合,被曄一刀砍於馬下。延岑見勢不利,勒兵分走。曄、匡二人趕上,大殺一陣,斬首千級。逼其大將蘇臣等八千餘人,忙下拜降。鄧曄大喜,遂合兵入縣暫歇。
  卻說延岑自武關走入南陽,時百姓饑餓,死者不可勝數,生者則割死者之肉充饑,人相食人。黃金一斤只換豆粟一斗,道路斷絕,糧稅不輸,軍士悉以雜物而食。帝聞,遣使持節至南陽,拜趙匡為扶風侯,令其安撫百姓,及整給軍糧。趙匡承賜,即將五萬大兵及軍馬糧草,往助馮異。異知,急出迎接,邀入帳下,施禮,問曰:「吾兵正在渴中,蒙君助濟,暗室生輝。」匡曰:「將軍威揚四海,掃群賊若蕩微塵,清中原猶同拾芥。愚下識短才疏,無能智決,故不愧蒹葭倚玉,而投事將軍。倘蒙優容,則執鞭亦無恨矣。」異曰:「將軍故反言乎?
  」二人大笑,遂令設宴相待。馮異兵食漸盛,有豪傑不從令者,往攻擊之。降附有功勞者,褒賜之。遣其新順諸將,赴京城見帝。散其小民,各歸農業。由是威行關中。有詩為證:有志少年場,輕移寇虜亡。
  關中雷電震,凜凜翰遺香。
  卻說耿弇憂切,四方擾亂,竟僭稱王。軍卒苦勞,人民怨望。一日,趨殿從容奏於帝曰:「關中赤眉雖定,四方僭竊猶多。彭寵竊漁陽,張豐反於涿郡,富平獲索擾害,齊地張步稱王。故此掠縣攻城,傷民斂卒。臣請北收上谷,平服諸方,民無怨望之心,王樂太平之世。願陛下聖鑒。」帝聞奏,慨然許之。壯其威勢,乃曰:「將軍誠有佐國之心,安民之志。」即令勒兵五萬送出朝。
  耿弇拜別上馬,前行至漁陽,離城五里下寨。彭寵知,急披掛上馬,引軍三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寵曰:「無名小寇,敢來犯界,以討死乎?」耿弇大怒,罵曰:「豚犬豎子,不識英將之名,敢竊疆土,兩合陣上,碎首微塵。」
  彭寵大怒,挺槍直齲弇令擂鼓,催軍進擊。兩馬相交,約持三合,彭寵敗走,耿弇趕上混戰一陣。斬首數千餘級,伏屍遍野,血漲平坡。彭寵大敗,走奔軍都而去。
  卻說征虜將軍祭遵屯於良鄉,驍騎將軍劉嘉屯陽鄉會,弇起軍協同攻寵,共兵二十萬餘騎。寵自引大軍五萬,分為兩路,來擊遵等。兩軍相對,祭遵出馬,謂寵曰:「豈不聞『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天既賦以如是之人,汝豈能並哉?今能早思回首,下馬歸服,免致軍卒勞苦,黎民征怨。一旦不失功名之望,而又顯於宗祖之光。莫待火急眉尖,噬臍無及。」寵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言罷,兩軍擺開陣勢,金鼓齊鳴。二人交馬,約戰十合,彭寵敗走,祭遵趕上。彭寵舉旗一招,純引匈奴突出。耿弇、劉嘉見其兵助,亦往衝陣,攪軍混戰,喊殺驚天。匈奴首將突遇祭遵,交無兩合,撥馬回走。劉嘉截住,共戰三合,復回東走。耿弇兜弓,望寵腦後一箭,射落馬下。劉嘉急近斬首。彭純亦撞出走,耿弇截祝戰不兩合,活捉彭純,餘卒皆伏降順。有詩為證:日夜干戈擾塞邊,彭郎空執銳披堅。
  乾坤有意歸明主,何事輕身喪九泉。
  耿棄等攻軍入城,至衙坐定。眾縛押純,推跪階前,弇令斬首。安撫百姓,設宴會勞諸軍。弇於席上言曰:「吾領敕命,進攻諸處。反寇漁陽寵賊趕投於此,感賴二將軍協助破之。奈張豐涿郡未下,富平護索未取,及齊地張步等處,如之奈何?」遵曰:「可先下張豐,後收東郡。」宴罷,勒兵還攻涿郡。
  張豐聞知,勒兵親出對陣。頭頂金鳳盔,身穿烈火袍,紅纓白甲,玉帶烏靴。手執偃月刀,坐下追風馬,立於陣前。大叫:「小軍搦戰。」祭遵出馬,謂豐曰:「昔高祖創業,當項氏拔山之勇,屢戰關間,卒天下猶歸於漢,而項氏逼刎烏江,竟莫能與相競。今汝乃一庸夫耳,安望大食!正所謂『蚊龍未起,蝘蜒混池』。」豐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不聞『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汝與扶立妖人,與吾並驅中土,未知鹿死誰手。汝乃一村庸小寇,豈能料識成敗!
  二合斬汝,顯我英雄。」祭遵大怒,提刀直出。兩邊擂鼓,二馬交鋒,共戰十合,不分勝敗。再令擂鼓,又戰十合,耿弇、劉嘉一齊出馬,兩邊夾攻。張豐抵敵不住,撥馬回走。祭遵等催軍趕上,四圍掩殺,攪軍大混。張豐欲衝北出,被祭遵活捉,餘兵皆降。耿弇收軍,一齊擁入城去。
  初豐好信妖術,有一道士,言豐當為天子,將五彩錦囊內藏白石係於張豐手臂,謂曰:「此石中有玉璽。」豐信任之,遂反自稱為王。今日之敗,則為妖誣所惑。
  遵等至衙坐定,眾將綁縛張豐,推跪階前,遵曰:「不省良言,果遭吾手。」言罷,喝令斬首。豐曰:「且休下手,錦囊石中還有玉璽。」遵聽其言,以刀破之,仍一白石。豐乃知術之詐,被惑陷身,仰天歎曰:「當死無恨。」遵曰:「順漢若何?」豐曰:「將軍若肯姑容,願為帳下小卒。」遵大喜,親下解縛。張豐頓首百拜謝。眾將一齊賀功。禮畢,各歸部帳而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7:08

第四十五回     馬援說奸專智主 劉君遣將伐驍雄

  卻說公孫述自更始敗後,竊據成都,自稱帝位。隗囂據隴右,馬援聞囂好用賢士,即往從之。囂甚敬重,每與馬援定決籌策。一日,使援往成都觀述之意,可共連否。援素與述同鄉共裡,交結甚厚,即上馬行。既至,令人報知,述令召入。至殿,親下階接,挽手並行,交拜禮畢,退於後殿坐敘。述曰:「燈花輝燄,果報佳音。君不憚千里之勞,而輕身下顧,頓使蓬蓽生輝。」援曰:「自關中別後,曠久音疏,未能朝夕親問,望希勿咎。」言罷,使援就外館居宿,令官侍宴。更為援疊制朝服冠衣,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乘鸞車,旌旄擁護,速趨而入。鄉祀禮畢,謂眾官曰:「馬援不棄舊交,千里顧盼,朕欲封授侯位、大將軍之職,留其決策,以代朕勞。」
  眾皆樂然願留。援知曉喻眾曰:「天下紛紛,雌雄未定。公孫述不能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欲修整邊幅界限,如木偶人形,豈能久留天下之賢土乎?」遂辭謝而歸。
  行至隴右,人見隗囂,各相禮畢。問曰:「將軍見述若何?
  」援曰:「子陽乃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吾等不如專意東方,可圖長計。」囂遂使援奉書洛陽。援即拜別,上馬前行。
  既至入朝,帝在宜德殿南廡下,見援至,但以巾幘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今見卿使人大慚。」援頓首辭謝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耳。臣與公孫述同縣鄉里,自少相善。臣前至蜀觀探,述陳戟於階下,而後迎臣。臣今遠來詢問,非刺客好人,陛下何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援曰:「天下反覆,僭竊名號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帝聞甚喜,留宿殿外。己丑五年,帝遣大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西歸隴右。帝親送出朝。馬援頓首拜辭,二人淚下分別,帝還朝殿。卻說馬援回至隴右,天色已晚,欲待明早入見。囂知,急出迎接。夜與並臥。起而問曰:「東方傳言,京師若何?」援曰:「前到朝廷,帝引見數十。每接,私居燕語,自夕至旦,才名略勇,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隱伏,豁達大度,從諫如流,可與高帝同。經學博賢,政事之辨,萬世無比。」囂曰:「卿謂何事可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豈但高祖而已!」囂意不悅,謂曰:「如卿言,反覆勝耶?」然信援所言,遂遣子隗恂入侍光武。援因其往悉,將家屬隨恂同歸洛陽。既至,援引隗恂入朝見帝。帝大喜,令宿外館。援、恂辭出。至館住居數月,而無職任。援以所居之處地曠土沃,賓客往來之多,猥衰陋窄,不足觀瞻。乃上書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援即徙居而去。
  卻說祭遵、耿弇、劉嘉等攻破涿郡,帝遣大司馬吳漢及建義大將軍朱祐,領軍五萬,會耿弇等同攻護索。二人領命即往。
  至涿郡,與弇等相見,合兵三十餘萬,各披甲上馬。前行旌旗雲擁,照耀山河。行至寓平下寨。護索知,急引大兵十萬出城迎敵。吳漢分兵五隊,列定陣勢。護索首將出馬,謂漢曰:「吾與汝主各據一方,並未干犯,何得故來侵界,以欺人乎?」漢曰:「聖主出興,萬邪皆滅,豈容賊子混世而擾害民哉?」
  護索大怒,掄刀直齲吳漢令卒擂鼓,展動旌旗。五路大兵齊出,四下掩殺,護索大敗,撥回馬走。吳漢率軍趕襲,追至平原,四面圍祝護索困於垓心,左衝右突,不能得出。耿弇張弓撞入陣內,望護索首將力射一箭,穿過咽喉,落馬而死。眾將一齊混戰,塵土遮天,斬軍殺將,屍伏如山。餘卒忙跪馬前叫降,尚有四萬之眾。漢遂收軍入城安歇。忽人報曰:「聖旨到。」耿弇等即急排香案,俯聽宣讀。詔曰:朕聞卿等摧堅撫順之方,運籌決勝之略,北收上谷,而平定漁陽。取服張豐,而滅除彭寵。殺董憲於朐山,斬護索於原郡,真所謂「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今諸州已定,惟張步竊據齊地末服,忿恨尚生,當即進討。且此頑梗詭詐多端,阻山扼險,是真長計。攻戰之策,諸將軍必籌之熟矣。若再頓師宿旅,非我之利。要在出奇制勝,乘機進取,一舉而定,再不勞兵可也。故茲特諭,宜速從命。
  弇等接詔拜畢,謂眾將曰:「聖旨促兵不可久停。」遂收集降將吏及郡尉劉歆與太山陳俊,共領大軍二十餘萬,從東過朝陽橋,渡濟河進。張步聞弇兵至,急召諸將商議,令大將軍費邑領軍五萬,屯於歷下。又令費敢領軍五萬,屯伏祝阿。自領大軍十萬,戰將數員,於太山鐘城列營數十餘所,以待弇戰。
  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7:41

第四十六回     大將平齊賓仰伏 元臣述疏論興亡

  卻說耿弇兵渡過河,先攻祝阿。費敢披掛上馬,分兵列陣,叫漢兵搦戰。陳俊出馬,敢曰:「無名小將,敢來對陣,星忙快退,叫耿弇答話。」陳俊大怒,罵曰:「村呆匹夫,不識陳將軍之名,故來投死!」言罷,激若雷霆,挺槍飛出。二人相交,約戰十合,費敢敗走。陳俊趕上,混殺一陣。費敢大敗,引數百殘兵,走奔歷下而去。耿弇收軍,進攻巨裡。
  卻說費敢走至歷下,入見兄邑,謂曰:「頗奈漢軍部內一將,自言姓陳,甚是驍勇!弟與約戰十合,槍如飛雨,殺我將卒,占我城池,弟故敗陣走回。吾兄將何治之?」邑聞大驚,急將五萬大軍遣敢,把守巨裡。敢別上馬,引兵而去。
  耿弇行將至近,使卒多伐樹木,揚言填塞坑塹,以阻其軍。
  數日,有降者進謂弇曰:「邑聞將軍攻此,必來救援,將軍可謹備之。」弇曰:「然也。」遂嚴令軍中,急修攻具,曉諭諸部。言後三日,當盡力進攻巨裡。人報知邑,邑至日果自引精兵三萬來救。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之耳。
  今果來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耿弇自引精兵,於山岡坂上,排陣搦戰。兩陣相遇,費邑出馬,高叫「漢將不怕死者對陣。
  」耿弇出馬,謂曰:「山淺水漲,洶湧浮波。及至大海,則無覓處。汝乃一村庸俗子,豈能扶寇而成大事!」費邑大怒,挺戈直齲二人交馬,未至二合,費邑敗走。弇催軍趕,陳俊等一齊掩殺。邑軍自混逃走,各相踐蹋,死者疊墮山溝。邑望北衝走,被耿弇截住,大喝一聲,斬於馬下。餘卒悉皆逃散。弇遂收軍,將令費邑首級,曉示巨裡城中。城中軍見,各驚怯懼。
  費敢登城謂弇曰:「吾願拜降,將軍肯休兵否耶?」弇曰:「汝若肯順,保為重用。」敢曰:「欲開城,恐將懷恨而見斬首。
  」弇曰:「大人說話,豈有戲耶?」敢遂開門出接,跪伏馬前,告曰:「小將罪皆萬死,望將軍憐宥。」耿弇大喜,下馬攜起,同入城中。安撫百姓,頓歇軍兵,有詩為證:駿馬星馳踐北沙,劍揮光影制金蛇。
  奸窮望絕無烽火,化作祥煙繞帝家。
  時張步建都於劇,令弟張藍分兵二萬,據守西安。令都郡太守合萬餘人,共守臨淄,相去四十里地。
  卻說耿弇令費敢守巨裡,自引眾將進兵,盡中居二城之間。
  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實易攻,乃傳令諸將曰:「汝等竭心相護,後五日且攻西安,成功之後,各有褒封。」眾將俱諾,願死相助,遵令各歸帳部。有人報知張藍,藍大驚,即會諸將謂曰:「耿弇欲攻吾城,汝等須謹防禦。
  」眾將聽令,日夜禁守。
  至期夜半,弇令軍卒飽食,上馬而行。次日天曉,至臨淄城。近護軍荀梁等進謂弇曰:「將軍且速攻西安,莫使彼思謀,就難復破之。」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防備,今臨淄不覺,可先攻此。陡見吾等兵至,必至驚亂,半日可破矣。若攻破臨淄,西安孤弱,又且張藍與步,隔絕不能相救,若知,必然亡走歸劇,豈不擊一而得二也。若先攻西安,其城堅固,一時難克。累於加兵死傷必多,縱然拔之,藍引軍奔還臨淄,合兵共勢,吾等反被其挫。觀人虛實而下,則可取勝。
  」眾將聞言,乃曰:「將軍真神算也!」弇遂令陳俊引兵五萬,埋伏西山下,曰:「彼敗,必從西望東奔走」。再令荀梁領軍二萬,於西山高阜處探望。曰:「若其將至,舉旗為號,陳俊伏兵齊起,截住去路,吾等後襲,可擒此賊」。眾將各遵去訖。
  是日,耿弇親發大軍二十餘萬,分作五隊而進。至城下,排列陣勢,叫小寇搦戰。步弟張壽見漢兵圍擊,慌忙無措,急引精兵十萬,披掛上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謂壽曰:「小將能知死乎?」張壽罵曰:「匹夫小寇,有何高見,敢言大話,兩合陣前碎屍萬段!」耿弇大怒,提刀直齲二人交馬,約戰數合,張壽敗走,耿弇率軍追趕。壽咀勢迫,棄城從西而走,荀梁見其將近,忙將旗幡一層,陳俊伏兵齊出,大喝一聲,當頭截祝張壽欲回後走,耿弇趕上,前後相攻,衝陣大喝。壽欲拼死撞出,陳俊躍馬趕近,望張壽脅下一槍,刺於馬下。殺死眾軍,不可勝數,餘卒皆降。弇鳴金收軍,入城安歇。張藍聞知,大懼,遂引眾將合城奔劇而去。人報知耿弇,弇大喜,曰:「果遂吾意。」即傳令軍中:「不可妄攻劇下,若張步至,則取城以激之。」
  卻說張藍奔走至劇,入見兄步,哭訴前情。張步大驚,歎曰:「吾自起兵,據東一十二郡,未嘗傷失。今逢此賊,殺我手足,占我城池,不由人不惱。」言未訖,有人報曰:「耿弇據城,又欲與大王爭鋒,兵馬都已整備,王何拒之?」步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即其營而破之。耿弇兵少於彼,又皆疲勞困倦,何足懼之!」言罷,與弟張藍、張弘及大彤首將董異等,兵共二十萬眾,即起攻弇。行至臨淄大城東,分兵佈陣。弇知,先引眾將出淄水上,突遇董異欲戰。乃思:「挫其銳,則步不敢進,故示弱以長其氣。」遂還軍歸小城,陳兵於內,引其入戰。張步見弇退兵,乃曰:「小將豈敢當大陣,見吾一至,忙退還歸。」遂乘勢速兵而進。兩軍相遇,劉歆出馬,謂步曰:「村賊尚不知死,還敢率兵對陣。今若拿住,斬首革屍!」步曰:「蛟龍淺水遭蝦笑,汝乃一無名小寇,不禁三合之敵,敢自誇口!急退,叫耿弇對陣。」劉歆大怒,挺槍直齲二人交馬,共戰十合,不分勝負。弇正於齊王宮中環台之上觀望,見歆、步交鋒,急下引兵助殺,與陳俊等分兵兩路而進,衝入陣中攪殺。步軍大敗,各相混戰。張藍望東突走,陳俊擋住,戰不兩合,被俊一槍刺於馬下。張弘望見,躍馬來救。陳俊奮身轉馬,望弘腦後一槍,被其躲過。復馬再戰三合,弘敵不住,撥回奔走。劉歆攀弓趕上,望弘奮射一箭,穿入口中,墜馬而死。眾軍大敗,張步引兵退走,耿弇等一齊追殺。趕至東城下,張步見追漸近,急扯弓撥馬,望耿弇一箭,弇以刀急撥開,躍馬趕上。二人又戰十合,陳竣劉歆兩下夾攻,步衝出走,陳俊欲趕,弇曰:「不可,今日兵馬勞倦,明日再戰。」遂令鳴金收軍安歇。
  是日,漢帝在魯,聞弇為步所攻,親引大軍來救,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敗雖一陣,兵馬猶盛,吾等且閉營休士,以待上來。」弇曰:「乘輿且到,臣子當係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耶?」乃出兵大戰。俊謂步曰:「匹夫,早下馬降,保為重用,莫待擒拿斬首,悔無及矣。」步罵曰:「小人苟得一勝,則自矜誇。今日再決,方見輸贏。」言罷,二人交馬,共持十合,不分勝負。耿弇出馬一齊掩殺,征雲蔽日,塵土遮天。自早交兵,至晚未罷,殺傷無算。城下溝塹,伏屍填滿。弇知張步困乏,乃退兵伏於兩旁,以待其出,夾攻黝殺。步見弇退軍盡,果引殘兵出走。耿弇將旗一舉,伏兵齊起夾殺。
  步軍丟旗弇鼓,各逃奔散。弇等諸將追至鉅昧上八九十里,僵屍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輛,步還劇都而去。弇亦收軍頓歇。
  有詩為證:
  連日干戈擾塞疆,可憐士卒喪邱荒。
  無端百舌枝頭鳥,故向春風鬧夕陽。
  卻說漢帝駕至臨淄,弇等皆出迎接。入城坐定,弇等諸將一齊參見,禮畢,帝謂弇曰:「聞卿與賊交兵,未能取勝,朕親來相助,以代卿勞。」弇曰:「臣領陛下敕旨,討芟賊寇,惕惕於心。但不能智理天下,致主優游。今托陛下洪福,盜賊俱平。惟張步敗逃劇去,容臣再討。」帝聞大喜,謂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彷。而韓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勍敵,其功尤勝於信也。又田橫烹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以釋其怨,又事有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
  」言訖,遂令設宴,大會群臣,賞勞諸軍。
  至次日,耿弇復進軍攻劇。張步知,急披掛上馬,引兵出城迎敵。兩軍相對,耿弇出馬,不與打話,令卒擂鼓。二將交鋒,約戰十合,張步敗回本陣,欲進入城,陳俊截祝又戰十合,耿弇衝陣混殺,張步大敗,急引殘兵,拼死殺出,奔投平壽。蘇茂聞知,即將萬餘人馬來救。帝遣告聞:「步、茂若能斬來投降者,封為列侯,千金賞賜」。步聞暗思:「漢兵勢大,吾身孤力弱,豈能與敵!莫若拜降,免勞軍卒。」遂夜入帳,斬茂首級,至弇軍門,肉袒負斧請降。耿弇大喜,遂令前行。入據其城,樹起東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立各郡旗下。眾尚十餘萬人,輜重七十餘輛,遂奏帝封步為安邱侯。其餘皆罷遣歸鄉里。弇復引兵進攻咸陽。其五校餘賊,聞弇兵至,望風降伏。
  於是,齊地悉平,振旅還京。
  卻說隗囂,一日問於班彪曰:「往昔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方定,實乃蘇秦、張儀縱橫之術,而致王興。吾今欲效以行之,可乎?」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周爵五等,則諸侯從政,而根本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
  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柞,國祀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位號,危自上起,則傷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引領而歎!
  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皆懼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杰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百姓謳思景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囂曰:「汝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是但見愚人紛紛,並與劉氏驅立,若此之故,而謂漢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可興乎?」彪見其強辯不聽,乃作《王命論》以諷之。《論》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與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之符。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也。夫饑饉流離,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離阨,曾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藉,成如王莽。然卒鼎鑊伏質,烹醢分裂,又況麼麼不及數子,而欲闇奸天位者乎?昔程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必得天下,遂伏劍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之理,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
  審此二者,帝王之事決矣。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捉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卒策畢舉,此高帝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眾,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悟,超然遠覽,淵默深識,收陵、嬰之名分,絕信、布之凱覦,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其永終矣。
  臣班彪頓首百拜,謹奉《論》上。
  隗囂接《論》讀罷,謂曰:「若卿之論,則古之帝王,皆有預卜而後興乎?」遂不聽所言,退殿而去。彪見直諫不從,私出城奔往河西,令人報知竇融。融遂出接,邀入衙廳施禮。
  二人坐敘,融曰:「遠勞賢士下顧,必有事否?」彪曰:「為屢諫囂賊不從,故私離郭境,來佐輔賢宰,望納為用。」竇融大喜,謂曰:「吾心久欲東向,奈以河西隔遠,如之奈何?」
  班彪曰:「大丈夫當磊磊落落,決意而往,不可疑貳,以墮其志。今漢帝威德信著,仁智待人,誠所謂有德之君也。賢宰深明才略,博覽古今,決禍亂,察廢興,運猶反掌,豈可久淹自溺而不見用於世!昔惠王幣聘孟子千里而來,況此東郡界乎?
  」竇融聽罷,大喜,因留宿帳中,共畫籌策,甚愛敬之。
  卻說隗囂為人奸佞,詭詐百端,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一日,與辯士張玄議曰:「吾欲效秦、儀之術,無是人,欲托賢士往河西,說連竇融,合兵共勢,公意若何?」玄曰:「臣但無儀、秦之辯,合縱之謀,君既有命,豈敢畏憚而違哉?」遂拜別上馬。隗囂送出郭外分手。
  張玄行至河西,令人報知,竇融迎入施禮,退堂坐敘,問曰:「賢士來此何意?」玄曰:「來此非別,特為賢者興業。
  」融曰:「吾乃一庸夫耳,豈當是任!縱能興舉,則勢力不及。
  」張玄曰:「賢宰不可疑貳,更始事業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今即有所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殆,雖悔無及。且今豪傑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竇融聞言,沉吟未決,乃曰:「待吾思之。」張玄遂別而退。
  融乃召眾豪傑及諸郡太守,計議其事。內有識者皆曰:「漢承堯運,曆數延長。今皇帝姓號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穀子、雲夏、賀良等,建明漢有再受命之符,言之久矣。
  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莽末,道士西門君惠言劉秀當為天子,眾遂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百姓觀者曰:『劉秀真汝主也。』此皆近暴者,智者所共見也。除言天命,且以人事論之。今稱帝者數人,而洛陽土地最廣,兵甲最強,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他姓則未能當也。」竇融聞言,甚喜,遂與諸郡太守小心猜詳,從容決策東向。五年夏月,遣長史劉鈞,奉書詣赴洛陽。
  卻說漢帝聞河西之地居民稠密,財富充盈,又日連接隴蜀,常欲招之,以逼隗囂。一日,遣使齎書遺融,途遇劉鈞,即與俱還,見帝具說其事。帝聞大喜,禮饗鈞畢,乃遣劉鈞齎持璽書,回賜竇融。鈞辭帝出朝,上馬回至河西,入見竇融,將璽書呈上。竇融視書曰: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守邊。五郡兵馬精強,倉庫有蓄,民庶富殷。外則折挫羌胡,內則百姓蒙福,威德流聞,虛心相望。奈道路隔塞,悒悒何已。蒙遣長史奉書所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俱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所興,千載一會,遂欲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以功業。欲三分鼎足,連橫合縱,亦宜以時定。天下未並,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已事而已。今以黃金二百斤,賜將軍,授為涼州牧,便宜輒言。
  竇融讀罷,大喜。自璽書一至,河西咸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融即遣劉鈞,齎書詣京見帝。書曰:臣融竊伏自惟,幸得托先後末屬,蒙恩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復備列位,假歷將軍,守持一隅,以委質則易為辭,以納忠則易為力。書不足以深達至誠,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裡上露,長無織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傷痛。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事奸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益之利。此三者,雖間狂夫猶知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同產弟友,詣闕口陳,伏冀親慈,俯垂昭鑒。
  帝覽書大喜,歎曰:「竇將軍誠有忠心於國也。」即令鈞使回報,合會進兵。鈞遂拜別上馬而回。行至河西,入見竇融,具說前事。融深知帝意,乃遣使齎書至隴右責囂,書曰:伏惟將軍國富政修,士兵懷附,親遇啟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事本朝。後遣伯春委身於國,無疑之誠,於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聞,改易節圖,君臣分爭,上下交亂,委成功造,難就去從。義為橫謀,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始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融竊痛之。當今西川地勢局迫,人離兵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返,聞道猶述。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強御,恃遠救而輕近敵,未有見其利也。融聞智者不危眾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今以小敵大,於眾何如?棄子徼功,於義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節也。及遺伯春垂自起兵以來,轉相攻擊,城郭皆為坵墟,生人轉於溝壑。今其存者,非鋒刃之餘,則流失之孤。迄今傷疾之恥未愈,哭泣之聲尚聞,幸賴天運少還,而大將軍復重於難,是使積痾不得遂廖,幼孤將復流離。其為悲痛,尤足愍傷,言之可為酸鼻,聞之頓傷寒心。庸人且猶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區區所獻,惟將軍省焉。」
  隗囂覽書讀罷,沉吟半晌,竟不從。常自矜己飾智,每比西伯之態。其將王元常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內事,遂進問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
  一旦敗壞,大王況無所厝。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而欲牽儒生之說,棄千乘之基,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計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精強。北收西河上郡,東收三輔之地。案秦舊跡,表裡山河。元表以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弊猶足以羈安之。魚不脫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囂聞言,甚喜,即依元計而行。
  遂遣人入侍。然負其險麑,欲專制方面,於是游士長者,稍稍去之。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8:08

第四十七回     忠臣一示難存體 賢士三征不屈名

  卻說馮異治關中,出入三歲上林、成都。異自以久在外,不自相安,遣人洛陽上書,言:「思慕闕廷,願親帷幄。」帝不許。後有人上章奏帝,言:「異威權至重,百姓歸心,皆號異為咸陽王。」帝聞奏,恐有變,即將所奏之章,遣使齎入關中示異。異見,惶懼不安,乃修書一封,遣人詣京拜謝。書曰:臣本愚生,遭遇受命之會,充備行伍。過蒙恩私,位大將,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國家謀慮。愚臣無所才能,臣伏自思,惟以詔敕戰攻,每輒如意,時以私心斷決,未嘗不有悔國家獨見之明。久而益遠,乃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當兵革始起,擾攘之時,豪傑競逐,迷惑於數。臣以遭遇托身聖明,在傾危圂淆之中,尚不敢過差,而況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測乎?誠冀以謹勃,遂自終始。今見所示臣章,戰慄怖懼。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此自陳。
  帝覽書視畢,恐其不安,乃令人下詔,以慰之曰:「將軍之於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六年春月,異還京師,入朝見帝。朝君畢,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中。」言罷,使中黃門賜以珍寶、衣服、錢帛與異。謂曰:「倉卒蕪蔞亭豆粥,滹沱河麥飯,厚意久未能報。」異稽首謝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願君毋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臣今亦願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帝大喜,遂與定議,進兵圖蜀。
  留十餘日,令與妻、子同還西夏而去。有詩為證:別君征戰已三年,夜夢升朝奉聖宴。
  今日笑蒙恩賜返,西風萬里著歸鞭。
  卻說漢帝思慕嚴光,自與混陽別後,未知流落何地,朝夕纏縈,不能息已。一日登殿,文武朝罷,下詔征之。及處士太原周黨,使者齎詔遍界覓訪,不見光於何地。惟周黨隨聘至京,入朝參拜,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不就職任。博士范升奏曰:「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就車。及陛見帝,周黨不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鉤彩華名,安得赴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台之下,考試圖國之道。如不成,則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帝曰:「自古明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令言情賜周黨緞帛四十疋,罷之還鄉。復思嚴未至,乃令圖畫影像,曉掛各州,有能尋覓者,賞銀四十。
  齊國一人,詣京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於澤中,活似圖像一般。近臣奏知帝,帝疑是光,即召齊人至殿,賞銀四十。
  後齊人頓首拜謝而去。帝令安車,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帝聞光至,即駕車遠迎,接入外館,施禮坐敘間別之情。話畢,光臥不起,帝即其臥以手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耶!」光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固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耶?」於是升輿歎息而去。
  次日,復召子陵人殿,敘論舊故。相對數日,因與共牀偃臥。光足加帝腹之上,帝任所意,並無憎惡之心。明早,太史趨殿奏曰:「臣昨夜觀天象,見有客星犯入帝座,甚急,恐生不測。」帝聞奏,大喜曰:「朕與故人嚴子陵,同衾臥耳,有何疑焉?」太史即退而去。帝召嚴光至殿,謂曰:「朕欲拜先生為諫議大夫,扶佐弱寡,先生意若何?」光辭謝曰:「願守素志耳,陛下何苦逼焉?」帝見光苦不從,乃賜黃金百兩,緞匹五車,送出還鄉。光曰:「臣以貧士居處,要此何用?」毫末不受,遂與拜別而去。耕釣於富春山中,壽八十終于家。後人名其釣處曰「嚴陵灘」。有詩為證:世祖憂懷切訪賓,安車三召駕蒲輪。
  從容畫問名難屈,寧作荒台舊釣人。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8:37

第四十八回     為國運籌嘗數讓 拯危決策將俱降

  卻說馬援數以書記責備隗囂,囂反怨援背己,得書增惡,遂發兵拒漢。援乃遣人詣京上疏,陳己之哀。疏曰:臣援自念歸身聖朝,奉事陛下,本無公輔一言之薦,左右為容之助。臣不自陳,陛下何由聞之?夫居前不能令人輊,居後不能令人軒,與人怨不能為人患,臣所恥也。故敢觸冒罪忌,昧死陳誠。臣與隗囂本實交友。初,囂遺臣柬謂臣曰:「本欲為漢,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專心矣。」及臣還返,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奸以盜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不欲言,則無以上聞,願得詣行所在極陳,願進愚策,則退就隴畝,死無所恨。臣馬援誠惶誠恐,頓首百拜,謹奉表以聞。
  帝覽表讀罷,歎曰:「馬生誠心於我,豈可以二待乎!」
  遂遣使召援入國議事。即至,入朝見帝,揚塵禮畢。帝曰:「奈今隴蜀未清,干戈騷擾,故召將軍詣闕,共決機籌。願將軍明以教我,撫鎮邊疆,救生民之塗炭,士卒之勞苦。」援曰:「陛下勿憂,隴右隗囂先以子侍陛下,雖欲相反,持疑二心,臣請再往說之。如其不然,以兵伐之,有何難哉?」帝聞大喜,遂將突騎五千,使馬援往說。
  馬援即別,上馬而往。回至府中,令人齎書與隗囂之將楊廣,使其曉勸於囂。書曰:春卿無恙。前別冀南,寂無音驛。援問還長安,因留上林。
  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叛,為天下表的。常懼海內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隱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元諂邪之說,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
  以今而觀,竟何如耶!援聞之可內過存,伯春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說。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他否?竟不能言。
  朝夕號泣,婉轉城中。又說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仇可刺不可毀,援聞之不自知其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樑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眾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而令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毀傷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陸欲往附之,將難為顏乎!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奉卿拒之。
  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並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男兒溺死何傷,而拘游哉。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豪傑共說季孟,若計畫不從,真可引領去矣。前披地輿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內有朋友之道,言君臣耶,固當諫諍。語朋友耶,應有切直。豈有知其無誠,而但萎腇咋舌,義手從族乎。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留,願急賜報。楊廣覽書,沉吟半晌,乃曰:「此生何惑人耶?」竟不回答。
  卻說竇融以書囂不納,乃與五郡太守共厲兵馬,整給軍糧及槍刀、弓箭、盔甲等件。悉以齊備,乃遣人詣京上疏奏帝,請兵均期擊囂。帝深美之,乃遣使賜融以《外屬之國》及《太史公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外傳》等書,詔曰:朕每念外屬孝景皇帝,出自竇氏,王景帝之子。朕之所祖,昔魏其一言繼統,以正長君。少君尊奉師傅,修成淑德,施及子孫。此皇太后神靈上天佑漢也。從天水來者,寫將軍所讓隗囂之書,痛入骨髓。叛臣見之,當股慄慚愧,忠臣則酸鼻流涕,義士則曠若發朦。非忠孝慤誠,孰能如此?豈其德薄者所能克堪!囂自知失河西之助,族禍將及,欲設離間之說,亂惑其心,轉相解搆以成其奸。又京師百僚,不曉國家及將軍本意,多能採取虛偽,誇誕妄談,令忠孝失望,傳言乖實,毀譽之來,皆不徒然,不可不思。今關東盜賊已定,大兵悉於西。將軍其抗厲威武,以應期會,故茲詔諭,想悉宣知。
  竇融接詔拜畢,即與諸郡太守議曰:「更始時,金城太守被紂何所殺,而據其郡。隗囂遣使多以金帛和連,與共結盟。
  奈此賊朝夕練將,曉夜屯糧,御駕若至,彼必助囂同擊。莫若乘其未備,吾等先進圖之。使後上臨,囂兵孤弱,不能取勝,方可破電。」眾答曰:「將軍所見甚明,即依計行。」言未訖,忽人報曰:「金城封何來擊吾郡,已在十里山坡布紮營寨,將軍何以治之?」融聞大驚,急令諸將披掛,親引大軍五萬,出坡迎敵。
  行至十里坡,兩軍相遇。封何出馬,頭頂白銀盔,身披青鎧甲,坐下黑色馬,手執雁翎刀,立於陣前,大叫小軍搦戰。竇融出馬,謂何曰:「吾主劉秀善任賢能,將軍文武兼備,智勇超人,若歸扶漢室,保為重用,不枉將軍英雄而屈於賊寇之下。將軍如不願從,則功名兩失,而留污名於萬世矣,將軍以為如何?」何曰:「人生天地間,要在立節。豈不聞古人有雲『士窮立節義,世亂識忠臣』。吾與隗囂共盟永約,汝主劉秀雖係漢室宗支,乃是妖人崛起,吾豈背約而從寇乎!」融曰:「古之賢臣,皆擇主輔佐。昔商紂不仁,諸侯多叛。文王修德,親聘太公。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今吾主順天行道,伐暴弔民,王莽百萬之兵,片時掃除,天下三分已得二矣。今將軍隗囂據竊隴右,與漢爭鋒,汝縱有拿雲之手,沖天之志,則不過於王莽。將軍早思回頭,便有褒封。一則揚清於後,二則遺計子孫,將軍不聽,難出融手。融兵十萬,戰將千員,已布四十里之地,陣如鐵束。將軍雖有萬夫不當之勇,難出此敵。
  願將軍思之。」封何不聽,橫刀躍馬,望融趕殺。融即催軍對陣。
  眾將飛奔出馬,一齊掩殺。金鼓齊鳴,喊聲震地。兩邊混戰,士馬相衝,何軍大敗,丟旗墮鼓,棄甲曳兵。何撞出陣走,前路伏兵截祝欲回後走,竇融諸將上夾攻。一陣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得其牛馬千頭,穀粟萬斛。何逃入隴右而去。於是,竇融威武揚震河西。有詩為證:竇融一戰立元勛,威震河西四海聞。
  須信儒臣胸富甲,筆鋒輕舉掃千軍。
  時大兵未進,融乃引軍還城,伺候車馬。
  卻說囂將梁統,知融會駕西征,乃使人夜入帳中,刺殺張玄,與囂絕約。所假將軍印綬,起軍應漢。又酒泉大守竺曾,思第嬰原被隗囂昔日所害,乘漢兵起,乃殺屬國侯王徹,與弟報仇而去。融知,遂承制拜曾為武鋒將軍,共合大軍十萬,令眾將飽食,上馬即行。
  至姑臧,囂兵已退,融遂回軍,恐囂勢大,久守不出,令人上書,促駕急進。書曰:隗囂聞車駕當西,臣融東下,士眾騷動,計且不戰。囂將高峻之屬,皆欲逢迎大軍。後聞兵罷,峻等復疑。囂揚言東方有變,西州豪傑遂復附從。囂又引公孫述將令守突門。臣融孤弱,介在其間,雖承威靈,宜速救助。國家當其前,臣融促其後,緩急迭用,首尾相資。囂勢排迕,不得進退,此必破也。
  若兵不早進,久生遲疑,則外長寇仇,內示困弱,復令讒邪得有因緣,臣竊憂之。惟陛下哀憐,納愚衷曲,臣竇融頓首百拜,謹奉書上。
  帝覽書甚喜,令使回報。壬辰八年夏月,御駕親征隴右。
  以大司馬吳漢為元帥,征南大將軍岑彭為副帥,虎牙大將軍蓋延、建威大將軍耿弇為左右護駕帥,捕虜將軍馬武為先鋒。點起大軍百萬,戰將千員,炮響一聲,擁駕而出。帝傳旨軍中:「不得騷擾良民,如違者即斬。」眾將應諾前行。旌旗蔽日,塵土遮天,騎兵步卒千里不絕。
  忽光祿勛郭憲急趨駕前諫曰:「東方趨定,車駕未可遠征。
  奈西地險阻,山谷崎嶇,且其兵將久練慣熟,吾等軍卒生疏,恐有一失,難相救護。願陛下納臣愚見。」帝不聽所言,促車前進。憲乃當車拔刀以斷軸靷,帝亦不從。西行至漆,諸將多有進告,言:「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帝猶豫未決,令召馬援問之。援即隨召夜至。帝見大喜,共坐帳下,且將所事質問。援曰:「臣因說囂,將有見土崩之勢,兵精有必破之狀。
  臣是積米如山,以待君至,細將其形指示。諸軍所從何路出入,昭然可曉。」帝聞言,乃曰:「虜在吾目中矣。」
  次日進軍,令吳漢等分兵兩隊,並道而入。至隴右城下,布列陣勢,大叫囂將搦戰。囂知,急令大將王捷點兵十萬,各披盔甲上馬,出城迎敵。兩軍相對,眾將護車出陣。帝親打話謂囂曰:「朕自白水起義,蒙天下豪傑歸附,均以兄弟相待,未有薄於彼而厚於此。後舉大軍,進擊王莽至武關,亦蒙汝與子陽約期接應。朕雖嗣職,未嘗有負汝之意。今何自據隴右,與朕爭乎?」囂聞帝言,低首無答。吳漢出馬大罵:「賤賊!
  無福受祿,故自作孽。今見主上親至,尚不低首請罪,立時拿住,碎首分屍。」言罷,激若雷怒,踴身飛出。兩馬相交,戰不三合,隗囂敗走。吳漢趕上,王捷擋祝亦無三合,忙回陣走。
  隗囂見敗,急催一十三員大將,出陣助殺。眾將得令,飛奔而出。帝見囂兵助陣,亦令副帥岑彭、先鋒馬武及護駕耿弇、蓋延等眾將,四圍掩殺。金鼓震天,征塵蔽日。囂軍大亂,伏塹墮坑,走者踐屍踏足,傷者棄甲丟槍。隗囂見戰兵不利,令小卒鳴金收軍,走入閉城不出。帝亦收軍下寨。
  次日,漢帝升帳,召諸將議論,恐長安有失,令征虜將軍祭遵與大司馬吳漢,分兵二萬,鎮守長安。二入領旨,拜別上馬前行。
  數日乃至,人城衙。次日升堂,二人坐敘,遵謂漢曰:「囂必敗滅,其將牛邯與吾舊交,今見囂不利,有歸義漢家之意,我欲遣使諭嬈助服,可行否乎?」漢曰:「既有是意,宜即歸之。」遵遂修書一緘,遣人往下。書曰:遵與囂王耿盟為漢,自經歷虎口,踐履死地,已數十矣。
  於時周洛以西,無所統一。故為王策,欲東收關中,北取上郡,進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懲外夷之亂。數年之間,冀聖漢復存,當契河隴奉舊都以歸本朝。生民以來,臣人之勢,未有便於此時者也。而王之將吏,群居穴處之徒,人人一掌,欲為不善之計,遂與孺卿日夜所爭,害幾及身者,豈一事哉。前計抑絕,後策不從,所以吟嘯持腕,垂涕登車。幸蒙對拜,得延議論,每乃西州之事,未嘗敢忘孺卿之官。今車駕大眾已在道路,吳耿驍將雲集四境,而孺卿以奔離之卒,拒要持當軍衝,視其形勢何如哉!夫智者睹危思變,賢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路甲,策書復得。故夷吾束縛而相齊。鯨布仗劍而歸漢,去愚就義,功名並著。今孺卿當成敗之際,思嚴兵之鋒,可為怖慄。宜斷之以胸,參之有識。大漢征虜將軍祭遵謹書。
  邯得書,沉吟十餘日。乃謝士眾,歸命降漢。帝大喜,遂拜邯為大中大夫。邯頓首謝恩而出。於是,隗囂大將一十三人與十六縣官吏,共會十餘萬眾,伏駕請降。
  卻說隗囂屢與漢戰不利,閉門斂坐,日夜憂悶。忽人報曰:「牛邯等一十三將與諸縣官吏會議,降漢去矣,大王若何?」
  囂聞大驚,唬得心寒膽落,魄散魂飛。自思無計可奈,急令安車,先將妻、子送出西城楊廣處去。令田弇、李育保守上邽。
  王元往蜀借兵,各遵去訖。
  卻說漢帝下詔諭魄囂曰:「若能束手自詣拜降,則父子相見,保無他也。昔高皇帝雲『橫來大者為王,小者為侯』,若遂欲為鯨布者,亦自任也。」囂終不降,近臣奏知帝主。帝大怒,令將其子隗恂推出斬首。眾將得令,簇出轅門斬訖。帝曰「此賊不可久停,宜速進兵。」即令征南將軍岑彭,分兵五萬,圍擊西城。再令耿弇、蓋延引軍五萬,圍擊上邽。再敕岑彭等書曰:「兩城若下,便可進兵,南擊蜀虜。人若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髮為白。」眾將遵命,帝駕東歸而去。
  卻說岑彭,兵至西城,圍守一月。楊廣死於其內,而隗囂窮困,望想救兵未至,甚切憂悶。其大將王捷,別在成邱,自思無計退兵,乃登城謂漢軍曰:「為隗王謹守城池者,皆必自死而無二心。願諸軍急罷,不勞困守,君等請以自殺,以明節義。」言罷,拔劍自刎而死。岑彭歎曰:「此烈士也。」再傳令軍中固定城池,囂必困敗。眾軍皆諾。
  言未訖,忽聞囂將王元,於蜀處求借救兵五千餘人,令卒鼓噪,大呼曰:「百萬眾兵來至。」漢軍大驚,岑彭勒馬於高處觀望,見王元當頭,與數名戰將飛馬而來。彭即解兵,截住搦戰。兩軍相對,王元出馬,高聲叫曰:「岑彭小將,尚不知死,還敢引軍對陣。今吾兵百萬,千員勇將,汝縱插翅飛天,亦難逃出此陣!早早拜降,免遭擒斬。」岑彭聽言,大怒,罵曰:「穴居鼠寇,敢出大言。汝雖有百萬之兵,吾亦不懼。吾曾昆陽匹馬單刀,殺蘇伯可片甲無存,一鼓而取其城。今逢小敵,豈足為懼。」言罷,令卒擂鼓。兩軍相交,約戰十合,王元抵敵不住,敗陣回走。岑彭趕上,周宗出馬截祝共戰三合,岑彭展起金標,望宗背後一打,落於馬下。王元行巡急出,挺住恂宇,扶宗上馬,回入本陣。隗囂聽知喊殺震動天地,急登城望,見是王元救兵來至,令卒開門,高叫:「王元罷戰,且入城來。」王元聞叫,鳴金收軍,走入城中。與囂議曰:「岑彭,世之勇將,難以對敵。且此糧草又盡,不可虛守,莫若夜開北門,從東走入冀城,再作區處。」隗囂從言,遂令軍卒飽食。至夜二更,各披盔甲上馬,潛出北門。行未半里,小軍走報岑彭,彭急引軍後趕。追至冀城,囂軍走入城去。岑彭分兵圍住,守經半月,岑彭食盡,放火燒其輜重,引兵下隴,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復反助囂,囂病且餓無食,出城備糧,憤急而死。王元、周宗等收囂安葬,遂立其少子隗純為王。有詩為證:囂將空謀望鬥台,秋風隴下久徘徊。
  長星不為奸雄伴,夜半流光落九垓。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9:13

第四十九回     賊思君義誠傾服 帝泣忠臣厚殮封

  九月,車駕還宮,帝於後殿悶坐,自思潁川等處盜賊蠭起,騷動京師,心甚恐懼。一日登殿,文武朝罷,帝召執金吾寇恂謂曰:「今潁川盜賊群起,虜掠生民,兼且迫近京師,當以時定。惟獨卿能平之,朕欲托卿復出,與國分憂,可乎?」恂曰:「潁川聞陛下出戰隴蜀,故狂狡之徒,乘間相語而亂。今若再聞陛下南向,賊心惶怖歸死,陛下可親出討,臣願出銳前驅,方全萬勝。」帝曰:「卿言是也。」遂令寇恂勒兵十萬,御駕南征。眾將得令,各披重盔輕甲,硬弩長槍,一齊擁護車駕而出。
  旌旗雲擁,山嶽動遙凡經過州縣官吏,各持羊肉珍味迎接,群賊爭相迎降。帝大喜,並不傷害一命。乃曰:「汝等因無食用,才起是心。」言罷,每人賜銀十兩,令各歸事農業。
  眾皆歡悅誠報,叩頭謝恩而去。乃相私語曰:「漢帝誠有養民之心,寬仁之度。吾等本該死罪,反賜金銀,並無計較,吾等何能報乎!」言罷,各散而去。帝令恂為潁川太守,撫恤良民。
  寇恂下拜,百姓遮道俯伏駕前,告曰:「願從陛下復借寇君一年,以清黎庶。」帝聞,急召大司徒李通、橫野將軍王常至帳下,謂曰:「今穎川已定,奈東郡復起,朕欲托二將軍往伐,救拔生民,將軍何如?」二將答曰:「臣等雖無才識,願死當鋒,以報陛下厚恩。」帝大喜,即分麾下精兵五萬,與二將往擊。二將拜別上馬,引兵而去。
  帝復思耿純曾為東郡太守,威名著於衛地,遠近皆知。若得此將一往,不征可服。遂遣使持節拜純大中大夫,使純起兵合會李通、王常等,共擊東郡。使者至鄴,入見耿純,具說所事。耿純大喜,令使回報。即發大兵五萬,上馬而往。
  東郡聞純入界,盜賊皆驚,各相謂曰:「耿純將軍,威振天下,聲震京都,原為此郡太守,以德化民,所以人人皆服,四海膽蘇。吾等莫若迎上請降。」眾皆大喜,言「此計甚妙。
  」是日,會聚九千餘人,當道拜伏。告曰:「小的眾人自昏作孽,罪有萬死,望將軍仁恩寬宥。從今以後,再不敢為非。」
  純曰:「吾豈喜欲是哉!但汝等不守生業,故此橫為,以致干戈騷擾,民庶遭殃。今肯誠心降服,吾意甚悅。自此為戒,各以苦力營身,一則顯祖宗之光,二則揚親戚之美。雖不上達,亦無遺污於子孫矣。」言罷,令各散歸。眾皆大喜,叩首謝恩而退。於是,東郡賊兵不攻自服,震旅班師。帝接大喜,仍以純為東郡太守,吏民悅服。李通等擁駕回京而去。
  次日升殿,與眾文武議曰:「隗囂雖死,奈其子繼為主將,何如耶?」李通答曰:「大事去矣,何懼小哉!」言未畢,一人趨殿奏曰:「征虜大將軍祭遵於隴下疾甚,死於軍中。今喪至河南縣,陛下可發兵接之。」帝聞所奏,頓使魂飛氣絕,倒下龍牀。眾臣急救,多時方醒。乃放聲大哭曰:「此將為吾披堅執銳,敢死當鋒,未嘗酬其勞也。今不幸而疾逝軍中,安得憂國奉公如祭征虜者乎!」頓足捶胸,嗟吁不已。
  李通奏曰:「祭遵終世,天數然也。陛下為苦慟損悴龍顏,今其喪至河南,陛下可傳敕殯,以表君臣之義。」帝傳旨,令百官皆穿素衣出接。帝親披孝,素車白馬,迎出郭外。望其喪近,哭哀甚切,還至城門,觀者皆為流涕。帝下詔:停於午門外殿,再令河南尹護其喪事。次日,漢帝升殿,召眾文武議論喪事。忽翰林博士范升上疏,追稱祭遵,疏曰:臣聞先王崇政,遵美屏惡。昔高祖大聖,深見遠慮。班爵割地,與下分功。著錄勛臣,頌其德美。生則寵以殊禮,奏事入門不趨。死則疇其爵色,世無絕嗣。丹書鐵券,傳於無窮。
  斯誠大漢厚下安人長久之計,所以累世十餘,歷載數百,廢而復興,絕而復續者也。陛下以至德受命,先明漢道,褒序輔佐,封賞功臣,同符祖宗。征虜將軍潁陽侯遵,不幸早薨,陛下仁恩為之感傷,遠迎河南,惻怛之動,形於聖躬。喪事用度,仰給縣官。重賜妻、子,不可勝數。數死有以加生,厚亡有以過存。矯俗厲化,卓如日月。古者臣疾君視,臣卒君弔,德之厚者也。陵遲已來久矣。及至陛下,復興斯禮,群下感動,莫不知厲。臣竊見遵修行積善,竭忠於國。北平漁陽,西據隴蜀,先登泜上,深取洛陽。眾兵既退,獨守衝難,制御士心,不越法度。所在吏人,不知有軍,清名聞於海內,廉白著於當世。
  所得賞賜,輒盡與吏士。身無奇衣,家無私財。同產兄午,以遵無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而不受。自以身任於國,不敢圖生。慮繼嗣之計,臨死遺誡,牛車載喪,薄葬洛陽。問以家事,終無所言。任重道遠,死而後已。遵為將軍,取士皆用儒術。對酒設樂,必雅歌投壺。又建為孔子立後,奏置五經大夫。
  雖在軍旅,不忘俎豆,可謂好禮悅樂,守死善道者也。禮生之有爵,死之有諡。爵以殊尊卑,諡以明善惡。臣愚以為,宜因遵薨,論敘眾功,詳案諡法,以禮成之。顯章國家篤古之制,為後嗣法。臣翰林博士范升頓首,誠惶百拜,謹奉表上聞。帝覽表讀罷,愈加哀悼。若天喪己,不能自息。乃將升奏之表,以示公卿。即日至葬,帝駕素車,親披孝服。文武軍士,俱令白衣擁護喪中。諡曰「成候」。既葬,車駕復臨其墳弔奠。
  見遵夫人泣,帝甚悲傷。有詩為證:
  如何宵起夢偏長,庭樹生寒風滿堂。
  落月屋樑情似海,此生無分識遵郎。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8 13:29:49

第五十回     馮異兵臨天水破 岑彭師震蜀川驚

  卻說囂死,其將王元、周宗等復立子純為王,徙居雁門。
  帝召征西將軍馮異往伐。異即引軍五萬,上馬往前,望西行進發。數日方至,令人報知吳漢、杜貌、來歙、王霸等,合兵共進。四將聞報,急出迎接。禮畢,即起軍行,共合二十餘萬。
  至天水,分兵開陣。令小卒叫純搦戰。純知恐懼,急召大將王元計議。元曰:「大王勿慮,安坐城中,小臣等願死當先斬首來獻。」言罷,飛身上馬,與趙恢、周宗、行巡、苟宇等勒兵十萬,分作兩門而去。王元、周宗、行巡引軍五萬,先從南門出戰。令趙恢、荀宇分兵五萬,從後西門勦殺。言訖,各依計行。
  王元等出城與漢兵對陣,馮異出馬謂元曰:「鼠賊,尚不知死!隗囂千謀萬計,未能成就,憤氣死於軍中。今汝一微塵耳,豈足為望。」元曰:「鵲在深林而笑孤鳳。吾先王雖喪,後主猶勝天下。國家世承相繼,豈能長於漢哉!汝今早罷戰,不失功名之望。倘若抗頑,分屍碎首。」馮異大怒,掠刀躍馬,直取王元。二人交馬,約戰數合,王元抵敵不住,走回本陣。
  馮異躍馬趕上,宗周、行巡飛出截住,兩下夾攻。王霸望見,忙衝入陣,撞遇周宗,共戰十合,周宗敗走。王元舉旗一招,趙恢、荀宇從西殺入。吳漢見其兵助,急催杜貌、來歙,一齊躍馬而出。兩邊混戰,喊殺連天,隗兵大敗。趙恢欲撞陣走,被杜貌當胸一箭,射落馬下。荀宇望見,飛躍走近,挾上馬去。
  王元見勢不利,忙急鳴金收軍,入城而去。馮異分兵,四面圍祝卻說公孫述知純危迫,急遣大將趙匡,引軍五萬來救。至城已近,趙匡先令一將報知城內出兵迎接。其將領命,躍馬飛行。見西門五軍把守,走至城下,叫卒開門,言西蜀起兵來救。
  把守吏卒未知真假,不敢妄開,忙入府內報王元。元自登城問曰:「汝既蜀兵,有書來否?」答曰:「有。」遂將來書帶於箭上,射入城去。王元接見,果然,叫謂曰:「吾準會應。」
  其將遂別而去。正欲出走,被漢巡軍趕上拿住,綁送馮異帳下。
  異問曰:「汝何將士,敢來打聽消息?以實告說,免受重刑。
  」其將答曰:「公孫述知將軍圍城,特遣趙匡引軍五萬來救,故令小人報知王元。小人罪該萬死,乞將軍姑恕,願隨將軍提挈鞭鐙。」異聞笑曰:「子陽癡心虛謀想大。」言罷,令將監候,曉諭眾軍,嚴兵待戰。
  忽人報曰:「蜀兵來至。」馮異收軍分作五隊而入。兩軍相遇,趙匡出馬,頭頂鳳尾盔,身披青鎖甲,手執大桿刀,坐下紅鬃馬,立於陣前,大叫漢軍搦戰。馮異出馬曰:「吾征隴右,與汝無干,今何故速兵來至,欲討死乎?」趙匡罵曰:「匹夫村寇!不禁三合,敢出大言,若拿到手,粉屍碎骨。」馮異大怒,令卒擂鼓,展開陣勢,躍馬相交。共持十合,趙匡氣力不禁,忙回敗走。馮異趕上,趙匡撥馬又戰三合,被馮異一刀砍為兩段。王元登城望見,急放軍出,兩下協攻。吳漢、王霸、杜貌、來歙見其兵助,四路一齊進發,掩兵混戰,塵土遮天,王元大敗。殺得屍橫山積,血漲河流,溝塹傷軍,聲號地震。隗純見勢危迫,急自鳴金收軍入守。馮異收軍,四面圍祝王元走入城中,點收兵數,傷折大半。隗純甚是憂切。周宗進謂純曰:「大王休罪,容臣所告。」純曰:「將軍何事?
  」宗曰:「漢將部下人馬精強,先王屢與爭鋒,未能取勝。今大王兵微將寡,上陣者少,豈能敵勝彼哉?臣聞劉秀寬仁待士,卑禮迎賢,大王莫若獻降,保全金體。一則功名不失,二則民士得安,大王若何?」純曰:「吾父屢與交兵,恐懷舊恨,何如?」宗曰:「岑彭先事王莽,除授宛城。劉秀起兵,與彭交鋒半載,殺秀軍士不可勝言。後彭拜降,反得加封重用,並無憎恨之心。大王放心休慮,臣保萬全。」隗純許之。宗遂登城,謂漢將曰:「吾主隗純,今願獻城納降,將軍肯休容否?」馮異答曰:「若肯歸義漢家,保封原職。」宗曰:「恐帝心懷舊恨,將軍若何?」異曰:「若有差池,是吾之過。叫彼放心無疑,保全重用。」宗遂回報,具說所事,隗純大喜。王元知之,殺入蜀中而去。
  十年冬月,純令卒獻開東門,自引大軍出接,跪伏道旁告曰:「小將有萬罪之愆,百千之過,乞將軍憐宥孤獨,泉下不忘大恩。」馮異下馬,攜起謂曰,「公子今能歸義,名節永垂,豈有懷舊恨哉!」言罷,同入城衙,安撫百姓。
  十一年春月,異攻落門平服,病薨於軍中,敕賜葬於洛陽。
  諡曰:「節侯」。長子彰嗣。帝思異功,復封幼子訝為祈鄉侯。
  卻說公孫述遣大將任滿、田戎、程泛等引數萬人,乘舫排下江關,擊破夷陵道,因據荊門。漢征南將軍岑彭發兵拒敵,屢戰不克。帝知,遣大司馬吳漢,發荊州兵助彭夾擊。吳漢即起大軍十萬,上馬前行。數日方至,合兵二十餘萬。彭遂傳令軍中,令裝戰船千隻,各載火炮於內,逆流而上。眾將整集齊備,報知岑彭。彭與吳漢分兵上船,直衝浮橋而進。
  田戎等知,亦架小舟五百餘只,擺陣對敵。兩軍相遇,岑彭、吳漢各立船頭之上。田戎叫曰:「小將降否?」岑彭罵曰:「隴右如山之勢,一掃平除。汝乃一微煙耳,豈勝大燄!」言罷,催櫓亟進,衝船混戰。是時天風狂疾,令軍務放火炮。風怒火衝,彭、漢順風並進,蜀兵大亂,火燒水溺,死者無算。
  任滿令軍搖船欲汨東走,吳漢兜弓趕上,望滿腦後一箭,射入咽喉,溺水而死。程泛亦走,岑彭截住,生擒斬首。田戎走保江州而去。
  岑彭、吳漢率臧宮、劉歆等一齊上岸,長驅人下江關。傳令軍中毋得擄掠民財。所過地方百姓,皆奉羊酒迎勞。彭謂諸耆老曰:「大漢皇帝,哀憐巴蜀人民,久遭軍掠,故興師遠伐為除害,豈傷汝等財哉。」毫末不受。百姓大喜悅,爭開門降。
  彭遂安撫城中士庶,即下江州。見田戎食多城固,一時難取,乃留部將馮駿,分兵五萬守之。自引兵乘利進攻平曲。
  卻說中郎將來歙,與蓋延、馬成等進攻述,述將王元、環安趕至河池下,大破之,乘勝再進。蜀人大懼。公孫述一日升帳,召請將議曰:「漢兵勢大,人人驍勇,州縣悉被攻破,如之奈何?」眾將默然無計。忽帳下一小卒,名曰烏鑽,進曰:「大王勿慮,小人一計,可殺漢將來歙。」述曰:「汝有何計?
  」鑽曰:「小人學為刺客,夜藏短刀,潛入帳下,刺殺來歙,則蓋延易破矣。」述大喜,曰:「我兒若能建功,封賞不輕。
  」烏鑽遂潛入,往至其帳前,以身藏於榻下。待夜三更,聽得來歙睡濃,潛步扯刀,望歙肚上一刺,飛奔出營而去。來歙痛覺,刀刺入肚,不能拔出。乃叫蓋延,延至,見歙傷,放聲哀哭,不能仰視。歙張目叱延曰:「虎牙何得此耶?吾中刺客所傷,無以報國,故呼將軍囑托軍事,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刀雖在身,還欲勒兵破賊,以復仇恨,何足懼哉!」延強收淚,以聽所誡。歙奮然起榻,修表申聞,表曰:臣歙夜宿軍中,更闌靜後,為賊人潛刺,傷中臣身。臣不自惜,誡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為本,大中大夫叚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獲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表未寫終,投筆抽刃而絕。蓋延哀悼甚切,不自止已。見歙所修之表,雖未完就,亦將封下,遣人先報朝廷,以表其意。
  後令王良護送喪還。
  使者領命飛奔至京,入朝見帝,呈上歙表。帝覽畢,大驚,涕泣不已。軍報喪還洛陽,帝親披孝,素車白馬,使傳敕葬,諡曰「節侯」。子衰嗣。帝思來歙忠節,復封其弟田為宜西侯。
  卻說岑彭攻破平曲,收其谷數十萬石。公孫述恐懼勢大,盡入其手,急使大將延岑、呂鮪、王元及弟公孫恢,發兵十萬拒廣。及資中,又遣侯丹率兵二萬,守拒黃石。彭知,使護軍楊翕與臧宮分兵十萬往拒延岑等。自引大軍十萬襲擊侯丹。兵至黃石,兩軍相對,侯丹出馬。岑彭不與答話,提刀直齲二人交馬,約戰十合,侯丹敗走。岑彭趕上,大喝一聲,斬於馬下。眾將俱各走散。彭遂收軍,星夜倍道,兼行二百餘里,逕拔武陽。及使精騎馳擊廣都,去成都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逃散。
  初,述聞漢兵在乎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時彭所立營寨之地名曰彭亡,岑彭聞而惡之,欲改其名。至日暮,蜀將環安刺客,詐為亡奴降彭,彭遂納之。至夜二更,亡奴身藏短劍,潛入岑彭帳下。聽其睡熟,遂拔劍脅下一刺,岑彭痛醒,叫喊一聲而薨。眾將知覺,急起拿住亡奴,斬為八段。有詩為證:如山號令想英雄,志掃羶腥屢建功。
  何事身懼奸計害,令人景仰歎西風。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2:03

第五十一回     吳軍克戰平巴蜀 漢帝追勛擢廟廊

  卻說吳漢與公孫述之將魏黨,戰於魚涪津,大破之。復進武陽,圍城攻襲。述遣子公孫揟與大將史興,引兵五千來救。
  吳漢知,解兵迎敵。兩邊擺開陣勢,史興出馬,大叫:「漢將答話」。吳漢出馬,謂曰:「小將來送死乎?」興曰:「吾奉公孫敕令,特來擒汝,早下馬拜降,庶留殘命。」吳漢大怒,掄刀躍馬,直取史興。二將交鋒,約戰十餘合,吳漢掄起重刀,望興腦後一砍,連人帶馬削為兩半。公孫揟見勢不利,引軍回走而去。漢盡獲其輜重,不可勝數。復進大軍攻擊廣都,大破拔之,遣卒放火,燒燬成都市橋。於是武陽東諸小城爭相迎降。
  漢又欲攻成都,帝知,遣人誡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敵。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將軍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吳漢不聽,乘利勒兵十萬,逼進成都。離城十里,阻江北布起營寨,造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分兵二萬,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聞大驚,急遣使讓漢曰:「前敕將軍據守,今又千條萬端,臨事悖亂,是何意也?即輕敵深入,又與劉尚別立營寨,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暗算將軍,以大眾攻尚,尚破將軍亦敗,幸勿他往,急引兵還廣都為上。」詔書未到,述果使大將謝豐、袁吉引兵十萬,分為二十餘營,並出攻漢。又使弟揟,引萬餘軍,偷劫尚寨,令不得相救。
  卻說吳漢聞知述兵至,急引眾將,分作兩隊出敵。大戰一日,斬首萬餘,吳敗陣回走入壁。豐等趕上,分兵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汝等逾越險阻,轉戰千里,志所在於斬獲,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吾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合兵共御。汝等能心同一力,當鋒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聞言,皆曰:「以死出力。」漢遂飽士厲馬,閉營三日不出。令卒多樹旗幡,使煙光不絕。至夜二更,各披盔甲上馬,潛步出寨,與尚合兵而去。
  豐等不覺。次日,吳漢分兵五萬,與劉尚攻江北。自引大軍攻擊豐等。兩將相遇,謝豐出馬,謂漢曰:「認得謝將軍手段否?」漢聞笑曰:「小將暗偷一陣,亦自誇口。」言罷,掄刀擺陣,金鼓齊鳴。二將交馬,約戰十合,謝豐敗陣回走,吳漢趕殺。袁吉出馬擋住,共戰十合,吉亦敗走。吳漢躍馬趕上,大喝一聲,斬於馬下。謝豐見勢不利,引兵急走。吳漢張弓搭箭,飛馬追趕將近,望豐項下一箭,墜地而死。吳漢自早交兵,至晚才罷。獲其盔甲無數,斬首五千餘級。自引兵還廣都,留尚拒述。自是,漢與述將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有詩為證:文武全才冠世雄,中興諸將孰能同。
  揮戈指日回天下,八戰成都八克功。
  一日,公孫述升帳,謂延岑曰:「自與漢將交鋒,屢未能勝。今又據守成都,事當奈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豈可坐守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述曰:「然也。」遂依其言,將金帛散賞軍士,令五千人馬跟護延岑,往市橋伐木,虛架浮梁。令卒鳴金擊鼓,引漢對陣。述自潛出精兵,剿殺其後。言罷,各遵命去。
  卻說吳漢見岑兵少,即引大軍出敵。兩軍相對,延岑出馬,吳漢不與打話,提刀直齲二將交鋒約戰十合,延岑詐敗,引至橋邊。述兵隨後攻擊,吳漢奮力追殺。趕至橋上。不覺虛架橋樑,墮水淹沒。吳漢急以手援馬尾,得出上岸。遂引殘兵還入廣都而去。
  十一月,臧宮軍至咸門,人報知述。述視占書云:「虜死城下。」乃大喜,曰:「吳漢在吾手矣。」自引大軍數萬攻擊吳漢。使延岑分兵五萬,拒搦臧宮。各遵去訖。
  卻說臧宮知岑兵至,急令眾將布列陣勢,待臨搦戰。延岑軍至,亦不打話,躍馬交鋒,兩邊混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悉皆疲困。吳漢乘勢急使護軍高午、唐邯中分銳卒數萬,突軍衝擊。述兵大亂。高午挺槍躍馬,飛入陣中,刺述洞胸,墮於馬下。延岑飛馬奔近,救入城中而去。吳漢分兵圍祝延岑扶述臥於榻上,痛不能止。至夜二更,乃召延岑至帳下,囑之曰:「吾自起軍巴蜀,未嘗一折。今不幸遭於小將等刺一槍,命隳旦夕。奈子雛幼,不能伸恨,故托將軍扶佑。望將軍憐念舊情,莫忘今日。若子可護,則護之。如不可護,將軍取之。莫令豪傑共笑,而落於他人之後矣。」言罷,憤絕而死。
  次日天曉,岑與諸將議曰:「今公孫述已死,吾等莫費心機,勞苦土卒,不如獻降為上。」眾將皆諾。岑遂登城,謂漢曰:「昨晚公孫述死,吾等願獻歸降,將軍肯容納否?」漢曰:「既肯傾服,悉保重用。」岑乃開門,與諸將迎出郭外,跪伏馬前,告曰:「小將蠢庸,為公孫述所惑,不識將軍雄勇,故有今日之愆。罪該萬死,望將軍仁宥。」吳漢大喜,令岑前引,一齊擁入城去。漢即傳令,著唐邯夷述家屬。邯得令,領軍一千搜入宮中。將述妻、子及其族人等,盡皆誅戮。岑亦縱兵大掠,放火燒述宮殿。
  吳漢斬述首級,令人傳送洛陽。帝見大喜,謂曰:「子陽不思富貴有命,妄自尊大,今日休於是乎。」言罷,忽一臣奏曰:「吳漢、劉尚雖獲大功,然其縱兵搜掠毀宮殿,大非義也。
  乞陛下傳旨,杜其將來。」帝聞大怒,敕使往戒之,曰:「城降三日,吏人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且尚宗室子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弔人之義也。」吳漢聽戒,傳令遂止。安撫城內百姓,賞勞諸軍。
  卻說漢帝既平定蜀,乃思漢舊賢臣李業、譙玄、王皓、王加等,俱被奸述所害,心甚愍切。一日升殿,眾官朝罷,傳旨著黃門校尉,建立祠廟,圖書形身,受享春秋之祠。廟完,詔使擺列中牢禮物,御駕親人祭奠。令鴻臚司序班,朗讀祭文曰:惟神全材,忠義大節。如玉之潔,如日之光。一世之短,百世之長。於茲廟貌,晾仰綱常。時維臘月,謹以牲漿。神靈英爽,來格來嘗。庶品用伸,伏惟尚饗。
  祭畢,詔令校軍守護,不得毀壞宮牆,以違敕命。言訖,車駕還朝。遣使復征賢士費貽、任永、馮信等升用。詔書未到,永、信二人病卒。獨貽隨使入朝。至殿見帝,朝拜禮畢,帝曰:「寡人思卿久矣,未能得見,今幸屈至,喜躍弗勝」貽曰:「臣恨無才佐事陛下,既蒙思詔,敢自違乎?」帝大喜,遂封貽為合浦太守。貽叩首謝恩而去。
  卻說睢陽縣令任延,謙卑守約,賞罰信明,帝甚愛之。一日,遣使召延至殿,謂曰:「朕以卿多能,干政治良。今故擢卿為武威太守,撫察賢否,卿何言乎?」延曰:「臣雖無才,蒙恩敕賜,敢抗違哉?」遂叩首謝恩而起。帝戒之曰:「卿於任所,務宜善事上官,無失名譽。」延曰:「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皆同,善事上官,非陛下之福,臣不敢奉詔。」帝歎息曰:「卿言是也。」延遂拜別而去。
  卻說外國使者來獻名馬一匹,日行千里。又獻寶劍一把,價值百金。近臣趨殿奏知帝主。帝大喜,令召使者至,賞金百兩,緞四十匹。使者謝恩回國而去。帝即頒詔,以劍賜與烈士,留馬駕車。
  次日,傳旨御駕親出遊獵。文武遵召,令中黃門校尉安整龍車,眾將士咸嚴肅侍衛。須臾帝出,與鄧禹同坐車中。令賈復、李通為左右護駕;王常、陳俊為前後先鋒。各執利兵,擁車而去。
  前至南山坡扳,陳俊令軍拿獲田夫二人來問。田夫告曰:「小無罪過犯,將軍拿縛何用?」俊曰:「汝等休驚。萬歲親出遊獵,但問何處有虎?指示捉獲,重賞金銀。」田夫聞言,欣然答曰:「此事不難。前面白鵝山內有一大虎,常出傷人性命,正要除此畜生,不能到手。今幸將軍來滅,小人願引。」
  陳俊大喜,遂令前行。
  既至,即賞田夫每人白銀十兩。二人叩首而出。帝見其山樹林深長,實險驚人。傳旨眾將四圍張綱,擊鼓鳴金。唬虎戰驚,吼聲雷震。陳俊挺槍引眾將鳴金入坡,趕發其虎奔出山。
  賈復攀弓,望虎當胸一箭,射中左肩。其虎漫山奔走,陳俊眾軍亂趕。賈復以藥再復一箭,其虎即坐而死。帝令軍卒搏屍砍肉,分賜眾將。
  是日天晚,車駕回殿。至城下,上東門侯郅惲拒關不開。
  帝使人見惲,問曰:「御駕回朝,何得違阻?」惲曰:「火明燎遠,遂不受詔。」帝乃回車,從中東門入去。
  次日,郅惲入朝,見帝諫曰:「昔文武不敢盤於游田,以萬民惟正之供。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如社稷宗廟何?
  」帝聞,歎曰:「惲誠賢土也,中東門侯何能及之!」遂賜惲緞絹百匹,而貶中東門侯為參封尉。於是,大饗將士,定封功臣。以鄧禹為高密侯,食祿四縣。李通為固始侯,食祿四縣。
  賈復為膠東侯,食祿六縣。餘悉有賞,眾皆謝恩而去。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5:41

第五十二回     偃武修文圖致治 核田詔尹民遭害

  卻說漢帝在於兵間,久厭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樂息肩。
  自平隴蜀之後,非緊急之事,未嘗復言軍旅。一日,皇太子親問帝曰:「臣久學於東宮,未請世事,不能明決攻戰之策,願父王教導。」帝曰:「昔衛靈公問陣於孔子,孔子不對。此非能及之也。」太子遂退。鄧禹、賈復知帝偃罷干戈,欲修文德,即與眾將集議,悉去兵甲,敦崇儒學,帝深然之。悉召至殿,謂曰:「朕自創業垂統,俱賴卿等力扶,攻城復縣,殺賊破奸,身經萬苦之勞,未嘗一息。至是隴蜀平服,天下太平,朕欲偃武崇道,完汝功臣爵土,表朕微意。今聞卿等能自去兵偃甲,就職儒術,朕甚喜之。」言訖,遂罷左右將軍,悉以列侯就第。
  眾皆謝恩。
  時建威將軍朱祐,越班奏曰:「今天下歸定,國政未修,陛下可選有才德者,升為宰相,佐助朝綱,庶使國家有政,民不失條,願陛下聖鑒。」帝曰:「奈無是人,將何如耶?」祐曰:「膠東侯賈復,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志,既還私第,闔門養威致重。況且文武兼備,誠宰相之才也,陛下宜升之。」
  帝准奏,即封復為三公之職。而功臣並不用之。
  是時,漢帝悉罷功臣不用,惟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復三人,每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帝雖制御功臣,而每能容回有宥其小失。凡遠方進貢珍甘物味,必先頒賜諸侯,而大官無餘。故皆保其福祿,不忍一旦而罷之。故光武能保全功臣如此。
  卻說大司馬吳漢,平服巴蜀,振旅還京。一旦入朝奏帝,請封皇子及還封諸侯行爵出祿。帝不許。次日,又上復奏。帝乃下詔,令群臣議處再至復命。是日詔下,大司空竇融、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復、高密候鄧禹等集議,皆言吳漢奏者甚當,不可輕忽。眾遂修表一封,次日奏聞帝主。表曰:古者封建諸侯,以藩屏京師,周封同姓八百諸姬,並為建國,夾輔王室,尊事天子,享國永長,為後世法。故《詩》云「大啟爾宇,為周室輔」。高祖聖德,奄有天下,亦務親親,封立兄弟諸子,不違舊章。陛下德橫天地,興復宗統,褒德賞勛,親睦九族。功臣宗室,咸蒙封爵,多受廣地,或連屬縣。
  今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陛下,謙恭克讓,抑而未議。群臣百姓莫不失望。宜因盛夏吉時定號位,以廣藩輔,明親親,尊宗廟,重社稷,應古合舊,壓塞眾心。臣請大司空上輿地圖,太常選擇古日,整具禮儀,制曰可。夏四月,以太牢告嗣宗廟;乞陛下神聖詳察,納進愚策。臣鄧禹等誠惶誠恐,頓首百拜,奉表上聞。帝覽畢,傳旨大司空竇融告廟,封贈皇子:劉輔為右翊公,劉英為楚公,劉陽為東海公,劉康為濟南公,劉蒼為東平公,劉延為淮陽公,劉荊為山陽公,劉衝為臨淮公,劉焉為左翊公,劉京為瑯玡公。諡二皇兄:劉縯為齊武王,劉忠為魯哀公。
  皇子各受贈訖,帝令大會群臣。文武悉皆朝賀,有詩為證:玉陛鳴珂列鷺鴛,歡聲靄靄動乾坤。
  黃河正值澄清日,四海長沾潤澤恩。
  帝以天下墾田頃畝及戶口年紀,互有增減,多不以實,乃詔下州郡,各僉檢核。於是潁州、河南、南陽諸州郡守,接傳詔旨,巧詐橫為,假以丈田為名,聚民田中。並度量屋舍,起騙財物,村裡人民遮道涕泣。有富豪獻錢者,則優而容之。貧窮無奉者,則刑而迫之。所以民間深受其害。
  時諸郡各遣使者詣京奏事。帝見陳留一吏牘有書,視之云「潁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帝乃召吏問曰:「此書何人作也?」其吏不肯實告,乃托言答曰:「臣於長壽街上得來。」帝怒,欲斬。時皇子東海公陽在幄後言曰:「吏受郡守所敕,當欲以墾田相方耳。」帝曰:「既然如此,又言河南、南陽不可問者,何也?」皇子對曰:「河南者,帝之城郭也,多有近臣。南陽者,帝之鄉里,多有近親。所以二處田宅逾制,不可為準。」帝令虎賁將詰問其吏。吏乃首服,即如皇子之言所對。帝聞歎曰:「東海誠有大志,深識遠謀。」由是益奇愛之。有詩為證:東海公陽十二時,深明遠慮識姦非。
  親臣兩處田逾制,自是君王愛益奇。卻說河南尹張伋,接詔言,欲檢核墾田頃畝,即與諸郡太守十數餘人坐田量度。民家有不以實者,皆下獄死。於是郡國大姓及兵長群盜,處處並起攻劫,在所殺害。官吏人報知張僅,極聞大驚,急與諸郡太守回府,勒兵以拒群盜。令人通曉各縣人會接應。
  張伋披掛親出拒戰,賊將出馬,張伋謂曰:「聖主仁德撫民,有何虧汝,今故反乎?」賊將答曰:「非聖上之過,因汝欺君越法,假以丈田為名,暗騙財物,故此激變良民,特來討汝,為國除害。」張伋大怒,提刀躍馬直取賊將。二人交鋒,共鬥二十餘合,不分勝敗。張伋令卒擂鼓再戰。未及兩合,各縣軍馬悉令來至,一齊掩殺,塵土遮天。張伋衝入陣中,攪軍混戰,斬首千餘。賊將拚死殺出,各逃奔散而去。張伋收軍入城安歇。
  卻說賊將復聚屯結,及青、徐、幽、冀四州一齊並起,擾掠甚盛。帝知,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國,「聽群盜自相糾摘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吏胥逗遛迴避,故縱者皆勿問,聽以討擒為效。其牧守令長主界內盜賊而不收捕者,及以畏懼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為負,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為蔽匿者乃罪之。
  」於是更相追捕,賊並解散。徙其魁帥於他郡,賦田受廩,使安生業。自是,牛馬放牧不收,邑門不閉。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6:11

第五十三回     廢郭封陰子受榮 伏波標柱子交趾

  卻說郭氏皇后,一日於宮中悶坐自思帝意待己衰薄,惟愛陰氏,故此屢懷怨恨之心。帝大怒,傳旨廢罷郭氏,乃立貴人陰氏為皇后。時郭后太子疆,見廢其母,意不自安。一日,郅惲進說疆曰:「殿下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殿下莫若辭位,以奉養母氏為高。」太子從之。
  次日,見帝奏曰:「臣庸昏弱,短於才治,不克就職大統,願乞以備藩國。」帝聞奏,不忍,乃曰:「卿非恐母廢乎?」
  疆曰:「非也。臣素志耳,何敢怨乎?」帝遲疑不決。太子遂退。六月,帝下詔曰:春秋之義,立子以貴。東海王陽,皇后之子,宜承大統。
  皇太子疆,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諱之。其以疆為東海王,立陽為皇太子,改名曰「莊」。
  二子叩首謝恩而退。帝召桓榮至殿,謂曰:「卿負經濟之才,屈淹未用。今朕新立皇太子莊,特召卿為師友,願為明決治亂之機,廢興之策,以至人德之地,決相重報。」榮答曰:「臣但陋薄疏庸,難當重責,豈敢不竭心乎!」帝大喜,遂封榮為議郎之職。榮頓首謝恩,即就太學而去。一日,聖駕親臨太學,會諸博士,講論經義。惟桓榮辯別甚明,儒者莫之能及,帝甚奇之,特加賞賜。言未訖,忽人報曰:「大司馬吳漢病發,甚在危篤,特遣小軍報聞陛下,願陛下親往觀之。」帝聞大驚,即罷講學,駕車往視。漢聞帝至,仍以古臣禮待,以君視東首,己西面對。帝見歎曰:「吳公常不失札。」乃入帳下問曰:「將軍所欲何言?」對曰:「臣愚無所知識,惟願陛下慎無赦而已。」言訖,氣絕而斃。帝哀悼甚切,即發五校輕車介士,送葬,洛陽,諡曰「忠侯」。子衷嗣。有詩弔曰:雄才共擬柱中朝,凶識俄興樹稼謠。
  經國謀謨成夢杳,英雄壯氣幾時消。
  是日,帝親臨墓弔罷,車駕還朝。時京兆杜陵一人,姓杜名篤,字季雅,因與羨陽縣令不和,被令誣陷,收縛解京,係囚獄中。帝幾欲誅,因見其經義最高,言辭切當,乃美而赦之,賜其多帛,重宇授為議郎之職。一日,篤思帝以表裡山河,先帝舊京,不宜改營洛邑,乃修《論都賦》一篇,奏聞主上:臣聞知而復知,是為重知。臣所欲言,陛下已知,故略其梗概,不敢具陳。昔盤庚去奢行儉於亳,成周之隆,乃即中洛。
  遭時制都,不常厥邑,賢聖之慮蓋有優劣。霸王之姿,明知相絕,守國之執,同歸異術。或棄去險阻,務處平易。或據山帶河,併吞六國。或富貴思歸,不顧見襲。或掩空擊虛,自蜀漢出。即日車駕策由一卒,或知而不從,久都墝埆。臣不敢有所據,竊見司馬相如揚子雲作辭賦,以諷主上,臣誠慕之。伏作賦一篇,名曰論都》,謹並封奏如左。陛下以建武十八年二月甲寅,升輿洛邑,巡於西嶽。推天時,順中極,排閭闔,入函谷,觀厄於崤龜,圖險於隴蜀。其三月丁酉,行至長安,經營宮室,傷愍舊日京。即詔京兆,乃命扶風齊肅致敬,告覲園陵,淒然有懷祖之恩。嗟乎!思諸夏之隆,遂天旋雲遊,造舟於渭北。斻經流,千乘萬轂,萬騎駢羅。衍陣於岐梁,東橫乎大河,瘞后土,禮邠郊,共歲四月,反於洛都。明年,有詔復函谷關,作大駕宮。六王邸,高車廄於長安,修理東都城門橋,涇渭往往繕離觀。東臨霸滻,西望昆門,北登長平。規龍首,撫未央,睨平樂,儀建章。是時山東翕然狐疑,意聖朝之西都,懼關門之反拒也。
  客有為篤言,彼坎井之潢污,固不容夫吞舟。且洛邑之渟瀅,曷足以居乎萬乘哉?咸陽守國利器,不可久虛,以示奸萌。
  篤末甚然其言也。故因為述大漢之崇,世據癰州之利。而今國家未假之,故以喻客意曰。昔在強秦,爰初關畔,霸自岐癰,國富人衍,卒以並兼。桀虐作亂,天命有聖,托之大漢。大漢開基,高祖有勛,斬白蛇,屯黑營,聚五星於東井,提乾將而破秦。蹈倉海,跨崑崙,奮慧光,掃項軍,遂濟人難。蕩滌於泗沂,劉敬建策,初都長安。太宗承流,守之以文。躬履節儉,側身行仁。食不二味,衣無異彩。賑人以農桑,率下以約已。
  曼麗之容,不接於目。鄭衛之音,不聞於耳。佞邪之臣,不列於朝。巧偽之物,不鬻於市。故能理昇平而刑幾措,富衍於孝景,功傳於後嗣。
  是時,孝武因其餘財府帑之蓄,始有鉤深圖遠之意。攔昌頓之罪,校平城之仇。遂命車騎,勒任衛青。勇性鷹揚,軍如流星。深入匈奴,割裂王庭。席捲漠北,甲勒祈連。橫分單于,屠裂百蠻。燒罽帳,擊閼氏。燔康居,灰珍奇。收鳴鏑,釘鹿蠡。馳坑岸,獲昆彌。虜(亻數)侲,驅騾驢。馭宛馬,鞭駃騠。拓地萬里,威震百方。弱置四郡,據守敦煌。並域蜀國,一郡領方。立候隅北,建獲西羌。捶驅氏,□寥狼。叩作東,攠鳥桓。躁轔滅貊,南羈鉤町。水劍、強越、殘夷、文身、海被、沫血、郡縣、日南,漂概珠崖,部郡東南。兼有黃支,連緩耳瑣。雕題摧天,督率象犀。倠蚌蛤,碎琉璃,甲瑁玳,戕觜觽。於是,同穴喪褐之域,共川鼻飲之國,莫不袒跣稽顙,失氣虜伏。
  非夫大漢之盛世,籍癰土之饒,得御外理內之術,孰能致功若斯!故創業於高祖,嗣傳於孝惠,德隆於太宗,才衍於孝景,威盛於聖武,政行於宣元,侈極於成哀,缺於孝平。歷載三百,傳世十一。德衰而復盈,道微而復章,皆莫能遷於癰州而背於咸陽也。宮室侵廟,山陵相望,高顯弘麗,可思可榮。
  羲農以來,無茲著明。
  夫癰州本帝皇所以育業,霸王所以衍功,戰士角難之常禹貢所載厥田惟上,沃野千里,原隰彌望。保殖五穀,桑麻條暢。濱據南山,帶以涇渭,號曰陸海。蠢生萬類,梗栴櫨拓,蔬果成實,畎瀆潤於水泉,灌溉漸澤成川。粳稻陶遂,厥土之膏。畝價一金,田田相如。鐇鑊株林,火耕流種。功淺得深,既有蓄積。阨塞四海,西被隴蜀。南通漢中。北據谷口,東阻嵌岩。關函守嶢,山東道窮。置列汧隴。擁偃西戎。拒守褒斜,嶺南不通。杜口純津,朔方無從。鴻渭之流,逕入於河。大船萬艘,轉漕相過。東綜滄海,西綱流沙。朔南暨聲,諸夏是和。
  城宮百尺,阨塞要害。關梁之險,多所襟帶。一卒鳴碣,千夫沉滯。一人奮戰,三軍沮敗。地勢便利,介冑剽悍。可與近守,利以攻遠。士卒易保,人肉不袒。肇十有二,是為贍腴。先據則功殊,修文則財衍。行武則士要,為政則化上。篡逆則難誅,進攻則百克,退守則有馀。斯固帝王之淵圃,而守國之利器也。逮及亡新,時漢之衰,偷忍淵囿。篡器慢違,徒以勢便,莫能卒危。假之十八,誅自京師。天界更始,不能引維。慢藏招寇,復致赤眉。海內雲擾,諸夏滅微。群龍並戰,未知是非。
  於是,聖帝赫然申威,荷天下之符,兼不世之姿。受命於皇上,獲助於靈祗。立號高邑,搴旗四麾。首策之臣,運籌出奇。虓怒之旅,如虎如螭。師之攸向,無不披靡。
  蓋夫燔魚剸蛇,莫之方斯。大呼山東,響動流沙。要龍淵,首鏌鋣。命騰太白,親發狼唬西平隴冀,東據洛都。乃廓平帝宇,濟蒸人於塗炭。成兆庶之亹亹,遂與復乎大漢。
  今天下新定,矢石之勒始瘳,而王上方以邊陲為憂,忿葭萌之不柔。未遑於論都,而迂思癰州也。方躬勞聖衷,以率海內。厲撫名將,略地疆列。信於征伐,展武乎荒裔。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王,權結左衽。鑢(钅禹)之君,東南殊俗。不羈之國,西北絕域。難剃之鄰,靡不重譯納貢,請為藩臣。上猶謙謙而不伐勘意,以為獲無之虜,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裔之地,不如保殖五穀之淵。遠救於已亡,不若近而存存也。
  今國家躬修道德,吐惠含仁。湛恩沾洽,時風顯宣。徒垂意外,持平守實。務在愛育元元,苟有便於王政者,聖主納焉何則?物罔挹而不捐,道無隆而不移。陽盛則衰,運滿則虧。
  故存不忘亡,安不諱危。雖有仁義,猶設城池也。客以利器不可久虛,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瀅,就先基之大業,以為萬世法。臣杜篤頓首謹論。
  帝覽畢,歎曰:「篤誠辯士,觀其所發先王守政之規,源源肓緒,未嘗居一事而措也。」言罷,遂賜緞匹四十,黃金百兩,田為太常卿之職。篤叩首謝恩而退。帝召公卿至殿,將篤所奏之論示眾參決。忽議郎桓榮趨上,奏曰:「臣昨夜於《大學》中參考經義,人報外國交趾女子作反,甚是精勇。我王可早發兵除之,免生後患。」帝聞奏,顧謂眾曰:「卿等誰人可出救之?」竇融奏曰:「臣舉一將,立可破之。」帝曰:「何將?」融曰:「見任大中大夫馬援將軍,武略兼備,可令此將出伐,立成功也。」帝大喜,傳詔令宜入殿。援即隨詔而至。帝曰:「今交趾女子作反,擾掠邊城,朕托將軍往破,將軍何如?」援曰:「為人臣子,當盡忠以報國,豈可優祿而憚勞哉!臣即願往。」帝大喜,遂拜援為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督,樓船將軍段志為末將,興兵十萬,車駕親送出朝。援等拜別引兵而去。
  卻說交趾米鹿冷縣雒將之女征側,嫁與朱鳶人詩索為妻,甚是雄勇。因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征側怨怒,與弟征貳,起兵造反,攻破其郡。於是,九真、日南、合浦、蠻夷等處,皆接應之。寇略嶺外六十餘城,征側自立為王。
  一日升帳,與征貳議決出兵。忽小軍忙入報曰:「漢遣大將馬援引兵來攻吾國,已在浪泊上佈陣,大王將何治之?」側聞大驚,急令弟貳領兵十萬,親自披掛上馬,出城迎敵。至浪泊,兩軍相對,征側出馬,謂援曰:「吾與汝主各據一國,汝何故來犯界,以討死乎?」援笑而罵曰:「反常妖賤,不思婦人不出閨閫,而肯將身混於男類之中,辱污賤體,不自知羞急退,而想欲決陣乎?且上古帝王,未有婦人據掠。今汝故作孽反正。牝雞晨鳴無異,若早下馬拜降,保為將軍之妾。如不願從,碎首辱屍。」征側大怒,提刀躍馬,飛出取援。二騎相交,約戰十合,征側敗走,馬援趕追。征貳出馬截住,二人交戰,未及三合,貳飛敗回陣走。劉壟段志雙出來擊,兩邊混戰,金鼓連天。征側大敗,急引殘兵望東衝出。馬援趕上,大破之。斬首數千餘級,降者約萬餘。征側、征貳走入禁谿城去。馬援追至,分兵圍之。數日,段志病卒,援令小軍護喪還京,自厲兵士守掠。
  卻說征側敗入城中點軍,傷折足有數千之多,憂悶甚切。
  與弟征貳議曰:「吾起十萬大軍,悉被驍將所破。今又圍城迫擊,如之奈何?」貳曰:「馬援,世之勇士,不可輕敵。昔王莽大將巨無霸,有萬夫不當之勇,千軍難近之勢,兼有聚獸牌敲動,虎狼妖氣助陣,與賊戰於昆陽,尚被其破。吾等勢寡力衰,豈奈彼何?」側聞,心愈惶懼,乃曰:「若此,將何治耶?
  」貳曰:「依弟愚見,且回本國養聚將卒,再作區處。」側曰:「然也。」遂傳令軍中,飽食上馬。至夜一更,開西門出走。
  馬援知,急令劉隆分五萬兵,於前山岡上埋伏,待其將至,截住夾擊。劉隆隱伏去訖。
  援徐領軍潛步打聽,見側兵馬出盡,大喝一聲,趕上混戰。
  征側不顧後卒,急望前岡奔走。忽聽坡下炮聲一響,人馬湧出,劉隆當頭截住去路。側欲向後回走,馬援又至。兩下夾攻,側兵大敗。劉隆衝入陣內,撞遇征貳,擋住大殺一陣。戰未三合,被隆奮砍一刀,削為兩段。征側見弟遭殺,拼死撞東出走。馬援趕亡,大喝一聲,活擒回陣,眾賊悉皆逃散。援遂收軍入城安歇。次日天曉升帳,與隆坐論。令將征側推跪階前,謂曰:「妖賤不聽良言,今日果落吾手。」征側告曰:「妾非敢反,奈本郡太守不仁,才致如此。乞將軍仁恩憐恤,姑恕殘命,願侍將軍提鋪枕席,雖死亦無憾。」援笑而言曰:「吾受漢皇重爵,美女無數,要汝一賤婦何用!」言訖,喝令左右,擒下斬首。
  遣人傳頭詣送洛陽。帝見大喜,歡曰:「馬援真良將也,百出百勝。」遂遣使封援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援受印敕,眾將齊皆慶賀。援乃係牛釃酒,勞饗軍士,從容謂官屬曰:「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志,有言曰『土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御款段馬,為郎掾吏守填墓。
  鄉里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千,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裡間,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薰蒸。仰視飛鳶,踮踮墮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何可得也?今賴上大夫之力,被蒙大恩,重封贈爵,且喜且慚。」眾士聽言,皆伏稱千歲。援急止之。是日宴罷,援傳令使將樓船大小二十餘艘,戰士二萬餘人,進擊九真之賊。及徵側餘黨都羊等,自無功至居風,斬獲五千餘人,嶠南悉平。復至交趾,乃立銅柱,為漢之極界。上書「大漢伏波將軍馬援」。於是,交趾等郡咸驚畏服。
  二十年秋月。援振旅還京。將至,故人多出迎勞。次日入朝見帝,具奏所事。帝大喜,遂賜兵車一乘,加次九卿之職。
  援謝恩而退回入府。坐時,平陵一人姓盂名冀,乃援之故人。
  知援勝回,乃將羊酒至賀,令人報知。援急出接,邀入禮坐,設宴相待。援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眾人耶。我微勞猥饗大縣,功薄賞厚,何以能長久乎?先生奚用相濟。」冀歎曰:「愚不及也。」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吾欲自請擊之。男兒當效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幸耳。何能臥牀上死兒女子手中耶?」孟冀曰:「諒為烈士當如是乎!」有詩為證:男兒有志事邊疆,誓自無虧敢自將。
  再向秋風舒翮翅,扶搖萬里快鵬翔。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6:39

第五十四回     郡守陳章奪虜權 表請詔辭仁智見

  二人宴罷,冀遂別援回家而去。卻說西域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等,思漢威德,咸樂內屬,皆遣使奉獻於漢。賢使至,帝乃賜賢都護印綬。時邊郡太守王章言「不可假以大權,恐有一變,難復收之」。帝即下詔收還其印綬,乃賜大將軍之櫻賢甚怨恨。猶思諸國知奪總印,恐不畏服,乃詐稱揚言大都護之職,諸國悉服屬賢。賢遂驕橫,欲兼並西域。諸國恐懼,一十八國俱遣子入侍漢帝,願請都護印綬。帝厚賜諸國,俱遣還其侍子。賢復使請原總櫻帝卻之不許。於是,賢深痛恨,附匈奴入塞擾掠。時戶部尚書陳忠上疏請急御之。上表曰:臣聞八蠻之寇,莫甚北虜。漢與高祖,窘平城之圍,太守屈供奉之恥。故孝武備怒,深為久長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漠,窮破虜廷。當斯之役,黔首隕於狼望之北,財幣縻於盧山之壑,府庫磬竭,杼柚空虛,算至舟車貲及六畜。夫豈不懷慮久故也,遂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收三十六國,斷匈奴左臂。於是,單于孤特鼠竄遠藏。至於宣元之世,遂備藩臣,關徹不閉,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難以化狎。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
  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連。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救,則不倍之役興,不貲之費發矣。
  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邊境之具不精,內郡武衛之備不修,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人,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滅土,經有明誡。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案石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折衝萬里,震怖匈奴。臣陳忠表奏。
  帝覽表納之,乃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引兵五萬西屯柳中。
  勇遂大破之,悉皆平服。秋七月,五陵、五溪蠻夷復反,兵寇臨沅,馬成討之不克,深入軍沒。馬援入朝見帝,請兵往擊。
  時援年已六十二歲,帝憨其老,未許之行。援曰:「臣雖年邁,尚能披甲上馬,何懼之乎!」帝曰:「將軍既欲往敵,可操試一番,與朕觀看。」援飛奔上馬,勒走一遭,乃據鞍顧盼曰:「臣可用否?」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遂遣援行。以捕虜將軍馬武、中郎將耿舒、劉匡、孫永等起十二郡壯土,及弛刑四萬餘兵,護援進征五溪。
  時援友人杜愔送援上馬,援謂愔曰:「吾受國家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以死報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佳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言罷,遂別而去。
  二十五年二月,軍至臨鄉,遇賊攻。援即分兵進擊。馬武等一齊出馬,四圍掩殺。賊軍大敗,填坑墮塹,屍積如山。斬首二千餘級,賊皆散逃入樹林中去。援遂進軍下嶲。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道,途夷而運遠。耿舒曰:「可從充道而進。」援曰:「充道路遙,糧費難運。不如進入壺頭,掩其咽喉,其賊自破。」眾將依言,遂從壺頭而進。時天氣酷暑,士卒多傷疫死。援亦中病而困,乃令軍卒穿崖為室,以避炎蒸。其賊每登險處,鼓噪揚言。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為之流涕。耿舒見其疾重,乃修書一封,遣人報兄耿弇。書曰:前舒欲先進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備。今壺頭不得進,大眾俱疫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縣,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珍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弟見援疾且篤,軍旅荒忘,故此遣人草報,急代主張。垂拜不宣。
  弇得書,遂整象笏入朝奏帝。帝大驚,乃使虎賁中將郎梁鬆往代監軍。既至,援病已卒。鬆宿懷不平,常欲譖援。奈其貴寵,畏不敢語。今見援死,乃喜而言曰:「小將墮吾之手。
  」遂回朝奏帝陷之。帝大怒,追收新息侯印綬。
  馬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前在交趾,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願聞子孫有此不死行也。汝曹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者,施衿結縭,申父母之誠,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清濁無所失。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為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騖者也。效李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迄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將下車,輒切齒群以為言,吾當為寒心,是以不願子孫效也。
  時季良名保,京兆人也。官升越騎司馬,保仇人上書,訟保為行浮薄,亂群惑眾。伏波將軍萬里還書,以誡兄子。而梁鬆、竇固與保交結,悉將扇其輕偽敗亂諸夏之書奏帝,帝召鬆、固至殿,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鬆大慚,叩頭流血,遂免其罪。
  帝見援誡兄子書,言伯高名述可效,甚喜愛之。伯高,亦京兆人也。原為山部長,由此升為零陵太守。
  初援在交趾,常餌薏苡實能輕身勝瘴氣。南方薏苡實大,援欲以為種。軍還,載之一車。時人以為南方珍物,各權貴皆望之。時援有寵,放莫敢問。及卒後,有上書譖之者,言援前所載還之車,皆明珠文犀,匿藏不獻。帝益怒。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葬還舊塋,裁買城西數畝之地,稿葬而已。賓客莫敢弔,援妻詣闕請罪。帝乃出梁鬆奏章及各所譖之書以示之,援妻方知所坐,乃即首哀哭,乃上書一首,以訴前後之冤。詩曰:銅柱高標險塞垣,南蠻不敢犯中原。
  功成自合分茅土,何事翻啣薏苡冤。
  帝覽詩,見其所哀甚切,乃赦之,援遂得葬。
  時雲陽令同郡朱勃,詣闕上書,釋援之冤,書曰:臣聞王德聖政,不忘人之功。彩其一美,不求備於眾。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禮葬田橫。大臣曠然,咸不自疑。
  夫大將在外,讒言在內,徽過輒計,大功不許,誠為國之所慎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燕將據聊而不下。豈其甘心禾歸哉?悼巧言之傷類也。竊見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拔自西州,欽慕聖義。閒關險難,觸冒萬死。孤立群貴之間,旁無一言之佐。馳深淵,入虎口,豈顧計幾寧自知當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耶?
  八年,車駕西討隗囂,國計狐疑,眾營未集。援建宜進之策,卒破西州。及吳漢下隴,冀路斷隔,惟獨狄道為國堅守。
  士卒饑困,寄命刻漏,援奉詔西使,鎮慰邊眾,乃招集豪傑,曉誘羌戎,謀如勇泉,勢如轉規,遂救倒懸之急,存幾亡之城。
  兵全師退,因糧敵入隴冀路平而獨守空郡。兵動有功,師進輒克,誅鋤先零,緣入山谷。猛怒力戰,飛矢貫脛。
  又出征交趾,土多瘴氣,與妻子生決,無悔吝之心,遂斬徵側,滅百十一州,間復南討,立陷臨鄉。師已而業未竟,而使吏士復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臻敗,深入未必為得,不進未必為非。人情豈樂久屯絕地不生歸哉!
  惟援得自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溪,南渡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絕,國士不傳。海內不知其過,眾庶未聞其悔。卒遇三夫之言,橫被誣枉之讒。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慄。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為之說,臣竊傷之。
  夫明主釀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常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為豈復疑以錢谷間載。夫操孔父之忠,而不能自免於讒,此鄒陽之所悲也。《詩》云:「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此官欲令上天而平其惡,惟陛下留思豎儒之言,無使功臣懷恨黃泉。
  臣聞《春秋》之義,罪以功除。聖王之祀臣有五義,所謂以死勘事者也。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絕宜續,以厭海內之望。
  臣年紀六十,常伏田裡。竊歡樂布哭彭越之義,昌陳悲憤,戰慄闕廷。帝覽表,低首無言,惟長吁短息而已。遂重賜朱勃金帛,使還見職。勃謝恩而出,乃作詩一首,以追馬援之業。詩曰:天遣英雄佐國優,君王薄義信讒謀。
  十年苦戰功勞沒,一旦翻啣薏苡仇。
  青史漫勞書將略,重泉不復見宸游。
  詩成忍向荒墳弔,月色寒波總是愁。
  卻說漢帝罷朝,獨坐後殿。細詳勃奏之章,援功誠大,默默悶愁,悔思無及。一日登殿,文武山呼禮畢,忽竇融出班奏曰:「武威太守任延,遣使來至,久待午門,未敢擅入,乞陛下傳旨。」帝令宜入。使者至殿,俯伏階前。帝問曰:「使者何意?」答曰:「北匈奴單于遣使詣武威請求和親,故來報聞陛下。乞陛下旨將何處?」帝聞奏,急召眾臣廷議。日中未決,皇太子劉莊奏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戰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
  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乞陛下詳察。」帝大喜,曰:「太子之言,甚合吾意。」眾臣皆羨其當。遂遣使回報武威,勿受其使。使者領旨,叩首拜謝出回而去。
  忽朗陵侯臧宮、陽虛侯馬武詣闕上書,陳言匈奴之事。書曰: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緣邊被其毒痛,內國憂其抵突。虜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之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懸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久墮武事者乎?今命將臨塞,厚懸購賞,喻告驪、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虜之滅,不過數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謀臣狐疑也。今萬世刻石之功,不立於聖世。臣臧宮、馬武頓首謹上。
  帝覽書,微微而笑,乃曰:「二子豈知我乎?」遂下詔,托黃石公之說,以自誡而固卻之。詔曰:昔《黃石公記》云:「柔能制剛,弱能制強。」柔者,德也。剛者,賊也。弱者,仁之助也。強者,怨之歸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亡。捨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守其有者安,貪其有者殘。殘賊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欲復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敵尚強,而屯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非其時,不如息兵,何自苦哉!故茲昭示。
  自是詔下之後,諸將咸服,未有一人敢復言兵家之事者。
  一日,帝詔博士桓玄,授為太子少傅,賜其輜車、乘馬、金帛等物。玄謝恩而出。時桓榮大會諸生,參賀玄寵。陳設玄所得賜車馬、印綬,乃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宴罷各散訖。
  卻說御駕東巡,群臣上言,奏曰:「陛下即位已三十年,可宜封禪泰山。」帝曰:「朕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編錄?」於是群臣不敢復言。四月,車駕還宮。帝獨坐後殿,玩讀《河圖》、《會昌》符書「白赤劉之九會命岱宗」。帝玩其意,創然有感,乃召梁鬆等至殿,按索《河圖》讖文之書,言九世當封禪者三十六事。
  於是,張純等俱復封禪,帝乃許之。遂傳旨,著司天監擇日親臨所祭。次日,眾臣列道護駕登山,以璽親封。祭罷回朝。
  是夏,京師忽有醴泉湧出,飲之者,固疾皆愈。惟眇、蹇者不瘳。又有赤草生於水崖,郡國頻下甘露。群臣入殿奏曰:「地祗靈應,而朱草萌生,孝宣帝每有嘉瑞,輒以改元,神爵、五鳳、甘露、黃龍,列為年紀。蓋以感致神祗,表章德信,是以化致昇平,稱為中興。今天下清寧,靈物乃降,陛下情存挹挹,推而不居,豈可使祥符顯慶,沒而無聞。宜令太史撰集,以傳來世。」帝不納,常自謙言無德。每郡國所上,輒抑而不當,故史官罕得以記焉。
  是歲,命有司監軍,建起靈台、明堂、辟雍,宣佈圖讖於天下。帝以赤伏符即位。由是,信用讖文,多以決定嫌疑。
  一日,游於靈台之上。忽議郎桓譚進曰:「父子、君臣之倫,禮樂、刑政之具,無非性與天道。而讖非經典之制,皆以妄巧偽說,陛下何苦信之。」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即頭流血,帝才息怒。遂免其罪,貶出為六安丞。譚慚而止。二月戊戌,帝崩於南宮前殿,在位三十三年,壽六十二。遺詔曰:朕無益於百姓,無得厚葬。但如孝文皇帝制度,務從省約。
  刺史二千石,長吏皆無離城郭。無遣使及因郵奏,葬於原陵山,太子莊即皇帝位。
  按:帝每旦視朝,日側乃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義,夜分乃寐。那皇太子見帝勤勞不怠,乘間諫曰:「陛下有湯武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術。願頤養精神,優游自寧。」帝曰:「我自樂此,不為疲也。」雖身濟大業,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體,總攬權綱,量時度力,舉無過事。退功臣而進文吏,藏弓矢而散牛馬。雖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
  又贊曰:
  炎正中微,大盜移國。九縣飈回,三精霧塞。人厭深詐,神恩反德。光武誕命,靈咒自甄。沉機先物,深略緯文。尋邑百萬,貔虎為群。長轂雷野,高峰慧宮。英威既振,新都自焚。
  虔劉庸代,紛紜梁趙。三河未澄,四關重擾。金湯失險,車書共道。靈慶既啟,人謀咸贊。明明高謨,翅翅雄斷。於乎有命,係隆我漢。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7:10

第五十五回     告廟饗天明制度 圖形畫像著功多

  是日,明帝登殿,文武班列兩行。揚塵拜舞,山呼禮畢,加封鄧禹為太傅,李通為大司空。眾臣各受封贈,大赦天下。
  卻說車平王倉,以為中興三十餘年,四方寧息,宜修禮樂。
  遣使至京,奏聞所事。使者至朝,帝召入殿,問:「卿此來何意」?使者具奏所事。帝甚喜,即召眾卿共議。李通奏曰:「東平言者甚當。陛下新登寶位,可先設郊祭饗天地,然後告祀宗廟,以明制度。」帝准奏,傳旨:「中郎將梁鬆,監領五校於南郊設壇。及修制先帝光武之廟」。詔下,鬆往去訖。
  帝思凡所奉祀天地、社稷、宗廟、山川等神,欲為天下生靈祈福,恐百官齋戒不致專精。乃下詔,令太傅桓玄作《齋戒文》,以示眾意。玄領敕命,即撰文曰:凡祭祀,必先齋戒,而後以感動神明。戒者禁止其外,齋者正齋其內。沐浴更衣,出宿外舍,不飲酒,不茹葷,不問疾,不弔喪,不聽樂,不理刑,此則名戒也。專一其心,嚴畏謹慎。
  不思他事,苟有所祭之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精白一誠,無須臾間,此則為齋也。大把齋戒七日,前四日為戒,後三日為齋。中祀齋戒五日,前三日為戒,後二日為齋。故示。自是,眾臣各皆嚴肅。
  卻說梁鬆領敕監軍,逕往城南郊野,建起高壇三層。每層高一丈九尺,四圍結彩,按天、地、人三才。五方樹旗,列金、木、水、火、土。香焚寶鼎,燭燦銀花。又備整齊,還宮復命。
  次日早朝,梁鬆奏曰:「臣領陛下敕命,往郊設壇。今悉完固,請陛下往祀。」帝傳旨:「百官更衣,同登壇祀」。詔下,眾臣先臨肅侍。須臾駕至。帝下龍車,端整平天冠,重更沽黃袍,立於中壇正坐。文武班列旁邊。帝舉香祝曰:「大漢皇子劉莊,眷天上帝,降中於民。致四海之來蘇,啟萬民之俯仰。惟冀神祗,鐘靈降福。士民條暢,國祚昌榮。」祝罷,再拜。
  忽近臣趨壇奏曰:「大司空李通病篤,今早氣絕而薨。乞陛下傳敕安葬」。帝聞,大哭,曰:「先帝起義舂陵,此將首助兵甲。披堅執銳,拯弱扶危,歷盡汗馬百年之勞。未蒙恩賜一息,今才佚樂,天何速其命乎!」斂蹙眉尖,吁磋不已。太傅桓玄進曰:「陛下少憂,人寄塵寰,生死有命。李通既逝,不能復醒,陛下可念其功,敕賜厚葬。何為痛苦哀之而損容乎?
  」帝遂止,罷壇還宮,傳敕厚葬,諡曰「恭侯」,子音嗣。帝與陰皇太后親臨墓弔,有詩哭曰:先帝初逢世亂時,將軍誓死寄安危。
  旌旗萬里寒胡膽,梁柱今朝折棟支。
  義節稜稜衝漢漠,忠精赫赫著銘碑。
  傷心多少英雄淚,忍向斜陽故國揮。
  弔罷,車駕還宮。
  二年春月,帝傳旨,親往明堂,饗祀光武皇帝。百官一齊擁駕至臨。祭畢,帝登雲台之上觀望雲物。良久,乃罷。幸辟雍,行初養老禮。以李躬為三老,桓榮為五更。禮畢,引桓榮及弟子等升於明堂之上。帝正坐,自為講辯,諸儒執經問難於前。避雍四門之外,百姓人等整衣冠,排列而觀聽者,凡有億萬之多。自早至晚乃罷還宮。
  次日設朝,文武拜畢,傳旨修整學舍。令功臣子孫及四姓末屬,俱入講學。選擇高才飽讀者,以授其業。自橋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匈奴聞言,亦遣子入學。濟濟乎,洋洋乎,盛於永平矣!
  卻說扶風茂陵有一人,姓傅名毅,字武仲。家貧,力學博古今。一日,於平陵習讀經義,聞明帝興學校,求賢士,因作《迪志》詩以諷之。詩曰:咨爾庶士,迨時斯勖。日月逾邁,豈雲旋覆。哀我經營,旅力靡及。在茲弱冠,靡所無立。於赫我祖,顯於殷國。二跡阿衡,克光其則。武丁興商,伊宗皇士。爰作股肱,萬邦是紀。
  奕士載德,迄別顯考。保膺淑懿,纘修其道。漢之中葉,俊乄式序。秩彼殷宗,光此勛緒。伊餘小於,穢納靡逮。懼我考烈,自茲已墜。誰能革濁,清我灌溉。誰能昭暗,啟我童昧。先人有訓,我說我誥。誨我嘉務,誨我博學。爰率朋友,尋此舊則。
  契闊夙夜,庶不懈忒。秩秩大猷,紀綱庶式。匪勒匪昭,匪壹匪測。農夫不怠,越有黍稷。誰能雲作,考之居息。二事敗業,多疾我力。如彼遵衢,則罔所極。二志靡成,事勞我心。如彼兼所,則圂於音。於戲君子,無恒自逸。俎年如流,鮮茲暇日。
  行邁屢稅,胡能有迄。密勿朝夕,聿同始卒。
  傅毅復觀經義,朝夕不輒。帝聞其賢,善於辭賦,顧下詔征之。毅即隨命入朝。見帝參禮畢,帝曰:「素聞卿負大才,未用於世。朕因召卿濟扶孤弱,可乎?」毅叩首謝曰:「臣庸無識,不堪重任,乞陛下姑納為用。」帝大喜,遂以毅為蘭台令史,拜郎中令,與班固、賈逵共典校書。毅謝恩而出,即往蘭台,與諸生修編史集。
  毅追美孝明皇帝功德最盛,而廟頌未立,乃依清廟作《顯宗頌》千篇,奏上,帝甚奇之。由是,文雅顯於朝廷,咸仰稱羨。是時,三年春月,帝思貴人馬氏,賢德慈謙,乃下詔立為皇后。德冠後宮,即正位宮閹。愈自謙肅,好讀詩書,常衣大練裙不加緣。朔望諸姬宮主人參朝謁,見後袍衣粗疏,以為綺轂。就視,乃笑。後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何得笑乎?」眾皆歎息而退。
  一日,帝獨閒坐,追思中興功臣,不可殞滅其像。次早登殿,文武朝罷,傳旨令畫二十八將於南宮雲台,傳名後世。以鄧禹為首,次馬成、吳漢、王梁、賈復、陳竣耿弇、杜貌、寇恂、傅竣岑彭、堅譚、馮異、王霸、朱祐、任光、祭遵、李忠、景丹、萬修、蓋延、祁彤、姚期、劉植、耿純、臧宮、馬武、劉攏又益以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悉圖於上。獨馬援以椒房之親,不畫其像。一日,東平候倉與帝游於雲台,觀遍不見馬援之像,乃謂帝曰:「伏波將軍功勞甚大,何故不畫圖像?」帝笑而不言。

作者: 小黑明融    時間: 2015-6-19 08:48:33

第五十六回     賢臣避世勸耕織 烈女承恩繼史書

  帝與東平登台玩罷,車駕還宮。卻說扶風平陵一人,姓梁名鴻,字伯鸞。父讓,王莽時為城門校尉。及卒時,鴻尚幼,遭世離亂,因卷席而葬。復受業《大學》,家貧而尚節介。博覽經義,無所不通。學畢,乃牧羊於上林苑中。不覺家中發火,延及鄰舍。鴻知,歎曰:「是我累他。」乃歸,尋訪燒者,問:「所去失多少?」其主言曰:「家財無一毫物。」鴻悉以羊償之,其主猶以為少。鴻曰:「吾無他財,願以身居傭作,以盡賠還。」其主許之。鴻為執勤,朝夕不擔鄰家長者,見鴻貌非常人,乃責其主,而羨鴻賢。其主於是始敬異焉。悉還其羊。
  鴻不受而去。
  歸鄉里。富豪之家慕其高節,多欲以女妻之,鴻並辭不娶。
  時同縣孟良者,生有一女,名光,貌狀非常,而兼黑色。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光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聘之,光求作布衣麻縷織作筐緝績之。及嫁,始裝飾入門。七日,而鴻不答。光乃跪牀下,請曰:「竊聞夫子高義,簡斥數婦,妾亦偃蹇數夫矣。今而見責,不敢請罪。」鴻曰:「吾欲裘褐之人,可與俱隱深山者。汝今乃衣綺縞,傅粉墨,豈鴻所願。」妻曰:「以觀夫子之志,自有隱居之服。」即更作布衣操作而前。鴻大喜,曰:「此真梁鴻妻也,能奉我矣。」因取字曰:「德曜」。
  孟光居之半載,光曰:「常聞夫子欲隱避患,今何為默默?
  乃欲低頭就之乎。」鴻曰:「然也。」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詠詩書,彈琴瑟,以自歡娛。仰慕前世之高士,而為四皓支來二十四人作頌。因東出關,過京師,乃作《五噫》之歌以噫之。歌曰:陟彼北芒兮,噫!顧覽帝京兮,噫!宮室崔嵬兮,人之劬勞兮,噫!遼遼未央兮,噫!
  帝聞鴻賢,命使安車持節以迎之。使者至,鴻迎禮畢,問曰:「使者何意?」答曰:「聖上聞足下賢能,特來相召,同匡國政,以濟天下之望。願足下早赴無拒。鴻曰:「吾乃一庸夫耳,豈能識國事!」竟辭不受。使者歎息而回。鴻遂改易姓名。與妻避居於齊魯之間。半年又去。適其將行,乃作詩而歎,詩曰:逝舊邦兮遐征,將遙集兮東南。
  心惙恒兮傷悴,忘菲菲兮升降。
  欲乘策兮縱邁,疾吾俗兮作讒。
  兢舉枉兮措直,咸先佞兮唌唌。
  固靡慚兮獨建,冀異州兮尚賢。
  逍遙步兮邀嬉,纘兮尼兮周流。
  儻雲睹兮我悅,遂舍車兮即福
  過季札兮延陵,求魯連兮海隅。
  雖不察兮光貌,幸神靈兮與休。
  惟季春兮華阜,麥含含兮方秀。哀我時兮逾邁,愍芳香兮日臭。
  悼吾心兮不獲,長委結兮焉究。
  口囂囂兮餘訕,嗟恇恇兮誰留。
  既至吳地,乃依大家臯伯通居廡下,為人賃舂。每歸,妻奉飲食,不敢仰視,於鴻前舉案齊眉而進。伯通察而異之,曰:「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乃方舍之于家。時鴻友人高懨,少好老子,隱於華陰山中。鴻乃作詩以寄之。詩曰:鳥嚶嚶兮友之期。
  念高子兮懷僕思。
  想念懨兮爰集茲。
  二人遂不復見。懨亦高隱,遂終身不仕。
  卻說高密侯鄧禹,一日朝罷歸門,陡沾寒疾,臥榻不起。
  遂令長子鄧震,奏聞明帝。帝大驚,累次親臨視問。及薨,帝傳旨文武,悉皆掛孝。帝亦白袍素車,親出送葬,諡曰「元侯」。有詩為證:結髮行間見此公,兩河忠義侯元戎。
  勛成伊呂終方駕,算勝孫吳亦下風。
  千載清名垂竹帛,一杯黃壤對鬆桐。
  英雄已死嗟何及,獨立西風看去鴻。
  葬畢,車駕還官。次日,宣禹十三子至殿,受封贈職。以長子震嗣父職高密侯,襲為昌安侯。珍為夷安侯,餘悉皆受贈。
  各謝恩退。惟少子鴻,好謀籌策,封為小侯,引入後殿,與議邊事。鴻一一而答,帝甚喜,以為鴻能,拜為將兵長史,令五營軍士護鴻鎮守雁門關,鴻拜謝而去。
  卻說尚書鐘離意,聞全椒長劉平賢能,乃入朝奏薦,言:「平在全椒,仁政省罰,恩惠良民。或增貲就賦,或減年從役。
  太守行見其獄無擊囚,真可謂賢才之治也,陛下宜升遷之」。
  帝准奏,下詔征為議郎。
  帝性遍察,好以耳目隱發為明,公卿大臣每被殘辱。近臣尚書以下,或有不到之處,至見拖扭扯拽,常以事怒恨郎官藥菘。一日升殿,眾臣朝畢,帝下龍牀,以杖撞之,菘走入牀下。
  帝怒甚,疾言郎出。菘乃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未聞人君,自出撞郎。」帝才息怒,遂赦其罪。由是,朝廷莫不慄慄,爭為嚴切,以避誅責。惟鐘離意獨敢諫爭。數封還詔書,臣下過失,輒救解之。
  八年,北匈奴遣使詣朝,請求交和,不復為寇。帝許之,遂賞使令還回報。乃遣越騎司馬鄭眾出使匈奴。眾領敕命,即上馬行。
  數日方至,令人報知匈奴。單于召入帳下,眾乃半揖而已。
  單于曰:「鄭生何為不拜?」眾曰:「汝非吾君,何得拜焉?
  」單于曰:「吾與汝主並肩,汝與吾臣相立,即奉使於吾,當行臣禮,何得自持而越法乎?」眾曰:「南朝臣將,膝有黃金,豈肯屈身而下胡虜哉!頭則可取,志不可移。」單于大恐,止不複語。乃發還京師,眾即出回。
  卻說南匈奴知漢與北虜交使,內懷嫌怨,欲起兵叛。遂密使人往北虜,令合兵共勢迎敵。鄭眾出塞,聞知其事,乃入朝見帝,奏曰:「今二虜連和,欲叛陛下,宜置大將以防拒之。
  」帝准奏,遂令鄭眾監軍十萬,渡遼水以鎮西域。眾即拜別,上馬領軍而去。帝夜夢見金人,身長項大,有光明。次日登殿,問於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如黃金色」。
  帝因使人往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求其書,大抵以虛無之說為宗貴,慈悲不殺,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為佛。善為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得其術,建造殿宇,圖塑其像,以時奉祀。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有詩為證:出自西方曰天竺,中原由此缽相傳。
  不生不滅神明妙,時放毫光照大千。
  卻說明帝圖罷佛像,次日設朝,召文武共議匈奴之事。忽耿秉出班奏曰:「匈奴為害久矣,心無定制,或服或變,詭詐多端。若不以威加之,乘間擾害。臣願乞兵往伐,以絕後患。
  」帝准奏,令與竇固等引兵十萬,分道並出。
  數日方至,離五里下寨,令人報知匈奴。單于聽罷大怒,急點匈奴十萬,披掛上馬。單于頭頂寶篏盔,身穿銀鎧甲,手執降魔杵,坐下燕色馬,引軍出城,排陣搦戰。竇固出馬,罵曰:「(羊喿)靼賊奴!漢王有何負汝?不時寇擾邊界,早降罷戰,庶免殘生。若再拒言,粉身碎骨。」單于大怒,躍馬直齲二將交鋒,共戰十合,不分勝負。耿秉出馬,兩下夾攻。
  金鼓齊鳴,喊聲震地,匈奴大敗。單于首將撞東欲走,耿秉望見,攀弓趕上,奮射一箭,從其項下穿過,墮馬而死。單于見勢不利,急引殘軍,拼死殺開血路,回走本國而去。固遂令卒鳴金收軍,下寨安歇。於是聲震胡虜,畏不敢犯。次日,固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分兵八萬,進使西域。超郎拜別上馬而往。行至鄯善將近,善王廣先奉漢詔,禮敬甚備。後忽疏懈。
  超見廣有怠慢之意,乃謂官屬曰:「此必有北虜使來,與相交通。明者睹未萌,況已著耶!不入虎口,不得虎子。」遂傳令軍士,夜以火攻虜營。眾軍得令,各整兵刃,披掛立待。至夜二更,一齊上馬潛往。既至,令卒放火。驚起虜使,亂奔出走。
  超遂躍馬趕上,拔劍望使一砍,首落於地。及斬從士三十首級,餘眾百十多人,悉皆燒死。
  次日天曉乃還,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級示之,一國震恐。
  廣叩頭言曰:「願附漢主,再無二心。」即令子入侍中國。超大喜,遂班師回京。見竇固具說所事,固大喜,謂曰:「將軍誠大才也。」次日入朝見帝,具奏超功。帝甚奇異。復下詔。
  令超出使於寘。超即上馬前行。既至,寘王廣德聞漢使至,忙出迎接,誠服歸降。於是,諸國胡虜皆遣子入侍。
  按鑒:西域與漢絕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
  卻說北虜匈奴亦反,擾掠俱入雲中地界。時太守廉范,發兵拒之。吏士進跪告曰:「匈奴勢大,吾等兵少,不可輕敵。
  太守欲進,急宜修書遣人,先往鄰郡求救。待其軍來,合勢共出,則可取勝。」范不許。至日暮,乃召軍士謂曰:「汝等今夜各持火把,列於營中,使虜眾見言我兵多,明早進擊,可破其勢。」眾將得令,悉從計行。
  至夜二更,高燭營中,火光沖天。虜軍望見,都言漢兵救至。帥王大驚,待旦而退。是夜,范令軍中就牀飽食,天明,大軍分道並進。虜軍聞風逃竄,棄甲丟戈。廉范趕上,大殺一陣,得虜首百級,死者千餘人。於是廉范威震邊塞,北虜不敢復向雲中。有詩為證.料敵行兵數有方,神機妙策蘊胸藏。
  破胡滅虜鷹擒兔,出塞驅夷虎奔羊。
  是日廉范班師,唱歌回府,令人奏聞朝廷。帝大喜,遣使持節,加范為大將軍之職,賜金百兩,緞匹五十。再賜白銀千兩,令賞軍士。使者上馬而去。
  卻說益州刺史朱輔,為人慷慨,有大才略。好立功名,在州數歲,宣示漢主德威,以唬夷虜。自汝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唐葭、盤木等百餘國,戶百三十餘萬,口六百萬以上,舉種奉貢,稱為臣僕。唐葭作詩三章,歌頌漢德。
  朱輔修奏一封,遣使將其詩章獻上朝廷。疏曰:臣聞《詩》云:「彼徂者岐,有夷之行。」《傳》曰:「岐道雖僻,而人不遠。」詩人誦詠,以為符驗。白狼王唐葭等慕化漢德,歸義作詩三首。路經邛來大山,陵高坂峭,危峻險百倍。岐道襁負老幼,若歸慈母,夷之語辭意難正,草木異種,鳥獸殊數。有捷為郡椽,由恭與之習狎,頗曉其言。臣輒令訊其風俗,譯其辭語。今遣從事史季陵與護送詣闕,並上言樂詩。
  昔在聖帝舞四夷之樂,今之所上,庶傭其一。臣朱輔頓首疏上。
  《遠夷樂德歌》詩曰:
  大漢是治,與天意合。吏譯平端,不從我來。聞風向化,所見奇異。多賜繒布,甘美酒食。昌樂肉飛,屈申悉備。蠻夷貧薄,無所報嗣。願主長壽,子孫昌熾。
  《遠夷慕德歌》詩曰:
  蠻夷所處,日入之部。慕義向化,歸日出主。聖德深恩,與人富享。冬多霜雪,夏多和雨。寒溫時適,部人多有。陟危歷險,不遠萬里。去俗歸德,心歸慈母。
  《遠夷懷德歌》詩曰:
  荒服之外,土地墝埆。食肉衣皮,不見鹽谷。吏譯傳風,大漢安樂。攜負歸仁,觸冒險狹。高山岐峻,緣崖磻石。未薄發家,百宿到洛。父子同賜,懷抱匹帛。傳告種人,長願臣僕。
  帝覽輔奏,見三歌之詩,甚嘉喜愛。遂令史官錄之於滕,使齎軍書往授輔為都護之職。使者拜別上馬而去。
  卻說北虜單于,遣西鹿蠡王率兵二萬,進擊車師。耿恭聞之,乃召諸將謂曰:「匈奴勢大,人馬精強,不可與彼交戰。
  且此國糧稀食寡,難濟軍用。吾聞疏勒城旁有澗水頗固,莫若先出據之,可宜長守,以備胡害。」眾將俱諾。
  是日,耿恭人據疏勒。蠡王聞知,即使眾匈奴擁絕其澗水,使不得飲。恭於城中令卒穿井,深十五丈,不得水出。吏士渴甚,乃笮馬糞汁而飲之。恭遂潔整衣服,向井拜禱,仰天告曰:「恭領漢王重命,職鎮邊疆,終日乾乾。夕陽若厲,並不敢少逸自怠,忘理政事。今不幸被匈奴圍擊,擁絕澗水,城中士卒人民俱遭渴死。恭穿深井一十五丈,不能致水而食,願天憐恤孤窮,早施甘澤,救生民之塗炭,慰漢主之願望。」祝罷而拜。
  須臾,泉水湧出。恭大喜,歎曰:「誠天助也!」於是城中百姓,威言恭德所致,豈人力之能哉!恭得泉水,遂令軍卒揚以示虜。虜見,各皆驚駭,咸相議曰;「耿恭真乃神助,吾等豈勝彼乎?」遂解兵,忙回本國而去。
  耿恭即設宴大饗軍士。次日倍表,遣使詣京,奏聞主上。
  表曰:
  日月麗中天,萬國仰照臨之德。乾坤大一統,群生荷覆載之恩。文教誕敷而治具畢張,威武繼揚而妖氣頓息。臣民欣載,海宇權騰。仰惟皇帝陛下,卓冠群倫,茂膺景運。皇圖啟祚,粵申命之自天。曆數在身,遂化家以為國。拯生民之勢弱,救亂世之劻勷。大鈞播而景物亨,皇權建而彝倫敘。凡有血氣,莫不尊親。惟彼殘胡,敢行肆侮。竊乘間隙,侵犯邊陲。赫怒皇心,用加天討。爰聲罪而致伐,乃鞠旅以陳帥。臣耿恭賦質庸愚,忝受郡守之寄,慚無贊畫之能。拜命闕廷,俾率貔貅之眾。總戎行陣,誓空胡馬之群。前車師而虜蠡入界,後疏勒而擁絕水池。士卒渴挨,笮馬糞汁而為飲。人民苦悴,掘深井而無泉。臣恭淨潔禱祝穹蒼,忽湧甘泉,蘇回民士,令卒高揚以示虜。匈奴震怖而回兵。一旦廓清,羶腥無穢。皇風遠被於遐荒,胡運竟終於此日。凡茲勛庸之建,豈因臣下之能。蓋茲伏遇皇帝陛下,廣運如天,宏謨蓋世,明見萬里之外,遂成千載之功。東日窟而西月江,莫非王土;南荒炎而北弱海,洪惟帝臣。一統太平,萬年悠久。臣耿恭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帝覽表,大喜,即遣使持節,拜恭為五軍都指揮使之職。
  並賞軍銀三千兩。使者齎敕上馬而去。秋八月,帝崩,年四十八。皇太子炰即位,年一十八歲。班固贊曰:顯宗丕承,業業兢兢。危心恭德,政察奸勝。
  備章朝物,省薄墳陵。永懷廢典,下身遭道。
  登台觀雲,臨雍拜老。懋惟帝續,增光文考。是日,章帝登殿,各文武朝罷。忽兵部尚書楊終越班上疏,極言匈奴之事。疏曰:三苗逆命,大禹有往征之師。玁狁侵陵,宣王有北伐之舉。
  屬妖氛之迅掃,致丑虜之歸來。喜溢臣民,歡騰遐邇。臣終切惟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以氈裘之遺孽,亡國之賤俘,負天地生全之恩,懷虎狼貪殘之性。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且胡虜之心,未有傾志屬國。
  少有未至,疾害妒生。殺戮我姓,使寇竊我邊陲。上違逆於天地,下阻遏於聲教。惟陛下留。念省察,除殘去害,爰興問罪之師。按節臨戎,實總天師之寄。將佐效忠而志力,士卒鼓勇以爭先。軍威遠震於虜廷,義氣橫行於瀚海。兵有不戰之勝,敵無梟首之虞。其匈奴出,即詣國門納款輸誠,革心向化。其餘軍民人等,咸加撫諭,各遂生全,同沾化育之恩,永絕腥羶之穢。是皆皇帝陛下之謀運,於宥在睿,知發乎先機。故能豫制於萬全,是以功成於莫測。臣等仰遵成算,祗奉天威,獲殫犬馬之驅馳,少盡涓埃之報答。萬方胥慶,睹日月之光華。率土歸心,樂乾坤之覆載。臣兵部尚書楊終,頓首誠惶百拜,謹奉表上聞。
  帝覽表畢,下示公卿議論。第五倫、牛融、鮑顯因共議入殿,奏曰:「孝子之心,無改父道。征伐匈奴,屯戌西域,先皇所建,不宜回異。」帝聞言,沉吟未決。楊終復上奏曰:「奏築長城,攻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崖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
  帝從之。言未訖,忽一臣趨殿奏曰:「安夷縣吏略妻勒姐,原卑南種羌之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吏長宗延追之出寨。種人見恐罪誅,遂共謀暗殺宗延。而與勒姐及吾良二種相結為寇,擾掠邊疆。乞陛下傳旨,發兵禦敵。」帝聞奏,下詔,著隴西太守孫純出兵討征。使者領旨,急往隴西而去。
  卻說純正在廳堂理事,忽人報曰:「朝廷遣使來至。」純急罷公出接,邀人後堂禮坐。問曰:「使來何意?」使者具說所事。純即發兵遣人往金城,令起兵應。自與從事李睦,引軍五萬,會於和羅谷口,列陣對敵。
  卑南出馬,大叫漢將搦戰。李睦聽言,披掛上馬,飛出陣前。不與打話,二將交鋒,共戰二十合,不分勝敗。孫純策馬衝陣混殺。征塵蔽日,金鼓連天。虜軍大敗,走伏踐屍。卑與孫純交馬,戰未十合,被純奮砍一刀,削為兩段。餘虜遁走。
  純率眾軍趕上,大殺一陣,斬首三千級,獲其輜重不勝其數。
  純遂收軍,凱歌回府。後詩贊曰:
  霆劍龍飛脫寶潭,將軍扼腕虎耽耽。
  指揮天地開經略,驅逐風雲入笑談。
  的擬萬全收塞虜,果然一敵斬卑南。
  煙塵一掃腥羶蕩,奏凱停鞭謾駐驂。
  是日,孫純回至隴西府內,大饗將士,賞勞諸軍。將卑南首級令人傳送京師。帝見大喜,即遣使持節拜純為征虜將軍,賜金二百餘兩。使者拜別上馬隴西而去。
  卻說馬皇太后,素愛躬履節儉,事從簡約。時兄馬廖為衛尉之職,見太后樸素,慮其美業難終,乃上疏於長樂宮,勤成德政。表曰:臣按:前世詔令,以百姓不足,於世尚奢靡。故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患。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
  夫國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譬,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以慢起京師。
  今陛下躬服黶縵,以去華飾,素筒所安,發自聖性。此誠上合天心,下合民望,浩大之福,莫尚於此。陛下既已得之自然,猶宜加以勉勖,法大宗之隆德,戒成哀之不終。《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誡合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聲薰天地。神明可通,金石可勒,而況於人心乎?況於行令乎?願置章坐側,以當瞽人夜誦之音。臣衛尉馬廖,誠惶頓首百拜,謹奉表上聞。
  太后覽表,深喜納之。由是,朝廷大議國政,每使眾臣詢訪於廖。
  時魯國魯人孔僖,字仲和,與崔篆、孫駰為友,極相喜美。
  一日,同游太學,講習《春秋》,因讀吳王夫差時事,僖廢書歎曰:「若是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駰曰:「然。昔孝武皇帝始為天子,年方十八,崇信聖道,師則先王。五六年間,號勝文景及後恣肆,忘其前之為善。」值曰:「《書》、《傳》如此多矣!」
  時鄰捨生梁鬱在旁接曰:「如此,武帝亦是狗邪?」駰默然不對。鬱怒恨之。陰上書首告駰、僖誹謗先帝,刺譏當世之事。帝怒,下詔令有司拿究。僖以吏捕方至,恐罪誅責,乃上書自訟。書曰:臣之愚意,以為盡育非謗者,謂實無此事,而加虛誣之也。
  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誠為直說《書》、《傳》實事,非虛謗之。夫帝者為善,則天下之善咸歸焉;其不善,則天下之惡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
  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教來過,而德澤有加,天下所見也。
  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惟原人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事窺陛下心。自今已後,苟見不可之事,終莫復官者矣。
  臣之所以不愛其死,猶敢與言者,誡為陛下深惜此大業。
  陛下若不自惜,則臣何賴焉。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然後群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遠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銜恨蒙枉,不得自敘,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以方比,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臣孔僖謹詣闕廷,伏待重誅。
  帝覽書,遂赦其罪,乃封僖為蘭台令吏。僖叩首謝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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