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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4:50     標題: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5-6-25 18:06 編輯

黑權杖 作者:死翼耐薩里奧

內容簡介】:

    「當戰爭不得不發動的時候,戰爭就是正義的,當武器是我們唯一希望所在的時候,武器就是神聖的。」

    「那當我淩駕于一切之上時呢?」

    「那時?或許溫德索爾家族的首任族長會在地獄開心大笑,欣慰於他的子孫能在低頭俯瞰地獄的同時看到天堂。」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5:21

第一章 斷頭臺下的陰謀

  「我——胡克鎮鎮長塞巴斯蒂安•柯羅,根據帝國《摩訶利克法典》相關規定宣佈,判處韋德、梅斯提利爾、科本….墨菲斯共十二人死刑!」

  胡克鎮,帝國最偏遠的小鎮之一,在這個氣溫炎熱的夏日午後由鎮長匆忙宣告了十一名匪徒和一名少年的死刑。

  在這個農夫老實種地,貴族勾心鬥角,邊境偶有摩擦的繁榮帝國,死刑似乎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對於五年多沒有執行過任何死刑的胡克鎮來說,意義非凡。

  墨菲斯今年十五歲,此刻努力抬著頭的他被身後的衛兵牢牢的按著臂膀,還沒有發育起來的瘦弱身板與其他十一個一同跪在斷頭檯面前的彪形大漢形成了鮮明對比。

  「狗日的塞巴斯蒂安!!老子可不記得胡克鎮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中階劍士,到底收了多少金幣才讓你這個老不死的敢從你的烏龜殼裡鑽出腦袋來?!」

  昔日的土匪頭目韋德如今被四五個人牢牢按著,形象如同被包裹的粽子,那比常人大出一倍有餘的身軀如同巨人,虯結的肌肉上有著數道傷痕,鐵鍊牢牢的捆著他的身體,如同束縛著一頭駭人的巨獸。

  根本沒有搭理韋德的意思,胡克鎮長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僅僅在那個最瘦弱的身影上停留了幾秒鐘,隨即朝著旁邊的士官揮了揮手。

  「開始吧。」

  「小子!老實點!」

  墨菲斯的雙臂被緊緊的架著,衛兵毫不留情的朝著他的肚子踹了一腳,「咚」的悶響過後,墨菲斯像是一個煮熟的蝦米那樣蜷縮起了身體,悶哼一聲,卻沒有叫出來。

  被汗水浸濕的頭髮垂在眼簾,墨菲斯睜大眼睛保持著自己意識清醒

  老實本分的打獵難道也算強盜罪麼?他沒有興趣追究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毒寡婦蜘蛛咬人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狼獾還是老鼠,熟悉叢林法則的他不會去講道理——道理,永遠掌握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手中。

  「呯!」

  臉頰猛然被按到了用於砍頭的石臺上,旁邊儈子手手中的巨斧緩緩抬了起來,扭著腦袋的墨菲斯看不到即將落下的巨斧,卻只能看到那些一字排開的土匪們。

  下一刻,墨菲斯清楚的看到,遠處土匪頭子韋德突然間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呀!」

  一聲怒吼,伴隨著骨頭折斷的聲音,囚犯之中一個原本看起來異常萎靡的傢伙好似猛然間成為了伏擊獵物的毒蛇,原本按住他雙臂的衛兵竟是毫無徵兆的被瞬間甩了出去,隨後這個傢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離他最近的衛兵的長劍,一甩手便將韋德身旁那群衛兵釘穿了兩個!

  這才是韋德一路上老老實實的真正原因!他才是這個土匪頭子的底牌!橫行胡克郡七年的這夥盜賊團如果隨隨便便便被收拾了,那才會真的讓人笑掉大牙!

  被穿透的肉體連血液都沒有來得及噴出便直挺挺的倒下,而那個一直被牢牢按著的巨大身影轟然掙脫了禁錮!

  「狗日的!都給我去死吧!」

  高階劍士實力!

  好似爆炸般的巨力讓近處的幾個士兵毫無反應的便被巨大的拳頭輪中!僅僅是一拳便直接輪斷了頸骨!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儈子手愣住了一秒鐘,甚至於按住墨菲斯的兩個人也在一瞬間微微鬆開了手。

  不經意的愣神,往往伴隨著致命的疏忽。

  一個從八歲起便在森林中獨自應對黑熊豺狼等等凶獸的孩子在脫離束縛後會怎麼做?

  瘦弱的身軀是他的偽裝,身體是他的武器——如同孤狼,墨菲斯的利爪永遠會在最不經意的瞬間造成最致命的一擊。

  好似泥鰍一樣向後一鑽,雙臂扭轉著從衛兵的手中抽了出來,繼而便是狠辣而精准的兩擊——即使他的力量不大,但是蛇打七寸尚且致命,更何況人類?

  襠部算不得致命要害,但是卻能讓一個正常人直接失去戰鬥力——更何況墨菲斯用的是骨骼突出的肘部!

  「嘭!」

  兩名衛兵直接被擊中下體,兩聲悶哼剛剛響起,墨菲斯便猛然朝著側邊翻滾開來,「鏗」的一聲,儈子手的巨斧砍中了他剛剛停留的地面,巨大的斧刃「鏗」的一聲深深的切進了石板之中,差之毫釐便將墨菲斯砍成兩段!

  一個鯉魚打挺,墨菲斯仿佛一頭叢林中的豹子那般借助四肢瞬間魚躍到了行刑的石台之下,而此時那些土匪們已經和衛兵戰作一團,四周的村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搞的混亂不堪,四散奔跑的平民在他看來如同魚兒眼中的大海,躬身前翻,這個身手敏捷異常的獵人動若脫兔,幾下就穿過了空曠的地帶,距離遠處的人群和建築只有十米之遙…

  「哈!」

  一聲厲喝,墨菲斯在聽到這聲音的同時便像是本能一樣猛然蜷縮起了身體,瞬間由奔跑改為前滾翻——斜後方一柄長劍貼著他飄起的長衣劃過,撕裂了一大塊粗麻布帛,卻沒有傷到他分毫——翻滾著站起身,墨菲斯的動作舒展如同蒼鷹,倏地跳起,單薄的身子在空中扭轉,動作行雲流水的借助全身力量一腳蹬在了揮劍的劍士身上!

  他的身體柔韌度已經超乎了想像,仿佛不似人類——甚至可以說這些動作完全只有那些叢林中的真正猛獸才能做出來的!全身的力量被他集於一處,爆發力在這一刻完全比得上伏擊獵物的成年劍齒豹!

  「咚!」

  來不及揮劍格擋的劍士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只是個孩子的傢伙有著如此恐怖的攻擊速度和刁鑽角度,結結實實的被自下而上踹在了胸骨偏下的橫隔膜處,皮甲根本無法擋住這種堪比低階劍士全力一拳的力量,劇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彎倒——

  墨菲斯表情冷漠的在落地時雙手按住了對方的腦袋,右腿膝蓋毫不猶豫的撞擊在了對方的鼻樑之上!

  「呯!」

  鬆開已經沒有意識的衛兵,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的墨菲斯狠辣程度絲毫不弱於那些抽刀子和士兵拼命的土匪們,但是他很顯然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一個優秀的獵人從來不會正面抗衡一頭強大的獵物——即使他可以瞬間解決一個有著低階劍士實力的衛兵,卻並不代表著他可以無視整個胡克鎮的軍力。

  墨菲斯沒有任何猶豫的奔向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家裁縫店,從囚車上下來之前他便計算好了距離斷頭臺最近的逃離距離——不是他事先知道匪首韋德會做出這種事情…而是他即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也會在臨死前把一切可能逃生的路線計算出來!

  即使在世界放棄他的時候,他也不會放棄自己。

  飛速的奔跑讓墨菲斯身後被劃開的衣服露出赤裸的後背,這種時候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那因為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的蒼白皮膚上的一道道黑色魔紋,更不會有人去深究那深奧圖案的意義。

  當然,或許有些人從一開始的目標便是這個身上有著禁忌圖案的少年,比如那個正在大聲命令著衛兵搜尋逃犯的胡克鎮長。

  混亂之際墨菲斯成功的翻身躍入了裁縫店的櫃檯後,不到十五秒鐘,裁縫店的後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棕色麻布長衫的身影平靜的走出,隨即他的腳步開始變的毫無規律而略顯慌亂,和周圍驚恐奔逃的人群相比如出一轍,幾個想要尋找他的衛兵擦肩而過,根本沒有從這個剛剛面部髒兮兮此刻卻乾淨整潔的少年臉上看出任何異樣。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墨菲斯此刻根本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倖——能殺死野豬的猛虎或許因為放鬆警惕而死於毒蛇的三毫升毒液,從沒有放鬆過警惕的他屏住呼吸,不動聲色的朝著鎮子邊緣處小跑著,左突右拐之後躲入了一個角落,謹慎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一切似乎都過去了,憤怒的呼喊聲和驚慌的尖叫聲已經距離墨菲斯超過百米距離,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喘息的墨菲斯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耳邊卻依舊能聽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身體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整個後背在燃燒一樣——墨菲斯確認自己在最近幾個星期打獵的過程中近乎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奈爾村沒有鏡子,甚至墨菲斯從小就不知道「鏡子」是什麼東西,所以他無法看到自己的後背發生了什麼變化。

  墨菲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人,今天卻在林中被突然出現的衛兵們連同一夥逃跑的土匪一起逮捕,無論這其中有著什麼巧合,他都能察覺到其中的陰謀味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5:51

第二章 魔紋與背影

  遠處馬蹄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墨菲斯皺起了眉頭,這個在叢林中如魚得水的少年對於馬匹這樣的大型牲口有著極其敏銳的判斷力,正如此時他僅僅通過馬蹄聲的節奏和頻率便判斷出了來著所騎的馬的大致品種和騎乘者的騎術…

  高手!

  墨菲斯沒有旺盛的好奇心去得知這位騎士的真正面貌,在腦海中計算了一下自己所處的方位,僅僅在十二歲時來過一次胡克鎮的墨菲斯轉身沿著小巷的陰影走了出去,仿佛在這裡生活已久的居民般轉過了四道彎,穿過了一個熱鬧集市後來到了鎮子邊緣處。

  呼…

  來的還算及時,胡克鎮的衛兵並沒有立刻開始嚴密的巡查和封鎖,墨菲斯輕輕舒了口氣,望向了四周——除了兩頭正在悶頭吃草的黃牛,附近靜悄悄的,一切都仿佛是被遺忘的角落所應有的景象。

  胡克鎮外是一片算不得繁茂的樹林,林間小路修葺的並不寬敞,這些路通往胡克郡的四面八方,朝東南方的那條唯一看上去寬闊的土路是通往帝國中心的,而剛剛傳來的馬蹄聲似乎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邁步走出胡克鎮,墨菲斯謹慎的回頭掃視,再三確認沒有追蹤者後向著那片樹林開始了小跑——可是剛跑出去三四步,他便漸漸停下了腳步。

  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墨菲斯確認對方的出現躲過了自己剛才的感知,沒有任何動靜的出現,這意味著對方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而事實證明對方的目的很明確,當墨菲斯猛然轉過頭的時候,一柄長劍已經遙遙劈向了他!

  身體驀然繃緊,墨菲斯踮起腳尖,整個人如同立起來的螳螂一般——那長劍自上而下就要劈在他的左肩上,卻差之毫釐的貼著墨菲斯扭轉過來的前胸揮空了!

  視線之中,一個穿著胡克鎮衛兵制服的傢伙目光冰冷的盯著墨菲斯,身軀比起一般的人強壯不了多少,但是手腕處卻戴著一個有著斑駁痕跡的鐵質護腕——這是用劍高手才會有的痕跡,帝國之中的劍客們善用輕質格裡芬刺劍,而這種具有特色的護腕正是配套產物。

  這說明對方是一個接受過帝國正統劍術訓練的傢伙,絕非表面上普普通通的鄉鎮衛兵!

  躲閃攻擊後的墨菲斯竟然不閃不避的沖向了面前這個危險的劍客,手無寸鐵的他雙手連拳頭都沒有握緊,相比之下顯得瘦弱的異常的身軀爆發出一股子讓人難以想像的狠戾氣息——這是狂野的野獸才會擁有的狠辣,絕非一個生活在正常社會的人類所能擁有!

  七年的叢林生活,已經讓墨菲斯站在人類社會邊緣太久——不是他自己不想融入,而是那個帶領他進入叢林的老傢伙替他選擇了這條路。

  拳鋒並非犀利無比,卻直擊最根本的要害,對方格擋的速度毫無遲滯,手中的長劍即使在如此的貼身格鬥中一樣不顯笨拙,可是他明顯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和普通少年看起來差不多的傢伙是個怎樣危險的存在——

  蒼白的皮膚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而暴露在外,骨節突出而長滿繭子的手掌驀然凝握,一拳竟然擊向了橫置的長劍中段!

  劍客怎麼也沒有想到墨菲斯會用自己的拳頭去擊打長劍的表面,「鐺」的一聲脆響,扭曲的長劍向著側面彈開,對方握緊長劍的手臂為此讓開了一直格擋著的胸口,緊接著便被墨菲斯的另一拳狠狠的鑿中了小腹!

  「咚!」

  可是對方明顯不是等閒之輩,在飛速適應了這種以命搏命的進攻節奏之後,他拼著挨第二拳的風險抬起肘部抽中了墨菲斯毫無格擋的右肋,在被下一拳擊中腋窩下側後猛然發力,將這個仿佛狂狼一樣的少年「呯」的擊飛了出去!

  中階劍士的實力讓他雖然沒有匪首韋德那般神力,卻也有著常人難及的技巧和力量,體重不到他一半的墨菲斯被全力一擊生生擊飛出去三米有餘,這足以證明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

  說起來,墨菲斯的攻擊就如同那些身體瘦弱卻爆發力十足的捕食者,一擊不中,惟有遠遁千里,正面抗衡絕對不是他的強項——而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借助被擊飛的這股力量,墨菲斯就地翻滾一圈,還未站起身便四肢著地朝著反方向的林地猛衝了過去!

  森林才是他的主場,揚長避短永遠是墨菲斯的選擇,已經瞬息跑出四五米的他遠遠的將身後的劍客落在後方,可是剛前進幾步的墨菲斯卻猛然抬起了頭,身體也朝著右方側滾了出去!

  悄聲無息出現的匕首深深的刺入了墨菲斯身側的土地!他剛剛換上的長衣為此被緊緊的釘在了地面上,伴隨著墨菲斯翻滾時的撕扯而「嘶啦」一下子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又一個!

  重新站起身的墨菲斯沒有繼續逃跑——他明白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脫離這塊空地的最佳機會,那個一直躲在陰影中的傢伙是如何隱匿身形的墨菲斯不會去研究,他曾經獨自面對過森林中有著「無影殺手」之稱的銀腹野狼,那種在攻擊前一秒都不會讓人察覺到呼吸的存在曾經在墨菲斯的大腿上留下過三道駭人的傷口。

  無數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讓他本能的躲開了對方的攻擊,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他能躲過第二次,馬有失蹄,何況是實力算不得出眾的墨菲斯?

  裁縫店的廉價衣服被扯開,墨菲斯毫不猶豫的伸手扯掉了殘餘的布條,一身精壯的肌肉暴露在了空氣中,平穩的呼吸與冰冷的目光伴隨著沉默,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形勢。

  身體重心下沉,墨菲斯後背連帶著胳膊上繁雜的黑色紋路展現在了兩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傢伙面前,讓他們的瞳孔同時收縮了一下。

  漆黑的紋路仿佛禁忌般的存在,無數道細細的魔紋彙聚在了墨菲斯的身上,在他的後背中心形成了一個詭異而複雜的圖案…如同一柄黑色的權杖。

  似乎是墨菲斯身上這迥異于常人的皮膚讓他們確認了什麼,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即同時沖向了依舊是赤手空拳的墨菲斯!

  這一刻,那漆黑的紋路似乎猛然間閃爍了一下。

  眼神有一瞬間飄忽,墨菲斯因為身體內突然傳來的劇痛而遲疑了一瞬,卻險些沒有躲過對方的長劍與匕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扭曲姿態同時躲過了長匕與劍鋒,墨菲斯一腳踢在劍士的腰部,反手一拳被刺客躲開,隨即被對方一肘磕在了胸口,劇烈的衝擊讓墨菲斯的動作猛然停滯,躲閃的動作慢了一線,緊隨而至的長劍狠狠的劃在了墨菲斯的後背上!

  「嘶!」

  嘴角微微咧了咧,這個面對強敵毫無退縮的傢伙借助慣性一拳輪在了劍士的手腕處,但是因為力量不足卻沒有將他手中的長劍卸掉,僅僅是蕩開了兩寸。

  鮮血順著綻開的傷痕瞬間覆蓋了墨菲斯的後背,可是卻近乎瞬間帶來了異變!

  覆蓋墨菲斯後背的黑色紋路比傳聞中那些掌控元素的魔法師使用的魔法陣還要晦澀,原本暗色的條紋在接觸到墨菲斯大量流出的鮮血時,仿佛是鐵砧上被加熱的鐵塊一樣瞬間變的通紅起來!

  鮮血的澆灌,帶來的永遠不是單純的力量,如同大陸上那些蟄伏在陰影中的老傢伙們面前的棋局,一場驚天的陰謀往往起始于一個看似微妙而無關緊要的一小步。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又好似僅僅過了一瞬,墨菲斯前所未有的痛苦地哀嚎聲瞬間傳遍整個胡克鎮,繼而戛然而止。

  有風吹過,在墨菲斯的身旁微微靜止了一瞬。

  再一次睜開雙眼望向眼前沖過來的敵人時,墨菲斯卻已不再是一個準備與獵人同歸於盡的獵物。

  十二道纏繞全身的黑色紋路散發著血紅色的光芒,最邊緣也是最細的那一道卻正在逐漸消失——好似一扇禁錮野獸的大門漸漸崩壞、銹蝕,最終化為虛無…

  「鏗!」

  墨菲斯劈手捏住握著長匕的手,揮砍的長劍隨即被他牢牢格擋!攻擊他的劍士只感覺手腕一股巨力襲來,險些脫手將劍扔出!

  發麻的虎口來不及讓身體感受到疼痛,墨菲斯勢大力沉的一腳重擊已經讓他的身體憑空向後飛了出去!

  「哢吧!」

  恐怖的力量!

  瞬間的實力變化讓身穿衛兵衣服的劍士瞪大了眼睛,他根本無法想像一個在前一秒處於絕對劣勢的傢伙怎麼會在一眨眼間成為了自己都要仰視的存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僅僅一腳,胸骨碎裂加上內臟移位的巨大傷害已經稱得上一擊斃命!

  另一柄短匕如電光刺向了墨菲斯的喉嚨,卻被這位少年以更快的速度伸手格住對方的手腕,在一收一放間「哢」的擰斷了對方的腕骨!

  對於力量,墨菲斯有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追求欲望——不是為了體會這種掌控人生死的快感,他的一切目的,僅僅是為了自己能在充滿危險的環境中活下去。

  活下去,一個看似簡單的目的,在有些人眼裡卻是那麼的不易。

  「撲通!」

  劍客跌倒在地,鮮血順著嘴角流趟著,長劍握緊,卻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隨意的揮舞,面對遠處那個動作麻利的扭斷同伴脖子的少年,寒意在不知不覺間侵蝕著他的身體。

  眼前的人…或許他終有一天會脫離「人」這個範疇——大陸上有無數奇才,有的能在二十歲之前成為劍師,有的能在三十歲之前佩戴上象徵高階魔法師的紫荊花勳章,眼前的少年表現出來的並沒有什麼讓人瞠目結舌之處,但是這種毫不猶豫的冷血和沉默卻讓他與普通人有著太大區別。

  心臟的跳動漸漸趨於停止,無名劍客的瞳孔放大前,耳邊響起的卻是他的導師曾經教導過的那句話語:

  「只有不斷接近死亡,你才能領悟那些常人永遠無法體會到的真諦。」

  他,或許才是最接近死亡的那個人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6:10

第三章 公爵府的管家

  墨菲斯深深地呼氣,手中的鮮血粘稠而滑膩,一如那些曾經的獵物。

  突如其來的力量並沒有讓他感到突兀或者不適,墨菲斯深知這絕非好事,因為他從不相信天上會無緣無故掉下阿茲特克金幣。

  這個世界永遠是公平的,在幸運女神造訪自己的那一刻,她的孿生姐妹厄運女神往往正在身後冷笑。

  沉默的站在血泊之上,墨菲斯略顯瘦小的身軀赤裸著上身,黑色的魔紋與染血的雙手充滿了異端才有的邪惡與血腥。

  雙目有微微的失神,一雙清亮的眸子望著地面上的屍體迷茫片刻,隨即重新找到了焦點。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隨即戛然而止。

  難道今天自己經歷的事情還不夠多麼?

  他轉過身,眉頭微微皺著,警惕的望向了來人。

  一匹低調的黑馬靜靜佇立,那是正統的溫血軍馬,外表特徵讓墨菲斯明白這是整個胡克郡都不曾出現過的優秀坐騎。

  從馬上跳下來的人有著梳理整齊的灰白頭髮,一身衣袍黑灰相間,看似毫不起眼,卻與那些游走於鄉鎮間的傳教士截然不同,布質因為淡淡的光澤而顯得異常華貴,絕非一般人家所能有。

  一絲不苟,這是墨菲斯唯一的感覺。

  他在自己的村莊裡沒有見過這種人,更不知道這種昂貴服飾的具體價格——低頭默默地拾起了那柄刺客至死握在手中的匕首,他擺明瞭自己的姿態。

  而對方則看起來毫無敵意。

  看上去足有五十歲的老者邁著有力的步伐走向了墨菲斯,隨即在距離他十米的距離站定,眼中似乎根本沒有看見那地面上的屍體,反而饒有興致的盯著墨菲斯身上的魔紋輕輕讚歎。

  「還真是不一樣的少爺呢。」

  老人的微笑和煦如同陽光。

  他的聲音低沉而毫無進攻性,仿佛是不經意間讓人聽到的細語,雖然年紀不小,腰板卻挺直如松,雙手有著厚實的繭子,但不顯得粗糙,袖口上扣著一枚精緻紋章,規矩異常。

  規矩,這個東西距離墨菲斯有些遠了,生下來到現在,他始終生活在一個近乎野蠻而毫無限制的世界中,似乎那些條條框框從出生起就沒有束縛過這個被命運詛咒的少年。

  當然,一切到此為止。

  「墨菲斯少爺,或許我們的見面有著一些巧合,但是我確認自己並沒有來晚一步,溫德索爾家族的血統在您身上體現的尤為完美,當然——允許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老人優雅的躬身行禮,動作如同尺規般精准,聲音平穩而清晰。

  「帕法•雷諾,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管家,稱我一聲老帕法就好。」

  墨菲斯手中緊握的匕首並沒有鬆開半分,反而輕輕捏緊了。

  沒有人能確認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營造出來的陷阱,即使墨菲斯只有十五歲,即使他走過的路還沒有某些擅長陰謀論的老傢伙跨過的橋多,但是並不代表他會在這個充滿危機的世界中隨意相信一位陌生人的話語。

  更何況,地上的兩具屍體已經證明了自己面對的事情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信任不要太多,被背叛和輕信所埋葬的屍體早就鋪滿了整個帝國乃至人類的發展史,墨菲斯後撤一步,毫不客氣的做出了準備攻擊的姿態。

  十米,這是一個奇妙的距離,不會讓人產生過多的警惕與敵意,又不會顯得過於疏遠,至少在這片距離森林三十米遠的空地上,帕法雷諾保持了一個讓墨菲斯有些為難的距離——這個少年現在微微出現了猶豫:是進攻?還是撤退?

  帕法雷諾替他做出了回答。

  這位前一刻站立原地的老人猛然一抬手臂,隔空十米對著赤裸著上身的墨菲斯一揮——空氣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閃過,繼而便是「劈啪」的爆鳴聲!

  墨菲斯如遭雷擊,身體仿佛毫無重量的飛了出去!

  旋轉著飛出去的他用盡全力在落地前的瞬間扭轉過來,如貓科動物般四肢撐地,狼狽異常,一雙眸子緊緊地盯住了眼前的老人,卻將那抹驚駭深深隱藏。

  不要把恐懼和畏懼表現給捕食者,那樣只能讓自己死的更快。

  「我無意冒犯,只是給少爺您一個暫且能聽我把話說下去的理由,」老帕法微微躬身,謙卑而誠懇,絲毫不覺得自己對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少年彎腰有什麼不妥,「相信我,少爺,如果我想殺您,用不了第二次攻擊,即使您現在的實力已經足夠纏鬥高階劍士,但是對我來說卻不值一提。」

  毫不客氣的話語如同冰水讓墨菲斯瘋狂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趴伏在地面的他緩慢的站起了身體,卻仍舊不發一言,就這麼展露著一身魔紋望著眼前的帕法。

  「或許您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姓氏,不過從今天起,它將伴隨您榮耀的一生。」老帕法沒有絲毫猶豫的說出了這個堪稱改變墨菲斯生命軌跡的消息:「墨菲斯•溫德索爾,阿爾卡•德•溫德索爾公爵之子,您忠誠的管家為您帶來了您的親生父親,也就是公爵大人的一個消息。」

  墨菲斯依舊沉默,仿佛是一個啞巴。

  從胡克鎮廣場逃離到現在,這個少年從未多說過一句話。

  「阿卡爾•溫德索爾公爵承認了您的子嗣身份,而現在,您需要和您的管家一同返回君士坦丁,遠離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

  墨菲斯一動不動,唯有手中穩握著的長匕微微顫抖了一下。

  聽起來很離譜,一位遠在帝國首都的高貴公爵突然說自己是他的兒子,正如剛剛墨菲斯突然爆發的力量一樣,這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值得歡呼高興的事情——腳步向後退了一步,墨菲斯毫不猶豫的用略有些沙啞的嗓音輕聲道:「我拒絕。」

  沒有疑惑,沒有驚訝,唯有淡淡的拒絕,不帶有任何其他的感情色彩,讓老管家不禁目光微微凝重,他難以想像這個孩子經受了多少東西才會變得如今這般…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雖然您是高貴的公爵府少爺,但是我只能執行公爵大人的命令。」

  老帕法望瞭望兩旁,四周依舊靜悄悄的,不過在這位老人眼裡,一切都不會像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墨菲斯看上去依舊毫無表情,但是內心卻有著難以形容的紛亂——對於眼下莫名突然的轉變,一位從深山中走出且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的少年必然不會如那些老貴族們榮辱不驚的,但是一個突然出現的老頭單純的幾句話不可能讓他如此心神不寧。

  他在回憶,回憶著奈爾村的那個老傢伙曾經說過的話。

  「或許您需要考慮一下,我想公爵大人不會希望我把您綁回去的,這樣真的有失貴族風範。」自稱管家的帕法似乎話顯得有些多,不過戲謔中還是帶著一點難以掩飾的誠懇,墨菲斯能聽出對方的誠意,但是他並不願意就這麼相信對方。

  「我現在回奈爾村。」

  半晌,墨菲斯說出了第二句話,隨即便向後退了幾步,見老管家微微躬身,似乎是在尊重著自己的選擇一般,他便微微側過身子,依舊讓帕法的身影停留在視野中,小跑幾步,最終進入了胡克鎮四周那茂密的森林之中。

  老帕法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直到墨菲斯消失在森林的那一刻,他才緩緩地直起了腰。

  看上去還真是個恪守某些準則到迂腐程度的範本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6:28

第四章 凋落的紫鳶尾 

  作為一個合格的管家,帕法雷諾無疑是公爵府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如此大事能讓他親自從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驅馬三天來到這個帝國邊緣的小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親王之下的第一大貴族非公爵頭銜莫屬,作為一個有著超過五百年歷史的悠久家族,「溫德索爾」這一姓氏無疑是貴族中的佼佼者,是整個帝國的貴族們都需要默默仰視的存在。

  五百年,擁有這個姓氏的貴族成員有打下帝國一半疆土的鐵血將軍,有寫下《君主論》這樣巨著的偉大哲學家,有入選過「梅林」塔羅牌大阿卡納牌的魔導師…換句話說,《拜占庭史》裡的「帝國榮耀名單」上至少列席了超過五位溫德索爾家族成員。

  功高震主?絕世殊榮?

  仿佛是玩笑,又或者宿命,這個古老家族如今卻瀕臨無嗣可繼的局面。

  溫德索爾公爵雖然並不年邁,卻也已經到了五十歲這個「門檻」,對於一位胸前可以佩戴「艾瑞卡長劍十字徽章」的帝國守護劍聖來說,這意味著他的實力即將開始走下坡路,但是真正造成這位貴族現在所擔憂的事實的原因是——在一場風雲迭起的連環政治暗殺案當中,他的所有子嗣都成為了權勢的陪葬品。

  絕望的公爵倍受打擊,即使從未摘下那虛假面具的他,也默默想過自己是否應該在家族先祖的肖像面前自裁謝罪,但是一封信件卻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曾經年少風流的公爵竟然在帝國遙遠的村鎮還有一私生子尚存!

  除了公爵本人,沒有人知道這封信的來歷,更沒有人會去傻到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當從不離身的老管家在夜幕下沖出公爵府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老公爵現在正在進行一場賭博。

  誰也不會清楚公爵的敵人們會不會先一步將那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私生子扼殺在荒無人煙的野外,氣氛冰冷的公爵府透著讓人窒息的蕭瑟,讓老管家一想起來就微微不忍。
  
  在墨菲斯告別老管家進入叢林的當夜,胡克鎮的鎮長無聲無息和情婦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而那個盜賊團也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當然,連帶著陪葬的,還有整個胡克鎮的衛兵團。

  政治就是這樣,帝國不會問責一個偏遠城鎮的衛兵為什麼會被集體處決,更不會探究一個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鎮長被謀殺的動機,當然,這些更有可能成為貴族們晚宴上偶爾談起的一兩個無足輕重的話題,隨即很快便會被美味的鵝肝醬或魚子醬取代。

  《拜占庭史》中所記錄的死於政治謀殺的大貴族不勝其數,連根拔起的更有甚之,數遍整個帝國開國元勳所遺留下來的那些軍事貴族,溫德索爾家族已是僅存的一支純系血脈。

  如今,代表著溫德索爾家族族徽的那朵紫鳶尾似乎即將凋落。

  唯一的希望,落在了老管家帕法的肩膀上——此刻的他正靜靜的站在山坡上,俯瞰著黎明前的奈爾村。

  幾位身材高大的守衛站在管家身後,沉默而透著強大的氣息,精緻厚重的銀色米蘭輕鎧籠罩在黑布袍之下,胸口的紫鳶尾徽章雖然被悄悄摘下,但是家族騎士特有的精銳氣息依舊讓他們與普通衛兵差別懸殊。

  「無論任何時候,貴族都應明白如何優雅地進退。」

  老帕法看了看手中那枚由君士坦丁大師級鐘錶匠手工打造的精緻懷錶,輕輕合上了鑲嵌著一顆象徵家僕身份紅寶石的機蓋,感歎一聲,隨即望著遠處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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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墨菲斯來說,他的生命過程是單調而又隨時充滿未知危險的。

  這個住在胡克郡邊緣奈爾村的少年家產寥寥無幾——一棟看起來破敗不堪的木屋,一柄劣質的長滿鐵銹的彎刀,還有幾件洗的發白的廉價粗布麻衣,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那些打獵獲得的東西,都被他用來換取為數不多的梅洛銀幣「孝敬」那個老傢伙了。
  
  在今天淩晨,正在追蹤一頭受傷麋鹿的墨菲斯被突如其來的衛兵們包圍,緊接著在反抗無效後被逮捕,而那幾樣唯一的值錢家當早就不知被扔到哪裡去了。

  事實上,常年在森林深處闖蕩的墨菲斯還從來沒有在伊森格沼澤附近見到過有其他人類出沒,這意味著所謂的衛兵和土匪…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巧合的出現在墨菲斯面前。

  穿過茂密的叢林,並不放心自己四周安全的墨菲斯冒險經過了一片只有他知道出路的迷霧沼澤,在裡面東繞西繞後又在枝葉繁茂的樹冠上前行了至少一公里,沒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跡的他最終在第二天的淩晨來到了胡克郡的邊緣——奈爾村。

  墨菲斯不會傻呵呵的直奔自己家門,在遠遠的望著這個僅有十來間農舍的小村莊足有一個小時之後,他在天濛濛亮的時候敲開了處於村子週邊那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木屋。
  
  升起的炊煙表明這棟與眾不同的木屋有人居住,但是門口並沒有尋常家舍會養的土狗,甚至於這個看上去髒兮兮的房子連個像樣的圍欄都沒有。

  光著上身的墨菲斯並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魔紋暴露在空氣外——因為這棟屋子裡的人是唯一一個對墨菲斯提起過身上魔紋來由的人。

  「嗒嗒嗒。」

  墨菲斯的指節輕輕叩響了木門,下一刻卻猛然把腦袋朝著一旁躲閃開來!

  閃亮的劍刃猛然從眼前的木門刺出,不差一分的停留在了剛剛墨菲斯左眼珠所在的位置——並不是什麼刺客,這就是這位元老人的「迎接方式」。

  當然,不熟悉這一套的不速之客們已經在遠處的山坡上有了一片讓自己長眠的土地。
  
  「小子,第一次殺人,害怕麼?」

  木門打開,未見其人,便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問候」。
  
  「還好。」

  墨菲斯的回答冷冰冰的,似乎在陳述著什麼不起眼的事情,走進木屋,木質地板嘎吱作響,屋子裡面的裝飾單調近乎沒有任何傢俱,所謂的大廳內有兩個硬邦邦的椅子和一個滿是爐灰的壁爐,看上去都是很久沒有打掃的樣子,旁邊連通著臥室,裡面不用想也是同一副簡陋場景。

  好像走進自己家門一樣的墨菲斯絲毫不擔心這裡會遭到伏擊——這也是他內心深處唯一會完全信任並毫無保留的地方,如果在這裡還有危險,自己真的不用擔心還能否在別處活命了。

  壁爐前有一個懶洋洋的身影,手裡隨意的拈著個煙杆子,一頭黑灰相間的半長頭髮顯得有些淩亂,配上那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顯得邋遢異常,但是這個傢伙卻有著一張常人難及的英俊面龐——即使這張已經被歲月侵蝕的面孔有了許些皺紋,卻仍舊沒有人會覺得眼前這個「帥老頭」是一個乞丐。

  海藍色的眼睛清亮而透澈,身材因為亂糟糟的服飾而並不凸顯,但是肩膀卻異乎常人的寬闊。

  唐吉坷德,在墨菲斯的母親去世後對著墨菲斯說出「若想活下去,便跟我來」的老傢伙。

  說他老,是因為他的容貌,但是論起力氣亦或者戰鬥能力,墨菲斯的認知當中,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少了一道魔紋,嘖。」

  唐吉可德望著燃燒著幾塊乾柴的壁爐,有些反常的話多了起來,墨菲斯的動作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麼,隨即坐在了屋子裡僅剩的另外一張椅子上。

  「我是公爵的兒子?」

  墨菲斯對於自己的身份始終就持有懷疑——眼前的老傢伙實力強的像怪物,但是卻默默的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村呆了十五年,誰能不懷疑和自己沒有關係?

  這個疑問墨菲斯從沒有提出過,在他心中憋了很久。

  「是,沒錯。」唐吉坷德抽了一口煙袋,吐出一口濃煙,「那麼…我教給你的東西都記得了?」

  「我必須走?」

  沒有回答唐吉坷德的問題,墨菲斯頭一次用反問的語氣問向了這個強迫自己在近乎在危險的森林中呆了七年的傢伙。
  
  「孩子,我是不會永遠守護在你身後的。」

  唐吉坷德輕輕磕了磕那個黑色的煙袋,低聲回道,「你的路和我的路,或許只有這一個交點,若干年後回首,也許你會為我們僅僅有這一個交點而慶倖。」
  
  沉默,墨菲斯不知如何繼續和這個平時嚴格近乎冷酷的老傢伙說什麼了。
  
  「我的彎刀丟…了。」

  半晌,墨菲斯再一次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八年森林生死歷練,最終化作一聲歎息,稱得上是墨菲斯人生第二位老師的唐吉坷德讓他吃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卻更給他指了一條無論在哪裡都能生存下去的路。
  
  「用我那把劍吧,送給你,留個念想。」

  唐吉坷德坐起身,偉岸的身軀將墨菲斯襯托的異常瘦小,他伸手摸了摸墨菲斯的腦袋,少年那迥異常人的黑髮被他弄得更亂了,但是近乎從來沒有流過眼淚的墨菲斯此刻卻緊緊地抿住了嘴,任由淚滴滑落。
  
  「你要去哪裡?」

  沒有什麼尊稱,因為老傢伙從不願意聽到顯得他年紀大的稱呼。
  
  「或許會去神聖加百列帝國逛逛,又或者卡斯蘭迪,我有些想念那裡的烈酒了。」唐吉坷德伸手隨意將剛剛戳穿木門的短劍拔了下來,遞給了墨菲斯——那扇門的背後有著無數道類似的痕跡,但是每一道被短劍擊穿的劍痕間隔距離都是相同的,數千道痕跡構成了一個規整的十字架,凝重而肅穆,卻沒有將木門徹底破壞,「拜占庭公爵之子,不小的頭銜呢,你現在站的位置比我當初高,以後也不能比我低。」
  
  「記住了…老師。」

  這是第一次,墨菲斯以這個聽起來文縐縐的詞彙稱呼唐吉坷德。

  「媽的,老子不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6:46

第五章 榮辱,貴族的衣袍

  似乎是吝嗇於多給墨菲斯一件衣服,當墨菲斯離開唐吉坷德那間破屋子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套上什麼外套,而僅僅是手中多了一柄獸皮鞘的短劍,多餘的半點東西都欠奉。

  微微轉過頭,墨菲斯能看到山坡上那個佇立的身影,在他後面,有著超過二十匹高頭大馬如同雕像一般凝立不動——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馬才會有這種嚴整而肅穆的姿態,墨菲斯輕輕歎氣,明白自己除了接受這個唐吉坷德早就知道的身份,別無他路。

  不過在離開前,他還有些事情要做。

  墨菲斯的家位於村子的另一個角落,看起來比唐吉坷德還要破敗的木屋早已因為缺乏修繕而透著腐朽的味道。

  不得不說,攤上一個一年或許只回來住幾十天的主人,換了什麼房子都會有這種氣息。

  屋子後面有著一塊簡陋的墓碑,歪歪斜斜的字體記載著一個卑賤的沒有姓氏的名字,墨菲斯的母親長眠于此,安靜如常。

  生母?墨菲斯不知道,只記得這個市儈而肥胖的女人撫養自己長大,雖然經常抱怨,卻沒有把自己扔去喂狼。

  伸手推開木門,腐朽的門板似乎終於到了使用的限度,「哢嚓」一聲倒塌在地,墨菲斯沒有在意這些,走近屋內翻騰幾分鐘,出來的時候已經套上了一件破舊的布衣。

  依舊是手提短劍,墨菲斯沒有拿任何多餘的東西,回頭望瞭望這棟木屋,在母親的墳前佇立片刻,他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沒有任何猶豫。

  生活告訴他,只有迎風前行的時候,才能讓他明白自己是在走向強大。

  ……

  老管家依舊是一絲不苟的模樣,幾步走向了這位高貴的公爵繼承人,僅僅因為「溫德索爾」這個姓氏,眼前的少年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從一個近乎蠻族的生活狀態轉變為帝國上下人人羨慕、甚至可以稱萬人之上的公爵府少爺,命運女神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開著讓人驚歎的玩笑。

  在無數人羨慕這個讓人垂涎的位置之時,當事人卻比他在危險的叢林中還要警覺的審視著四周——不僅僅是環境,更是這個地位的危險性。
  
  溪水與小河是森林中的公共區域,是食物鏈各個階層都會列席出現的地方,但是即使猛虎與斑鹿在這一刻相安無事甚至面對面在同一條河中飲水,卻沒有人知道轉身之後會發生什麼。

  唐吉坷德曾經形容過人類社會的那個金字塔上層是如何一副光景,很簡單的三個字——「人吃人」,再無其他。

  不過這足以讓墨菲斯明白自己現在即將面對的是什麼,這裡沒有絕對的捕食者,更沒有需要絕對信任的人。
  
  騎上老管家帕法為墨菲斯親自牽來的瑟裡斯軍馬,周圍的家族騎士整齊的單膝跪地,表達著第一次對未來家主見面時的尊重,而墨菲斯則一身農村的土鼈裝扮,愣愣的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半的馬匹,眼神微微恍惚。

  無論是否出自內心,無論眼前的騎士們在低下頭顱時是否心懷鄙夷或敬畏,在這個即將帶上貴族式面具的少年面前,他們已經在時刻不停地、默默地重新構築著他的價值觀。
  
  高貴姓氏的榮耀與荒村野民的土鼈,看起來彆扭異常。
  
  墨菲斯海藍色的眸子望著老管家從守衛手中拿過兵恭恭敬敬遞過來的一套衣服,沒有絲毫猶豫的伸手接過,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面換了起來。

  家族騎士們臉色難看,尷尬的望向了遠處——拜占庭可是從來不會有這麼一位貴族的,放眼整個帝國貴族,從來不會有人將多餘的皮膚裸露在外,除了那些為了吸引眼球的貴婦們穿著低胸的晚禮服,沒聽說一位優雅的貴族會當著外人的面脫下自己的衣服。

  粗鄙,這是唯一的形容,但是墨菲斯卻連個多餘的表情變化都沒有。

  老管家默默地弓著腰,接過了墨菲斯遞過來的那件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一雙可以握劍殺人手輕輕將其疊好,交給了身後的侍從騎士。
  
  「您比我更明白這身衣袍的意義。」

  老管家沒有多說,面前的墨菲斯的容貌與老公爵年輕時如出一轍,他相信就智慧而言這位能一個人幹掉兩位殺手的少爺絕對沒有眼前他所表現出來的這麼淺薄。

  君士坦丁「鬱金香」裁縫店首席裁縫定制的衣服到底有何價值?墨菲斯並不知道,也並不會在乎。

  他看起來有些笨拙的將衣服套在了身體上,這身衣服老管家一共攜帶了五套,型號不一,此刻穿在他身上的自然是最合適的。

  帕法微微低頭:「少爺,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幫助您。」

  並沒有擅做主張,老帕法知道這位少爺心中的戒心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高,在貴族面前永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即便墨菲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而他是個實力高強的大劍師。

  墨菲斯在聽到帕法的訊問後輕輕點頭,不過手與劍柄的距離卻是近了不少。
  
  貴族的裝飾繁瑣而板型,與墨菲斯以前穿的寬鬆衣物大相徑庭,但是換上一身深色調的便服後確實形象改觀不小。

  當然,有些髒兮兮的臉龐和蓬亂的頭髮依舊和貴族二字相距甚遠。

  五代人成就貴族之名,一位或許富可敵國的暴發戶卻永遠稱不上「貴族」,看上去現在的墨菲斯離所謂的貴族標準相距甚遠,但是望著他騎上馬匹的老管家並不會介意自己花費五年十年甚至以上時間去培養少爺身上缺失的氣質。
  
  「當有力量控制自己的狂暴時,沒有任何動物比人更加兇狠殘酷。」

  墨菲斯突兀的輕聲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手中的劍鞘輕輕挎在了火鱗蜥蜴皮製成的腰帶上,轉過頭,低頭望著仰視著他的老管家,「我現在選擇接受命運,但是並不意味著將來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老管家沉默不語,這是這位少爺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一位性格成熟穩重的可怕的少年在君士坦丁的貴族圈子並不少見,但是對於第一句話,帕法•雷諾這輩子只聽一個人說出過類似的話語。

  那是阿卡爾•溫德索爾,帝國公爵,墨菲斯的親生父親。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老管家不得不在內心感歎一句,隨即翻身登上了自己的馬匹,凝視幾秒,確認身前的墨菲斯可以自己熟練地駕馭馬匹之後,便輕輕做了一個手勢——護在墨菲斯身旁的兩位騎士點點頭,微微向兩側散開了一些。

  除卻老管家和墨菲斯,這支隊伍一共還有二十多位家族騎士,都是有著帝國頒發的護衛騎士勳章的強者——這一等級相當於劍師級別,僅僅二十人,對付一個百人左右的盜賊團絲毫不在話下,而加上實力深厚的老管家,這支看似毫不起眼的隊伍已經足以媲美任何一支主教級別的隨身護衛騎士團。
  
  騎在馬背上的墨菲斯沒有再回望過奈爾村一眼,遠處唐吉坷德所居住的那所房子突兀而安靜的燃燒著,仿佛是一個信號,宣告著那位元怪異的主人已經遠走他方。

  「少爺,我們需要穿過大概六個郡,在五天之後到達君士坦丁,不過這段時間或許會有各式各樣的阻撓出現。」

  老管家並沒有告知過這位少爺為什麼自己會從遙遠的公爵府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原因,說實話,這對於一把年紀的帕法來說不是什麼正常事,所以必要的提醒還是有的。

  「貴族之間的摩擦往往會升級到讓人不齒的互相攻擊,對於一個龐大而古老的帝國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還望少爺您體諒一下公爵大人。」
  
  「一位沒有見過面卻能帶給我榮耀的父親或許值得感謝,但是從現在起,我已與他兩不相欠。」

  墨菲斯的話語並沒有多少鄉村口音,這是帕法剛剛注意到的事實——童年經歷無從可知的他按理應該是說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的,可現在聽來卻與君士坦丁的口音並無任何區別,著實讓人意外。

  因為君士坦丁的口音還有另一個民間稱呼——「貴族腔」。

  「我的導師已經離開,或許你們可以試著查找這個老傢伙的身份,別忘了回頭告訴我一聲。」墨菲斯似乎早就明白自己可能引起的疑問,淡淡的從側面回答了老管家,「因為,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7:03

第六章 信仰,女孩兒

  拜占庭帝國,這個龐大而富有的國度是如今大陸強國之一,從經濟到軍事實力都是讓其他列國需要仰視的龐然大物,而首都君士坦丁更是可謂近百年間強勢崛起的一座超級大城,享有「世界的十字路口」美譽。

  那裡便是自己的目的地麼?

  墨菲斯望著夏日裡茂密的森林和鄉間小路上擦肩而過的商隊,不發一語,手中的韁繩輕輕捏著,回憶著唐吉坷德這些年來的教誨——除了不斷面臨死亡,還有那些讓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一條條規則與教條。

  瑟裡斯軍馬在這種偏遠地區有著鶴立雞群的顯著區別,所以這支隊伍很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按照常理來說,在軍事力量不夠強大的情況下老管家似乎應該以絕對低調的作風來行事,而現在這種低級錯誤就仿佛是黑夜中的燈塔一樣為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的政敵引著路。

  可是出乎意料的,整整行進了一天,墨菲斯沒有發覺任何異樣。

  輕輕一拉韁繩,墨菲斯胯下的軍馬極有靈性的停住了腳步。

  隨行騎士立刻警覺的轉過了身,手搭在了劍柄上,而老管家則是疑惑的望著墨菲斯,不明所以。

  「這裡是我到過的距離奈爾村最遠的地方,」墨菲斯指了指路旁的一棵小樹,「不知道離開這裡,世界會以怎樣的面目呈現在我面前。」

  「會像老傢伙說的那樣如同在科林斯瀑布下沐浴麼?」

  望著遠處卡倫山脈山腳處那已經隱隱約約的城鎮,墨菲斯輕聲感歎。

  老管家打了個冷戰——科林斯瀑布是帝國最有名的大瀑布之一,落差超過三百米,正好位於胡克鎮旁邊的森林之中,難不成這個孩子真的在那個瀑布下沐浴過?

  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墨菲斯嘴中的「沐浴」二字是泡在水裡,為了追求肉體強橫和實力進階的劍士們可是早就有過站在瀑布之下鍛煉耐力的先例的。

  「少爺,我很好奇您都經歷過了什麼樣的歷練,能為我這個老頭子講講麼?」

  看到墨菲斯再一次揮動了韁繩,在所有騎士默默的重新排好隊伍前行後,老帕法試探性的問道。

  「無非是在森林中打獵而已。」

  墨菲斯似乎是漸漸適應了身邊的這些騎士和老管家在自己身邊,話終於多了起來,否則老管家會覺得他真的有交流障礙的病症。

  「沒有害怕過?」

  這句話似乎不該是老管家問出來的,但是他依舊顯得有些冒失的說出了口。

  試探?

  墨菲斯輕輕抖了抖韁繩,道:「恐懼有時來自判斷力的缺乏和勇氣,它比死亡更讓不受歡迎,也更難忍受,不過幸運的是…」他扭過頭,一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沒有同齡人的浮躁與輕狂,微笑時露出的牙齒潔白而耀眼,「我活下來了。」

  帕法沒有再說話,恭敬的跟在了墨菲斯馬後。

  ……

  隊伍的前方是距離胡克郡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帕丁」,拜占庭帝國西北方接壤的是神聖加百列帝國,而這座有著高大城牆的城市算得上是毗鄰那個老鄰居的第一重城。

  戰爭總是人類發展進步的源泉,不過神聖加百列帝國與拜占庭帝國同根而生,二者的前身同為一個超級大國,只不是由於東西兩帝自治而最終分裂,矛盾或許有,但目前還不至於兵戎相見。

  帕丁有著人類城市不曾缺少的喧囂,高大的城門由顏色漆黑的實木灌注鉛水製成,鐵鍊拉著長長的吊橋,一條寬十米有餘的護城河橫在城牆外,軍事防衛力量可見一斑。

  一座三萬人的城市已經能在帝國內數的上名號,而身為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墨菲斯不會知道,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是一座有著四十萬人口的超級大城。

  高大的軍馬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家族騎士們陣型整齊,冷酷而沉默,從進入這座城市起,墨菲斯便享受著那仿佛矮小蒼生的平民的注目禮。

  僅僅是騎在一匹馬上便會產生這種感覺,那所謂的權力和力量,又會讓人如何去攀登?

  墨菲斯在內心不禁微微感歎,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說實話他並不適應。

  「聽從理性的人是迷惘的,理性使那些心靈不夠健全而難以駕馭它的人成為其奴隸。」

  沒來由的想起了唐吉坷德的教誨,墨菲斯將剛剛產生的疑惑拋諸腦後,跟隨著前行的騎士下榻到了一處酒館。

  酒館,墨菲斯是第一次在現實見到這東西。

  只保持對這個世界足夠的好奇,這是墨菲斯自保能力的一種體現,他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舉動,甚至連四下張望都沒有,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騎士下馬和酒店老闆交涉,隨即在扔過一袋錢幣之後一行人便集體入住,除了引來街上一些好奇平民的目光,並無其他作為。

  「少爺,您的房間。」

  老管家一路在墨菲斯身旁,直到這時墨菲斯才知道他是一位信徒,脖子上掛著的小十字項鍊普通人是不會帶的,不過他沒有多嘴,只是機械式的跟隨著來到了一間算不得寬闊的客房。

  光線柔和,木質地板擦得乾乾淨淨,一張鋪好被褥的精緻木床、一個造型精緻的衣櫥,一副桌椅,上面有一個不知從哪裡買的花瓶,插著兩支不算新鮮的月季,這些都是尋常酒店的標準配備,不過這在墨菲斯眼裡卻是頭一次見識。

  轉過身,墨菲斯望著老管家,輕聲道:「謝謝。」

  「一位貴族是不必為管家道謝的,這是分內之事。」

  帕法深鞠一躬,動作優雅,隨即讓開了房門,指了指走廊的方向道:「我們的人不多,雖然作為公爵府的管家有兩手糊弄人的招式,但是我還是希望少爺您保持足夠的警惕。」

  「我有一個問題。」

  墨菲斯望著躬身彎腰時管家脖子上墜著的那個小小的十字架出聲道,「在擁有力量之後,為什麼還需要信仰?」

  短暫的沉默。

  「我的少爺,或許我現在說的話您還不會明白其中的含義,不過我還是會以一位信徒的身份回答您:‘信仰是所希望的事物的實質,是未見之事物的確證。’」

  「或許我還需要時間來理解。」

  墨菲斯微微點頭,望著老管家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語。

  木門關上的瞬間,墨菲斯便轉過身,像是身處叢林那般將屋子的各個角度掃了一遍,隨後竟然直接竄上了房梁,警戒許久,隨即在屋子內部難以置信的翻出了一大堆或許連打掃衛生的服務生都沒有察覺過的東西:一枚遺落在床底下的鐵釘,幾張無用的羊皮紙碎屑,食物殘渣等等。

  安全感,這種東西對於墨菲斯來說太過遙遠。

  隔壁的老管家站在視窗輕輕歎息,他真的難以想像這麼一個怪異的少爺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童年生活。

  ……

  還未到晚餐時間,或者對於墨菲斯來說還沒有到日落的時候,房間的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坐在床上從未躺下的墨菲斯一個箭步無聲的沖到了房門後,手中的短劍出鞘時帶著一股子凜冽的寒氣,木門雖未開,墨菲斯卻已經站在了門的側後方。

  沒有經過任何通知而走到這裡,墨菲斯可不會覺得門外之人是無意間走錯路才會這樣的——如果所謂的衛隊如此不堪,他還不如繼續呆在林子裡打獵。

  「嗒。」

  門外的人手指輕敲木門,只有一聲,並且似乎還帶著點猶豫。

  手中的短劍沒有直接刺出去,雖然墨菲斯有九成以上把握在短劍刺穿木門後將對方的腦袋一起捅穿,但是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這麼做。

  這裡是城市呢。

  墨菲斯在內心感歎一句,殺戮並非本能,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手段而已。

  略微思索,墨菲斯將短劍反向一折擋在了小臂下,單手拉開了木門,身體後退一步,做出了看似輕鬆卻隨時可以迎擊的姿態。

  門外,站著一個女孩。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7:20

第七章 野心,沿襲百年的仇殺

  門外來人的樣子並沒有出乎墨菲斯的意料,因為聽覺靈敏的他甚至可以從腳步聲的間隔判斷這個女孩子的身高。眼前的人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看似與街上的行人差不多,但是那張保養的很好的精緻臉蛋和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銀鐲在不經意間宣告著她的身份不俗。

  按照常人的評判標準,眼前的女孩兒十六七歲的摸樣,身材已經小有發育,鵝蛋臉配上一雙綠寶石般的眸子已經稱得小有姿色,不過在墨菲斯眼中,他目光唯一會停留的位置不是微微隆起的胸脯亦或者帶著好奇打量著他的那雙眸子,卻是那白皙的脖頸——

  他在計算,短劍需要從什麼角度才能劃開它。

  「請問…是墨菲斯少…麼?」

  少爺二字沒說出口,留有一絲別樣的意味,眼前的女孩兒看上去純真無邪,但是墨菲斯卻是眯緊了眼睛——叢林中有太多的危險生物能在不知不覺中要人性命,偽裝的仿佛一片枯樹葉的劍毒蜘蛛一口就能毒死一頭成年野豬,眼前仿佛不經意間露出破綻的女孩兒更不像是一個可以信任的物件。

  「這裡有一封邀請函…父親要我親自交給您。」

  女孩兒看到墨菲斯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隨後仿佛想到了什麼,又有一些不經意間的欣喜。

  仿佛蜜獾找到了蜂巢。

  一封牛皮紙寫就的普通信封被女孩兒伸手遞了出來,墨菲斯身體向後退了退,那只沒有握著短劍的手伸出兩隻手指夾住了信封,隨即毫不客氣的拿了過來。

  這怪異的行為看的女孩兒有些發愣,不過吸了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定的她說道:「難道一位貴族不邀請女士進——」

  主動踏入房內一步的她猛然間止住了話頭,因為一柄利劍已經貼在了她的脖頸上。

  驚駭的女孩兒沒有叫喊,她在這一瞬間相信,自己如果再往前靠一點,那喉嚨便會被毫不猶豫的劃開——這是一種本能的判斷,因為眼前的人根本不似她見過的任何一位貴族少爺,那些見到她就眼睛止不住露出淫褻光芒的酒囊飯袋根本無法與眼前的傢伙相提並論。

  「我懂了。」

  異常冷靜的女孩兒沒有再說什麼,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那柄利劍的攻擊範圍,而墨菲斯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喉嚨的摸樣則是在這一刻永遠烙印在了這位「帕丁之花」心中。

  「或許您太過熱情了。」

  老管家的話語在這位少女的身後響起,卻顯得有些冰冷,「少爺還需要休息,感謝您能親自來這裡,溫德索爾家族會記住布雷爾家族的熱情的。」

  剛剛表情還顯得純真異常的女孩兒仿佛瞬間變了個人,一臉成熟世故的如同貴婦般行了禮,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布雷爾家族,帕丁城市的主人,布蘭妮是伊薩格•布雷爾伯爵的千金,為了傳遞一個資訊而派上自己的親生女兒來這種地方,還真是不磨滅貴族中的‘投機者’的稱號。」

  老管家微微躬身,似乎在致歉。

  「原諒我的冒失,讓這位大小姐直接來到了您的房間。」

  墨菲斯手指夾著的信封翻轉過來,短劍橫向嫺熟的劃過,平放在手中的信封被一道銀光裁掉了中央位置布雷爾家族紋章蠟漆,輕展開來,墨菲斯將信件交給了帕法。

  「終究有一天,我會孤身一人面對這個世界,你沒有錯,現在學會警惕,總好過在墳墓中懊悔。」

  墨菲斯很清楚眼前的老管家是在不斷地試探著自己的,不過他並沒有反感,這是一種變相的歷練,雖然沒有叢林中那般危機四伏,卻更需要腦子來應付,而這正是他所不擅長的。

  短劍在手中旋轉著,乾脆俐落的插進了皮鞘,這位另類的貴族少爺低聲感歎:「真是奇怪的傢伙,真的以為送上免費的交*配機會就能得到什麼利益麼?」

  旁邊的老管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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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丁的夜晚依舊熱鬧。

  拜占庭帝國的發展程度在這裡可見一斑,即使入夜,城市內仍舊有大部分區域處於燈火通明的狀態,這一點在靠近城市中心的位置尤為明顯——因為那裡是屬於貴族的活動區域。

  溫德索爾家族,這個帝國內的大貴族姓氏對於帕丁來說有著難以形容的意義。

  簡而言之,帕丁的所有貴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鄉紳」,即使去了君士坦丁那樣的國都只能是在貴族圈子中的末流,因而只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內活躍著,當然,貴族是永遠不缺乏野心的階級,布雷爾家族就是帕丁這座老城市經營了近兩百年的老家族,而在新任家主的經營下已經隱隱有打入君士坦丁核心貴族圈子的資格。

  墨菲斯一行實在是算不得低調,即使沒有佩戴那顯貴的紫鳶尾族徽,消息靈通的貴族圈子依舊會在第一時間判斷那些高大的騎士和精神矍鑠的老管家從何而來,而一封布雷爾伯爵親筆的晚宴邀請函自然是出於禮節需要遞上去的——讓有著「帕丁之花」的美麗女兒親自送上,誠意之明顯任誰都明白他打的什麼算盤。

  對於貴族來說,在真正的婚禮舉辦前,永遠不會有人停止通過聯姻而追逐權勢的腳步。

  不過很顯然,這一切都流於形式,任誰都知道溫德索爾家族最近遭遇了什麼樣的災難,而這支正在返回君士坦丁的隊伍又會有多危險。

  正因為如此,「帕丁之花」孤身一人前來投懷送抱的行為才會更顯得分量十足,不過能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置於危險之中,布雷爾伯爵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野心這東西,十七歲的布蘭妮同樣有。

  夜晚時分,溫德索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下榻的酒店寂靜一片。

  自知情況並不安全的墨菲斯當然不會傻了吧唧的去參加什麼宴會,面對著這個繽紛複雜的人類社會,墨菲斯輕輕的玩弄著手中的短劍,若有所思的望著酒店外被火把照亮的昏暗街道。

  老管家將晚飯送到了房間裡,甚至沒有讓墨菲斯走出這間臥室,不過在墨菲斯的要求下,老帕法還是簡單闡述了溫德索爾家族目前可能面臨的敵人都有哪些。

  當然,如果羅列一個古老家族的所有政敵或敵人,估計列一個羊皮紙的單子都要好幾卷,所以老管家只是將一些該說的東西說了而已。

  「克裡斯多夫公爵的復仇…所謂的貴族仇殺還真是比想像中的骯髒。」

  墨菲斯對於所謂的這種強加到身上的榮辱已經有了一個概念——從來沒有莫名的熱愛或仇恨,既然自己榮譽加身,便要承載這沿襲近乎百年的仇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7:35

第八章 上弦月,殺氣凜然

  墨菲斯自始至終從未躺在這張舒適的床上過,多少個日夜,他都是在樹幹上以蹲姿休息的,那種每隔幾分鐘就要睜眼警戒的日子帶來的習慣已經永遠的給他留下了烙印,仿佛動物假寐一樣的警覺讓他在聽到酒店外的一絲輕微動靜時便站起了身。

  寂靜的酒店外在午夜時近乎空無一人,但是一群貼地而行的黑影倏然間閃過,讓氣氛蒙上了一層凝重。

  黑衣人沒有穿著沉重的金屬鎧甲,腳步聲微不可聞,目的不言自明,不過這種實力顯然不會對有著一群實力強悍的護衛騎士們的隊伍造成什麼傷害。
  
  安靜的酒店被幾支破空射出的弩箭打破了寂靜!
  
  守夜的騎士顯然不是什麼草包,所謂的偷襲完全成了笑話——拔劍劈開偷襲箭矢非一般人所能,而被攻擊的兩位騎士卻真的用手中超過五公斤重的長劍將弩矢瞬間劈飛!

  戰鬥瞬息之間展開!

  早有準備的騎士們休息時是不會脫掉鎧甲的,沖入酒店門前的黑衣人實力顯然不至於落入草包之流,可是卻沒有任何意外的與騎士們纏鬥起來,刀劍碰撞聲與悶哼聲響作一片,不過這混亂之中卻沒有人注意到天空中劃過的黑影。

  ……

  墨菲斯的臥室靜悄悄的,這位溫德索爾公爵唯一的繼承人似乎很沉得住氣,但是就在一樓的戰鬥正在進入白熱化的時候,這位少爺所在的二樓卻猛然傳來了一聲爆響!

  那是二樓的玻璃窗戶被撞碎的聲音,繼而一切陷入了寂靜。
  
  黑色仿若蝙蝠一樣的傢伙翼展足有兩米,仿佛是炮彈一般由天空俯衝撞碎了墨菲斯臥室的窗戶,進入房間的一瞬間便在黑暗中化為了人形,手中的利刃直撲那張大床上的身軀!

  「哢!」

  一張木床在匹練似的銀光中攔腰成為了兩段,強橫的力量帶著迅猛無比的速度讓整張木床和上面的一切在隨後狂風暴雨的攻擊中化為了碎片!

  可是在枕頭裡紛紛揚揚的灑落滿屋羽毛時,空氣中似乎並沒有如偷襲者想像那般有著四濺的血液。
  
  月光黯淡,殺氣無形。

  下一刻,墨菲斯的身形從房梁之上一躍而下,卻是以一種比正常墜落快出三四倍的速度撞向了站在床前的傢伙!

  「咚!」

  膝蓋猛然撞擊在了對方的脖頸後方,左手在暗淡的光線中觸摸到對方的腦袋,右手短劍狠狠的沿著對方右耳下方斜插進了胸腔,直沒劍柄!

  一擊,致命。
  
  屋子裡剛剛站立的黑影被他由上至下仿佛生生壓碎在了地面上,站起身時,墨菲斯左手提著的頭顱已經與地面上扭曲的屍體徹底分離。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鬥,沒有對質,沒有對招,只有偷襲與反偷襲,兔起鷂落,不過三秒。

  「啪!」

  正在流淌著鮮血的屍體竟然在一聲脆響後化作無數黑漆漆的物體,墨菲斯用手中的短劍挑起一看,竟然是數十個已經死亡的黑色蝙蝠。

  血族…這個被上帝拋棄的種族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左手的頭顱上還留有一副驚訝之極的表情,似乎根本不相信死亡到來的如此迅速——墨菲斯在被稱為「吸血鬼的斗篷」的黑暗中躲過了一位勳爵級別血族的感知,隨後手中的短劍更是以對方難以理解的速度在捅穿心臟之後生生將脖頸剜絞而下!

  殘忍?

  如果不殘忍,或許墨菲斯已經在森林中死掉無數次了。
  
  木門被推開,老管家面色嚴肅的望著墨菲斯,隨即一言不發的走了進來,抬起手掌的一瞬間,墨菲斯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朝著側面躍出!

  側飛而出的墨菲斯回頭,倏然發現自己險些被破窗而入的另一個黑影撞到!

  那抹一閃即逝的銀光如果不是自己躲開,便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腦袋削下去!墨菲斯絲毫不懷疑其力量和敏捷性,對方的實力和剛剛被自己殺死的傢伙天差地別!

  老管家就站在那刀鋒的面前,任憑那抹銀光劈向自己,卻是僅僅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而那個連摸樣都沒看清楚的傢伙下一刻便像是被攻城錘迎面擊中一般「呯」的定在了半空!

  巨大的慣性讓身體扭曲斷裂,強大的力量從始至終沒有顯露出任何痕跡,老帕法甚至連武器都沒有用!

  震懾?

  墨菲斯見識過叢林中狂暴到將一頭身高超過五米的巨象生生撕裂的亞龍,見識過僅依靠壓縮空氣便能一擊擊穿獵物的巨型甲蟲,眼前的一切並沒有超出他的認知,但是卻激起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欲望。

  人類的力量,竟然可以如此麼?
  
  扭曲的肉體在飛行的過程中化為了飛行的黑色蝙蝠,繼而在屋內瞬息重新組合成了一個摸樣高傲卻帶著一臉驚駭的中年人。

  一身筆挺的貴族服飾和蒼白的面頰,微微露出唇邊的尖銳牙齒,這位偷襲者望著面不改色的老管家,呼吸微微急促。

  「在一位信徒面前,你還要繼續進行你那卑微齷齪的舉動麼?」
  
  「血族可不是站在教廷對立面的,注意言辭,你只是一位家僕。」

  出乎意料,這位血族看起來根本不慌張,帝國的傳說中,這種生活在暗影之中的異類每一位都是貴族的範本,此刻看來倒也確實有些道理,有板有眼的姿態和語氣倒是能唬住不少人,不過終究不會讓一位公爵府的管家有什麼猶豫。

  墨菲斯處於兩人的側面,在看到了老管家隨後胳膊抬起的動作後,這位意識敏銳的獵人猛然向著遠處翻滾開來——因為他很快明白,眼前的戰鬥級別不亞于林中的高級別魔獸為了爭地盤而進行的拼死搏鬥。

  自己是根本插不上手的。

  「轟!」

  事實證明墨菲斯的判斷尤為正確,被撞碎的窗戶連帶著整個牆壁整整齊齊的出現了一道裂痕!而那個剛剛站立於原地的傢伙則是杳無蹤影!

  隨即老管家的身影出現在了墨菲斯的身前,竟是匪夷所思的一拳轟向了還未站起身的墨菲斯,「呯」的擊中了剛好出現在墨菲斯身側的吸血鬼,巨大的力量帶著爆發而出的氣浪轟擊在了墨菲斯的身側,實木地板瞬息爆裂開來,墨菲斯瘦弱的身軀被衝擊波掀飛了出去,隨即狼狽的撞在了牆面上。

  而那位吸血鬼在這一擊之下,已經躺倒在地了無聲息了。
  
  「這群該被焚化在十字架上的異族。」

  老管家望著那看似一動不動的屍體,沒有立即轉過身拉起墨菲斯,而是緩緩的抬起了右手——直到這時,墨菲斯是第一次看到老管家用右手攻擊。

  平淡無奇的一掌,地面上突然之間有了動靜的吸血鬼還未坐起身便再一次被擊中,「啪」的一聲爆響,他的身體在一種令人耳膜發緊的聲音中成為了染滿房間的一灘血肉!
  
  血腥的味道頓時彌漫在墨菲斯的鼻尖,但是這種攻擊帶來的震撼卻是讓他愣住了三秒有餘。

  「少爺…」

  「你說了算。」

  沒有任何猶豫的,墨菲斯將決定權交給了這位管家,自己則是站起了身,還沒有脫下的衣袍上滿是那位血族留下的鮮紅色的血漬,不過他只是使勁抹了抹臉,便不再言語。

  老管家沉默片刻,彎腰撿起了地面上一塊不起眼的殘渣所包裹的小玩意,用隨身攜帶的那個乾淨手帕包裹了起來,隨即恭敬的示意墨菲斯跟隨自己下樓。

  一樓的戰鬥已經結束。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7:52

第九章 匕首與絲巾

  墨菲斯清楚地記得這一行一共二十人,十八位身經百戰的護衛騎士和自己與老管家——但是當看到正廳的情景後,他不得不感歎大貴族在某些時候所動用的人脈和其背後所展現的能量有多麼巨大。

  至少超過三十位護衛騎士守候在門外,除此之外還有十多個生面孔冷漠的站在整個酒店週邊,胸前隱隱若現那象徵著劍師實力的徽章。

  一位大家族,可不是只有在自己盤踞的國都才有著盤根錯節的勢力的,換句話說,一個經營了超過五百年的貴族在整個帝國都會有著難以想像的人脈與實力。

  「警戒。」

  老管家下了命令,街道上正源源不斷的跑來各式各樣的士兵,看起來應當是帕丁城的城市衛隊,雜亂的腳步聲明顯然說明了他們只是來湊數的。
  
  墨菲斯自然不需要這種人數帶來的安全感,在見識了老管家的實力之後,他已經明白自己今後應該追求什麼。

  類似的刺殺還會有麼?

  對於一個腦子並不慢的少年來說,自己剛剛所經歷的事情已經能夠見微知著——君士坦丁安全麼?誰也不能保證,如果安全,或許早就輪不到那位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公爵因為子嗣被殺而千里迢迢的來找自己了。

  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意味著什麼,繼承貴族的衣缽,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坐享榮華富貴而不付出代價。

  劍柄在手指間摩挲著,墨菲斯頭一次對力量有了更強烈的渴望——在叢林中,這是為了殺死獵物和從獵食者口中逃脫的欲望,而現在,則漸漸地轉變成了那種想要站在巨大食物鏈頂端的野心。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有這種想法,或許對於那些君士坦丁的「天之驕子」們來說有些晚,但是對於墨菲斯,並不遲。

  ……

  「居然是岡多斯蘭家族的賞金獵人,真希望這不是克裡斯多夫公爵的授意,難道一位貴族真的會用這麼骯髒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麼?」

  或許是聯想到了什麼,深諳貴族陰暗一面的帕法歎息一聲,有些沉默,隨即恭敬地問向了墨菲斯,「少爺,這種襲擊或許一路上都不會少,剛才出現的是岡多斯蘭家族賞金獵人,這個被血族同類稱為‘連靈魂都出賣給阿茲特克金幣’的家族素來不缺乏為錢賣命的強者,他們是陰影中犀利的毒牙,我們需要時刻小心。」
  
  不經意瞥向墨菲斯手中短劍的動作和他隨後欲言又止的姿態讓墨菲斯明白他在疑惑什麼,抽出了這柄唐吉坷德贈與的短劍,墨菲斯說道:「這是老傢伙留給我的唯一饋贈,或許你不知道他有多摳門,總之這東西我是不會扔的,也許等他老死的時候我會把這東西還給他。」

  短劍算不得鋒芒畢露,在室內的光線下看不出好壞,不過識貨的老管家還是在獲得墨菲斯同意以後輕輕的敲擊了一下劍身,傳來的清脆共鳴讓他的瞳孔縮了縮,隨即雙手奉還了這柄短劍。

  「我們需要加快行進速度,少爺如果需要馬車——」

  「不需要。」

  「那便清晨出發吧。」

  感歎于少爺的果決,老帕法沒有再說什麼廢話,恭敬地退下,重新安排了一間被護衛騎士們圍的嚴嚴實實的臥室後讓墨菲斯休息,而自己則是守護在了門前。

  沉默而安靜的酒店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面色驚恐的老闆手指顫抖,坐在他並不經常坐的吧台內發呆,望著手中沉甸甸的一袋金幣,神色木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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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濛濛亮,帕丁城的主人布雷爾伯爵穿著一身黑色低調的長袍走下了馬車,而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隊伍已經在酒店門前準備出發了,一行幾十人的騎士隊伍,壓抑而沉默。
  
  「感謝布雷爾家族的幫助。」

  知道來人身份的墨菲斯還未上馬,儀態正式的行了一個貴族禮,並無半點倨傲,這讓布雷爾伯爵受寵若驚,聯手中拿著的禮盒都險些忘了送出去。

  旁邊的老管家倒是因為少爺的舉動微微揚起了眉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少爺行禮,有板有眼,規矩而不做作。

  這是訓練後的結果,絕非看兩眼就能學會的。

  「布雷爾家族對於溫德索爾家族一直崇敬有加,帕丁城沒能滿意的姿態招待少爺,還望少爺見諒。」

  「您客氣了。」

  墨菲斯也不會什麼過多的貴族辭令,場面做到足矣,老管家適時的打了圓場,接過這位伯爵的禮物,躬身退下,而布雷爾伯爵則是識趣的沒有多說什麼,目送著眼前的隊伍離開,一言不發。
  
  布蘭妮在整個隊伍離開後走下了伯爵的馬車,這位被稱為帕丁之花的女孩兒身著一身紗裙,纖細苗條而姿態優雅,擁有一張青春而典雅的鵝蛋臉的她是整個帕丁男人的夢中情人。

  但似乎那位公爵的繼承人對她並無興趣。

  「父親,這樣做或許讓他連記都記不住我的。」

  「若干年後,或許他會對你有個印象,這便夠了。」

  布雷爾伯爵有著一張略微敷了白粉的臉,雖然穿的不是名貴衣飾,但是脖子上依舊掛有一串價值連城的晶石項鍊,胸前也是佩戴著家族徽章。

  當然,這種稱不上低調的低調就是政治的一種,布蘭妮眯著眼睛望向了那已經消失在清晨薄霧中的隊伍,轉身和父親走上了馬車,沒再說一句話。

  綠色的眸子透著野心獨有的光芒,不亞于身旁的伯爵父親。

  ……

  「如此的追求權勢,倒也稱得上是標準的貴族了吧?」

  墨菲斯在前行許久以後轉過頭問向了默默跟在身後的老管家,不過得到的答案卻有些意外。

  「貴族可不是只有追求權勢這一項任務的,以人類這個群體舉例,哲學、詩歌這類東西只有在獲取足夠的食物以後才會衍生,而布雷爾伯爵…只是剛剛脫離溫飽的階段而已。」

  老管家在公爵府呆了一輩子,對於這些東西自然比沒有接觸過貴族的墨菲斯透徹得多。

  「一面是瘋狂攀附的伯爵,另一面是不計代價刺殺的血族,還真是個瘋狂的世界呢。」

  「瘋狂,對於個體來說或許很難得,但是在一個群體、社會甚至民族都對它習以為常的時代中,瘋狂並不算是什麼稀罕事。」

  「這句話很有意思。」

  「這是您的父親說的,少爺,他總是在嘲笑自己還不夠瘋狂。」

  老管家淡淡的回答道。

  墨菲斯歎氣一聲,隨即轉移話題,藉口打開了布雷爾伯爵的禮盒——一柄造型精美的小巧匕首在一塊潔白絲巾的襯托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墨菲斯微微眯起眼睛,卻沒有當先伸手去拿那柄匕首,而是動作輕柔的抽出了下方的絲巾。

  淡淡的紋路顯示著這絲巾的名貴造價,從遙遠的東方進口的絲綢有著和黃金等重的身價,同時也彌漫著淡淡的香味,墨菲斯確認這味道就是昨夜那位急於獻身的貴族千金的貼身絲巾。

  目光輕輕轉向那盒子中的精巧匕首,墨菲斯明白這禮物遠不止表面上這麼簡單。

  「匕首與絲巾,布雷爾伯爵的野心真是明目張膽。」

  老管家隨意的看了一眼禮盒,繼續道:「由高階奧術師封存魔法的匕首,帕丁還真是一個不缺乏財富的城市。」

  「魔法?」

  「怎麼?」帕法管家的眉毛微微揚起,「少爺不知道魔法?」

  「不知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8:11

第十章 驚雷

  這個回答是墨菲斯的實話——從小到大,他從沒有聽那位仿佛知識無限淵博的老傢伙提起過半個有關「魔法」的字眼。

  如此看似簡單,實則登天一般困難。

  魔法師是一群為了未知而神秘的事物而研究終身的古怪群體,這是拜占庭帝國的平民對於魔法師的普遍認識——他們有著強大而超自然的力量,有著尊貴的身份,還有那從不示人的神秘面紗。

  但是在相隔不遠神聖加百列帝國,魔法師所對應的只有兩個字:「異端」,他們最終的歸宿也只有一個地方——「火刑架」。

  這些東西是每一位拜占庭人應該熟知的東西,可是墨菲斯卻從未接觸,以至於老管家一時之間愣住半晌,不知該從何解釋——從他之前觀察這位少爺的推斷來看,這種事情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了。

  「通過灌輸自己的力量,可以啟動這柄匕首內的另一種力量,使其對敵人造成傷害,恕我愚拙,少爺,我只能這麼解釋了。」

  「大概明白了,我懂的東西並不多,原因在我。」

  還真是一個懂事的少爺呢,老帕法內心感歎。

  他看到墨菲斯輕輕握著那柄造型奇特的匕首——仿佛骨頭製成的手柄有著圓潤的白色光澤,而劍脊處則是內斂而有著海藍色的紋路,複雜而晦澀。

  望著利刃上的魔紋,墨菲斯不知想起了什麼,愣神半晌後將這柄匕首插入了盒子內所附贈的魔獸皮套內,隨即直接別在了腰帶上。

  匕首與絲巾,代表著力量與女人麼?

  墨菲斯想起了那個想要主動獻身的女孩子,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顧一切,倒也跟我有些相似呢。」

  ……

  晨霧漸漸散去,隊伍踏上了一條筆直的道路,兩旁的建築物稀少起來,在走出樹林區域後,遠處的山峰讓人歎為觀止。

  「君士坦丁,就在山的另一端。」

  老管家指著視野的盡頭,輕聲道。

  雖然看上去遠處的山峰清晰而壯麗,但是距離抵達目的至少還有三天左右路程需要走,身後的隊伍人數已經擴增到五十人,浩浩蕩蕩而沒有了先前的低調

  「天黑前到達巴倫克山谷,我們不能暴露在天空下,」老管家輕輕說道:「至少,今晚不能。」
  
  墨菲斯自然明白血族的威脅遠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一位勳爵和男爵級別血族的死亡只不過是這群卑劣的賞金獵人的開胃菜而已。

  沉默而壓抑的隊伍在地平線上快速的移動著,帶起了陣陣煙塵,十七位護衛騎士、二十三位劍師和八位司職偵查的帝國軍部斥候,鋒芒畢露的護衛團明顯的給了外界一個訊息:生人勿近。

  乾燥的土地在夏日蒸騰著熱氣,天空中有禿鷲盤旋。

  「死亡戈壁」,拜占庭先帝戴克裡在六百七十年前大勝蠻族的戰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在這裡留下了超過萬具難以收拾的屍體,戰後這裡便成為了死地,腐朽的氣息遺留至今,一條孤零零的道路橫亙在廣闊的荒地之間,這裡沒有雜草,只有戈壁。

  「這裡是亡者之地,傳聞荒漠的某一處有著一座山谷,下葬著拜占庭帝國的所有君王,不過‘帝王穀’似乎到現在也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老帕法指著戈壁的某一處輕聲道,為這位從未走出過叢林的少爺介紹著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茫茫天地之間只有一條筆直的路線通向那頂端有著皚皚白雪的群山,沿途荒涼的戈壁上偶爾能看到動物的骨骼暴露在酷暑中,幾頭禿鷲勤懇的啄食,偶爾用鄙夷的眼光掃視著道路上的旅人,似乎在嘲笑他們終究有一天躲不過死亡的命運。

  馬匹的行進速度逐漸減慢,直到太陽落山后那地平面上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這支隊伍還在艱難的前行著。

  已經能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群山了,但是讓墨菲斯奇怪的是,整整一天時間,這裡沒有看到任何村莊的存在,甚至於沒有見到過任何單獨行走的旅人——最少,也是超過二十人的商隊。

  入夜,白色的霧氣漸漸籠罩視野,遠處高大的山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未能得到安息的靈魂,永遠的被遺棄在了這片土地上,」老管家帕法面色凝重的望著四周漆黑的戈壁,「即便是拜占庭內的牧師們也無法徹底讓這些戰死的亡魂安息,超過六百年,這裡已經成為了難以想像的安息之地。」

  「安息之地?」

  「魔法師中有一類人是被主拋棄的,他們操縱靈魂,褻瀆死屍,讓死者為他們戰鬥——而這片土地,便是這類傢伙經常出現的地方。」

  墨菲斯的手指始終沒有離開過劍柄半寸,周圍的空氣因為太陽落山而變得冷颼颼的,他向四周看了看,輕聲道:「我們會成為獵物?」

  「不,我們只是過客,對於那些生命悠久的傢伙們來說並沒有實際價值,事實上,拜占庭建國以來有關目睹亡靈法師的記載已經近乎消失了,不得不說加百列帝國的異端討伐運動進行的足夠徹底。」

  話雖如此,老管家還是讓隊伍加速前進,最終在月光因為烏雲遮蔽而徹底消失之前進入了群山之中的山谷內。

  跳下馬匹,墨菲斯活動著僵硬的四肢,四周的騎士們有序的紮營整理,篝火在風中搖擺不定,山雨欲來,天空中的陰雲壓抑而沉悶。
  
  旅途註定不會順利,墨菲斯已經習慣於隨時隨地的面對生命危險,這位貴族少爺的身份周圍的騎士與劍士們都清楚,為了這位少爺不受危險威脅,溫德索爾家族是會盡一切辦法和努力地——而這個時候的墨菲斯依舊不會明白自己身處的溫德索爾家族能量到底有多大。
  
  夜幕籠罩大地。

  當負責警戒的斥候午夜時分突然間發出警報的時候,坐在篝火旁的墨菲斯一躍而起,定睛望向了遠處。

  雖然視野之中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腳下的地面卻漸漸傳來了越來越明顯的震動。

  騎兵?墨菲斯確認是戰馬行進聲,數量不少。天空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尖銳叫聲,沒來由的讓人產生了煩躁的情緒,有些劍士甚至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卻依舊難以抵擋這種傷害,繼而痛苦的跪倒在地!

  墨菲斯皺緊了眉頭,看起來他並沒有受到過多的影響。
  
  鎧甲的碰撞聲不絕於耳,長劍出鞘,一片火把照亮了整個營地的邊緣,但是除了那隆隆的馬蹄聲和天空中的異響,眼前依舊漆黑一片,甚至於十米之外的情景都看不清楚。

  這種條件下騎士們是根本無法上馬戰鬥的,連月光都沒有,騎士們如果衝鋒的話連敵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楔型陣!」

  老管家沒有任何猶豫的下了命令,而下一刻,所有備戰狀態的劍師和護衛騎士們迅速排列好了一道極為密集的陣型——手持輕型戰盾的劍師頂在了最前方,瞬息成了一個尖刀狀陣型,身穿黑袍的老管家踏前一步,站在了墨菲斯的身旁。

  騎士們並沒有完全加入戰陣,而是有超過二十個渾身重鎧的高階護衛騎士手持長矛列陣停在了營地後方的高坡上。
  
  「紫鳶尾的守護者們,戰鬥吧!」

  渾厚的嗓音有別于平時的低聲細語,老管家在這一刻如同一位領軍打仗的將軍般成為了整個隊伍的主心骨,而站在他身旁的墨菲斯則是一言未發,冷靜的模樣同樣給四周保護他的劍士們帶來了難言的鎮定。

  「哈!」

  仿佛是預感到了什麼,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劍師爆喝一聲,身體驟然爆出一團氣浪,仿若黑暗中綻開的鮮花!

  火把的照明似乎根本無法讓人的視線捕捉到那突如其來的黑影,驟然之間衝破黑幕的騎士狠狠的撞擊到了楔形戰陣的正前方,可是墨菲斯僅僅看到了那從黑暗中躍出的巨馬還未有什麼動作,那站在最前方的劍師便一擊將高出他半個身子由於的巨馬連帶著騎士擊飛了出去!

  長劍揚起,勢若驚雷!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8:28

第十一章 暗夜中的貴族,高傲的長生者

  塵土彌漫,墨菲斯腳下的大地甚至都在這一刻猛烈的震動著!

  這一刻,站在無數家族守衛身後的墨菲斯真正的意識到了正面戰場上的個體威力有多麼渺小。

  即使那強悍的能擊飛重裝騎士的劍師,也在隨後敵人如黑色洪流般的衝擊中無法抵擋,被騎槍掃中,倒飛而出!

  長劍揮舞,無形的氣浪劃過空氣,黑暗中跳躍的火光在壓抑的山谷內肆虐,墨菲斯重心下沉,手中的短劍握緊,屏息凝視。

  源源不斷的黑色騎士衝擊著劍士們組成的陣線,他們身穿黑袍,戰馬嘶鳴的聲音刺耳異常,戰吼聲震耳欲聾,陣線雖然不斷被侵襲腐蝕,但是卻始終沒有崩潰!

  「呯!」

  就在墨菲斯凝神準備攻擊那從兩側沖出去的騎士時,老管家猛然一拳揮向了他的身側,悶響聲伴隨著四濺的血肉將墨菲斯乾淨的衣服霎時間染紅!

  不成人形的敵人跌落塵埃,連墨菲斯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苦戰!

  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進攻,楔形戰陣的作用在於減少面對騎兵時步兵受到的衝擊力,但是源源不斷沖出黑暗的騎士卻已經將整個楔形戰陣的頭部逐漸磨平。

  「鏗!」

  難以形容的拔劍聲,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卻如同雷鳴一般!

  帕法•雷諾,這位公爵府的老管家第一次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墨菲斯甚至沒有看清楚這柄劍從何而來,當他的目光轉移到身旁時,一道白色的亮光猛然閃過!

  仿若是圓弧形的白色鐮刀,長劍揮出,萬人難敵。

  肉體分離的聲音不斷響起,繼而戰場的正前方瞬間寂靜片刻,前方的敵人倏然間仿佛被收割的稻草跌倒在地,成為滾動的屍塊!
  
  老管家身形移動,手中的長劍猛然擋在墨菲斯身前,而下一刻從虛空中出現的另一柄長劍被它恰好牢牢擋住,利刃距離墨菲斯的臉頰僅半尺之遙——甚至於他的頭髮都被凜冽的劍氣吹動,卻沒有讓墨菲斯眼皮多眨動一下。

  老管家格擋住了刺殺者的攻擊,眼前這位偷襲的血族身穿暗紫色衣袍,手持銀色細刃長劍,蒼白的面頰和昨日被殺死的兩位刺客看似如出一轍,渾身卻是散發著更加殘忍而強大的氣息!

  「喝!」

  帕法暴喝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出了一道道虛影,金屬碰撞帶來的火花在墨菲斯的眼前跳躍著,純粹的強大力量和駭人的速度讓墨菲斯已經明白…眼前的戰場似乎是自己插不上手的。
  
  可是他會繼續站在這裡麼?

  當老管家奮力攻擊著眼前的強大血族時,墨菲斯的身影消失在了帕法的身後。

  這個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中就只有自己,墨菲斯不會因為家僕的強大而忘記這一點。

  護衛騎士的反衝鋒已經開始,混亂籠罩戰場,天空中不斷飛行的黑影是巨型蝙蝠,每一次攻擊都是集群撲中某個劍士,幾十個蝙蝠的撕咬頓時會造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墨菲斯貼地以蹲姿觀察著戰場,繼而抽出手中的短劍猛然揮向了右側——一隻足有他上半個身子那麼大的蝙蝠應聲被劈成了兩半,還未有下一個動作時遠處轟然炸開的爆鳴聲便攜裹著氣浪險些將他掀翻,餘勢未衰的將整個戰場帶起了一片震動!

  老管家看上去似乎已經處於上風。
  
  就在墨菲斯回頭望向帕法所處的位置時,他的視野猛然被一襲銀黑相間的布袍遮蔽。

  「懦弱的躲在後方,這可不是一位貴族應該做的。」
  
  冷漠、戲謔,淡淡的嘲笑,出現在墨菲斯身前的這個傢伙毫無多餘表情,身處戰場卻仿佛與身旁混亂而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纖長而蒼白的手指有著尖銳的指甲,沒有猙獰與邪惡,卻帶著一絲貴族才有的優雅。

  墨菲斯毫無廢話,手中的短劍猛然前刺,如同迅雷般在空中劃過一道直線!

  「啪!」

  眼前的血族倏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側,墨菲斯甚至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移動——而自己的手腕卻毫無意外的被對方捏在了手中。

  「一顆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頭顱值五千枚阿茲特克金幣,但是此刻的我卻看不出你有任何值得我出手的價值。」

  暗夜中的貴族,高傲的長生者。

  「叮…」

  墨菲斯手中的短劍因為對方仿佛鐵鉗一樣的緊握而掉落在地,清脆的響聲卻讓抬起手掌準備終結面前少年生命的傢伙微微愣住。

  他蒼白的右手朝著地面上的短劍倏然凝握,閃爍著銀光的短劍憑空飛起,停留在了他的掌心,這位血族強者眯緊了眼睛,竟是旁若無人的研究起了這柄短劍的劍柄銘文。

  「噗!」

  墨菲斯可不會就這麼坐以待斃,左手即刻抽出了那柄布雷爾伯爵贈與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這位血族的腹部之中!

  「準確度尚可,但是一位晶絲能量都沒有凝聚的普通人是無法啟動這柄匕首的魔法的。」

  冷冰冰的聲音讓墨菲斯如墜冰窟,那柄深深插進對方身體的匕首卻是如同被什麼東西吸住一般拔也拔不出來!

  不過對方的下一句話卻顯得莫名其妙。

  「這柄短劍屬於何人?」

  墨菲斯沉默不語——說出來有意義麼?

  他不會說的,墨菲斯明白…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不需要再有人給他找麻煩了。
  
  捏住墨菲斯手腕的吸血鬼沒有廢話,眼睛微眯,竟然仿佛揮動皮鞭一樣隨手一揮,將墨菲斯生生揚起,隨即猛然甩在了地面之上!

  「呯!」
  
  劇痛!

  後背的傷口還未痊癒,這一次背部著地更是讓墨菲斯咬緊了牙齒——他能很明顯的確認自己的肩胛骨和大臂處因為撞擊而生生骨折!

  一身名貴的衣飾被紛揚的塵土徹底沾汙,這位仿佛玩弄玩具一樣讓墨菲斯毫無還手之力的血族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捏著的少年,低聲道:「你以為一身榮耀的衣袍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輕易穿上麼?」

  話音剛落,他猛然抬起了右手,竟然用胳膊生生架住了疾速趕來的老管家用長劍揮出的全力一擊!

  「啪!」

  老管家再一次揮劍的動作還未做出,一股劇烈的氣浪便將他生生擊飛了出去!

  「什麼!?」

  翻滾在地的老帕法驚呼出聲,他絕對想像不出是什麼人能請得動眼前這位公爵級別的吸血鬼!這個層次的吸血鬼已經有著比肩溫德索爾鼎盛時期的實力了!換句話說,他已經相當於劍士序列中的劍聖級別強者!

  克裡斯多夫家族再有能量也是請不到這樣的殺手的!即使是整個岡多斯蘭家族僅存的伯爵級別血族也不會超過十人,更是從未聽聞過公爵級別的血族出手的記錄!

  難道…背後黑手另有其人?

  銀色條紋鑲嵌在黑色的長袍上,讓這位站在原地的血族有著說不出的典雅高貴,胸前被拿掉的徽記讓帕法無從識別這位血族中的強者到底屬於哪個家族…想要站起身繼續戰鬥的管家卻是發現對方好似突然間被什麼東西吸引了。

  墨菲斯被他依舊捏著手腕如同提著一隻兔子一般生生提了起來,長袍的袍袖向下褪落,隨即露出了墨菲斯手臂上那並不明顯的黯淡魔紋。

  這個情景讓對方的動作猛然頓了頓,繼而毫不猶豫的用另一隻手在墨菲斯胸前劃過。

  上衣應聲被劃開一道長長地口子,卻沒有傷及墨菲斯的皮膚分毫,絕妙的力量控制和精度已經說明了他的實力——可是這位隨時可以殺死墨菲斯的吸血鬼在看到他身上的魔紋後竟然毫不掩飾的睜大了眼睛!

  「該死的!」

  這位血族發出了一聲音調怪異的咒駡,繼而竟是猛然鬆開了墨菲斯的手腕,仿佛扔開燙手的山芋一般,根本不待墨菲斯抬起頭看清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四周那漫天飛舞的黑色蝙蝠倏然向著遠處褪去,連帶著那些沉默的騎士一同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叮…」

  地面上留下了那柄儲存著魔法的匕首,帶著淡淡的血跡殘留在冰冷而鋒利的刃口,在塵埃中染上了污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8:43

第十二章 堅強的少爺

  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情,煙塵還未散盡,空氣中便只留下了血腥的味道,而殺戮者卻已遠去,空留癱倒在地的墨菲斯望著頭頂的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整隊!清點傷亡!警戒!」

  老管家的聲音第一次多了一絲驚惶,看上去年邁的身軀卻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了墨菲斯的身旁,低頭,單膝下跪。

  沒有立刻把墨菲斯拽起來,老管家低聲道:「少爺,請寬恕我的無能。」

  「這個世界上不能阻止的事情太多了,我唯一怪罪的,是自己還不夠強大。」

  整個右臂完全骨折的痛楚卻沒有讓墨菲斯哼出什麼聲音,肘部的骨茬刺破了皮膚,鮮血順著皮膚流淌下來,整個手臂以一種麻花狀的姿態橫在地面上,而墨菲斯的聲音連一絲顫抖都聽不到。

  痛?

  對於他來說,只有痛苦,才能讓他的思維更加清晰。

  每一次面臨仿佛貼在面頰前的死神,那種痛楚往往是讓人神經無法承受以至於在內心已經默默屈服的——在征服了對死亡的恐懼之後,所謂的痛苦,便已經不再那麼容易阻撓一個人的意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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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阿茲特克金幣和自己的腦袋,傻子都知道選擇後者。」

  墨海克爾•馮•克雷芒,神聖加百列帝國最富盛名的血族克雷芒家族成員之一,有著公爵實力的強大血族,此刻卻在空中輕聲咒駡著自己第一次主動放棄的任務。

  賞金獵人?

  墨海克爾從來不這麼稱呼自己,他只是一位興趣廣泛的貴族而已,五千枚阿茲特克金幣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天文數字,但是促使他刺殺這位公爵繼承人的理由卻讓人難以置信——僅僅是因為他看不慣溫德索爾家族三代前的族長。

  是看不慣,不是仇恨。

  對於實力高強的傢伙來說,出幾個神智思維正常的傢伙應該普遍算是比較困難的事情,無論是什麼種族或是什麼職業,在達到大師級的境界後總是有那麼一些常人難以想像的怪癖的。

  不過這個怪癖顯然讓他吃了苦頭。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這東西有幾個世紀沒見過了吧…」這位高貴的血族從天空飛過,毫無動靜仿佛鬼魅,「嘖嘖,禁忌魔紋,傳世奇珍,這算得上幾百年來最有意思的新聞了吧?」

  漆黑的影子在夜空中劃過,黎明前的黑暗掩蓋了那遠離拜占庭而去的身影,或許若干年後,這位血族才會恍然發覺自己現在的選擇會有多麼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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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定,包紮,幫我個忙。」

  墨菲斯的左手尚且能用,但是他坐不起身——因為肩胛骨的位置同樣發生了骨裂。

  強韌的身體即使在身上魔紋消失一環之後依舊被這位實力恐怖的血族一擊打成重傷,強如老管家也要在內心捏了把冷汗。

  到底是什麼讓那位血族突然改變了主意?

  這個問題或許沒人會清楚。
  
  「哢吧。」

  墨菲斯左手捏著右臂的骨骼,緊緊皺著眉頭,竟然自己捏正了骨頭的位置,隨後動作嫺熟的一隻手將繃帶和旁邊士兵送來的臨時用於固定的硬質劍鞘綁在了一起,老管家心驚肉跳的看著眼前的少爺面無表情將碎裂的骨頭生生理順按好,內心被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一年,墨菲斯十五歲。

  ……

  陣亡的劍師被就地掩埋,隊伍在不到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近乎減員了一半,血族在黑暗中的優勢是人類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趕上的,不過這支隊伍存在的意義並不是擊敗誰,而是保護那位年幼的少爺。
  
  重新騎在馬上的墨菲斯面色緊繃,戰馬的每一次前行都會牽動半個身子的肌肉群,繼而讓劇痛順著神經傳感到腦部。

  清晰的痛感,讓墨菲斯愈加的明白自己身上這身重新換上的貴族衣袍有多麼沉重的意義。

  繃帶纏繞了近乎半個身子,整個右臂和肩膀被白色的亞麻繃帶纏了個結實,優質的藥水的效果對於粉碎性骨折並不明顯,可是這位少爺的堅強和忍耐卻讓所有之前內心有所輕視的守衛們肅然起敬。

  老管家心懷敬畏的望著走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少爺,第一次,他在內心認可了這位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身份。

  堅韌,沉默,如同皮鞘內鋒利的彎刀。

  天剛濛濛亮,隊伍便開始了繼續進發,卡布倫斯山脈並不高大,作為一道天然屏障,長長的山脈沒有駭人的海拔,沒有稀薄的空氣,甚至可以說沿著山脈間行走,眼前所見的便是帝國的偉大領土。

  「卡布倫斯是吟游詩人最嚮往的山脈之一,沒有危險的攀登,卻有著壯麗秀美的景色,這種俯瞰帝國版圖的誘惑無時無刻不再吸引著那些嚮往自由的詩人們。」

  「詩人?玩弄文字和歌喉的閹人而已。」

  墨菲斯撇撇嘴,說出的話語卻是惹笑了周圍的士兵們——對於生活在劍鋒與鮮血中的戰士們來說,那些娘娘腔的玩意兒自然是惹人恥笑的小把戲,這位少爺很容易的便讓四周的戰士們感受到了平易近人的親切。

  「少爺,一位貴族可是不該如此直白的說出這些事實的,儘管通常這都是真相。」老管家看上去不再因為少爺受傷而那麼自責。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吟游詩人會唱什麼,又或者他們會吟誦什麼樣的詩句,」墨菲斯有些出神的望著晴朗的天空,「這些都是那個老傢伙教我的。」

  「您的口音很純正,那位導師說不定曾經來過君士坦丁呢。」

  「他到過的地方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墨菲斯的話語倒是沒有什麼倨傲的成分,「極北之地的‘馬諾斯之領’,英格威帝國的‘帕米拉石陣’,還有更多地圖上甚至沒有標注出來的地方,總之似乎他沒有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

  老管家明智的沒有多問什麼,那柄短劍是什麼級別的東西這位大劍師自然比誰都清楚,少爺看似天方夜譚的話語或許四周的騎士不會當真,但是他卻絕對不會懷疑。
  
  三十人的隊伍在天色漸晚的時刻抵達了山另一側的奧斯維斯鎮,依舊是讓墨菲斯感歎的家族勢力——這裡已經有超過三百人的隊伍走出村鎮迎接這支經受了襲擊的隊伍。
  
  血族的仇殺似乎戛然而止,但是顯然並不是只有那些吸血鬼對自己的人頭感興趣,幾位潛行妄圖刺殺的人類刺客在墨菲斯進入旅店的時候被旁邊的劍師毫不猶豫的手刃,血腥的場景帶起了酒店服務生的尖叫,卻沒讓人群中這位纏著繃帶的少爺動作有一絲的停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8:56

第十三章 旅途的終點,君士坦丁

  這趟旅途似乎快結束了。

  第一次躺在木床上休息的墨菲斯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微微愣神,他的枕頭下放著匕首,而身上那柄短劍也從未離身——積累的經驗多了便會慎慮,就如同積累的知識多了便會博學,雖然他的知識比不上那些在貴族學院中認真學習的世家子弟,卻在另一條路上走的比他們遠得多。

  鎮子有著愈發喧囂的氣息,雖然人口沒有帕丁那般密集,但是這裡卻更靠近首都君士坦丁,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種交通要道和貿易樞紐所帶來的大量人口流動。扭過頭,望向窗外的墨菲斯覺得自己依舊和那些平民們有著一道無形的界限。

  抬起胳膊,大臂處的暗色魔紋仿佛跳躍的火焰般映在他海藍色的眼眸中,讓他有些出神。

  敲門聲響起,老管家在獲得允許後躬身踏入,身後則是跟著一位白衣男子。

  冷淡的目光,出塵的衣袍,寬大的兜帽,純白色鑲有金色邊紋的衣飾有著說不出的肅穆和神秘。

  主的僕人?

  墨菲斯的腦海中響起了老傢伙對於這些神職人員的評價,算不得貶義,卻沒有一絲讚美——說起來,在唐吉坷德的眼中,這些人充其量是「將靈魂賣給了上帝的交易者」而已。

  這種說法近乎等同於「將靈魂賣給魔鬼」,意義相近,所帶來的後果自然不言而喻,不想被拖到火刑架上當異端處置,墨菲斯自然明白自己不能跟著說什麼出格的話語。

  「少爺,這是卡朵拉教區主教梅根大人,您的傷勢或許可以儘快恢復。」

  老管家躬身為少爺引見這位身份不俗的主教——或許對於一位公爵繼承人來說,主教算不得什麼位高權重值得重視的人員,但是身為信徒的老管家自然要做到姿態虔誠而謙卑。

  「請原諒我無法行禮,梅根主教。」

  躺在床上的墨菲斯看起來虛弱不堪,這種姿態自然博得了眼前地區主教的同情——他已聽聞了這位公爵私生子一路所經受的苦難,無論眼前的孩子是否心地虔誠的信奉主,這位元主教大人都會在心中祈禱。

  「若心誠,則形式為多餘之舉,主說:‘那表現給他人的虔誠,都是偽的’,我相信您的誠意不會拘於幾個動作。」

  主教梅根在墨菲斯身前站定,目光平靜安詳,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他有著普通人沒有的安靜與沉澱,或許墨菲斯並不清楚,眼前的人算得上溫德索爾家族暗中力捧的暗棋之一,以三十七歲登上教區主教之位,「前途無量」四個字實至名歸。

  面對對方的友好,墨菲斯卻依舊沒有鬆開被隱蔽起來正握著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柄的手,只是微微點頭,不再多言。

  梅根沒有多餘的客套,也沒有像是那些醫師般伸手去檢查墨菲斯的傷勢,反倒是輕輕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不大的十字架,輕輕舉高,在墨菲斯的傷口表現一晃而過。

  大陸之所以信徒眾多,和這些會使用光明神術的神職人員分分不開——雖然大部分時間讓一位神職人員動用聖光的力量需要花費不菲的金錢,但是這始終是一種救死扶傷的善舉,社會的進步來源於正義公正的行為,當然也同樣滋生著腐敗與骯髒。

  淡淡的光芒伴隨著這位主教大人的咒語念誦閃現在了墨菲斯的身體表面,繼而消逝,暖洋洋的骨骼和筋絡有著前所未有的順暢,不過卻讓墨菲斯微微感受到了一絲彆扭。

  這種感覺來源於身體的本能反應,仿佛對於這種普世的光芒有著微不可查的抗拒。

  主教似乎並未有什麼察覺,施展高階神術並沒有使他顯露疲態,由此看的溫德索爾家族看上的絕非草包之流。

  骨骼復位,血肉復原,高階神術的威力自不用說,不過墨菲斯卻沒有隨意試圖活動身體,這在梅根眼中自然稱得上是一位謹慎而不魯莽的少爺。

  「主的榮耀會賜予那善良的人,如同陽光終會刺透烏雲。」

  躬身,後退,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老管家行了教廷用的十字禮節,恭敬的送他走出了房間。

  「老傢伙,還真讓你說中了呢,神棍果然是掩蓋不了這種味道。」

  低聲歎息,墨菲斯坐起身,如同撕紙一樣扯下了身上的繃帶,低頭觀察,連個傷疤都沒有留下的胳膊上魔紋還有沒有褪去的暗紅色。

  「這力量,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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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菲斯,在古希伯來語中的意義為「恩賜」,這個名字伴隨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有十五年之久,知道現在他才漸漸明白這個名字背後所蘊含的含義。

  當浩浩蕩蕩的隊伍經過了第二天的行進,當君士坦丁壯麗宏偉的城牆展現在墨菲斯面前時,他才明白所謂的「恩賜」意味著什麼。

  暗色調的宏偉城牆在視野中延伸到了盡頭,卻依舊望不到邊界,寬闊的護城河環繞著城市,不單單是防禦,同樣有著交通要道的作用。

  者作為大的城市有一條入海的河流橫亙中央,作為交通貿易的巨大樞紐,將這座偉大的城市分為兩部分,其中偏南的城區是主體,占地面積龐大而繁華,包括了皇室貴族平民各個階級,同時也劃分了許多區域,一座五十萬人口的城市在這種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下發展起來,自然要歸功於在這裡建立城市的那位君主——君士坦丁。

  君士坦丁的後方是一望無際的海洋,相隔上百海裡外則是另一個國度——有著「蠻荒之地」稱呼的奧斯吉利亞,不過拜占庭帝國的國力強盛,現在還沒有人敢打君士坦丁的主意。

  繁華的街道,從城門處望不到盡頭的一排排建築,這裡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是大陸第一城市,是以拜占庭帝國開國皇帝命名的皇都。

  當然,這裡的暗流湧動也非一般地區所能比擬。

  似乎是為了掩蓋什麼,在進入君士坦丁前,一隊馬車已經在城外守候多時,四匹高頭大馬已經讓墨菲斯打破了對「馬車」的概念,他知道,這只是他真正步入貴族世家的開始。

  摘掉紫鳶尾花族徽的馬車沒有之前那般招搖,除卻一個十二人的衛隊,其餘的士兵和守衛都止步城外,老管家穿上了一身黑袍,兜帽拉起,靜靜的當起了車夫。
  
  驚詫。

  坐在馬車內的墨菲斯微微側過頭,卻沒有將豪華馬車內的窗簾拉開,透過偶爾露出的縫隙,讓他能瞥見那寬闊的街道上的行人,視野中的人似乎比他這輩子見到的人加起來都多。

  馬車內有著舒適的沙發,地毯上的圖案繪著溫德索爾家族的族徽,古樸,凝重。木質的桌子散發著名貴木材才有的淡淡幽香,平穩行駛的馬車毫無顛簸,幾瓶豔紅色的葡萄酒擺在觸手可及的酒架上,輕輕搖晃的酒液清澈而醇厚,標示寫有帝國內著名葡萄酒莊園的名字,每一瓶都珍貴異常。

  沒有人陪伴他,墨菲斯獨身一人在馬車內沉默的坐著,繁華世界的稀奇並沒有讓他有過多的興趣——對於墨菲斯來說,他只不過是從一片叢林來到另一片叢林而已,適應規則是他接下來生活的唯一基調,與其抬頭張望四周,不如低頭堅實的走下每一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9:10

第十四章 父與子,溫德索爾公爵府

  馬蹄聲愈發的清晰起來,這說明四周的喧囂似乎已經遠離而去,君士坦丁內唯有諾貝區會有如此的安靜氣氛,衛隊的腳步聲整齊而輕盈沒有刻意宣揚的招搖,馬車轉過一道彎,緩緩駛進了一座府邸。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這個帝國首屈一指的上位貴族的宅院最近即使在炎炎夏日仍然氣氛降如冰點,不過這輛馬車的駛入似乎終於帶來了一點生機。

  我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墨菲斯略微出神的思考著,老帕法並沒有向他陳述過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蹟,所以他無法在腦海中拼湊出「父親」這個本該偉岸的形象。

  當馬車緩緩停下,老管家輕輕打開精美的木質車門時,墨菲斯深呼一口氣,將一路握在手中的短劍插入劍鞘,起身走下馬車。

  入目是一片翠綠色的草地,腳下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明光可鑒一塵不染,不遠處有著比想像中還要精緻漂亮的巴羅克式府邸,門前噴泉中央有著一位等身大小的騎士雕塑,騎著戰馬的形象神勇異常,身穿重鎧而沒有佩戴頭盔,手中的長劍指向前方,飽經風霜的面龐透著堅毅與決絕,似乎就是一位貴族騎士應該有的範本摸樣,身下的戰馬一直蹄子揚起——在拜占庭的雕塑中,這代表著這位騎士是在戰後因身負重傷而犧牲。

  溫德索爾的先祖?

  墨菲斯目光微微平時前方,公爵府前那個身軀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

  深棕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瞳,阿卡爾•溫德索爾,這位帝國公爵與旁邊那騎士雕塑有著七分神似的面龐。

  黑色的衣飾典雅而透著高貴,氣質不怒自威,讓四周的氣氛微微凝重。

  面對這位自己的私生子,阿卡爾公爵的表情近乎沒有變化,只是眼皮抬了抬,沉聲道:

  「或許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從現在起,我會履行父親應盡的義務。」

  意料之內的見面,略微冷淡的對話,墨菲斯抬起頭,望著這位身軀偉岸的帝國公爵——或者說自己的親生父親,嘴唇微微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帕法會教給你應該學會的東西,如果有問題,隨時來書房找我。」

  公爵的聲音渾厚,帶著軍人特有的命令式風格——即使身為貴族,在面對墨菲斯的時候卻沒有用那種圓滑腔調,一位曾經參與過戰爭的貴族,總是會從內心摒棄那些虛偽的陳辭濫調的。

  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兒子呢,所謂父愛,永遠比母愛來的深沉晦澀,也更難讓人理解。

  仿佛毫不熱情的問候和短暫的見面禮讓墨菲斯有種奇怪的感覺——既不會幼稚到委屈或感動,又不會深沉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他望著公爵父親略顯沉重的背影,卻有一種宿命般的預感。

  眼前的人,到底隱瞞了多少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曉的秘密呢?

  老貴族的一生永遠是一部讓人難以想像的晦澀書籍,墨菲斯或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輕輕地翻開這本書,感歎於某一頁驚世駭俗的內容,但是此刻的他只會淡然轉身,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向那間公爵府新準備出來的房間。

  這一年,十五歲的墨菲斯決定自己還是安安心心的在這個貴族少爺的位置上呆著吧,這個世界終究不會因為自己的意願而隨意改變的——但是若干年後他卻明白,蝴蝶的翅膀扇動,帶起的或許就是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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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是貴族?

  在平民眼中,那是另一個需要仰望的階級,他們吃著更好的食物,住著更舒適的床鋪,至於更多?他們想像不到,因為很多東西涇渭分明,貧民的想像會因貧窮而無法插上翅膀。

  墨菲斯的房間位於公爵府內的一棟獨立小樓,說小,只是相對於這裡其他的建築物來說的,身處三樓臥室的墨菲斯可以看到堪稱賞心悅目的後花園和修葺的整整齊齊的草坪,以及不遠處那片安靜安置著溫德索爾家族先祖們的墓穴。

  當然,還有距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座府邸。

  君士坦丁是一個超級城市,一位公爵的私生子被找到的消息並不能算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人們只會在飯飽茶餘輕聲感歎那位子嗣險些被謀殺乾淨的可悲公爵而已。

  所以墨菲斯此刻沒有體會到什麼壓力。孤單,早已經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而當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這位少爺便在女僕的幫助下換上了一身貴族用於劍術訓練時才會穿的衣服,走下樓梯,輕輕開始壓伸自己的韌帶。

  一個少年能在危險橫生的森林中存活,靠的絕不僅僅是運氣。

  在這個公爵府的傭人們剛剛起床準備早餐或打掃的時刻,在君士坦丁這座城市尚未蘇醒之際,墨菲斯已經如往常那般開始了七年如一日的鍛煉。

  ......

  「或許,還真不是個酒囊飯袋呢。」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的地址是斯圖爾特大街七號,而偌大公爵府對面則是奧斯維辛伯爵府,雖然是伯爵,卻享有「鐵獅子」的稱呼,意指這位伯爵大人並不好惹——溫德索爾公爵是帝國軍事貴族中的鷹派,而這位伯爵則是鷹派中的鷹派——雖然政見方向略微一致,但是政治這東西如同塔羅牌,在洗牌過後沒有人會知道最後翻牌的結果。

  此刻的奧斯維辛伯爵靜靜的站在空曠的伯爵府天臺上,這棟高聳的圓柱狀塔樓整個諾貝區的標杆式建築,甚至於比公爵府的屋頂還要高出十三米的高度,雖然那位公爵大人對此並無表態,但是整個諾貝區的貴族們卻都會深深的認為這位元伯爵是在挑釁公爵的地位和威嚴。

  俯瞰,帶來一種藐視蒼生的感覺,奧斯維辛伯爵望著那個夜幕中辛苦練劍的身影,輕聲呢喃,隨即轉身,消失在了高高的天臺上。

  遠處的天際,初升的太陽將大地染成金色,而公爵府的少爺也是剛剛做完了自己的例行訓練。

  「禮儀訓練?」

  抬起頭,墨菲斯疑惑望向了眼前的老帕法,進了公爵府,這位老管家換上了一身低調卻不失華麗的衣袍,身為管家,自然會對整個公爵府的各項事務負責到底——無論是少爺接下來即將面對的各種訓練,亦或是今天中午的午餐,事無巨細。

  「不光是禮儀訓練,在九月份到來前,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儘快適應貴族的生活,無論少爺您是否願意,這些習慣都是一位元貴族需要擁有的。」

  墨菲斯沒有選擇。

  「除卻禮儀訓練,還有馬術、劍術、基礎知識、書法等等,或許您的時間需要我來安排一下了。」

  「好。」

  墨菲斯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看似毫無危險卻枯燥異常的學習——只不過老管家不知道的是,這些東西那個叫唐吉坷德的老傢伙早就預料到了。

  「九月份,公爵大人會將您送入學院,一位元貴族還是需要在年輕時候多交一些朋友而不是成天在府邸裡悶著的。」

  「朋友…多麼遙遠的詞彙。」

  墨菲斯歎息一聲,點點頭,異常順從。

  對於一位直覺敏銳的獵人來說,進入一片陌生的林地後首先要做的不是尋找獵物,而是靜靜蟄伏,仔細觀察這裡的生物組群和食物鏈的構成。

  顯然,他還沒有明白所謂的貴族都是什麼樣的傢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9:27

第十五章 貴族式優越

  對於拜占庭帝國來說,君士坦丁是心臟一樣的存在,這顆心臟有著大陸人口最多、經濟最發達、軍事力量最強等種種美譽,暫且不去比對其真實性,最重要的一點在於這座城市有著大陸公認的強大造血機構。

  「聖•帕米爾神學院」,「柯西騎士學院」和「潘塞爾魔法學院」,三所大陸公認名校包含了對於神職人員、騎士和魔法師的培養,這三類人差不多支撐起了整個帝國的半壁江山,不單單因為這三類人身份高貴有別于平民,更因為他們的主要成員都是帝國的貴族。

  一位貴族,在十歲左右便可以選擇進入類似學院,五年至八年便可以獲得一張「畢業證明」,隨後進入各個對應的部門,或從政,或從軍,又或者繼續當紈絝,總之絕對不會愁自己的出路。

  這近乎是每一位貴族都要經歷的過程,同樣包括了公爵府內過著枯燥生活的墨菲斯。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墨菲斯在公爵府近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然一位貴族不可能速成,但是無論是哪位元老師,都會驚訝于這位元少爺的學習能力和模仿能力——又或者,他們根本就覺得眼前的少爺已經不用學習什麼東西了。

  從貴族最基本的禮儀姿態,到騎馬時所穿衣服的所有細節,甚至於品鑒葡萄酒時所說的應承話語,這個傢伙似乎已經…學習過了。

  只不過他還是對於交流有一些本能的抗拒,貴族的從容是無法速成的,正如溫德索爾公爵府陳列著歷代家主的大廳中的一幅幅畫像,沒人知道一位位淡定微笑的族長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榮辱才能沉澱出那份從容。

  不過原本想著三年之內讓這位從森林走出的「野孩子」儘快成為合格貴族少爺的老管家還是擦了把汗,不看不知道,真的看到這位少爺在兩個月後走出公爵府的儀態和氣質,他絕對不會聯想到眼前剛滿十六歲的少年剛剛被自己找到時所做的事情。
  
  「公爵大人帶了話,少爺您可以自己選擇學院,但是公爵大人會隱瞞您的身份入學。」

  老管家的話語不出墨菲斯意外,身為公爵之子自然權貴至極,但是私生子的身份始終是一個讓人詬病的老底,看似藏拙,實在是公爵為了保護墨菲斯的一種手段——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個月裡,除了偶爾能看到那位公爵在花園內享用下午茶,墨菲斯與父親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陌生的父子,難言的情感。

  對於帝國各個學院並沒有什麼深刻認識的墨菲斯抬起頭,望著老管家輕聲問道:「進哪一個,才能變得更強?」

  「更強…」老管家被問住了,「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取決於您的身體體質,或許您將來會成為帝國的圓桌騎士之一,又或者劍聖,當然,一位紅衣主教又或者魔導師同樣可能。」

  「那就去一個什麼都有的學院吧,我自己會去尋找這條道路的。」

  「什麼都有…」

  老管家為難的愣了愣,帝國的學院專一性很強——出名的學院無一不是特立獨行而毫無其他旁支的,三大造血基柱學院根本不可能有著臃腫龐雜的學院分支,在寸土寸金的君士坦丁,有限地資源最大利用才是唯一的王道。
  
  「似乎只有波爾區的二等學院了…不過那裡不是貴族的學院,少爺您的身份和資質不應在那種地方浪費時間…」

  「尋找一條正確道路的時間並不能算是浪費,不是麼?」

  墨菲斯呼了口氣,世家子弟舉手投足間的頤指氣使一分不差,「需要準備什麼,要注意什麼,提前告訴我吧,我先回去了。」
  
  「遵命,少爺。」

  老管家躬身,隨即靜靜的目送著這位來到君士坦丁以後卻連多餘的一天休息時間都沒享受過的少年離開。

  或非天才,卻有著天才難及的優勢——並非一出生就享受榮華富貴的天之驕子,人站在低位的時候,往往仰頭便能看得清自己要攀登的山峰有多高。

  從古至今,但凡成就者,均是默默低頭前行之輩,沒有抱怨,沒有括噪,都是認准一個目標後便開始攀登,無論艱難險阻。

  ……

  當一輛簡陋的馬車駛入波爾區的「塔倫斯學院」時,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兩匹馬拉動的馬車中的人是什麼身份,雖然不至於像貧民那般窮酸,卻也沒豪華到哪裡去,在四周成群的馬車中平凡異常。

  對於墨菲斯來說,一位公爵之子乘坐這樣的馬車來一所二流學校報到算不上什麼「屈尊」,他依舊是他,是那個在叢林中如魚得水的獵人,只不過如今披上了一身可以隨時脫下的權貴衣袍而已。

  穿著普通表情冷漠的車夫為馬車掀開用於遮蓋的車簾,眼下開學典禮即將開始,作為波爾區的最大學院,這所學校還有著另外一個稱號——「商人學院」,含義簡單,那就是這裡的學費在君士坦丁數一數二的貴,哪怕連帝國號稱「大騎士搖籃」的「柯西騎士學院」都比不上這裡的學費,就算不用購置昂貴的馬匹和精良的裝備,單單是入學費用就足夠讓君士坦丁九成家庭負擔不起。

  當然,號稱「金幣焚化爐」的「潘塞爾魔法學院」是排除在外的。

  君士坦丁的院校基本上算是大陸發展最完善的群體之一,從最早普及的神學院漸漸多樣化發展,比如現在墨菲斯即將到來的塔倫斯學院,除了一座波爾區最高的教堂以外,還有著兩排裝潢豪華的學生宿舍,以及占地面積不小的教學區域,包括一座稱得上君士坦丁僅次於皇家的大型圖書館,一個用於騎戰演練的馬場,還有各式塔樓及教學用的石樓。
  
  走下馬車的墨菲斯身穿一身灰色袍子,色調乾澀而樸素,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僅僅腰間挎著唐吉坷德贈予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這是唯一代表貴族身份的標識,因為平民是不允許佩帶武器的,所以儘管他一身毫不起眼的素袍,卻依舊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塔倫斯學院,對於大多數上位貴族來說是一個不屑於評論的地方,因為這裡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學院,同時也是一個「血統不純」的地方,換句話說,在這裡上學的,並非都是貴族,而是包含了君士坦丁內很多富商的兒女,或者富二代,或者富三代,財大氣粗者大有人在,卻基本沒有貴族的涵養,而且在這裡上學的貴族則大多是資質平凡之輩,要麼家族地位不高,要麼就是兒女不爭氣。

  總之,和幾所高校相比,塔倫斯就是一個臃腫而良莠不齊的混合體。

  在這裡的入學並不需要什麼考核或遞交什麼證明——類似的東西在帝國騎士學院或魔法學院都有,可是在這裡,唯一需要遞交上去的只有那金燦燦的阿茲特克金幣便夠了。

  墨菲斯看上去有些麻木的隨著人流走著,身旁的車夫似乎是唯一的侍從,在四周的富人眼中可謂「窮貴族」的典範,間或鄙夷的眼神自然不留餘地,讓墨菲斯微微不適。

  他在疑惑,這些人到底在鄙夷自己什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9:38

第十六章 你若真正堅強,懦弱給誰看?

  「讓開!」

  走在墨菲斯身旁的車夫被人粗暴的推開,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踉蹌一步,險些跌倒,但還是護在了墨菲斯的身旁,轉過頭,墨菲斯看到的是四個身穿私兵服飾的傢伙護著的一家子,紅光滿面的父親、敷著白粉的母親,有著油光可鑒金色頭髮的兒子,下位貴族的典型做派。

  「瑪律科,在學校裡可不要隨隨便便跟某些人混在一起,低賤的人是不會帶給你高貴的。」

  聲音不小,顯然是為了讓周圍的人聽見,這位胸前有著家族徽記的胖子眯著眼掃向四周,在旁邊站著的墨菲斯身上微微停留一瞬,顯然是看到了他的佩劍,微微收斂,「即便是貴族,也要找那些配得上你身份的人。」

  「我明白的,父親。」

  和墨菲斯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目光輕佻,在侍衛的保護下大搖大擺的走向了前方。

  這就是貴族麼?

  墨菲斯好奇的望著這支隊伍囂張的走過,耳邊偶爾聽到那些沒有貴族爵位的富人們帶著酸味兒的議論,心下有些好笑。

  一群學生基本都是在家長的帶領下來到了學院,塔倫斯學院設有七個年級,但是大多數人五年便可以拿到畢業證明,而那些純屬靠著混日子的傢伙們或許會在這裡呆滿七年,當然,也不乏偶爾出現幾個閃光式的人物,不到三年便因天資聰穎被其他知名學院挖走。

  放眼整個隊伍,唯獨墨菲斯顯得孤單異常。

  「少爺,我只能止步於此了。」

  車夫停下了腳步,學員採取封閉式管理,除了學生,外人一律禁止入內——無論是貴族還是普通人,在這裡都要靠自己。

  「恩。」

  墨菲斯頭也沒回的做出了回應,和所有其他的學生一樣就這麼孤身一人走進了校園,身後是送行的家長們,或有富人或有貴族,不過此時他們的孩子卻都走進了同一所學校,至於若干年後的成就,這些傢伙只能默默的向主祈禱了。

  墨菲斯作為一年級學生年齡偏大,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在學院裡不是年紀大便能佔便宜的。

  「呯!」

  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

  在轉過一道彎,後方的家長們看不見的死角處,幾個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孩子正圍著一個看起來僅有十一二歲的孩子毆打著,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被毆打的傢伙身軀瘦弱,根本站不起身,但是雙臂死死護著自己的頭,拱起後背承受著一下下毆打,這種姿勢是人類的本能,墨菲斯曾經用相同的姿勢抗過了一頭斑尾猛虎狂暴的攻擊,雖然事後自己的胳膊險些殘廢,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

  四周走過的高年級學生們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看到那情景後仿佛什麼都沒看過一樣扭頭走開,低年級的學生想要停留,卻最終不願惹是生非,匆匆跑開。

  唯獨墨菲斯停下了腳步,望著那個蜷縮著挨打的身影,微微出神。

  這就是人類社會的一角麼?似乎和森林區別不大呢,都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墨菲斯如此想到,似乎是他的動作與四周的人格格不入,毆打瘦弱孩子的傢伙中有一個回過了頭,雖然年紀不大,一身氣息卻暴戾而跋扈,根根直立的頭髮更是讓人明白他脾氣火爆,扭過頭,他抬手便指著遠處第一次走進校園的墨菲斯,這個胸大肌將衣服撐的滿當的傢伙破口道:「看什麼看?想挨揍直說!」

  並非沒有看到墨菲斯佩戴的短劍,但是身為子爵的兒子,這個傢伙自然在塔倫斯學院有著鶴立雞群的高傲自尊和囂張的資本,或許是橫慣了,幾句言語威脅早已成了家常便飯,更何況在學員這種地方,永遠是老一代欺負新一代的,與軍隊甚是雷同。

  四周的學生趕緊讓開了一大片地方,卻少有駐足圍觀者——雖然這裡不是什麼一流學院,但是明顯沒有無腦之輩。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矛盾也隨之而來,墨菲斯並不懼怕挑釁,也不會去考慮什麼對方的家庭背景——在森林中遇到強大魔獸,選擇無非幾種:將對方幹掉,或者逃跑並且徹底擺脫對方的糾纏。

  所以受到挑釁的墨菲斯很乾脆的二話沒說,直接邁步向前,在另外幾個人還猶豫該不該繼續踢地上那個孩子幾腳的時候,他已經毫無徵兆的箭步沖出,用匪夷所思的一拳擊中了那個比他高出一頭有餘的傢伙的腹部!

  「咚!」

  如果說這幾個在學院橫行無忌的傢伙是街頭鬥毆豐富的流氓,那麼他們在經驗豐富的獵人面前永遠是個孩子——因為前者的攻擊陰狠而狂躁,後者卻往往一擊致命。

  留給流氓打架的機會多,留給獵人生存的機會少。

  看似普通的一拳直接讓對方捂著肚子抽搐著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軀還未觸地,墨菲斯的膝蓋便不偏不倚同時堅定異常的撞擊在了對方的臉上。

  「哢!」

  鼻骨碎裂的聲音異常清脆。

  傻了。

  不光是旁邊幾個不知該做什麼的高年級學生傻了,連旁邊那些匆匆走過不想圖惹事端的學生一樣呆立原地。

  墨菲斯輕輕拿出貴族才會使用的手帕,象徵性的擦了擦手,隨即扔到了已經昏厥過去的傢伙身上,轉過身,望著地上那個挨揍卻一直沒有吭過聲的瘦弱傢伙道:「你若真正堅強,懦弱給誰看?」

  轉身離開,自始至終再沒有回過頭。

  地面上一直被動挨揍的孩子愣怔了一瞬,隨即仿佛野獸一般一躍而起,發瘋一樣踹在了兩個發呆的貴族襠部,喘著粗氣望著地面上剛剛欺負自己的人倒下,他猛然轉過頭,卻已經無法再茫茫人海中尋找到那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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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時間,塔倫斯學院讓墨菲斯認識到了什麼叫人類社會的縮影。

  作為學費最高昂的學院之一,塔倫斯自然有著常人不能比的教學條件、舒適的單人宿舍、寬敞的教室、良好的飲食和隨處可見的美貌女僕一直是很多人願意把自己的兒女送到這裡來的原因之一。

  不過來這裡,墨菲斯並非為了享受的,臥室每天都有女僕打掃,甚至於臥室外面還有單獨的大廳和壁爐,可是這位公爵府的少爺卻很少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只有偌大學院的各個教室的角落才能看到他有些孤寂的身影。

  課程表很滿,而且老管家也很「貼心」的幫格裡斯報了一般人無法全部報名的課程,包括了劍術基礎、騎術基礎、馬上作戰、騎士禮儀守則、魔法通史及元素理論基礎、神學基礎講義等等課程,所以他近乎一刻不停的在學校內奔波著,至於開學那天揍趴下的傢伙,又或者大多數紈絝熱衷的比賽或賭博,他一概沒有任何興趣理會或參加。

  生活似乎還算平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6:59:53

第十七章 魔法師,為尋求真理而生

  當然,塔倫斯學院有些東西並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浪費時間學習。

  「這樣能殺死敵人麼?」

  清晨的劍術基礎課上,墨菲斯望著剛剛為一眾學生示範了一套基礎動作的教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有一說一,雖然學會了貴族禮儀,但是格裡斯還沒有學會顧及某些人的面子,這也是他需要逐漸學習的東西。

  導師,這個詞彙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了墨菲斯的腦海中,在他看來,眼前的人距離「師」這個字眼差的太多了。
  
  塔倫斯學院的條件是大多數學院比不上的,但是只有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卻是其淪為二流院校的主要原因——某些師資不夠雄厚。

  和別的科目老師不同,負責劍術基礎的教師都是曾經在軍隊服役過的老傢伙,暴脾氣大嗓門是通病,聽到墨菲斯仿佛嘲諷般的質疑後,這個臉上有道駭人傷疤的傢伙毫不猶豫的用劍一指這個站在隊伍中毫不起眼的瘦弱男孩,大聲道:「不要以為你那幾下花架子可以在戰場上排的上用場!我知道你們這些貴族就喜歡在學過幾手花架子劍術後便看不起這種基礎劍術,你!出來!」

  隊伍噤若寒蟬,新生們基本都給鎮住了。

  墨菲斯眨眨眼睛,沒有在乎四周帶著嘲笑的目光和低語,幾步走出了隊伍,站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如果你覺得你的劍法有用,那就來試試!」

  老兵自然要知道下馬威,新兵入伍挨老兵揍一頓是必須的過程,建立服從意識往往是野蠻而粗暴的,卻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所以他面對真敢站出來的墨菲斯,直接做出了起手式,意義不言自明。
  
  墨菲斯望著眼前的人,覺得有些不可理解,隨即動作緩慢抽出了短劍,沒任何停頓的前沖,舉劍,下劈。

  在攻擊的前一秒,他仿佛是個根本不會用劍的普通紈絝,但是長劍舉起到落下的一瞬,力量之爆發讓劍術導師渾身汗毛直立!

  「鏗!」

  一劍,分勝負。
  
  墨菲斯的長劍崩開了對方的格擋,隨即停留在了對方的脖子前方,冷刃穩如泰山,沒有一絲晃動,表情冷漠而毫無感情,如同盯視死物。
  
  「你的劍術,殺不了人。」

  長劍回鞘,轉身離開——學習的時間,對於追求力量的人來說總是不夠的,所以有些東西該放棄就放棄。

  ……

  特立獨行的作風很快讓同一個年級的新生們知道了他們身旁有一位古怪的傢伙,他永遠獨行,永遠在做自己的事情,從沒有人見過他和老師以外的人說過話,一身黯淡樸素的灰袍,內斂而神秘,一頭黑髮和海藍色的眼瞳,腰間一柄短劍,再無他物。

  總之,沒有人願意去搭訕這位落魄貴族——至少在他們眼中墨菲斯絕對不會是什麼大貴族,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之前一個自來熟想要拍他肩膀打招呼的傢伙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便被墨菲斯繞到身側將短劍橫在了脖子上,冰涼冰涼的。

  這傢伙是個怪物,變態,警惕而敏感的神經質。

  這是新生們的共識。

  當基爾•埃格曼——也就是那個開學第一天便被墨菲斯打暈過去的高年級老大傷癒返回學校時,順帶一起來的還有他身為子爵的父親,後者自然要向學院討個說法。

  不過緊閉著大門的校長室和副校長出來圓場的情景讓那位護子心切的埃格曼子爵心涼了半截,隨後扔了兩袋子金幣打探口風的結果更是讓他大氣都不敢喘。

  想要堅持討個說法的基爾巴被父親的兩個耳光扇得泄了氣,卻也明白自己以後用自己貴族身份作威作福的物件應該略作挑選才是了。
  
  墨菲斯的身份,似乎在開學的第一刻便有洩露的危險——這通常意味著他即將面對的危險遠不止學校所警示的那些小打小鬧。
  
  而此刻並不知情的墨菲斯正坐在魔法課教室的最後一排,望著手中一本《元素理論基礎》神情愣怔。

  這位游離于普通學生外的傢伙似乎第一次遇到了讓他十分頭疼的東西,對於一位從來沒有接觸過「魔法」二字的人來說,面前正在講臺上講課的女人無異于在說天書。

  一身黑袍的女人看起來古板而不通情理,眼神冰冷卻沒有高傲,對於教室內的學生們只有一個態度——無視。

  她講她的,下面的學生愛聽不聽。

  墨菲斯伸手撓了撓腦袋,這個動作意味著他有一些煩躁——浪費時間是可恥的,所以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對於空氣中游離的元素的狀態,我們統稱為‘游離態’,能級在低級狀態下的這種狀態——你有什麼事情,墨菲斯?」

  似乎僅僅是一次點名,這位老師便記住了所有人的姓名,她的面龐沒有一絲驚訝,輕輕抬起面頰望向了墨菲斯。

  昏昏欲睡的午後總帶著慵懶的氣息,戛然而止的講課驚醒了不少貪睡的學生,舉著手臂的墨菲斯合上了身前厚厚的典籍,站起身,說道:「我有個問題。」

  「說。」

  「魔法是用來幹什麼的?」

  墨菲斯的問題看似很簡單也很幼稚,但是卻讓四周早就看他不順眼的人們集體有些沉默——學了幾堂課,魔法的真正作用是來幹什麼的?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這個問題讓表情古井無波的老師似乎也愣住幾秒鐘,隨即她出乎學生意料的走下了講臺,一身黑袍無風自動,輕輕飄蕩——這是墨菲斯第一次看到有違常識的魔法,所以他有些呆住,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

  這是面對未知事物的本能反應,或許有的人是崇拜,有的人是恐懼,而墨菲斯則是反抗。

  「每一位參加戰爭的人,都是抱著爭取和平的願望,即使那些生性好戰——以智慧和打仗為樂的人也是如此,」這位神態冷漠的女人看似答非所問,卻依舊緩緩說道:「魔法,從普遍意義來說,就是戰爭的武器,但是魔法的意義卻不止於此。」

  墨菲斯微微有些出神,腦海中卻是閃過了當初老傢伙說過的那句話——「一切和平,都是有秩序的安定」,眼前的魔法師似乎並沒有她口中「戰爭的武器」那般意義明確而簡單。

  「翻開你的課本扉頁,你會明白一位魔法師畢生的追求,魔法不過是手段而已,墨菲斯,你的問題是我教學以來第一次有人當面提出的,太多的人在急於學習所謂的大威力魔法上誤入歧途,卻沒有留意過踏入這扇門時那句箴言。」

  墨菲斯低頭,伸手重新翻開了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扉頁下有一行淡淡的手寫字跡,寫著「魔法師,為尋求真理而生。」

  抬起頭,眼前的女人已經轉身走回了講臺,罕見的拍拍手,雖然是九月份的暖和天氣,教室內卻突然間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這是一個無聲的震懾,讓之前對這門課抱懷疑態度的學生驀然繃緊了神經。

  「今天上到這裡,作業是把第一章有關於‘元素基礎能及狀態’的所有概念背下,考核不及格的後果自負。」

  轉身離去,卻沒有人離開座位,望著頭頂紛紛揚揚飄下的雪花,墨菲斯第一次感覺眼前的女人擔當得起「導師」的名號。
  
  不過下一節課很快就會開始,墨菲斯望著離開教室的背影,面無表情的走向了教室外,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隨即融化,沉默的背影留給了教室內陌生的同學們,卻沒有人出聲嘲諷。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0:08

第十八章 元素理論基礎,朋友

  在塔倫斯學院內,金錢的作用被很大程度的削減了,因為能進入這所學院的學生,家庭窮困的近乎沒有,非富即貴的人員構成也導致了更多層次的爭端——學生們的城府更深沉,玩兒起陰謀詭計也更加狡詐,雖然比不上那些真正在政治棋局上翻雲覆雨爾虞我詐的老貴族,但是終究有一天會向著那個方向邁進。

  不過墨菲斯卻是這其中的異類。

  因為在騎術基礎訓練課上與騎術老師爭執,墨菲斯乾脆騎著一匹體質平凡的溫血馬取得了破學院記錄的千碼測試成績,隨後同樣將這門課在課程表上劃去——比起被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扔上一頭叫不出名字的黑馬並被連續摔下來一千三百七十三次的經歷,這種課程實在太過太小兒科。

  他已經成為了新生中的一個傳奇,一位落魄貴族看似低調卻總是行為出格,但永遠沒有老師能有合適的理由去責駡,這種矛盾讓很多學生又羨慕又嫉恨。

  時間流逝,眨眼間十天已過,墨菲斯漸漸適應了這種算不得緊張的生活——對於他來說,生活在一個吃飯不用擔心有毒,學習不用擔心背後有人捅刀子的環境中真的算得上休息了,但是唯一一個問題是,他與所謂的「同學」或者說「同齡人」之間,依舊是零交流。

  不單單是他冷漠,更因為沒有人敢去搭訕——即使他的表現和腰間的短劍所標明的身份會引起一些想要貴族身份的女孩子注意,卻依舊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什麼話。

  他的短劍可不是用來唬人的,同年級學生基本都聽說了劍術基礎教官被他一劍擊敗的事蹟,而那位教官的胸前有著兩柄交叉短劍且底部三道銀質橫杠的徽章,這代表著高階劍士的身份,在帝國軍隊之中足以擔任上尉甚至少校的軍職。

  學生們都知道了這樣一個事實:這個貴族雖然窮,但是夠狠。

  ……

  「你好。」

  一個晴朗的午後,墨菲斯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問候。

  逐漸變冷的天氣讓墨菲斯換了一身略微繁瑣的深色調衣袍,雖然沒有之前那身來的低調,但也看不出什麼昂貴的價值,行走在主教學區域和「威爾騎士馬場」中間道路上的他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這個似乎追隨自己許久的傢伙。

  一身潔白的素袍,比墨菲斯還要瘦弱的身軀,一雙看起來友好而溫暖的眼睛,頭髮微微有些亂,笑容乾淨。

  墨菲斯認得出眼前的人,這是開學第一天那個被圍毆的孩子,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眉宇間卻總是有一股倔強的味道——這是骨子裡的東西,或是遺傳,又或者童年經歷所致。

  「什麼事?」

  「我叫克裡維,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好麼?」

  比墨菲斯矮了半頭的克裡維聲音顯得有些稚嫩,但是卻很大方。臉龐白淨,和那天被毆打時的灰頭土臉截然不同,不過有些淤青的痕跡還沒消退。

  「為什麼?」

  墨菲斯看著眼前的男孩回答道,對方身上沒有佩帶武器,懷中抱著的教材略顯陳舊——但是內容似乎艱深異常,《馬庫斯血系歷史》、《對立元素簡述》等等字眼似乎和魔法有關。

  面對墨菲斯的問題,這個孩子似乎也沒有答案,只是在那裡淡淡的笑著,思索幾秒,回答道:「只是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墨菲斯抬起頭,四周的學生不少人正在悄悄打量著他,見到墨菲斯抬起頭,這群人頓時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他揚了揚眉毛,「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這並不是什麼理由。」

  這句話看似有回絕的意義,不過克裡維依舊那副笑容,似乎並沒有放棄。

  「朋友是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會因為你主動和我說話而信任你。」

  墨菲斯聳了聳肩膀道,看起來還算沒有翻臉。

  「如果你有事情需要幫助,可以找我,如果我有難題的話能問問你能不能幫,這樣可以麼?」

  克裡維確實和那些富人子弟又或者貴族世家不太一樣,只是如此輕聲問向了墨菲斯。

  「如果你能找到我,可以。」

  墨菲斯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森林中也有互相幫助的動物,某些魔獸互相寄生,倒也能活下去,有時候甚至還能因此共同強大,不過他對朋友二字並無概念,只是草草答應便轉身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當然,看起來也是顯得有些冷酷。

  克裡維的笑容很溫暖,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腳步輕快,卻也顯得和周圍的人疏離異常——兩個走在群體邊緣的人,就這麼走向了兩條路。

  ……

  新生的適應期過後,學院裡的情況也讓墨菲斯逐漸熟悉,每天的生活規律而如同時鐘,唐吉坷德教導的劍術和每天必須持續的只不過最近他卻發現每次回到宿舍,壁爐前的桌子上總是放了幾封信件。

  這些是學校的女僕收拾房間時放置的,省去了房間主人收取郵件的麻煩。墨菲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這些信封,想了想還是戴上了老管家怕自己冬天受凍而準備的皮制手套,伸手拈起了一封信。

  促使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講過曾經有位貴族因為信封上塗的劇毒接觸手指傷口而致死的事蹟,萬事小心,他不會忘。

  望著信件內容,這位元少爺古怪的皺起了眉頭——上面的內容洋洋灑灑兩頁羊皮紙,也不知道說了寫什麼內容,倒是最後幾句話他看明白了。

  這是某位富家女在表達「友好」呢。

  當然「共進午餐」,「參加週末的舞會」之類的話語讓他摸不著頭腦,自己又不認識她,幹嘛要這樣做呢?

  撕開後面幾封信,內容雷同。

  看起來,克裡維作為第一個和墨菲斯說話而沒有被劍抵著脖子的學生,倒是讓不少想要擁有貴族身份的富家女看到了希望。

  在擁有了足夠的金幣之後,一個貴族身份便是富人子女們競相追求的目標之一,而在這個年紀,男孩子們英俊的外表往往有著比爵位更大的誘惑力——墨菲斯繼承了父親阿卡爾的外貌,端正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睛,這往往是少女殺手的主要特徵,雖尚年幼卻已經有了英俊貴族的雛形,這對於大多數少女來說都是優秀伴侶的首選。

  當然,如果他不是那麼冷淡的話。

  只是她們打死也不會想到尋常人眼中貴族十二三歲就會結束處男生涯的定律在墨菲斯身上根本不存在,而這個基本上除了奈爾村的幾個水桶腰村婦以外沒見過女人的傢伙審美觀到底是什麼樣子,更沒人知道。

  隨手將信件東西扔進了壁爐,墨菲斯走進房間,放鬆的坐在厚重而精緻的紅木書桌上,翻看起了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想要寫所謂的作業,手中的羽毛筆卻半晌沒有落下,因為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艱深——「魔法」包括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本厚厚的書籍僅僅是概括的將其所包含的各項分支簡單的介紹出來而已,如果說整個魔法世界是一片海洋,那麼這本書或許僅僅是一滴海水而已。

  伸手翻動了書頁,「元素能級狀態的分佈概況」、「微粒元素排布研究」、「倫克爾折線聚散定理」等等字眼映入眼簾,墨菲斯最終還是將羽毛筆放了下去,有些好奇的將這本幾斤重的大部頭翻到了中葉,看到的卻是「何謂元素凝固態?」、「法拉第變換定則」等等如出一轍的字眼。

  整整一本書,似乎都是沒完沒了的介紹著所謂的「元素」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關於所謂的咒語、火球、冰箭這類在墨菲斯耳旁時常被同學們提起的字眼隻字未提。

  叢林裡的知識和老傢伙所教的東西可用不到這上面了,墨菲斯向後一靠,輕輕歎氣,隨即轉頭望向了窗外。

  書桌旁的窗戶可以俯瞰塔倫斯學院後方的花園全景,當然目力夠好的話總是能看到其中男女學生談情說愛甚至激情作戰的情景,對他來說這和看森林中那群發情期的野獸*交*配沒什麼區別——或許唯一的不同就是人這種生物似乎一年四季都處於發情期,並且不知疲倦。

  結伴而行的學生們在墨菲斯眼中閃過,他倒是想起了身穿白衣的克裡維,那個孩子能幫到自己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0:24

第十九章 這個孩子十一歲

  「你必須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舊約全書•創世紀》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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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府一如既往的安靜,不過在墨菲斯回來後的幾個月裡,這裡的氣氛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冰冷,可是溫德索爾公爵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位私生子的到來而喜笑顏開,反倒是整天把自己關在了那間陳列著溫德索爾家族歷代家主畫像的陳列室內,有時一呆就是一天。

  「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阿卡爾沒有望著那一幅幅先主畫像說話,反倒是低著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他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縱然我是棋子,卻不能下手毀了他…」

  身前的畫像陳舊而古樸,一位位曾經的家主表情各異,或嚴肅或淡定的看著現任家主頹然坐在寬大豪華的扶手椅上,似嘲笑,又似惋惜。

  ……

  墨菲斯望著眼前的場景,覺得世事真是有些難料。

  在塔倫斯學院裡,富人子弟往往是比貴族子弟低一等的,這是世襲下來的價值觀念,前者打破腦袋朝著後者的身份邁進,而後者則通常毫不費力的繼承著父輩的衣缽,肆意揮霍,不公在哪裡都存在,在墨菲斯眼前,更是如此。

  「你個混蛋!還跑?!」

  眼前學生們倏然讓開一條道路,克裡維的那瘦弱的身影奔跑著,身後跟了至少三四人,看起來好像是這個瘦小的傢伙殺了那群人的父母一樣,咒駡聲伴隨著呼喊一同席捲而來。

  克裡維似乎遠遠看到了墨菲斯,身軀靈活的在人群中鑽著,不消片刻便沖了過來,而後面撞開人群手持短劍似乎恨不得把克裡維大卸八塊的幾個人緊隨而至。

  「你這個下賤的豬玀!給我去死吧!」

  一臉橫肉的學生手持劍柄鑲有紅寶石的短劍狠狠劈向了克裡維,明顯就是沒有留手!

  墨菲斯望著眼前這個一身囊肉的貴族,卻是沒有做任何事情,反而看向了站在身旁的克裡維——後者動作靈巧的躲過了對方的一劍,卻沒有朝墨菲斯身後躲閃的意思,反倒是伸出瘦弱的拳頭擊打向了對方。

  後果自然是被隨後跟上的另外幾個紈絝一腳踹翻。

  不過就算是白色的袍子被地面的塵土染髒,他卻始終沒有向墨菲斯求助,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他。

  「你個賤種!讓你不知死活!我就——」

  幾個人邊罵著邊沖了上去,抬手便要砍向克裡維的腦袋,不過口中的話語還沒罵完便只聽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過,手中的短劍倏地一輕…

  抬起手一看,手中花費上百金幣專門定制的短劍竟然斷了!

  手腕的劇痛仿佛延遲了幾秒鐘才到來,但是很顯然另外幾個人並不知道眼前阻擋了他們的傢伙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夥人顯然是學院一霸的角色,見事不對立刻將矛頭對準了這個多管閒事的傢伙。

  不過他們很愚蠢的忽略了那柄劍被削飛的事實——這種情況的發生,往往意味著雙方實力懸殊。

  貴族做事可沒有普通人來的那麼磨磨唧唧,有的時候他們會比街頭流氓好勇鬥狠還要陰險,而眼下的四個人明顯就是這種類型,連句招呼都沒有,拳頭和腳立刻朝著墨菲斯掄了過去。

  很明顯的,他們都明白殺死一個平民可以靠著父母擦屁股,而殺死一位貴族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手中的短劍沒有用利刃,反倒是用劍柄磕向了墨菲斯!

  不遠處,倒在地上的克裡維擦了把嘴角的血跡,站起了身。

  「咚!」

  墨菲斯的動作近乎本能。

  一聲悶響伴隨著肋骨骨折的聲音,剛剛手中短劍被墨菲斯砍斷的傢伙倏然倒飛而出,撞在了身後兩個同伴的身上,滾倒在地。

  驚愕。

  僅剩的一個傢伙不愧是貴族子弟,抬起來的拳頭頓時放下,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行了個貴族禮,不卑不亢的說道:「康格爾,隆多斯家族的——」

  「咚!」

  墨菲斯可沒興趣玩兒什麼計謀,更不知道什麼叫得饒人處且饒人,堅硬的拳頭直接將躬身前彎的傢伙打的歪倒在地,一口牙齒瞬間碎了小半邊,「噗」的一口吐出五六顆碎牙,這個傢伙想張嘴說話,卻發現下巴都脫臼了——

  「有事找你。」

  毫無客氣神色,墨菲斯忽略了眼前翻滾著爬不起來的幾個人,直直的沖著克裡維招呼了一聲。

  而後者則是面帶微笑著將地面上的傢伙們一人補了一腳,卻都是踢在了皮糙肉厚的地方,這種行為很顯然並不在於給對方造成什麼傷勢,而是心理上對尊嚴的踐踏。

  根本無視那些貴族少爺仇視的眼光,克裡維依舊是那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笑容,跟著墨菲斯的背影離開了現場。

  「該死的…」

  捂著碎了三根肋骨的腹部,躺在地上的貴族胖子顏面盡失,惡狠狠的盯著離開的兩人,捏緊了拳頭。

  ……

  克裡維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容跟在墨菲斯身後,一言不發。

  塔倫斯學院的占地面積很大,從剛剛發生的地方離開許久才算遠離了那片熱鬧的討論聲,墨菲斯的行走速度不慢,而這個矮了不少的少年則是緊緊地跟在後面,除了身上的泥土和臉上那並不陌生的淤青,沒人會想像這個傢伙能面對貴族紈絝的長劍卻無任何畏懼。

  墨菲斯沒說廢話,徑直來到了塔倫斯學院圖書館的公共閱覽室,在這裡看書的學生不多,多數是男男女女調情的地方,見到面色冰冷的墨菲斯和身後跟著的跟屁蟲一樣的角色,圖書管理員懶洋洋的抬起頭看了看,又低下頭去。

  塔倫斯學院的闊綽從各個地方都能看得出來,普通學院的圖書館是不會有扶手椅和精緻杉木的桌子的,更不會有超過數十萬冊的藏書,但是此刻兩人並非為了參觀——克裡維很自然的坐在了墨菲斯的對面,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謝謝。」

  臉色蒼白的孩子笑容真誠。

  墨菲斯沒什麼反應,略微想了想,道:「關於魔法,你知道多少?」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些太概括了,他補充了一句,「有關於元素基礎理論方面的。」

  「想要學?」

  克裡維眉毛揚了揚,眉角還有一道傷痕,微微滲著血。

  墨菲斯抬手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絲巾——這是貴族必備禮儀之一——遞給了克裡維,後者雙手接過,輕輕擦了擦,疼得微微皺眉。

  「元素理論、煉金術、實用解剖學和魔獸身體構造,這些東西我都會一些,」克裡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如果你想學,我可以幫你。」

  「你多大了?」

  墨菲斯揚了揚眉毛,眼前的傢伙顯然不是那種隨便吹牛的傢伙。

  「十一歲。」克裡維有些靦腆。

  「需要什麼酬勞?」墨菲斯隻字未提剛才揍那幾個貴族的事情。

  「下次看到我被揍的話,幫一把就行了。」

  克裡維也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交。」

  墨菲斯點點頭,「我到哪裡去找你?」

  「我平時都在占星閣十三層。」

  「知道了。」

  站起身,轉身離開,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墨菲斯甚至連多餘的疑問都沒有。

  兩個怪胎就這麼達成了某項協定,或許多年後墨菲斯會感歎自己怎麼會和這個性格怪癖的傢伙這麼合得來,因為往後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再沒有一個能像他這樣和克裡維說話的人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0:38

第二十章 邁入魔法之門

  可憐之人總有可恨之處,這句話是唐吉坷德沒事兒就掛在嘴邊的,老傢伙總是抽著那個打墨菲斯記事起就沒有換過的老煙杆子吞雲吐霧的教育他。

  「什麼女人啊,貴婦啊,榮譽啊,尊嚴啊,那都是他媽狗屁。」

  唐吉坷德仰著腦袋對墨菲斯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會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看著它慢慢飄散,有些出神,有些思緒萬千。

  當然,下一刻還是會踹一腳墨菲斯讓他繼續去外面練劍去。

  墨菲斯不覺得兩次被自己撞見挨揍的克裡維可憐,反而覺得這傢伙和自己是一類人。

  挨揍不吭聲,下手狠,會反抗,還能幫自己搞懂一些頭疼的知識,墨菲斯覺得這傢伙簡直就是模範人才。

  學院的課程依舊在繼續,這個腰間總是別著把短劍的貴族依舊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不過不同的是他逐漸被刪減的差不多的課程表上有了一些空餘時間,而每當這種時候他便會去占星閣,找那個似乎總是被揍的小子。

  後者倒是沒有到處亂跑——事實上墨菲斯發現克裡維只會出現在幾個地方,要麼是占星閣,要麼是宿舍或吃飯的大食堂,又或者就是去往這兩者的路上。

  他上課麼?墨菲斯不知道。

  走近占星閣,左右望瞭望,這裡和圖書館不一樣,螺旋上升的樓梯和每一層都會出現的精緻座椅依舊透著華貴奢侈的氣息,拾級而上,墨菲斯在第十三層找到了克裡維的身影——整個樓層只有克裡維一個人,因為「十三」並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沒有人會在這裡久留。

  「我想搞明白這個。」

  墨菲斯指了指手中的《元素理論基礎》,而克裡維此刻正坐在一張巨大的桌子前面,上面堆放的書籍近乎將他埋沒,抬起頭的克裡維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伸手推了推,轉過身從一疊資料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先看這個。」

  他隨手扔給了墨菲斯,再也沒抬起頭,連句客氣話都沒有。

  墨菲斯拿過來看了一眼,倒也沒多說什麼,找個地方便坐了下來。說實話還真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竟然看的下這麼多書,墨菲斯掃了一眼克裡維面前堆放的書籍,《霍夫斯弦理論的構造》,《極限元素狀態研究》,《高階魔法漏洞總結》,亂七八糟的一頭霧水,不過唯一能猜得出來的,就是眼前的傢伙絕對不會是一個沒事兒挨揍的小孩子那麼簡單。

  不過這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墨菲斯低頭看書,絲毫沒有什麼驚奇。

  一個小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全都是最基本的魔法理論和入門的知識,淺顯易懂,顯然是下了大功夫總結出來的,如果這些東西放在那些大部頭魔法書上,估計會繁瑣的慘絕人寰。

  就這樣,墨菲斯輕輕叩開了魔法世界的大門,並且一去不復返。

  ……

  被墨菲斯一拳打碎半邊牙齒的傢伙和踢飛的胖子貴族都是君士坦丁的世家,而非外地趕來上學鍍金的,所以這種貴族家大業大脾氣大,欺男霸女橫行學校三四年,如今卻被一個愣頭青一個人一鍋端了,自然一口氣咽無法咽下。

  和之前被墨菲斯險些打殘的倒楣蛋基爾不一樣,高年級的同學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堂堂貴族,一挨欺負就把自己老爸搬出來那是很懦弱的行為——當然前提是自己有辦法收拾得了讓自己吃憋的兔崽子,如果不行,這東西還是當殺手鐧吧。

  渾身纏著繃帶被墨菲斯一腳踹斷三根肋骨的胖子叫卡林,一群狗腿子唯他馬首是瞻,自然是因為自己有個伯爵父親,雖然不是什麼手握實權的大貴族,但是祖上的功德到他這一輩也算揮霍殆盡,如果父親死了,卡林就無法繼承父親的伯爵頭銜,不過說到底子爵還是有的,在君士坦丁至少算得上半個上層貴族,只要不是那個核心圈子的狠角色,他父親的話誰都得賣個面子,自然這也就助長了卡林的囂張氣焰,在塔倫斯學院別的沒學會,翹課勾女人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玩兒的純屬異常,天天帶著幾個狗腿子拉著富家女找地方野*合的事情沒少幹。

  至於為什麼上次要揍克裡維——完全是因為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兔崽子竟然在自己拉著剛激情完的娘們走下占星閣的時候諷刺自己時間太短!

  說到底也是克裡維脾氣怪異,因為卡林一眾人打擾了他看書,自然沒有什麼好話。

  誰也不知道克裡維怎麼想的,在卡林準備過去圍堵的時候他竟然一躍而下沿著占星閣的樓梯滑了下去,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後面便是自己被那個愣頭青新生揍的豬狗不如的痛苦經歷。

  「嘶…」

  一想到自己被當眾羞辱的經歷,一臉橫肉的卡林便緊緊地握緊了拳頭,但是隨之牽扯的渾身肌肉劇痛又讓自己倒吸一口涼氣,旁邊那個同樣面色不善的叫康格爾的小子一臉憤恨,卻是說不出話來——因為一張嘴那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保證會讓路過的學生笑噴。

  這種恥辱真不是什麼好受的滋味,估計會伴隨他的整個青春期了。

  「查清楚了麼?」

  「我不敢動用家裡的力量,只是讓幾個信得過的去學校檔案館查了查,那個叫克裡維的是個孤兒,檔案上就那麼幾句廢話,竟然還是特招生,三年前就來這個學校了,那個叫墨菲斯的檔案上說他來自一個沒落貴族家庭,是個好收拾的茬子。」

  說話康格爾的傢伙斷斷續續的將自己知道的內容講了出來,一臉的沮喪,因為說話說多了腮幫子疼得厲害。

  「管他的呢,查到行蹤了麼?」

  「課程表有,不過得派人確認一下,這口惡氣我可必須出,媽的!」

  康格爾催了口唾沫,疼得面部抽搐。

  卡林揮了揮手,幾個平時在一起廝混的傢伙趕緊過來,一臉毫不遮掩的巴結奉承。

  「拿著,能叫來多少叫多少,那群劍耍的好的無腦傢伙都給我拉過來,砍死了算我的,」扔出一袋子阿茲特克金幣,胖子臉上全是戾氣,「大不了叫我爸把事情壓下來,這口氣不能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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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一位貴族來說,戴著一張假面具成天與人說些不著邊際的場面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即使還未成年,這些貴族子弟也已經耳濡目染了那些腹黑而笑裡藏刀的伎倆。

  當然,功力火候一般欠缺得多。

  十五歲的貴族,一般來說養氣功夫好歹要比平民要好不少,可是墨菲斯卻是例外中的例外,這個傢伙從來不懂的什麼叫隱忍,有仇要麼當場就報了,要麼就是真的記在心底等著隨時給予致命一擊。

  這都是在叢林中養成的習慣,對於別人的挑釁永遠是不用忍耐什麼的,除非對方的強大足以讓自己退避三舍——可是在塔倫斯學院裡可沒有什麼混血亞龍,該揍就揍,不含糊。

  正如當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蹤墨菲斯來到魔法理論基礎課教室外面時,他毫不客氣的出手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0:53

第二十一章 晦澀的舊約,小修女

  兩個狗腿子說來也是倒楣,自以為聰明的跟在墨菲斯身後十多米處,借著周圍的學生打掩護,卻在一個轉角之後發現失去了跟蹤的目標,還沒等他們懊悔自己無法交差,兩人的脖子便被一股子難以抵擋的力量生生捏住,隨即狠狠的被按在了牆壁上!

  「咚!」

  腦袋撞在牆上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讓四周的學生們都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可是這沒有給墨菲斯帶來任何心理負擔,這個傢伙冷漠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只不過手中的力量卻比任何語言都來的直白。

  「別…別殺我!」

  快要窒息的兩個小子哪裡經受過這種待遇?墨菲斯並不強壯的身軀爆發出來的力量遠遠比高階劍士要恐怖得多,在這種學生平均實力都是低階劍士甚至連劍士資格都沒有的學院,完全就是捏螞蟻一樣。

  教室的門打開著,此時正值上課時間,而魔法理論基礎課的講師也一秒不差的出現在了教室門前。

  不過和以往如同時鐘般行動規律不同的是,魔法史黛拉並沒有忽視教室外那個仿佛正在虐待別人的學生。

  「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斥責,沒有詢問那兩個倒楣蛋的身份,這位憑空揮手能讓教室下雪的老師轉過身問道,語氣頗為平淡。

  「只是感受到了威脅。」

  墨菲斯的回答也夠驚世駭俗,也許是突然開竅,也許是自己懶得對兩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子下什麼狠手,他鬆開了兩人,也沒再問什麼多餘的話,就這麼看著兩個傢伙屁滾尿流的逃向了遠處。

  看到墨菲斯的動作,黛拉便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在先於墨菲斯走近教室的那一刻輕聲說道:「遵從本能,在有些時候遠比克制本能來的困難。」

  墨菲斯的身體微微停頓,不置可否,跟著這位老師邁入教室,並沒有因為她反常的多說了一句話而心有雜念。

  他的身影依舊毫不起眼卻又孤單異常,明明與同學坐在間隔相同的課桌位子上,卻總是顯得他與四周有著一道隔閡,不過今天這個之前對於《元素理論基礎》頭疼異常的傢伙似乎有些閒庭信步的瀟灑。

  魔法是什麼?墨菲斯沒搞明白,深入淺出的理論知識並不能給他帶來一個想像中的完美答案,不過當這節課被宣佈需要當堂考試時,他或許是唯一一個沒有出聲抱怨的學生。

  克裡維的一本小小的筆記並不會憑空帶給他什麼巨額知識,試卷發下來,墨菲斯發現自己面對的試題實在是詭異的很。

  如果說講臺上那個沉默而冷淡的女人平時在講一加一等於二這樣的基礎知識的話,那麼手中的羊皮紙試卷上闡述的問題就相當於讓人自己推算「霍夫斯弦理論」——這個理論被認為是魔法界公認的無解難題之一。

  簡而言之,就是匪夷所思。

  墨菲斯不是沒有看過《元素基礎理論》的內容,相反的,因為從未接觸過魔法,他對於這些近乎看不懂的內容異常上心,在幾天的學習過程中甚至將這個女人上課講的所有東西都倒背如流。

  可是試卷上的題目和自己學習的似乎八竿子打不著。

  這讓墨菲斯感受到了一種嚴重的危機感——從胡克鎮來到舉世聞名的君士坦丁,雖然披上了權勢的華貴外衣,但是當初*血族的兩場刺殺已經讓他深深的明白自己斷不會因為身處人類世界的中心便遠離災禍。

  他時刻小心,時刻都在緊繃著心弦,試圖讓自己不斷的變強——雖然身體力量和實力上升到了同齡人需要仰望的程度,但是神奇的魔法卻讓他看到了一個更為寬闊而穩妥的道路。

  一切,源於眼前《元素理論基礎》扉頁的那句話,還有克裡維那薄薄筆記的第一句箴言——「洞悉魔法,無懼萬物。」

  手中的羽毛筆遲遲沒有落下,墨菲斯猶豫片刻,最終他在那張有十道題目卻沒有一道能寫出答案的羊皮紙上寫下了一句話,隨即站起身第一個走向了教室前方的女人。

  「交卷?」

  黛拉有些訝異,不過還是接過了卷子,目光在那個走出教室的身影上微微停留,隨即挪開。

  教室內,近乎所有學生用看怪物的眼神望著揚長而去的墨菲斯,繼而是一片唏噓恥笑。

  學科如果有不及格,教師是有權力清理出學校的,而這種「自殺式」的行為無異於是在挑釁任課教師的權威。

  喧鬧的教室因為魔法師黛拉的冰冷表情而再一次沉寂下來,沒有任何言語,這位魔法師無論何時都有這種壓迫人於無形的能力。

  屋外,墨菲斯腳步輕盈的走向了塔倫斯的神學廳。

  對於魔法,他心存敬畏,因為這種東西在他的認知中近乎為零,對待自己並不知道的東西,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總是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調告誡他:「恐懼並不可恥,可恥的是自己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而現在,他需要面對的是開學以來第一次上課的科目,也是唯一一個學校所有學生都要必修的課程:「神學基礎」。

  拜占庭有著大陸最富盛名的神學院和修道院,全國信教,這種學院當然也不例外——用某些政客的飯桌笑談講就是「洗腦,要從娃娃抓起。」

  無所謂洗腦不洗腦,至少宗教的存在讓這個龐大而略顯臃腫的帝國維持了一個難以想像的穩定狀態,否則偌大的帝國也不會延續將近千年而不崩塌,墨菲斯倒沒有興趣研究什麼帝國歷史,他抱著手中學校發的教材,來到了塔倫斯學院最北部的一座大教堂式建築內。

  此刻的教室還沒有什麼人,因為還沒有到下課的時間墨菲斯便交卷走人,這個偌大的教堂般的空曠教室有著難言的安靜和空靈,一排排座椅整齊異常,在透過穹頂灑下的金色陽光中帶著寧謐而聖潔的味道。

  可以容納三百人的教室此刻只有一個身影孤零零的坐在第三排座椅左數第七個座位上。

  墨菲斯抬眼看了看那個背影,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倒數第四排,第十六個座位。

  翻開手中這本《舊約•創世紀》,墨菲斯的眉頭擰在了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翻開這種神學書籍,迎面第一句話就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人生觀正在受到嚴重衝擊——「主賜予你生命,自當珍惜。」

  主是誰?

  墨菲斯的腦海中想起了童年記憶中那個水桶腰的「母親」,雖然她從沒有說過自己是她親生的,但也沒說過自己是從哪兒撿的,有些時候這些東西還是不去探究個清楚好,墨菲斯想來想去也沒覺得那個說話大嗓門,一輩子都在和鄰居吵吵誰家吃豬肉了誰家買新衣服了的村婦哪裡稱得上「主」。

  這個字眼,墨菲斯上一次見到,是唐吉坷德的那個日記本上——後者教給了墨菲斯近乎他所擁有的全部知識,卻唯獨那個黑色封皮的日記本沒有讓他看過,直到有一次好奇心還很重的墨菲斯翻開了這個本子,看到了那一個個陌生而晦澀的字眼,茫然的翻了幾頁,扔在一旁。再後來,知道這件事情的唐吉坷德二話沒說就把這個偷窺隱私的混蛋犢子扔進了廣袤的森林,大半年沒再搭理,直到十二歲的墨菲斯拿著一串銀腹狼王的狼牙來見他的時候,這個老傢伙才露了個好臉色,讓他進了屋子。

  想起這些陳年往事,墨菲斯不由得有些愣神,不過很快他便察覺到了自己身旁站著一個人,猛然抬頭,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剛剛一直坐在教室另一端的孤單身影。

  女人?

  墨菲斯的審美觀念因為十多年來只見過兩位數的水桶腰村婦而嚴重扭曲,他並不知道所謂的美醜是什麼,或許在他的腦海中,雌性生物的誘人之處不外乎皮毛更亮一些,發*情期到了的時候聲音更嫵媚一些,又或者腦袋上有個閃閃發亮的犄角才算合理——當然,與魔獸打了十多年交道的墨菲斯一直以叢林的那一套法則來認識人類社會。

  不知道這說是悲哀還是幸運。

  眼前的女人…或者說就是個女孩兒——請原諒墨菲斯見過村婦中最小的雌性人類是二十九歲,所以他不知道幼年體的女人是什麼個概念——總之按照一般的概念來說,這位身穿拜占庭神學院特有修女服的女孩子有著一張清秀的小臉,一雙水汪汪的海藍色眸子,一頭深棕色的柔順頭髮。

  當然,修女服特有的兜帽遮蓋住了她紮起來的長髮,這個站在墨菲斯面前的小修女個子不高,比起即將十六歲的墨菲斯矮了小半頭,也不說話,就這麼好奇的站在墨菲斯面前,盯著這個挎著短劍愣神的傢伙看著。

  墨菲斯見過這種眼神,那頭當初差不多給自己大腿咬斷的銀腹狼王在死後留下了一窩嗷嗷待哺的小狼崽子,剛睜開眼的幼獸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眼前的修女如出一轍。

  「有事?」

  破天荒的,一向沉默寡言的墨菲斯出聲問道。

  因為他沒來由的想起了那些狼崽的下場——森林中的弱肉強食永遠是殘酷的,但是這不代表墨菲斯是一個冷血的牲口,憐憫有,但不會多。

  小修女搖搖頭,她的睫毛很長,眼睛清亮,沒有一絲駁雜,如同占星師使用的水晶球一般透澈。

  墨菲斯低頭看書,沒有再理會這個小女孩。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1:05

第二十二章 羔羊,牧羊人


  小修女似乎很好奇墨菲斯的反應,邁著小步子走到了墨菲斯的另一邊,修女袍很貼身,她細嫩的胳膊隱蔽在黑色的袍袖下,脖子上掛著一枚銀色十字架,微微搖晃。

  陽光下,十字架反射著並不刺眼的光芒。

  「主說,我們要照著我們的形象,按著我們的模樣造人,使他們管理海裡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牲畜和…整個大地。」

  仿佛病句一樣的晦澀語句讀出來彆扭萬分,讓墨菲斯覺得自己好似有閱讀障礙——他識字,但是用的不多,話說的少,所以嘴很笨。

  「嘻嘻…」

  旁邊的小修女笑了,輕輕捂著嘴,似乎是覺得墨菲斯說的話很有意思,眨眨眼睛,輕輕邁進了一步,踮著腳尖看墨菲斯手中《舊約•創世紀》的第一頁。

  這個動作讓墨菲斯有些神經質的敏感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劍柄上,不過身體側過來看向小修女的他並沒有做出什麼拔劍質問的傻事,只是抬起頭,對上了那雙眸子。

  十秒鐘。

  墨菲斯敗了——因為他最受不了那種無辜的凝視,有些頹然的歎了口氣,合上了手中的書籍,他出聲道:「你是這裡的老師?」

  這個問題也就他問得出來,因為他對於二十九歲以下的女性長什麼摸樣完全沒有概念,即便是當初的「帕丁之花」布蘭妮,又或者公爵府的那些女傭們,在他眼裡通通是「二十九上下」——即便一個個水靈的女僕很多才十八歲不到。

  小修女搖搖頭,沒有說話,兩隻手握在一起,有些羞澀。

  墨菲斯撇撇嘴,看了看四周,隨即也是放鬆下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道:「你不怕我?」

  他這麼問完全是一種略帶惡趣味的心理——因為眼前的修女看上去真的很無辜…而且無知。

  啞巴似的女孩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隨即搖了搖頭。

  「見過狼沒有?」

  墨菲斯用手比劃了一個「很大」的姿勢。

  修女繼續搖頭。

  「你讓我想起了原來見過的一窩狼崽子…就是狼寶寶,它們的父親讓我吃過不少苦頭,」墨菲斯指了指自己的右肩,那裡曾經有一道恐怖的傷疤,他望著一臉好奇的修女繼續道:「不過自從我給它前腿弄斷掉一次後,它就躲著我走了。」

  興許是眼前這個像當初那窩小狼崽一樣的小女孩讓墨菲斯想起了什麼,總之這是他在來到君士坦丁後第一次願意敞開心扉自由自在的說話。

  並非是沒來由的信任,或許只是一種感情上的宣洩。

  「你有卡爾巴之王厲害?」

  墨菲斯伸出手,那雙長滿厚繭的手掌修長而有力,有些滑稽的做出了撲食的動作,順帶還做了個鬼臉——小修女「撲哧」笑出了聲,捂著嘴彎了腰。

  卡爾巴之王,這是最終被墨菲斯殺死的銀腹魔狼的綽號。

  「沒它厲害,你就不怕我?」

  沒來由的,墨菲斯咧嘴一笑,心裡柔軟一片——這是他首次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展露笑容,牙齒潔白,溫暖而從容,而他上一次有這種表情還是在六個月前,自己成功幹掉那頭棕熊後坐在它溫熱的屍體上欣慰于完成了唐吉坷德佈置的任務。

  似乎是鐵了心不說話,捂著嘴直起腰的修女眨著大眼睛,面對墨菲斯其實算不上好笑的笑話使勁搖了搖頭,幅度之大晃得頭頂的那個修女帽都要掉下來似的。

  處的門口傳來了談笑聲,轉過頭的墨菲斯目光微微一冷,原本輕鬆的氣氛陡然凝滯,連旁邊的女孩都感受到了眼前傢伙那過於明顯的變化。

  她似乎並不喜歡嘈雜,望了墨菲斯一眼,便趕緊小跑向了教室的後門。

  兩人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看上去只是一次無言的偶遇。

  墨菲斯微微靠著椅背默不作聲,他不喜歡這種環境,人過多的時候,自己的感知會因為分散而沒有叢林中那種敏銳的狀態,比如他現在挑的位置處於教室的一處角落,既能看到近乎所有學生的背影,也能看到講臺上講師所站的的位置,但是卻又處於背後的巨大立柱和牆面的夾角位置,這樣後背便有一個屏障,讓他可以微微放鬆對身後的防範。

  這些都是本能,是近乎所有貴族少爺都無法學會的本能。

  教室漸漸坐滿,寬敞而巨大的教堂讓學生們的談話聲顯得有些空靈,讓人不由自主的細聲細語氣來,仿佛害怕驚動了頭頂的神明,在全民信教的拜占庭,對於神祇的敬畏於公共場合是一種素質的表現——當然,如果面對主的受難像表現輕佻,宗教裁判所並不介意把你逮捕並拖進那個被稱為「聖光下的陰影」的陰暗建築。

  小修女再也沒出現,這讓墨菲斯微微有些失落——並非多餘的感情,只不過是自己很留戀那種可以將心情放鬆的狀態罷了。

  上課鈴聲由這座大教堂門口的撞鐘替代,學生們在鐘聲敲響過後便看到講臺走上一位老者,略微緩慢的步伐,駝得很嚴重的後背,一頭銀髮草草梳理,戴著一頂修道院的修道士才會戴的帽子,眼神渾濁,一雙手上滿是虯結的青色血管,懷抱一本古舊的典籍,如同聖羅蘭教堂前那些聖徒浮雕從歷史中走出。

  他的神情很專注,仿佛握著手中的《舊約》,便握住了整個世界。

  在拜占庭神職人員中,眼前這種人物看上去基本都是最底層的修道士,往往政治地位一輩子不會寸進,但是卻會為了手中的《舊約》——或者說頭頂的神明而奉獻終生,永不後悔。

  「孩子們,請原諒我因為身體原因將‘神學基礎’這門課推遲了兩周,一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了,或許教完你們這些學生,我便會回歸主的懷抱,」老頭子即使站在講臺上,卻並沒有比在座的學生們高多少,他的話語也是讓教堂內寂靜一片,「當然,主是寬容的,會允許我將迷途的羔羊指向正路。」

  簡短的開場白,老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學生們會有什麼反應,他沒有做什麼自我介紹,只是以「牧羊人」自居,走到白色大理石堆砌的講臺上,他輕輕地用手畫了一個十字,默念了禱文,將懷中的典籍輕輕放在木桌上,卻並沒有著急翻開。

  「孩子們,我知道你們或許心中有著這樣那樣的疑問,有些問題甚至會讓你進入裁判所,這種情況我並不稀奇。」

  他的聲音渾厚而有力,和傴僂的形象截然不同,讓不少坐在前排的學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體。

  「人之所以痛苦,往往因為追求的是錯誤的東西。」

  第二句話,全場寂靜。

  「異端和聖徒,往往一線之隔,歷史上的諸多聖徒,十之八九為死後追認,因為他們在世時提出的理論都是打破世俗的,是我們手中的書籍所不曾出現的。」

  他的手掌攤開,指向了旁邊檀木講桌上的那本典籍。

  「我們終生仰望,聖徒卻在俯瞰,這或許是主向我們開的最大玩笑,也是世間最殘忍的事實——我們無法否認自己的愚蠢和無知,卻不願意真正抬起面龐去面對它。」

  短短幾句話,振聾發聵,令教堂仿佛公墓。

  墨菲斯有些出神的望著眼前的老人,心下驚駭——不一樣,太不一樣了,唐吉坷德口中那群教廷的神棍永遠是一副恨不得把你腦殼子掀開洗腦的德行,在進入這裡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第一節課便把它從課表上劃去的準備。可是這位其貌不揚的老人卻用幾句話讓他腦海裡對神學的固有概念完全推翻,雖然稱不上折服,但是墨菲斯卻暗自佩服他的功力,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自己面對唐吉坷德時的那般,自己仿佛倏然渺小了許多,卻又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

  老人沒有多說,只是帶領整個教堂內的學生們默默地念誦了《舊約》中那信徒在食用午餐晚餐前的禱言,隨即開始的課程卻不像是理論課,反而如同歷史——因為他所講述的,是神學基礎演變的過程。

  觸類旁通,生動有趣,一堂課時間流逝的飛快,墨菲斯在種種故事和趣聞中兀自出神,這些東西都是唐吉坷德不曾講述的,因為在那個老傢伙眼中,這些玩意就是「該扔進壁爐裡焚燒的垃圾故事」,和《尼伯龍*根之歌》與《羅蘭之歌》那種講述騎士勾引貴婦的狗血情節一樣都該被萬人唾棄——當然,事實上這些東西在拜占庭都是最受人追捧不過的詩歌故事,口口相傳大有延續千年之經典的架勢,可見「狗血造就經典」的事情在歷史上頻頻出現絕非巧合。

  下課的鐘聲響起,老人的最後一個故事正好講完,不多佔用學生們一分鐘,他揮揮手示意下課,隨即也不理會教堂響起的掌聲,轉身離去。

  背影略顯孤單。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1:14

第二十三章 暗色蠟封,仗劍直立


  平靜的生活並沒有被什麼意外打破,墨菲斯察覺到了總是若有若無跟蹤自己的幾個傢伙,不過似乎是懼怕于他的武力值,那幾個尾巴都沒有靠近過這個危險的貴族,不想徒惹是非的墨菲斯倒也相安無事。

  塔倫斯學院的占地面積異常之大讓人瞠目結舌,而週末的休息時間總有各式各樣的活動,社交酒會之類的自然與墨菲斯無緣,這個性格冷清一臉生人勿進的傢伙也漸漸沒有了「女人緣」——簡而言之就是每週扔進壁爐的信件越來越少,但是一直成反比的是,墨菲斯書桌上的書籍越來越多。

  除了每天天不亮繼續練習唐吉坷德教給他的那些武技,墨菲斯現在閱讀量大的驚人,每天近乎都是通讀到半夜——包括了現在他所上的各個課程,重中之重的便是克裡維循序漸進般給他的一本本筆記。

  克裡維這個經常被人揍的瘦弱孩子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對於魔法,他給墨菲斯一個異常直觀而簡單的概念,用墨菲斯的話說,克裡維的所有解釋說白了就是:「懂了魔法,你便是無敵的。」

  自然一本本厚厚典籍能否真的給墨菲斯帶來力量還猶未可知,但是時間充裕的墨菲斯明白自己現在已經無法天天在叢林中修煉,而眼前的這一條路似乎更讓感興趣。

  感興趣,這對於墨菲斯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對於一個之前最大的樂趣僅僅是將獵物扒皮抽筋的怪胎來說,能有另外一樣事情使他願意付出精力去對待,難。

  不過墨菲斯並不是萬中無一的奇才,雖然克裡維的筆記讓他對於那厚厚的課本有了不一樣的認識,深入淺出的以最大效率吸取著知識,但是終究還是有些地方出現了癥結。

  克裡維很乾脆的表示自己沒有時間一點一點解答他繁多的問題,迫不得已,墨菲斯只得去尋求魔法教師黛拉的幫助。

  ……

  在墨菲斯下定決心尋找老師解惑時,塔倫斯外一處高高的塔樓上,魔法師黛拉正在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張張試卷。

  這個仿佛永遠帶著一張死板面具的女魔法師說實話有著五官端正的面龐,如果不是表情總是太過僵硬,絕對算得上一位元標誌美人,而且是處於二十七八歲那種風韻正佳的少婦型美人。

  但是很顯然的,魔法師大多數都沒有時間找什麼配偶,「他們的唯一伴侶只有浩瀚的知識海洋」這句史學家的評價絕對貼切——正如此刻的黛拉,簡陋的屋子內除了兩個大到誇張的高高書架,就只剩下一張狹窄的木床和一張寬大的書桌,材質低廉,甚至還帶著毛茬。

  這裡是黛拉的臨時住所,是她從吉爾曼帝國一路趕到這裡應聘塔倫斯學院一個學期指導教師後的附帶福利。

  當然,作為大陸最為富裕城市的標誌性學院,為一個高薪聘來的魔法師準備一套媲美皇宮的套房自然輕而易舉,不過黛拉輕輕揮手拒絕了這些待遇,自己住進了這座空蕩蕩的塔樓,孑然一身,遺世獨立。

  她的胸前沒有佩戴帝國魔法工會辦法的等級證明勳章,但是卻在應聘的第一天讓院長破例親自書寫了聘書,其中意味無需多言,只不過這個遊歷大陸看起來無欲無求的魔法師為什麼會在一所二流院校任職,無人可知。

  輕輕地翻動羊皮紙,黛拉用對於魔法師來寶貴異常的時間來看一些所謂的「試卷」,說起來實在是有違她的習慣,不過她的目的顯然很明確。

  「墨菲斯。」

  輕輕念出了這個在拜占庭近乎不會有人起的詭異名字,黛拉抽出了那張略顯乾淨的羊皮紙,目光掃過,微微皺眉。

  一行字跡映入眼簾。

  「若魔法無法帶給我力量,若元素無法匹敵長劍,若終生研究卻無法寸進,我願放棄,去追求任何有可能讓我強大的道路。」

  看似幼稚而莽撞的一句話,帶著一種孩子特有的賭氣,讓不苟言笑的黛拉微微翹了翹嘴角。

  墨菲斯的字跡剛勁有力,比起大多華而不實的君士坦丁貴族有著太多的陽剛之氣,字如其人,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確實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微微眯了眯眼睛,黛拉從《塔斯格七級防禦理論》的封皮上拿起九尾紅鳩尾羽裝飾的羽毛筆,思索片刻,輕輕寫下了評語,隨即將這張羊皮紙放回了原位,再也沒動其他的試卷。

  愣了愣神,黛拉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眼前那本吉爾曼皇家圖書館最高許可權才能借閱到的古老典籍,伸手從自己黑色法袍的貼身內兜內取出了一封信件。

  普普通通的羊皮紙,已經撕開的信封留有異常罕見的暗色火漆蠟封,上面卻沒有印著尋常貴族的花哨族徽,唯有一柄孤零零的黑色權杖。

  「導師,他就是您選中的孩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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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拜日,拜占庭帝國傳統的休息日。

  墨菲斯手中抱著一摞羊皮紙,抬起頭望瞭望頭頂的烈日,用昂貴的絲絹手帕動作優雅的擦了擦汗水,這種細節他並沒有遺忘,一位貴族無論何時都要保持自己的儀態,唐吉坷德說過,老管家同樣說過。

  魔法師黛拉的住所距離塔倫斯學院並不遠,但是已經位於學院之外——很多時候,某些矛盾的解決也是在校園之外,這個定律在墨菲斯身上體現的尤為徹底,所以當這位貴族獨身一人走出塔倫斯學院的時候,寬闊的街道上似乎便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影。

  校門口距離那座塔樓三百米,墨菲斯卻沒有走最近的直線,反而拐上了一條看上去狹窄異常的小巷——意料之中的,在他進入小巷之後,身前身後便出現了一個個身影,將整個小巷堵了個嚴實。

  墨菲斯回頭望瞭望,前後加起來超過二十個人,基本都是學生裝扮,並且還都是學院中那些被稱為「苦力」的劍士班平民,這群人屬於最沒節操的一群,給錢什麼事情都辦,下手狠,因為學費最便宜,所以並不擔心自己被退學——事實上塔倫斯學院也是每年向帝國輸出基層士兵士官最多的學院,不用想也明白有人想用這些炮灰對付自己。

  輕輕的將手中的一摞羊皮紙卷起,墨菲斯面無表情的開始了小跑——而迎面的那些傢伙們早就認定了目標,此刻看到目標竟然不躲不避的沖了過來,一時之間大有被挑釁的感覺,拔出練習劍便沖了上來!

  學院配發劍士班的長劍是不允許帶出校外和隨身佩戴的,同時也是沒有開刃的,可是即使這樣每年還是有因為鬥毆而被捅死的學生,看上去墨菲斯就會是今年第一個倒楣的傢伙。

  狹窄的小巷,戰鬥一觸即發。

  墨菲斯選這裡是有原因的,不到三米的寬度讓他的身體左右不會有人包圍,而短劍卻能在狹窄的空間內發揮最大的作用!

  迎面三個學生呈三角陣型沖了過來,墨菲斯看似緩慢的小跑卻在臨近十米處陡然加速,身體竟然留下一道虛影,仿佛離弦的箭一般射向了前方!

  躍起,橫掃一腿,「呯」的聲音伴隨著骨骼的碎裂聲讓沖在第一個的傢伙直接橫著飛出,一頭撞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剩下的兩個還沒有來得及揮舞長劍便被墨菲斯的拳頭狠狠擊中了肋骨,一隻拳頭在空中留下肉眼難辨的影子,動作迅猛無匹卻又流暢異常,巨大的力量讓墨菲斯瞬間有虎入羊群的態勢!

  第二批跟上的學生瞬間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並且他們毫不猶豫的揮出了手中的長劍!

  下劈,動作統一而有力,看得出平時的功課沒白學。

  「鏗!」

  墨菲斯單手拔劍,那柄唐吉坷德贈與的短劍在空中劃過,第一次在君士坦丁這塊平靜安寧的土地上展露了那異樣的鋒芒!

  鋒利異常的短劍平行切過,竟然一連削飛了五柄長劍!

  塔倫斯學院的練習用劍即使沒有開刃,那也是君士坦丁鐵匠精心製造的優良軍備,是按照帝國軍隊工業標準製造的合格品,可以說只要用砂輪開刃,隨時可以上戰場進行廝殺!

  但是就是這種價值超過普通人一個月薪水的長劍,卻在墨菲斯手中如同甘蔗——五柄長劍的中段位置切口整齊,崩飛的長劍斷刃飛向了空中,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然讓整個二十多號人齊齊停住了腳步!

  這已經是超出認知的實力了,不單單因為墨菲斯手中這柄短劍的鋒利——任何一個用劍的劍士都明白,劍再鋒利也要看使用它的人,而眼前這個看似懦弱無助的囊中之物一出手便震撼全場,在削飛了五柄之後的下一秒已經兩拳一腳極其高效的幹掉了身前身後的三個人,勢如破竹!

  二十三個人,迎面一瞬間便倒下了四個,剩下的人竟然一時之間士氣低迷不敢上前,小巷中央的墨菲斯孑然一身仗劍而立,竟然隱隱有著用劍宗師的氣質——沉靜,沒有一絲慌張,即使面對眼前包圍自己的敵人,墨菲斯卻連因為腎上腺素激增而手指顫抖的情況都沒有出現。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1:27

第二十四章 驚世駭俗的回答

  短劍微抬,起手式與拜占庭劍士迥然不同,簡單樸素的動作卻大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不過就在這群突襲者出現愣怔的一瞬,兩個黑色的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小巷兩側,沉默寡言而毫不起眼的兩人竟然一路悄無聲息的單用手掌便將那來不及回頭的學生們挨個敲暈,一人一下,無論對方是否察覺是否躲閃,都被一個掌刀切在後頸兩眼一翻直接倒地。

  待墨菲斯面前的學生終於回過神準備再一次攻擊時,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的「戰友」們已經一個個躺倒地面,連多餘的悶哼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想要揮劍的動作被一隻有力的手生生阻擋,眼角只來得及瞥見身後那張平凡的面孔,便被面前的墨菲斯毫不猶豫的一拳悶在了眼眶,生生暈了過去。

  「少爺。」

  兩個人很顯然是溫德索爾家族的護衛騎士式人物,墨菲斯很清楚自己的四周始終都是存在著這種保護的,他看著眼前單膝下跪的兩人,剛要說什麼,卻看到其中一位劍師猛然站起身,做出了拔劍護衛的動作!

  「噗!」

  一聲利器刺透肉體的悶響,墨菲斯眼前的守衛沒能擋下偷襲的箭矢,竟是被一箭射穿了腹部!但是他卻用身體擋住了這枚本該射中墨菲斯胸膛的暗器——另一位守衛大喊一聲「敵襲」,一把拉住了墨菲斯便朝著小巷的出口處奔跑,力量之大讓墨菲斯根本無法抗拒。

  高階劍師,這是放到軍隊足以擔任校官甚至將官的存在。

  「停下!」

  墨菲斯沒有做出掙扎的動作,只是對著帶著自己逃跑的劍師以一種平靜異常的強調命令道。

  命令,而非請求。

  劍師條件反射的停住了腳步,但是眼神卻警惕異常,有些猶豫的望著家族少爺,沒有自作主張去說什麼廢話,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劍,用最簡單的行動告訴這位未來溫德索爾家族的家主:敵人若來,必先踏過自己的屍體。

  得以高階劍師願做死士,循常貴族豪門只得仰視,這便是大貴族的底蘊。

  「不要丟下戰友。」墨菲斯手中的短劍做出了防禦準備的姿態,眼睛盯著遠處高低不平的一個個屋簷,尋覓著可能出現的敵人——很顯然,下這種狠手的不一定是自己的仇人卻更可能是家族的仇人,「貼近,掩護。」

  這是墨菲斯第一次和人協同戰鬥,雖然在叢林中永遠是獨身冒險,但是這種時刻這位劍師已經用他的行動給予墨菲斯信任的籌碼。

  兩人挪動步伐,快速而又隱蔽的貼著牆壁返回了中箭倒地的劍師身旁,後者實力高深,因而並未身亡,只是臉色很難看,很顯然這種箭矢非同一般,不過溫德索爾家族並沒有讓墨菲斯承擔更多的風險,兩隊全副武裝的衛兵迅速沖了過來,將受傷的劍師做了簡單的急救並抬出了小巷,而剩餘的十多人則牢牢地保護著墨菲斯,等待命令。

  家族精兵身上一件件米蘭輕鎧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這種每一套都要至少五枚阿茲特克金幣的鎧甲只有君士坦丁的皇家近衛軍才能在軍備品質上穩穩壓過一頭,甚至於那個雕刻著溫德索爾族徽標誌的頭盔都抵得上尋常人家幾個月的收入。

  溫德索爾家族不缺金錢和榮耀,唯一缺的是平凡安穩的生存環境。

  墨菲斯望著被抬走的劍師,心下有些愧疚,這種情緒是一個少年無法避免的,即使他知道眼前的劍師的職責如此,卻並無強迫自己冷血相對的意圖,因為老傢伙唐吉坷德曾經說過:「別管那群教廷神棍怎麼忽悠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都要做一個善良的人,心存善念,比擁有無匹的力量和駭人的權勢都要難得。」

  墨菲斯這輩子都不會摒棄這個原則。

  「你們退下吧,我沒那麼脆弱。」墨菲斯揮揮手,轉向了那個始終沒有離開自己一步之距的高階劍師,「你叫什麼?」

  「格瓦拉,少爺。」說話的劍師身上沒有那些華麗的鎧甲,或許是為了便於偽裝,他的著裝如同一位準備趕去集市的小販,使用的劍並不算長,卻和墨菲斯手中的差不多,隱蔽而致命。

  「跟著我,其他人退下。」

  墨菲斯徑直走出了小巷,格瓦拉收劍入鞘跟在這位冷靜異常的少年身後,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

  遠處的塔樓上,黛拉立於窗前,望著那個走出小巷的身影,微微眯眼。

  轉過身,原本簡陋而不簡單的房間相比平常多了一個突兀的來客——一個被渾身緊緊捆綁的傢伙正努力的掙扎著,望向黛拉的雙眼充滿恐懼。

  他無法抗拒這種情緒,身為賞金獵人,追蹤與反追蹤永遠是必備的基礎技能,但是他僅僅來得及射出一枚弩箭便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女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丟到了這裡,如果不是自己此刻還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他定然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地獄。

  當然,事實與他的想法並無多大偏差。

  想要溫德索爾家族滅亡的當然不僅僅是克裡斯多夫家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自然也會用隱蔽的方式去做出自己的努力,這個蹩腳的刺客自然是其中之一——不過換句話說,連這種刺客都能知道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在塔倫斯學院上課,另外那些家族自然不必多說。

  只是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實則難如登天。

  「噗!」

  根本沒看到黛拉有什麼動作,地面憑空出現了一根冒著寒氣的冰錐,生生刺穿了躺在地面被捆綁的傢伙的腳踝。

  痛苦讓他的臉龐瞬間煞白,冷汗止不住的冒出額頭,隨即滴落地面,但他卻因為嘴巴被那黑漆漆的繩索捆緊而喊不出聲音。

  「刺殺?真是卑劣的伎倆。」

  黛拉的聲音很冷,與課堂上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是,這是一種寒徹骨髓的漠視,對生命的漠視。

  第二枚冰錐刺穿了對方的小腿,黛拉沒有說話,伴隨著她伸出的手指,第三根第四根冰錐依次釘穿了這個傢伙的四肢。

  這個女人是魔鬼!

  被痛苦的折磨的近乎休克的賞金獵人在內心早已經侮辱了眼前這位不知姓名女人的所有親屬,但是卻阻止不了這個惡魔一樣的清瘦女人在這間與地牢無異的房間內折磨他意志的行動。

  「刺殺的理由太多了,一位貴族若一輩子不遭人記恨,那還真稱得上是一位失敗的貴族呢。」黛拉姿態優雅的坐在了那柄簡陋的木椅上,輕輕翹起了二郎腿,黑色的法袍帶起的氣息磅礡而駭人。

  「還沒有人能刺殺導師選中的人呢。」

  黛拉的嘴角翹起,仿佛自言自語,又如同在對地面上那個鮮血已經被凍結的可憐傢伙對話,不過後者很顯然沒有能力回答了——最後一根冰錐刺穿了他的頭顱,讓爆開的血漿如同綻開的血腥之花。

  「噠噠。」

  厚重的木門被敲響,黛拉嘴角的微笑還沒消失,轉過面龐,望向木門的表情卻在瞬間變成了於塔倫斯學院講課時的尋常冷漠,起身親自打開了木門,墨菲斯獨身一人站在了門前。

  「有問題要問我?」

  黛拉的聲音沒有絲毫熱忱,仿佛根本不認識墨菲斯,又或者僅僅把他當做一位素未平生僅有幾面之緣的學生。

  墨菲斯不善交際,一路上想了半天的開場白被噎回了嗓子裡,他抱著手中的一卷羊皮紙愣怔住,連點頭的動作都猶豫了一下。

  「進來吧。」

  黛拉也沒再為難這個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孩子,讓開了位置示意墨菲斯進門,後者點點頭,木訥的走了進來。

  數遍君士坦丁的所有貴族少爺,有如此交際能力的估計惟他一人——其他貴族少爺哪一個不是言辭圓滑見了女人油嘴滑舌的傢伙?下半身支配的貴族少爺們夜夜笙歌的能力和他們的嘴上功夫成正比,也讓黛拉尤為唾棄。

  所以這個有些另類的貴族少爺還真是讓黛拉感到有些意外,屋子內並沒有第二把椅子,墨菲斯走進門之後就那麼老老實實的站著,魔法師黛拉沒有客氣什麼,坐在了屋子內唯一的椅子上——而剛剛那個被殺死的刺客卻已經在墨菲斯進門前的一瞬間連同血跡一起消失不見。

  「你的試卷很有意思,」黛拉打開了話題,不過聲音依舊不近人情,「或許你更信任手中的長劍,而對於虛無飄渺的元素保留看法。」

  「是的。」

  墨菲斯點頭,鼻子不經意間微微翕動了兩下,伸手摸了摸鼻尖,他似乎是想掩蓋這個微小的細節。

  「一般人對血液味道的敏感無法達到你這種地步,想必你今天的應對並不是一時逞強之舉。」黛拉的目光直視墨菲斯,沒有絲毫留情的指出了墨菲斯那隱沒於看似人畜無害外表下的心思。

  「渴望力量?」

  黛拉坐姿很正,和剛剛折磨那個刺客時的隨意姿態截然不同,當真稱得上正襟危坐。

  墨菲斯被點破了自己面具背後的那些舉動,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調整過來,聽到她的下一個問題,墨菲斯則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與其依靠家族的力量,我更相信自己。」

  「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永遠不缺你一個,可是你如何能證明你有勇氣在這條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走下去呢?」

  黛拉的話音剛落,墨菲斯用他驚世駭俗的動作做出了回答。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1:40

第二十五章 導師,提問

  「哢!」

  短劍出鞘,在空中劃過的影子帶起了一道道破碎的元素屏障,劍刃嗡鳴,猛地停留在了黛拉的脖子前方,

  「那麼,你又如何證明自己能帶給我力量?」

  墨菲斯似乎早有預謀的用短劍指向了眼前的女人,年輕的他身高僅比椅子上的黛拉高出半頭,可手中的短劍卻鋒芒畢露,凜冽的殺意毫不遮掩,一雙眸子犀利而毫無愧意。

  非常人,行非常事,墨菲斯很明白自己如果平庸的唯唯諾諾,不如放棄。

  唐吉坷德的短劍擊碎了幾道無形的結界,卻只有最後一道抵擋住了短劍的鋒芒,而黛拉卻在短劍距離自己的喉嚨十釐米的情況下突然笑了。

  這位永遠表情死板不苟言笑的老師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對外人露出過笑容,起先是抿著嘴角,隨即竟是放聲大笑——

  「有意思...」

  黛拉的表情近乎在瞬間收斂,如同漫天的陽光剎那間被烏雲遮蔽。

  「力量?很久沒有人如此質疑過我了。」

  如同一曲樂章休止符後緊跟的暴戾旋律,黛拉猛然起身,竟然迎著墨菲斯的短劍而去——後者卻在這一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衝擊轟然擊中,掙扎卻也無助的飛向了身後的牆壁,「咚」的一聲撞擊在了那高聳的巨大書架上!

  「呯!」

  那股讓人窒息的衝擊驟然消失,墨菲斯直直落地,撲倒在了有四五米的落差漆黑石質地板上,因為撞擊,七八米高的書架搖搖晃晃,頃刻間超過幾十本書籍嘩啦啦的落了下來,狠狠的砸在了無力站起身的墨菲斯的身上!

  黛拉的表情依舊死板,但是雙眼卻帶著一種難以想像的光芒——沒有憤怒,卻是一種興奮。

  病態的興奮。

  「我手中的元素,比你手中的劍強大。」

  近百本巨大的典籍被一隻胳膊努力推開,墨菲斯虛弱的從那不比建造城牆的青石輕多少的書堆中露出了頭,聲音微弱卻堅定異常道:「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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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瓦拉沒有成為貼身的侍衛,依舊像以往那般靜靜的站在陰影下,守護著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繼承人。

  不過這位不苟言笑的高階劍師看到從塔樓中走出的墨菲斯時,不免心中突了一下——因為自家少爺此刻的形象如同木乃伊,除了臉還好點,竟然連脖子都纏上了繃帶,走路一瘸一拐的如同被人圍毆了三天三夜。

  剛想走出陰影的格瓦拉卻看到墨菲斯輕輕擺手的動作,腦筋不慢的他立刻停住了動作,只是警戒的跟在了四周,沒有多說話。
  
  墨菲斯輕輕咧了咧嘴,那種被砸的經歷換做一般人估計早就成了肉醬——從天而降的典籍絕非普通的羊皮紙書卷,墨菲斯很確定自己成為那個冷漠老師學生後的第一個任務絕對不輕鬆:聽上去只是將那些散落的書籍放回原處那麼簡單,卻怎想這一部書籍的重量近乎同等體積的鉛塊!想把書籍放回原位的墨菲斯直接壓塌了木梯,到了最後只得直接攀爬書架,而堅固的書架絕非普通木材製造,竟沒有一絲晃動,最終他在忙碌一天后得以完成任務——
  
  之前墨菲斯撞擊書架時竟然能震下近百本書籍,這位魔法老師的力量可見一斑。

  不過現在的沒有絲毫惱意,相反的,他的心中更多了一絲興奮。
  
  並非棋逢對手的躍躍欲試,而是山窮水盡時猛然看到無限美景時的恍然——雖然這美景也許有著地獄般的痛苦路程,但是對於墨菲斯來說,在這條道路的盡頭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絕不會後退半步。
  
  痛苦只是暫時的,在痛苦也比死了強,墨菲斯放棄什麼也不會放棄自己。

  ……

  墨菲斯再一次出現在校園中時已經是三天之後,正式的課程被他統統空了過去,並不是因為他需要躺在自己的宿舍養傷——事實上對於他來說,自己身上的那些皮外傷根本算不得什麼,只不過那個妖怪般的魔法師在正式成為墨菲斯的導師後便給這個倒楣而又可憐的傢伙布下了任務。

  三天內,看完《元素理論基礎》。

  「看完」,聽上去似乎根本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不過墨菲斯自然不至於智商低到認為自己草草的讀一遍這本典籍便夠了,事實上,他三天之內加起來僅僅休息了六個小時,剩下的時間甚至連吃飯上廁所都在閱讀這本堪稱基礎卻對他來說晦澀艱深的典籍。

  期間他也跑了幾次占星閣,克裡維自然被這個鍥而不捨還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煩的不行,卻也逐漸發現這個傢伙提出的問題顯然越來越有針對性,明顯層次提升了不少。

  叢林中鍛煉出來的假寐本事在這裡成為了他提高學習效率的密匙,墨菲斯三天之後走出宿舍時,狀態幾近野人。

  頭髮油膩而亂糟糟一團,衣服散發著微微的汗餿味兒,不過卻被他用貴族都會用的香水遮蓋下去,草草整理了一下形象,也算是對自己貴族身份負了最後一點責任,墨菲斯便抱著那本《元素理論基礎》走向了今天即將開始的魔法課程。
  
  這個形象略顯邋遢的傢伙走近教室時上課的鈴聲還未敲響,不過很顯然,這個平時並無存在感的傢伙猛然間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

  作為班上存在感近乎為零的墨菲斯第一次感受到眾人的關注,並沒有體會到所謂的光榮或榮耀,墨菲斯卻本能的察覺到了這些目光之中包含的一切奇怪情感——憐憫?

  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四周,被他看著的人都有些不自然的轉了目光,似乎是在恐懼什麼,默不做聲的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表情僵硬,又或者欲蓋彌彰的說些廢話。

  不過沒有來得及追究什麼的墨菲斯看到黛拉準時的出現在教室門口,表情依舊冷漠,在掃過墨菲斯的時候一概如此。

  「上課。」

  沒有多餘的話語,這位魔法師似乎已經忘了這些學生之前考試的事情,連所謂的試卷都沒有提及半句話,當然這也讓整個教室內的氣氛輕鬆了不少,唯獨例外的卻是墨菲斯——這個身上混雜著奇怪味道的傢伙正在埋頭看著《元素理論基礎》,似乎對於老師的課程根本不感興趣。

  剛剛帶著憐憫目光看墨菲斯的人們此刻多了一層幸災樂禍的含義,不過這些東西通通被埋頭看書的墨菲斯選擇性忽略,當真正進入到一種狀態後,他對外界的干擾反應近乎為零,墨菲斯不知道這種狀態意味著什麼,這種稱得上「天賦」的本領和他習慣性的假寐一樣,都是一位施法者傾盡全力所希望擁有的本領之一!

  可惜這種習慣只能在幼年養成,而且條件近乎嚴苛到無法理解,試想哪一個從小想便進入學院學習的魔法師會在八歲起時刻面對生命危險?
  
  處於高度集中狀態的墨菲斯被黛拉看在眼中,她沒有去試圖試探這位剛剛成為自己學生的傢伙,僅僅是在講課的過程中巡視幾圈,忽略了從沒有抬頭的墨菲斯,直到下課的時候,她才輕輕道:「墨菲斯,下課跟我來一趟。」
  
  這一刻,全班的目光再一次焦距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最後一個位置上,後者恍然驚醒般抬起頭,隨即點頭,起身,抱著厚厚的典籍直接走了出去。

  嗤笑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卻又合乎常理——誰能想到這個傢伙會如此急著去「送死」呢?

  ……

  「看完了?」

  黛拉的臨時辦公室位於課堂對面的一件裝飾精美的房間,看上去一塵不染,卻顯得空蕩異常——因為這裡除了學校置辦的傢俱以外多餘的一件私人物品都不存在,連那鮮豔的紅色羽毛筆都是靜靜的插在瑪瑙石筆臺上,似乎從未蘸過墨水。

  辦公室的扶手椅鋪著帝國東部特產的黑色貂毛,柔軟而奢華,黛拉坐在椅子上,依舊沒有多餘表情,只是看著眼前抱著《元素基礎理論》站著的墨菲斯,半晌之後才說道: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為了學習魔法而不注意形象的貴族。」

  這是黛拉的實話,無論是自己出生地吉爾曼帝國的那些學究派魔法師,還是卡斯蘭迪那些虛偽而狡猾卻同時實力不低的貴族紈絝,又或者因為神聖加百列帝國的高壓政策而不敢明目張膽學習魔法的有志青年,都從未有人為了背一本書而讓自己形象邋遢如同乞丐。

  如此廢寢忘食,卻讓黛拉依稀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頭髮如同雞窩卻一遍遍在實驗室面對被解剖到一半卻依然活著的魔獸的小女孩。

  墨菲斯靦腆的笑了笑,佈滿血絲的的眼睛和黑眼圈仿佛罹患重症,瞳孔卻清明異常。

  「給我。」

  黛拉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上,纖長的手指微微分開,墨菲斯驚異的看到那手掌之上驟然凝聚了白色的氣霧。

  《元素理論基礎》被他輕輕交給了眼前的導師,厚重的典籍竟然沒有落入她的手中,卻輕輕漂浮在了手掌之上,安靜而穩定的緩慢旋轉著,隨後無風自動,自行掀開了書頁。
  
  「闡述狀態。」

  黛拉開始了她的提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2 17:01:57

第二十六章 「聖」字首碼,《懺悔錄》

  「元素分離化,通過能量積聚和晶絲力量的擴散,使游離的元素成為有秩序的能量,此刻的狀態為元素半凝聚態,用於控制…元素細節及提高施法效率。」

  墨菲斯的最後一個詞說的有些遲疑,因為那本《元素理論基礎》上對於「控制元素細節」的解釋是「用於改善施法時凝聚態元素邊緣不穩定離子所作出的保護措施」,通俗意義上來講,這種「半凝聚態」的元素控制能力異常微弱,僅僅是為了穩固那些施法時四散溢出的分散元素而做出的保護措施,用物理力量來評定的話,它甚至不能將書頁吹動。

  可是此刻導師黛拉手中的半凝聚態元素竟然生生托起了重量超過兩千克的厚重書籍,並精確地將書頁翻到了「元素凝聚狀態的分類」這一節!

  外行看門道,墨菲斯經過三天三夜的苦戰,雖然算不上內行,卻也明白這其中擺明瞭說明著眼前的導師那深邃到恐怖的實力,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除了輕輕咽了口唾沫後沒有再說別的廢話。

  「繼續。」

  伴隨著黛拉的話語,那迷霧狀的元素倏然消失,隨即伴隨著一道玻璃破碎般的脆響,這本《元素理論基礎》倏然間…憑空消失了。

  而墨菲斯隨即敏銳的發現身旁的楠木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擺放著那本大部頭!

  「空…空間位移,元素離子被高速震盪後造成空間裂痕、從而撕裂位面的運動。」墨菲斯這一次真是被震住了,整句話說的艱難無比——因為眼前的景象是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最後一章所闡述的內容,而這本書的作者梅林•斯特梅斯在寫完此書時僅僅是提出了空間可以被元素撕裂的理論,但是卻沒有實力或例證真的證明這項理論的正確!

  所以在末章「元素高速狀態下的運動」一章開頭,這位頭像載入塔羅牌大阿卡納「魔法師」榮譽頭銜的魔導師依舊謹慎而嚴肅的寫下「未證實理論」的專業注釋,同時明確提出這一章的目的是為了讓探索魔法這一領域的後輩們學會質疑並去探索,而非正式教學內容。

  不過這一切被眼前黛拉隨手間的操控所徹底顛覆。

  望著吃驚的張開嘴的墨菲斯,黛拉麵無表情,只是站起身,輕聲道:「晚上來一趟塔樓,給你新的任務。」

  墨菲斯想點頭,卻覺得脖子有些僵硬。

  「如果受不了,隨時可以向我請假。」

  黛拉走到辦公室的門口,突然輕輕扶住了雕刻著一個個元素符號的實木門框,頭也沒回的說道。

  「或許會的。」

  墨菲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卻在心裡給出了一個相反的決定。

  不過他沒有看到黛拉走出教室時嘴角第一次出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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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辦公室,墨菲斯拿出了課表,看著上面自己選的一門門課程——在放棄騎術課程後,墨菲斯同樣放棄了騎戰課程,因為他在上過一次所謂的「騎戰」課之後便知道在一個一起上課的學生沒有人能在馬上平穩的端平騎槍的班裡上課實在是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繼而同樣將這門課打入冷宮。

  不是因為他覺得沒用,而是這位經受過唐吉坷德「摧殘」了八年的少年已經用不著什麼過多的訓練了。

  在顛簸的馬匹後背用三米多長的沉重騎槍刺中懸掛的標靶,這是騎士訓練的大多數目標——注意,是「目標」,而非天天練習單獨練習這一樣項目,披掛一身弗丁重甲端舉騎槍三個小時僅僅是基礎訓練,對於墨菲斯來說,讓他在全速奔跑的馬背上用騎槍刺中固定的目標,誤差絕對不會超過一枚梅洛銀幣的直徑。

  而如果是移動目標,誤差三倍左右。

  其中所付出過的艱辛自不必說。
  
  看了看手中的課表,墨菲斯歎了口氣,轉而走向了塔倫斯學院的大教堂。

  整個學院學生超過千人,但是認識墨菲斯的並不多,當這個形象邋遢卻挎著一柄短劍的貴族走過時,著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自然也包括了之前想要暗算他的胖子卡林和那個被墨菲斯一拳打碎半嘴牙齒的康格爾。

  這兩個傢伙對於之前自己的計畫失敗很是不解——這就是溫德索爾家族那兩位守護劍師的高明之處,自始至終沒有顯露出過多的實力卻讓所有圍攻墨菲斯的人都直接昏迷,以至於他們醒來之後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暈過去的。

  「那個雜種竟然還活蹦亂跳的…」卡林咬牙切齒的望著遠處墨菲斯淡然走過的背影,表情猙獰,轉過頭,這個肥碩的傢伙並沒有如豬那般愚蠢的想要出去單挑,而是悄悄的和身後那個依舊說不出話來的康格爾說了幾句什麼,兩人的身旁還有幾個狗腿式的角色,對於胖子已經實施了一半的計謀大為嘆服,滿口馬屁順帶出幾個落井下石的伎倆,讓一眾人笑的愈加猥瑣。

  貴族嘛,捅陰刀子的事情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在前方行走的墨菲斯沒興趣理會這些人,作為新生的他與其他人近乎零交流以至於永遠孤僻近乎病態,不過望著眼前的教堂,墨菲斯卻突然間有一種安寧的感覺——這種狀態來源於那位元與眾不同的老頭,更來源於那個曾經淡淡笑著卻不說話的小女孩。

  抬起頭,教堂的屋頂直指雲霄,二十多米的高度算得上塔倫斯學院的最高建築,氣派,宏偉,雖然比不上君士坦丁核心區域的聖羅蘭大教堂,卻依舊算得上龐然大物,入口處的實木大門狹長而需要仰視,如同信徒仰望神祇。

  推開門,依舊是空蕩蕩的大廳,近百個座位只有一個身影孤零零的坐在那裡,不過恍然間墨菲斯卻覺得,這便夠了。

  沒有貿然上去搭訕,他依舊坐在那個習慣的位置上,翻開了手中的《舊約》,卻是用另一種態度來對待上面的文字。

  尊重,而非審視——無論這些東西是否真的如唐吉坷德所說那般是統治者用來給民眾洗腦的工具,在見識到了自己的新任導師黛拉那一手堪稱恐怖的魔法元素轉換後,墨菲斯已經學會了對自己不懂的事物保持敬畏,而非單純的警戒和謹慎。

  「人盲目性的最根本局限,就在於在其盲目性面前感到榮耀。」

  這句話並非《舊約》正文,卻是寫在扉頁一個不起眼處的淡淡字跡,墨菲斯皺著眉頭輕輕讀出了這句話,更覺警示。

  轉過頭,小修女意料之中的再一次站在了墨菲斯的身旁,依舊好奇的望著他。

  「這段話是誰寫的呢?」

  墨菲斯歎了口氣,似乎在問眼前的小修女,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這位站在墨菲斯身旁的小修女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反倒是主動輕輕指了指《舊約》開篇第一頁那位譯者的姓名——「奧古斯丁」。

  《舊約》並不是拜占庭的文字寫就的,而是古語希伯來文,翻譯這樣一部傳世之作,或者說「神之恩賜」,是需要極高的文學素養和哲學思想深度的,而奧古斯丁就是因為其壯舉而成為了教廷最偉大的聖徒,沒有之一。《舊約》之前有許多譯本,但是大多翻譯生硬而不得要領,唯獨奧古斯丁一個人將這部經典推向了一個公認的需要凡人仰望的高度,不單單是因為他的翻譯能力,更因為他在隨後的研究中用哲學體系將神學結合,使得更多的自認為聰明卻「盲目」的人轉變了對神學的看法。

  也僅僅在《舊約》上,奧古斯丁名字是沒有「聖」字首碼的,這是他去世前的遺願。

  墨菲斯似乎有些出神,他想起那本自己被老傢伙要求看了很多遍的書籍,黑色的封皮,封面僅僅寫了《懺悔錄》三個字,內容深奧晦澀,年幼的墨菲斯近乎能大段的背誦其原文,卻根本不解其意,但是唐吉坷德卻總是拿個煙杆子在後面抽他,背錯一個字都要懲罰。

  為什麼?

  墨菲斯現在依舊不知道,他唯一明白的是,那本《懺悔錄》在當時被老傢伙稱作「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帶回來」的書籍,雖然算不得厚重,卻看上去好似潘朵拉魔盒一般,讓那個實力變態的男人異常重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1:58

第二十七章 阿奎那,無知的牧羊人

  思緒萬千,當墨菲斯回過神的時候,身旁的小修女依舊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翹著嘴角望著他微笑——好像看到了什麼稀奇動物一樣。

  「這幾天為了背一本書,都忘了洗澡了…」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墨菲斯揉著自己本就一團雞窩般的頭髮,頭皮屑嘩啦啦的,讓他又尷尬的趕緊停手。

  「咳咳,你看,塔倫斯今天的太陽光似乎很足呢…」

  墨菲斯有些尷尬,目光轉向了窗外。

  「你知道麼?《元素理論基礎》這東西越看越有意思,我很佩服梅林這個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最近他們看我的眼神很怪呢…」

  墨菲斯想說幾句話來轉移一下話題,無奈自己實在是腦子有些亂,竟然說著說著變成傾訴了——這傢伙也不看著小修女,只是自己叨叨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而這位小修女則認認真真的聽著,時而點頭,神態專注,沒有一絲不耐。

  「有些想念科林斯瀑布了呢。」

  轉過頭,墨菲斯有些恍然,似乎因為一下子說出了很多積在心中的事情,心情暢快了不少。深深地呼了口氣,卻發現旁邊的小修女已經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一隻手托著腮,依舊是那麼望著自己。

  「聽上去很傻吧?亂七八糟的,可是我很久沒這麼說過話了。」

  修女似乎根本不會懷疑他說的話,微微撅起了嘴巴,似乎跟著墨菲斯在感歎惋惜似的。

  「要上課了。」

  墨菲斯回過頭,門口的學生們正在走近那扇大門,視線轉回,小修女已經站起身,準備離開了。

  依舊是無言的小跑著,黑色的修女袍微微飄揚,在墨菲斯的注視下消失在了遠處。

  有些跳脫,有些孤寂。

  那位不知姓名的老頭依舊慢慢悠悠的準時出現在了講臺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墨菲斯總覺得對方似乎瞧了自己一眼,很隱蔽,卻也很容易察覺,目光中包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依舊是《舊約》的故事,這位老者從沒有拿起過自己一直持有的那本典籍,所有的故事均是信手拈來隨口說出,嫺熟而富有深意,不過更多的,是一種思想上的教育——並沒有一條條的戒律規定,這位老人只是用一個個故事讓學生自行判斷,便不會再多說一句話。

  所謂的作業,更是沒有,只是要求每個人有時間去翻一翻《舊約》,若有問題,找他便是。

  墨菲斯在下課的鐘聲響起時沒有立即站起身,而是等四周的學生走的差不多時走向了前臺,老人站在講臺旁邊,依舊是傴僂的摸樣,弓著後背,陽光透過教堂側面那拜占庭特有的彩色玻璃投在地面上,反射的光芒照亮了講臺旁的一老一少。

  「老師。」

  「我只是個老頭子,還當不了老師。」

  笑眯眯的老人雙手背在背後,和藹的望著墨菲斯,後者的形象和他有些相似,蓬亂的頭髮不修邊幅。

  不知道如何稱呼這位老者,讓學習了貴族禮儀的墨菲斯有些尷尬,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走到這位老者面前——事實上這是一種本能的行為,在森林中呆的久了,對於力量的渴望讓他對於強於自己的生物有著本能的意識,即使這位老者從未顯露過任何多餘的本領,墨菲斯卻在潛意識中已經將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老頭當做了自己可以獲得力量的一種途徑。

  這是貴族的好處之一——在各自攤牌之前,可以笑眯眯的試探或探討,而不用擔心像森林裡那般迎面便是攻擊或妥協兩種結果。

  「讓我看看,某個讓塔倫斯學院院長都能重視的傢伙,除了那位魔法師,也就只有你了,奧斯維辛?不太像那個怪胎伯爵的孩子,或許會是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

  老人幾句話便點名了墨菲斯的身份,絲毫不避諱什麼,連笑容都沒有變化。

  墨菲斯些無奈的笑笑,唐吉坷德曾經說過:對於活了七八十歲的老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的面前老老實實的本色行事,任何多餘的掩飾或面具總會成為對方在內心恥笑的笑料,而悲哀的是總有很多人自認滴水不漏,最終肝腦塗地。

  「我叫墨菲斯,墨菲斯•溫德索爾。」

  「好吧,還算實誠,有空去上你的課吧,我的課別忘了上就是。」

  墨菲斯有些發愣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就這麼轉身離去,好像對他不感興趣一樣,不過等這位老人抱著那本古舊的《舊約》走出七步之後,那句話永遠的回蕩在了墨菲斯的記憶中。

  「我是阿奎那,一位無知的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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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菲斯的生活永遠是指向目標性的,高效而近乎沒有多餘浪費的時間,從教堂的門口到自己的宿舍一共一千四百二十七步,途中經過了馬場和上基礎課的綜合學院,每一步精確到距離相同,這種類似強迫症的行為有些像是數字遊戲,但是卻是他時刻警惕並保持精力的一種方式,沒有人會理解那種安全感缺失所帶來的近乎病態的警惕,這種感覺並非幾日之內便可培養,更非一朝一夕便能放下。

  馬場上的嬉鬧聲音有些誇張的大,卻並不會讓墨菲斯轉過頭去好奇的注視。但是到第四百七十八步時,行至馬場邊緣的墨菲斯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了場內。

  遠處,胖子貴族卡林眯著眼睛盯視著墨菲斯,嘴角微笑卻絲毫不掩飾那抹仇恨,而此刻的卡林正騎著一匹看上去品種不錯的溫血馬,雖然身軀肥碩,卻也在馬上坐的安穩,比起那些在馬背上都坐不穩當的富商兒女們水準高出一大截。

  馬場的面積不小,但是面向墨菲斯的這一面並無圍欄——這也是塔倫斯學院的傳統之一,不會給予學生過分的保護,這裡會有最好的食宿條件,但是卻並不代表可以整日混日子。

  馬匹的操控是一個精細活,緩慢踱步或許並不難,但是想要讓身下的坐騎如臂指使,必然需要長時間的默契訓練,驟然受驚的馬匹很容易失控,戰場上不乏被自己的坐騎生生摔死的騎士,而在塔倫斯學員,每年墜馬的傷亡率都不低。

  一部分是騎士騎術的問題,而極少數…則如接下來發生的一幕。

  騎著馬的卡林身旁有幾個形影不離的傢伙,顯然馬術尚可,不過其中一匹在經過卡林身旁時竟然猛地被這位貴族少爺一腳踢在了馬屁股上!

  他馬靴上帶著微小的細刺,僅僅一下便刺破了那匹身高體壯的純血馬的皮膚——這種馬可不像卡林胯下那匹溫血馬好操控,在馬匹的種類中,短跑一千碼的記錄永遠是純血馬保持,性格暴躁程度和其爆發力成正比,一般的騎士根本難以駕馭…其實整個帝國甚至大陸版圖上的所有騎士,胯下的戰馬基本都是溫血軍馬。

  這匹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純血馬顯然是有預謀的出現在了馬場中,當受到卡林冷不丁的一腳後,這匹嬌生慣養的瑪律庫純血馬驟然一聲嘶鳴,隨即不要命的向前沖了出去!

  馬背上的騎手看似驚慌,卻有意的調整著方向,不用說,正是直直沖著墨菲斯而去。

  站在原地的墨菲斯瞬間成了馬場上那些學生和教師注意的對象,騎術教師大聲呼喊著讓墨菲斯讓開,同時也夾雜著場下的女孩子們緊張的吸氣聲。

  純血馬的身高比起一般馬匹高出二十多釐米,馬頭高度超過了墨菲斯,而僅僅是五步之後,這匹純血馬的衝力便足以在不裝備鎧甲的情況下將一個普通人撞成肉餅!

  七秒鐘,近百米的距離一晃而過,墨菲斯眼看著就要被撞飛——而直到這時,這位看上去連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的貴族少爺才在朝著遠處做了一個手勢後緩緩地向著側面邁出了一步。

  下一瞬,純血馬似乎貼著墨菲斯而過,呼嘯的氣勢撲面而來,可是這一瞬間墨菲斯竟然伸手抓住了鞍韉,身體猛然向著馬匹前進的方向一躍,巨大的力量牽扯著他的身體猛然向上躍起,近乎在瞬息之間墨菲斯便翻身躍上了馬匹,而更為驚悚的是之前那個騎士已經被他一腳踹的橫向飛出,直接滾倒在地!

  這一腳分量不輕,原本想要撞墨菲斯的傢伙落地的時候看似直接摔斷了脖子,生死未知,不過那扭曲的身體已經讓不遠處的女孩子們臉色煞白,一時之間甚至連馬場上的教師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墨菲斯的動作行雲流水,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瞬間扭轉了危險局勢,在佔據了騎士的位置後毫不猶豫的一拉韁繩,暴躁的純血馬被他用難以想像的狂暴力量直接折服,生生停在了原地!

  翻身下馬,墨菲斯輕輕拍了拍這匹似乎還要發飆的畜生,後者竟然沒有如預料中癲狂的攻擊他,卻是打了幾個響鼻,轉身踱著步子走了。

  不遠處,滾倒在地的男孩已經奄奄一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2:06

第二十八章 迷途的羔羊,代價

  ......

  奔跑過來的教師根本來不及說什麼,直接開始檢查那個孩子的傷勢,而墨菲斯則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曾經被自己揍得站不起來的胖子,轉身離去——萬事有果必有因,墨菲斯不會做冷血的屠夫,卻同樣不會做待宰的羔羊。

  貴族之中不乏殺伐果斷的強硬派,類似溫德索爾公爵就是其中的代表式人物,曾經領過兵打過仗的阿卡爾算得上是帝國之中廢話最少的大貴族,和他說話總是需要斟酌半晌,因為那些奉承之詞和虛假的貴族面具總是被這位公爵當面戳穿,絲毫不留情面。

  而和這個貴族圈子內大名鼎鼎的父親有著直系血緣關係的墨菲斯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為人如何,卻真正的有著這種仿佛傳承自血脈的果決。

  對於自己將那位襲擊者踹下馬的行為,他的內心沒有絲毫愧疚,卻也沒有多少怨恨,這就是他和別人不同的地方,有仇當場就報,不留著當自己的煩惱,總比一些貴族咬牙切齒的隱忍多年要舒坦得多。

  所以當他返回到自己的宿舍,並且拿上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準備去迎接黛拉的新任務時,心情已經如常,波瀾不驚。走出宿舍門的時候他對著陰影處不起眼的角落擺擺手,隨即邁著平穩而又堅定地腳步走出了校門。

  而校內,墨菲斯的名字已經在頃刻間如同黑死病般傳播開來——因為那個被他踹下馬的孩子已經不治身亡。

  雖然貴族作為特權階級在很多時候擁有著豁免權,但是這個死掉的孩子可不是什麼性命如草芥的平民,相反的,他也算是君士坦丁這個大城市內貴族的一員,雖然只是個能在父親死掉後繼承男爵爵位的下位貴族,本身又是個領地入不敷出的沒落家族,但是身份卻不能忽視。

  死亡,這種東西只有降臨的時候才會讓人感受到由衷的恐懼,胖子卡林面色蒼白的看著那個之前還在跟自己商量計謀的小子被白色的亞麻布蓋上臉頰,伸手用那已經濕透的絲巾顫抖著擦著不停留下的冷汗。

  遠處的格瓦拉想要出手,卻被墨菲斯的手勢打消了想法,說實話他可以直接不負責任的讓那個貴族小子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顯然少爺並沒有頭腦發熱就要立刻復仇那般簡單,說起來這種貴族之間的爭鬥確實充滿了詭詐和血腥,或許墨菲斯另有打算?

  只不過,從現在開始,這個叫卡林的胖子和那幾個貴族的名字已經悄悄的呈上了溫德索爾公爵府那張厚重的實木書桌上了。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

  「元素理論基礎,對於魔法這個含義廣泛的命題來說其實算不上‘基礎’二字。」黛拉第一次用一種類似講課的的姿態對墨菲斯講解著,語調依舊平淡,表情依舊冷漠,「梅林或許稱得上是元素研究領域的一位元大師,但是終其一生都被困在了他自己所畫的牢籠內,所以這本書寫就之後他便再無寸進,帶著諸多遺憾走進了墳墓。」

  墨菲斯望著黛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依舊是塔倫斯學院外的塔樓,陽光很充足,卻無法照耀處於陰面的房間,他筆直的站著,面前簡陋的傢俱和身後大到誇張的書架仿佛是世界的兩個極端。

  「讓你通讀這本書,目的並不是完全的、一字不落的將它背下來,而是告訴你,書本上的這些東西,沒有人能保證是完全正確的。」黛拉隨手翻到了《元素理論基礎》的最後一章,「空間撕裂並非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簡單,而僅僅是這一個理論的推翻,會導致這本書之前近乎一半章節的概念需要重新設定。」

  墨菲斯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敢情自己背誦的東西,基本都是錯誤的?

  「錯誤的認知有時出於盲目的信任,這是我教導你的第一課。」

  黛拉伸手拿起那本厚重的書籍,指尖劃過,整部書四分五裂,在飄散的過程中燃燒起來,最終成為了一片片灰燼。

  火光中,墨菲斯怔怔出神,心下驚駭萬分。

  自己廢寢忘食三天三夜所背誦的內容被黛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推翻,這個教訓真是墨菲斯終生難忘的——刨去這種極端的教學方式,他內心卻有著強烈的認可。如同在森林中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生命的陷阱往往是自己吃過一次虧才會銘記終生的,不付出點代價,怎能輕易獲得成功?

  「十天之後,我會繼續提問。」

  黛拉伸手拿出了一章羊皮紙,上面秀美的字體寫著一部部讓普通人望而生畏的詞語——《論元素的組合與變換》、《十相位變化》、《多重施法的晶絲能量解析》等等,這是墨菲斯第一次看到眼前魔法導師的手寫體,一筆一劃簡潔而清晰,對於魔法師來說,精確二字已經成為了強迫症一樣的存在。

  「自己去第三層書架尋找,拿完就可以走了。」

  墨菲斯點頭,隨即轉身,仰起頭,望向了身後的書架——第三層,那是從十二米高的書架上往下數。

  他咧了咧嘴,似乎覺得後背有些痛。

  ...............................................................

  入夜,塔倫斯學院一片寂靜。

  平時用來上「神學基礎」的教堂此刻安靜異常,偌大的教堂,只有一些學院內的信徒教師在靜靜的做著禱告,而那位看起來其貌不揚的老者同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與其他人手握胸前十字架靜靜呢喃的姿態不同,他卻微微仰著頭,望著講臺後方的巨大窗戶,愣怔出神。

  拜占庭特有的彩色玻璃拼繪出了《舊約》中主的形象,高大,卻不偉岸,唯有安詳。

  「溫德索爾....墨菲斯•溫德索爾,‘恩賜’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教堂內做禱告的人慢慢離開,最終只剩下了老者一人,而這時那位小修女則從後門靜悄悄的跑了進來,望瞭望坐在那裡的阿奎那,邁著小步子走了過來。

  一老一小,似乎都挺沉默,小修女坐在阿奎那的身旁,像是例行功課一般做了禱告,隨即就那麼坐在老人的身旁,也不說話。

  「他好像是你第一個願意坐在身旁的人呢。」老頭子笑著望向了小修女,後者不好意思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腳面,阿奎那似乎是感到很稀奇,伸手捋了捋自己有些散亂的銀髮,繼續道:「我們的小牧羊人找到迷途的羔羊了?」

  這句話讓小修女臉有些紅,不過她卻猶豫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不容易。」

  阿奎那咧嘴大笑,笑得很開心。

  .......................................................................

  第二天開始,卡林和康格爾對於墨菲斯的行動似乎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仇恨的種子往往埋下時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在爆發時讓人匪夷所思——兩個貴族少爺雙雙辦理了休學一段日期,但與此同時校內卻出現了更為肆虐的謠言,那就是那位剛剛殺了人卻只是被解釋為「意外事故造成傷亡」的傢伙,是個讓人不齒的「雜種」!

  「雜種」在貴族的稱謂中意味著對於血統不純或出身不「乾淨」,簡而言之就是私生子——這種私生子的性質有很多種,大多數大貴族臨幸某位莊園女僕或在外出打獵時偶然的豔遇所產生的意外,可是此刻塔倫斯學院所討論的這位「殺人不犯法」的貴族少爺竟然是他的父親和妓女那種卑賤地位的女人所生下的「髒種」!

  言辭之惡毒,讓人皺眉。

  貴族之間的陷害很多時候就是如此讓人不齒,卻又那麼的冠冕堂皇——雖然是年幼的貴族,但是三人成虎的效果使得這種緋聞式謠言有著很大的市場,而兩人的休學又讓自己高掛免戰牌,好似一夜之間,屢戰屢敗的他們便處於了不戰自勝之地。

  只是已經離開學院的卡林和康格爾並沒有去深究為什麼塔倫斯學院會對這種「教學事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他們並非自信過頭到對學院內的後續事件不管不問,絕對不會再繼續這種下作的行為,可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年幼的貴族,總會為自己的輕狂付出代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2:20

第二十九章 此間的少年,奮鬥著


  作為當事人,墨菲斯仿佛從學院消失了。

  人們唯一看到他出現的地方,只有那座高高的占星閣——墨菲斯根本沒有多餘的朋友,唯一能交流幾句的,除了小修女,只剩下整日在書海中遨遊的克裡維。

  克裡維偌大的桌子前堆滿了數不清的書籍,占星閣距離校圖書館並不遠,所以他借閱的書籍異常之多,甚至可以說多到駭人的地步。

  普通人或許會認為眼前的男孩只是一個為了研究魔法而不知道任何其他事物的書呆子,不過墨菲斯卻明白,這個男孩有著常人難及的毅力和恒心。

  魔法的根本不僅僅在於理論,天賦自然是重中之重,一位沒有魔法天賦的人就算研究一輩子魔法也只能當一個理論講師而無法凝聚哪怕半斯托元素單位。

  更不用提什麼平民眼中所謂的「火球」、「冰球」了。

  魔法在於施法者對於元素的控制和轉換,而能量的來源在於自己大腦深處的「晶絲」,這種無法用具象表現的東西便是一位魔法師能否擁有強大力量的基礎——而在和克裡維相處的過程中,墨菲斯發現這個孩子似乎很明顯的屬於前者。

  也就是說,這個執著的孩子或許研究一輩子,都無法親手施展出一個哪怕工會評定等級只有一級的魔法。

  可是不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是因為什麼,竟然就願意如此日復一日的自學著,像是一塊海綿一樣吸收著看似無盡海洋般的知識。

  「這樣是為了什麼?」

  墨菲斯曾經看著克裡維在書桌前因為疲勞而昏睡後驚醒的摸樣如此問道,得到的回復卻是這個孩子靦腆如常的微笑和沒有答案的搖頭。

  不過今天的墨菲斯來到這裡並不是像以往那般去提問,他發現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就是克裡維從來沒有過導師,學習魔法沒有導師,就如同在漫漫海洋中沒有指路的海圖一般荒唐。

  「克裡維,你看過這本書麼?」

  墨菲斯今天並沒有拿往常問的最多的那本《元素理論基礎》,卻是從導師黛拉的大圖書架上取走的一本《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並不厚,手寫而就,筆記卻工整的沒有一個錯別字,只不過內容實在是艱深的夠嗆,如果不是黛拉同時讓墨菲斯領了一本《基礎術語及進階》,他根本看不懂上面莫名其妙的注釋和注腳,比如「對於凡爾納現象的規整和研究及第七能級相變的統計」這類讓人頭大的句子。他拿來這本書,輕輕地放在了克裡維的面前,隨即等待著這個不知疲倦的傢伙的反應。

  後者抬起頭,眼睛因為長時間的伏案而通紅異常,但是看到墨菲斯放在他面前的書籍時,卻如同傳說中的吉爾斯海盜尋找到了稀世寶藏一般驚訝異常,動作迅速的伸出手,卻很克制的停在了這本書的封面上,抬起頭望向了墨菲斯。

  「我覺得你可以看看這個,不知道有沒有幫助。」

  墨菲斯選這本書的原因並非因為自己懂得比克裡維多,相反的,如果單論理論研究,眼前的傢伙完甩自己十條街是不在話下的,可是在自己經歷了背誦一本書卻被全盤否定的事件後,愈發的感覺克裡維現在的行為雖然刻苦,卻並沒有將力氣用對地方。

  眼下克裡維身旁擺放的書籍都是和「魔法護盾」有關的,雖然都是一些大師的書籍,卻顯得駁雜而繁多,墨菲斯拿出這本自己也許會是最後才去看的《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卻沒想到也算歪打正著,讓這個迷茫於繁多理論的孩子突然間看到了一束燈塔般的希望。

  後者得到墨菲斯答覆後輕輕捧過了書籍,卻沒有急著翻開,在四周都被厚厚書籍堆滿的書桌上,克裡維先是輕輕摸了摸這本書堅硬的金屬封面,面色微微變了變,隨即輕輕觸摸著烙印著著作者名字的那行字跡,輕輕念出了聲音:「希區柯克•布萊恩。」

  這個名字對於兩個孩子有些陌生,而對於大陸西北面弗丁帝國的魔法師們如雷貫耳——那是一個提出「全系魔法豁免」和「神之庇佑」理論的先行者,甚至直言「若我掌握元素的真諦,便能抵擋上帝的一擊」的瘋子!

  這本薄薄的書籍不是出版物,並非在印刷術普及的大陸上的流通書籍,也同樣不屬於某個圖書館的珍藏之作,而是真真正正的手寫原稿整理版,世間獨此一份。

  「借我兩天時間,可以麼?」

  「有空應該活動活動身體。」

  墨菲斯笑笑,沒再說什麼,留下了克裡維在這裡繼續研讀,轉身離開了占星閣。

  此刻,是黛拉佈置十天任務的第三天。

  ………………………………………………………………………………………….

  塔倫斯學院,午夜。

  陰影處的格瓦拉望著不遠處的學生公寓,伸手摸了摸鼻子,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蹲著,一言不發,盡忠職守的守護著。

  貴族還真是個沒有底線的稱謂呢,想到那兩個休學的貴族,他不由得暗自感歎。

  說到底無知者無畏,還是墨菲斯少爺太低調了啊。

  格瓦拉歎了口氣,伸手撚著自己下巴上並不算長的鬍子。

  又或者,那群人實在是太不識貨了,一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再明顯不過的已經證明了墨菲斯的不好惹,卻依舊無人能注意到這個細節——格瓦拉只能在隨手塞幾口粗糧麵包的時候感歎二流院校果然是二流院校。

  那扇厚重橡木製成的大門在前幾天僕人送去了一大堆食物後已經幾天沒有打開了,不過窗邊一直沒有熄滅的燭光證明少爺在裡面依舊學習著,或許之前格瓦拉僅僅把眼前的少爺當做自己需要保護的目標,但是在得到少爺認可而貼身守護之後,他卻愈發的明白眼前的少年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

  此間的少年,為著或許飄渺的目標奮鬥著,不問晝夜。

  ……

  第八天的時候,許久沒有洗澡的墨菲斯帶著一身異味兒沖了一個痛快的涼水澡,走出了房間。

  拜占庭的飲食習慣中,基本上每天只有兩頓飯,中餐量多,晚飯略少,因為近乎全民信教,而教廷又宣導人們在起床後齋戒來提醒自己主當初所蒙受的苦難,所以早餐近乎沒有人去享用,不過墨菲斯倒是從來沒有遵守這種規矩的習慣,他可以在沒有食物的條件下支撐三天還能一擊必殺幹掉一頭覓食的野豬,卻也不會在饑餓的時候恪守什麼準則。

  濕漉漉的頭髮被毛巾擦乾,墨菲斯停下了研究黛拉那些魔法書的進度,是因為今日有「神學基礎」這門課程。

  作為貴族,雖然沒有受過洗禮,但卻明白自己終究會有一天擁有教徒的身份,但是讓他按時去上課的另一個理由卻顯得有些不合邏輯——那個願意靜靜傾聽他說話的小修女。

  當然,這是外人看來墨菲斯做這件事看起來最合邏輯的理由。
  
  墨菲斯並不知道那位自稱「無知的牧羊人」的老人阿奎那是何種身份,如果他有興趣在拜占庭教廷的聖廳圖書館走一圈,便會發現其中有著超過一千五百萬字的典籍著作出自這位老人之手,而這種恐怖的概念已經遠遠超過了「著作等身」四個字的含義。

  這位曾經有著「全能博士」稱呼的老人十五年前在君士坦丁聖羅蘭大教堂的一次禱告之後突然宣告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榮譽衣袍,甚至將自己畢生著作的收尾工作盡數拋棄,留下一部爛尾的「經典」,任由無數教廷的紅衣主教亦或者那位尊貴到極致的牧首大人的親自勸導,都無動於衷。

  他卻甘願在這所二流學校內望著教廷頂端的主之受難像愣怔出神。

  而那本未完成的著作,叫《神學大全》。
  
  墨菲斯依舊是提前進入了教堂,入目卻發現了一些已經提前到來的其他學生,而出乎意料、或者說意料之中的,那位小修女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悵然若失,這種感覺比自己在胡克郡的森林布下了陷阱卻三個月逮不到一隻野兔還要彆扭。

  墨菲斯輕輕歎氣,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舊約》剛剛放下,就發現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抬起頭,小修女有些靦腆的小臉映入眼簾,他微微咧嘴,笑的很純真。

  墨菲斯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這麼抬頭看著她,直到小修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挪開了視線,他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伸手撓頭,這一次到沒有一大堆頭皮屑,說來還是自己洗澡的緣故——為了這種略帶期待的見面,墨菲斯第一次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今天你也要上課麼?」

  找不出話題的墨菲斯問道。

  後者回頭望瞭望那此刻空蕩蕩的講臺,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轉過來,對著墨菲斯輕輕點了點頭。

  「坐這裡?」

  墨菲斯很意外,不過還是禮貌的讓了讓位置,同時將自己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朝旁邊撥了撥,這種無意識的行為意味著他對面前小修女警惕層次的降低,但是墨菲斯卻沒有過多的想法。

  他很放鬆,心情愉悅。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2:44

第三十章 七宗罪,旁觀者

  修女手中並沒有拿著什麼沉重的典籍,只有脖子上掛著一枚看似銀質的十字架,她握著這個精緻的項鍊,輕輕挪了幾步,坐在了墨菲斯的身旁。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但是對於小修女來說卻稱得上史無前例的一個決定,有些小緊張的她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念誦什麼禱文,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四周的學生越來越多,不過很顯然的他們看向墨菲斯的眼神愈加怪異,而看到他身旁的那位修女後更是開始了竊竊私語,不過這種明顯的行為卻沒有讓墨菲斯有什麼過多的反應,他身體坐的挺直,儀態標準,對此置若罔聞。

  小修女也不多話,今天的她似乎是第一次面對四周數量過百的陌生人,視線都不敢抬起,只是低頭望著手中的十字架,無聲的做著禱告。

  老人阿奎那準時的在鐘聲敲響時出現在了講臺上,望著台下某個身影,很意外的揚了揚眉毛,隨即笑了笑,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我今日聽說了不少有意思的謠言,不知道各位聽了沒有?」

  出乎意料的,這位老頭子今天沒有講述什麼神學歷史,而是做了如此一個開場白,後果自然是台下一片寂靜——因為沒有人敢回答。

  「也是,我這個天天只知道死讀書的老頭子都能聽說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能不知道呢?說來也是有意思,類似的謠言在我來到這裡的十五年內聽到了上百次,每一次的版本都不太一樣,不過目的卻都是相同的。」

  教堂依舊寂靜,所有的目光被這幾句看似以老賣老的話語所吸引。

  「詆毀,誹謗,七宗罪中的嫉妒,讓我們總是在某些時候迷失了心智,迷失了尋找天堂的鑰匙。」

  老人的話語很輕,卻敲打在所有人的心房。

  「我想問問,為什麼同樣的水瓶,他人裝著水、乳汁甚至蜂蜜,而有些人卻要裝著毒藥?」老人依舊是弓著後背的摸樣,「看起來…我們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在做著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

  短短一句話,闡述世間無數事。

  老人的話語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深思著,沉默的學生們有的低下了頭,有的輕輕捂住了眼睛,雖然年紀尚且不大,但是已經在學校見識社會縮影的他們確實感受得到剛剛老人所說的話語有多麼重的分量。

  又是多麼的現實。

  小修女輕輕捧起了十字架,墨菲斯看著她行了那教廷最常見的禮節,隨即望向臺上的老人,那雙眸子是墨菲斯所見過最清澈的,如同科倫斯瀑布上的那片湖水。

  七宗罪,這個名字是教廷新頒佈的由阿奎那本人所著《論七宗罪》中獨有的稱謂,甚至可以說,眼下的學生們也算得上整個帝國第一批接觸「七宗罪」這一概念的學生。

  其中的歷史意義這些人並不清楚,墨菲斯同樣不解。

  在給學生們留下了一段思考時間後,老人微微笑著,繼續道:「人生的真理,永遠只藏於平淡無味之中,我們時常詢問真理在何處,卻不知仰望遙不可及的星空時忽略了腳下的一顆顆寶石。」

  墨菲斯輕輕的翻開了《舊約》,目光凝重,陷入回憶。

  ……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目送著一堂課沒有說話的小修女跑遠,墨菲斯沒有絲毫浪費時間的趕回了自己的宿舍,繼續埋頭在那一本本大部頭中學習著,當然也沒有忘記練習唐吉坷德交給他的劍術,當然,還有騎槍戰法。

  時間被壓縮到了極致,高效率的生活是墨菲斯永遠信奉的真理,那張巨大的書桌上雖然被數量並不算誇張的魔法書籍鋪滿,卻依舊能看到牆面上釘著的一幅墨菲斯用來自省的羊皮紙。

  「若希望掌握永恆,則必須掌控現在。」

  第十天的時候,墨菲斯從假寐的狀態中醒來,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從未離身的魔鋼短劍在輕輕揮舞幾下後插入劍鞘,深深吸氣,他拿起克裡維準時還給他的那本書籍,連帶著四本書籍一起抬起,走下了宿舍。

  克裡維意外的出現在了墨菲斯門外,微微笑著幫拿過了大半書籍道:「我希望能見見你的老師。」

  「我不給出任何保證。」

  「那總要試試。」

  克裡維瘦弱的身板扛著相對來說沉重異常的《論元素的組合與變換》,跟上了墨菲斯的腳步。
  
  走出塔倫斯學院的墨菲斯腳步依舊如常,不過他也明顯的感受到了四周有著常人難以察覺的人在跟著——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高階劍師格瓦拉,而是另外幾個實力不弱的傢伙。

  並非刺殺者,格瓦拉一直沒有出手便證明那些人應當是身份近似的保鏢——被保護的人自然是身旁的這個矮個子。

  陽光明亮,魔法師黛拉所在的塔樓卻顯得有些陰森。

  這座掛著「生人勿進」標籤的塔樓有著陰沉的外表,無人知道那位獨身一人住在這座塔樓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的傢伙,甚至包括此刻進入塔樓的墨菲斯。

  對於這位冷漠的老師,墨菲斯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強大」、「神秘」,性格?墨菲斯管不著,只要她能給自己力量,其他的無所謂。

  不管是魔鋼短劍還是劣質鐵劍,能捅死野豬就是好劍。

  對於魔法的執著並非是一時心血來潮,更多地是因為墨菲斯對於這個領域完全空白的理解和造成如此情況的唐吉坷德那不可琢磨的心思。

  當然黛拉的恐怖實力在墨菲斯心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當他推開木門的時候,看到的情景驚悚中帶著一抹意料之中的殘忍。

  從第一天來塔倫斯學院的時候,墨菲斯便明白自己隨時隨地可能會遭遇類似的刺殺事件,並且在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真的險些挨了一支暗箭,不過事後卻仿佛一切偃旗息鼓,傳說中和溫德索爾家族有著世仇的克裡斯多夫家族難道就這麼放任自己活蹦亂跳的成長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在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時,墨菲斯便嗅到了空氣中那無可掩蓋的血腥味道,而這位老師顯然不會是刺殺者——至於那位倒楣的受害者墨菲斯也沒興趣知道,不過他的判斷基本上是十有八九沒有錯。

  而今天的場景更是印證了他的判斷。

  寬敞的塔樓內部有著類似圓形的結構,其中半面是六個高聳的書架,另一面有窗戶、床和書桌的簡單的傢俱,中間是一片空出來的圓形空地,平時空蕩蕩的,當墨菲斯獲准進入並推開門的時候,這個以前是墨菲斯站立回答問題的位置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身影。

  黑色的蝠翼展開、抽搐著,面頰毫無血色,尖銳的牙齒明顯的表明著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血族。

  他的身上穿著貴族才有的華麗衣袍,甚至於手指上的戒指都有模有樣,只不過刺客躺在地面之上的形象實在太過淒慘,如同被什麼東西燒焦了一樣,原本平整的衣物黑乎乎一片,散發著糊味兒。

  「剛多斯蘭家族的賞金獵人能不知死活的跑到塔倫斯學院,難道你們傳說中腦袋都被阿茲特克金幣塞滿的傳言是真的?」

  黛拉的聲音清冷,翹著二郎腿坐在屋子唯一的座位上,也沒有看走進門的墨菲斯和克裡維,手中還拿著一本並不大的冊子——手抄版的《神聖背後》,作者的名字被抹去,因為那是個能讓拜占庭牧首和神聖加百列教皇同時震怒的人物。

  地面上的血族看上去奄奄一息,面容在肉眼可見的衰老著,原本棕色而有光澤的頭髮慢慢變得如同枯草,顏色漸漸灰敗,不過這個頑強的傢伙並沒有死,他艱難的扭過了頭,一雙正在渙散的瞳孔盯住了手放在短劍上的墨菲斯。

  「哈…哈,溫德索爾的懦夫,你會親眼看著自己走入深淵的!」

  這句話似乎是讓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胸膛猛烈地起伏了兩下,這位不知什麼級別的血族便不再動彈了。

  「古老的家族總是仇人林立呢,一位貴族能在這種威脅中活到成年,便已經是一種成功了。」

  黛拉轉過頭,望向了墨菲斯,「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如果你死了,我不會有半點傷心或遺憾,掙扎著抗爭命運,只能是你一個人完成,我永遠是那個不會伸手的旁觀者。」

  「我明白了,導師。」

  墨菲斯沒有任何廢話,彎腰,恭敬如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3:02

第三十一章 構建與破壞,神乎其技

  身後站著的克裡維似乎第一次臉上沒有了慣常的笑容,他面色凝重的望著地面上那個展開黑色蝠翼的血族,閱讀量恐怖的他自然明白什麼身份的血族才能擁有那樣巨大的翅膀——至少從常理上而言,這樣的血族近乎不會出現在人類的視野中,拜占庭教廷的裁判機構對於這種在世間存活時間超過千年的古老物種一直持反對態度,但是並沒有過多的激進行為,而相比之下神聖加百列帝國可謂將「討伐異端」的行動進行的異常徹底,上至魔法師下至煉金師,包括血族在內一網打盡,可謂聲勢浩大效果顯著。

  研究血族的書籍大部分出自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學者們,所以研究過這些內容的克裡維絲毫不懷疑面前這位女人的實力了。

  「一個沒有魔法天賦卻想探究這扇門後秘密的年輕人麼?」

  黛拉的目光轉向了克裡維,言辭刻薄而不留情面,瞬間將克裡維從未向別人提及的隱情說了出來。

  這種感覺仿佛是尚未痊癒的傷疤被猛然撕裂,讓克裡維瞬間睜大了眼睛,額頭上冒出汗水絲毫不掩飾他內心的掙扎和慌張,雖然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但是能看書不知疲倦的他第一次產生了退縮。

  即使他被人揍得站不起來,內心也從未有過任何怯懦,但是此刻面對高山仰止般的魔法師,他動搖了——因為在他的認識中,魔法如同信仰的根基,面對手握元素實力恐怖的黛拉,克裡維就如修道士仰頭看到了上帝一般。

  震撼,畏懼。

  「你不夠資格當我的學生。」

  黛拉沒有絲毫顧忌什麼情面,直截了當的望著克裡維說道:「魔法的大門,只為少數人而開,從來不乏毅力堅定者,但能登堂入室者,終為少數。」

  克裡維面色蒼白,如同地面上那個咽了氣的血族。

  「當然,如果你有機會從潘塞爾魔法學院拿到金橡樹榮譽勳章,我會考慮的。」

  這一句話仿佛是滋潤乾枯土地的雨水,讓克裡維已經有些失神的大腦險些停止運作,他的胳膊猛然顫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做一個行李動作,卻停在半空,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因為他從未展示過自己的貴族身份。

  「你的身世我並不感興趣,我只在乎你的本事。」

  黛拉微微側過臉,對著一旁的墨菲斯說道:「把屍體扛起來,跟我上樓。」

  她優雅的起身,走向了門口,「現在不用告訴我你的名字,直到你有能力讓我知道它的那一天,再來找我。」

  蔑視?

  克裡維只覺得這是一個值得他奮鬥終生的任務,狠狠地點了點頭,這個少年轉身便跑出了塔樓,仿佛多浪費一分鐘都是罪惡。

  「無數個可能出現的傳奇,都有一個偏執的開始,或許綻放,或許凋零,總好過碌碌無為。」

  黛拉頭也沒回的留下這句話,走出木門,轉彎走上了塔樓的上層,墨菲斯抽出短劍朝著地面上血族的屍體捅了幾刀要害,從傷口流血的程度判斷對方似乎真的已經死亡,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將它扛了起來,短劍就抵在對方的脖頸處,只要稍微有動靜便能一劍砍斷腦袋。

  一路跟著黛拉走上了塔樓的上層房間,黑漆漆的大門比起樓下的那間凝重而神秘異常,黛拉的手掌在沒有門閂的大門前輕輕劃過,空氣中若隱若現出了無數道難以想像的複雜紋路,在沒有光線的走走廊內閃爍著光澤,而伴隨著黛拉輕輕抬手,魔紋開始了遊動,在墨菲斯瞪大眼睛想要尋覓其蹤跡的時候卻消失不見,隨即便是一生「哢噠」的開鎖聲。

  「‘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四十七級防禦保密法陣,或許潘塞爾魔法學院的那些老頭子一輩子都不會觸碰到這種東西,因為這樣的法陣只會出現在君士坦丁皇宮內的那個真正的寶庫裡。」

  黛拉親手推開了這扇沉重的大門,依舊沒有回頭的說道,「肌體解剖,正好今天有一個鮮活的樣本,我做一半,你做另一半。」

  「知道了,導師。」

  「剛剛門口的那個魔法陣,講述一下你所知道的所有東西。」

  黛拉動作沒有停,進入這間寒氣直冒的房間後她沒有去點燃蠟燭,而是在漆黑的房間內用不知名的方式點亮了用魔法陣維持的照明法陣,剎那間屋子內猶如陽光普照,異常明亮,墨菲斯敏感的發現自己的身下似乎連影子都消失了。

  房間不小,一側有看上去規整異常的盥洗池和一排眼花繚亂的瓶瓶罐罐,甚至還有一個用於加熱的熔爐,不過顯然沒有啟用,屋內冰冷一片,在對面的牆壁附近則是一個個漆黑而壓抑的大型櫃子,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繁雜的花紋密佈其上,看得出並非拜占庭風格的產物。
  
  不過沒有來得及疑惑,他便在腦海中將有關剛剛那扇漆黑大門上「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的所有有關內容串聯一便,組織了語言,語速平穩的說道:「防禦魔法的類型中,防禦法陣的構建最為耗時費力,但是效果普遍較好,按照拜占庭鬱金香魔法公會的評級,四十七級為防禦魔法陣目前所能構建的最高等級,防禦效果以物理和元素攻擊的綜合方式評定,按照君士坦丁公會現行標準,此為‘不可穿透’級別,即非禁咒級單體殺傷性魔法無法穿透。‘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共有十二個魔法陣節點,相互分攤承受的壓力,對於物理攻擊有著近乎免疫的強大效果,歷史上曾經有過三頭白銀級別亞種巨龍撞擊護盾卻無法造成損傷的記錄,而十二個節點會隨著施法者的轉換而不斷輪換,形狀可變,唯一的缺陷是需要異常強大的晶絲能量支撐,或者至少黃金級魔獸晶核的支援。」

  吸了口氣,墨菲斯回憶著《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上那位瘋狂的傢伙的話語,複述道:「但是這種護盾從希區柯克的豁免率分析上並不是無懈可擊的,或者說是漏洞百出的,按照元素衰減週期和倫勃朗定值計算,如果元素的構建過於穩固,則必然存在著一個點,這個點的存在即為整個護盾結構的‘臨界點’,輕輕一觸即可導致整個結構的崩塌,這個理論適用於近乎所有的魔法護盾,但是大量的實驗證明越高級的魔法護盾越難找到‘臨界點’,不過一旦找到,理想化的結果就是評定為一級的元素彈可以擊潰‘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

  「合格。」

  黛拉點點頭,第一次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墨菲斯冒出一身冷汗——「那麼,你對於希區柯克的理論有什麼個人看法?」

  這可不是什麼「我覺得還好」就能回答的問題,墨菲斯費力的咽了口唾沫,微微揚起頭回憶著那些紛亂的資訊,隨即道:「老實說,我連評定一級的魔法是什麼樣子都沒有概念,這個所謂的倫勃朗定值計算的方式同樣沒有聽說過,我所明白的,就是森林中再強大的魔獸,都會有被人一擊致命的弱點,或許對於常識來說一拳幹不翻一頭成年亞龍,但是一劍捅死野豬的事情我做過,對於希區柯克的理論我持保守贊成態度,因為我甚至沒有接觸過力量的高階形式。」
  
  黛拉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單手抬起,另一隻手不知從何處捏出了一把飄揚的晶狀粉末,隨手一揚,手指以變態般的速度在空中瞬間構建了十二個互相獨立卻又有著微妙連結的連鎖法陣,抬起的手掌伴隨著口中深奧的咒語輕輕劃過半空,劇烈的魔法波動一閃而逝,伴隨著光芒的減弱,空氣中多出了一面三角狀玻璃似的護盾。

  墨菲斯愣怔的望著這個妖怪般的魔法導師眨眼間構建的‘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連吃驚地表情都忘了做出。

  「拔劍,攻擊。」

  黛拉命令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

  咽了口唾沫,墨菲斯豪不猶豫的抽出了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抖腕刺向了眼前的導師,意料之中的,巨大的反震力讓他如同刺中了鋼鐵——無往不利的短劍被護盾彈開,那面三角形的護盾連個波紋都沒有出現。
  
  「一擊刺殺野豬的本事呢?」

  黛拉笑了笑,也沒有為難墨菲斯,輕輕將手前方的護盾朝著遠處輕輕推移,另一隻手做出了彈指的動作。

  一個半凝聚態的元素彈倏然出現在了空中,顏色卻不是書本上記錄的灰白,卻是凝結近乎暗青的金屬顏色,伴隨著黛拉的彈指,仿佛弩箭一樣「啪」的擊中了兩米遠的‘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護盾上!
  
  下一刻,堅固的三角形護盾在墨菲斯的眼前生生被擊穿,原本因為元素連結運轉而閃爍著淡淡光芒的護盾驟然崩潰,在空氣中爆炸成了一團無形的煙霧,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乎其技。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3:18

第三十二章 魔法,包含萬物

  墨菲斯無話可說。
  
  在匪夷所思的理論衝擊著他的常識時,黛拉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個理論的可行性。

  于無聲處響驚雷大抵如此,沒有過多絢麗的畫面,沒有聲勢浩大的施法過程,一個半凝聚態的一級元素彈就這麼擊穿了號稱牢不可破的四十七級防禦法陣,正如之前墨菲斯所說,如果一劍捅死野豬算得上水準精湛,那麼眼下的情景就是一拳幹翻亞龍的典範。

  「理論學了不光是用來說的,正如練劍不僅僅是為了獲得那些無用的勳章。」黛拉在這間明亮的屋子中間站定,輕輕說道:「現在,把它放到上面。」

  這間氣氛壓抑的屋子中間原本近乎空無一物,但是隨著黛拉站在正中央,地面倏然飄起了一個厚重石質的石台,複雜的紋路遍佈整個檯面,墨菲斯依稀能識別出上面的一些法陣節點——但是至於這些東西的作用,他一頭霧水。

  一個剛剛接觸魔法沒多久的少年,終究是不會明白這些東西的真正意義的,正如黛拉用指尖元素挪動的石台價值足以買下半個塔倫斯學院,但如果不刻畫上面的七個實驗專用的高級別法陣,這塊范米爾原石或許只是拍賣場上一塊價格並不驚人的魔法原料而已。

  將還未僵硬的屍體仍在了石臺上,墨菲斯能體會到這個紋路複雜異常的石台有著難以想像的作用,他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了石台,表面竟然微微發熱,伴隨著黛拉從靠牆的那一大排櫃子中取出一個紋飾華麗的木箱,墨菲斯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或許是非常殘忍血腥的一幕。
  
  「魔法師這個稱呼在最早的時代囊括了很多其他方面的含義,」黛拉用一枚不知道哪裡拿出來的鑰匙輕輕擰開在有著繁雜魔法陣的木箱,動作嫺熟的取出了十一柄大小不同的刀子,從最細小如同指甲蓋大小的刮骨刀到最大的鋸齒刀,其中還包括了四種大小式樣不同的剪刀,精密的排列在了石臺上,「最早證明宇宙的中心並非我們腳下的世界而是天空中的太陽的,是一位敢於挑釁教皇權威的占星師,而普遍的物理學理論則是一個喜歡吃蘋果的元素魔法師所驗證創立,大煉金師雅各在物質的內部反應和鏈式反應做出了卓越貢獻,如果不是魔藥學大師涅爾研究出了配方,或許現在大陸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死於瘟疫。」
  
  「又比如,解析出元素魔法護盾‘臨界點’理論的希區柯克,曾經是一位魔獸學教授,他的解剖物件從青蛙到真實的人體到黃金級亞龍不一而足,曾有人笑談任何一個出現在他眼中的生物基本都被他解剖過,現在,你明白‘魔法’二字的含義了麼?」

  黛拉已經將十一柄銀質手術刀和四柄剪刀放置在了石台紋絲合縫的凹槽內,而凝結的水汽竟然在不斷地翻滾著,似乎在清洗著本就錚亮的刀具。

  「魔法包含萬物?」

  「大概如此。」

  黛拉並未多說,輕輕翻看了一下之前墨菲斯補上去的幾刀,點點頭道:「要害精准,訓練你的人水準不低。」

  抬頭,似乎不經意見掃過了墨菲斯從不離身的那柄短劍,黛拉表情玩味。

  墨菲斯默不作聲,並未說出自己第一位導師的名字。

  黛拉也不廢話,即刻開始了講解,同時刀子毫不留情的開始在這個倒楣的血族身上肆虐著,墨菲斯之前好奇她所說「我解剖一半,你解剖另一半」是指這個血族身體的一半,哪知道一連三個小時下來黛拉近乎將這個身材比例完美的血族徹底解剖,除了沒有挪動那顆被墨菲斯捅過一刀的心臟,近乎所有的肌肉和臟器都被她動作嫺熟甚至略帶寫意的解剖開來。

  等到一切結束,連一滴汗都沒有出的黛拉將已經用了一遍的刀具放回凹槽清洗,自己則是從旁邊的瓶瓶罐罐內取出了一瓶暗紅色的液體,輕輕擰開,灑在了胸前皮膚已經被層層剝開的血族身體之上。

  下一刻,這個除了心臟所有其他臟器甚至肌肉血管都被移位的血族倏然開始了變化——原本靜止的心臟在接觸到這猩紅液體之後砰然開始了跳動,繼而血紅色的絲狀物質如同植物一般開始向外延伸,不出幾秒鐘覆蓋了整個身體,肌肉在快速的恢復著原本的形象,被撕裂切開的皮膚飛速生長,兩分鐘不到,這個血族竟然恢復了被解剖之前的摸樣!

  甚至於,這個傢伙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過很顯然黛拉沒有興趣聽這個傢伙廢話,石臺上的法陣伴隨著她手掌輕輕放下而亮起了光芒,黑色的蝠翼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被牢牢固定,睜開雙眼的血族身體僵硬仿佛被冰凍,只有睜開的雙眼在透露著強烈的憤怒情緒。

  但是這種情緒在面對黛拉時成為了不加掩飾的恐懼。

  這位剛剛面無表情解剖了眼前血族身體的女人輕輕將手中剩下一半米羅巨蟒血液的水晶瓶放置在了一旁的桌臺上,輕聲道:「你有兩次機會。」

  墨菲斯點點頭,低頭望向了眼前動彈不得的血族,輕輕拿起了那柄導師剛剛使用的第一柄小刀,輕輕的在指尖旋轉了一圈,呼出一口氣,道:「比起莫利亞石猿,他的身體構造算不得複雜。」

  在叢林中為了用那些魔獸的身體部位賣錢掙口飯吃,墨菲斯動刀子解剖的熟練程度不弱,唯獨精度差了少許。

  睜大眼睛的血族倍感屈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歲數連自己零頭都不到的孩子用刀子開始在自己的身體上肆虐,卻連話都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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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墨菲斯走出塔樓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高大的塔樓在墨菲斯背後遮蔽了月光,他行走在陰影中,依舊是那精確到毫釐的步伐,雙眼下微微有了一些黑色的眼影,看起來略顯疲憊——在進行了六個小時沒有停頓的解剖之後,墨菲斯勉強達到了導師所規定的標準。

  所謂標準,不單單是將那個倒楣催的血族大卸八塊,而是在用刀的過程中,絲毫不多破壞一根肌肉纖維,甚至於動脈及靜脈血管都不切斷,若說庖丁解牛是為了形容屠夫的技術精湛,那麼墨菲斯現在就是在通往完美屠夫的路上。

  為什麼要解剖?

  魔法師需要解剖這些生物體幹什麼?按照大多數平民的想像,魔法師隨手扔出任何一個法術,都能直接將一個普通人炸成碎末,但是墨菲斯卻在學習的過程中明白,為什麼所謂的《元素理論基礎》這樣的書籍第一頁會寫下「魔法師,為尋求真理而生」的話語,解剖是為了獲取更為精細全面的知識,更是在無形中重新並全面的構架墨菲斯的世界觀。

  正如墨菲斯沒日沒夜辛苦記下的元素理論概念被黛拉付之一炬般,書本上的知識,永遠沒有自己實踐來的印象深刻——雖然現在黛拉給他的書籍近乎行走在大陸的最前沿,但是這並不能代表這些理論會在未來的十年或一百年內仍舊保持領先。

  新的書單已經開好,墨菲斯這一次並沒有從黛拉的古舊書架上搬書,而是需要按照這個單子去尋找到塔倫斯學院大圖書館內的幾部經典典籍,不是去記憶,而是去尋找其中的漏洞。

  聽起來真是夠坑人的,千萬人用來當做真理的東西,此刻卻要輪到墨菲斯來挑刺——好在他已經有了之前的一些基礎,雖然如同空中樓閣,但是在同領域內的話語權卻尤為尖端。

  沐夜而行,墨菲斯從不會浪費一分一秒。

  塔倫斯學院寂靜異常,深邃的夜幕下,墨菲斯的身影來到了通宵開放的圖書館,做了登記之後便循著書單開始了查找。

  此時此刻的圖書館寂靜的猶如墓地,塔倫斯學院的圖書館規模僅次於皇家圖書館,藏書以十萬計數,巨大的圖書館占地上千平米,有著貴族身份的墨菲斯自然可以流覽大部分區域,當然如果他亮出自己的溫德索爾繼承人身份,估計最後的那幾個高級別的閱覽室也會向他開放。

  書單中自然有不少東西是那種高級別閱覽室才能流覽的典籍,墨菲斯走向了圖書館的管理員,掏出了黛拉借給他的一塊權杖,後者打著哈欠的姿勢猛然定住,隨即恭敬接過,領著墨菲斯來到了整個圖書館最核心區域的一間標有「四級閱讀區」的石室前,禮貌示意墨菲斯可以進入。

  墨菲斯點頭,沒有回禮,踏步而入,卻在明亮的房間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克裡維。

  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墨菲斯進入這裡,這個在開學第一天時便挨揍並被墨菲斯搭救的傢伙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對外界有任何的警惕。

  墨菲斯不知道黛拉的話會讓這個傢伙將這種廢寢忘食的狀態持續多久,或許十天?或許一年?或許一輩子?

  克裡維只是一個生命中的過客而已,為此唐吉坷德的告誡總是迴響在墨菲斯的耳畔——「男人之間的友誼,永遠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為朋友付出生命是最傻的行為,不要去相信那些騎士小說中的廢話...」

  總之老傢伙似乎對這個話題總是有著平時沒有的絮絮叨叨,看得出他有著說不出的痛苦經歷,卻只能以此來表現出來。

  朋友,到底什麼才叫朋友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3:31

第三十三章 光明,總是刺眼的

  拜占庭的所有學院除了教堂、圖書館這種必備的設施外,面積巨大的食堂還是一個共同點,在帝國的習俗中,吃飯算的上一日之中的重要時刻,除了需要做禱告,午餐時的聚餐是一個習慣性的社交方式,而獨身一人吃飯往往是被人瞧不起的,同時也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當然,這個規矩以前的墨菲斯不知道,現在的他想要遵守卻也有些苦難——因為平時他不是獨自在宿舍享用女僕送來的飯菜,就是乾脆餓著,連食堂都沒有來過一次。

  不過在清晨過後,饑餓感來襲讓幾天沒有休息充分的墨菲斯決定去一趟離這裡最近的公共食堂,無獨有偶,克裡維從書海中茫然的抬起頭時,正好看到了同樣雙眼通紅的墨菲斯,這個孩子愣了足有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露出了那個招牌式的微笑,起身道:「一起去吃飯?」

  「沒問題。」

  墨菲斯點點頭,第一次主動的搭上了話茬,「你在看什麼書?」

  「有關於魔法防禦機制的,可是這個圖書館似乎並沒有你借給我的那本書籍。」

  克裡維無論什麼時候似乎都是一副陽光微笑的樣子,不過今天似乎是心裡有些疲憊,眼神中帶了許些落寞,「潘塞爾魔法學院想要收我這種廢物,還真是難如登天呢。」

  「純靠自己?」

  墨菲斯明白,雖然眼前的傢伙腰間沒有佩戴短劍,但是相比之下身份可不會是富商那般不入流,至少這個圖書室的進入資格就是一般貴族望而卻步的。

  「靠不了別人,你不是也一樣麼?」兩人在走向食堂的路上有了第一次看似正常的交談,克裡維轉過頭的時候微微仰望著比他高一些的墨菲斯,輕聲道:「我們都是一類人,能靠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為什麼會為了她的一句話這麼做?」

  「因為她很強,超乎想像的強,雖然我的父親讓我進入了這所學院並有資格上或不上任何課程,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老師會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拒絕我的請求並沒有出乎意料,但是那一句話對我來說卻是恩賜。」

  「恩賜...」

  墨菲斯有些出神,他的名字的希伯來語的意義就是恩賜。

  「栽培一個人需要千萬句,而毀掉一個人往往只需要一句,幸運的是你的導師用一句話為我打開了一扇本該永不向我打開的大門。」

  「潘塞爾魔法學院,金橡樹徽章,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墨菲斯倒是想聽聽黛拉為這個少年劃了一個多高的門檻——由此也能知道自己以後的大概目標。

  「想要進入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學生必須經過嚴格的考核,大概分為十五個步驟,很可惜的是我並不合格,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方式,就是發表足夠讓君士坦丁魔法公會重視的論文,並通過議會的審核,可以錄取為學員,跳過審核的步驟。」

  「很嚴格?」

  「前者錄取率二百比一,這是去年的審核結果,而後一種方式,似乎大概七年沒有出現了。」

  走入食堂,克裡維的話語在熙攘的人群中顯得微不足道,不過這些零星的線索足矣支撐起他對那個傳說中的「阿茲特克金幣焚燒爐」學院有了一個大概概念,這所只錄取貴族的學院有著二百比一的錄取率,意味著每年入學的學生很可能不到三位數甚至剛過兩位數。

  第一魔法學院,名不虛傳。

  食堂很大,裝潢豪華,盡頭有著一個價值不菲的巨大壁爐,牆上的油畫同樣是真跡,落款都是帝國名畫家,上面大多記載著《舊約》中的故事,偶爾也有一些風景畫。高大的食堂頂端是繁多的壁畫,穹頂灑落陽光,讓室內亮堂一片,原本暗色調磚牆所帶來的壓抑氣息被驅散一空,讓人心生溫暖。

  「金橡樹徽章,是在入學十年之內達到魔導師級別並獲得導師與整個學院上層認可的標誌,佩戴金橡樹徽章的魔法師意味著擁有進入君士坦丁的核心——皇宮而免于對著聖賢像行禮的資格。」

  對於這些,從小生長在君士坦丁的克裡維自然清楚的一清二楚,君士坦丁的皇宮自然是帝國的最高榮耀之地,先賢像即是立於皇宮門前的兩排帝國歷任君主塑像,所有進入皇宮的人都要在這裡先行行禮致敬。

  「聽上去不是一般的難呢。」

  墨菲斯望瞭望四周,嘴角倒是多了一些淡定的笑意——這是貴族式的偽裝,為了練習這個微笑,他對著鏡子呆了至少上百個小時,直到老管家覺得滿意了才能活動僵硬的面部。

  試著融入「貴族」這個群體,這就如同在叢林中的偽裝一樣,都是必修課,可是直到現在他才主動地去學著適應。

  因為學費昂貴,這裡的飲食同樣優越,學生們只需要就坐,便會有僕人拿著各式各樣的食物端上來,需要的話自取便是。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貼著一側的牆壁有著巨大的窗戶,窗外便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景色不錯,對面的牆壁上寫有一句褪色卻沒有消逝的話語:「人生而承載信仰,如樹木承載著果實。」

  這是塔倫斯學院曾經作為神學院前身的痕跡,拜占庭的早期大學都是私人捐贈以建造的神學院,不過時至今日已經演變成了各式各樣的龐雜系統。

  舒適的扶手椅前,墨菲斯按照正統的貴族禮儀將餐巾折好,刀叉使用手法純熟——當然很大原因是來自解剖課的認真,旁邊的克裡維同樣不怯場,更讓墨菲斯確認了他的貴族身份。

  「人生總需要一個伸出胳膊也夠不到的目標的,若一切因為父輩的榮耀都觸手可及,那便是真正的無趣了。」

  克裡維將熏肉切開,這種肉食在普通的平民學院都很少供應,因為優質的食物主要優先供應貴族,平民在普遍意識中只適合吃粗糧和品質不高的食物。

  「可是你的目標似乎很高呢。」

  「總歸不是虛無的夢想,既然有人能達到,我為什麼不去嘗試呢?」

  「希望能看到你帶上金橡樹徽章的那一天。」

  墨菲斯舉杯,僕人倒上的葡萄酒雖然不是什麼名貴佳釀,但是卻算得上甘甜可口,克裡維停下手中的動作,鄭重的舉杯,一飲而盡。

  兩人並未在多說什麼,悶頭吃飯。

  食堂的熙熙攘攘並未讓兩人感到厭煩,不過很多肆無忌憚的視線掃射卻讓墨菲斯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為他敏銳的聽覺中似乎聽到了某些刺耳的字眼。

  「據說是個私生子呢,他的母親是個妓女?」

  「不知道,小點聲音吧,卡林和康格爾似乎都因為惹了他都不來上學了。」
  
  沉默是對謠言的最好回擊,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對於十幾歲的孩子,尚未經歷過多人類社會中所謂的榮辱,自然不會淡定如年邁長者。

  不過一個緩慢走過的身影卻讓墨菲斯的眉頭舒展開來。

  阿奎那,神學基礎的老師——至少在墨菲斯的意識中,他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教廷中的真正地位,學院除了寥寥幾人,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墨菲斯能知曉這個真名,足以證明他在老人心中的地位。
  
  「羔羊總是會無憂無慮的吃草,不是麼?」

  黑麥麵包,一杯清水。

  阿奎那坐在了墨菲斯的對面,食堂的窄桌讓墨菲斯此刻和老人的距離很近,花白的頭髮今天被老人打理的還算整齊,一身灰色抹布袍子,乾枯的手撕開麵包,撒了碟子中的一點鹽粒,就著清水吃下,這位苦行僧一般的老者總是在不經意間觸動墨菲斯,並且如扔進湖面的石子一般造成久久不平的波紋。

  「有時間的話,多來教堂看看,我不會拿‘主的榮光照耀你’來費什麼口舌,或許餓了的時候,我會拿出我剩下的那幾塊幹麵包。」

  「沒有問題,老師。」

  墨菲斯點頭答應,同時為阿奎那介紹了身旁的克裡維。

  「人生的最大痛苦,是在追求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不過我想你應當是停下並踏上另一條路的智者了。」

  阿奎那望著克裡維的目光平淡,一句話後,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的黑麥麵包,動作緩慢,認真而虔誠。

  克裡維動作有些遲疑,不知該說什麼,最後索性只得繼續對付盤子裡的熏肉,目光若有所思。

  三人近乎同時吃完飯,不過老人似乎有些事情還想說,克裡維禮貌的告辭回了圖書館,墨菲斯則挎著短劍陪老人走出了食堂。

  當然,身後依舊是那些惱人的謠言。

  「仇富的心裡總是有的,看到比自己日子過得好的人倒楣,我們總會在心裡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方式補償一下,如果不這樣到也稱不上人類呢。」

  老人背這手,走在陽光普照的小路上,抬起頭望瞭望頭頂的太陽,微微眯起眼睛,「光明,總是刺眼的。」

  墨菲斯沉默,,對於身旁睿智的老者並不多言,一老一少向著教堂走著,在學院中算的上一個從未出現的景象。

  「你有願意付出一切的目標麼?」

  阿奎那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問的有些沒頭沒腦。

  「力量,讓我生存的力量,」墨菲斯想了想,補充道:「或許是這個吧。」

  「果然是年輕人呢,現實而又直白。」阿奎那並沒有嘲諷的語氣,有的卻是一點感歎和感傷,「‘鮮血為自己而灑,為敵人而灑’這似乎是溫德索爾家族一位家主曾經說過的話呢。」

  墨菲斯沒有明白這位老人想表達什麼。

  「為什麼,鮮血沒有為自己的朋友而灑?為自己的戰友而灑?」

  阿奎那試圖直起腰,年邁的身軀似乎已經不再聽話,最終作罷,「這就是貴族吧,他們衝鋒陷陣,為保衛自己的領民,卻終生孤獨。」

  兩人來到了教堂,墨菲斯輕輕推開門,讓老人先行進入。
  
  迎面,突兀的話語讓他和老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來的很準時,墨菲斯•溫德索爾,克裡斯多夫家族向您致以最後的問候,也希望您去往地獄的路程會愉快而輕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10:23:55

第三十四章 傀儡術,憤怒的墨菲斯

  「克裡斯多夫家族…一個被摧毀了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沒落豪庭,難道手段僅僅是靠金幣雇傭賞金獵人這麼簡單麼?」

  黛拉望著手中一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情報,雖然不是拜占庭人,但是身為那位導師門下的學生,手中的資源往往是大貴族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信條」兄弟會提供的情報遍及近乎整個大陸,甚至於很多時候,國與國之間的情報部門都需要依賴于這個從來不隸屬於任何國家的組織,它無影無形,它無處不在。

  溫德索爾家族和克裡斯多夫家族,這一對冤家對頭看起來是拜占庭帝國的第一大貴族梯隊中的佼佼者,也是近二十年來最激烈的貴族鬥爭的犧牲品,不過放眼大陸,這兩個所謂的權貴家族並不能算得上焦點,甚至進入不了某些圈子的飯後茶余談資。

  克裡斯多夫家族原本是和溫德索爾家族一樣強勢的大貴族,百年前便旗鼓相當,但是自從沿襲百年的仇殺從暗中湧出水面,兩大豪庭也在鬥爭中共同走向了沒落。

  帝王權術在於平衡,或許這種情況是那位元皇帝陛下喜聞樂見的吧?

  而刨除所謂的貴族豪門,「黃金羅盤」議會,「圓桌騎士」議會,都是一些更為高端的圈子,雖然帶有議會二字,實際上卻是一群行走在世界巔峰的一群人,前者是魔法師的標杆,後者是騎士的聖殿,當然,「郡山隱修會」這樣的存在已經排除在外,那群不知名的劍客喜歡流浪,並不喜歡過多的條條框框。

  黛拉並不屬於那些個圈子,事實上,這個獨行的女人從來沒有融入過什麼團體,從某種角度來說,她也是游離於社會邊緣的一個個體,與墨菲斯不同的是,她有著常人難及的實力和淵博的知識。

  「就讓我看看你能學多少東西吧。」

  塔樓上的黛拉望向了遠處的塔倫斯學院,以前的她,以後的她,都會如現在這般,做一個站在遠處的旁觀者。

  ……

  阿奎那在墨菲斯推開教堂的大門後走入,迎面傳來的聲音讓他微微抬起了頭,渾濁的雙瞳中有一抹精光一閃而逝。

  墨菲斯卻在第一時間抽出了短劍,卻同時離開了阿奎那幾步,目光警惕。

  造成如此局面的,不單單是因為身前話語中那濃濃的復仇意味,更因為說話的人是那名從未在自己面前吐露一個字的小修女!

  她此刻站在教堂一排排的座椅間,原本純潔無邪的小臉卻有著一種難言的瘋狂笑意,聲音略微嘶啞,完全出乎墨菲斯預料。

  墨菲斯第一時間離開了阿奎那身前五米的範圍——誰也不能保證眼前的情景怎麼造成的,但是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墨菲斯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保!

  老人弓著腰,微微眯著眼,沒有理會警惕自己的墨菲斯,反而看向了那位小修女——這個永遠在課堂上聲音平淡的老人似乎在一瞬間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克裡斯多夫家族?拜占庭帝國是不需要一個將最後底線都丟棄的貴族的,我雖然不贊成溫德索爾家族所做的一切,卻不反對帝國對你的制裁。」

  老人似乎永遠藏在袖子中的雙手微微放平,緩緩的將袖口提了提,枯黃仿佛握了一輩子筆桿的手指依舊沒有活力,卻微微握緊。

  「一個將傀儡術用於真人身上的傀儡師,想要在聖光下繼續使用你那骯髒的伎倆來達成你骯髒的目的?」

  傀儡術?

  墨菲斯並沒有研究過這個魔法中的孤僻體系,但是在這些天的研究中卻接觸過不下四次「傀儡術」這個詞,因為魔法的危險性和致命性,傀儡術在誕生之初是為了作為某些實驗物件而使用的,伴隨著煉金體系的發展壯大和亡靈魔法的失傳並近乎退出歷史舞臺,傀儡術在近些年的大陸戰爭或各個歷史時間中頻頻出現,但無一不聲名狼藉遭受譴責。

  繼而他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氣——因為這代表著小修女本身並不是一個帶著面具的殺手。

  可是墨菲斯手中的短劍卻因此握的更緊。

  沒有人知道傀儡術這種邪惡的法術用於真正的人體上時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從那本《馬卡倫法術防禦綜述》中關於防範傀儡術的片段中的描述墨菲斯明白,因為這個法術從來都用於非人體實驗,因而從未考慮過副作用!

  第一次,仇恨的情緒籠罩了墨菲斯,在森林中的他是不會體會到這種仿佛火焰般的焦灼情緒的,在那個原始的環境中,沒有任何朋友的他從不會計較其他生物的死活,而現在,墨菲斯卻感覺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而此刻,他的目光瘋狂的掃過四周,尋找著可能出現的敵人。

  小修女的表情依舊詭異,望著墨菲斯的時候雙眼有著前所未有的渴望——仿佛螞蝗聞到了血腥味兒的病態扭曲的小臉沒有了平時的陽光,身上的黑色修女袍倏然間微微飄動,抬起的手掌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亮晶晶的閃爍著。

  墨菲斯在這一刻有些不知所措了——拔劍攻擊?他有把握在三秒鐘內沖到小修女的面前並拼死進行致命一擊,但是這之後呢?

  傀儡術的狡猾之處即在於此,克裡斯多夫家族的刺客顯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而在進行這次刺殺之前,明顯監視了墨菲斯有一段時間,否則斷然不會選擇小修女作為目標。

  同類相殘時,使用的手段往往直指要害並殘忍異常。

  在墨菲斯猶豫的那一刻,他身旁的老人卻向前邁出了一步。

  一步之後,教堂內的氣氛倏然凝滯。

  壓迫的氣息讓墨菲斯瞳孔驟縮,面對不知在何處的敵人他因為憤怒而心情激蕩,但是這驟然爆發的氣勢卻讓他如臨大敵,甚至於汗毛直豎——本能告訴他,最危險的人,在身旁。

  「聖光之下,不容污垢。」

  老人的腰板從未挺直,卻仿佛頃刻間無比高大,伴隨著他的話語,空氣中驟然出現了爆鳴聲!

  有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照耀在了處於教堂中心的小修女身上,後者的表情瞬間猙獰,繼而便是一聲淒厲的哀嚎!

  似乎是什麼東西正在灼燒著她,修女袍正不斷的冒出黑色的淡淡煙霧,更有一根根蜘蛛絲一般的絲線在光芒下閃爍著光芒。

  墨菲斯猛然啟動,這種時候顧不得什麼多餘的東西,手中短劍握緊,奔騰起來的他竟然如猛虎般帶著一往無前的兇猛氣勢,五步之後猛然躍起,墨菲斯的目標是斬斷那繁多的絲線!

  可是這似乎是對方預謀許久的陷阱,在他的身形於空中避無可避之時,一道凝聚的光球轟然擊向了墨菲斯!

  預判異常精准。

  墨菲斯反應不慢,卻也只能在空中生生挨了一擊,那不勒斯魔鋼短劍以最快的速度劈中了光球,繼而產生的元素爆炸轟然將墨菲斯掀飛出去!

  「呯!」

  第一次用短劍攻擊魔法的墨菲斯在最後關頭本能的做出了自我保護,爆炸撕裂了他的衣袍,雙臂鮮血模糊,但是胸口等要害部位僅僅受到了震傷,落地的墨菲斯魚躍而起,右手猛然架起,擋住了已經沖到自己身前抬手攻擊的小修女!

  瘋狂的目光透著難以形容的詭異,墨菲斯死也不會相信這會是那個靜靜的坐在自己身旁聽自己傾訴的安靜修女,勢大力沉的一擊掌刀被墨菲斯生生擋下,卻讓他握著短劍的手一震發麻。

  非人的力量。

  解剖過血族的墨菲斯很清楚,想要擁有力量,肌肉纖維必然迥異于常人,但是再怎麼強大的力量也要借助於肉體來發揮,唯獨例外的是元素力量,可是眼前的修女看起來就是完全靠著自身的肉體力量做出了攻擊,卻實力堪比初階劍師!

  很顯然,她只是個幌子,殺招另有其人。

  就在墨菲斯的左臂因為劇烈的傷痛無法抬起時,身後傳來的淡淡腳步聲讓他驟然繃緊了身體——扭身,並未躲閃,而是狠狠的一個後踢,這一腳結結實實的擊中了毫無預料的來人,被強橫的力量踹飛了出去!

  但是克裡斯多夫家族顯然不止幾個蹩腳的刺客,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墨菲斯的身旁,形狀詭異的匕首斜劈而下,即便墨菲斯抬手格擋也似乎無法阻止對方一併捅穿自己的喉嚨!

  「啪!」

  灰色麻衣的身影在墨菲斯的眼前一閃而過,爆裂的聲音響起,阿奎那,這位有著「全能博士」稱號的教廷第一哲人怎會僅僅一個學者那麼簡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4:11

第三十五章 我辦不到

  並無爆裂的閃光,僅有單純的肉體力量,平時傴僂異常的老人近乎在瞬間出現在了墨菲斯身後,當墨菲斯的視線中出現他的形象時,老人的拳頭已經收回,而剛剛想要攻擊他的刺客卻已然憑空飛了出去,那噴濺在空中的鮮血竟尚未落地!

  「呯!」

  呆立的墨菲斯隨即感到腹部一陣劇痛,條件反射的架住了小修女的下一拳後,他卻沒有抬手反擊——因為這個發瘋了般攻擊著墨菲斯的女孩子無法讓他狠下心去抬手攻擊!

  平時在森林中的冷血、面對世間不公的淡定通通遺忘,墨菲斯終於明白,自己曾經的漠視僅僅是因為那些事物根本與自己毫不相關,但是面對在心底紮根的事物時,他無法輕易做出取捨!

  他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了。

  看似冷酷而又冷漠,如同沒有感情的墨菲斯始終還是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在這一刻,他終究還是被敵人摸中了命門。

  狠戾的攻擊讓小修女漸漸處於上風,但是在墨菲斯身後的阿奎那卻沒有出手幫他,返身一拳過後又是一腳踏在地面之上,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讓剛剛被墨菲斯踢飛而現在剛剛爬起來的刺客直接斃命!
  
  可是隨後他卻回頭望著疲於招架的墨菲斯,沉默不語。

  似乎是窮途末路,墨菲斯慌亂之中被地面的屍體絆住,後仰倒地——露出的破綻被小修女抓住,她一拳擊中墨菲斯小腹,竟是讓他身子彎成了弓形跪在了地上。

  「旅途愉快。」

  修女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嘴角一抹微笑牽強而顫抖,似乎也是即將用盡力氣,她抬起手掌,並指如刀,直切墨菲斯的喉嚨!

  「啪。」

  一切動作因為阿奎那在最後時刻的介入而戛然而止。

  突然出現在修女身旁的老人一隻手捏住了修女細小的胳膊,另一隻手竟然燃燒著白熾色的火光,猛然前揮,手掌停留在了修女的臉前,空餘看不見的力量呼嘯著擊中了眼前的女孩——什麼東西支離破碎的聲音猛然響起,修女的表情驟然變成了驚駭,原本清秀的面龐扭曲異常…

  「聖焰!你是阿奎——」

  話未說完,老人掌中的白色火焰放射出了更為明亮的光芒,竟是將小修女的身後拉出了一道長長地影子,而這影子竟然扭曲的掙扎著,隨即越來越淡,最終在聖焰消失的那一刻停止了顫抖。

  教堂角落中有個身影從暗影中被逼了出來,繼而驚恐的朝著遠處邁步逃跑!

  忍住劇痛的墨菲斯猛然躍起,雙臂的傷口因為衝刺時的劇烈擺臂而崩開,鮮血灑在教堂光潔的地板之上,留下一串難言的足跡。
  
  奔跑的墨菲斯倏然躍起在空中,仿若一頭撲擊獵物的魔獸!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從未被他用如此的力量揮動,那個從角落中被逼出黑影徒勞的想要逃避,脆弱的身軀卻被跳起在空中的墨菲斯以一種力壓千鈞的態勢狠狠擊中!

  「呯!」

  十步,殺一人。

  短劍刺穿心臟,身體帶著巨大的慣性將對方碾倒在地,橫向拉伸的動作帶起大面積的血液潑灑,劍刃掃過,近乎將對方的上半身生生撕裂。

  潔白的地面綻放了一朵罪惡澆灌的鮮花。

  「呼…」

  劇烈的喘息聲靜靜的迴響在偌大的教堂中,墨菲斯抬起頭,面前的牆壁上有著主的受難像,雕像雙目憐憫的望向下方,仿佛俯瞰凡人。
  
  「跟我走。」

  老人阿奎那輕輕抱起了昏迷倒地的小修女,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走向了後門,大門外沖進來的格瓦拉則劍刃帶血,想必遇到了一些拖延而沒能及時趕來。

  看到身處血泊之中的墨菲斯,格瓦拉單膝跪地,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到了那位少爺提出的命令式要求:「處理乾淨,屍體留著,回頭帶給我。」

  望著他蹣跚走出後門的背影,格瓦拉不由自主的撫摸著劍柄處的紫鳶尾徽章,幾句想說的話最終化為一聲感歎。

  心服口服。

  ……

  仿佛僅僅因為那間剛剛發生劇烈戰鬥的教堂遮擋所致,走出教堂後門後環境忽然寧謐不少,墨菲斯的手臂受傷不輕,他的短劍回鞘,右手捏住了左手大臂止血,但是那紅色的液體卻還是一路滴落,沉重而榮耀。

  阿奎那默默地向前走著,灰白色的頭髮因為剛剛的戰鬥而略顯淩亂,懷中的修女臉色蒼白,墨菲斯只能看到她緊緊閉著眼睛,睫毛顫抖,時不時的皺眉,表情痛苦的同時也讓他的心隨著緊了緊。

  這種感覺很奇怪。

  一條白石鋪就的小路幾十米長,兩旁是翠綠的草地,在路的盡頭是一間面積不大不小的石屋,風格簡樸,絲毫沒有大教堂的張揚之感。

  墨菲斯小跑幾步,在阿奎那身前伸手推開木門,房間內光線陰暗,一張簡單的木床,一個書桌,剩下的空間近乎被多到誇張的書籍和草稿羊皮紙鋪滿,雖然數量龐大,但不顯淩亂。

  阿奎那雖然身形傴僂,卻根本不像是一位遲暮老者般無力,在展示過剛剛的恐怖實力後,他那讓墨菲斯心驚膽戰的氣息在行走至石屋的過程中漸漸收斂,當把小修女放在木床上之後,這個老人輕輕捶了捶腰,一邊點燃屋內的燭臺一邊道:「人老了,活動幾下都會累。」

  墨菲斯愣怔的站著,深深呼氣,很多話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只是有些踟躕,手指撚動著乾涸的血液,觸感滑膩而熟悉。

  「自己清洗包紮一下。」

  老人在旁邊的櫃子裡翻了翻,找出一卷陳舊發黃的亞麻繃帶遞了過來,同時用旁邊桌子上形象樸實而粗陋的陶罐倒了杯井水,遞給了墨菲斯。

  少年雙手接過,轉身走出屋子,在門口一個人開始包紮傷口。

  老人輕輕坐在木床邊,枯黃的手掌握住了小修女的手掌,不易察覺的淡淡光芒亮起,讓她的面容恢復了一些血色。
  
  「非庸才啊。」

  似乎是想起了墨菲斯的表現,老人輕歎一聲,微微閉上眼睛,這時的他像是一尊古典雕塑,凝聚著難以形容的厚重與智慧,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墨菲斯已經再一次走入了石屋。

  雙臂用亞麻繃帶簡單的包紮,微微滲出的血跡說明他傷勢不輕,墨菲斯的腳步有些沉,臉色也不是很好,但卻沒有隨意的在房間中坐下,就那麼恭敬的站著,不發一語。

  「那裡是個座位,把東西搬開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老人指了指旁邊書桌處一個被書籍堆滿的角落,輕聲道。

  墨菲斯點點頭,輕輕將一卷卷羊皮紙和書籍搬到了桌子上,眼角掃過,「神學大全」的字樣躍然眼前,不過他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輕輕放下,隨即端正的坐好。

  「為什麼剛剛沒有還手?」

  老人的第一個問題便直指墨菲斯內心一直矛盾的核心。
  
  「做不到。」

  墨菲斯坦白,他是真的做不到,那樣太過殘忍。

  在第一次見到小修女的時候,墨菲斯想起了自己年幼時看到的那一窩失去「父母」的小狼崽,當初的他做了一個轉身離開的冷血動物,直到他內心不安的再一次返回,看到的卻是滿地屍體的殘渣。

  叢林殘酷的事實讓年幼的他內心麻木漠然起來,但小修女的出現卻讓他不得不想起了那曾經讓他後悔異常的往事。

  這一次,他決定不再做那個轉身離開的人。
  
  「做不到?很多人都是在不斷地突破自己的底線去做事,殺一個人,就會有第二個,掙一枚阿茲特克金幣,就會想掙第二枚,上了一個女人,就會想上第二個。」阿奎那弓著背微微抬頭的摸樣在昏暗的燭光下有著如同浮雕般的明暗對比,這幅畫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墨菲斯的記憶中,「今天做不到,你會保證以後也做不到麼?」

  「我不知道。」
  
  「還算誠實。」

  阿奎那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過隨後卻是目光轉向了呼吸已經漸漸平穩的小修女,輕聲道:「你不太適合繼續在塔倫斯待下去了,選擇自己的路吧,現在你應該已經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了。」

  「恩。」

  墨菲斯依舊沒有多說話,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出神。
  
  「她…沒有事情吧?」

  半晌,墨菲斯有些猶豫的問道。
  
  「一切有我。」阿奎那擺擺手,「等你做出決定準備離開的時候來找我吧,我有些東西給你。」

  坐在椅子上的墨菲斯點頭,起身,始終沒有靠近過那位自己心中無比重視的小修女,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隨即對著老人阿奎那行了一個貴族禮。

  緩慢而認真。

  轉身離去,墨菲斯再沒有過多的遲疑。
  
  老人目光微微抬起,犀利而清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24:24

第三十六章 停課,墨菲斯的決定

  塔倫斯學院戒嚴三日。

  所有的學生全部停課,近乎整個學院的教學秩序被打破,宿舍清點人數,無論貴族平民與否均不許走出宿舍。

  學生們有的在窗戶邊看到了有著君士坦丁牧首聖廳十字架標誌的馬車駛入了塔倫斯正門,雖沒有鋪張的儀式和排場,但是那輛馬車沉默而安靜的駛過時,甚至幾百米外引頸觀望的學生都屏住了呼吸。

  雖無法確定那是傳說中拜占庭帝國四大教區宗座牧首大人的馬車,但是至少這個級別的馬車裡面絕不會是什麼讓人忽視的小人物。

  繼而到來的還有一輛沒有表明徽記的深色調馬車,長驅直入,車夫穿著黑袍——在停留于教學區後僅僅停留了不到一個鐘頭便悄然離開,從始至終低調而沉默,壓抑的氣氛遍佈校園。

  墨菲斯返回宿舍的時候,一路上迎接了上百人的注目禮。

  格瓦拉跟在身後,在少爺進入自己的房間後靜靜的站在門口,胸前的銀質勳章有著淡淡的反光——一柄長劍之下三道金質橫杠,高階劍師的證明。

  為此,沒有學生再敢多說一句廢話。

  墨菲斯進入自己的宿舍後,第一次沒有直接走入書房學習那些晦澀的書本,而是坐在了沒有坐過幾次柔軟扶手椅上,輕輕呼了口氣,平靜著內心。

  就在剛剛,阿卡爾•溫德索爾,帝國公爵,也就是墨菲斯的父親親自來到了塔倫斯學院,與這個在帝國二流學員勇敢面對刺殺者並成功脫險的兒子面對面交流了二十分鐘。

  內容不多,對話驚人的少,父子二人的第一次深入交談卻是在這種危及生命的風雨之中,不得不說在平民們努力抬起頭羨慕大貴族的生活時,根本不會想到他們生活的環境甚至比叢林還要危險。

  提出離開這所學院並打算學習魔法的墨菲斯是第一次對這位父親提出要求,後者雖然身為帝國有數的劍聖,卻沒有像大多數家族那般讓兒子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學習,反而很痛快的同意了兒子的請求,並表示三天之內給出答覆。

  至於襲擊墨菲斯的克裡斯多夫家族,公爵大人並未多言,只是輕輕的按著兒子的肩膀說道:「你受苦了。」

  那一刻,墨菲斯眼睛莫名的有些酸。

  這位鷹派領袖式大貴族離開時沒有留下什麼多餘的東西,甚至連一枚阿茲特克金幣都沒有——事實上,墨菲斯從入學開始就沒有花費超過十枚金幣,而這種程度的花銷甚至比起學員中最普通的富商兒女還要低。

  金錢,在此刻的墨菲斯眼中並沒有過多的意義。

  紛亂的回憶讓墨菲斯思緒亂糟糟的,最終卻發現小修女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那一幕始終讓他無法忘懷,伸手捂住臉揉了揉,已經三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的墨菲斯走進了書房,卻沒有坐在書桌前,而是脫下了華麗的外套,換上一身白色麻衣,走向了房間中那格瓦拉已經處理好的刺客屍體。

  除去在教堂外糾纏格瓦拉而最終被斬殺的三人,教堂內同樣是三個刺客,一位魔法體系中甚是罕見的傀儡師,以及兩個用來當殺手鐧的死士。

  格瓦拉已經將三個形象模糊的屍體盡最大努力處理到了能看出人形的程度,擺放屍體的檯子是臨時買來的,這種用於煉金師專用的試驗台有著降溫的魔法陣,三具屍體被保持在了冰點,卻沒有太過僵硬或腐爛。

  皺緊眉頭的墨菲斯首先查看了兩個刺客的身體,一番解剖並查看了身上所有傷口所造成的損傷,得出的結論是這兩個人身上的致命傷都出自于阿奎那並不起眼的一拳一腳。

  看似平凡,實則一擊致命。

  尤其是那個險些偷襲成功的傢伙,他被阿奎那一拳擊中後直接斃命,

  拳頭擊中了左肋骨下方,所造成的後果就是這個人上半身胸腔內的所有臟器成為了一團雜碎,根本無法辨認。

  回想起老人身上那浩然的神聖氣息,墨菲斯真心覺得自己應該更小心的行走與這個危險的城市裡——如果下一次是敵人而不是朋友擁有這種力量,現在躺著的估計就是他了。

  解剖進行的很快,這兩個刺客都是男性,身體肌肉爆發力自不必說,身上剩下的多餘物品沒有一個能證明身份,淬毒的匕首和身上攜帶至少四種的暗器證明他們是精英死士,不過這些東西價值不大,更讓墨菲斯感興趣的是那具被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殺死的傀儡師。

  這是一個女性——坦白而言,從這個傀儡師的面容根本無法辨別她的性別,若不是柔軟的胸脯和墨菲斯將破碎的黑袍裁開後露出的胴*體,很難想像這個殘忍而險惡的傢伙是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

  墨菲斯能一擊殺死她的主要原因在於阿奎那的實力變態,直接讓使用傀儡術控制小修女的傀儡師遭到了反噬而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而一直在保護她的魔法護盾在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面前並不比羊皮紙厚多少,最終被憤怒的墨菲斯斬殺。屍體上的傷痕只有一個,也是三人之中最為恐怖的一個。

  翻動著泛青的屍體,墨菲斯冷漠的表情和目光從未有一絲波瀾,在其他人於宿舍中無所事事時,這個少年卻在承擔並親自解決著家族所帶來的負擔。

  一鳴驚人的背後,厚積薄發的艱辛又有幾人能真正體會?

  ...............................................................................

  在墨菲斯獨自解剖著屍體時,克裡維依舊在書海中艱難的前行著。

  進入潘塞爾魔法學院絕對不是來塔倫斯這般只需要送上阿茲特克金幣便夠的,在那個舉世聞名的頂級魔法學院,金幣只是消耗品而不是用來顯擺的東西,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另一個稱呼是「金幣焚化爐」,其中意味自然不用多說,可是想要真正進入這所學院,真才實學是最大的砝碼。

  十一歲,這個年齡的大多數孩子都在無憂無慮的考慮著今天的晚飯吃什麼或者今天又能和夥伴去玩什麼遊戲,而克裡維卻在一個有關於護盾結界的防禦理論的論文上徹夜整理梳理著文獻資料。

  一篇能發表的論文絕對不是普通人在看過幾本魔法教材後便能隨意寫出的,除了大量的引證資料和或許多達幾十頁的論證推理,還可能包含了幾大盒子的實驗物品樣本和實驗結果的分析,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艱難異常,而這僅僅是第一個門檻——即「發表」的門檻,而非「進入潘塞爾魔法學院」的門檻。

  至於那所需要仰望的頂級學院的審核標準,克裡維不清楚,他只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

  其實克裡維的第一篇個人論文已經在剛認識墨菲斯時完成,不過就在他忐忑著準備發佈時,墨菲斯遞過來的那本《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讓他徹底顛覆了自己之前對「魔法護盾」的認知,而自己的那篇論文正好是這個方向的——最終的結果就是克裡維將自己的論文悄悄燒掉。

  一百二十七張寫的滿滿的羊皮紙,不留一張。

  因為他看到了差距,看到了自己看似奇大的閱讀量後那渺小而不堪一擊的弱點。

  再一次著筆寫論文,克裡維前所未有的認真,以至於當學院發生了需要戒嚴三天的大事時,他竟然依舊在占星閣上,愣是三天三夜沒有下來。

  直到三天之後他活動者僵硬的身體走向窗前,思考著擺在桌子上的食物是否能夠撐過今天時,墨菲斯的身影出現在了占星閣的十三層。

  「一個書單,不知道對你來說有沒有用。」

  墨菲斯將那個導向性很強的書單扔給了克裡維,隨即也沒多聊什麼關於自己的事情——他的雙臂依舊纏繞著繃帶,在走路的時候若隱若現,克裡維知趣的沒有多問,目送他離開,卻不知道這是他在塔倫斯學院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孤單的背影。

  ……

  教堂發生的事情讓墨菲斯已經做出了轉校的決定,不過在最終的結果出來之前,他還是在學院內繼續當一個老實的學生。

  塔倫斯學員在戒嚴結束後繼續如往日般開始上課,不過神學基礎課程暫時停課,原因是教堂需要修繕——事實上阿奎那當初的兩擊不僅造成了兩個刺客的死亡,同樣讓地板和牆壁出現了難以遮蓋的裂痕,望著不遠處緊緊關著大門的教堂,墨菲斯轉身走向了學院外的高大塔樓。

  魔法師黛拉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墨菲斯覺得很詭異——站在這位老師面前時他總是感覺自己渺小的一塌糊塗,瞭解這個老師越深,就越覺得她深不可測,墨菲斯心中的敬畏心理愈發嚴重,不過看到她那迥異平時的表情,真是讓墨菲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受傷嚴重?」

  「還不至於。」

  墨菲斯手指動了動,手臂上的痛感一直存在。

  「決定離開學院了?」

  「嗯。」

  「去哪裡?」

  「學習魔法,或許是潘塞爾魔法學院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6:04

第三十七章 紫鳶尾,不會就此凋零

  「哦。」

  黛拉很出乎意料的沒有再回應,只是坐在那裡就留給墨菲斯的任務提出了幾個問題,對於答案並不是很滿意——很顯然,墨菲斯的情緒因為刺殺事件受到了很大影響,並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終究他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笑看風雲淡離他尚有一些距離。

  不過黛拉很寬容的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這個少年繼續上了塔樓,面對著那個倒楣的血族講解起了元素的應用。

  已經看過《馬庫斯血系歷史》的墨菲斯已經明白眼前的血族是伯爵級的吸血鬼,這個級別的傢伙對於以賞金獵人為主職的剛多斯蘭家族已經算的上是一個實力強硬的高手了,只不過這個用來當做致命一擊出現的他還沒有來得及刺殺便被黛拉斬落,不得不說倒楣的夠嗆。

  而現在黛拉為墨菲斯演示的並不是用那銀刀解剖,而是生生用凝聚態的元素形成的刀子為墨菲斯展示其威力和元素控制的精妙。

  同時也在為沒有「晶絲」這一魔力基礎的墨菲斯講解著使用方式,即使墨菲斯現在對此一無所知。

  每一個咒語和魔法的釋放,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一個浩瀚龐大的工程,從手勢到精神與元素的溝通,再到晶絲釋放能量將元素轉化並開始凝聚,從頭到尾不能有一絲偏差,哪怕是一個音節讀錯都會造成整個施法過程的崩潰,輕則反噬重則喪命。

  也怪不得到現在為止魔法書籍上都不會有人說「人類征服元素」的字眼,對於魔法,人類只能小心翼翼的、謹慎異常的去探索,時至今日卻也只能在這條大路上摸索出了一點皮毛,想要掌控元素談何容易?黛拉的實力已經讓墨菲斯對於魔法有了完全迥異于普通學生的認識,但是在同時凝聚十柄元素手術刀時,她卻輕聲感歎:「比起我的導師,我僅僅是剛剛邁過門檻的學徒。」

  誰又是她的導師?

  墨菲斯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這堂課沒有實踐,墨菲斯也斷斷續續的瞭解到了這個實力深厚的女人為什麼願意接受自己作為學徒——黛拉的「導師」,這個不知怎麼問究的理由讓墨菲斯內心有點小小的彆扭。

  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自己到現在還沒有真正開始學習冥想並凝聚元素,也可能是因為黛拉並沒有因為他的實力本身而看上眼,總之就是有點小失落。

  黛拉似乎看出了墨菲斯那點不容易遮掩的心思,將十柄漂浮在空中的元素刀刃驅散後,也不顧身旁那個被解剖的奄奄一息的血族,笑著說道:「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有一點。」

  墨菲斯實話實說。

  「如果我告訴你,你的魔法資質比克裡維還要平凡,你會怎麼想?」

  這句話讓墨菲斯有點被雷劈中的感覺,腦袋裡震驚萬分,卻很快平靜下來——因為他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學習魔法的料,接受這種現實倒也比任何人都要迅速。

  「應該的吧。」

  墨菲斯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原本事實就是如此的,你的父親是劍聖級別強者,自然你應該繼承父親更多一些,但是從你的發色、瞳孔色甚至身體結構都和你的父親差異不小,這意味著什麼?」

  墨菲斯不懂,他不懂大陸現在對於遺傳學所做的研究大概是什麼結論,而老傢伙唐吉坷德更不會給他講述什麼父母血統對自己的影響,所以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黛拉微笑,笑的很玩味。

  隨後她卻沒有說出那個或許讓那個墨菲斯感覺不可思議的事實,只是指了指他的胳膊,道:「讓我看看。」

  墨菲斯輕輕將華貴的外套袖子卷起,露出了他纏繞著繃帶的雙臂,不過在繃帶盡頭處,那魔紋的痕跡清晰而明顯。

  黛拉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微微眯著眼睛握住了墨菲斯的左臂,手指在那因為衣服而露出並不多的魔紋上劃過。

  這一瞬間,墨菲斯猛然張大了雙眼。

  當初在胡克鎮體會過的感覺猛然傳來,這種仿佛渾身在燃燒的痛感他永遠不會忘記——但是此刻更加強烈。

  黛拉的手指離開,墨菲斯深深吸氣,劇烈的喘息著。

  「既是恩賜,也是詛咒呢。」

  這位永遠籠罩在神秘面紗背後的魔法師退後一步,輕聲道:「今天就到這裡吧,給你放個假,等離開塔倫斯之後來這裡一趟。」

  「是的,導師。」

  墨菲斯躬身行禮,仿佛逃離一般推門而出,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著的他在離開黛拉的視線後險些癱倒,扶著牆壁喘息半天之後才算緩過勁來,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塔樓。

  站在窗戶旁向下俯瞰的魔法師黛拉露出了一個常普通人永遠無法見到的微笑,這個表情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黛拉的臉上了,似乎再不這麼笑一次,這位魔法師便會將它徹底遺忘掉。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這個時代,絕對不會。

  ………………………………………………………………………………………………………….

  斯圖爾特大街七號,溫德索爾公爵府。

  一隊馬車從府邸中駛出,雖無浩蕩*聲勢,卻無形的讓原本就空曠的街道更加壓抑。

  紫鳶尾花的徽章在陽光下閃爍著內斂的光澤,馬車行駛平穩異常,老管家依舊親自擔任車夫,不過這一次沒有像在塔倫斯學員是穿著黑衣,而是一襲深藍色的名貴手工衣飾,雖然是管家,但袖口的銀扣和領子上用於裝飾的金屬扣花遠遠不是普通下為貴族能比擬的,馬車有著暗紅色的色調,網底黑的異常深邃,綢緞窗簾輕輕飄蕩,拉車的馬匹高大沉穩。

  駛出斯圖爾特大街,穿行三條安靜的街道,沿途諾貝區的街道永遠是如此的氣氛,安寧而從未有世俗的紛擾,雖然很大程度上這就如同貴族之間那笑裡藏刀的社交一般,往往在平靜的水面下是暗流湧動,但是在君士坦丁,即使牧首大人被刺殺,也不會有人在諾貝區的街道上呼喊奔跑。

  不疾不徐,不溫不火。

  總體面積僅僅占了君士坦丁十分之一的諾貝區有著君士坦丁半數以上的財富,如果將諾貝區邊緣的潘塞爾魔法學院算上,這個數字會變成九成。

  足以想像,此刻溫德索爾公爵的目的地聚攏了何等驚人的財富。

  四周的建築算不得高大,卻規整而透著濃濃的底蘊,都是屬於帝國伯爵和子爵的府邸,不過在駛出最後一條街道進入眼前這片區域後,四周的建築物倏然消失,留餘的是一片圓環狀的巨大空地。

  地面不再是普通的青石路,而換成了漆黑如夜的黑色墨石,時不時的有光芒閃爍著,證明這之下有著深奧而力量強大的魔法陣。

  車隊在這裡停止前進,老管家躬身下車,拉開了車門。

  阿卡爾•溫德索爾,這個帝國之中素來對魔法不感冒的鷹派貴族親自來到了潘塞爾魔法學院這個他曾經在某次宴會上揚言「一群不可理喻的瘋子聚集地」的地方,為的,僅僅是給自己的兒子爭取一個入學名額。

  衛隊恭敬的擺列好了陣型,溫德索爾公爵抬起頭,望著這個君士坦丁僅次於聖羅蘭大教堂的標誌性建築物,微微歎氣,隨即邁步走向了遠處的魔法學院大門。

  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形象如同一個紡錘形的巨大圓柱體,底層占地面積將近一千平米,逐級升高,每層面積遞減,直到第十層的核心尖塔。如同從上空俯瞰這座大陸第一魔法學院,配合著地面上的圓形魔法陣,它便如一朵綻開的鮮花般耀眼而美麗。

  學院的大門早已打開,但是這僅僅是出於禮節——帝國之中的大貴族雖然權傾一方,卻不會干涉到兩個部門,一個是矗立在君士坦丁核心區域的聖羅蘭大教堂與其所代表的牧首聖庭,另一個便是眼前有著無視貴族強大背景的魔法公會承認的潘塞爾魔法學院。

  所以即便是公爵,在這裡也不會得到哪怕比學生更多的待遇。

  面色冷淡的學院接待人不冷不熱的和這位公爵大人打了招呼,隨即轉過身帶領著他走向了潘塞爾魔法學院的最頂端——那裡是院長所在的位置,因為提前預約的緣故,老公爵今天可以直接面對這位曾經十九歲便有資格佩戴金橡樹徽章的傢伙。

  怪胎,這裡絕對不缺。

  身為劍聖級別的強者,老公爵如今已經稱得上鋒芒盡斂,二十年前的風雲變幻似乎已經離他遠去,那一大批湧現出來的強者已經隕落了大半,老公爵實力已經不如從前,不過威懾力和脾氣卻是一點沒變。

  走廊的燈光通明,即便此刻外面是炎炎夏日,卻沒有一絲陽光透進來,反而是牆壁上的兩道光束散發著如同日光的柔和光芒,腳步聲清脆的回音顯得寂靜,老公爵面色嚴肅。

  管家帕法站在潘塞爾魔法學院門口,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就這麼靜靜的等待了一天。

  當太陽的餘暉落盡時,老公爵走出了魔法學院的大門,一言不發的走上了馬車。

  熟悉老爺的管家知道,事情似乎不太順利,不過他不會在這種時候多嘴,只是不著痕跡地讓馬車的行進速度微微放慢了一些,行駛的更加平穩了些,有些時候,這些細節都需要顧及到,在公爵府呆了這麼多年,帕法做起事情來都是穩重且滴水不漏的。

  夜色中的公爵府因為主心骨的離開而顯得冷清異常,當車隊停下時,走下馬車的溫德索爾公爵卻是沒來由的多了一種很多年前才會出現的殺伐之氣,讓冷清的府邸仿佛氣溫又降了幾度。

  抬頭望瞭望月光下那府邸門口的騎士雕塑,老公爵突然出聲道:「給墨菲斯帶個信,他的父親無能,沒有辦法讓他進入潘塞爾魔法學院。」

  一直跟在老公爵身後的管家猛然頓住了腳步,他從未聽眼前的老爺說出過自己「無能」的字眼,曾經橫掃戰場罕逢敵手的阿卡爾公爵卻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微微低頭,已經有著皺紋的面龐落寞異常。

  「說到底…我還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呢。」

  老管家深深躬下了腰,未說任何多餘的話語,轉身退去。

  溫德索爾公爵站在雕塑面前,良久,微微歎氣,轉身走入府邸,步伐果決。

  「不過,紫鳶尾不會就此凋零。」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6:17

第三十八章 我叫貞德

  清晨的陽光透過簡陋的窗戶照進了教堂後方這間簡單的石屋。

  房間的窗戶位於東南方,當清晨的陽光有些慵懶的灑進屋子時,老人阿奎那弓著背推開木門,手中拎著的卻是一桶剛剛打來的井水。

  有些年頭的舊木桶被老人平穩的提在手中,拿起倒入木盆一些,他用毛巾浸了浸,走到床邊,輕輕的擦了擦床上小修女的面頰和額頭。

  似乎是因為泉水的清涼,小女孩微微睜開了眼睛。

  照進窗戶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閉眼,緩了緩,再一次睜開,雙眼依舊如以往般清明。老人輕輕握住了她略微的手掌,輕聲道:「已經沒事了。」

  女孩眨了眨眼,無數複雜的情緒被她壓抑住,最終卻是無聲的流下兩行清淚,輕輕咬著嘴唇,什麼話都沒說。

  「他依舊是他,你依舊是你,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老人輕輕的拭去了女孩的淚水,「不過現在,你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子的話了?」

  女孩手指微微握緊,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淌下,輕輕點了點頭。

  「他也會離開這裡。」

  老人的話讓女孩猛的睜開了微微發紅的眼睛,嘴唇抿著,卻是依舊沒有說話。

  並沒有關上的木門被輕輕敲響。

  阿奎那笑了笑,轉過身道:「進來吧。」

  墨菲斯的身影從輕輕跨入屋內,耀眼的金色陽光自上而下投射在他的後背上,看不清他的五官,跨入屋內的那一瞬間,側著臉的小修女只能看到那沐浴在光芒中的剪影,雖不高大,卻沒來由的讓她聯想到那句老人經常抱著的《舊約》中的話語。

  「他孤獨的站在聖光之下,憐憫凡人,走向不朽。」

  墨菲斯今天的形象或許是來塔倫斯學院以後打扮得最俐落的一次,卻也是穿著最為樸素的一次。

  沒有華貴的絲綢長袍,暗色調的普通布衣和腰間的短劍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劍士班學生,雙臂的繃帶換了幾次,已經不再滲血,走近屋子的墨菲斯並沒有向前走太多,保持了一個合適的距離。

  「老師。」

  看著墨菲斯標準的貴族禮,阿奎那點點頭,「於污濁的世界中,就要學會這些東西,你若是乾淨的,那便總有人要抹髒你,所以我們只需要讓乾淨的心靈藏在和這些人一樣的表面之下,便可。」

  墨菲斯直起腰,一言不發,目光轉向了依舊躺在床上的小修女。

  後者眼角掛著淚珠,良久,對著墨菲斯輕輕笑了。

  無言,卻已抵萬言。

  墨菲斯抿了抿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語,老人卻在這時背對著墨菲斯在被書籍淹沒的桌子上翻找著什麼,石屋內只能聽得到羊皮紙翻動的聲音,氣氛沉默異常。

  終於,老人整理出了一摞整齊的羊皮紙,轉過身遞給了墨菲斯道:「我總說我是個無知的牧羊人,因為我觸摸的知識越多,越體會到自己的淺薄,所以我停止了這本書的創作。」

  厚厚一摞,並非草稿,而是謄寫的異常乾淨而簡潔的完稿,幾近千頁。

  「等你覺得眼前的路途迷茫時,或許能從這裡找到答案。」

  老人輕輕地錘著自己的腰,手指輕輕劃過身旁桌子上那一本本厚重的典籍。

  「有不懂的,可以來找我,只是我似乎等不到這本書完成的那一天了。」

  阿奎那的感歎帶著許些難言的落寞,微微閉上眼睛,老人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屋外,墨菲斯望著他走出了那扇門,老人在金色的陽光中留下了一個輪廓模糊的背影,仿佛融入聖光。

  這一刻,墨菲斯突然感覺手中的書稿很沉重。

  轉過頭,木床上有些發呆的女孩趕緊伸手抹了抹眼角,兩人無聲對視半晌,最終墨菲斯輕聲道:「我要離開了。」

  她點點頭,動作輕緩,略帶不舍。

  不善言談的墨菲斯還想說什麼,卻覺得自己嗓子好似堵上了什麼東西,張開嘴又閉上,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我叫墨菲斯。」

  不知是什麼原因,墨菲斯在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道,他看到女孩望著自己微微有些發楞,扯了扯嘴角,握著書稿的手指有些發緊。

  走出房門的一瞬,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回頭的墨菲斯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怯生生的一句話。

  「我叫貞德。」

  笑容綻放,雖是離別,卻再無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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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倫斯學院的學生們雖然放了三天假期,卻根本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只是各種八卦謠言都隱隱約約指向了那個沉默寡言特立獨行的貴族,至於細節,無人知曉。

  看似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軌,墨菲斯的心情卻微微沉重,格瓦拉帶來了老公爵的消息,不過在經受過黛拉打擊後墨菲斯已經很清楚自己若是想靠真才實學進入那所名校簡直天方夜譚,即便自己是公爵之子,在潘塞爾魔法學院依舊沒有任何特權可言——因為甚至是王子殿下在那裡都要挨導師的訓誡,何況貴族?

  沒有魔法天賦,這是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單純的依靠知識積累成為學術界的巨頭並不是墨菲斯想要的結果——他所追求的很簡單,那就是能讓自己生存下去並保護自己的力量。

  而現在,他的心中多了一個想要保護的人,為此他明白自己必須更加努力的向著那個仿佛食物鏈的金字塔上面攀爬。

  在思考了一夜過後,墨菲斯還是決定去尋求導師黛拉的幫助,反正目前塔倫斯學院是呆不下去了——在教堂中刺殺的事情鬧得很大,繼續在這裡上學絕對不是穩妥的主意,而來這所學院的目的他已經大道——那就是他明白了自己現在追求力量的方向。

  不過看起來,後面的路依舊要借助自己去慢慢探索,父輩的榮光出乎意料卻又情理之中的沒有為墨菲斯爭取到什麼捷徑,魔法的大門似乎半遮半掩,讓墨菲斯看到了曙光,卻又給了一個高高的門檻讓他仰望。

  塔樓依舊在學院外孤零零的,墨菲斯像以往那般敲開了導師的房門,看到導師平靜的面龐,墨菲斯很平靜的將自己公爵父親「走後門」失敗的資訊敘述出來,並沒有感覺一絲丟人。

  「你的短劍一擊殺死了那個魔導士級別的傀儡師,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出乎意料的,在聽完墨菲斯的陳述之後,黛拉饒有意味的岔開了話題。

  「短劍很鋒利。」

  「那是廢話。」

  黛拉伸出了手,很不客氣道:「除了我上次施放的‘帕加斯拉連結防禦法陣’,基本上低於那個級別的單體護盾能抵擋得住你手中短劍破魔效果的,有數的不超過十個。」

  墨菲斯恍然,早有察覺的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老傢伙給他留下的這柄短劍何等強悍。

  他抽出短劍,遞給了已經伸出手的導師,後者接過後並沒有如一般的用劍行家那般去小幅度揮舞或用眼睛測量劍刃的緞紋整齊與否,只是輕輕的抬手撫摸著劍柄處那被長時間使用後留下的污垢,元素凝聚在指尖,將這些墨菲斯無法擦拭乾淨的污垢剔除乾淨,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內斂,鋒利。

  「那不勒斯魔鋼,大陸上已經絕種的金屬之一,現今唯一存在的意義只是為某些人鍛造象徵意義多過實際意義的短劍,外表與鋼無異,破魔效果無匹,‘伊西斯聖劍’便是那不勒斯魔鋼鍛造而成,現已遺失。」

  黛拉出神的望著手中短劍的劍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我在三百二十七年前見過一柄,它屬於一位四處行俠仗義的騎士,當時的我覺得他很幼稚,但是在七十年後看到他的墓碑矗立在海克斯聖山,我改變了以往的看法。」

  海克斯聖山,大陸最富盛名的聖地,《舊約》中主曾留下足跡的地方。

  能在這裡矗立墓碑的,除去神聖加百列帝國和拜占庭帝國教廷所承認的聖徒,只有曾經「圓桌騎士議會」的成員才有如此殊榮。

  墨菲斯並不知道「圓桌騎士議會」的意義,同樣不知道海克斯聖山在什麼地方,只是隱約記得唐吉坷德曾經在什麼時候提到過這個字眼,恍恍惚惚,印象寥寥。

  至於黛拉口中的「三百二十七年前」,他微微咽了口唾沫,不敢多想。

  「不管這柄劍是誰贈與你的,也不管你所擁有的身份如何,我相信做一名騎士的話,對你來說是最順利也是最穩妥的路線。」

  黛拉將短劍遞回,目光在墨菲斯胳膊上遮蓋那魔紋的繃帶上微微停留,「但是探求魔法的真諦,你將在走向永恆的道路上走的比任何人都要遠。」

  這句話,意義非凡。

  墨菲斯將短劍插回劍鞘的動作頓了頓,什麼話都沒說,沉默幾秒,抬起頭,第一次主動問道:「導師對於我的魔紋…知道多少?」

  「不多。」黛拉望著墨菲斯,面色比起平常展示在世人面前的冷漠緩和得多,「但是我不會說。」

  墨菲斯意料之中的點點頭,因為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面對這個問題也是這麼回答他的。

  「如果你願意,去柯西騎士學院吧。」

  「那您…」

  「我有我的任務,雖然我會在之後的歲月中不再干涉你的任何決定,但是這段時間內,你是我的學徒,我是你的導師,就這麼簡單。」

  黛拉的回答很乾脆,但是墨菲斯已經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了,默默點頭。

  「新的書單在這裡,自己去取。」一如既往的,黛拉遞出一張羊皮紙,「每個週末來這裡,實踐課不許少。」

  墨菲斯默默地替樓上那個倒楣的血族祈禱了幾句,松了口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6:35

第三十九章 聖穹大魔導師

  夏日的炎熱似乎隨著幾場清雨的到來而漸漸遠去,中午時分,小雨微微停歇,墨菲斯走出自己的宿舍,身後是格瓦拉和一眾暗中護衛墨菲斯的守衛,不過此刻他們的職責是搬運行李——一本本書籍和筆記是墨菲斯這些天的收穫,不過孤僻的他此刻穿著那身樸素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用於防雨的斗篷,手捧一卷羊皮紙,靜靜的站在塔倫斯學院入口的道路上。

  不明情況的學生八卦異常,討論聲很快傳遍路過的學生們,猜測著這個被「趕走」的學生因何離開,而更巧的是前段時間作壁上觀暗中誹謗的卡林和康格爾正巧今日返回了塔倫斯學院,兩個貴族紈絝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停在了學院門前,趾高氣揚的走下馬車,卻發現墨菲斯孤單的站在校門前,旁邊擺放著行李。

  明顯就是卷蓋鋪走人的情景。

  這下子可沒把胖子卡林和康格爾笑開花,兩人在出去「休養」的幾天裡可沒少找女人瀉火,但是顯而易見的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塔倫斯學院突然間停課三天的消息,花天酒地了幾天回來一看,那個曾經讓自己吃苦頭的傢伙竟然如此落魄的被趕出校園,自然將「功勞」歸於自己臨走時所用的計策之上。
  
  「嘖嘖…嘖嘖嘖…」

  卡林陰陽怪氣的走在前面,輕蔑的眼神顯而易見,不過得意多於嘲諷。

  「高貴的墨菲斯少爺,不知道你在這裡有何貴幹啊?」

  康格爾眯著眼睛問道,鑲了好幾顆金牙的他笑的很猥瑣,雖然依舊陰天的天氣沒有透亮的陽光來照耀那閃亮的牙齒,但是嘲笑之意溢於言表。

  墨菲斯望著兩人,不置可否,聳聳肩膀,沒有搭話。

  現在已經不用什麼拳頭來收拾對手了,在經歷了刺殺過後,墨菲斯漸漸明白開始利用自己手邊可以利用的一切來對付自己的敵人。

  「出了校門,你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卡林在靠近墨菲斯後語氣突然陰狠異常,他身後,校門口外面的馬車並沒有立刻離開,一支十人左右的私兵衛隊站在那裡,顯然作用不止是保護他們的少爺那麼簡單。

  不得不感歎這個胖子的智商實在是不太夠用,一個能讓他吃這麼大苦頭卻沒有受到學校懲罰甚至連傳喚都沒有的貴族,真的會如他檔案上寫的沒落貴族家世那般簡單麼?

  其實很多時候人往往被自己的自信和主觀臆斷所蒙蔽,從而忽略了外人看起來顯眼異常的線索,或者說,盲目自大所導致的悲劇往往是咎由自取的。
  
  在康格爾還沒有說什麼的時候,身後的校門口傳來了一陣喧鬧聲音——轉過頭看到的卻是卡林和康格爾的貴族車隊和衛兵在向道路兩旁靠攏,甚至於衛兵們都站的挺直,這個動作雖沒有到達敬禮的規格,卻是在表明下位貴族對上位貴族的尊重。

  也就是說,一支侯爵以上身份的車隊正在朝著這裡駛來。

  卡林和康格爾對視一眼,眼神古怪。

  「滴答。」

  雨點滴落,天空的陰雲再一次聚集起來,細雨讓世界蒙上了一層淡霧。

  白霧中,一支十二人衛隊整齊的出現在了校門前,列隊保護身後的馬車駛進校園。

  十二人,這是公爵才會擁有的衛隊人數,拜占庭貴族等級森嚴規則繁多,單輛馬車出行的衛兵數量恒定而不能逾越,但僅此一樣足矣證明這輛馬車所屬的規格。

  沉默前行的暗紅色車廂,四匹毛色純淨的卡巴爾德溫血馬,撲面而來的壓抑感和上位貴族特有的高貴氣息讓兩個僅僅是遠遠見過公爵府馬車的孩子屏住了呼吸。
  
  卡林和康格爾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因為這高大的馬車需要他們抬起頭來仰視——和伯爵府的馬車不一樣,公爵府所能配備的馬車可以乘坐六人而不顯擁擠。

  豪華,高貴,這些詞彙用在這輛馬車上並不誇張,甚至於車輪直徑都比起遠處伯爵府的馬車大了一圈。

  不過在他們後退感到驚訝的同時,卻更詫異那個穿著寒酸的傢伙的動作——他迎著馬車,向前跨出了一步。

  這個動作在兩個孩子的眼中,那是可以被私兵直接拎起來扔到監獄的逾越行為!

  可是下一刻,高大的馬車卻直直停在了這個少年的面前。

  如同休止符般,馬蹄聲戛然而止。

  雨滴滑落,紫鳶尾的族徽再也沒有遮掩,溫德索爾家族的老管家走下馬車,躬身行禮,那句恭恭敬敬說出口的「少爺」讓旁邊剛剛冷嘲熱諷的兩人如遭雷擊。

  墨菲斯•溫德索爾,也就是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輕輕用斗篷蓋住了懷中捧著的阿奎那傳世之作《神學大全》書稿,對著老管家微微點頭,隨即走上了這輛代表著君士坦丁核心圈第一階梯大貴族的馬車。

  從始至終,再未回頭。
  
  老管家在濛濛細雨中微微側臉,目光在兩個剛剛囂張異常的紈絝身上停留幾秒,無形的寒意讓兩人如墜冰窟,處於呆滯狀態中的兩人卻只能眼看著這位腰板挺直的老人重新走上馬車,淡然揮動韁繩。

  馬車緩緩離開,在衛隊的保護下消失在了細雨帶起的薄霧中。

  這一刻的墨菲斯,一騎絕塵。

  .....................................................................................

  作為帝國乃至大陸第一魔法學院,潘塞爾魔法學院是絕對不會錄取一個廢物的。

  在走入潘塞爾魔法學院巨塔內的第一道牆壁上有一行若隱若現的銘文,上面用古克林貢文寫了一句話——「迷信、鬱悶和虛偽腰纏萬貫,但真理卻一直是個乞丐。」

  魔法師們就是這麼一群在尋求真理的人。

  潘塞爾魔法學院現任、也是第三十七任院長在十九歲時獲得了這個古老學院的金橡樹徽章,天縱奇才名副其實,但是他在獲得這枚勳章後的成就更是彪炳千古。大陸魔法師一般分為魔法師、魔導士、魔導師三個基本稱呼,每級分低中高三階,但是這些階級之上還存在著大魔導師這樣的級別,不過稱呼並不死板。

  潘塞爾魔法學院的院長有著「聖穹大魔導師」的稱號,這個稱號基本上是目前魔法公會所能評定職稱的最高等級,也就是說,絕世強者之中,這位院長必然有一席之地。

  成為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的時候,佛洛德八十二歲。

  對於歷任院長來說,這是一個破記錄的低齡——魔法師不似劍士或騎士,作為物理職業的後兩者通常在過了五十歲後實力便會開始衰減,除非登峰造極者,一般在八十歲時便巔峰不再泯然眾人,而魔法師卻能在領悟更高的奧義後使壽命延長——從生理學來講,高級別的魔法師能更少的減少環境對自己身體的侵害,並減緩身體衰老的速度,因而最長壽的魔法師能擁有超過三百歲的高齡。

  當然,這已是理論極限。

  現年一百一十三歲的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佛洛德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呆了幾十年了,雖然已經活了超過一個世紀,卻依舊有著幾近中年人的外貌,精神矍鑠。

  就是他,揮手拒絕了帝國公爵阿卡爾•溫德索爾對於自己兒子進入學院的請求,沒有留一絲情面。

  還是那句話——潘塞爾,不需要廢物和籍籍無名之輩。

  佛洛德此刻在校長辦公室、同時也是他的個人實驗室內靜靜的閱讀著一份報告,房間內的風格將一位奧術魔法師詮釋到了極致,閃爍著紫色光芒的符文甚至佈滿地板,試驗臺上每一樣器具都價值連城,繪畫了一半的實驗型魔法陣繁雜如同迷宮,用於保護強光下無法睜開的雙眼的莫爾水晶眼鏡放在一旁,一切看似雜亂,實則有序。

  辦公桌不大,卻擺滿羊皮紙和書籍,上面大多數是魔法學院對於學生的實力評定和近期表現,不過此刻的他卻在皺眉看著一封剛剛收到的信件。

  內容很短,佛洛德卻在讀完後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向了辦公室的巨大石門,始料不及的是,這扇只有他有資格打開的院長大門已經輕輕打開。

  年輕曼妙的身姿在走廊柔和的光線下映入佛洛德的眼簾,這位一百多歲的聖穹大魔導師在下一刻猛然停住了腳步,單手撫胸,微微躬身,姿態謙卑而恭敬道:

  「想不到您親自來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6:58

第四十章 父子,墓園,遺言

  當公爵府的馬車駛回那座巨大的府邸時,天氣依舊陰沉。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雖然馬車高大,但是頂部傳來的雨滴聲讓墨菲斯的心情微微有些孤寂——雖然在塔倫斯學院呆的時間並不久,卻認識了幾個終身難忘的傢伙,年紀不大的他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分別的感覺,以往的他在叢林中永遠獨行,對於所謂人情世故不甚瞭解,親身體驗後,感慨萬分。

  年紀不大的他沒有普通貴族的那種事故滄桑,墨菲斯的故事在常人看來無異于天方夜譚,以往面對的危險比同齡人吃過的飯還要多的他在艱苦的條件下存活下來,自然有著一顆異常堅韌的心臟,挫折?失敗?這對墨菲斯是再多不過的家常便飯,否則他也不會在身上留下那麼多傷疤,經歷那麼多瀕臨死亡的危險。

  所以在馬車緩緩停下時,墨菲斯早已在心中原諒了自己父親給出保證卻又沒有履行承諾的行為——實際上,他並未期待過別人給予自己的幫助,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拉上兜帽,老帕法打開車門時外面的雨點變得更加密集起來,輕輕用斗篷遮住手中的書稿,墨菲斯走下馬車,抬起頭,卻微微愣住。

  依舊如當初他第一次來公爵府那般,老公爵站在騎士雕塑旁邊,身姿挺拔,就這麼凝望著走下馬車的墨菲斯。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此刻大雨之下,這位帝國公爵並沒有穿戴著斗篷,一身華貴異常的貴族衣袍已經濕透,看得出已經在雨中佇立良久。

  他微微停住腳步,父子二人就這麼相隔十米的距離對望,隨即墨菲斯伸手摘下了兜帽,走向了自己的父親。

  「我沒有做到我承諾的。」

  阿卡爾公爵望著自己的兒子,面龐沒有那種以往的嚴肅,鐵血一生的他此刻望著自己的最後一位子嗣,略帶歉疚的低聲說道。
  
  墨菲斯不知該怎麼回答,面對這個陌生的父親,他的目光沒有抬起,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句話沉重異常,讓自己的心微微難受。

  「導師告訴我說我會是一個好騎士,或許柯西騎士學院更適合我。」

  換了一個笑容,墨菲斯抬起頭,他不會幼稚到耍什麼性子,出身叢林的他懂得,有些事情辦不到就不要強求,順其自然並非壞事。

  「如果可以,我希望邀請你的導師來公爵府做客。」

  老公爵點點頭,不苟言笑的他罕見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頭髮早就因為大雨而濕透,這個態度本身就是在向自己的兒子表明自己的歉疚,男人不會將自己的心情輕易說出口,但是卻會用行動表達一切。

  伸手拍拍墨菲斯肩膀,這是溫德索爾公爵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動作,墨菲斯淡然微笑,隨即和老公爵一同走入了公爵府。
  
  身後的老管家微微感歎,回頭望向了那尊驍勇的騎士雕塑,不知在想什麼。

  ……………………………………………………………………………………………………………

  在占星閣向下俯瞰的克裡維有些發愣,目送著那輛高大的馬車駛出校園,他的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七歲遭遇家庭劇變,八歲立志要成為魔法師,而後進入書海一去不復返,現在的他對魔法的理解和閱讀量已經可以將同齡人甩出十條街,可是心目中的那個目標卻始終難以企及。

  不遠處的書桌上擺放著一摞羊皮紙,這是克裡維廢寢忘食後寫作出的第九篇學術論文,之前八篇並未遞交魔法公會審核或發表,而是在自己仔細閱讀並比對資料後直接焚毀。

  欲有所建樹,必有常人難及的執著心。

  此刻的克裡維十一歲,在大多數貴族迷惘或麻木于已經被家長固定的前程時,他卻靠著自己的不懈努力悄悄的打開了一扇常人難以企及的大門。
  
  主桌上靜靜的放著那篇作者僅有十一歲卻有著老練筆跡和用辭的論文,題目寫著《護盾防禦機制‘臨界點’的討論與探究》,靈感自然來源於墨菲斯曾經借給他的那本希區柯克•布萊恩的《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這種學說在遙遠的吉爾曼帝國都鮮少有人知道,放在拜占庭帝國足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謝謝。」

  或許這是他一直想對墨菲斯說卻未有機會說出的話語,寂靜的占星閣十三層,一如既往的僅他一人。

  ……

  旭日初升之際,墨菲斯在公爵府後方的馬場騎乘著一匹其貌不揚的溫血軍馬,手持一柄拜占庭重騎兵騎槍,加速,衝刺,長長地矛尖一次又一次擊中他讓下人安裝好的標靶——一枚用堅韌細線懸掛的金燦燦的阿茲特克金幣。

  或許會有人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誇張太過自信乃至自負,卻沒有人知道墨菲斯在決定進入柯西騎士學院後內心真正在想的是什麼。

  騎術、騎戰技能,這兩樣東西他基本上從未在塔倫斯學院展示過,唯一的出彩之處或許是他用短劍戰鬥的幾個短短瞬間,但是沒有人會知道這個行走在森林中遊刃有餘的傢伙騎術和馬上作戰的能力已經將大部分拜占庭老騎兵秒殺的一塌糊塗。

  在馬匹達到全速時在高速中用騎槍擊中地面上移動的目標,拜占庭最精銳的「聖殿騎士團」中,只有一成不到的精銳騎兵可以做到十中其九。

  但是此刻的墨菲斯,騎槍每一次出擊都能用那矛尖直接將懸在半空的阿茲特克金幣撞飛,甚至於其後的幾次練習中,如同鐘擺搖晃的金幣同樣被如此擊中。

  公爵府的後花園此刻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兩位僕人在馬場邊緣處,幾名衛兵在角落警戒,但是這種匪夷所思的騎戰本領已經讓幾個無意間瞥見的士兵目瞪口呆。

  戰馬上的墨菲斯身穿一身輕質皮鎧,在清晨微涼的風中掠過,目光清明,專注而沉默。

  沒有數以萬計次的練習,根本不會有這種本事,墨菲斯除了在森林中手持彎刀穿著獸皮探索,剩餘的時間便是被唐吉坷德扔到那匹曾經將墨菲斯摔下一千三百七十三次的黑馬後背上,用一杆筆直的白蠟杆子去攻擊或許是唐吉坷德所擁有的唯一一枚阿茲特克金幣。

  當然,在此之前,墨菲斯已經端舉了三年純金屬的騎槍。

  每年有半年時間,墨菲斯是在森林中渡過,為的是打到足夠的獵物換到足夠的食物,另外就是給這個老傢伙買酒和煙草,反正失去母親的墨菲斯並無其他親人,這個對自己嚴苛卻並無壞心的老男人讓墨菲斯敬重異常。

  而剩下的半年時間大部分都是在唐吉坷德所在的屋子度過,每日練習騎術和騎槍的技藝,同時也用彎刀在唐吉坷德的教導下和他切磋,八年如一日的練習,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每一個旁人眼中「天才」的背後,何嘗不是如此?
  
  柯西騎士學院已經接到了公爵府的請求,並進行著審核——所謂審核就是在內部討論墨菲斯這個身份高貴的公爵之子應該進入什麼樣的班級。

  這一次,溫德索爾公爵並沒有讓墨菲斯隱藏身份,柯西騎士學院的學生是百分之百的貴族,墨菲斯甚至會遇到不少侯爵或伯爵的兒子,雖然聽起來和當初的卡林與康格爾差不多,但實際上有著雲泥之別,沒落貴族永遠是越來越窮,而真正的核心貴族圈子卻都是如日中天的實權派,很顯然,墨菲斯現在即將接觸的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圈子。

  練習完畢時太陽剛剛升起,墨菲斯輕輕握著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練習了幾個老傢伙教給他的劍式,隨即走向自己住的閣樓。

  不過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轉了個方向,走向了公爵府最後方的那片地區——也就是已逝去的溫德索爾家族成員所在的墓園。

  作為一個五百多年的古老家族,家族成員可謂如同榕樹的根系般繁多,但是直系血親卻一直寥寥,能安葬在這裡的,都是在家族中地位崇高之輩。

  或高或低的墓碑各有不同,墨菲斯放眼望去,林林總總超過百個。

  僕人跟在墨菲斯的身後,卻止步於墓園門口,不再進入。

  墨菲斯邁步走過,這裡安葬著這個古老家族的一位位前輩,有男有女,墓碑上銘刻的日期讓他知道這基本是按照時間順序所排列,而最近的墳墓上所鐫刻的死亡日期卻讓他微微有些訝異。

  時間是在今年。

  「摩利爾•溫德索爾、克麗絲•溫德索爾、布朗•溫德索爾…」

  墨菲斯默默地在這一排新近的墓碑前走過,這裡埋葬的,都是溫德索爾家族最近所遭受劫難的遇難者——也就是阿卡爾•溫德索爾公爵的子嗣,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名義上墨菲斯的哥哥姐姐們。

  而在這旁邊的,是墓碑上銘刻著「愛琳•布藍達•溫德索爾」的墓碑,身份是溫德索爾公爵的妻子。

  墨菲斯站定,他明白眼前墓穴中的人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只不過這種感覺異常怪異,有些蕭瑟,有些難過。他也曾想過,若非這些人的死亡,是否自己就會真的在胡克鎮中呆上一輩子?

  唐吉坷德是否又會在那裡一直教導自己,直到成人?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墨菲斯的目光掃過遠處的幾座同樣有著騎士雕塑的墳墓,心下恍然自己身處的應當是個尚武而有著赫赫軍功的軍事貴族。

  雕塑上的騎士形態各不相同,鎧甲式樣也不一樣,戰馬的姿態顯示至少有三位元曾經的家主是陣亡在了戰場之上,還有兩位戰後重傷身亡,而最近幾代家主則是壽終正寢。

  「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積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墮。」

  這句話是第七任家主格裡斯•溫德索爾的墓誌銘,墨菲斯讀到這句話,倏然停住腳步,轉身離開了墓園。

  一句話當十句話說的,是文采,一句話當一句話說的,是外交辭令,一百句話當一句話說的,是箴言,而千言萬語匯作一句話的,是遺言。
  
  大貴族的遺言,是教訓,是寶藏,是財富,值得墨菲斯銘記於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10:57:24

第四十一章 魔法陣學,晚宴

  公爵府的格局算不得大到誇張,不過這只不過是公爵大人于君士坦丁的公爵府,在整個拜占庭,溫德索爾這個姓氏代表的可不僅僅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家族,更有著一個地名會因為這個姓氏而顯得尊貴異常,那裡便是阿卡爾公爵的領地——穆倫。

  作為領主,阿卡爾公爵並不經常在那一片領地上呆著,這其中的門道很多——穆倫的領土面積之大是帝國領主之最,土地之富饒兵力之充沛更是站在了一線位置上,如果不是阿卡爾公爵近年來一直保持低調並且從來沒有進行過兵力擴招,那估計他在那片領土上便會讓君士坦丁的皇帝陛下很容易感受到威脅。

  不過看得出這位皇帝已經並不再像以往那般袒護溫德索爾家族了,兔死狗烹的事情歷史上屢見不鮮,溫德索爾公爵年輕的時候替帝國打下近乎五分之一領土的功績似乎實效已經慢慢過去,因而當這位公爵的子嗣死于政治謀殺時,帝國僅僅是象徵性的拔出了克裡斯多夫家族這一個釘子而已。

  並且沒有給予致命的一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曾經實力甚至家族底蘊和溫德索爾家族相當的克裡斯多夫?這其中所導致的後果誰都明白,只不過心照不宣而已。

  反抗帝國?溫德索爾公爵還沒有那麼傻,而此刻作為他的子嗣,墨菲斯對此並不是很知情,政治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還是太過複雜了,他也並無興趣沾染過多讓人感覺爾虞我詐而腐朽異常的東西,對於這個已經從塔倫斯學院退學的學生來說,他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書桌上擺放著阿奎那的那一摞羊皮紙,墨菲斯並沒有立刻通讀這些珍貴異常的書稿,事實上他現在並沒有意識到這些書稿的真正意義,但是值得慶倖的是他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那就是這些書稿,每天只看一頁。

  讓他這麼做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書稿旁邊堆放的那些魔法書籍,新的書單上面所列的書籍已經讓老管家為他從皇家圖書館辦了借閱手續,草稿和作圖用的尺規擺在一旁,這是墨菲斯新接觸的東西——魔法陣學。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類的施法基礎是在腦海中擁有可以與元素溝通的「晶絲」的話,那麼學會構架魔法陣則是每一個正常魔法師都會做的事情。

  直到現在開始,墨菲斯才真正覺得自己所做的東西和「魔法」沾邊了——因為他所繪畫的東西在經過能量啟動以後會真的造成連鎖的元素反應。

  雖然此刻的他腦海中並無晶絲,但是他卻可以通過魔獸晶核這種能量聚集體來做一次性啟動來驗證自己的魔法陣是否成功,雖然代價昂貴,但是其所帶來的成就感卻是異常重要的。

  《布倫的基礎魔法陣學》這本入門書籍包括了一千四百七十三個陣法圖,其中最高級別的陣圖達到了魔導士的門檻——也就是說,這三千多頁的書籍僅僅是將魔法師職稱中最初級的「低階、中階、高階魔法師」包涵,並無其他。

  墨菲斯的任務是在三個月內熟練應用所有的圖陣。

  雖然是基本功,但是這時間實在是有些太過短促——這絕非平民眼中那些江湖術士所謂的隨便塗塗畫畫就能完成的圖案,即便是最簡單的「元素分離陣圖」,其繪畫難度之大已經足以讓帝國的名畫家們感到汗顏,尺規作圖所造成的任何一點誤差都會造成一個最簡單的魔法陣圖實效,用直板尺繪圖的人都會有長直線畫不直或一個正方型畫出來存在幾毫米誤差的情況,而這種問題在繪畫魔法陣圖時同樣會遇到,並且任何超過一毫米的誤差都會導致一個面積僅僅在一平方分米的魔法陣圖失效。

  更不用提進入魔導士級別後所需要繪畫的面積超過十平方米的防禦法陣了。

  墨菲斯真正體會到了一種挑戰的感覺——如果之前是在挑戰他的意志力,那麼現在挑戰的就是他手下的能力了,而導師黛拉在交給他這個任務時當著他的面繪畫了一個面積並不大,卻重疊了十三個魔法陣的複合型魔法陣圖來提醒墨菲斯的繪畫標準。

  純手繪,沒有借助與任何工具,這副可以讓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為之驚歎的陣圖每一道刻劃痕跡誤差為零。

  差距,很現實。
  
  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總是站在高處俯瞰芸芸眾生——因為在這些人努力前行的時候,普通人卻在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了無意義的事情上。

  草稿已經由僕人清理了一次,房間內依舊整潔,墨菲斯的書桌上唯一幾樣和書本無關的東西便是那柄近乎從不離身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和那柄當初帕丁城城主伊薩格•布雷爾伯爵所贈與的匕首,羽毛筆已經用廢了四根,擺在桌子上最近一張完成在羊皮紙上的陣圖並不合格,可以說除了看上去複雜一些以外並無任何作用,完全是廢紙一張。

  魔法師戰鬥的時候也是會有施法失敗的情景的,和眼下墨菲斯所犯的錯誤如出一轍。
  
  並沒有恪守什麼不食早餐的決定,墨菲斯狼吞虎嚥的在一樓餐廳吃了一頓頗為豐盛的肉食後便上了樓繼續研究魔法陣的繪畫,黛拉雖然給出的時間出乎意料的短,卻往往卡中墨菲斯所能做到的極限,這種精妙的判斷來自於她對一個人記憶力和精力的完美判斷,但是墨菲斯卻要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自己的極限,去用自己幾乎全部時間來學習吸收。

  不過正午時分,老管家的出現打斷了他的進度。
  
  「少爺,老爺安排明天晚上和您一起去參加一場晚宴,希望您能安排出時間來,日落時出發,午夜之前可以返回。」

  躬身的老管家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讓墨菲斯多問什麼,直截了當卻又恭恭敬敬。

  剛剛完成一幅初階魔法師元素穩固陣圖的墨菲斯輕輕抖了抖發酸的手腕,目光在書桌上那柄匕首上微微停留,隨即道:「什麼規格?」

  雖然是父親的決定,但墨菲斯依舊留有最基本的警惕。

  「老爺的意思是讓您和同齡人多接觸一下,或許長時間的一個人呆著而缺少社交並不是一位貴族應該做的。」

  「明白了,我會去的。」

  墨菲斯點頭,揉了揉微微有些疲勞的眼睛,繼續開始繪畫下一張,未再多言。

  老管家知趣退下,邁著精准如同時鐘般的步伐離開,作為公爵府的管家,他需要忙活的事情很多,原本這個通知是可以讓任何一位下人來通知的,但是嚴謹而沉穩的他依舊親自來到這裡,對於少爺的努力,他是心中最為認可的一個。

  塔倫斯學院所有暗樁傳遞到公爵府的資訊並不只有公爵大人一個人閱讀,這位老管家同樣要做出自己的判斷並部署和提防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而從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墨菲斯的表現看來,老管家已在內心確認這位少爺絕對比老公爵已經死去的幾個兒女有出息。

  ………………………………………………………………………………………………………………

  日落,日出。

  第二天中午時分,仿佛重複了前一天所作所為的墨菲斯輕輕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羽毛筆,抬手拿起了手邊一本韋斯特•羅本的《紋章學》,接著昨晚未看完的部分研究起了比起魔法陣來說簡單無數倍的貴族紋章,這種近乎無用的學術在近些年來有越來越複雜的趨勢——因為帝國內的貴族似乎越來越多,所以那些紋章分析越來越複雜,也僅僅是在近期停止了大規模的爵位分封後這種情況才算有所緩解,否則那貴族紋章估計會有向魔法陣發展的勢頭。

  紋章一般出現在騎士的戰盾上,所以其意義對於將榮譽視作生命的貴族騎士來說重要異常,而這些標誌往往也出現在貴族馬車之上,有助於別人識別馬車的主人身份。

  比如溫德索爾家族的馬車上最顯眼的徽記是那朵紫鳶尾,而這是一個最明顯也是最容易辨認的符號之一,徽記最中央的位置是盾牌狀的,背景深色,上面的寓意物代表著家族的地位和年代,溫德索爾家族作為帝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並沒有被分成二等分或四等分的繁雜徽記,唯獨一朵紫鳶尾存在,足以說明其存在年代的久遠,而顏色的選用更是證明家族身份在帝國中的重要性——因為紫色在帝國中只有上位貴族才能使用。

  韋斯特•羅本的《紋章學》記載了君士坦丁內近乎所有貴族的紋章,而老管家也在他的要求下遞上了一份每個家族和家族內成員名字的名單,省的不善交流的墨菲斯到時候無話可說。

  下午開始,女僕們已經為墨菲斯準備好了超過十五套不同式樣的上衣褲子和繁瑣的飾品,戒指、項鍊甚至一百多套袖子——拜占庭貴族的衣服在很長時間的演變過後因為經濟的發展而多元化,貴族與平民的服飾差距越來越大,而在晚宴這種正式場合更是如此,衣服上的袖子可以拆下是拜占庭服飾的傳統,不同式樣的袖子帶來的不同效果往往是服裝設計師津津樂道的話題,墨菲斯殺人放火或許在行,但是審美觀已經畸形的一塌糊塗,最終還是老管家救了場,在日落之前為墨菲斯挑選出了合適的禮服,包括墨綠色的袖子和暗色上衣,一條紋路低調卻不失豪華的緊身褲,提前為墨菲斯手工定制的皮靴和禮服上扣著的銀飾——一柄小小的權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7:42

第四十二章 這個圈子

  一番打扮之後,墨菲斯的整體魅力值再一次大幅度上升,從一個資深宅居貴族的邋遢和不修邊幅變成了或許是日後君士坦丁相貌數一數二的英俊少年。

  繼承了阿卡爾這個素有帝國「第一鐵血男人」稱號父親的血統,墨菲斯有如此的出眾外表不誇張。

  更難得的是他身上從未出現過紈絝氣息,嬌生慣養和飛揚跋扈兩個詞彙與他絕緣,單這兩點便已經讓他和即將接觸的貴族圈子大相徑庭。

  當穿著簡單而整齊的老公爵和墨菲斯一起走近馬車時,這對或許是第一次獨處的父子並未出現多餘的尷尬,相反的,微笑著打招呼的墨菲斯和笑容舒展的老公爵在一起仿佛是一對關係融洽異常的模範父子。

  這種關係,在上層貴族並不多見。
  
  晚宴並沒有在貴族雲集的諾貝區舉行,而是設在君士坦丁號稱藝術氣息最濃厚的博迪良區,這裡有建立於兩百一十七年前的鬥獸場,有三十七年前建造的巨大歌劇院,還有場地寬闊氣氛奢靡的露天酒店,阿茲特克金幣在波爾區或許很少見到,在這裡卻需要用紅色的綢緞袋子裝盛,一個社會的金字塔結構在這裡體現無疑,一群帝國一線大貴族聚會的時候,僅僅是身上所攜帶的首飾價值就能讓普通人咋舌。

  溫德索爾家族的馬車在夜幕中行駛著,依舊是十二人的衛隊,在街道上算不得張揚,卻也不低調,馬車中的父子話題不多,但是氣氛還算融洽。

  「作為一個貴族繼承人,或許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所要做的只是老老實實的按照父輩的意志去做便是了,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走上自己的路,溫德索爾家族如果在這麼下去,滅亡只是早晚的事。」

  老公爵坐在墨菲斯的對面,寬闊的馬車讓兩人保持了兩米不到的距離,一身黑袍的公爵在說話時聲音低沉,馬車內的燈光是靠魔法陣驅動的,並不簡單,一塊價值比等體積黃金還要昂貴的晶核緩緩的在馬車天花板位置旋轉著,散發著柔和的光茫,光源的位置很微妙,抬起頭的墨菲斯顯得有些冷酷,而微微低著頭的公爵大人則看起來沉默如山。
  
  駛入博迪良區後四周不再是諾貝區的安靜沉穩,而多了一種別樣的喧囂,不浮躁,卻勾人。墨菲斯耳邊沒有多餘的人聲嘈雜,偶爾傳來的也是古典樂器的演奏聲,悠揚而讓人有些沉醉,又或者是跳躍的火光映在車廂的窗簾上,那是一些別開生面的表演,時時刻刻的引誘著好奇心濃重的人們想要看一眼。

  這就是博迪良區,一個時時刻刻充滿誘惑的城區,也是大貴族經常進行社交的地方——自然社交還是「射交」要看這些貴族們的身份,年輕一代的男男女女你情我願的去豪華酒店尋歡作樂是很自然的事情,老一輩的貴族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不過很顯然,核心圈子內的這些人不會那麼隨意,貴族聯姻這個亙古不變的話題歷來是失去婚姻自主的貴族們頭疼的東西。

  婚前失去貞操,那可不是尚未結婚貴族的女兒們會做的事情,婚姻是一筆賭注,賭的便是自己的前程,在真正結婚前,女孩子們還是會很矜持的。
  
  所以當馬車駛入今天晚宴進行的會場時,四周傳來的有不少都是年輕少女所特有的輕柔交談聲,下車前,老公爵輕輕道:「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但是要記得保持自己的警惕。」

  「我明白。」

  墨菲斯點頭,跟隨著父親走下了車。
  
  這是他第一次涉足所謂的上層貴族圈子,抬起頭,一盞盞華麗的魔法燈光已經將眼前算不得宏偉的建築照的透亮,高大的馬車比比皆是,紋章若隱若現,墨菲斯數了數,君士坦丁近乎數的上名號的上位貴族基本齊聚一堂。

  號稱帝國第一智囊的法蘭克家族、家主擔任財務大臣的尼多朗家族,掌管近乎帝國一半金屬礦脈的卡倫家族,凡此種種,讓墨菲斯大開眼界。

  所謂貴族百態,首要的就是一張天衣無縫的面具,虛偽不虛偽已經不用去提,當墨菲斯跟隨著父親走近這所門框算不得高大的建築時,四周無論男女所表露出的表情都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滴水不漏。
  
  從看上去比墨菲斯還要小的卡倫家族最小繼承人拉比克•卡倫,再到一位位衣袍華麗的貴婦人,又或者低調內斂的各個家主,迎面望上去氣氛都仿若《舊約》中主在傳道時那群虔誠的信徒在討論教義般溫和。

  「讓我猜猜這是誰…」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卻比同樣年紀的阿卡爾公爵看上去蒼老不少的傢伙伸手撚著自己的鬍鬚,眯著眼睛微微打量,隨即笑道:「會不會是我們今天晚宴的焦點,那位紫鳶尾的年輕繼承人?」

  看上去,還算友好。

  當然,危機往往是毫無徵兆的,墨菲斯不至於一句好話便立刻信任對方,他像是本能的笑著點了點頭,和這位拜占庭帝國手握對國民教育重權的大臣微微寒暄,話題不寬泛,卻很容易聊到一起——一位年長的貴族總會製造一些產生共鳴的話題,無論你是十歲的孩童亦或者三十歲剛剛步入政壇的新秀又或者七老八十的老妖怪,這都難不住一個能穩穩站在帝國政局三四十年的老傢伙。

  晚宴還未開始,只是一個讓大家提供交流的前奏,阿卡爾公爵在進入這裡後便扔下墨菲斯自己進入了二樓和幾個政界大佬商討事情了,站在一樓寬敞大廳的墨菲斯依舊腳步自然的踱到了一個類似他在塔倫斯學院教堂經常坐的地理方位,微微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算不得巨大的大廳,會場內大約三四十人,宴會分為幾個步驟,其中正餐需要在一張巨大的長條桌子上進行,不過在死板的吃過這頓飯之後,便可以似乎尋找聊天的物件,同時邀請的樂隊也會在這裡演奏一些舒緩的舞曲,讓有興趣的男男女女跳一支浪漫的「法蘭克之舞」。

  牆壁上掛著幾幅百年歷史以上的油畫真跡,門廊石雕精緻異常,絲毫沒有粗製濫造之感,更驚奇的是屋內兩側地面有清泉般的溪水,在人工開鑿出的水道中緩緩流過,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隻小魚,無意中總是透著愜意而慵懶的氣息。

  這就是上位貴族生活的基調麼?

  墨菲斯在這裡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懈怠,他的站姿很有軍人風範,這或許也是剛才那位大臣願意主動搭話的原因,雖然上位貴族的兒女們儀態方面都無懈可擊,可是不經意間所透露出來的氣息卻無法遮掩,比如此刻在墨菲斯不遠處正在與母親一起和各位貴族問好的傢伙,雖然年紀和墨菲斯差不多,可侵略性的目光和氣息毫不遮掩,相比之下孤零零的墨菲斯則泯然眾人般在角落中毫不起眼。

  由於之前阿卡爾公爵已經上樓的緣故,這個獨行的年輕人引起了不少人的推測和注意。

  不過像今天這樣高級別的宴會似乎以往也很少舉行,或許一年也只有一次或兩次,而這段時間也許就會有新的家族融入或舊的家族離開這個圈子,有一些陌生的面孔自然不稀奇,隨後進入會場的貴族們並不知道以往永遠缺席的溫德索爾公爵今天到了宴會現場,而這位英俊卻氣場並不強大的少年就是那個古老家族的最後繼承人。
  
  會場內的貴族們漸漸多了起來,墨菲斯饒有意味的觀察著,正式晚宴場合是不允許佩戴劍的,不過墨菲斯不忘將那柄匕首藏在身上,此刻的他游離於這個圈子週邊,冷眼旁觀著圈中人的百態。

  年青一代的大概七八人,年紀與墨菲斯相仿的有五個,看得出宴會的舞臺主要是給家族新銳所鋪設,三男兩女,不過在墨菲斯看來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威脅感。

  跋扈,張揚,這種大貴族應該學會克服的東西似乎那幾個年輕人並沒有學會克制,看得出他們在努力,卻總是在眉宇間流於輕浮,看到墨菲斯,其中一位踱著步子走了過來,倒是一臉優雅的笑容問道:「新的客人?我是莫拉,莫拉•卡斯特蘭奇。」

  一個簡單的問候裡,拿捏得火候尚可,墨菲斯微笑回應,身體微微正對以示禮貌,沒有一絲倨傲道:「墨菲斯。」

  他沒有隨便說姓氏,貴族中有一個規矩,若為家中最小的成員,則姓氏不會再普通談話中提起卻只能由長輩介紹,個子比墨菲斯還要高一些的莫拉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即便離開,並未有拉攏他進入那個同齡人的圈子的意圖。

  對此墨菲斯並無失望,抬眼望瞭望那兩個打扮的還算精緻的女孩,心下平靜的很。按照正常人的審美來說,這兩位伯爵大人的女兒姿色都在上乘,其中一位身材發育更是優秀,一身緊身衣裙總是隱隱有撐裂趨勢,但是那眼神中的輕佻和挑剔的神色不經意間的讓墨菲斯有些反感。

  果然是胸大無腦啊。

  唐吉坷德用來感歎那些村婦的話語似乎在這裡無比靈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7:56

第四十三章 艾薩拉公爵,所羅門家族

  只不過隨後視野中的一個身影卻讓他覺得有些特別——許是穿著太過低調的原因,墨菲斯似乎在幾分鐘之後才察覺到了屋子的對角位置靜靜的站著一位身姿卓絕的貴婦,沒有那些繁瑣的蕾絲和黑絨裝飾,沒有白到仿佛抹了砒霜般的膚色,也沒有在墨菲斯看來滑稽可笑的裙撐和令人作嘔的扭捏作態,一襲天鵝絨紫袍,貼身卻又寬鬆,沒有那種凸顯身材的妖冶,卻帶著一種常人難及的孤傲氣場。

  她的身旁似乎有著無形的結界般,三米之內無人靠近。

  墨菲斯並不知道這位完美貼合「高貴」二字的夫人是何許人也,因為她的入場是在墨菲斯之後,身上並不會有什麼象徵身份的族徽,僅僅有一枚點綴紫袍的鑽石如同點睛之筆鑲在左胸,看不出爵位或身份。不過讓墨菲斯這個審美觀扭曲的傢伙能感受到「舒服」,說明眼前的貴婦深諳穿衣打扮之道,但更讓墨菲斯覺得詭異的是,這個女人的表情很冷,讓人生不出親近之意,卻總是想讓人再多看一眼。

  真是矛盾呢。

  「聽說你是新來的?」

  不客氣的問話讓墨菲斯微微轉過頭,眼前的人卻比自己還要小上不少,似乎只有十一二歲的摸樣,個子也矮,可是揚起頭說話的樣子卻更像是俯視,雙臂抱在胸前的他看起來並不客氣。

  是魔法世家米斯特爾家族的最小成員胡米爾,墨菲斯笑著點點頭,看上去寵辱不驚。

  「你會什麼?騎馬?舞劍?還是操控元素?我認為能站在這裡的都應該比那些廢物要強吧?」

  小孩子說話一點不客氣,墨菲斯心平氣和的搖搖頭,道:「我似乎什麼都不會。」

  貴族打交道時永遠不會袒露什麼優勢,往往是露出一個個劣勢作為破綻,以此來看對方的反應,往往一瞬間的眼神變化都會透露一位元偽裝巧妙地貴族的本心。

  當然,兩個還沒成年的傢伙自然沒有這麼深的城府,一個是因為太過年幼,一個是因為第一次應對。

  說話的孩子聽了這話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眼墨菲斯,那種眼神肆無忌憚,顯然還有學會收斂——放在一般的地方,這種行為自然會被人當做一個幼稚孩子的無心之舉,不過墨菲斯卻很明顯的察覺到了對方那種微微隱藏起來好奇和淡淡的不屑。

  不屑,伴隨著優越,這便是世家貴族經常會有的情緒。

  「希望你是在開玩笑。」

  這個孩子撇了撇嘴,轉身便走開了,不過走到一半,他回過頭沖著墨菲斯伸出了手掌,看似隨意的打了個響指,發出了比普通響指要響亮得多的清脆聲音,仿佛火苗跳躍的火光一閃而逝,自然而嫺熟。

  墨菲斯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如常的目送著這個孩子離開。

  元素的半凝聚態轉化,在響指聲響起的瞬間成為火元素狀態並迅速湮滅,這說明眼前的孩子已經掌握了至少達到高階魔法師的元素掌控力。

  當真是臥虎藏龍啊。

  克裡維和他比起來,在外人眼裡或許真的稱的上一個廢物呢。

  晚宴很快開始,墨菲斯眼睛掃過,幾個同齡人已經回到了各自家長身旁,看上去都將墨菲斯當做了空氣,尤其是那兩個女孩子,眼神雖然在看到墨菲斯的時候有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新奇感,卻很快轉移開來,再沒多看一眼。

  欲擒故縱?徹底無視?

  墨菲斯沒有興趣。

  阿卡爾公爵和幾位老朋友走下二樓臺階,一群老貴族走在一起真是氣勢十足,舉手投足大方而透著自信,氣氛自然而和睦——當然,誰也不會想到這群人幾十年前還都是爭的你死我活的對頭,又或者刺殺墨菲斯的幾次行動沒准就是其中一位貴族下的命令呢。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也是阿卡爾以往從來不願意參加這種晚宴的原因,貴族可以當面交談並且家族之間的生意誠信而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卻依舊可以在背地裡互相捅刀子而心照不宣。

  簡而言之,就他媽是一群瘋子神經病。

  這是唐吉坷德的原話。

  寬大的大廳內,一位位貴族家族輕輕就坐,順序統一而默契,按照家族影響力和地位一一落座,不過當大廳裡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輕輕坐在阿卡爾公爵身旁——也就是長桌正數第一梯隊中時,場面頓時有些滑稽。

  剛剛還在不屑與和墨菲斯說話的人們頓時面色尷尬,而那個進門便和墨菲斯打招呼的老者笑的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這場晚宴的意義的確如老者所言,是阿卡爾公爵為兒子墨菲斯融入這個圈子準備的,所以此刻很少參加正式晚宴的公爵大人輕輕起身,對著已經就坐的幾十位上位貴族低聲道:「容我為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兒子,墨菲斯•溫德索爾,紫鳶尾的最後一位繼承人。」

  一句話,略顯突兀,有些蕭索,同時也有些決絕。

  餐桌上有一瞬間的寂靜。

  墨菲斯抬起頭,作為全場的焦點,他微笑著對著四周的一道道情緒複雜的目光點頭致意,並無過多廢話。

  「虎父無犬子。」

  很突兀的,說話的竟然是那位位置很靠前的冷淡女人,一身紫色天鵝絨衣袍在她的身上不顯一絲多餘的冗贅之感,略微慵懶的表情和那道清冷的目光,伴隨著這句仿佛預言般的話語冷不丁的讓場面愈加沉默。

  溫德索爾公爵到沒有絲毫意外,反倒輕輕躬身道:「希望如您所言,艾薩拉公爵。」

  公爵?

  墨菲斯眉毛微微抬了抬,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韋斯特的《紋章學》中總結了君士坦丁的大部分上位貴族,其中給墨菲斯留下深刻印象的無非就是幾個站在貴族頂端的傢伙——公爵,這一貴族中最高貴的成員,在帝國近一百年來未再有多餘的冊封數,也就是說,現在這張桌子上坐著的幾位公爵,都是沿襲父輩的爵位而擁有的「遺產」。

  艾薩拉•所羅門,帝國之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貴族敢招惹的公爵,所謂不敢招惹,不單單是因為她家族背景強大,更因為所羅門家族和皇室的聯繫——這是表面上經營著讓人驚歎的商業鏈而背地裡同時司職為皇家提供情報的大貴族,甚至於有傳聞其和「信條」組織有著密切聯繫,而十三代前的所羅門家主曾經是君士坦丁這座偉岸城市主人的「眼睛」,負責巡視整個帝國,並將訊信呈報給皇帝,如今更是如此,可以說這位公爵的身份並不比親王低多少,甚至還有過之。

  身份的特殊讓她從來不會有什麼多餘的朋友,甚至於所說的話語基本從未有人敢去搭茬——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喜怒無常,之前想要和她套近乎的貴族無一例外都死的很慘。

  眼神微微在墨菲斯身上停留,艾薩拉便輕輕拈起了眼前的葡萄酒杯,仿佛領導了整個餐桌的氣氛一般道:「此杯,敬紫鳶尾的繼承人。」

  在座的所有人齊刷刷的舉杯,沒有一人敢說一個不字。

  艾薩拉公爵似乎是很公式化的幾句話,讓現場氣氛冷了不少,不過隨著她之後陷入沉默,氣氛迅速回升。

  餐桌上的餐具都是大馬士革銀匠的作品,銀質的刀叉每人身前都有三套,越是高規格的晚宴這種貴族禮儀便越講究,甚至於喝湯用哪個湯勺用錯了都會招人恥笑,不過一眾人顯然久經歷練,隨後開始的談話隨意而放鬆,卻沒有一個人會不守禮儀。

  墨菲斯熟練地用著刀叉,一小塊莫西幹黑椒牛排配一口尼基克裡省的紅酒,中規中矩,姿態無懈可擊。

  「墨菲斯...古希伯來語的‘恩賜’,或許這真的是主為溫德索爾家族帶來的恩賜呢。」

  「不知墨菲斯在哪裡上學?潘塞爾魔法學院?還是柯西?」

  一個個或多或少尋根問底卻又沒有觸及底線的提問讓墨菲斯第一次見識到了貴族們的語言藝術,溫德索爾公爵似乎並沒有解圍的意思,和幾個大佬聊著不著邊際的帝國政局,獨自讓墨菲斯承受著各個問題的狂轟濫炸。

  「前段時間在塔倫斯學院。」

  墨菲斯的回答讓對方一陣沉默。

  幾個問題過後便沒有更多的話題了,這些問題無非是在像墨菲斯示好或留下印象的信號而已,大廳內的樂隊在演奏著舒緩的曲目,正式的晚餐很快在一杯葡萄酒中落幕,而接下來離座後的交流顯然才是墨菲斯來這裡歷練的重頭戲。

  公爵大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依舊和幾個老傢伙去了角落中聊天,留下大廳內墨菲斯有些孤零零的站在那裡,面對四周不知是豺狼還是虎豹的上位貴族。

  也就是剛剛站定,一個身影輕輕晃了過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8:18

第四十四章 倨傲的魔法師,哀傷的奏鳴曲

  「墨菲斯?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呢,不知道你對君士坦丁的印象如何?」

  聲音有些輕柔,抬起頭,墨菲斯看到的是那個之前沒有多看過她一眼的女孩之一,臉蛋似桃花,眸子會說話。

  「很大。」

  墨菲斯笑的很有鄉土氣息。

  這個表情讓對方有些忍俊不禁,手中的小扇子輕輕捂住了嘴,畫過妝的面容很精緻,不過也顯得有些做作,讓墨菲斯有些不適應。

  「我是妮娜•康多思,現在就讀于潘塞爾魔法學院,不知道你在哪裡上學?」

  乖乖,隨便挑一個就是潘塞爾魔法學院的?

  墨菲斯眨眨眼睛,依舊笑著道:「目前在家中,前段時間是在塔倫斯學院上課,不過退學了。」

  這個消息似乎讓妮娜有些意外,她精緻的身體扭了扭,微微皺眉道:「塔倫斯?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我認為以你父親的背景,想進任何一個學院都是沒有問題的吧?」

  手指熟練的將小扇子輕輕折上,雖然只有十六歲卻發育的很好的胸脯已經小有規模,她輕輕挺了挺,似乎在等待著墨菲斯的答案。

  伸手撓了撓鼻子,墨菲斯想要說什麼,卻發現眼前多了兩個傢伙。

  一左一右仿佛護花使者,兩位之前一直在妮娜身旁的少年面色不太友好的望著墨菲斯,其中一個已經發出了很明顯的信號——「沒問題?妮娜,我可是聽說大名鼎鼎的溫德索爾公爵去潘塞爾魔法學院為自己的兒子申請入學而被拒絕了呢。」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卻讓附近的人聽得很清楚,不過沒有出現倏然一靜情況,看得出這個消息其實早就傳遍了這個圈子。

  「妮娜,我想聽聽你上次考核高階魔法師的審核過程呢,能不能為我講講?導師認為我的晶絲能量還不夠啟動‘科斯勒四眼法陣’,不過多達教授對此保持樂觀。」

  另一個少年不用說也是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學生,雖然參加晚宴,胸前卻鑲嵌著象徵中階魔法師的徽章,炫耀意味濃烈,眼睛看都沒有看墨菲斯一眼,似乎很不屑與和他站在一起。

  妮娜眉頭微微皺了皺,對於這兩個追求者並沒有給出什麼好臉色,打推手的功夫爐火純青,手中的扇子斜了斜,指向了遠處那個正在抬頭似乎欣賞牆上油畫的小孩子道:「胡米爾自然會給你高階魔法師的考核標準,當然,連帶著初階魔導士的一併會告訴你。」

  這話讓兩個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學生有些挫敗感,一下子沉默不少,而妮娜的話語似乎不單單在給他們兩人敲響警鐘,自然也是為了在墨菲斯面前秀一下自己的人脈。

  「還真是天才呢。」

  墨菲斯依舊是很土鼈的憨厚笑容,並非不會紳士型的微笑,而是他有意為之。

  就如同當時卡林讓自己的狗腿子騎馬去試圖謀殺墨菲斯一樣,在事情不好當面解決的時候,墨菲斯開始學會後退一步,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去揮出致命的拳頭。

  這可比在叢林中更加有意思。

  「廢話,能進潘塞爾的沒有廢物,塔倫斯學院有什麼?一群不知上進的酒囊飯袋?撐死只有那個圖書館還算能入眼。」

  連自我介紹都不屑于說的男孩似乎很瞧不起私生子身份的墨菲斯,雖然這個事實大部分貴族都會因為今天公爵的鄭重介紹而選擇性忽略,不過他很顯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圖書館確實很大。」墨菲斯點點頭,似乎沒聽出其中的嘲弄之意,這讓兩個男孩子更加不屑,卻讓妮娜眼睛眯了眯。

  「很大又如何?你還能都看了不成?連元素切割機理都沒有聽說過的...庸才而已。」

  廢物兩字還是沒說出口,因為這個傢伙看到了妮娜淩厲的眼神。

  「永遠不要隨便輕視任何一個人,這可不是一個貴族會說出口的話語。」

  旁邊走過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墨菲斯看見他的胸前掛了至少三枚勳章,這代表他出身軍事世家,並且已經上過戰場,當中的高階護衛騎士勳章耀眼異常,旁邊的是一個銀質十字架和十六瓣金菊徽章,前者代表在帝國第一大騎士團「聖殿」服役,後者代表他曾經參加過至少超過規模達千人的戰役並立下功績,有這枚勳章,說明至少已經服役超過三年時間。

  挺拔的身材,五官端正,來人對著墨菲斯點點頭道:「李爾•查克斯,畢業于柯西騎士學院,如果你去那裡,或許我可以幫上一些忙。」

  墨菲斯不再是那副憨傻笑容,鄭重的點點頭,兩人便擦肩而過,再無多餘的話語。

  這種風格和阿卡爾公爵類似,有話說話,沒話就走人,果決而充滿了軍隊的風格,墨菲斯感覺比起眼前的三人,這種交流舒服的多。

  這位畢業于可惜騎士學院的高階護衛騎士話語權可是比起眼前的三人高了不少,不單單是因為他所擁有的勳章和身份,而是那種久經沙場後的威嚴,幾個從來沒有見過死人的孩子自然不具有那種凝重而略帶鋒芒的氣場——當然,除了將這種類似的氣息隱藏起來的墨菲斯。

  轉過頭,墨菲斯輕聲道:「妮娜•康多思?或許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希望以後的談話更加愉快。」

  對著她身旁的兩個護花使者,墨菲斯點點頭,邁步離開。

  自始至終,三個男人沒有互相做出過自我介紹,氣氛可謂有些僵硬。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鼈私生子,不知道有什麼可驕傲的。」

  「你眼中看別人驕傲,是因為你的自尊心太過強烈罷了,」妮娜皺了皺眉頭,對於這個同伴並不是很感冒的樣子,「你見過的人或許都沒有李爾見過的屍體多,收起你的那些優越吧,即使墨菲斯真的是個庸才。」

  被妮娜說的有些難堪的傢伙忿忿的不再說話,只是看像墨菲斯的眼神愈發輕蔑。

  旁邊的另一個傢伙不置可否,只是輕聲道:「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他的肩膀似乎無法承載父輩那沉重的榮耀了呢,被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揮手拒絕,嘖嘖,如果是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這個晚宴上,也真虧他還能如此淡定。」

  對於魔法學院的學生來說,院長的身份近乎於神——大陸最尖端的魔法師圈子「黃金羅盤」議會的成員之一、「聖穹魔導師」稱號、十九歲獲得金橡樹徽章等等這些匪夷所思的功績和成就已經讓院長佛洛德的身份在學生眼中無限拔高,他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當做經典記錄在冊,聽上去雖然誇張,但是事實上所有能親自受到佛洛德承認並指導的學生,基本上都在日後擁有了魔導師這樣全大陸尊敬的身份。

  「大陸並不止一位野路子出身的大魔導師,也並不缺一個碌碌無為的貴族少爺,庸人自擾之。」

  妮娜輕輕搖著摺扇,走向了另一個圈子,此刻她眼中的墨菲斯或許僅僅是一個有著父輩光環的少爺罷了。

  墨菲斯倒是沒有自己去找什麼圈子試圖融入,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望著大廳內演奏樂器的幾位銀髮老人,有些出神。

  樂師和吟游詩人不同,他們用自己的樂器而非嘴巴來抒發自己的情感,唐吉坷德曾經喃喃自語說吟游詩人唱得再好聽也不及卡斯蘭迪那位維奧爾琴樂師演奏的一曲《莫里河的哀傷》,此刻的墨菲斯終於聽到了自己曾經一直好奇的「維奧爾琴」的聲音,怔怔出神。

  說實話,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導師了,那個邋遢卻又智慧的老傢伙。

  維奧爾琴看上去和大提琴有些像,但聲音更顯低沉滄桑。

  「我有個請求,」在眼前的幾位古典樂師演奏完了一曲《布拉格序曲》之後,墨菲斯突然出聲道,「不知您能否演奏一曲《莫里河的哀傷》?」

  他望著那個白髮蒼蒼的樂師,後者穿著一身宮廷樂師才會穿戴的華麗服飾,看得出本身的身份應該隸屬於能為皇家晚宴演奏的大師級樂師,聽到墨菲斯的話語,這位演奏時總是微微閉起眼睛的老人思索片刻,輕輕點頭。

  旁邊的幾位樂師輕輕調整了手下的樂器,隨即默契的望向了老者。

  用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有著精緻楓木貼面的維奧爾琴輕輕調整了一下位置,老人拿起琴弓,迥異于拜占庭傳統風格的樂句倏然響起,悠遠,滄桑。

  墨菲斯呆立原地。

  兩小節後,樂隊的其他樂器入聲,迥異於此刻歡快的宴會氣氛,這首曲目仿佛林中曲水,無人注意,卻靜靜流淌著自己的哀傷。

  墨菲斯卻終於明白為什麼唐吉坷德會對那位孤獨演奏的樂師念念不忘,這首曲子,沒有歲月的沉澱,沒有經歷過那種孤獨,無法演奏,無法欣賞。
  
  在森林中獨行了這麼多年的墨菲斯突然間心裡有些酸楚,隨著曲子不似大多舞曲的緩慢和哀愁,一幕幕往事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
  
  閉目演奏的老人輕輕搖晃著身體,大師風範盡顯無餘,一曲結束,微微仰起的蒼老面龐竟然老淚縱橫。

  墨菲斯輕輕躬身,沒有讓任何人看到濕潤的眼角,輕聲對著眼前的幾位樂師道:「謝謝。」

  掌聲。

  艾薩拉公爵遠遠的望著這裡,雙手輕輕拍響,整個大廳惟她一人在鼓掌,聲音突兀。

  隨後是四周仿佛恍然般的附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8:33

第四十五章 賣弄,貼面而過的死神

  而此刻的墨菲斯已經回到了角落中,拿過了僕人遞上的一杯紅酒,望著杯中醇紅的酒液,有些發愣。

  「墨菲斯。」

  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過頭,墨菲斯發現眼前卻是那位艾薩拉公爵,不過站在這裡的她比起剛才餐桌上的摸樣顯得親近不少。

  是因為她嘴角微微翹起的緣故?

  墨菲斯不知道,他只是將酒杯放下,輕輕用精緻的絲巾擦了擦嘴,隨後才禮貌的點頭道:「是的,公爵大人。」

  「我不喜歡這種稱呼,正如我曾經很討厭維奧爾琴。」

  艾薩拉並沒有過分的熱情,緩慢的踱步到桌旁,手中沒有妮娜那般精緻的扇子,卻有著小女孩學不來的雍容姿態。

  「我之前沒有聽過維奧爾琴,今天是第一次。」

  墨菲斯很坦誠,大貴族面前的他一直都是說實話的時候多,表裡如一,的確是年輕人給資深貴族展示的最友好的方式。

  「六歲的時候我便開始學習維奧爾琴,直到二十三歲的時候扔掉它,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突然想再拉一曲。」艾薩拉有些像是自言自語,「那首曲子叫什麼?」

  「《莫里河的哀傷》,我的導師曾經跟我提起過這首曲子,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

  「你有一個值得尊敬的導師。」

  「謝謝您。」

  「叫我艾薩拉就行,墨菲斯。」

  「說實話,不太敢。」

  聽了墨菲斯的話,這位不苟言笑的女公爵淡淡笑了,精緻的面容如同曇花綻放般,在旁人眼中不亞于卡斯蘭迪極北之地的冰山轟然炸裂時所產生的震撼。

  這一刻,在場的貴族們瞠目結舌,他們難以想像這位沒有人敢去招惹的公爵到底是看上這個小子哪一點,甚至可以說這些貴族當中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艾薩拉公爵的微笑。

  「溫德索爾家族的傳統麼?一個個不知道撒謊的傻子。」

  艾薩拉微笑時,身上的那層仿佛護甲般的冷漠蕩然無存,讓墨菲斯心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緊繃。

  「當個傻子,也總好過用謊言堆砌的君子。」

  這句話讓原本微笑著的公爵有一瞬間的愣怔,那微笑驟然間變冷,不過卻罕見的在一秒鐘後調整過來,變成了苦笑,微微歎息一聲。

  「此杯敬你,一位未來註定會在帝國閃耀的傻子。」

  「謝謝你,艾薩拉公爵。」
  
  墨菲斯微笑著抬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的時候卻看到這位女公爵轉身走向了已經演奏完另一首曲目的樂師。

  兩人說了幾句話,並沒有什麼讓人驚詫的情景,隨後艾薩拉公爵便以有事為由退場了。

  只不過,沒有人看到她在提著天鵝絨長裙走上馬車時悄然滑落的眼淚。

  大貴族榮譽光鮮的外表背後,其中辛酸冷暖,惟自知。
  
  而會場中的墨菲斯此刻面對的卻是一輪新的挑戰。
  
  在幾首序曲過後,舞曲的演奏預示著現在年輕一代的貴族們需要開始尋找舞伴跳舞了,墨菲斯看上去並無興趣,沒有主動去邀請那些眼中略有期待的女孩子們跳一曲華爾滋,不過剛轉過身卻被一個女孩兒堵住了去路。

  是妮娜,這位典型的貴族少女自然將剛剛艾薩拉公爵和墨菲斯的交談看在眼裡,此刻的友好也是一個訊號,微微伸出的手掌已經表示她在主動等待墨菲斯與她共舞一曲。

  墨菲斯愣了一下,倒也沒有怯場或是做什麼傻事,只是伸手調整了一下領結,隨即輕輕抬手拉住妮娜,共入舞池,在舒緩的舞曲中中規中矩的完成了他在正式場合的第一次舞步。

  禮貌的分別,墨菲斯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角落中沖自己做「有事情談談」手勢而面色不善的「護花使者」。

  「我沒有興趣跟你說什麼廢話,不要以為你是溫德索爾的私生子就可以為所欲為。」

  在潘塞爾魔法學院已經擁有中階魔法師徽章的諾裡安並沒有將先前妮娜對他的警告放在心上,「離她遠一點,否則——」

  「否則?否則你就用你所謂的魔法把他炸成灰燼?你的晶絲能量夠施放幾個二級魔法?我看要不是看在你父親捐贈了一個煉金實驗室的緣故上,多達教授都懶得搭理你。」

  沒等墨菲斯回應,旁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便冷不丁的讓諾裡安閉了嘴,因為說話的正是那個十一歲便獲得初階魔導士認證的孩子胡米爾,在魔法領域他的話語權讓諾裡安根本無法回應,一口氣悶在胸中,卻不再多說廢話。
  
  「聽說你父親給你開後門讓院長大人拒絕了?你也真夠喪氣的。」

  好像是剛剛聽說墨菲斯的「光輝事蹟」,這個天才少年撇了撇嘴,「魔法世界的大門只為少數精英而開,看起來你真是不幸。」

  這句話可沒留什麼面子,也讓旁邊的諾裡安大感痛快,解氣的望瞭望墨菲斯,「一個連空間弦理論都沒有聽說過的私生子而已,跟他討論這些完全是浪費時間。」
  
  「時間?你知道什麼是時間麼?」

  一直沒有開口的墨菲斯突然笑了,望著眼前蔑視自己的少年和旁邊年紀輕輕便獲得魔導士徽章的小孩子,他微微抱起了雙臂,輕聲問道。

  這個動作表示他有些不高興了。
  
  「霍夫斯弦理論關於時間的討論你聽說過麼?沒聽過就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不要以為在塔倫斯學院上幾天學就把圖書館都給背過一遍一樣。」

  「你說的是那本一千三百四十七頁的簡裝版麼?」

  墨菲斯一句話讓諾裡安登時愣住,也讓胡米爾的目光倏地轉移過來。

  「很可惜,弦理論的最新研究已經出版在了吉爾曼帝國,或許你沒有看到霍夫斯大魔導師最新的《論高塔的倒塌與重建》,他親手推翻了自己建立的弦理論的大半部分概念,並重新做出了修正,對於時間這個概念的研究永遠在進步,可是你卻在自己的世界中原地踏步。」

  「你——」

  諾裡安徹底說不出話,不知道墨菲斯底細的他自然不敢隨便去否定剛剛那些話語,因為從事實上判斷,霍夫斯的弦理論研究已經提出了二十年了,潘塞爾魔法圖書館的藏書多是多,而諾裡安其實只是草草翻過這本書二十多年前出版的舊書而已,此刻拿來顯示自己的博學卻不料遇上了硬茬子,尷尬丟臉可想而知。

  「你從哪裡看到的?塔倫斯的圖書館不會領先于潘塞爾魔法學院的魔法書籍收納。」

  旁邊的初階魔導士胡米爾說話了,語氣卻帶上了一絲凝重,「吉爾曼帝國是學院派魔法師的天堂,那裡出版的書籍基本不會流傳到其他帝國,那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麼你手段通天,要麼你就是在說假話。」

  「信不信由你,」墨菲斯聳了聳肩膀,繼續道,「順帶提一句,你的元素凝聚力並不強大,這是一個軟肋,之前你的響指帶起的火光操控能力沒有如你想像般收放自如,事實上你做這個施法而將咒語改成默念都很勉強,魔導士的資格並沒有這麼容易考取,我想一定他們口中通過魔導士進階審核的你是借助了某些東西吧?」

  這一句話,似乎引爆了什麼東西。

  他面前的這個孩子還沒有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抬起手掌二話沒說便朝著墨菲斯準備施放魔法,瞳孔驟縮的他顯然是被墨菲斯幾句話言中了要害!

  晚宴現場可不是只有他一個魔法師,在這個名字叫胡米爾的孩子抬起手的瞬間,幾位深藏不露卻本領高強的大貴族都抬起了頭,目光轉向了會場的角落。

  不過他們看到的不是那位魔導士用魔法教訓墨菲斯的一幕。

  二級法術的元素從空中凝聚、轉化到重組並釋放,對於魔導士等級的施法者來說,大約需要一秒半到兩秒,而作為一個並沒有身經百戰的「准魔導士」,這個時間被延長到了兩秒鐘以上。

  同樣長短的時間,墨菲斯當初用手中的彎刀在卡爾巴之王的腹部留下了三道致命傷。

  正如此刻,墨菲斯的匕首已經在元素凝聚前停留在了眼前胡米爾的脖子上,所花費的時間沒超過半秒鐘。

  不過很顯然他並沒有讓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在冰冷的刀鋒貼住對方之後墨菲斯的匕首便已經消失在了袖口,手指彈了彈胡米爾的臉頰,他淡淡道:「魔法,在有些時候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用。」

  胡米爾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十一歲的他生活在魔法世家中,六歲開始接觸魔法,走到今天的地步可謂艱辛程度不亞於任何人,可是唯一的一點就是他沒有受過挫折——太過年輕的年紀和家族的寵愛讓他開始不知天高地厚,傲人的成績讓他開始目中無人,而一切戛然而止於此刻,止於墨菲斯在半秒鐘的時間內讓他從鬼門關前溜一圈的短暫過程。

  匕首的光芒都沒有露出,動作快到常人難以辨別的墨菲斯看上去只是抬手伸到了胡米爾的臉旁輕輕彈了他一下,沒有絲毫殺機流露。

  但是死神卻已經和胡米爾貼面擦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8:49

第四十六章 塔羅牌,魔法師

  胡米爾的父親在遠處眯緊了眼睛,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來,面色蒼白而雙眼呆滯。

  「前路漫漫,永遠不要自滿,溫德索爾的孩子替我給你上了一課,說實話我應該感謝他,否則你最終不會成為棟樑之才。」

  胡米爾的父親胸前佩戴著代表魔導師的勳章,有著宮廷魔法師身份的他還有帝國伯爵的爵位,同時直接為皇帝負責著君士坦丁大部分的魔法資源,權力不比曾經擔任陸軍副統帥的溫德索爾低多少。

  他也是剛剛和溫德索爾能聊上天的不多的人之一,老貴族都有著自己的處事智慧,面對老朋友兒子對自己兒子的行為,他心中有一桿秤,底線擺在那裡,並沒有被觸碰,那便是可以的。

  伸手擦去了自己兒子額頭的冷汗,老伯爵只是輕輕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不要小瞧任何人,一個脆弱到一場疾病就能奪去性命的人類,少樹立幾個敵人,多結交幾個朋友,能活的更久,那便是勝利者。」

  胡米爾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卻突然發現整個晚宴的會場猛然安靜下來。
  
  晚宴已經進行到了一半,此刻艾薩拉公爵已經退場,而大部分人已經跳完了第一支舞,門口處卻突然傳來了一些小聲的議論,這種聲音讓屋內的人們齊齊轉過了頭,繼而看到的卻是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門廳的大門輕輕被推開,兩位老者邁步走入,隨即如同僕人般站在大門兩側,身上的白色法袍和邊緣處的銀色繡線表示他們隸屬于潘塞爾魔法學院並且是學校的骨幹級人物,同時也是帝國魔法力量的巨大支架之一。

  高階魔導師。

  代表著超絕實力的徽章閃爍著光芒,這不是在君士坦丁的魔法學院隨時能遇到的魔法師,剛剛為自己的成績自滿的胡米爾僅僅是初階魔導士,從這個級別往上,中階、高階魔導士之後是初階、中階魔導師,最後才是高階魔導師,跨越的級別代表著實力和地位的雲泥之別。

  但這還不是重頭戲,隨後輕輕踏入正廳內的身影才是讓人屏住呼吸的存在。

  一襲白的耀眼的純白色法袍,袍袖寬大而鑲有仿若鑽石般的晶石邊紋,閃爍著白色光芒的法杖一人多高,輕輕的敲擊在地面上,每一下都會造成一道淡淡散開、仿若雲霧的波紋,並不蒼老的面容,微微有些灰白的頭髮,鷹鉤鼻,犀利的目光抬起時,讓屋中一眾貴族無人敢去對視。

  胡米爾的父親第一個起身,毫不猶豫地向著眼前的法師彎腰致禮——能讓他如此行禮的,除了皇帝陛下,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

  「嗒。」

  魔杖的輕輕叩擊仿佛扣在心房,四周起身行禮的貴族姿態不同,不過表達的意味不言而喻——這是單純的、純粹的對於站在力量金字塔頂端的人物的尊敬。

  墨菲斯眯緊了眼睛——這就是那個揮手拒絕自己父親請求的人麼?

  原本氣氛還算輕鬆的晚宴會場倏然間凝滯異常,屏住呼吸的不止年輕的妮娜等新一代貴族接班人,同樣包括了那些沒有見識過這位身份恐怖的大魔導師威嚴的中年貴族。

  溫德索爾和幾位老貴族起身撫胸行禮,而這位聖穹大魔導師僅僅是對著這幾個人回了禮,其餘的一概沒有理會。

  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倨傲。

  「打擾諸位的晚宴,實在是有些抱歉,我今日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和各位跳一曲華爾滋或討論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僅僅是因為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一位元後輩探討一下而已。」佛洛德輕輕邁了一步,目光微微偏移,隨即眯緊,下一刻,倏然間便鎖定了站在角落中的墨菲斯,「恩...墨菲斯•溫德索爾,對於潘塞爾魔法學院拒絕你的入學申請,我表示並不會做出什麼例外的決定。」

  他邁步走向墨菲斯,法袍無風自動,氣勢凜然。

  「只不過,此舉並不是因為你不夠資格,我這一身老骨頭需要親自來為你解釋一下,如果說潘塞爾魔法學院是一個舞臺,我只能說它對於你來說——還不夠大。」

  話語如重錘落地,敲擊在了所有人的心房,震撼。

  「帶上一份問候,因為我們師承一脈。」

  一道淡淡的光芒閃過,佛洛德原本空著的右手中多出了一柄細細的魔杖——和大型的法杖不同,這種纖細的魔杖更適用于年輕的法師來使用,凝聚元素速度遠比同級別的大型法杖來的快,不過很顯然的,這適合於快節奏近身作戰,對於佛洛德這樣的大魔導師來說,手中的法杖來的威力和威懾力更重要一些。

  因為這樣的法杖可以儲存一個甚至多個咒語,啟動時也會很耗時費力。

  但是重要的不在於魔杖的稀有程度,而是在於聖穹大魔導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師承一脈」!

  墨菲斯微微有些愣怔,隨即想起導師黛拉的做派和她那神秘的實力,隨即便覺得眼前一百多歲的老人說出這種話語並無太多的意外,欣然雙手接過,恭敬而溫和。

  純黑色的魔杖入手一片冰涼,佛洛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墨菲斯的肩膀,再無多言,只是沖著遠處那些夠得上資格的老貴族們點了點頭,沒有在場中停留多餘半秒目光,轉身離去。
  
  兩位高階魔導師恭敬的跟在身後,大廳的門隨著帶起的元素力量輕輕關上,留下了屋內寂靜的眾人。

  墨菲斯低頭端詳著這柄魔杖,似乎並未察覺他的身份在眾人眼中有了怎樣的變化——遠處剛剛對於墨菲斯不屑的那幾個年輕人手指頭都微微顫抖著,早已說不出話來。

  那是聖穹大魔導師啊!

  若不是今天因為墨菲斯的緣故,他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近距離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在君士坦丁的貴族心中,這位大魔導師甚至比皇帝陛下還要難得一見,但對於幾個研習魔法的孩子而言,那邊如同近距離見到了魔法殿堂中的真神!

  而作為整個宴會此刻起才算成為主角的墨菲斯,卻是握著這柄魔杖,轉身離開了大廳,就此結束了他的第一次正式晚宴。

  「是導師的玩笑麼?」

  墨菲斯面帶一絲苦笑登上馬車,留給或勢力或詭詐的大貴族們一個孤單的背影,雖然年幼,卻有著一絲難以形容的決絕。

  ....................................................................................................

  轉身離開的佛洛德乘坐著魔法學院的專用馬車離開,兩位高階魔導師在身後不發一語,直到這支聲勢並不浩蕩的車隊停在潘塞爾魔法學院的正門前時,其中一位鬍子都垂到胸前的老者輕聲道:「院長大人,這種行為...是不是有些...」

  「出格?」

  佛洛德的法杖輕輕敲擊在地面,清脆的聲音讓四周所有的學院守衛挺身敬禮,不敢有一絲怠慢。

  提問的老者噤聲,低下頭,不敢說話。

  「即便是現在沖到神聖加百列帝國施展‘天庭審判’,只要她提出這個要求,我便會立刻去做,我這樣說,懂了麼?」

  兩位高階魔導師的腳步微微一顫,目光再也不敢抬起。
  
  能讓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說出這種話的,似乎只有那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才能做到了——而在不經意間兩人也算是接觸到了一個旁人根本無法確認的事實。

  在《塔羅牌起源》這本古老的典籍中,對於風靡大陸的塔羅牌各式各樣的起源有著詳盡的述說,塔羅牌本身是一種用來占卜的道具,最早是一些江湖中號稱「占卜師」的傢伙們用來給人算命用的,不過在這些人將塔羅的作用普及前,其存在的意義不單單是靠洗牌切牌解讀牌意來占卜那般簡單,吉爾斯•埃格曼的《塔羅牌起源》著作於三百年前,後來幾經後人修訂,對於「起源」這個關鍵問題,他個人、以及後世十幾位修訂者最為推崇的一個說法,就其是來源於那個傳說中的組織。

  首先,最基本的一個公認事實就是:塔羅牌由魔法師創造。

  眾所周知「黃金羅盤議會」是魔法界的最高議會,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是其中一員,可謂登峰造極的典範,不過按照吉爾斯•埃格曼所推斷,在經過大量歷史事實佐證後,他有著一個在常人看來很天方夜譚的想法,那就是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另一個更為強大也更為隱蔽的議會,淩駕於存在了八百年之久的「黃金羅盤議會」之上,默默地俯瞰著世間的眾生。

  而正是這群人,創造了塔羅牌。

  能位列這套牌之上的人物,無一不是大陸翹楚,根據大阿卡納二十二張牌每張牌的名稱來決定了這些人物所屬的類別,諸如序號為零的「愚人」,一號的「魔法師」、十三號的「死神」等等,每隔二十二年,塔羅牌便會由一個不知名的組織製造出新的一套,大陸格局變幻盡顯其中,每製造一副,塔羅牌便會擁有自己的序號,從第一副起,現在的這一套塔羅牌已經是第三十九套。

  佛洛德位列第三十九套塔羅牌的一號「魔法師」,這意味著公認的魔法師巔峰,但是能讓佛洛德說出剛剛那番話的,只可能是塔羅牌上以往出現過的「魔法師」前輩。

  而「她」所指代的女性,塔羅牌之前的序列中僅僅出現過一位,並且也是序號為「一」的那一套中出現過——這代表,那位同時是佛洛德際墨菲斯導師的女人,年齡已經超過了八百五十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9:03

第四十七章 邁向真理的第一步

  對於君士坦丁的貴族們來說,昨晚發生的一切已是爆炸性的新聞,甚至於阿卡爾公爵都沒有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不單單是因為佛洛德這個有著聖穹大魔導師稱號的絕世強者親臨現場,更因為之前艾薩拉公爵竟然和墨菲斯這個孩子有了幾句談話。

  一般來說,能讓艾薩拉公爵主動說話的人,要麼幾個星期後被帝國的裁決部門拖走,要麼就是直接畏罪自殺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並且這位風華絕代的公爵大人其實有著一個坊間並不好聽的稱呼——「黑寡婦」。

  阿卡爾公爵不知道是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從第二天太陽升起之時,自己的兒子昨晚的表現應該已經通過工工整整的書面卷軸地交給了那位皇宮內的皇帝陛下了,至於後果——沒人知道。

  這位公爵大人依舊如常的靜靜站在自己臥室的陽臺上,望著遠處那個持騎槍練習的身影,負著手,不發一言。

  生活對於墨菲斯而言,波瀾不驚。

  自從上一次黛拉看似無意的觸碰魔紋後,墨菲斯已經再一次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變化,初始時只是身體偶爾出現的燥熱,仿佛心臟在被火焰炙烤,雖然難受,卻幾秒鐘便會褪去,而這種感受大多在他練習騎戰或練劍到了最累的時刻才會出現,短暫的幾秒鐘,之後就會消退。

  在府邸的浴池洗澡時,墨菲斯總會望著身上的魔紋發呆,而在清晨的練習過後,他又會很快遺忘那些掩埋在心底的疑惑,投入到魔法陣繪畫的學習中。

  佛洛德贈送的魔杖靜靜的躺在墨菲斯的書桌上,這代表著一個公認的身份——只有經過工會審核的魔法師,才有資格佩戴魔杖或法杖,而這柄法杖則意味著佛洛德直接動用自己的權力為墨菲斯的身上強行罩上了一層本不該屬於他的光環:「魔法師」稱號。

  而接下來更荒唐的事情是——他即將進入帝國柯西騎士學院進修。

  這不是好事,墨菲斯很清楚,和當初自己擁有公爵繼承人這樣的地位一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是一個最淺顯的叢林法則,可是沒想著高調也沒想著低調的墨菲斯卻一次又一次被外力生生拔高,以至於他需要面對他這個年齡或實力不該面對的風險和危機。

  恐懼?

  墨菲斯有些疲憊的抖了抖因為長時間使用羽毛筆而酸痛的手,抬起頭,望向了眼前那句警言「若希望掌握永恆,則必須掌控現在。」,伸了個懶腰,繼續低頭繪畫那幅初階魔法師級別的「納吉尼蛇形陣圖」。

  他無所畏懼。

  ......

  柯西騎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墨菲斯從晚宴回來的第二天下午被老管家親自放在了他的手上,這張羊皮紙上除了學院本身的院長簽名以外,還有幾位軍部大佬的簽字,看得出為了讓自己順利的入學,老公爵動用了不少許久沒有動用的權力,而墨菲斯即將進入的是騎士學院最有前途的連隊,有著「怪胎製造機」外號的「第七連」。

  這個稱呼很唬人,但是看到第七連曾經出過的人物,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簡單的連隊。

  不過因為目前學院內的學院正在參加例行的野外宿營訓練,所以墨菲斯需要在這個週末過後才能入學。

  在輕輕翻過阿奎那《神學大全》今天需要翻看的一頁後,墨菲斯用羽毛筆在旁邊的羊皮紙上記錄下了自己的疑問,靜靜思考一陣,隨即起身,準備去往塔倫斯學院外的那個塔樓。

  女僕為墨菲斯換上了一身灰黑相間的衣袍,輕輕挎上了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墨菲斯將匕首也藏在身上,想了想,將桌子上的魔杖握在手中,走向房子外。

  格瓦拉擔任了車夫的角色,摘掉紫鳶尾徽記的馬車很快駛出街道,消失在了貴族雲集的諾貝區。

  遠遠的,在奧斯維辛伯爵府的高大塔樓上,那位不苟言笑的伯爵望著馬車遠去,表情有一絲說不出的玩味。

  「這條道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走的呢。」

  腰間的短劍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展露鋒芒,這位伯爵所擁有的權勢連溫德索爾公爵都要重視,但是如今兩人卻很少有什麼交流,正如之前的晚宴奧斯維辛伯爵並沒有參加一樣,這其中有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看似友好的面具下往往暗含殺機,而有時劍拔弩張冷眼相向的兩人更可能是暗地裡的盟友,這就是君士坦丁的貴族們,一個永遠帶著面具不知其後表情的社會群體。

  ......

  「茫然與無知,總是阻礙我們走向永恆的最大障礙。」

  走近塔樓,迎面便聽到了導師黛拉的話語,墨菲斯微微停住腳步,躬身行禮,作為一個貴族,他或許是第一個將魔杖和短劍同時別在腰間的人,不過看到墨菲斯身上多出來的那柄黑色鳳凰木魔杖,這位不苟言笑的魔法導師目光連個多餘的停留都沒有,只是繼續輕聲道:「在很多時候,我們看似做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卻收不到應有的效果,那是因為我們內心並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

  墨菲斯靜靜站著,目光停留在導師腳旁的地板上,黑色的法袍垂著,安靜而凝重,總是若有若無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淡香,既不讓人陶醉也不讓人反感,青黑色的地板光滑內斂而沒有反光,如同深邃的夜。

  「那麼,你清楚你現在的目標麼?」

  黛拉的問題讓墨菲斯微微抬起了頭,他略微思索,隨即右手輕輕拔出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左手抽出鳳凰木魔杖,兩者握在手中,十指緊握。

  「我喜歡有野心的學生...」黛拉嘴角微微翹了翹,「但是我更喜歡不怕死的學生。」

  墨菲斯目光抬起,停留在了導師那似乎不再冷漠的面龐上,展顏一笑,道:「或許我會是一個讓您滿意的學生了。」

  黛拉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掌,墨菲斯的面前倏然出現了一個閃爍著瑩瑩光澤的球狀物體,靜靜的漂浮在了他的身前。

  「伸出你的魔杖,既然選擇這條道路,那就不用再回頭了。」

  黛拉輕輕起身,僅僅是這一個動作,卻仿佛讓四周的氣息跟著凝滯起來,黑袍微微飄拂,沒有風的塔樓內倏然有著旋轉起來的氣流,遠沒有風暴般狂躁,僅僅帶起書面的羊皮紙微微翕動。

  墨菲斯舉起了手中的鳳凰木魔杖,抬起頭,望著頭頂壓抑而沉重的天花板,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隨即抿緊嘴唇,毅然決然的向前伸出魔杖,讓杖尖輕輕戳進了那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光球。

  下一刻,墨菲斯眼前猛然一黑!

  劇痛。

  讓人無法喊出聲音的劇痛倏然間傳遍了全身,墨菲斯張大嘴巴,卻連哀嚎都發不出來,眼前從無盡虛空般的漆黑倏然間開始閃現無數事物,有難以形容的流光溢彩劃過,繼而竟是看到四周被一片比星空還要絢麗萬倍的色彩包圍。

  「魔法師的力量,來源於意念,強大的意念,是我們控制元素的第一基礎。」

  黛拉的聲音回蕩在四周,墨菲斯不知道自己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中,他不明白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在跨入魔法界的時候應該經歷什麼樣的體驗,而事實上,如克裡維那般沒有魔法天賦的孩子無論怎麼冥想或累積,都無法在腦海中形成「魔法師」最基本的身體特徵——「晶絲」。

  這是存在於大腦中的能量節,是控制元素的最基本能量來源。

  形成「晶絲」有兩種途徑,一種是自然凝結,一種是外力凝結。前者多為天賦異稟之輩所經歷的必然過程,後者卻需要巔峰強者的傾力協助,可遇不可求,而墨菲斯此刻顯然就是在面對這種萬中無一的借助外力來凝結晶絲的過程。

  痛苦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抽搐,但是腦海中卻也有什麼東西在如同種子般生根發芽。

  更怪異的感覺來自手中的魔杖,它仿佛是一個導體,讓那種電流般的能量通過球體傳導在自己的身上,握著魔杖的手指已經失去直覺,卻條件反射般握的更緊。

  終於,在足足接近一個小時的煎熬後,原本體積不小的球體消失不見,此刻的墨菲斯渾身如同浸在了水中一般徹底濕透,頹然跌倒在地,手中短劍和魔杖卻緊握依然。

  墨菲斯大口大口的喘氣,雙眼緊緊閉著,身體平躺在了地板上,而那身黑灰色的貴族衣袍之下卻有些光芒在閃爍著。

  「無知非天真,而是罪惡。」

  黛拉冷清的聲音回蕩在塔樓內,此刻起,墨菲斯真真正正踏入了「魔法師」的行列,邁過了那個高高的門檻,開始向真理走近了他蹣跚的第一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9:18

第四十八章 柯西騎士學院

  從昏迷中醒來的墨菲斯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迷茫。

  力量?

  他沒有感受到過多的力量,卻只有仿佛在森林中十天沒有肉食果腹後的虛脫感。

  手指僵硬的鬆開,魔杖和短劍竟然從未離手,墨菲斯起身四顧,似乎這裡是塔樓的某個他從未見過的房間。

  沒有床,沒有桌子,沒有任何傢俱甚至物品,除了厚實的鐵門,孤零零的空房間透著詭異的氣息,唯一的光亮是頭頂一盞行將熄滅的燭燈。

  墨菲斯從地面上站起身,他的衣服散發著難聞的汗餿味兒,臉上全是汗水吹幹後留下的鹽漬,下意識的抬起手中的魔杖,他竟然看到杖尖竟然跳躍著噴出了幾點火星。

  眉毛揚了揚,從未掌握元素力量卻看了大量理論書籍的墨菲斯還沒有真正利用自己的晶絲來改變元素狀態過,正在好奇時,導師黛拉推門走入,陰暗的氣息仿佛隨著她的到來而退去少許,這位神秘的導師僅僅是留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用你的魔杖刻畫好‘納茲克三聯法陣’,否則就別出來了。」

  墨菲斯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門重新關上,只留下地上一張直徑兩米的巨大石板。

  這個法陣是中階魔法師級別的法陣,墨菲斯會畫,但不熟練——可是那僅限於羊皮紙上,並且是直徑半米不到的面積,而如今他面對的是堅硬巨大的原石石板。

  難度可想而知。

  「鏗!」

  鐵門關閉時閃過光芒,不用說,魔法陣加固是必然的。

  低頭看著眼前的堅硬石板,抬起頭發現那燭光行將熄滅的搖擺著,墨菲斯歎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鳳凰木魔杖。

  ....................................................................................

  柯西騎士學院在星期一的時候打開了巨大的校門。

  這所校園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建國之初,拜占庭之所以能從古西迦帝國分裂出來自立門戶,強大的騎兵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攜裹著巨大衝擊力衝破敵人防線的騎兵其實很早便出現在了戰場上,但是最早將其發揚的弗丁帝國騎士們卻因為非常讓人無語的毛病而衰落,那就是群體性的無可救藥的盲目自大,如此則導致了騎士在上個世紀於整個大陸地位的衰落。

  究其原因,在於這群弗丁騎士極端相信自己的力量,並且對步兵等其他兵種嗤之以鼻,這種文化的傳承不是幾紙軍令就能阻止的,而其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旦上了戰場,這群披戴著精良鎧甲的騎士們便呼啦啦的各自開始了自認為英勇而旁人眼裡傻帽無比的衝鋒,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騎兵的作用越來越低微,直到拜占庭軍部重建了騎兵概念,嚴整的陣型和犀利的衝鋒頓時讓這個本該成為珍珠卻蒙塵許久的兵種煥發了應有的光彩。
  
  柯西騎士學院在帝國領土的迅速擴張中應運而生,其前身是拜占庭軍部的一個軍營,隨著君士坦丁的發展,從培養最早的「騎兵」到現在的「騎士」,柯西騎士學院儼然從底層躍至頂層,成為了培養高端人才的搖籃。

  幾個世紀內,從這裡走出去了超過三十位帝國將軍,一百二十七名帝國大騎士級別強者和兩名位列「圓桌騎士議會」的「圓桌騎士」,他們逝世後都在這裡豎立了用於紀念和敬仰的雕塑,可以說抬頭看著柯西騎士學院門口的一排塑像,就是一副拜占庭帝國的軍事戰爭史。

  而此刻,幾十名衣著華麗的貴族少爺們正在從君士坦丁外返回騎士學院,陸續從這個象徵著「最高騎士學府」的大門前走過,一位位新生已經在學校的薰陶中逐漸去除了身上的紈絝氣息,就算是那些典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少爺們,也都在訓練下有了一絲陽剛積極的意味。

  兩行人馬列隊進入學校,馬匹都是學校從軍部審核後統一派發的溫血軍馬,學員沒有金屬鎧甲,只有見習騎士的皮甲,和弗丁帝國不一樣的是,君士坦丁的這些貴族少爺們不必從小去給那些騎士大爺們當打雜的扈從,他們只需要經過這種正規的騎士訓練,在畢業時接受皇帝陛下或大公爵的授勳即可,快捷方便又效率。

  而授勳之後他們並沒有弗丁帝國典型的那種分封領土當采邑的習俗,卻僅僅在帝國軍隊系統中擁有一個掛名的職位,要是想要軍餉?那就必須在畢業後去往帝國的各個邊境軍事要塞上戰場真刀真槍打仗才行了。所以從這裡出去的貴族少爺可不是塔倫斯學院那種混吃等死的紈絝,如果學業不及格被清退,那將是非常恥辱的事情。

  柯西騎士學院的等級森嚴,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和軍隊等同,任何逾越或違規的行為都會被問責,這種情況無論家庭背景強硬與否,一律按規則處置。

  所以當墨菲斯形象邋遢的朝著校門口跑來時,不少學生都轉過了頭,煞是驚奇——不但是因為這種魯莽行為,更因為來人的腰間除了別了一柄短劍之外,竟然還裝配著一個黑色的棍子。

  那是什麼?燒火棍?

  沒有人往鳳凰木魔杖這個方向聯想,行進的隊伍沒有停下,而在他們進入學院並且那扇巨大的學院鐵門緩緩關上之際,這個傢伙順著縫隙沖了進來,隨即停住腳步,彎腰呼了口氣。
  
  門口的學校守衛有些沒反應過來誰這麼大膽敢無緣無故闖進校園——說實話柯西騎士學院作為一流院校,安保措施絕對超乎想像,若不是墨菲斯穿著貴族衣飾並且進入第一道大門後再沒有其他動作,估計早就被射成了刺蝟。

  三四個衛兵利索的沖了過來,手中的長劍毫不客氣的指向了墨菲斯,距離很近,是那種真正一言不合便會動手的架勢,絕非一般私兵裝裝樣子嚇唬人的摸樣。

  「這是錄取通知,我今天來報導。」

  抹了把臉,三天三夜被困在那個黑暗石室中的墨菲斯連飯都沒有吃,更別提洗漱了,一身的怪異味道和雙眼通紅的樣子給衛兵的感覺如同是剛從監獄爬出來的囚犯,那身衣袍也算不得名貴,看起來只是普通下位貴族才會有的裝扮,不過這張錄取通知書展開的時候,上面的一排仿佛要耀瞎人眼的簽名讓衛兵險些將這張紙扔出去。

  「稍等。」

  他轉身跑向學院內部,沒過幾分鐘,一個身穿金屬鎧甲的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腳步有力,金屬鎧甲的摩擦聲和堅實地板被他踩踏所發出的悶響鏗鏘而節奏清晰,一柄長劍遠非沒有一般貴族所佩戴的那麼花哨,皮質劍鞘,樸實無華,劍柄刻有拜占庭雙頭鷹的徽記,表明這是制式軍械。

  「墨菲斯•溫德索爾?溫德索爾公爵的兒子?」

  迎面就是不怎麼客氣的問話,墨菲斯自從來到君士坦丁以後很少聽到有人在帶著姓氏說出自己的名字是用這種語氣了。

  「是的。」

  「你身上的魔杖是怎麼回事?」

  也沒做自我介紹,一臉胡茬的長官這種咄咄逼人的逼問方式讓墨菲斯皺了皺眉頭,不過他還是恭敬回答道:「我是一名魔法師。」

  這句話讓現場立刻寂靜一片。

  「真他媽的有意思,也難怪這群老頭子會聯名推薦你去第七連,既然是個怪胎,那就跟你的同類呆著去吧!」

  對方似乎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揮揮大手,示意墨菲斯跟上他的腳步,隨即頭也不回的轉身便走,看起來絲毫不把墨菲斯的身份放在眼裡。
  
  「布朗,‘聖殿’騎士團退役中校,我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操練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以後見了我放老實點,聽懂沒有?」

  這位聖殿騎士團的大騎士在前面大刀闊斧的走著,聲音洪亮,粗野異常。

  很別致的自我介紹方式,雖然很狂傲,卻讓墨菲斯想起了那個老傢伙,所以心裡倒再沒有反感,只是點點頭道:「聽懂了。」
  
  「這他媽的還像點樣子,比起那群剛來就欠抽的崽子們強多了,呸!這群狗日的崽子真以為老爹是什麼伯爵侯爵公爵了自己就跟著拽上天了,到老子手裡都先踹一頓再說,在這兒可沒有老爸護著,該是崽子還是崽子,誰也別裝大爺!」

  「嗯。」

  墨菲斯點點頭,看著這個摸樣粗獷的傢伙朝地上吐了口痰,用大皮靴碾壓而過,大步邁上了臺階,在他的身後補充道:「別踹死了就行。」

  「嘿!這話我愛聽。」

  布朗大笑幾聲,豪放異常。

  墨菲斯笑了笑,這話是唐吉坷德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老傢伙經常打趣自己十二歲參軍的時候就是讓人一路踹大的。

  抬起頭,柯西騎士學院的全貌映入眼簾。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9:32

第四十九章 三位舍友

  墨菲斯剛剛進入的是學院的外大門,這所純軍事化管理的學院有著濃烈的軍事風格,甚至於外表看起來如同一座城堡,稱得上君士坦丁除皇宮外的另一座城中之城。

  圍牆足有十多米高,衛兵一絲不苟,護城河沒有,卻只有一個環繞學院的土坷垃道路。

  跟隨布朗走入學院內,眼前是一條修葺的整齊乾淨的寬闊石板路,兩旁立著近百尊雕像,上方是人物,下方鐫刻生平,大部分騎士雕塑的戰馬是四蹄騰空的,這代表騎士是戰死沙場的英烈。

  也可以說,這些都是帝國偌大領土的奠基人。

  「一群很厲害的老傢伙,每一個都是我們騎士學院的驕傲,」布朗之前罵罵咧咧的形象在這裡倏然收斂了不少,即使再怎麼張揚不羈,內心的尊敬在這種場合還是油然而生的,「第七連還沒回來,估計中午時候才會到學院,我先領你去宿舍,自己看著安排。」

  他轉過頭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墨菲斯,撇了撇嘴道:「你還真可以,什麼東西都不帶就來了?」

  「身外之物。」

  「哈哈哈...」布朗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東西一樣,在離開了剛剛的那條肅靜的道路後放聲大笑,指著遠處一棟看起來算不得豪華也算不得窮酸的巴羅克式三層樓道:「看到沒有,住他媽的這種房子,這群兔崽子裡面竟然還有人拉來了整整一車的詩集,天天站在陽臺上朗誦,腦袋長屁股上了吧?」

  「老子在吉斯坦邊疆打仗的時候,他媽的連床都沒躺過,一身鎧甲穿了半年沒換,仗打完的時候都快長在身上了!」布朗似乎很看不起這群養尊處優慣了的少爺,他伸手掏了掏耳屎,熟練彈開,「身外之物,說的好,沖這話老子以後肯定少揍你幾頓。」

  墨菲斯咧嘴笑了,很真誠的大笑。

  布朗身上的鎧甲同樣是帝國制式軍備,不過絕對不會是那種奢侈品般銀光閃閃的米蘭鎧,上面斑駁的痕跡錯落遍佈,有幾處是經過大修補的,鐵匠錘敲打焊接的痕跡依稀可見,墨菲斯很清楚,這個大大咧咧傢伙背後的故事,不比剛剛那些個騎士雕塑上的偉人們來的簡單。

  第七連的宿舍基本位於三層,從進入這棟樓開始,撲面而來的雄性氣息讓墨菲斯揚了揚眉毛,這種混合著汗味兒和腳臭味道的氣息還真是久違了,布朗看著手裡的羊皮紙尋找著墨菲斯即將入住的房間牌號,此刻的宿舍沒有人,古典風格走廊的地板映著墨菲斯的身影,四周的牆壁偶爾有幾幅畫,也都是畫工粗劣卻同時內容低俗的色*情之作,讓墨菲斯對所謂的「騎士」有了更加深刻直接的印象。

  「這裡。」

  布朗停住腳步,隨即在墨菲斯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抬起腳「呯」的將厚重的房門踹開,厚重的木門跟紙一樣脆弱,蹦飛的門閂打碎了屋內擺在窗臺邊上的花瓶,嘩啦啦留了一地水。

  「老子比較懶,懶得拿鑰匙,這樣也讓那群後勤部的老崽子多忙活忙活,天天他媽的揩油水也不嫌累。」

  這個大塊頭騎士大言不慚的邁進房間,屋子似乎是一個套間,看起來條件比墨菲斯想像的好不少,已經有三張床上鋪好了被褥,剩下的唯一一張床被堆滿了一摞摞書籍,仔細看的話,類似《飛鳥集》、《羅蘭之歌》和《納裡克斯選集》的字樣比比皆是。

  「我要是你,就給這堆廢紙都他媽扔下樓去。」

  布朗望瞭望屋子,自言自語道:「內務合格,打掃的還真勤快,要是被老子操練的時候也這麼勤快就好了。」

  「我先走了,學院的規矩自己去問,」他指了指木門後面那個已經被震掉一顆釘子而歪掛著的木牌,「老子不認識幾個大字,除了軍旗和衝鋒號,其他一概不上心。」

  轉身離去,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留給墨菲斯一個寬闊卻略微沉重的背影,讓他若有所思。

  四周倏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那個破碎的花瓶還在流淌著清水,墨菲斯伸手擦了擦額頭,走過去將破碎的花瓶收拾乾淨,隨即松了口氣,坐在了房間中那僅剩的幾個並不舒適的木椅上。

  三夜三夜沒有合眼的他揉揉眼眶,就這麼陷入了短暫的睡眠之中。

  而三天前,在墨菲斯被黛拉關進那個漆黑的屋子後,剛剛喚醒元素力量卻根本不知道如何應用的墨菲斯在蠟燭熄滅後生生借著腦海中記下的那些知識,用盡全力將晶絲能量控制著元素在杖尖凝聚了一抹暗淡的微光,並在按照黛拉曾經講解的知識自學學會了用元素在杖尖凝聚一柄鈍刃,憑藉著腦海中的印象和失敗無數次後的努力,終於在第三天黎明時完成了這個任務,最後在黛拉教會他冥想後得以離開那座塔樓。

  「人只有立于危處時,那種緊迫感才會讓他一次次超越極限,佛洛德所做的,我所做的,甚至於你父親所做的皆是如此。而終有一天,你會站在那個眾人仰望的位置上,在俯瞰地獄的同時看到天堂。」

  臨走時,黛拉如是說道。

  那一刻,墨菲斯躬身行禮,再無多言。

  ...................................................................................

  柯西騎士學院是帝國的傳奇學院,以出過無數偉人和大騎士主城,而著傳奇之中的傳奇便是學院內的第七連。

  這個學院沒有什麼年級之分,純看實力來排位,年紀小的實力弱的就往後排,力氣大的能打架的就往前排,墨菲斯所處的第七連,並非是整個騎士學院戰鬥實力最強的,卻是這個學員中最為特殊的。

  簡而言之,這個連的成員,都是一些常人眼中的神經病。

  但是存在歷史超過三百年的「第七連」,在帝國悠久的歷史中培養出了學員中超過半數可以名垂青史——也就是將名字記載在《拜占庭史》這部官方權威史書上的英才。

  當然,說是怪才更合適。

  於是,在墨菲斯在忍住渾身不適進入冥想大概一個小時後,中午時分返回宿舍的第七連學員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走廊內的喧囂帶著一種貴族禮儀中從未出現過的粗獷,不似集市的喧鬧,而是那種陽剛氣息濃厚的寒暄。

  就和走進這棟樓時聞到的那種味道一樣,帶著濃濃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這他媽的誰幹的?!哪個不長眼的——」

  終於,墨菲斯的未來舍友們走進了宿舍,第一個進門的傢伙嗓門極大,卻不是破鑼似的沙啞聲音,反倒是中音醇厚,雖然是髒話,卻沒有市井地痞帶著的那股子蠻勁,一聽就是剛學會沒多久。

  身材不高,僅比十五歲的墨菲斯高一些,肩膀卻寬了一半,面容有一股子矛盾感,稚嫩的五官和飽經風霜般的皮膚組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彆扭。這個傢伙黑黝黝的,牙齒很白。

  看到門鎖壞了的他破口大駡,卻被屋子內已經站起身的墨菲斯嚇了一跳,話也忘了說,就那麼站在原地,直到被後面的人猛推了一把才朝旁邊挪了挪,依舊默不作聲的望著墨菲斯。

  隨後進入房間的兩人一個個子很矮,表情帶著一股子陰鶩,或許是因為眼影有些重,總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旁邊的一個是個胖子,嘴裡還含著個雞腿,滿嘴都是油,低著頭認真的啃著,似乎沒注意到屋子裡多了一個人。

  直到這個胖子走進屋險些撞到墨菲斯,他才發現自己的同伴停留在了門口而眼前多了一個陌生人。

  下一刻,在墨菲斯匪夷所思的目光中,這個胖子竟然神經質的叼著雞骨頭伸手拔劍,還沒甩出來就大聲喊道:「敵——」

  「歇歇吧...」

  後面那個矮個子的孩子一腳踹在胖子屁股上,後者很丟份的踉蹌一步叼著雞骨頭撲在地上,他扭著肥碩的身軀轉身,坐在地上望著墨菲斯,好奇大過驚恐和警惕。

  「不好意思,布朗教官帶著我來到這裡等待你們,從今天起我就是柯西騎士學院的學員了,也是你們的室友,對於門和花瓶的損壞,我負全責,還望各位能原諒我的唐突。」

  墨菲斯很快組織好了語言,這種東西是他以前所不擅長的,但是阿奎那當初的話語和晚宴上那些帶著面具的貴族們的表現讓他明白了這種腔調的必要性。

  不過看起來這種言論在騎士學院內並不是很好用。

  聽到他說損壞的門,三個人還沒什麼反應,但是聽到「花瓶」,那個首先進門的大塊頭竟然臉色劇變,猛然沖到了窗臺上,嘴裡還叨叨著什麼「主保佑」之類的詞彙,那樣子比戰場上衝鋒還要迅速決絕。

  「還好還好...」

  看著花束已經被安置到了墨菲斯找來的替代水杯中,這個傢伙捂著心口松了口氣摸樣誇張的好似話劇演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0:59:48

第五十章 拔劍

  「這腔調在七連還是收起來吧,貴族的面具在這裡不好用。」表情一直陰沉著的矮個子似乎是三個人中話語權最重的,他邁了一步,伸手拉起了地上想要爬起來的胖子,眼睛卻盯著墨菲斯沒有離開過,「希丁克•查理斯,那個把花看的比命重的是科文•約翰,他對陌生人說不出話來,不過熟悉的人都覺得他是話癆。」

  掏出手帕擦了擦因為拉胖子而蹭上油膩的手,他似乎懶得介紹身旁的胖子。

  「布澤爾•龐貝,很高興認識你!」

  爬起來的胖子還算友好,墨菲斯點點頭,算是回禮。

  「墨菲斯•溫德索爾。」

  他回頭看了看那個正在數花瓣少了幾枚的傢伙,對方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笑的很彆扭。

  三個人似乎還算正常,不過墨菲斯很清楚眼前的很多東西都是表像,如同水面上看似浮木的東西有時會是灣鱷隨時會攻擊的腦袋一般,在真正探究清楚前,沒人能確認真假。

  舍友就這麼做了第一次互相介紹,宿舍的氣氛還算正常,沒有過多的尷尬意味,那個胖子為了緩解尷尬,扭頭看了看屋子,隨即趕緊跑到屋子裡僅剩的那空床旁,一臉歉疚道:「不好意思,我的書占你地方了,這就拿開。」

  墨菲斯微笑著過去幫忙,這也算是第一步融入這個群體的行為吧——看到墨菲斯還算客氣,另外兩個人沒再多說什麼,希丁克個子雖然矮,看上去卻是幾個人中最成熟的,他把那扇已經損壞的門關上,轉身開始脫身上的皮甲。

  「科文,下午的課程你提前去那群獸醫那看看,我覺得在這麼下去容易讓你明天都騎不上馬。」

  「恩,我會去的。」

  科文老老實實的,他和希丁克看起來沒有一絲貴族該有的矜持和拘謹,大大咧咧的把一身皮甲脫下來,隨後是裡襯的麻衣和內衣,墨菲斯和胖子布澤爾搬完了足足一百來本詩歌集,轉身便看到兩個脫得差不多剩下內褲的傢伙,布澤爾跑過去幫那兩個人把衣服疊好,隨即自己也在這兩人的幫助下開始卸下仿佛黏在身上的皮甲。

  這幅場景和剛才三人的表現比起來,有些震撼人心。

  墨菲斯看到這三人看似沒什麼事情的外表下竟然渾身遍佈傷痕——大多數是淤青,還有那種被鈍器撞擊後的一道道發黑的痕跡,胖子布澤爾在脫下那身衣服的時候,仿佛是扒了一層皮一樣,後背和屁股的皮膚竟然完全磨破,襯衣上血紅一片!

  這是野外訓練的時候被不合適的皮甲和馬鞍磨出來的。

  可是三個人卻基本上沒有對於這些傷口有任何難受的表情,僅僅是微微咬著嘴唇,待脫下來以後將這堆衣服分好扔進了屋子裡用於放置待洗衣服的木盆裡,隨即便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公共浴室。

  拜占庭的公共浴室都是泡澡的大池子,但是這裡卻有所不同——說來這個方式最早還是由監獄發明的:將一個木桶的底部打上十多個細小的空洞,待使用的時候上面倒上水,下面便會涓涓留下水流,自上而下沖洗身體。

  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學院的學生們身上傷口太多了,有些疾病和病菌會因為浴池而發生讓人頭疼的感染現象,另一個優點就是快捷方便,幾分鐘就完事。

  「墨菲斯,我們去洗個澡,中午是午休時間,休息結束下午的課程跟我們一起去就好。」

  希丁克的語氣不冷不熱,似乎只是出於禮貌,不過這已經讓墨菲斯有些意外,他點點頭,默默地轉身去繼續收拾自己的床鋪。

  還真是所有點名堂的學校呢。

  墨菲斯將簡單的床單被褥鋪好,這些東西都是宿舍內自帶的,樸素而不華麗,望瞭望屋子內,另外幾張床彰顯出了幾個人的風格——遠處的床鋪在床頭擺放著一盆拜占庭稀有的仙人掌,這東西據稱是從南方海域的盡頭海運過來的,體積不大,價值卻相當於等體積的純銀,應該是大塊頭科文的床鋪,看起來熱愛植物的他床頭還有一副戰旗,一個小紙盒,幾張寫了一些字跡的羊皮紙,剩下的便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很乾淨。

  旁邊的床鋪的床頭櫃子上近乎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唯有一個皮質的筆記本和一根羽毛筆,用了很久的樣子,一本《李維論》在枕頭邊上,很舊。

  應該是希丁克的。

  胖子布澤爾的床已經被他的詩集擺滿,很搞笑的是墨菲斯看到了他掛在床頭上方的一排臘腸,估計這個嘴饞的傢伙會在半夜餓了的時候直接拽一根下來吃吧?

  騎士學院的生活,還真是比想像中要有些意思。

  ………………………………………………………………………………………………………………………………

  對於弗丁的傳統騎士來說,要成為「騎士」,需要一系列繁瑣的儀式,或許是某位大貴族手持長劍類似授爵的輕點肩膀,又或者那種宣揚而隆重的「授劍儀式」,總之怎麼熱鬧怎麼來,而其中的所有花銷還要由被授封的騎士承擔,所以這種一次可能讓人傾家蕩產的儀式在遙遠的弗丁帝國和吉爾曼帝國漸漸少了起來,而連帶著馬匹和鎧甲造價可以超過步兵百倍的騎士則愈加稀少起來。

  這種情況在拜占庭,尤其是墨菲斯所身處的柯西騎士學院,完全不同。

  當午休過後,墨菲斯和他的幾個舍友穿著統一的訓練服走到馬場上時,這股子陣勢讓墨菲斯倏然間把之前唐吉坷德所描述他當初見到的那些騎士形象徹底傾覆。

  按照那個老傢伙的話說:「弗丁帝國的那群傢伙都是自戀狂,站在一起像那麼個樣子,但是一衝鋒…嘖嘖,跟被鷹追著的兔子一樣,瞎跑啊!」

  諷刺之意略帶唏噓。

  此刻墨菲斯看到的不是傳說中一吹響衝鋒號就撒丫子沖出去的遊兵散勇,偌大的馬場之上只有一個個列隊整齊的學員,雖然已經進入秋季,卻依舊有些暑氣,身穿長身亞麻訓練服的學員們手持長槍,滿頭大汗的進行著最基礎也是看上去最簡單的持槍站立練習。

  雖沒有騎馬,但是這種肅整的軍容氣勢十足。

  聽希丁克說,這種練習要進行一下午,中間可以休息一次,抬槍的顫抖幅度和持槍高度必須達到標準,若違反則下場就是被教官暴揍一頓。

  那可不是開玩笑,教官普遍中階護衛騎士水準,基本沒有人敢還手。
  
  第七連的標準並不比其他連嚴格多少,墨菲斯沒有感受到那種所謂的四周都是怪才的氣氛,相反的,他看到四周的貴族少爺們都是一種虛弱異常的姿態。

  自然,那是因為他們在經受了一個星期的野外操練而上午剛剛返回學院的緣故,不過當這杆份量不輕的木質騎槍發到墨菲斯手上時,問題隨之而來了。

  持槍的姿勢對於墨菲斯來說,是一個很自然而然的問題——他已經按照唐吉坷德所教授的姿勢這麼握了八年,八年時間,對於一個成長期的少年來說,有些習慣或許是這輩子都放不下的。

  比如他持握靜立的姿勢。
  
  第七連的學員共有八十七人,基本都是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孩子,無論之前他們身份如何,無論他們的父母有著如何滔天的權勢,在這裡,都是身穿粗麻訓練服皺著眉頭忍受著汗水滴落的士兵。

  沒錯,這裡沒有「騎士」,沒有高貴,沒有優越,只有普普通通的士兵。

  弗丁帝國的騎士們所看重的那些守則和禮儀,在這裡被掃進了垃圾堆。

  所以教官在這裡的作用,就是狠狠地操練這些「貴族士兵」。
  
  「怎麼回事?!」

  一聲軍人式的質疑聲猛的傳來,繼而是大步走來的皮靴著地聲,胸前戴著中階護衛騎士徽章的教官猛的停在了第七連的最後一排,眼睛瞪的跟牛一樣。

  墨菲斯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持槍佇立。

  「哪個豬玀教你這麼持槍的?」

  厲喝打破了平靜,如同一顆炸雷驚響在滿是學員的校場。

  這位教官並不知道,他無意間觸犯了某人的底線。

  墨菲斯有些緩慢的回過了頭,已經平端了十多分鐘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出現的騎槍微微放低,眯著眼睛的他看向了說話的騎士,聲音很冷的回道:「不是豬玀,是我的導師。」

  原來墨菲斯的持槍姿勢和其他人有著不小的區別,整齊的隊伍中,他似乎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這幅情景讓旁邊同一宿舍的三人微微愣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多說半句廢話——對於貴族來說,在看到別人陷入危險中的時候,能冷眼旁觀而不是落井下石已經算的上一種美德了。
  
  這句反駁或許稱得上是一種公然的挑釁——所以教官根本不廢話,直接抬起一腳就朝著墨菲斯踹了過去!

  「不是豬玀是——」
  
  「呯!」

  橫向飛出去的身影讓很多目光微微瞥向這個方向的學員們呆立當場——原本他們已經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著那個新來的小子挨揍了!

  可是事實卻像一隻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抽了他們的臉一樣,那個看上去至少比墨菲斯壯了兩倍的教官腿剛抬起來便被墨菲斯手中的騎槍輪中了身體,仿佛抽陀螺一樣滾了出去!

  騎槍握在墨菲斯的手中,依舊、也永遠是唐吉坷德教給他的姿勢,長三米的騎槍是練習用槍,中空而易折,卻在這次本該百分之百使其折斷的撞擊中劃出了一道弧線,抽中教官的身體後杉木的反彈力量被墨菲斯抖腕卸力所吸收,顫抖著卻沒有絲毫斷裂跡象!

  整支騎槍的速度奇快,從墨菲斯微微放低的姿態到抽中抬腳準備攻擊的教官僅僅是眨眼不到的功夫,甚至於這位身經百戰的騎士僅僅是下意識的抬起胳膊,卻根本沒有擋住突然變向抽中他腹部的騎槍!

  僅僅一擊,足已見證墨菲斯使用騎槍的基本功。

  如果說魔法師黛拉在那片讓人驚歎的領域有著讓人不可仰視的地位,那麼墨菲斯覺得,教給自己這套騎槍戰法的老傢伙未必在他所在的領域比黛拉低多少。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別在墨菲斯腰間,這低調的身份證明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們忽略一個事實——大騎士之上的存在,似乎很久沒有現于世人面前了,以至於司職騎士的教官都沒有注意過這柄劍的來歷。

  被抽飛在地的教官近乎在瞬間跳了起來,說實話剛剛墨菲斯的一擊只不過是一種態度的表達,絕對不會下死手——可是軍隊裡面哪有留面子之說?教官被學生打那絕對是奇恥大辱,所以這位站起身的教官做出了他此刻唯一會做的事。

  拔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0:02

第五十一章 誰少一圈老子扒了他的皮

  拜占庭騎兵部隊制式鋼劍和步兵集團所配備的完全不同,「騎士」這個詞彙在拜占庭語中代表著「戰場上最高貴的戰士」,源自於他們軍備的昂貴和培養的艱難,作為一個富庶的超級大國,又是國都君士坦丁第一騎士學院的教官,所配備的短劍是鋒利無雙的大馬士革鋼鍛造,削鐵如泥並非傳聞。

  中階護衛騎士,並且是在邊疆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老兵,唯一的特點就是出手不留情——所以教官手中有著烏黑碳元素雲紋伴的劍刃揮向墨菲斯時根本沒有留手!

  這種殺意是本能的,無論教官的最終目的是否為殺死眼前的孩子,在拔劍的一瞬間,氣勢永遠一往無前。

  這就是拜占庭騎兵,勇猛無匹。

  墨菲斯手中的杉木騎槍沒有去試圖和大馬士革鋼劍比誰更硬,而是左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拔出了掛在左側腰際的短劍,反手格擋住了勢大力沉的一擊!

  「鏗!」

  一切都是眨眼間的事情,在對方驚詫于墨菲斯的動作是,這個個子比教官矮了兩頭的少年已經前沖一步蹬在了對方的胸口!

  這種高度,墨菲斯抬腿時近乎碰到了自己的面頰,而隨後右手的騎槍竟然再一次掄圓了擊中了對方!

  「呯!」

  絲毫不留情面,拔劍的教官竟然被他打的節節敗退!

  遠處有察覺事情不妙的教官在朝這裡奔跑。

  「鏗!」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擊飛了試圖格擋的大馬士革鋼劍,冷刃停在了對方的面頰前,墨菲斯雙目直視著這個或許和他根本沒有什麼仇恨的教官,語調平靜,雙目冰冷。

  「我的導師,不是豬玀。」

  這僅僅是一個或許根本不足以用來認真對待的事實,在很多人看來,為了這句話和一個帝國最著名的騎士學院的教官拔劍相向是再愚蠢不過的事情,一位對利益理解遠大于普通人的貴族繼承人本不該如此。

  可是墨菲斯卻不會——這是底線,不容觸碰。

  愚蠢也好韌性也罷,年輕的他會有魯莽,會有衝動,卻唯獨不會後悔。

  陽光下的中階護衛騎士徽章顯得那麼刺眼,讓躺在地上想要起身的教官目光複雜,這一刻他忘了髒話,忘了訓斥,忘了平時教訓學生時的狠戾嚴格,眼前的貴族少爺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氣息。

  那種隱藏在外表下的真正殺意,老練、危險而熟悉。

  那是在戰場上碰到敵人的精銳部隊才會有的感覺,殺人老手的目光永遠是淡定而波瀾不驚的,只有在手中的武器將對方開膛破肚時才會有偶爾的精光。

  他們不會有暢快的怒吼,只有麻木而淡然的一張面孔,仿若面具,卻比面具還要沉重。

  「放肆!」

  不下三個同級別的教官已然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根本二話不說便沖向了墨菲斯,完全是一副戰場上拼命的架勢——怪不得這些教官的反應,柯西騎士學院不是沒有出現過學員跟教官幹架的情況,相反的每年不打個幾百次才不正常,但是教官被輪飛在地上還被長劍指著的情景,一年之中,或許不會出現一次。

  帝國最有名的騎士學院,這個名頭不是說著玩兒的,天縱奇才雖然沒有十九歲獲得金橡樹徽章的聖穹魔導師佛洛德變態,卻經常會有在二十歲時成為高階護衛騎士的強悍存在,更有甚者進入大騎士領域未嘗不是沒有出現,教官實力不如學生的情況在那些頂級班級是經常會出現的事情,但是這裡始終是學院,教官算得上導師,學院規則被刻在巨大的木板上擺在校場入口誰都能看見。

  也就是說,敢動手打教官,通常意味著難以想像的責罰。

  三名沖過來的教官根本不說廢話,直接揮起拳頭就朝著墨菲斯掄了過去,三個人先後而至,沒有騎馬,衝刺速度卻讓人感覺是三頭野獸!

  墨菲斯可以在出奇不意的情況下幹翻中階護衛騎士,並不代表他能坦然面對三個同級別的沙場老手遊刃有餘。

  短劍回鞘,墨菲斯抬手格擋住了第一拳,閃身躲過第二拳,身體大幅度扭轉的時候手中的騎槍擋住第三拳,但是脆弱的杉木卻應聲碎裂,長槍斷為兩截,身材相對矮小的墨菲斯猛然後空翻,靈活躲過三人的包夾,動作流暢而毫無停頓,眼花繚亂的一系列動作中耀花了四周學員的眼睛。

  「啪!」

  伸手握住一隻擊向面頰的拳頭,墨菲斯沒有硬抗這種剛勁的力量——說到底他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正面抗衡中階護衛騎士的地步,這一下已經讓他有些吃力,三個教官的攻擊默契而犀利,另一隻手剛剛抬起,肋骨便被擊中,體重不大的身體被打的側偏了一下,劇痛讓他咬緊了牙齒,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而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拔劍傷人。

  教官的步步緊逼讓他退到了學生的陣營外,這個時候已經不止附近的學生在看這邊了,近乎整個校場所有做著持槍站立的學員都轉過頭來望向了發生喧鬧的地方。

  墨菲斯從始至終沒有發出過任何呼喊,雖然略顯疲態頻頻被擊中,卻依舊憑藉著自己瘦弱的身體在於三個人高馬大的教官抗衡著,短劍沒能為他爭取優勢,對方三名教官也是沒有拔劍,從頭到尾都是赤手空拳。

  這是騎士的底線,三個人對付一個學生這種事情本應該是不會上升到纏鬥超過三分鐘的戰鬥的,赤手空拳已然算是教官後退一步,可是現在的情況看似墨菲斯處於劣勢,三個教官卻知道自己更不利。

  說白了,一旦拖久了,就變成誰都下不來台了。

  四分鐘,墨菲斯的胳膊有些架不住對方勢大力沉的拳頭,他沒有佩戴魔杖,這種時候更不會凝聚那種最佳狀態下還需要幾分鐘才能使用的元素「刀子」,作為一個騎士基本功扎實而魔法僅會理論的孩子,他此刻所做的只能說是最後的掙扎。

  這個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在最後關頭爆發逆轉戰局的事蹟,可是對於墨菲斯,連抬起胳膊都有些費力已經說明他即將走入不會出現意外的敗局。

  忽然間,墨菲斯眼前閃爍了一下。

  渾身猛然間出現的劇痛讓他的動作出現了不可挽回的破綻,繼而被三個教官直接撂翻在地!

  墨菲斯睜大了雙眼,卻是發現明亮的天空驟然間漆黑一片——並非頭頂出現什麼異象,而是他猛的失明了。

  劇痛夾讓他的身體本能的蜷成了一團,教官並沒有繼續拳腳相向,而是停住了手,望著眼前似乎突然間仿佛煮熟蝦米一樣的墨菲斯。

  痛苦來得快,去的更快。

  當眼前在一次出現蔚藍的天空時,墨菲斯感覺身體表面仿佛火燒一樣的痛苦正在如潮水般退去,而視野中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龐。

  布朗。

  「沒死就給老子爬起來。」

  這位高階護衛騎士望著墨菲斯的表情很冷,沒有了之前的罵罵咧咧和隨意,身上的鎧甲依舊陳舊,站在那裡時腰板挺直,當真有一種軍營內才有的肅靜氣氛。

  墨菲斯動了動手指,仰躺在地的他漸漸感受到了雙臂和身體上剛剛被擊中位置傳來的疼痛,不過卻還沒有到爬不起來的地步,他咬牙站起身,卻才剛站起來就看到眼前的布朗抬起了腳——

  「呯!」

  墨菲斯這一次根本沒法躲閃,直直被布朗踢中了胸口,身體飛出去足有四五米才落地,在地面上滾了幾圈才停住。

  布朗沉默著,站在那裡看著墨菲斯站起身,那雖稱不上瘦弱卻和布朗比起來弱小異常的身板微微挺直,墨菲斯同樣一言不發。

  他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剛剛渾身的劇痛讓他腦海一片空白,而布朗的這一腳則讓他明白自己已經不用多說什麼廢話了。

  四個教官站在布朗身後立正,卻沒想到這個高階騎士下一個動作居然是轉過身,在所有圍觀學生震驚的目光中飛起四腳將他們踹飛了出去。

  「十圈,誰少一圈老子扒了他的皮。」

  出乎意料對著教官留下這句話,布朗轉身走開,四個被踹飛的教官根本不敢抬頭,從地上捂著胸口爬起來後便毫不猶豫的開始學校外面的土坷垃場地開始奔跑。

  偌大的學院週邊至少兩千米多一圈,可這幾個中階護衛騎士卻以一種近乎衝刺的速度穿著那身金屬鎧甲開始了狂奔,絲毫不敢怠慢!

  望著布朗沉默離去的身影,墨菲斯喘了幾口氣,捂著因為被布朗一腳踹而有些火辣的胸口揉了揉,隨即竟是跟上了那幾個教官的身影。

  「看什麼看!持槍!繼續!」

  遠處布朗的聲音如同教堂的鐘聲一樣震得學員耳朵嗡嗡直響,學員目光轉開,每個人不再廢話,內心卻無法平靜。

  墨菲斯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姿態,在入學的第一天一舉成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0:17

第五十二章 「失傳」的戰技

  「這他媽不會是真的吧。」

  離開了學員人數眾多的馬場,登上了柯西騎士學院教員塔樓的布朗一屁股坐在了自己那已經歪歪斜斜看上去就要爛掉的扶手椅上,一邊整理羊皮紙一邊叨叨著。

  桌子上除了一個行軍時攜帶的水壺,只有一張張使用痕跡明顯的軍事地圖和一個痕跡斑駁的頭盔。沒有什麼普通學院教員辦公室能看到的各種資料,這裡的羊皮紙大抵有兩種作用——一種是布朗去大便時攜帶的,一種是君士坦丁地下報刊最新的色*情雜誌《花花騎士》的新刊了。

  當然,後者在看過之後和前者命運一樣。

  今天的他在發出那句感歎後便不再言語,有些愣怔的望著自己的頭盔出神。聖殿騎士團的制式頭盔式樣精良,在裝配到騎士身上前經過了至少三十七道工序,而眼前的頭盔兩側帶有損壞嚴重的翼甲,這代表布朗曾經至少率領著超過三百人的旗團。

  如今布朗退役之後的生活看似平靜異常,無非每日操練這群愣頭青的小崽子而已,不過和所有老兵一樣,在經歷過大規模的戰鬥過後,內心是永遠無法平靜下來的。

  往事總是不經意間的被某些看似平常的事物勾起回憶,正如今天他在視野開闊的辦公室看到墨菲斯持槍的那一刻,正準備喝口水潤嗓子的他直接捏緊了手中的鐵壺,以至於手指頭都在那上面留下了幾道指印!

  原因自然是在於墨菲斯的持槍姿勢——那不是拜占庭騎兵的持槍標準,也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會出現的謬誤,作為曾經在帝國邊疆接觸過各種戰鬥並參與過遠征的布朗很明白自己看到的這一種持槍姿勢屬於什麼國家的騎兵。

  卡斯蘭迪,那個已經近乎衰敗的帝國才會有的騎兵持槍起手式。

  無論世間有再多的無視或詆毀,卡斯蘭迪曾經的輝煌依舊永遠的記載在了史書之中,而其中最為強大也是最為著名的便是他們騎術精湛實力強悍的騎士!

  那是一個驕傲的帝國,如果說弗丁帝國的騎士們都是一群在頭頂帶上羽毛的華麗公雞,那麼卡斯蘭迪那群從未穿過鐵葉甲的傢伙們就是群狼。

  他們嗜血、強大,強大到讓人提起名字便感到恐懼。

  但是因為拜占庭帝國和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一次聯手以及拿勒國的暫時性支持,這個輝煌的帝國便在長達七年的大規模征討中煙消雲散,徹底淪為大陸二流國家。

  不過布朗不會忘記那些騎士們讓人髮指的精湛騎槍戰技,這些原本有可能成為拜占庭騎兵用於馳騁大陸的戰爭本領卻因為皇帝陛下的一紙命令絞死全部的卡斯蘭迪騎士而徹底失去了希望。

  一個國家所培養的戰爭機器,就此斷了血脈,再無輝煌可能。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現實,但是幾千名騎士陸續被絞死所造成的損失是毀滅性的,若是步兵,這算不得無法承受,但是換做造價超過步兵百倍的騎士,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也造成了神聖加百列帝國憤而在外交上指責了超過拜占庭七年、拿勒帝國就此與拜占庭就斷絕外交關係的慘痛損失。

  沒有人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為什麼下此決定,只是卡斯蘭迪騎士的輝煌就此斷送,本來一個偌大帝國現在已成為待瓜分的戰利品,卻因為這項決定而讓三個聯盟國僵持到了現在卻沒有人分到一杯羹,其背後的意義無人能猜測出來。

  布朗曾經正面與卡斯蘭迪的騎士交鋒過,對方沒有精銳的鎧甲,沒有鋒利的三棱騎槍,沒有多餘的佩劍,唯有一身落後半個世紀的鎖子甲,卻勢若虎狼,正面戰鬥力竟然強悍到需要拜占庭騎兵投入兩倍兵力去抗衡!

  墨菲斯的起手式和剛剛攻擊教官的動作被布朗悉數看到,那熟悉而兇狠的攻擊方式,那在回憶中深埋下的恐懼種子,那種在他頭盔和鎧甲上留下恐怖傷痕的戰技…一切的一切讓他無法再淡定下來。

  可是他會做什麼?

  這個時代,改變世界的往往是一樣不起眼的小東西——比如幾個世紀前馬鐙的普及直接讓騎士成為了大陸第一兵種,而如今,一種失傳了的兇狠戰技…同樣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

  窮酸的卡斯蘭迪騎兵借助它抗衡拜占庭和神聖加百列帝國百年,若不是以往盟友拿勒的背叛勢必還會一路壯大下去,而富甲大陸的拜占庭若掌握這種戰技,後果不言自喻。

  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是布朗還是努力地穩定下了自己的情緒,望瞭望窗外那個和教官一起跑圈的身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

  「有趣的消息。」

  望著手中一卷用特殊材料製成的信函,艾薩拉公爵揚起了眉毛,永遠冷清的表情似乎泛起一絲漣漪。

  晚宴一別之後,這位身姿卓絕的公爵對墨菲斯並沒有多餘的動作,負責有關於帝國內近乎所有情報處理的她雖然名義上是公爵,實際卻仿佛是陰影中的角色,從來沒有在任何多餘的時間出現在多餘的地點。

  對於墨菲斯,艾薩拉到目前為止僅僅覺得他是一個有意思的孩子而已——一切緣起於那首或許艾薩拉永遠不會在接觸的維奧拉琴曲目《莫里河的哀傷》,卻也到此為止。

  感傷總是暫時的,貴族永遠在面具後不辭辛勞的努力著,不過今天艾薩拉公爵接到了柯西騎士學院直接呈報上來的一份級別很高的機密檔,作為皇帝陛下放心的情報篩選審核者,艾薩拉公爵自然有責任檢閱其內容是否夠資格呈上皇帝陛下的那張書桌。

  可想而知,這份情報讓她揚起了眉毛。

  讓她如此感興趣的不單純是因為墨菲斯會使用卡斯蘭迪騎兵的戰技這一事實——當然騎士學院注明的是「有可能擁有這項技能」的字眼——而在於當初卡斯蘭迪的騎士被集體處決,那道從最高層一路扔下來的決策就是尚且年輕的艾薩拉用親自傳遞給遠在敵國的遠征軍的,先斬後奏可謂名副其實,當上下議院聽聞幾千名騎士在他們沒有計算出能換取多少贖金時便已經被絞死的事實後,集體譁然。

  那群迂腐老貴族的憤怒表情讓艾薩拉至今想起來仍然會在內心大笑不止。

  她望著這張微微發黃的薄紙,嘴角微翹,隨即輕輕將它放在書桌旁的蠟燭上引燃。

  灰燼落入銀質的鐵盒,而旁邊是一個像是展覽台般的皮質平臺,上面零零散散按照順序擺滿了一整張檯子的徽章。

  帝國貴族徽章。

  從最頂層的皇室雙頭鷹徽章,到第一梯隊公爵級別貴族,即便是最後一層也是子爵階級,帝國內近乎所有數得上名號的大貴族的家族徽章都在這裡,一個不落。

  甚至包括已經除名的克裡斯多夫家族。

  艾薩拉公爵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旁邊一枚枚不同式樣的家族徽章,最終停留在了那一朵低調而並不耀眼奪目的紫鳶尾上,輕輕拾起。

  「恩賜?」

  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微微有些失神。

  身後,所羅門家族上任家主喬治•所羅門的肖像在牆壁上依舊仿佛靜靜地看著他的女兒,目光深邃,笑意玩味。
  ……………………………………………………………………………………………………………………………….
  夕陽落下時代表著一天的訓練結束,跑完十圈的墨菲斯面不改色的重新回到了隊伍中,而新來的教官自然不會再去傻到糾正墨菲斯和旁人迥然不同的持槍姿勢,就這麼看似平靜的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對於墨菲斯來說,除了出點汗,這種訓練似乎沒有任何難度。

  不過他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太對勁——那種曾經出現過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了。

  「想不到你還真有點膽子。」

  晚餐時,希丁克陰沉的目光似乎淡去了少許,少了幾分打量,多了幾分意外的讚賞,似乎對墨菲斯和教官打架的事情異常肯定。

  「其實我的膽子很小,我很怕死,因為一旦死了,那便什麼都抓不住了。」

  墨菲斯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黑麥麵包,說出的話語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旁邊的布澤爾嗆了一下,伸手要去拿酒,而屁股占了快兩把椅子的科文已經塞到他手裡一個碩大的酒杯,布澤爾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抹了把嘴角道:「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幾個揍你的教官為什麼會在跑完步和你有說有笑的?」

  胖子的表情很豬哥。

  墨菲斯笑了笑,表情不卑不亢,看得出是在努力的讓自己融入這個新圈子,他指了指食堂另一頭同時用餐的教官們,低聲道:「男人不都是打出來的友誼麼?如果想友誼深厚一點,我不介意和你打上幾架,如何?」

  布澤爾一愣,隨即看到墨菲斯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雖然這個笑話並不好笑,但這個胖子還是很給面子的哈哈幾聲,一點看不出虛偽的樣子,伸手往嘴裡塞了口麵包,他含糊的說道:「要是這樣可以,每天揍我一頓都成。」

  「不怕死的胖子。」

  希丁克少有的多了句嘴。

  墨菲斯並不知道這個胖子布澤爾外表看起來憨呼呼的,實際上真認真起來絕對是一個玩兒命比誰都厲害的主,「不怕死」三個字給他,都是有些小瞧了。

  幾個人都是笑了幾聲,別管可不可笑,這都是一個促進關係的機會,身為貴族自然不會冷場,幾個話題過後四個人也算熟絡起來。

  墨菲斯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所學院的規矩如此「寬鬆」,甚至可以說比起塔倫斯學院沒有差多少,除了軍事化的管理有些僵硬,其餘的自由度很高,除卻清晨集合後的晨練和下午規定的基本功訓練,竟然沒有過多的課程。

  與之成反比的,是非常多的自由課程——這些課程開設在學生的自由時間,內容駁雜,從盔甲學、武器使用教學、騎士教義、神學基礎到匪夷所思的紋章學、戰旗學、馬匹鑒定不一而足。

  沒有固定的課程,學生隨意上課,但是學期結束卻要進行考核——不是紙面上的,是真正如戰場般的實踐考核。

  「晚上沒有任務了?」

  面對吃晚飯準備離開餐桌的幾位舍友,墨菲斯有些好奇他們匆匆離開的原因。

  「如果你能忍受布澤爾朗誦那酸掉牙的詩歌,回宿舍是一個比較合適的選擇,明天去管宿舍門口的管理員要個學院的課程表,那樣你上起課來比較方便,今天還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吧。」

  希丁克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朝四周瞥了瞥,低聲道:「趕緊走,我可不想被那個惡魔盯上。」

  說完,三人無比統一的轉身走出了食堂,而墨菲斯則很本能的跟了出去——天知道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什麼讓舍友害怕的東西,自己可沒興趣去好奇探究一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0:32

第五十三章 手捧舊約的少女

  夜幕降臨,第七連的宿舍卻並不安靜,這個連的怪才們也許從此刻起才將自己的「才華」逐漸展示在了墨菲斯的面前,並且開始了長達幾年對墨菲斯原本就堅韌異常的神經上的折磨。

  回到宿舍的墨菲斯先是在走廊裡遇到三四個渾身一絲不掛高喊著衝鋒口號來回奔跑的傢伙,隨後又是在隔壁碰到了正在宿舍裡面吃燒烤的神經病——布澤爾大罵著伸手把對方敞開的房門關上,不讓嗆人的煙霧飄到樓道中,轉頭道:「很多人怕去食堂排隊吃飯耽誤了時間,索性來這裡吃了。」

  「耽誤時間?」墨菲斯揚了揚眉毛,聯想起了匆匆離開食堂的學生,道:「不會是害怕什麼人吧?」

  希丁克和科文已經去上晚上的選修課,此刻只有胖子在墨菲斯身旁,這眼睛賊兮兮的傢伙看了看四周,推開宿舍門讓墨菲斯進來後「哢」的鎖上門,用極其微弱的聲音道:「確實是,誰也不想惹上那個魔頭啊,被盯上了下場絕對淒慘!」

  「有多淒慘?」

  墨菲斯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樣的人物。

  「是——哎,還是等你看到了再說吧,」

  胖子歎息一聲,轉身去翻找屋子裡剩下的零食了,墨菲斯也沒興趣追問,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走到自己的床前微微愣了愣神,隨即開始了冥想。

  冥想的作用則是強化腦海中的晶絲,並緩慢的擴充其最大載荷量,和體力近似的是這種能量的使用會隨著鍛煉而不斷增多,不過消耗晶絲能量比起積攢來說快的太多,剛剛擁有晶絲能量的墨菲斯比起任何一個邁入「魔法師」境界的人來說都要少,若不是那柄鳳凰木魔杖的魔力擴散效果驚人並且本身有著加速恢復晶絲能量的作用,估計再過三十天墨菲斯也無法從那個塔樓中出來。

  說到底,墨菲斯距離所謂的靠魔法戰鬥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跟導師黛拉那種揮手釋放四十七級防禦法陣的級別基本上遙遙無期。

  冥想是枯燥的,不過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是墨菲斯不用擔心自己在冥想時睡著,因為他的假寐習慣,這種得天獨厚的優勢會在未來的幾十年內慢慢顯現。

  可是今日剛剛進入冥想,墨菲斯頓時感受到了身體的異樣——仿佛倏然被扔進了火爐中般的他瞬間被劇痛籠罩!

  腦海中的晶絲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墨菲斯不明白這是怎麼個情況,卻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魔紋正在如被烙鐵炙烤著一般燃燒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和當初在胡克鎮如出一轍!

  如今的墨菲斯有了晶絲能量的存在,意志力同時強大不少,愣是忍住了這痛苦而沒有露出多餘的異樣,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後的黑色魔紋似乎倏然間減少了一道。

  「哢!」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墨菲斯只感覺大腦轟然間清明一片,晶絲力量竟然無形間暴漲一倍有餘——仿佛進階般的感受讓他的雙眼一陣眩暈,可以感覺到晶絲的能量精純了不少,而更為驚奇的是渾身上下的力量似乎跟著上升了一個臺階。

  無形間的變化讓他幾分鐘內出了一身汗,原本乾爽的衣服近乎立刻被汗水完全浸濕。

  墨菲斯深深呼氣,正打算活動身體去查看有無異樣,窗臺上傳來的一聲狼嚎讓他險些跳下了床!

  「你是一朵憂傷的花——我…」

  布澤爾手捧一部《涅爾斯文集》聲情並茂的沖著遠處漆黑的校場朗誦著,表情如同得了痔瘡般扭曲,聲如破鑼。

  站在窗臺上的他手捂胸口,氣壯河山。

  隨即這個胖子便被樓上結結實實的潑了一大盆涼水,扔下詩歌,這個傢伙奔出宿舍就去找人算帳。

  十分鐘後,讓人扒光衣服揍了一頓的布澤爾穿著內褲罵罵咧咧的走了回來。

  希丁克和科文回來的時候看到胖子,習慣性的大笑幾聲,幾人沒有過多的談話,在勞累一天之後很快沉沉睡去。

  沉默的墨菲斯在洗了個澡後開始繼續冥想,並沒有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進階有過多欣喜,在疑慮和思索中度過了住在柯西騎士學院的第一個晚上。
  ………………………………………………………………………………………………………………………………

  君士坦丁,帕米爾區。

  聖帕米爾學院和柯西騎士學院、潘塞爾魔法學院並稱為帝國三大基柱,其根本原因在於這裡培養出的八位牧首、一百八十七位紅衣主教、上千位區主教的帝國神學支柱,這所從君士坦丁建立之初便屹立不倒的神學院已經存在了近千年,她的歷史,便是君士坦丁的歷史。

  拜占庭的幾次重大事件中似乎都有這所神學院的身影,隱隱之間,它總是以一種低調黯淡的姿態蟄伏在那所更為著名的牧首聖庭後,在聖羅蘭大教堂的陰影中不為人們所重視。

  不過這所神學院走出的人中,最為著名的就是最終埋葬在海克爾聖山的聖徒數量。

  七位。

  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在《舊約》扉頁寫下「人盲目性的最根本局限,就在於在其盲目性面前感到榮耀」這句話的聖•奧古斯丁。

  而此刻,修女貞德在阿奎那的要求下,來到了這所舉世聞名的神學院前,有些迷惘的抬起了頭。

  嬌小的身軀和遠處讓人仰望的巨大教堂形成了鮮明對比。

  緊了緊懷中的書籍,貞德手中那張並不精緻的羊皮紙被捏的更緊了。

  邁步走到了神學院的門口,四周安靜異常,並不是沒有人,相反的,身穿黑色或白色教袍的修士比比皆是,但是在這裡卻沒有一人說話,主的受難像在學院的大門上方,偶爾有修士抬頭望見,便會輕輕的在胸口畫一個十字,低下頭去,默默前行。

  學院的門口旁有著天使加百列略微損壞的雕塑,這是當初帝國「聖像崇拜」和「反聖像崇拜」留下的歷史痕跡,君士坦丁五世大帝在最後一次運動中表示這些被損壞的雕塑不得被取代,保持被破壞的原貌留在原地,用以警示世人,歲月的痕跡顯露出了神學院的滄桑,讓修女在內心微微驚歎。

  「入學的學生?」

  一位身穿白色教袍的修士站在學院大門內,望向了這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身影,禮貌的問話,有著一種牧羊人特有的溫厚嗓音。

  貞德不善言談,似乎一天到晚除了禱告不會多說幾句多餘的話,望著這位比自己高了好幾頭的大人,十三歲的她抬起頭,那張日後註定驚豔的面龐此刻還有一點嬰兒肥,目光清澈的點了點頭,她沒有一絲防備。

  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貞德伸手遞出了手中的皺巴巴的羊皮紙條,微微羞怯。

  「推薦信?」

  白袍修士揚了揚眉毛,笑容依舊的接過,輕輕展開,隨即很快合攏。

  「來到聖帕米爾神學院做一位合格的牧羊人而不是修女,我想這對於你來說是一個正確卻也唯一的選擇,貞德,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吧?」

  拜占庭或許許久沒有出現過女性修士了,和修女不同,兩者的道路截然相反。

  他微微側身,示意小修女跟著自己走近學院,四周的修士微微躬身,對著這位看起來並無異樣的白袍人行禮,姿態沉默,恭敬。

  貞德茫然的跟在他的身後,殊不知眼前的人地位和距離不遠處牧首聖庭內的那些紅衣主教不相上下。

  聖帕米爾學院的院長放下手中日夜研讀的典籍來到學院大門,如此姿態謙恭的帶領一位懵懂的小女孩走近學院,沒有人知道其中緣由。

  「貞德,如果可以的話,這張羊皮紙是否可以讓學院保留?我想它會是聖帕米爾學院以後展示在‘斯凱德廳’的又一珍貴物品。」

  依舊是淡淡而溫暖的聲音,貞德覺得眼前的人很友好,於是她輕輕點頭,那雙眸子在陽光下清澈如同湖水。

  「你是主對凡間的恩賜。」

  白袍人淡淡微笑,將手中那張羊皮紙緩慢合好,在畫了一個十字後恭敬的放進了隨身的衣兜,隨即帶領著身旁的貞德邁步走上臺階,身前,巨大的神學院教堂在陽光下的神聖氣息讓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錯愕。

  這裡是君士坦丁第二高的建築,聖帕米爾教堂,高五十七米。

  小修女邊走邊抬起頭,沒來由的想起了某個清晨那沐浴著陽光邁步走進石屋的身影,嘴角翹起,輕輕抱緊了懷中阿奎那親自贈與的《舊約》。
  …………………………………………………………………………………………………………………………….

  翌日,柯西騎士學院。

  對於自己所使用的騎槍戰技,墨菲斯一點概念都沒有——什麼失傳多年已經滅絕的騎兵戰法,什麼或許可以改變大陸格局的轉捩點,這些東西都是虛無縹緲的,就算是布朗甚至艾薩拉公爵或任何一個史學家軍事學家都無法確定一套騎兵戰技能否真的改變大陸格局,又或者這也許僅僅是布朗教官的一次神經過敏而已,總之這個消息沒有被呈現在皇帝陛下的書桌上,而是成為了灰燼,靜靜的躺在那一枚枚貴族徽章旁的銀質盒子內,不知道是艾薩拉公爵對墨菲斯的保護還是單純的覺得這只是一個小題大做的資訊。

  因而墨菲斯早上天不亮和幾位舍友趕去校場開始官場的馬術基礎訓練時,沒有過多的人注意他——或有提起,都是當做那個跟教官幹架的愣頭青而已,至於身份,默契的沒有人去問或強調。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0:46

第五十四章 我就是瘋了,你能怎麼樣?

  柯西騎士學院有一句校訓,是拜占庭帝國第十四位皇帝索蘭丁一世在這裡剛剛從軍營轉變為貴族學院時留在這片校場邊緣石碑上的——「脫下父輩的權勢外衣,在這裡,你只是你。」

  墨菲斯望著這塊石碑,感觸頗深。

  全學院一共十多個連隊,只有在早上的時候是全體進行活動的,其餘時間課程排開,比如墨菲斯的第七連是下午進行基礎訓練,但是有一半連隊是在上午,而此時墨菲斯也算在清晨的陽光中看到了這個學院的近乎全部學員。

  和弗丁帝國每位騎士自備馬匹不同,學院會給所有學員提供三匹軍馬以供挑選,但是顯然不會是頂級貨色,所以偌大的校場內沒有什麼靠著胯下馬匹耀武揚威的異類,所有貴族都安靜的駕馭著馬匹,在教官的一個個指令下熟悉著騎士衝鋒時需要掌握的陣型。

  所有人都是練習用的皮甲,佩戴了一個用於保護的小型頭盔,墨菲斯對於騎馬自然能力超群,應付起來不在話下,遊刃有餘的操控著馬匹前行時,墨菲斯卻瞥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身影。

  距離他不遠處的第一連,也就是號稱實力最強才能進入的連隊內竟然有一個胸口微微凸起、身材比旁邊的男孩子們較弱不少的女性身影,在隊伍中不甚惹眼,卻沒有任何人敢把多餘的目光投向她。

  這讓墨菲斯有些驚奇,難道騎士學院還招收女人?

  一夜的冥想過後墨菲斯精神狀態比起單純的假寐還要好,隊伍前行時噤聲,幾個舍友雖然在近處,但也不好直接開口提問,墨菲斯索性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只是目光微微在那個身影上停留後便離開,再沒有多餘的興趣。
  
  早上例行的訓練並不辛苦,完全是對馬術的強化訓練,比起塔倫斯學員專業不少,也讓墨菲斯能學到一些以前未曾接觸過的東西,比如在列陣的時候如何保持好左右間距,在衝鋒的時候如何讓戰馬維持在一道水平線上等等,看起來簡單,實則困難異常,一個旗團超過百人,在衝鋒的時候一排排間距能在攻入敵陣時依舊保持嚴整,其中所需要付出的艱辛遠比普通人想像的要多。

  戰場上的默契,源自於日復一日的訓練。

  在清晨的陽光剛剛讓四周的氣溫升高些許時,訓練結束,接著便是自由課程時間,墨菲斯領取了一張表格,上面列出了學院內各式各樣的課程的名單,牛高馬大身材強壯的科文去上「長柄武器基礎及進階」,那是一位強力騎士提高自己實力的必須課程,包括了各式各樣除了騎槍以外長柄武器的使用要訣,有助於騎士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力量優勢。

  而希丁克則是去了紋章學課堂,讓墨菲斯匪夷所思,胖子去了軍事理論的教室,看起來對於打仗更上心思。

  墨菲斯望著手中的課表,略微發呆,篩選了半天,最終選擇了一個看上去比較靠譜的課程——「騎士制度史」。

  這個習慣是黛拉讓墨菲斯養成的,在每一次給他書單時,用於介紹魔法體系歷史的書籍總是排在讀取順序第一位的,讀史可以更明確的理解魔法體系中的繁雜概念,對於騎士體系更是如此。

  因為唐吉坷德曾經提起過,騎士的修煉,遠沒有劍士那麼簡單。

  雖然看上去都是靠物理攻擊吃飯的職業,但是作為能擁有那不勒斯魔鋼短劍資格的騎士,唐吉坷德對於這個職業的認知可以和黛拉對魔法的認知相媲美,這也是墨菲斯無形的優勢之一,往往是從小培養的敏銳本能和嗅覺,讓他總是能以最明智的方式走最近的道路。
  
  不過通過這個空蕩蕩的教室就能看的出來,能認識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這讓墨菲斯想起了當初《元素理論基礎》課本扉頁的那箴言,人們似乎總是在剛剛跨入某一個領域時過於期待頭頂那看上去華麗而遙遠的山峰,卻不願意去低頭尋找腳下能更順利攀登的道路。
  
  柯西騎士學院的教室透著一股子簡樸而硬朗的風格,座椅陳舊而堅硬,坐上去並不舒適,這門課並沒有課本,當然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學院外的書店購買一本《格爾斯騎士制度史》來輔助學習,不過那本書需要三枚阿茲特克金幣並且厚達兩千四百多頁,其中三分之一的內容更是用弗丁文字書寫,這就導致很多學生選擇了直接聽課記錄筆記就好,因為老師的水準絕對不會低。

  至少墨菲斯聽說的是這樣。

  大概能坐下兩百人的教室此刻只有二十來個人,墨菲斯找了個習慣性的位置坐下,抬頭望向了前方。

  講臺很特別,角落處擺著幾個木質假人,身上穿著不同時期的騎士鎧甲,從古西伽帝國鎖子甲到目前拜占庭最精良的鐵葉甲應有盡有,一個簡單的木桌當做講臺,上面擺放著一個君士坦丁鐵匠製作的精鐵馬刺。

  講述課程的是一個走路有些瘸的老頭,雙眼渾濁,似乎看不清楚講臺下有多少學生,這樣似乎也正好,省的教了一輩子書的他心寒,有些艱難的邁上講臺,這位老頭聲音沙啞的開始講述已經進行到一半的課程——「弗丁帝國騎士的沒落」。

  墨菲斯聽著他講述那個龐大帝國的騎士系統因為過於自傲和散亂的結構而逐漸退出戰場王者的地位,有些出神的想起了唐吉坷德偶爾提起的話語,雖然年幼的記憶讓他無法核實,卻覺得那個老傢伙似乎在弗丁呆了很久,並且獲得過不少的榮譽。

  說實話,老者的課程有些枯燥,基本就是照本宣科,墨菲斯很快有些走神,目光微微轉移,竟然對上了一雙眸子。

  是那個早上見到的女孩——當然墨菲斯眼裡的女孩都是女人,不高的個子,一頭棕發,海藍色的雙眸,五官勻稱,卻有著一股子英氣,這是晚宴上那位貴族小姐妮娜根本沒法相比的。

  而且對視的一瞬間,墨菲斯本能的察覺到了對方似乎帶著一股子難言的挑釁意味,微微眯起來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打量獵物的捕食者,這種情況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讓墨菲斯有一瞬間的詫異,對視?墨菲斯不甘示弱。

  不過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女孩子身旁三四米的距離內沒有一個人,雖然教室很空,但是基本兩三個人坐在一起,所有人卻唯獨對她畏若虎蛇般躲的遠遠的,直到兩人就這麼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足有一分鐘,墨菲斯才覺得有些無趣,微微扭過了頭,繼續聽課。

  想當騎士的女人?

  還真是有夠奇葩的。

  這個世界男人的地位永遠高於女性,似乎連宗教都是這麼判定——「那最初的男人是主所造,女人夏娃卻是由亞當肋骨所變」,凡此種種,或許直到幾個世紀前弗丁騎士學會所謂的浪漫,才讓貴族中的女性地位提升些許。
  
  墨菲斯心裡琢磨著這些典故,卻猛然間覺得身旁似乎有動靜,再一次轉過頭時瞬間揚起了眉毛。

  那個女孩子竟然直接邁著大步子來到墨菲斯身旁,一屁股緊挨著他坐下了!
  
  不明所以的墨菲斯沒有注意到四周的學員已經不再聽課,近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等待災難發生的表情望著他,而身處目光焦點處的墨菲斯扭著頭望著對方,看起來毫無防備。

  「新來的?」

  對方的語氣居高臨下而跋扈,看得出似乎沒有吃過什麼虧,這好像才是那些貴族少爺們應該擁有的面目,但是此刻出現在了一個女孩子身上,讓墨菲斯始料不及。

  「算是吧。」

  「怪不得,」這位胸口佩戴一枚耀眼高階護衛騎士徽章的女孩子點點頭,「不認識我?」

  「你?」

  墨菲斯扭過頭,表情微微有些意外——這個女人是不是有些太神經質了?

  不是墨菲斯隨便懷疑別人的神經有問題,而是這個女孩子此刻已經將臉快貼到他的臉上了——不是為了表示親密,而是那種魔獸爭奪配偶時才會出現的挑釁。
  
  兩個人距離不到一釐米,鼻子尖都快觸碰到一起,四目相對,墨菲斯卻沒有退卻,只是揚著眉毛就這麼對著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要和自己打架般的女孩子對視著,輕聲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應該是上課的時間,所以我沒有時間和你多廢話。」

  他也是有點惱了,起初是莫名其妙,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看了她幾眼就要拼命不成?這不是腦袋有病麼?
  
  但是事實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呯!」

  下一刻,眾目睽睽之下墨菲斯的身影倒飛而出!

  飛出去的他瞬間撞翻了超過三排桌椅,稀裡嘩啦的濺起一大片腐朽的木屑,扭過頭望向這裡的同學們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順帶望向那個已經被掩埋在桌椅廢墟之中的身影,面帶憐憫。

  真是無妄之災啊!
  
  「咳咳…」

  墨菲斯推開了蓋住自己的桌椅,抬頭望向了剛剛還坐在身旁此刻卻距離自己足有五六米的女孩,表情突然間冷了下來。

  這一下絕對不輕,墨菲斯根本沒有想像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受到攻擊,所以他看到對方抬起腿的時候愣了一下,等到想格擋的時候已然來不及,腹部被近距離擊中,高階護衛騎士那巨大的力量讓他成為了眼前這位學院最著名的硬茬子的又一個「犧牲品」,後果真是夠悲慘的。

  「你瘋了?」

  墨菲斯皺著眉頭望著這個毫無徵兆出手的女孩子,有些動怒。

  這是在課堂上,又不是在馬場上,再說墨菲斯也沒有覺得自己做出了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情,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踹了一腳。

  「我就是瘋了,你能怎麼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1:03

第五十五章 憤怒與愧疚

  也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就這麼在椅子上翹著腿,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墨菲斯。

  而講臺上那個老人似乎是聾了,頭也不抬的繼續講著他的弗丁騎士衰敗史,連教室中間倒了超過五套桌椅都沒有注意,伸手用乾枯的手指頭沾了沾舌頭,翻過一頁,繼續講——

  「關於弗丁騎士的利益方面,我們可以看到…」
  
  講臺下,墨菲斯緩緩站起了身。

  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墨菲斯望著這個胸前有著高階護衛騎士徽章的女孩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這情況不但讓四周的學生們愣住,同樣讓坐在椅子上正得意的女孩子微微張開了嘴巴。
  
  墨菲斯在女孩面前一米處站定,對方不明所以的抬頭望著他,似乎是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事實上,整個學院被她揍過的人,能這麼站起來的屈指可數,高階護衛騎士實力強大異乎常人,正如墨菲斯以前的導師唐吉坷德所說,騎士的修煉遠比劍師更加複雜,側重點也不同,而這個女孩子明顯爆發性和力量強大,所以她才能一腳將不設防的墨菲斯踢出去五六米遠,若換了之前那幾個和墨菲斯打架的教官,遠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這個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腳的少年可不會當什麼遵守校規的好學生,在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刻起,就註定這個倒楣的女孩要成為墨菲斯煩躁情緒反彈的第一個反面教材。

  抬腳,毫不留情。

  「呯!」

  這一次,飛出去的換成了那個剛剛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抽氣聲響起,四周的人直接驚掉了一地下巴!
  
  墨菲斯看上去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意圖,一腳悶出去之後竟然跟著一個沖步跳了起來,直接躍起到了還沒有站起來的女孩面前,又是一腳!

  「呯!」

  這下子連講臺上的老頭子都抬起頭了,不過那昏花的老眼眯著望瞭望,似乎看到的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場景,搖搖頭,低頭繼續開始念課本。
  
  然而台下的同學們已經根本坐不住了,一個個不管再怎麼淡定,也被墨菲斯這一系列舉動給驚的張大了嘴巴!

  「你竟然敢——」

  「呯!」

  第三腳。

  反正什麼騎士美德中對於女人的尊敬到墨菲斯這裡完全成了狗屁,這傢伙看著地面上仿佛被自己踢蒙了的女孩,竟然一把拎住對方的領口提了起來,隨即像是扔麻袋一樣輪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啪嚓!」

  桌子碎成了一大片崩飛的木屑,這位剛剛滿臉跋扈的女騎士躺在地上,徹底傻了眼。

  高階護衛騎士不會因為這麼幾腳就殘廢或落下什麼病根,但是說起來這幾下絕對是實打實的讓她站不起來了。

  憐香惜玉?

  墨菲斯不知道玉有什麼好珍惜的,他的眼中對方僅僅是一個無端攻擊自己的神經病罷了,回擊是自己的本能趨勢,和對方性別無關。

  這種叢林裡走出來的傢伙是最講道理也是最不講道理的。

  墨菲斯朝著旁邊吐了口唾沫,不是因為表示不屑,只是單純的因為這個女孩子的一腳而有些血液上湧罷了,不過這在旁人看來,那真是囂張上天了。
  
  課已然上不下去,墨菲斯回頭看了看,教室中央這一片基本成為了一片廢墟,四周的學院沒幾個坐在位子上的,都是站在原地望著這裡,根本就是看到了亡靈一樣的表情,甚至有人還在叨叨著什麼禱文,讓墨菲斯莫名其妙。
  
        打個架而已,至於麼?

  低頭看了看地面上那個睜著雙眼似乎傻掉的女孩兒,墨菲斯抹了把嘴角,轉身走向了屋外。

  教室在這一刻靜的只剩下他的腳步聲,所有的學員無論自己實力如何身份怎樣,都默默的望著那個背影,高山仰止。

  ………………………………………………………………………………………………………………………….

  一上午的課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東西,墨菲斯真覺得浪費時間是一種罪過,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魔杖演練了幾個魔法陣圖的繪畫,從黛拉的塔樓呆了三天三夜之後,墨菲斯已經開始學會用腦海中的晶絲來在杖尖凝聚能量了,雖然彙聚出的元素切割刀遠沒有一般的刀刃鋒利,但好歹能在原石版上刻下痕跡——而墨菲斯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用魔杖繪畫魔法陣,似乎遠比使用羽毛筆輕鬆得多。

  帶有導向性的魔杖會在很大程度上修正手腕控制其繪畫時產生的抖動,繼而極高的減少誤差,墨菲斯這才明白為什麼高階魔法師在繪畫陣圖時會使用魔法道具,那種純靠手指便能毫無誤差繪畫十多個節點法陣的妖怪式人物終究還是太少了,與其花時間在控制細微精度上,倒不如努力記住更多的法陣。

  這是一個效率問題,時間對於墨菲斯來永遠不夠用。

  繪畫魔法陣會耗費晶絲能量,墨菲斯現在那點可憐的能量終於在魔紋消失一環後邁過了低階魔法師的門檻——所謂的門檻就是可以釋放一個完整的、魔法工會評定為一級的攻擊或防禦性魔法,不過墨菲斯直到現在也沒有學習一個所謂的類似的法術——事實上,黛拉給他的書單中,內容基本是對魔法系統無數分系的介紹,並且都是目前近乎最尖端的領域內容,簡而言之就是目前的墨菲斯所接觸到的問題都位列「黃金羅盤議會」那群人的學識範圍,因而可以說他走的路是通往頂峰最近也是最平坦的那一條。

  不過他卻沒有見過哪怕一本是有關於基礎咒語吟誦或所謂的攻擊防禦法術施放的。
  
  用魔杖在一張鋪在地上的羊皮紙上切割出一道道細痕,墨菲斯很快成功刻畫了十個基礎型法陣,沒有再用昂貴的晶核去驗證法陣是否合格,而是借助於腦海中所剩不多的晶絲力量一一啟動羊皮紙上的法陣。

  魔法陣的威力隨著刻畫介質和精度以及給予的能量強度、純度息息相關,每一樣都複雜異常,墨菲斯用羊皮紙刻畫的魔法陣啟動後所擁有的效果不過是亮起淡淡的光芒罷了,而實際上如果是由黛拉將其刻畫在一塊能量傳導率達到九成以上的純原石板上,那麼這個「火焰照明」法陣的效果應該是緩緩出現一圈燃燒著的火光的,而對於「理想狀態」,事實上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讓火焰達到理論上的「無色」,能達到青藍色火焰已經是佼佼者,而墨菲斯目前的水準,僅僅是能讓它出現一抹亮光而已。

  不過這就夠了,心情並不是很好的墨菲斯將晶絲能量消耗殆盡,隨即便進入了冥想狀態,效果卻因為糟透了的思緒而不是很好。

  也是,沒來由的一場架讓墨菲斯感覺憋悶的慌,雖然最後自己動手給對方打的動彈不得,按照理論贏是贏了,可是已經懂一些人情世故的他在冷靜下來後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

  他還沒學會對打的是女孩而產生什麼過多的愧疚,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似乎出手過重了。

  這種內心的拷問不似以往在叢林中的單純,那個時候打獵就是打獵,打死就行了,獵物跑了就追上去打死為止,可是現在面對這複雜的社會墨菲斯還沒有學會圓滑,此刻煎熬他內心的,卻是良知的拷問。

  冥想狀態不好,墨菲斯也沒有強求,內心有一些不平靜的他歎了口氣,像是一個這個年紀應該會有煩惱的年輕人那般有些煩躁的望著窗外發呆,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腰間的魔鋼短劍,腦海中學過的東西似乎幫不上他什麼忙,最終想起的,卻是老人阿奎那說過的那些話語,以及小修女離別時眼角掛著的淚珠。

  「出大事了!」

  身後宿舍已經被後勤部的士兵修好的大門被猛然推開,布澤爾一馬當前沖進了屋子,見到墨菲斯後滿臉興奮,似乎終於有一個可以炫耀的事情得以分享,也顧不得擦嘴邊不知道剛剛偷吃什麼東西留下的油嘖,指著窗外道:「剛剛我聽說竟然有人在教室動手打架了!」

  「很稀奇?」

  墨菲斯眉毛揚了揚,原本就有些亂的心情有些惡化的跡象。

  「打架不稀奇啊!關鍵是據說那個傢伙被打了!還給打的半天沒能爬起來!這簡直他媽的就是神跡啊!」胖子爆了粗口,情緒有些難以控制的激動,似乎拜占庭一下子將神聖加百列帝國給踏平了似的,「那個惡魔啊!終於有人將她拖進裁判所給予審判了麼?」

  煞有介事的禱告動作被隨後進屋子的希丁克一腳踹開,一身肥肉的布澤爾撲到了自己的床上放聲大笑,而墨菲斯則目光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意味,望著桌子上缺角有些出神。

  大塊頭科文擠了進來,將門關上,走廊熙熙攘攘的吵鬧聲被遮罩了少許,他邊脫衣服邊叨叨道:「能動手就不是一般人,來這裡一年了還真沒見過敢跟她對著幹的,換了我估計直接…」

  「換誰都一樣,不用做什麼假設了。」

  希丁克坐在椅子上喝了杯水,一直低垂著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到墨菲斯在那裡發呆,好奇道:「怎麼?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隨即他拍了拍腦袋,笑著說道:「你還記得昨天吃飯的時候為什麼走的那麼快麼?那是因為有一個瘟神誰也不敢惹,」希丁克身子壓低了一些,聲音低沉,「那可是沒有人敢招惹的傢伙,冒犯了她,那可當真剩下‘等死’兩個字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1:21

第五十六章 朗基努斯親王

  「哦。」

  墨菲斯看上去興趣寥寥,點點頭,坐在了靠近窗戶的那張椅子上,依舊出神,良久,他突然轉過頭問道:「她是皇室的人?」

  「哈迪斯親王的女兒。」

  希丁克似乎早就等著墨菲斯問這句話,伸手遞給科文一瓶藥膏,後者扔給了後背傷口還沒痊癒的胖子,宿舍的其餘三人都轉過頭望著墨菲斯,似乎都在等著墨菲斯聽到這個消息後的表情。

  「哈迪斯親王…陸軍統帥哈迪斯•郎基努斯親王?」

  墨菲斯在內心倒吸一口涼氣,那絕對是《紋章史》上陳述最少而內容最為驚心動魄的家族——郎基努斯,這個皇族擁有的姓氏遠不止是拜占庭帝國大權貴那麼簡單,而親王哈迪斯則是拜占庭百年來公認實力最為強大的騎士之一,綽號「血騎士」——因為這位陸軍統帥所帶領的軍隊鐵蹄下有著超過萬人的亡魂。

  他是帝國公認的殺神,鐵血無匹四個字當之無愧,任何人提起他時,畏懼永遠多於敬重。
  
  希丁克點點頭道:「莉莉絲•郎基努斯,校園裡沒有人會提起這個名字,見到她都會躲著走,她雖然強,但說實話布澤爾若是拼了命不一定會輸,但因為她那個老爹實在太過霸道,沒人敢去觸黴頭。」
  
  「原來如此。」

  墨菲斯吐了口氣,苦笑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真讓他有點騎虎難下了,作為一個正統的大貴族繼承人,又是帝國有數的古老大家族,自己後臺可謂不是一般的強硬,而這下子惹了一個比溫德索爾看上去還要硬的親王級家族,想想就覺得有些對不起費盡苦心把自己安排到這裡的那位父親。

  愧疚,這種情緒讓墨菲斯心如蟻噬。
  
  可是又能如何呢?

  在叢林裡沒有遇到過的難題讓墨菲斯有些愁眉苦臉,他使勁揉了揉臉頰,望著準備出去吃飯的三個舍友道:「我先休息會兒,不去吃飯了。」

  三人沒有察覺到什麼,剛認識兩天的他們也摸不清墨菲斯的脾氣,只當他是有不愛吃午飯的癖好,轉身便離開了。

  墨菲斯並非是忐忑或恐懼,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思考眼下自己需要作出的選擇罷了,拿出鳳凰木魔杖,點點閃光在杖尖跳躍著,墨菲斯微微出神,隨即下了決定。

  .........................................................................................

  食堂的氣氛今天似乎有些異樣。

  簡單的石質結構,屋頂沒有塔倫斯學院食堂那般氣派的穹頂壁畫,也沒有富麗堂皇的華貴地板,學生們的飲食只有一個特點:糙。黑麥麵包無限量供應,吃死都沒問題,但是肉類不多,大多還是醃肉,並非學院沒錢去給學生們提供充足的伙食,而是學院按規律來安排的——營養好的伙食往往出現在即將野外拉練前,因為都是貴族少爺,所以學院從來不會去慣著這群胃口本來就很刁的傢伙們。

  只不過此時此刻,食堂內吃著黑麵包的貴族們一個個都在低聲談論著某件事情,卻沒有像平時那般狼吞虎嚥的吃完趕緊滾蛋,他們時不時的瞥瞥四周,目光主要集中在食堂的入口處,意料之中的,那個強勢而跋扈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有史以來第一次,這群學員安心吃了頓飯,雖然依舊是粗糧和鹹的要老命的醃肉,但是顯然不光布澤爾一個人覺得這頓飯無比的香。

  午休過後,墨菲斯再一次出現在校場上持槍站定時,沒有人會把眼前這個之前因為跟教官幹了一架而微微有些名氣的新生和那個霎時間傳遍整個校園的傳說人物重合在一起——因為「騎士制度史」這門課實在是太冷門了,冷門到去那裡上課的學生基本都是高年級且實力排在學校末尾的人,而這群人距離第七連這樣的存在太過遙遠,墨菲斯沒有透露自己的姓名,那群人在看到莉莉絲被撂倒後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這位天之驕女身上,等想起這處鬧劇的始作俑者,墨菲斯早就跑得沒影了。

  所以這一個下午,墨菲斯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只不過用一種和別人不同的持槍方式在已經得到布朗暗示的教官默認的目光下完成任務而已,直至日落結束。
  
  日落之時,已經一天沒有吃飯的墨菲斯沒有和三位舍友走向食堂準備預計好的「狂歡」,而是走上了另一條路——那個迥異于騎士學院宿舍石樓的一棟小屋,也就是墨菲斯今天從教官布朗那裡問到的莉莉絲的住所。

  總之布朗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將莉莉絲暴揍一頓的時候沒有過多的吃驚,而是認認真真的沖著他豎了一個大拇指,沒別的廢話。

  夜微涼,墨菲斯望著前方那棟微微有著許些亮光的屋子,握著劍柄的手微微有些發緊。

  該不會沖出一群家族騎士給自己剁成肉餡吧?

  墨菲斯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大家族帶來的壓力,以往只有他來壓別人,不曾想此刻自己竟然需要獨自面對,他終於明白——在大多數時候,一個響亮的名頭比起那所謂的個人實力要有用太多。

  會是怎樣的見面呢?
  
  巴羅克式的石屋風格鮮明,墨菲斯在門口站定,抬起手,深吸口氣,果決的敲響了房門。

  半晌,門打開了。
  
  抬起頭,這位溫德索爾家族的繼承人微微愣住——眼前是一個強壯如山的男人,年紀四十左右,面相並不兇惡,更無過多氣勢,卻讓墨菲斯第一時間想起了老傢伙唐吉坷德,一頭棕色頭髮打理的有條不紊,深色大衣的花紋並不繁雜,卻價值不菲。

  胸前沒有任何徽章,全身上下只有皮靴處有金屬扣件,黯淡低調,仿佛這就是眼前男人最明顯的特點,他低頭看到了墨菲斯,眼中並無多餘感情道:「有事?」

  聲音醇厚,無喜無悲。

  「我來向莉莉絲小姐道個歉。」

  墨菲斯沒有行什麼貴族禮,也沒有諂媚或僵硬的微笑,只是面對這個男人的問題微微點頭,說出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站在門前的傢伙沒再問什麼,很痛快向後退了一步道:「進來。」
  
  墨菲斯向四周看了看,覺得眼前的男人仿佛無形中給這棟屋子帶上了一股子蕭索的氣息,很孤單,很冷清。

  走進石屋,四下並無任何奢華氣息,內部裝修基本上和墨菲斯住的宿舍一個水準,只不過多了一些私人物品罷了——不大的客廳,房門緊閉的臥室,陰暗的儲藏間,物品略微淩亂,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宿舍,這便是莉莉絲住的房屋的格局。
  
  牆壁上掛著兩柄像是收藏品的長劍,唯一的書桌上擺放著拜占庭流行的詩歌散文和畫冊,基本上都和騎士有關,一套定制的米蘭重鎧擺放在旁邊的立架上,沒有灰塵,看得出經常擦拭,水杯使用痕跡很舊,幾根羽毛筆同樣如此。

  已經轉身走回屋子內的男人很隨意地坐在客廳壁爐前的椅子上,壓的木椅嘎吱直響,墨菲斯沒有隨意就坐,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今天是你打傷了她。」

  肯定句,而不是疑問,目光停留在壁爐跳躍火光的男人頭也沒回地出聲道。

  「是的。」

  「你為此道歉?」

  「我也不會說什麼誰先動手的廢話,只不過當時有些氣憤,下手重了。」墨菲斯毫不怯場地聳聳肩,「不是為打她而道歉,是為了打的太重而道歉。」

  這話讓坐在壁爐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緩慢地抬起頭,不過目光依舊停留在火焰上,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輕聲道:「她這輩子還沒有挨過打,連我這個父親都沒動過手。」

  父親?

  墨菲斯確認眼前的人是什麼樣的角色了,帝國位列圓桌騎士議會的頂尖強者——哈迪斯親王!

  不過這位《紋章學》中被描繪成殺神的狠人並沒有想像中那種或癲狂或冷血的氣質,不知是什麼原因,墨菲斯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和唐吉坷德或許是一類人——是那種在實力極端強大後氣息盡斂返璞歸真的老傢伙。

  面對哈迪斯親王這句意義似乎很明顯的話語,墨菲斯明智的沒有多嘴,只是依舊站著。

  「墨菲斯•溫德索爾,雖然你是阿卡爾的最後一位子嗣,但是如果我現在拔劍把你劈成碎塊,他會怎麼樣?為了你拼上整個家族和我拼命?還是直接崩潰掉?」

  平淡的語氣,哈迪斯親王的面孔在壁爐的火光下有如雕塑般,帶著一股拒人的冷漠。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鳳凰木魔杖,我明白你背後站著什麼樣的人,但這並不會成為阻止我動手的原因。」

  親王的一句話,讓墨菲斯瞳孔驟縮。

  沉默片刻,這位第一次感受到壓迫的貴族少爺緩緩道:「我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有意思的私生子。」

  哈迪斯親王靜靜的望著壁爐,兩人就這麼在屋子裡陷入了沉默,如同兩尊雕塑。

  許久,親王突然道:「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沒有成為碎片麼?」

  墨菲斯理所當然的搖搖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1:34

第五十七章 仰望父親背影的女孩

  「唐吉坷德還好麼?」

  哈迪斯親王的一句話讓墨菲斯險些跳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這種地方竟然會遇到一個認識老傢伙的人,而對方竟然還是一位親王!
  
  沒來得及回答,眼前的男人擺擺手,繼續道:「算了,還是別告訴我了,當年為了‘權杖’的事欠下了那麼多人情,這麼多年他也算還清了。」
  
  墨菲斯閉嘴,眼睛卻有些酸,對於什麼權杖什麼人情,他一概不在乎,卻是難以克制心裡的那股子感情。
  
  「人生苦短啊。」

  親王殿下歎了口氣,似乎有些不願意回憶。

  半晌,似乎想到莉莉絲,他輕聲道:「這個世界英雄永遠是不多的,無數人也想站在舞臺中央享受萬人歡呼,可我卻希望莉莉絲能做一個願意靜靜為英雄鼓掌的人,不為所謂的巔峰或榮耀拼命,哪怕做一個最終被廢物拖上床的普通女人,也好過如我般面對萬千敵人還要衝鋒的...所謂的英雄。」

  英雄二字,身為圓桌騎士議會成員的哈迪斯親王用來自稱,不會有人有異議。

  不苟言笑的親王似乎很少這麼話,做統帥時他惜字如金,可今天卻似乎有太多的感慨,不是傾訴,而是壓抑的久了,又因為墨菲斯的身世而暢談無忌。
  
  「你的志向是什麼?」

  或許覺得自己有些話多,哈迪斯親王轉移了話題。

  「或許對我來說,做一個有能力不被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刺殺者殺掉的貴族,便夠了。」

  墨菲斯笑了,年輕的面龐卻顯的有些落寞。
  
  這句話似乎讓哈迪斯親王想起了什麼,頭微微抬了抬,目光移到了墨菲斯腰間的短劍上,思索片刻。

  「去自己跟她解釋吧,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傷害到她的人。」

  哈迪斯親王不知想到什麼,歎了口氣,「做一個貴族,肩頭的擔子始終是要比普通人重的,現在記住,敢再有人讓莉莉絲吃苦,我可不會如今天這般客氣了。」

  說罷這位帝國親王起身走出了屋子,留下墨菲斯張大嘴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

  年輕而情商低下的他沒有聽出親王話語中那層若有若無的深意,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或許是對自己下手過重的懲罰罷了——像格瓦拉保護自己那樣看著這個莉莉絲?

  或許吧。

  兩人的對話沒有摻雜任何多餘的恭敬虛假成分,甚至墨菲斯連向這位帝國親王行禮的動作都忘掉,不過氣氛卻算不上壞,墨菲斯松了口氣,自以為度過一劫的轉向了那間臥室,腦海裡思索著剛剛親王口中的話語,就這麼傻了吧唧的推門而走了進去。

  迎面劈頭蓋臉飛過來的各種東西讓墨菲斯頓時停住腳步——包括短劍、匕首、花瓶、枕頭甚至還有個不大的玩偶,臥室燈光昏暗,墨菲斯盡全力躲過了亂七八糟的物品攻擊,最終只是被那個玩偶軟綿綿的砸在了身上,伸手抓住,他無語的看向了眼前。

  墨菲斯忘了帝國中有這麼一條規矩——除非主動邀請,否則隨便闖入女孩的閨房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那位親王臨走時的話語讓墨菲斯形成了思維定式,就這麼無腦的走了進來,後果自然是莉莉絲驚恐而憤怒的反彈。

  坐在床上的莉莉絲穿著一身拜占庭貴族流行的薄紗睡衣,凹凸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而白天那驕傲的面龐此刻哪有什麼跋扈?簡直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受氣包一樣,兩隻眼睛紅著,見到墨菲斯進來,她情緒變幻的厲害,在幾秒鐘內把手邊的東西都扔出去之後退到了床角,望著一臉詫異表情的墨菲斯,這位親王殿下的女兒、柯西騎士學院入學以來為數不多的女騎士、從開學到現在天天見誰不順眼就直接打架而從沒輸過的校園霸王,沉默不語,目光陰沉。

  「我…」

  墨菲斯想說什麼,結果看對方的態度似乎並不能聽進去自己說話,咽了口唾沫,撓了撓腦袋,,兩人尷尬對峙著,氣氛詭異。

  良久。

  「對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墨菲斯最終還是決定把該說的說了,「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習慣還是如何,只是單純就我而言,莫名其妙的被踹飛出去讓我會很憤怒,而憤怒的時候又沒有什麼理智可言…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來道歉,是因為害怕我父親的權勢,對不對?」

  莉莉絲的語氣很冷,看似直指要害的直接發問,氣勢一點不輸。

  「說實話,親王殿下如果願意,我連這個屋子都進不來。」

  墨菲斯顯然沒聽出對方話裡的什麼多餘意義,「不管如何我已經道歉了,如果沒有事我先走了。」

  說罷他便朝後退了一步,轉過身的時候想起來還要行個貴族禮,卻聽到那位親王殿下的女兒不可思議道:「你…就這麼走了?」

  「要不然?」

  墨菲斯不解地揚起了眉毛。

  「行…好…我記住你了。」

  這位大小姐煩躁的揮了揮手,「趕緊離開這裡。」
  
  墨菲斯毫不猶豫的轉身出去——說實話他可對這個女孩子興趣,在這裡自討沒趣真不如回去冥想來的痛快。

  至於親王那句話,墨菲斯覺得目前還沒人會去招惹這位大小姐,索性明天等她冷靜點再說吧。

  想到這裡,已經走出房子的墨菲斯心情暢快了點,腳步輕鬆的走向了宿舍,像個沒心沒肺的傻瓜。

  而在莉莉絲的房間,站在窗戶向外望著的大小姐內心的氣憤可想而知,卻又真的無可奈何——她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栽在墨菲斯手上了:自己用來嚇唬別人的身份、地位、甚至貴族圈子內數一數二的美貌,統統在他眼裡被無視。

  甚至是實力也是如此。

  這就是所謂的剋星麼?

  莉莉絲揉了揉肩膀,感覺身上被墨菲斯踹到的地方還有些痛,可這卻讓她心裡有著一種難言的鬥志——六歲時,她仰望父親一身勳章穿過君士坦丁凱旋門,贏得萬人歡呼,而從那時起,她便立志要成為父親那般受萬眾矚目的第一騎士,後果可想而知,戎馬一生乃至登峰造極的圓桌騎士父親深知自己殺孽罪重不願女兒重蹈覆轍,但固執乃至偏執是朗基努斯家族一貫傳統,由此父女之間冷戰整整十年。
  
  墨菲斯不知道已經離開的親王殿下其實從下午進入這間屋子到與墨菲斯談話後離開,從始至終沒能和自己的女兒有過一次交流,關係之僵硬,常人難以想像。

  顯然又是一個苦不堪言的權貴之家。
  ………………………………………………………………………………………………………………………………

  情商有待提高的墨菲斯少爺步履輕鬆的去食堂加了頓餐,沒有趕上希丁克等人的「狂歡」,狼吞虎嚥之後回宿舍繼續練習魔法陣並冥想,他準備下個星期再讓老管家把自己的書籍送過來,騎士學院除了週末,平時是禁止出行的,墨菲斯倒也樂得慢慢去學會掌控元素力量。

  晶絲的力量因為身上魔紋消失的一環而增大近乎一倍,不過顯然墨菲斯還沒有什麼驕傲的資本,一萬枚金幣和一枚銅幣翻一倍的結果是兩種概念,至少墨菲斯目前還在為能讓魔杖凝聚出更為鋒利的元素刀刃而努力。

  幾位舍友終於明白這個空手而來的傢伙竟然是傳說中的魔法師,那柄魔杖和杖尖凝聚的灰色霧狀元素可不是江湖術士能玩兒的把戲,雖然僅僅是個入門的低階魔法師,但是同時擁有騎士身份的他可是學院甚至帝國獨一份的存在,聊天時不免多了幾分談資。

  宿舍晚上的氣氛相對其他的房間很安靜,布澤爾默默地背誦著詩歌,希丁克在閱讀著《李維論》,時不時的做一些筆記,而大塊頭科文則安安靜靜的望著自己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冥想,一夜很快度過。
  
  清晨的馬術訓練,墨菲斯和三位舍友走在一排,幾人沉默的搭著隊伍,還沒走多遠卻發現身後多了個人。

  希丁克回過頭的瞬間變了臉色,扭過頭,一言不發的加速向前走去,科文好奇的扭過頭,那張風吹日曬而滄桑的老臉扭曲異常,和布澤爾一起怪叫一聲跟上了希丁克的腳步,唯獨墨菲斯頭也沒回的望著自己的舍友騎馬跑遠,自己不慌不忙的轉過頭,迎面是意料之中的那張俏臉——莉莉絲表情複雜如同墨菲斯身後的魔紋法陣,有氣憤,有幽怨,有不甘心,卻唯獨沒有仇恨。

  至於原因,莉莉絲似乎自己也不清楚——穿著一身皮甲的她望著眼前表情連個驚訝都欠奉的墨菲斯,咬了咬牙,醞釀半天,也不說話,就那麼跟在旁邊瞪著他。

  「有事?」

  墨菲斯轉過頭才發現四周的人已經讓開了一大圈,且都在偷偷的打量著自己,自己那三個很沒「義氣」的舍友在大老遠處張著嘴巴回望著,似乎驚訝於自己能撐著還沒被踹下馬去。

  「我父親和你說什麼了?」

  先開口氣勢若三分,莉莉絲僵持半晌,最終放棄繼續瞪眼。

  墨菲斯捏著韁繩皺了皺眉頭,很不客氣的回道:「憑什麼告訴你?」
  
  「你——」

  莉莉絲真的被堵住了,她和父親向來不和卻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承認這個事實,脾氣還沒改多少的她抬起腳就想踹墨菲斯,卻不料早就被墨菲斯料到,一巴掌先拍在了莉莉絲胯下的軍馬屁股上,頓時這個小妮子一騎絕塵,險些把肺氣炸。

  「真是有點麻煩。」

  墨菲斯望著那個努力讓馬匹停下來的身影,眉頭皺的像個疙瘩,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剛剛的動作已經讓四周鴉雀無聲寂靜如墓地。

  從這位大小姐來學院到現在,別說是教官,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去這麼對她?
  
  「墨菲斯!你等著!」

  遠處操控馬匹能力遠不如墨菲斯純屬的莉莉絲尖聲叫道,讓四周一片學生目光驚悚的望向了這個始作俑者。

  作為風暴中心,墨菲斯輕輕控制著馬匹前行著,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媽的,老子小瞧他了,真是怪胎中的怪胎!」

  遠處,教官布朗表情抽搐,他身後一眾知道莉莉絲實力的教官也是驚詫無比,看著那個靜靜前行的少年,不知作何形容。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1:49

第五十八章 神學院藏書館

  時間很快的在墨菲斯和莉莉絲的冷戰中度過,週末時,墨菲斯低調的登上了有著紫鳶尾徽記的馬車返回了公爵府。

  晚餐和父親一起吃的墨菲斯難得和這位公爵大人輕鬆地談了幾句,內容基本上都是學院內的經歷,不過公爵饒有意味的點出了那位親王女兒是不是和墨菲斯有些交集,也沒打算隱瞞的墨菲斯直言這傢伙太過煩人了,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跟自己過不去。

  老公爵笑而不語,只是讓女僕端了杯酒窖陳釀和兒子一起喝了個痛快,最後開開心心的回了臥室。

  「公爵大人似乎很多年沒這麼開心了呢。」

  老管家送墨菲斯回閣樓的時候輕聲說道,「最近帝國邊境有些不太平,似乎血族也出了點內訌,宗教裁判所已經派出了人手,不過聽說有些損失,具體內幕或許只有艾薩拉公爵那個級別的人才能知道,局勢不太平,少爺要留心。」

  「騎士學院的安全水準?」

  「倘若是親王級別的血族,那就有點危險了,溫德索爾別的或許沒有,但是人脈不缺,基本上這個級別以下的威脅可以忽略,其餘的——」

  「我自己面對就行。」

  墨菲斯的手指輕輕在魔杖和短劍邊緣劃過,目光清明。
  
  很多東西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墨菲斯從小到大都是在接受著這樣的教育,這個世界給自己的選擇並不多,想要抓住,只能盡可能的伸出雙手,若是如此還抓不到,那就不要奢求,貪婪的欲望永遠比任何危險都要致命。
  
  老管家在墨菲斯的住所外躬身告退,眼前的少爺適應能力很強,不知道如此下去三年五年後會是什麼個光景,在這座公爵府呆了幾十個念頭的老人抬頭望瞭望頭頂的星空,微微感歎自己似乎真的老了。

  紫鳶尾,會在這一代重新綻放麼?

  …………………………………………………………………………………………….

  週末,墨菲斯例行來到了塔倫斯學院外的陰森塔樓,黛拉這一次沒有給他關進黑屋,只是開了新的書單,讓他自己學習便是,不過臨走的時候,這位神秘的導師輕輕提醒墨菲斯現在還不到學習施放魔法的時候,安心冥想並用元素凝聚來損耗晶絲能量便是。

  墨菲斯恭敬離開,沒有立刻返回公爵府,而是從馬車上取下了自己從《神學大全》中記錄的問題和幾頁原稿,走向了塔倫斯學院。

  胸前佩戴紫鳶尾徽章的墨菲斯一路無人阻攔的來到教堂,意料之中沒看到小修女的身影,不過阿奎那似乎早有準備的坐在石屋前曬著太陽,這位老人沒有邀請墨菲斯進屋子談話,而是站起身和他在校園裡溜達了一圈,墨菲斯畢恭畢敬,手中的筆記本始終沒有打開,阿奎那一路閒談,卻有意無意的解答了所有墨菲斯心中的問題。

  「人被認為是善還是惡,主要取決於對人類意願滿足的情況;凡是善人和有德行的人,都喜歡有德行的工作,凡是惡人,則喜歡惡的工作。」阿奎那的用古希伯來語講述了他在《神學大全》中的原文,隨即望著墨菲斯道:「我們本心應向善,倘若有罪惡的念頭,懺悔,改正,懂了麼?」

  墨菲斯點頭,未發一言。

  他是騎士,是魔法師,職業決定他未來是要站在戰場上,家族決定他會在血雨腥風中經受考驗,一本《神學大全》,一句警言,墨菲斯銘記於心。

  「有空可以去聖帕米爾的圖書館看看,有些問題可以從哪裡找到更詳盡的答案,年輕人更應該拿起手中的筆而不是草率的靠腦子去記住某些東西,很多話語,若干年後重新審視,遠比當初記憶收穫的多。」阿奎那的身形依舊傴僂,輕輕地錘著後腰,努力抬頭,望向頭頂的那一抹陽光,「抓緊時間吧,太陽,總會有落山的時候。」

  似乎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的意圖,老人揮揮手示意談話到此為止,墨菲斯恭敬的將老人送至石屋,轉身離開。

  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的,墨菲斯直接帶著《神學大全》手稿讓格瓦拉驅車去往聖帕米爾神學院,下午時分,神學院的門前多了一個貴族少爺的身影,在格瓦拉向身穿白袍的門衛出示徽章後,墨菲斯獲准進入了這所帝國第一神學院。

  第一,這是毋庸置疑的一個稱呼,可以說帝國神職人員的基柱有近乎一半是從這裡走出去的,甚至於此時身處不遠處聖庭的那位手握神聖權杖的牧首大人同樣于六十年前在此進修學習。聖帕米爾神學院入口處的加百列天使雕像讓墨菲斯仰頭凝望許久,歷史的痕跡斑駁而滄桑,進入神學院看到的平坦而潔白的大理石地面,午後的陽光讓刺眼的反光照亮了整個神學院的前廳,哥特風格的巨大教堂讓人仰望,兩座讓人驚歎的尖塔拔地而起,高度驚人。
  
  教堂通體烏黑,有著一種沉重感,墨菲斯心懷敬畏,身著黑袍的他懷抱著手中的手稿,雖然到現在還未洗禮,卻如一位信徒般邁著輕輕的步伐走向了顯眼的藏書室。

  這間巨大的藏書室占了近乎教堂三分之一的位置,偶爾見到修士走過,墨菲斯便會感受到那安靜而清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隨即移開,絲毫沒有多餘的感情色彩,這種感覺讓他內心安寧不少,輕輕踏入,古舊羊皮紙和墨水混合的味道熟悉而透著莊嚴,入目是一排排巨大的書架,典籍的色調漆黑沉重,黑色大理石地板偷著發光,墨菲斯禮貌的走向了坐在入口處的管理員,這位身穿黑色袍子的修士抱著一本典籍似乎沉浸其中,手指沿著晦澀的語句移動著,嘴唇翕動,神情專注而虔誠。

  墨菲斯本想說話,卻最終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發一語的等待著。

  內心的尊重,永遠不僅僅是看對方的地位身份。
  
  直到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似乎眼睛有些酸澀的管理員揉了揉眼睛,抬起頭,驀然看到溫和的笑臉。

  「我需要尋找一些書籍,能否勞駕指出一下它的位置?」
  
  並不知道墨菲斯在這裡等了多久的管理員有一瞬的尷尬,表情歉疚的起身點頭,黑袍修士畫了一個十字,輕聲道:「向主懺悔,我耽誤了一位貴族沐浴主的榮光。」

  「等候一段時間,卻能讓這份榮光籠罩於你,是我的榮幸。」

  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微微點頭,「我是墨菲斯。」
  
  「約翰。」

  黑袍修士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眼眸清澈,深棕色,黑髮半長,面龐有著拜占庭人沒有的清秀,不似滄桑,卻有難言的淳樸感。

  兩人算是打過招呼,約翰似乎並不善言談,只是就墨菲斯的幾個問題推薦了他應該去的區域,走到圖書館的中段位置,讓人驚訝的是一路走來看到寫著各個神學領域分類的牌子外,眼前的區域竟然寫著碩大的「阿奎那著作區」。

  震驚之情被墨菲斯深藏,他點頭對這位神情溫和的管理員致謝,隨即步入了足有三個書架的「阿奎那著作區」。

  腳步聲近乎消彌的墨菲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那位元老人的敬畏,手稿輕輕放在書架中間用於閱讀的書桌上,仿佛怕驚動神祇。

  圖書館並非只有他一個人,一些神學院的修士年紀並不比墨菲斯大多少,看到這位著裝並非修道院修士的貴族,不免有些好奇。
  
  作為神學院,學員自然有著不少貴族,在這裡,雖然無跋扈如同莉莉絲般的囂張氣焰,可是貴族身上的特性一時之間卻不會隨意改變的。

  安靜如常的墨菲斯輕輕的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論存在與本質》,封面古樸簡單,一如那位在陽光下的老人,讓墨菲斯無時無刻不心生尊敬。
  
  「導師說過,阿奎那的著作一般不要去翻看,對於初學者來說,有些內容太過漸深,會適得其反。」

  剛翻開書,墨菲斯的身後傳來一句不冷不熱的問候,讓他微微轉過身。

  「湯瑪斯•尼基,神學院二年級學生,我很好奇為什麼一位沒有穿著修士袍的貴族會在這裡學習神學。」

  十六七歲的年紀,談吐透著老道,話語中始終帶著一點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的優越,讓墨菲斯揚起了眉毛。

  不過對方還算友好,墨菲斯對這位陌生人警惕歸警惕。但不至於拔劍,輕輕拿穩《論存在與本質》,他回答道:「墨菲斯,柯西騎士學院的學生,來這裡借閱一下書籍。」
  
  「柯西騎士學院?」

  這個回答讓對方皺起了眉頭,「既然是騎士,為什麼不去研究研究騎馬殺人?那不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情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2:06

第五十九章 沉默的牧羊人

  湯瑪斯的話語似乎帶著點火藥味道,實際上這並不怪他——作為一個家族長輩中沒有騎士而只有神職者的君士坦丁貴族,他對於戰場的概念僅僅來源於文學作品而已,對於為國家奉獻的軍人談不上有過多的尊重,而尼基家族作為拜占庭神職貴族中的一棵不老松,三百年來超六位紅衣主教的存在已經讓其家族地位根深蒂固,但是年輕的繼承人雖已在神學院修習兩年,卻似乎已經遺忘了什麼是教徒應有的謙卑與恭敬。

  「或許是吧。」

  墨菲斯並無多餘反應,只是靜靜的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坐在了桌子前翻開書低頭閱讀。

  和當初被教官一句話直接搞的拔劍動手不同,對於這位有些冒失的貴族,墨菲斯並沒有深入交談的興趣,或許對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秀一下優越感而已,自己沒有義務去陪著他作秀,那便該做什麼做什麼便是。

  底線沒有被觸及,墨菲斯不會無緣無故找事,這就和在森林中繞開某些猛獸的地盤一樣,危險、意外能避就避,只有傻子才會天不怕地不怕的橫衝直撞。

  見到墨菲斯不惱不怒的坐下,湯瑪斯頗有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但是也沒有變本加厲去嘲諷什麼——他同樣沒有這個必要,只不過微微撇了撇嘴便走開了,卻停在不遠處觀望,似乎並不願意相信一個印象中只會大聲喊著「吾主護佑」騎馬砍殺的騎士能看懂自己都不願意研讀的阿奎那著作。

  人總是這樣,看到同類的腳步領先于自己時,總會在內心升起各種匪夷所思的嫉妒和猜忌。

  時間流逝,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將墨菲斯的身影拉長,晦澀的典籍不似魔法書籍那般由不容錯誤的死知識堆砌,卻是一句句富含哲理的深刻言語組成的浩瀚海洋,墨菲斯逐漸明白那位傴僂老人所擁有的知識何其淵博,手中的書籍出版時間在三十年前,其中意味讓他心下駭然。

  神學院教出來的不一定都是神棍,墨菲斯想起了唐吉坷德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些嘲諷,對於口中長掛「主」的那些教士,老傢伙往往嗤之以鼻,卻對某些事物——比如那本黑色的《懺悔錄》懷著很深的敬意,以前的墨菲斯覺得有些矛盾,現在卻深以為然。

  似乎是到了晚餐的時間,圖書館的人漸漸稀少,墨菲斯抬起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卻是發現不遠處湯瑪斯似乎還在那裡,也沒說什麼,他靜靜地走到了書架上,拿下了另一本《倫巴德箴言四書注釋》,翻了翻,覺得有些晦澀便又放了回去,思索片刻取下了一本《反異教》,饒有興趣的翻閱起來。

  這個動作讓遠處的湯瑪斯有些不耐煩,不過轉過身,他卻表情猛的變了變,起身時已是一臉微笑地走向了門口,雖稱不上諂媚,卻很讓人覺得這面具太過做作。

  墨菲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用攜帶的羽毛筆在空白的羊皮紙上記述下一些精華內容,《反異教》並不算厚,但確實讓他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神學並非是一遍遍的重申上帝如何萬能,阿奎那的著作對神學體系做出的貢獻可謂豐功偉績,對於論證上帝是否存在這樣一個最簡單卻最根本的問題給牧首聖庭甚至神聖加百列帝國的教廷都帶來了福音,又在隨後的無數場辯論中憑藉當之無愧的思辨能力和淵博知識擁有了「全能博士」的稱號,《反異教》收錄了不少阿奎那辯論的資料,也同樣記載了拜占庭教廷成立以來所面臨的「敵人「——也就是宗教裁判所審判的物件都有哪些,看起來可真是意外連連,而更重要的是,就內容而言這位元著作者參與或目擊了其中至少七成事件,其中敵人之兇險遠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如此鋒芒畢露的一位老人,如今卻隱居在一所二流學院?

  墨菲斯總是無形之間把這種行為和自己熟知的另外幾個人聯繫起來——一位就是唐吉坷德,那個贈與自己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的老傢伙,還有一個就是黛拉,這位神秘而不知來歷的魔法師,實力高低不知如何評判,但是墨菲斯卻在內心感激這三人對自己的教育,雖然很多並非自願。

  思索間,耳邊卻傳來了幾聲略顯聒噪的談話。

  「我想聖•奧古斯丁的著作更適合新手去看,他的《論三位一體》是拜占庭教廷的奠基理論,我強烈推薦。」

  「不喜歡?那我覺得你可以看看《上帝之城》,應當是不錯的選擇。」

  「我可不覺得阿奎那著作區是你應當涉足的區域,太過晦澀的理論會讓你迷失方向,甚至神學院的大部分導師都不願意用阿奎那的著作來當教材,因為那樣會導致學生上課的精神無法集中。」

  「我….」

  聲音不小,讓墨菲斯微微抬起了頭,阿奎那區的兩張巨大長桌上僅墨菲斯一人,在他目光扭轉向夕陽餘暉所照耀的中部過道時,看到了湯瑪斯和另外一個身影。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那是墨菲斯這輩子不會遺忘的身影,深色的神學院學院袍沒有如以往修女服那般罩著長髮,夕陽下,貞德嬌小的身姿輕輕邁步,微微有些好奇的目光抬起、對視,隨即呆立原地。

  她吃驚地張開小嘴,從不願意多言卻也不會拒絕別人的她幾步甩開了一直跟在身旁獻殷勤的湯瑪斯,睜大眼睛望向了那已經站起身、卻在夕陽中如同剪影的傢伙。

  「好久不見。」

  墨菲斯望著貞德,心下沒來由的溫暖異常。

  貞德的笑容綻放,那張可愛的臉蛋帶著沒有褪去的稚氣,在陽光下帶著一種聖潔的意味。

  兩人的再一次見面依舊沒有過多的言語,卻讓唯一的旁觀者目瞪口呆。

  湯瑪斯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學院中貞德的名字已經被人口口相傳,不單單因為她那比米開朗基羅的天使雕塑還要精緻的面容,更因為她被聖帕米爾神學院院長所重視的程度——一位不知來歷、沒有貴族姓氏的陌生女孩子,在進入學院的第一天起就直接跟隨院長直接學習而不用去上任何規定的課程,甚至於圖書館的所有閱覽區域完全開放——學院內上百位神職者包括導師和院長在內,能有這種權力的不超過兩手之數,其中含義難以想像。

  這位學員中名副其實的天使似乎從未對別人開口說過話,湯瑪斯自認自己家世底蘊足夠,又是家族的接班人,四十歲穩升主教已是可預見的事實,並且至少是區主教這樣的顯赫位置,不過自信過頭的他卻忘了這樣一個事實——那位可以和聖帕米爾學院不遠處牧首聖庭的紅衣主教平起平坐的院長都要如此對待貞德,他一個不入流的貴族有什麼資本去炫耀呢?有事心理上的優越累計久了,便會盲目起來。

  「沒想到你在這裡。」

  墨菲斯並不知道貞德來這裡的消息,老人阿奎那也沒有明著點出,不過此刻墨菲斯也明白了一些東西,望著身前當初修女打扮的貞德,心下微微感歎。

  「恩。」

  貞德很認真的點頭,笑容依舊。

  湯瑪斯已經覺得自己思維有些不夠用了,似乎怕再這麼下去被搶了所謂的風頭,趕忙來到兩人中間的位置,口齒有些不清楚的說道:「那..那個,我正在帶貞德介紹一下圖書館,墨菲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先——」

  「不用了。」

  墨菲斯擺擺手,倒也沒有過於強硬的拒絕,只是看了看在旁邊依舊望著自己的貞德,轉過目光說道:「對於她來說,阿奎那區的著作已經足夠。」

  這句話在湯瑪斯聽來,仿佛有些太過刺耳了。

  「阿奎那已經足夠?一個騎馬打仗的武夫如何阿奎那在神學體系中的地位?輕描淡寫就說足夠?」湯瑪斯仿佛被踩住了尾巴般爆發開來——「真的以為你這幾張羊皮紙就能概述整個神學體系?或許你們在衝鋒打仗的時候會英勇高呼為了主而砍殺,卻根本不知道‘三位一體’是什麼意思!」

  他指了指桌面上墨菲斯用來作筆記的羊皮紙,雖然不是呼喊,卻情緒異常激動。

  「聖•奧古斯丁的理論還沒有生僻到這種地步。」

  墨菲斯眯眼望著眼前的傢伙冷漠的回道,身體往後靠了靠,其實是不想讓對方四濺的唾沫濺到貞德——而這卻被湯瑪斯當成了墨菲斯畏懼的表現,於是他更加得寸進尺。

  「或許你是聽說過,沒錯,拜占庭教廷近幾年來極力普及教育問題,很多沒有接觸過神學的人都知道所謂的三位一體是什麼,但是——」

  話沒有說完,卻被墨菲斯伸手看似友好的捏住了肩膀,而下一刻湯瑪斯的表情瞬間扭曲異常,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興趣聽你說教。」

  墨菲斯的手指在他的鎖骨位置捏緊,輕輕地拉著他朝外靠了靠,隨即鬆開了手,看著因為疼痛而面色蒼白的湯瑪斯繼續道:「羔羊有很多,但我相信你沒有資格做合格的牧羊人。」

  「你——」

  湯瑪斯捂著肩膀滿臉冷汗,似乎不願就這麼放棄,竟然伸手抓起一張放在桌子邊的羊皮紙,目光掃過,想要找出一個句子來證明墨菲斯的學識淺薄不夠資格,卻突然看到了標題寫有《神學大全》的古樸字樣,對這個名字覺得煞是眼熟的湯瑪斯頃刻愣住,隨即猛然睜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墨菲斯的表情如同撞鬼,竟然抬手將羊皮紙放回桌面,伸手抹了把冷汗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貞德望著湯瑪斯的背影,有些不解,但是目光轉移到她再熟悉不過的阿奎那手稿上,立刻知曉原因,淡淡一笑,卻沒有嘲諷,只有微微的憐憫和惋惜。

  沉默的牧羊人,總是最智慧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2:21

第六十章 貴族與老兵

  墨菲斯沒有再理會那個多餘的傢伙,伸手輕輕的將散落的羊皮紙摞好,轉而看向了貞德問道:「來這裡看書?」

  後者靜靜的等待他做完這些事情,隨即輕輕點頭。

  「導師說書本是承載知識的海洋,雖不需全部記住,卻應明白其波瀾壯闊,明白自身的渺小。」

  貞德似乎很少在別人面前說這麼多話,言畢,微微低了低頭,臉頰在夕陽的餘暉中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只不過目光如水。

  「我似乎越來越體會到這一點了,」墨菲斯整理好了羊皮紙,輕輕指了指圖書館的門口,道:「這裡似乎沒有辦法把書借出去呢,我今天該回去了。」

  「回去…」

  貞德抬起頭,眼瞳中的失望沒有絲毫掩飾。

  「當然,每週應該還會來這裡的。」墨菲斯似乎開了個玩笑,不過並不世故的貞德並沒有聽出來,只是點頭,嘴角重新翹了起來。

  「第一次來聖帕米爾學院,可以帶我在這裡走走麼?」

  也不知道平時惜時如金的墨菲斯吃錯了什麼藥,他思索了幾秒後突然開口,隨後覺得有些冒失,又不自然道:「當然,如果沒有時間的話——」

  「有的。」

  貞德歪過腦袋,一臉好奇的表情望著墨菲斯回答道,似乎也在思索這個傢伙為什麼今天有些不一樣。

  尷尬的笑聲回蕩在圖書館中,讓不遠處身穿黑袍的圖書管理員抬起了頭,迎著夕陽的黑袍男人微微笑著,對走出圖書館的兩人微微點頭,目光友好而溫暖。

  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神職人員呢,墨菲斯只是這麼感覺,卻不知道擦肩而過的黑袍人在神學院乃至拜占庭教廷有著怎樣的地位。

  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的黑袍管理員望著走出圖書館的兩人,嘴角的笑意帶著一抹常人不解的意味,似乎在緬懷什麼,卻又帶上一份哀愁。

  ……

  神學院的組成主要由學生宿舍、聖帕米爾大教堂和公共食堂組成,三個主要區域基本是上所有學院的標準設施,只不過在這裡,聖帕米爾大教堂的規模比起一般學院大了至少三倍有餘,僅僅是底座的地基據說便有三十米的深度,其中還埋藏著不少聖徒身上曾經使用過的聖物,其中之一最著名的便是聖•奧古斯丁曾經佩戴過的十字架,這對於拜占庭來說簡直就是僅次於主受難後所使用的裹屍布般屬於讓人頂禮膜拜的藏品。

  但是幾百年來所謂的聖物僅限於傳聞,聖帕米爾神學院並沒有展出過這些聖物,既沒有承認其真正存在的同時也沒有否認,態度模糊,似乎身處君士坦丁也沾染了一些貴族習氣般讓人琢磨不出其中意味。

  墨菲斯和貞德的身影行走在神學院中,仿佛靜止畫面中的一抹亮彩,兩人距離不遠不近,曾經的小修女腳步多了幾分從容,離開老人阿奎那後她似乎已經逐漸適應獨自面對從未見識過的新事物,而墨菲斯則亦步亦趨,步伐緩慢卻淡定,沒有貴族的紈絝,沒有騎士的彪悍,沒有魔法師的嚴謹,唯獨能感受到的,就是他微微仰頭時所帶的那份尊敬和平淡。

  兩人並未多言,只是在某棟建築前停下時,貞德會小聲說出它的名稱,甚至有時候也會紅著臉說自己也不清楚,墨菲斯也不取笑,似乎這些問題的作用並不是表面上為了背後的答案而僅僅是為了享受著一份片刻的安寧,落日的余暉完全消失時,墨菲斯已經重新走到了校園門前,兩人的身影一路引起了無數修士駐足,貞德臉皮薄,低著頭異常害羞,墨菲斯自知不該給她帶來這種負擔,只是在門前行了一個騎士使用的禮節,無言告別,這才讓貞德松了口氣。

  不過望著他輕輕踏上馬車的身影,貞德在學院門口駐足良久,直到裝飾著紫鳶尾徽章的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大路盡頭,她才微微歎息,轉身離開。

  不遠處,站在角落中的湯瑪斯睜大了眼睛。

  踢到鐵板的滋味並不好受,阿奎那未完成的著作叫什麼名字拜占庭知道的人並不多,若不是湯瑪斯的家族在教廷中消息靈通,恐怕到這位老人去世並追封聖徒時湯瑪斯都不會清楚,只不過《神學大全》的手稿出現在了一位莫名其妙呆在神學院圖書館內的年輕貴族手內,而這位貴族還是個騎士學院的學生,實在是匪夷所思。

  湯瑪斯雖然在下午的表現很糟糕,但並不代表他是個傻蛋,相反的,在看到手稿的名稱後立刻放棄套近乎的決定稱得上果決而明智,不過打算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的湯瑪斯卻在墨菲斯離開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枚紫鳶尾的徽章讓他明白自己呈報這個消息與否已經不重要——阿奎那的地位之崇高,連神學院院長都需要慎重看待,銷聲匿跡的老人似乎大隱隱於市,但是想要登門求教的區主教級別神職人員絕對可以從君士坦丁排到神聖加百列帝國的教廷核心梵蒂岡,哪怕是僅僅老人的一句話的教誨,對於想要在神職體系中更進一步的人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甘露。

  但是這一切都在溫德索爾家族的族徽面前被徹底斷絕——湯瑪斯很清楚,自己的家族和眼前這個看起來養氣功夫極好的貴族比起背景來就和此刻教堂頂端的聖十字架與自己的距離一樣,近乎兩個世界。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稱不上,卻總讓人生出無力感。

  湯瑪斯歎氣,這位或許從前總是依仗自己家族的驕傲而自負的修士抬起頭,仰望著頭頂的那在黑暗中漸漸模糊於視野的聖十字架,終於明白那站在山腰處的人,是不該頻頻回頭感慨自己的成就的。

  知恥後勇,永遠不嫌晚。

  ………………………………………………………………………………….

  手捧書稿的墨菲斯返回公爵府,一系列的劍術練習後洗個澡,返回臥室時老管家已經按要求將一份羊皮紙放在了書桌上,那是柯西騎士學院的三位舍友和莉莉絲的資料,同時也包括了教官布朗的生平。

  一張張羊皮紙上寫下了幾位同齡人和那個愛罵髒話的大騎士的履歷,但是很明顯的能看出其中深度——布朗的資料比其他四個人加起來還要多。

  仔細研讀了超過一個小時,墨菲斯大概對於身旁的這些人有了一些認識,但是最為模糊地還是那位親王女兒——這個見面之初脾氣大的嚇人的女孩兒在資料上並沒有特別多餘的話語,僅僅點出了她自幼和親王父親不合的事實,並且在八歲的時候便偷偷離家出走接受了騎士訓練,而知曉這件事情的圓桌騎士親王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終進入柯西騎士學院後莉莉絲成為實力最為強大的第一連成員,一串耀花人眼的成績背後付出多少艱辛無人知道,而除了已經達到高階騎士的駭人成就,更有在君士坦丁週邊村莊參與剿匪行動的記錄,雖然沒有親手斬殺匪徒,但是勇氣可見一斑。

  足以想像她平時的優越感自然和老兵看新兵蛋*子差不多。

  與之相比,自己的三位舍友都是乖乖學生,只不過家庭背景都有些只得琢磨的地方,墨菲斯看的時間最久的是大騎士布朗的資料——十六歲參軍,二十三歲榮升高階護衛騎士,並在二十七歲成為帝國最偉大「聖殿騎士團」一位旗團級指揮官,並且所處旗團是「聖殿」的尖刀角色,綽號「冷刃」,永遠沖在最前線,番號在幾百年間數次面臨全滅除名的威脅。

  不要小看聖殿騎士團的位置,這個號稱帝國第一騎士團的戰績已經夠單獨出一本厚厚的書籍,作為前身是拜占庭建國時的第一個擁有番號的騎士團,近千年來聖殿騎士團已是帝國驕傲,雖然現在結構臃腫甚至隱隱自成一體,但仍無法掩蓋其擁有毀滅一個國家實力的現實。

  而這其中的先鋒旗團冷刃,名副其實,可以說從這裡走出去的騎士,便是可以留名《帝國騎士名錄》的角色,雖然這份名單相對於《拜占庭簡史》上那些知名貴族帝國功臣繁雜了太多,但終究稱得上「名垂青史」。

  在卡斯蘭迪持續戰鬥七年,返回帝國後斷斷續續在吉爾邊疆的各個據點清剿流寇,十多年戰鬥生涯負傷一百三十七次,獲得超過二十多枚帝國勳章並榮升大騎士之列,戰後拒絕帝國給予這位功臣榮華富貴告老還鄉的待遇,原因是自己孤寡一生無牽無掛無需多餘金幣,按照他的原話就是「老子要了這麼多錢心裡不踏實」,最後坳不過軍部命令,接受了在騎士學院任職的軍令,也算雙方妥協。

  沙場猛將大抵如此吧,雖無唐吉坷德的閱歷,卻也有著太多墨菲斯需要學習的地方。

  將這摞羊皮紙放下,抽出魔杖,墨菲斯靜靜開始了魔法陣刻畫的練習,在午夜時進入冥想,如此度過了一個週末。

  和那些週末回去拉上狐朋狗友去銷金窟快活的貴族相比,墨菲斯苦行般的生活無異於比白開水還要無趣,但是對於溫德索爾的繼承人,一個能夠將沉重的榮耀抗在肩膀上還要咬牙前行的貴族,這些僅僅是開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2:39

第六十一章 野外訓練,《異端簡史》

  禮拜日,墨菲斯提前返回了柯西騎士學院,來到宿舍後沒有見到其他人,卻出奇的發現內務整齊到匪夷所思,心下納悶誰這麼勤快。

  相對於上一次空手而來,這次的墨菲斯帶來了自己的一箱子書籍,包括了阿奎那的部分手稿、一些奧古斯丁和阿奎那可以在市面上買到的著作,以及那些深深藏在箱底的晦澀魔法書籍。

  沒有多想,將短劍橫置膝蓋上的墨菲斯抓緊時間進入了冥想——不過很顯然的,他很快明白為什麼高階魔法師需要單獨的幽閉空間甚至魔法塔來供自己研習魔法,因為一個安靜而元素穩定的環境實在是太難找了——對於魔法師來說,找安靜的環境容易,但是同時元素充沛穩定卻異常困難。

  可對於墨菲斯,冥想環境的第一個標準都很難達到——正如此刻宿舍門外猛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節奏之猛烈異常罕見,而隨後帶起整個走廊內的關門聲此起彼伏,竟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咚咚咚。」

  以往都被踹開的門還從來沒有人來敲響過,墨菲斯睜開了眼睛,隨即皺起了眉頭。

  起身,手中的短劍握在手中,墨菲斯很輕易的猜到門外是誰,隔著門想了想,客氣道:「請進。」

  門外沒有回應。

  墨菲斯揚了揚眉毛,卻根本沒有上前的意圖,反而直接轉身坐在了床上,繼續冥想。

  雖然郎基努斯親王跟自己說過幾句有些意味深長的話語,但不代表墨菲斯有功夫陪這個有些神經兮兮的女孩子鬧騰。

  而門外,莉莉絲穿了一身緊貼身軀的皮甲凝神等待著,個子和墨菲斯差不多高的她微微撅著嘴,本想等墨菲斯主動開門後先在氣勢上壓過對方一頭,卻哪知墨菲斯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讓這位並無多餘心機的大小姐不由得咬牙切齒。

  這種吃癟的滋味可不好受。

  門明明沒有鎖,可是莉莉絲卻不願意自己就這麼推門而入——因為那樣仿佛顯得自己低人一等,可偏偏這位大小姐耐心和墨菲斯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遠,二十分鐘過後,終於受不了這種被人無視感覺的她推門而入。

  「你這個——」

  話沒說完,莉莉絲的臉卻有些紅了。

  自然不是因為出現什麼墨菲斯正在換衣服之類的狗血事件,能讓她感到慚愧的,完全是因為比起自己住的房間要整潔百倍的宿舍內務,女孩子心思總是難以捉摸而又細膩異常的,有時候又會顯得莫名其妙,正如此時被科文打掃的一塵不染的宿舍便無意間讓莉莉絲自尊大傷,心底更是沒來由的將這股子怨氣積攢到了墨菲斯身上。

  坐在床上的墨菲斯閉著眼睛冥想,似乎根本沒注意這位身材傲人的騎士小姐已經闖進來的事實。

  說到底,作為一名女性,莉莉絲高階護衛騎士的實力已經異常罕見而強大,但是作為一名戰士,她還遠遠不夠格——從作戰本能,警覺性和自製力來說,墨菲斯甩莉莉絲幾條街是不爭的事實。

  站在屋子內的莉莉絲顯得有些尷尬,兩人就這麼站著陷入沉默,不過這種僵持隨即被猛然打破。

  「今天怎麼回事?怎麼走廊這麼安——」

  布澤爾的聲音在進入宿舍後戛然而止,繼而是希丁克的一聲突兀卻聽不清的咒駡,等莉莉絲轉過頭的時候,門口已經只剩下傻大個科文一個人站著,愣愣的張大嘴巴望著坐在床上的墨菲斯和他身前那位被稱為「魔鬼」的大小姐,還沒說出個什麼詞彙便被身後伸出來的三四隻手利索地拖出了宿舍...

  「我覺得他們逃跑似乎不是因為你長相嚇人才是。」

  墨菲斯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莉莉絲出聲道,繼而覺得有些好笑——可是墨菲斯不知道或許他也算是唯一幾個能口無遮攔這麼說話卻不會被她按住暴打的人了。

  莉莉絲臉色瞬間變了好幾次,卻愣是生生忍下,隱隱要發飆道:「我來找你有事。」

  「我沒空。」

  墨菲斯很乾脆的擺擺手,讓對方意外地張大嘴巴——這譜有點太大了吧?

  「你...」莉莉絲秀氣但有力的小手捏緊了,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我就問你一件事,回答我,我就再也不找你麻煩。」

  仰起頭,墨菲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道:「這就是你想說的?聽上去連威脅都算不上,你來不來找我麻煩和我有什麼關係?」

  莉莉絲愣住了——也確實,打?打不過他,自己也從來不「刻意」拉大皮扯虎旗仗勢欺人,閱歷不深連貴族最基本腹黑屬性都沒有的大小姐這下子蔫了,耍賴撒嬌這種事情從小就接受騎士訓練的她自問做不出來,心思亂糟糟的莉莉絲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憋屈,最終氣的跺跺腳,竟臉紅著一聲不吭地走了。

  當然誰都明白這可不是害羞,而是惱羞了,至於成不成怒,天知道。

  似乎打了勝仗的墨菲斯揚著眉毛看她離開,突然間莫名想笑。

  等這位別人眼中的瘟神離開,三位舍友瞪大眼睛仿佛見到新奇動物一樣沖進宿舍,默契異常的圍住了墨菲斯坐著的床鋪。

  「老實交代吧,難道溫德索爾家族和郎基努斯家族定了親?沒可能啊。」

  希丁克都沒有了平時的淡定摸樣,看著墨菲斯的表情可謂滑稽的很,好似看到玫瑰花苞開出了紫羅蘭一樣,除了意外還是意外。

  「這倒沒有,我只不過是前幾天跟她打了一架,所以——」

  「主啊...」胖子布澤爾啪的捂住臉,「你跟她打了一架...難道上星期傳聞給她揍趴下的那個人就是你?」

  墨菲斯點點頭,布澤爾哀嚎一聲,趴在床上聲音誇張的高呼「哈利路亞」。

  「這傢伙終於找到以身相許的對象了,他發過誓,誰打趴下那個傢伙,他就嫁給誰。」希丁克邊開玩笑邊抬腿踹了一腳胖子的屁股,轉頭道:「趕緊收拾東西去,要不晚上又該讓那群懶貨搶先了。」

  科文在旁邊一聲不吭地打掃著衛生。

  「莉莉絲真有那麼可怕?」墨菲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哈迪斯親王沒有常人想像的那般寵她女兒,他似乎和莉莉絲關係有些僵。」

  「下一次,記得別說後面這些內容。」

  希丁克伸手制止了墨菲斯,「即使你信任我,也不要隨隨便便說出這些東西,對我好,對你更好,但是說多了,對誰都不好。」

  墨菲斯明白這個傢伙論貴族那一套說話藝術可比自己在行的多,點點頭不再多言,心中卻有些暖。

  「今晚出城訓練,剛接到的通知,時間一個星期。」

  希丁克起身,也沒有再過多詢問關於那位元瘟神的消息,指了指窗外道:「中午的食堂會有肉食,多吃點,晚上出發,現在收拾一下提早去集合,晚一秒教官會罰跑圈的。」

  「沒問題。」

  墨菲斯起身,看著旁邊布澤爾正在把臘腸往包裡塞,疑惑道:「伙食自帶?」

  「如果你有本事的話吃吃野味更好,但是通常後勤只會給你幹麵包和水。」胖子頭也不抬的嘟噥道,還順手拿了一小袋不知哪的秘制辣椒粉放在貼身衣兜裡,「野外訓練無外乎讓我們適應複雜地形操控馬匹的能力,當然還讓你學會忍受一個星期不洗澡後渾身的怪味兒。」

  「野外拉練的時候科文愛打呼嚕,希丁克總是磨牙,」胖子隨後用細不可查的聲音悄悄對墨菲斯道,「晚上多擔待點,但別說出來,貴族雖然臉皮厚,但是至少這裡,內心要學會有別人。」

  「瞭解。」

  莫名的,墨菲斯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並不知情的希丁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日曆,輕聲道:「日子還好,後天是滿月,晚上視野會好一些,希望半夜別又瞎吹集結號。」

  滿月,墨菲斯神情有些恍惚,沒來由的想起了唐吉坷德曾經說過的許些隻言片語。

  .......................................................................

  入夜。

  塔倫斯學院外的塔樓在月光下顯得寂靜異常,像是一頭沉睡的巨獸。

  但是高塔內,場景血腥而詭異。

  從一位血族嘴裡摳出秘密很難,因為歲月磨礪了一位長生者的神經,讓他們有足夠強大的意志去對抗所謂的酷刑,不過此刻躺在解剖臺上的這位血族體會到了真正的恐懼為何物——物理方式或許無法讓這位元血族有什麼懼怕心理,但是一位掌握魔法奧義近千年的魔法師,讓人開口的手段當真數也數不過來。

  「地下秩序的洗牌總是這麼毫無徵兆,溫德索爾家族似乎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呢。」

  黛拉目光沒有停留在形象已經變得讓人作嘔的血族身上,手捧一本不大的《異端簡史》,似乎梳理著書中一份並不算長的名單上的人物關係,這本書有著純黑色的封皮,封面卻繪有著一個倒立暗紅色十字架,書皮材質未知,看不出新舊。

  「卑賤的活著,總好過光榮的死掉。溫德索爾作為短生者中最狡詐的存在,比我們更瞭解這句話的意義,讓我說出這些秘密對你沒什麼好處,地下秩序的龐大遠不是普通人類可以想像的!」

  「還真是夠精明呢,高傲和高貴,所謂的長生者總是混淆這其中的概念區別。」

  黛拉並無感情的回答,抬頭望向窗外,一輪明月尚未飽滿,卻明亮異常的掛在當空。

  「地下秩序的動盪?也該他明白自己到底是誰了。」

  黛拉輕輕翻過一頁,目光掃過《異端簡史》中份量極重的那幾個大人物名單,微微眯起了眼睛。

  書頁中央,一輪滿月遍佈魔紋,溫德索爾姓氏排布其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2:51

第六十二章 驚喜

  柯西騎士學院的前身是帝國軍隊編制中最有名氣的軍營,因為指揮官柯西而出名,而騎士柯西的雕塑立于騎士學院入門處兩排雕塑的最前方。

  作為學院的奠基人,也是帝國曾經最為著名的圓桌騎士,陣亡于「胡布」戰役的他曾經在面對敵國軍隊時帶領三百人騎士團戰至最後一人,剿殺對方超過三千七百名步兵及七百名騎士,柯西一人悉數斬殺敵方三十七位大騎士,一位上將級軍官和至少兩位數中校被斬落馬下,血戰三天三夜後身處屍山之上,至死手持軍旗站立身亡。

  這就是拜占庭史上第一猛將,柯西,一個甚至沒有姓氏的非貴族騎士。

  墨菲斯騎馬跟隨隊伍從正門離開學院時,月光下圓桌騎士柯西的雕塑有著冷色調的光澤,面龐堅毅中透著一抹難言的溫柔,仿佛戎馬一生的他在低嗅薔薇時展露內心的那抹憐憫。

  幾百年過去,騎士學院是否還能出幾個他一樣的猛人?

  微微歎息,墨菲斯跟上了眼前的七連隊伍,和真正行軍打仗時騎士的後勤都有專人負責不同,此刻的戰馬上一位位學員都背著大小各異的包裹,這是學院乃至拜占庭的傳統之一,那就是騎兵作為王牌兵種,並不享受過多的特權和資源——弗丁騎士那種一個騎士帶著十幾號扈從兩車鎧甲一車騎槍的白癡做派在這裡是行不通的,學會攜帶最需要的物資進行最艱苦的作戰,這是拜占庭騎兵的首要任務。

  唯一的優待就是臨行前食堂給的一頓油水很足的肉食,讓布澤爾在馬背上回味無窮。

  幾個人背著學校統一發的包裹,簡單的軍用被單、匕首、燧石、亞麻繃帶和一些必需品,兩天的乾糧,墨菲斯的魔杖和短劍同時攜帶,皮甲還算合適,踏著夜色離開君士坦丁的隊伍實際上只包括了一三五七這四個連隊,學院的安排是輪番制的,如果說之前學院內的課程輕鬆異常,那麼這種仿佛遠征行軍的過程才是真正的歷練。

  軍馬並非值錢品種,但是負載沒有穿戴純金屬鎧甲的未成年人綽綽有餘,七連近九十號人在君士坦丁夜晚靜謐的大道上安靜行進,並在城市的中央位置和另外三個聯隊分道揚鑣,走向了這座城市最為偏僻的一座城門——接壤埃博拉森林的西南門。

  而不遠處的一連,一臉生人勿近的莉莉絲望著已經消失在夜幕中的七連若有所思,這位大小姐說實話心中並沒有什麼怨恨,雖然有些囂張,但是一位正統貴族尤其還是皇室的價值觀尚且沒有被扭曲,她也明白墨菲斯之前那麼做無可厚非,原因大多在於自己,而這個傢伙的道歉雖然不盡人意,卻比虛情假意的奉承和畏若虎蛇的膽怯強的太多,幾次接觸下來,莉莉絲都想找到「治住」這個混蛋滅滅他風頭的方法,卻總是無功而返,只不過這一次野外拉練,莉莉絲卻自認終於能有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手中沒有哈迪斯親王殿下情報資源的莉莉絲僅僅是把墨菲斯當做了一個實力很強的愣頭青貴族而已,對於野外拉練這種艱苦異常的軍事活動,大多數實力不弱的貴族在第一次訓練時都出盡了洋相,莉莉絲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去嘲笑一下這個幾天之後定會狼狽異常的傢伙,狠狠的滅滅他銳氣!

  但是可憐的莉莉絲不知道,當墨菲斯在叢林中幹掉比他大出三倍的銀腹狼王時,這個自認為努力過人的大小姐還在學習如何讓馬匹轉向呢。

  陰雲遮蔽月光,似乎要下雨了。

  墨菲斯抬頭,嗅了嗅空氣,隨即伸手沾了口唾沫測了測風向,示意幾位舍友披上擋雨的斗篷,並給包裹蓋上油氈。

  幾個人將信將疑,因為黑天的情況下看不清天空烏雲的規模,四周也沒有什麼風,但是希丁克還是帶頭跟著墨菲斯翻出斗篷披上,胖子和科文互相看了看,跟著照做。

  旁邊的學生望著四個人如此,心下覺得有些好笑,只不過就在動作最慢的胖子剛剛將包裹罩在油氈下時,傾盆大雨毫無徵兆的潑在了整個隊伍頭上!

  也不理會其他三人略帶崇拜的目光,墨菲斯伸手將兜帽拉了拉,在噪音不小的大雨中沖身旁的幾人喊道:「貼近一點!路滑,注意馬匹,跟緊前方!」

  以往都算是隊伍核心的希丁克沒有多說廢話,立刻驅馬貼近了墨菲斯,四個人並作一排,隊伍緊密,行進速度卻無形中比稀稀拉拉的其他人快了不少。

  天空中有驚雷炸響,閃電照耀大地,君士坦丁偉岸的城門在暴雨中依稀可見,點點火光勾勒出了偉岸城牆的輪廓,墨菲斯微微抬頭,伸手擦去臉上的雨水,漸漸成熟的面龐在閃電下略顯蒼白。

  會是簡單的一趟訓練麼?

  .....................................................................

  清晨的陽光比以往透徹了許多,仿佛是因為昨夜大雨的緣故,空氣中清新的芳草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君士坦丁的皇宮是一座城中之城,規模之大讓人仰望,而不遠處一座規模算不上宏偉的府邸點綴在側,看上去毫不起眼,卻是親王哈迪斯的府邸。

  對於這位曾經的陸軍統帥來說,那種付出超過萬人死傷的風雲大戰似乎已經隨著時間漸漸遠去,騎槍蒙塵,長劍許久不曾煥發昔日的光彩,一個時代的英雄慢慢的被時光侵蝕著生命,雖未風燭殘年,卻總有一種難言的悲哀感。

  只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往日總是在二樓陽臺喜歡小口啜飲濃茶的親王殿下似乎不怎麼愛出來曬太陽了。

  那張碩大的泥薩卡香木書桌少有的點上了蠟燭,一份份機密文件擺放桌前,蠟封上的徽記表明這些情報並不統一來自皇家情報機構「鷹眼」,更有不少來自印有古希伯來文「阿爾法」徽記的暗色信封。

  這就是聞名大陸的「信條」,一個甚至於艾薩拉公爵手下「鷹眼」都要借鑒學習的古老組織。

  盜賊、刺客、間諜,唯獨沒有賞金獵人,這是一個有信仰的組織而非一般意義上的工會,更不是一個商業氣息濃厚有金幣就能辦事的店鋪,他們的資訊真實率很高,拿到手的代價同樣不低,但是只要能弄到手的,基本不會出什麼差錯。

  親王殿下此刻便在閱讀一份加密的信件,上面的文字排列詭異,按照一般閱讀方式卻仍舊能讀懂,不過破譯出來後內容往往差別極大,皺著眉頭的親王似乎心情並不好,抽出一張地圖研究半晌,隨即歎了口氣,卻是從身後碩大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大部頭——《裁決之劍》,這本書記載的是拜占庭教廷和異端作戰的近乎全部戰役與事件,哈迪斯親王滿是老繭的手指撚過書頁,再版了近乎百次的典籍帶著古老陳舊的氣息,最終停留在了「異族」這一大類別。

  「讓我看看...又是哪個骯髒的種族爬出了它污穢的巢穴?」

  這位昔日殺神仿佛僅僅一句話,便讓決定了接下來帝國血雨腥風的格局。

  ..........................................................................................

  路面泥濘,整個七連的行進速度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所以本該午夜抵達的駐營地點直到破曉雨停才算全員到齊,整個七連在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至少有十多人因為夜間視野不良跟不上隊伍而迷失方向,這幾個人在遲遲趕到後被教官直接罰去當砍柴的工兵,而墨菲斯和三個舍友則是整個連隊第一批紮營完畢的學員,雖無表揚,但是差距往往就是從細節處拉開的。

  科文望著眼前的帳篷有些出神,對於他來說,搭好帳篷並不是什麼容易事,每一次野外拉練,除了揮動武器外任何事情都不太在行的他總會是最後一個搞定帳篷的人,但是今天他和布澤爾與希丁克一同見證了那個一路沉默寡言卻仿佛未卜先知的傢伙的神奇一面。

  首先是帳篷選址——以往都是第一個做完這些事情的希丁克還沒來得及釘好固定的長釘便被墨菲斯拉到了另一塊顯得不是很舒適的空地上,不明所以的希丁克並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卻也沒有反對,可是只不過低頭將系了死結的繩子在雨中費力解開的功夫,抬起頭卻發現墨菲斯已經將自己的單人帳篷搭建完畢,那可能需要希丁克用鐵錘砸七八下才能釘進地面的鐵釘被墨菲斯仿佛牙籤插水果一樣插進地面,看的布澤爾都齜牙咧嘴,而科文更是撓著腦袋明白了自己舍友是個妖孽的事實。

  待這個舍友眼中的怪物在五分鐘內搞定四個帳篷,希丁克才發現剛剛自己選的地方已經有三批學院因為地面泥土太過鬆軟而搭建失敗換了地方,這才明白身旁的傢伙遠沒有力氣大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將馬匹拉到樹幹旁系好時,希丁克小聲問道。

  「在叢林呆的久了,自然就明白,就像你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樣。」

  墨菲斯抬頭望瞭望旭日升起的天空輕聲回答,「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樣的驚喜呢。」

  「驚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3:02

第六十三章 虎父無犬子


  說實話,希丁克作作為一個世家貴族,心機慎密可謂遺傳,同時他還有著不少看似偏門的本領,不過這些走筆桿子路線的貴族才會用到的東西在叢林中沒什麼用武之地,以往的成績優秀來源於他未雨綢繆的充足準備,但是對於森林的瞭解,他和這個連的大部分人一樣,都處於初級階段。

  「現在是秋季,這裡是埃博拉森林,按照帝國森林魔獸數量和食物鏈分佈,不少在秋季發情的傢伙們可會變得非常好客,老實說這一趟拉練估計並不是讓咱們騎騎馬跑跑陣型這麼簡單。」

  墨菲斯邊說邊伸手從希丁克馬匹的側兜掏出了一柄備用短劍扔給他,又吹了個很特殊的口哨,沖著不遠處的胖子和科文做了個手勢,自己則習慣性的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所有裝備,包括魔杖、短劍和那柄魔法匕首以及一柄用於開路的彎刀。

  這幅架勢在另外三人眼中絕對和「騎士」不掛鉤,倒是完全符合傳說中的魔獵人。

  遠處的教官吹響了短聲集合號,代表學員需要徒步集合而非騎馬,幾人全副武裝的走上了路,已經深入埃博拉叢林的他們此刻開始了為期一周的集訓。

  而堪稱「回家」的墨菲斯,則輕輕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警覺萬分。
  
  第一天的內容並沒有想像中的艱辛,至少連莉莉絲這種從來不喜歡叢林的大小姐都能忍受,都是在日上三竿之後列隊進行了十多趟叢林內迅速集結和衝鋒,不要小看這種訓練,叢林中對馬匹的操控和掌握難度遠遠超過平坦的草甸,雖然說這種狹隘的環境很不利於騎兵作戰,但是這卻是讓學員學會克服環境影響的重要一課。

  日落時分,連隊進入自由休息狀態,篝火因為潮濕的柴火而沒有點燃多少,唯獨墨菲斯知道林中的什麼樹葉是不沾濕卻能點燃的,在傍晚時和科文去搞了兩大筐,此刻正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烤著胖子平時省下的臘腸,香味四溢,滿嘴流油。

  只不過墨菲斯用一種奇怪樹葉製造黑煙熏黑短劍的行為讓幾個人有些不解。

  但是這無礙四人的感情穩步上升,訓練中的表現讓墨菲斯已經成為公認的實力第一,逐漸的熟絡讓墨菲斯有了第一個算是稱得上自己成功融入進去的圈子,話題多了,他開始知道看似木訥的科文其實是話最多的傢伙,而布澤爾除了吟得一首「好詩」外更是個平時隱藏實力卻有高階護衛騎士等級的猛人,科文實力和胖子相近,卻能單手揮動雙手武器還能扯塊盾牌,可謂能打能抗。

  半夜時連隊採取分散式休息,模擬出小隊或中隊作戰紮營的形勢,也就是說遇到突發情況是必須靠自己,只不過四人在分配守夜任務時竟然被墨菲斯一個人承包,並不放心的希丁克最終說服墨菲斯讓自己值守破曉前的一班,這才放心去睡。

  而墨菲斯卻沒有像普通學員那般守在熄滅的篝火堆前,卻是輕輕攀上了營地旁一棵最高的樹木,氣息收斂,沒有去做什麼冥想,認認真真的警惕著四周。

  靜謐的營地在午夜的月光下毫無動靜,耳邊只有蟲鳴鳥叫,偶爾有蝙蝠劃過夜空,看上去靜謐異常,可是午夜時分坐在樹幹上的墨菲斯卻突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營地邊緣的灌木叢。

  如他所料,埃博拉森林這樣的魔獸聚集地雖然毗鄰君士坦丁,但品種繁多絲毫不亞於帝國邊緣的胡克鎮,此刻初秋微涼,又是一場秋雨過後,對於魔獸來說正是開始大量狩獵並積攢過冬脂肪的時節,光是這些已經夠人重視,要是加一條某種危險魔獸進入了好鬥而兇殘的發情期的消息,估計沒有幾個人會睡的安穩。

  沒心情怪學院不給通知,墨菲斯從來都不是在內心對別人有一絲期盼的人,連日來在君士坦丁漸漸退去的冷血和獵人本質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他的身上,身穿皮甲的墨菲斯沒有隨便移動,卻是動作緩之又緩的抽出了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刻意用煙熏黑的劍刃沒有一絲反光。

  視野中,漆黑的草叢有個模糊地影子再緩緩貼近,無聲無息,僅僅將地面上的雜草壓出了幾個腳印,空氣中沒有任何異樣的氣味,這個不速之客如同鬼魅般貼近了帳篷,卻沒有著急進攻,而是緩緩地繞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頭頂幾近滿月的月光明亮異常,卻照不出那仿佛消失在空氣中傢伙的影子,墨菲斯凝神閉氣,甚至於目光都沒有直視地面上那個若有若無有的淡淡虛影,仿佛耐心等待魚兒上鉤的漁夫。

  繼而,在三分鐘後,地面上多出了幾個被壓伏的腳印時,墨菲斯猛的俯身躍下,悄無聲息。

  他的身影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長影,那種資深獵人才會有的凜然氣質在短劍刺出的那一刻才猛然爆發!
  
  「哢!」

  骨頭被短劍砍斷的裂響聲響起,墨菲斯的身影仿佛瞬息出現在了營地邊緣,魔鋼短劍揮過的空間前一刻看似空無一物,卻在下一刻仿佛爆炸般濺開一地鮮血!一擊過後又是側身反撩,身側另一個模糊的影子剎那間皮開肉綻!
  
  「吼!——」

  哀嚎響起,驚醒近乎所有人!

  墨菲斯在兩道魔紋消失後實力逼近大騎士,力量之恐怖只有在這種毫無保留的時刻才能體現,被他一擊秒殺的是森林中食物鏈近乎頂層的銀紋虎,這種擅長在夜晚借助身上的魔紋匿形捕食的猛獸體積比起一般的老虎要大不少,力量更是強勁,三年前的墨菲斯對付這種傢伙只能是儘量躲開,再不濟也要借助自己的攀爬能力逃過對方的追捕,可是如今卻抬手間直接幹掉了兩頭能正面對抗護衛騎士的猛獸!

  他並沒停住動作,而身形扭轉,向著一棵大樹猛跑過去!

  身後的地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團隊獵食的銀紋虎中最為兇狠的殺手鐧,墨菲斯毫不驚慌,十步踏出猛然蹬在粗壯的樹幹上,身形仿佛脫離引力般向空中躍起,繼而動作流暢的後空翻,自上而下刺中虎背!

  嘶吼聲驚起一片飛鳥。

  當動作最慢的布澤爾拿著短劍爬出帳篷時,看到的卻是讓他和幾個同伴不得不張大嘴巴的一幕。

  墨菲斯•溫德索爾,這位高貴的紫鳶尾繼承人,正在用一柄閃爍著藍色光芒的匕首熟練而快速的剝著老虎皮,他的身旁,一顆碩大的虎頭、一具無頭虎屍和兩頭已經被剝乾淨皮的血肉在月光下陳屍,腥味撲鼻。

  希丁克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吃驚,幾步走過去,低頭查看著那顆足有他胸腔大小的碩大虎頭,伸手想要掰開那滿是鋒利犬齒的血盆大口,卻被墨菲斯伸手攔住。

  「雖然沒有毒液,但是被劃傷的話很難癒合,我以前被這東西咬過一口,腳踝三個星期沒能止血,後來要不是找到合適的草藥,估計就殘廢了。」

  墨菲斯邊說邊伸手拔了地面一根草莖在虎齒旁劃過,應聲而斷的草莖讓走過來的科文瞪大了眼睛。

  不過希丁克在意的卻是墨菲斯的話語,他望瞭望四周,看到了不遠處已經走開的教官,低聲忍不住道:「以前?你他媽的以前被它咬過?我猜那教官都沒這種經歷!」

  爆了髒口的希丁克讓墨菲斯覺得有些好笑,卻能感受到自己和舍友的關係拉近很多,不過他也沒解釋太多,低頭繼續剝皮——銀紋虎的皮毛很值錢,若是處理得當可以製作成有偽裝作用的斗篷,這些從書本上知道的知識讓墨菲斯受益匪淺,同時他更感興趣的是上面的魔紋,因為魔法陣學有很大一部分都源自於這種源自造物主所創造物種的天賦,那銀紋的走向就是一副天然陣圖,十分寶貴。

  但血腥味四散,讓墨菲斯心中略有不安的瞥了瞥四周的叢林。

  顯而易見的,對於這種襲擊教官們早就做好了防禦準備,其實在進攻前的一瞬間遠遠觀望的教官便準備吹響號角——按照習性,偷襲失敗的銀紋虎會直接放棄獵物,這是教官得以沒有護在營帳周圍的原因之一,當然兩位大騎士的存在才是有恃無恐的主要因素,不過誰能想到一個僅僅是剛入學沒多久的少年,便僅憑一人殺死了三頭讓中階護衛騎士頭疼的猛獸?

  在其他人學習應對危險的時候,墨菲斯已經學會了解決危險。

  虎父無犬子,當是如此。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3:19

第六十四章 惹麻煩的大小姐

  君士坦丁的核心通常意義上指的是皇宮,但是另一個區域卻有著相同的地位,那便是整個拜占庭帝國的精神領袖所在的牧首聖庭。

  而在這座純白色建築的不遠處,還有一個通體青灰色調的陰沉建築,高度沒有聖羅蘭大教堂般駭人,卻讓人仰望時有一種戰慄的恐懼,這便是聞名大陸的宗教裁判所。

  今天,這座平時陰森卻沉默的建築走出了幾位身穿漆黑教袍的信徒,並非是修士或教士,而是有著「信使」稱呼的裁判所內部成員。

  就是他們,帶著手中三卷帶有超過十三道絕密封印的卷軸分別去了三個地方——牧首聖庭、君士坦丁皇宮、帝國情報中心「鷹眼」總部。

  當日,直接服從于皇帝陛下的聖殿騎士團吹響了集結號,牧首聖庭發佈了一封印有交叉銅匙徽記並覆蓋全國領土的詔令,而身處陰影中的艾薩拉公爵則凝望著逐漸清晰的圓月,若有所思。

  風雲,漸起。
  
  ....................................................................................

  莉莉絲目光看似平靜,握著短劍的手卻微微顫抖。

  鮮血滿地,這位實力不俗的大小姐和一頭成年銀紋虎血戰了超過三分鐘,精疲力竭。

  沒有了平時所謂的勇敢和鎮定,肩部被這頭大牲口刮到的莉莉絲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和死神擦肩而過時那凜冽的殺氣,平時的訓練再辛苦,也無法讓她鎮定的面對身軀比自己大了三倍有餘的巨大牲口,這位高階護衛騎士照常理,絕對能夠三式之內將其斬殺,卻因為從未出現過的驚慌和步步後退的退卻差點落入虎口。

  好在最終很快適應了戰鬥節奏的她控制住了場面,否則她真的愧對胸前的勳章,伸手抹了把濺在臉上的鮮血,她抬起頭望向了頭頂的明月,心裡不知想著什麼。

  「整隊!傷患處理!」

  一連號稱實力最強大的連隊,但是沒有墨菲斯這種在森林中比斥候感知還要敏銳的傢伙,兩名值夜的學員險些被兩頭銀紋虎偷襲成功,雖然沒有死,卻也掛了彩,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教官面色冷峻的帶領著第一次面對這種魔獸襲擊的學員們迅速整隊,氣氛嚴肅而壓抑。

  這一夜,一連和七連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境遇徹底相反。
  
  人類的進步史充滿了爭鬥與血腥,無數次革新和戰爭讓這個看似脆弱的種族立足於大陸之上,比起存在不知多久、現在已經見不到蹤跡的精靈,人類的前進腳步近乎跳躍般迅速。

  爭強鬥勝,好勇鬥狠,對於同類優秀的嫉妒和渴望證明自己更強的本能觀念,讓人類在並不長的一生中不斷創造出驚豔之舉。

  莉莉絲徹夜未眠,看似蠻橫卻習慣抱著玩偶睡覺的她失眠並非因為條件艱苦,而是因為內心那股子忍受不住的好奇在煎熬著她——她很想知道,這個學院早有預謀的「測試」是否讓那個讓她沒辦法的傢伙出了洋相。

  此時雖然是銀紋虎的發情季節,但是想讓這種叢林中處於食物鏈頂端的魔獸近乎同時去襲擊學院紮營的營地談何容易?說巧合鬼才信,能想到這是學院故意為之的人雖然不少,但措手不及卻已起到應有的效果——第二天的訓練很效率,誰都明白自己的命比什麼都重要,所以甚至連平時從來不缺的交談聲都近乎消失。

  幾個連隊除了七連都出現了或多或少的受傷情況,三連比較慘,值夜的傢伙被銀紋虎巨大的力量扯斷了手臂的骨頭,只得退出訓練,乘坐學院有著軍部風格的馬車返回君士坦丁。

  不過這位在落日餘暉還未消失時進入君士坦丁城門的貴族少爺卻意外的看到一大隊整裝待發的騎士軍隊正沿著道路朝著城外進發——

  軍姿肅整,軍備優良,煞氣彌漫,戰盾上統一的十字架表明了這支騎士團的傲人身份。

  「聖殿騎士團」,帝國實力位列前三甲的精銳之師。

  拜占庭帝國的騎士團超過二十支,規模最大實力強橫的聖殿騎士團是其中翹楚,滿團四千五百人左右,規模居大陸之最,是帝國征戰的主力軍團之一。

  眼前超過千人的規模遠超過一般意義上的演習,雖然拜占庭軍部每年都會有一些軍事行動,但是絕對不會在城門內就全副武裝,因為正規的騎士部隊只有在準備進攻前才會穿好鐵葉甲並拉上頭盔的面罩。

  而此刻,平均實力在護衛騎士水準的聖殿騎士團竟然清一色整裝待戰的摸樣,千人部隊騎馬出城後即加速行進,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沖入埃博拉森林,馬蹄聲沉悶如雷鳴,氣勢凜然。

  瞪著大眼的貴族少爺忍住胳膊骨折的疼痛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望著遠處帶起一片煙塵的騎兵團驚詫異常。

  「戰爭?」

  ..............................................................................

  莉莉絲在夜晚紮營時悄悄將短劍插好,望瞭望已經進入休息狀態並在篝火前交談著的學員們,無聲無息的牽著自己的馬匹踏上了一條小路。

  分散式的紮營方式讓教官根本難以監控所有的學員,實際上這種環境下還從未聽說有誰閑的大半夜在森林裡亂晃的。

  年少輕狂形容這個更像男孩子性格的大小姐來說再合適不過,雖然神經質,卻也算得上敢作敢當,矯情稱不上,豪爽卻也有一些男人的氣概,不過終究不夠穩重,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並自認做好心理準備的她公然趁著夜色反軍令,孤身一人闖入森林,內心中的唯一念頭卻只是為了看看某個人是否出了讓自己覺得解恨的洋相。

  愚蠢?

  若墨菲斯在場,必然毫不猶豫地訓斥她無知非天真卻是罪惡,可世上終究沒有那麼多如果,人就是在錯誤的道路上尋找正確方向的,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如此。

  作為某人心中「或許」已經出盡了洋相的墨菲斯,此刻正在望著美食家布澤爾將自己攜帶的秘制辣椒粉灑在噴香的烤肉上,作為七連名副其實的「功臣」,墨菲斯和幾個舍友享用銀紋虎肉沒有招來任何人的不滿,雖然口感略硬,卻也比臘腸好上太多,幾個人吃的津津有味。

  值夜的排班這下沒人有什麼意見,墨菲斯坦言自己假寐的本領後引來幾人的驚訝和豔羨,但更多的是佩服,就這樣,墨菲斯依舊靠在了樹枝上,像以往無數次在叢林中那般靜靜的警戒著。

  許久沒有回到叢林,熟悉的感覺勾起了墨菲斯無數回憶,恍恍惚惚的片段閃過眼前,仿佛唐吉坷德依舊在輕輕矯正自己的持劍姿勢,胡克鎮的木屋散發著老傢伙常抽的煙草味,那本黑色封皮的《懺悔錄》和上面無法忘記的一句句話語...

  仿佛強迫症一樣,墨菲斯想起了那本黑色書冊的內容,聯想起阿奎那未完成的《神學大全》,他忽然間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內容大相逕庭,如今明白些許當年晦澀不通內容的墨菲斯卻開始認識到這本書為什麼會是老傢伙直言靠用自己一條命換出來的東西。

  這本書若是在拜占庭公開,估計會立刻被冠以「異端」的名號吧?

  聯想到其中的內容,墨菲斯心裡微微發緊,因為他不想那位看似閑雲野鶴了大半輩子的導師再遇到什麼麻煩,可是這種想法剛剛升起,遠處一聲詭異的狼嚎打破了他的思考。

  林間的飛鳥驚起一片,墨菲斯猛然站起了身,熟悉狼群的他不光和卡爾巴之王交鋒過,事實上胡克鎮旁的叢林中,捕食者最為兇殘而狡猾的便是狼群,對於這種生物墨菲斯絕對熟知,甚至明白不同的狼嚎所代表的意義。

  可是此刻耳邊的這聲狼嚎卻顯得異常詭異——它不是正常狼群所會使用的交流方式,不同於任何一種墨菲斯熟知的含義,卻只有一種情緒:憤怒。

  有些像是人類憤怒時本能的大喊,聲嘶力竭而不顧一切。

  抬起頭,圓月異常明亮。

  墨菲斯皺起了眉頭,他並沒有去查看的念頭,森林中的野獸太多了,這聲狼嚎的距離自己起碼千米開外,差不多是森林中一般聲音所能傳遞的極限,普通人或許會因為篝火燃燒室的劈啪聲忽略這個微乎其微的雜音,但墨菲斯卻已經提高了警惕。

  半晌,似乎再沒有什麼多餘的聲音。

  握住劍柄的墨菲斯悄悄將拔出一半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緩慢插了回去,卻猛然間聽到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尖叫!

  莉莉絲?

  墨菲斯有一瞬間的愣怔,直到尖叫聲再一次響起,他才真正確認這和那天自己闖進莉莉絲臥室時聽到的聲音近乎如出一轍!
  
  媽的!她來這裡幹什麼?

  墨菲斯根本來不及細想,腦海中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哈迪斯親王那句「誰再傷害她,我砍了你便是」。

  拔出短劍的墨菲斯直接抽掉劍鞘扔向了布澤爾所在的帳篷,巨大的力量讓皮質劍鞘生生刺穿了帆布砸在了布澤爾穿著皮甲的肚皮上,讓他痛得怪叫一聲驚醒。

  「起來警戒,不要輕舉妄動!」

  墨菲斯留下這句話,身形已然消失在了樹冠上,布澤爾睜開迷糊糊的眼睛,只看到頭頂的的樹冠微微搖晃卻已不見說話的人,低聲叨咕了一句「變態」,卻一點不含糊的迅速爬起來去叫醒其餘兩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3:33

第六十五章 沉默

  莉莉絲直到現在還不肯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

  夜晚在森林趕路絕對是行軍大忌,若沒有正確的嚮導,在林中迷失方向的概率對於一個來過類似森林僅有四五次的新兵來說超過八成。

  學院安排的演練地點實際上是有一定規律可循的,四個出行的連隊在下一次演練時便會按順序改換地點,但始終是這麼幾個地方,莉莉絲有把握找到兩個星期前一連而此刻應當是七連紮營的地點,卻不料在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中越走越迷糊,行進到午夜時驀然發現自己已經迷路。

  都說老馬識途,奈何身後是剛剛三歲的溫血軍馬,識途不行胃口卻大得很,莉莉絲作為高階騎士還不至於驚慌,但沒有用來指引方向的陽光,想走出這種原始森林實在太難——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林子中的動靜她猛然警惕起來,似乎這才想起自己身處的是有著銀紋虎這種兇猛魔獸的叢林而不是親王府邸的後花園。

  但是不遠處猛然折斷的樹幹卻讓她根本來不及去躲避什麼了,月光下沖出黑暗的幾個身影一瞬間仿佛讓莉莉絲身處神話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一襲華貴深色衣袍,一張蒼白如紙的面孔,一雙展開的黑色蝠翼,血族,這個本來在拜占庭近百年沒有再出現過普通人視野中的古老地下種族,堂而皇之的劃過夜空,從莉莉絲身前倏地掠過。

  莉莉絲抬頭,看到對方眼中驚訝卻隨即慶倖的微笑。

  她一瞬間迷茫,完全不知所措。

  「哢!」

  血族剛剛掠過,莉莉絲便發現面前的樹林猛然響起了劇烈的樹幹折斷聲,連續不斷,仿佛有什麼東西勢不可擋的直奔自己而來!

  本能的朝著另一側奔跑,拋棄馬匹的莉莉絲直接撲到了一株矮樹後,沒有想著去做什麼傻事,而是使勁屏住呼吸。

  「呯!」

  足有兩人合抱的大樹轟然被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力衝撞開來,繼而是一個讓人近乎絕望的巨大身影出現在了莉莉絲的視野中——一身烏黑毛髮,強壯的身軀仿佛變異的巨狼,身體有著黃金比例般的倒三角結構,爆發力十足的肌肉鼓脹,近乎三米高的來者有著餓狼般的頭部卻長著近似人類的四肢,形象說不出的陰暗詭異。

  狼人?

  莉莉絲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親眼見到這種傳說中的生物,拜占庭帝國的建立以來牧首聖庭發佈過一系列嚴正公告,吟游詩人和各類藝術家很少會將血族和狼人這種骯髒生物當做創作對象,可是作為親王哈迪斯的女兒,她卻根本不知自己的父親曾經手刃十多名伯爵級血族強者、甚至單槍匹馬殺死過一位公爵級領主和相同實力狼人族長的事實。

  地上的秩序看起來平靜,但是這個大陸的地下秩序卻由多個種族統治,血族是其中重要組成之一,雖然家族名稱繁瑣根系繁多而內鬥時有發生,卻無法掩蓋其一致對外時爆發出的驚人團結和凝聚力。

  血族是奇怪而複雜的族群,由人類轉變的長生種和短生者並不相同,生命愈加悠久,讓他們的價值觀念與平均不到百年的人類有著太多區別,因而血族常常以地下秩序的守護者自居,而狼人這一同樣由人類衍生的野蠻而邪惡的種族則被血族奴役了幾千年,說是麾下走狗不足為過,可是擁有巨大潛力的狼族在力量進化這一方面的優勢隨著時間的推移讓血族感受到了驚慌,由此導致在「地上」忙著爭奪誰為王者時,地下世界的「守護者」卻發生了一次甚至幾次規模巨大而持續恒久的動亂,這便是《異端簡史》中幾句帶過的「秩序更迭之役」。

  狼人的地位雖然作為那一次戰鬥的失敗者狼人近乎從大陸消失,卻似乎在近幾百年來獨立起來,只不過這一切早應和平靜安寧的拜占庭沒有任何瓜葛,但是此刻狼人出現在君士坦丁外的森林中,沒有人知道原因。

  莉莉絲渾身僵硬的躲在了灌木叢後,多年來的訓練讓這個沒上過戰場的丫頭沉住了氣,她望著眼前身軀足有自己五六倍大小的巨大狼人呼嘯著從面前奔過,以一種無匹的氣勢追向了剛剛飛過去的那名血族,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莉莉絲便發現自己身後...似乎有一股熱乎乎、卻同時也帶著腥臭的氣息。

  根本沒有去回頭,這位有高階護衛騎士徽章的女孩子瞬息拔劍,渾身上下竟然倏地爆出一股子氣浪,甚至將四周的落葉猛地吹開!

  反身揮砍!

  「哢!」

  手腕傳來的劇烈反震力讓莉莉絲的面色帶了一絲驚疑——利刃切透肌膚帶來的遲滯感讓她仿佛砍中鐵樹,繼而鑲嵌在堅硬骨骼後無法挪動的巨大阻力讓她睜大了雙眼!

  一聲狼嚎響徹森林。

  莉莉絲作戰經驗不足的缺陷立刻顯現,竟然鬼使神差地鬆開了手中的短劍——意料之中的狼人的身形雖然無剛剛呼嘯而過的傢伙般巨大,月光下的陰影卻也將踉蹌後仰的莉莉絲徹底籠罩,嵌在毛髮濃密手臂上的短劍被它的另一隻爪子生生拔掉,劇痛讓那張恐怖的狼頭齜出了白花花的犬齒,鮮血順著手臂流淌而下,血腥而透著殘忍的情景讓莉莉絲瞬間面如紙色!

  比莉莉絲高出三四頭的傢伙發怒了。

  下一刻,這位大小姐卻沒有逃跑,而是抽出了自己別在小腿上的匕首猛然前刺!

  狼人身手敏捷異常,閃身躲過,巨大的爪子猛然扯住莉莉絲的小腿,後者不受控制的撲倒在地——實際上高階騎士的力量絕對可以讓莉莉絲面對眼前的敵人並處於不敗之地,可沒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莉莉絲卻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戰勝眼前的傢伙!

  對未知食物的恐懼和未戰先怯的心理讓她明白——自己在真正血雨腥風的戰鬥中,還是太孱弱了。

  翻身躲過對方鋒利爪子的拍擊,莉莉絲忍住小腿被緊捏扭曲帶來的劇痛,抬起另一條腿狠狠地踹了過去——很巧的,這一腳狠狠地悶在了對方兩腿中央。

  又一聲可以撕破喉嚨的哀嚎響徹林間。

  漆黑的叢林枝葉繁茂,月光根本無法穿透,渾身因為腎上腺素激增而顫抖的莉莉絲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脆弱過,和任何一位新兵相同的是在第一次面對危及生命的危險時相同,真正能做到鎮定的完全是鳳毛麟角,即使如墨菲斯般怪胎,在他首次面對險些將自己直接撞死的野豬時同樣慌不擇路的跳進了危機四伏的河流,差點被悄悄摸上來的角蟒直接勒死。

  所以此刻能和狼人打上兩個回合的莉莉絲已經勉強稱得上合格了。

  身後的狼人忍住痛苦四肢著地地飛奔而來,動作迅猛一往無前,莉莉絲左躲右閃卻根本無法擺脫,卻突然腳下一腳踏空猛然墜了下去!

  一道深溝橫在看似與普通土地無區別的樹林當中,此刻竟然如陷阱般害苦了莉莉絲——這位大小姐本能的伸出手抓向四周,卻只拽到了一條細細的藤條,身形墜落,溝壑居然如同漏斗般越靠下越越窄,莉莉絲隱約看到頭頂那狼人朝著自己直撲而來,沿著陡峭土坡下滑的莉莉絲想抬起手阻擋,卻也明白那碩大的狼頭只要一口下去自己的胳膊便會粉碎,誰知絕望之時自己猛地停止了下墜,而頭頂的狼人竟然在同一時刻沒有跟上來!
  
  本來寬度足有兩米開外的溝壑竟然此刻窄到夾住了莉莉絲嬌弱的身體,而狼人那強壯的身軀同時被卡主,動彈不得,利爪使勁伸出,鋒利的指甲卻距離莉莉絲的面頰一尺之遙卻再也無法靠近!

  狂躁的情緒夾雜著腥臭的口水讓莉莉絲徹底陷入無助,這種時候哪還有學院中耍威風的囂張,簡直就是毫無武力值的柔弱女孩!

  望著頭頂那張血盆大口,莉莉絲內心複雜無比——和父親十多年的冷戰以來,她近乎沒有依靠過哈迪斯親王的任何幫助,但是這一刻,作為女兒的她卻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可現實很殘酷,殘酷到她沒有時間去多想別的——狼人瘋了般努力揮舞著巨大的爪子,幽綠的瞳孔絲毫不掩飾殺戮的欲望,這種病態的情緒讓它的動作愈加歇斯底里,甚至於整個身體完全卡在石壁間都不自知,直到它猛然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卻一切都來不及挽回——

  「噗!」

  一柄利刃刺穿狼人的腹腔,隨即猛然向側面拖拽開來,嘩啦啦的鮮血直接潑灑向了身處下方的莉莉絲,而隨後還未咽氣的狼人艱難的回過頭,卻被一柄橫飛而來的匕首直接從眼眶插了進去,哀嚎一聲,徹底沒了聲息。

  巨大的屍體被拖開,滿身血污的莉莉絲已經被驚得說不出話來,臉上都是大塊血漬的她抬起頭,微弱的月光下,那個讓她怎麼也想不到卻又永遠忘不掉的面龐一臉冷峻,仿佛和自己在騎士學院面對面時一樣,冷漠異常。

  沉默。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3:46

第六十六章 寶刀,從未老

  墨菲斯面無表情地伸手拽出仿佛血人的莉莉絲,絲毫沒有多看幾眼的意思,轉頭從狼人的眼眶裡拔出了那柄魔法匕首,鳳凰木魔杖頂端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已經死去狼人的面頰。

  剛剛強壯的讓人窒息的身軀已然蛻化成為一個渾身赤裸的中年男子,腹部的傷口駭人依舊,眼眶血肉模糊。

  對於狼人,墨菲斯已經從《馬庫斯血系史》中有所瞭解,這種給血族當殺戮之僕的恐怖生物出現在國都的城牆外絕不正常,雖不知道這種骯髒而血腥的生物如何劃分階級,但是眼下的傢伙若不是被卡進石縫動彈不得,自己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得手。

  可是幸運女神和厄運女神似乎總是同時到來,根本沒來得及想太多,感知敏銳的墨菲斯猛然將手中短劍揚了起來!

  跟在身後的莉莉絲還處於震驚狀態,看到墨菲斯的動作後愣了一瞬,待反應過來的時候才聽到了由遠及近那摧枯拉朽的衝撞聲!

  墨菲斯毫無廢話,竟然匪夷所思的扭腰甩腿,呯的一腳踢中莉莉絲——這一下讓猝不及防的她直接飛了出去,竟然再一次不偏不倚的直接掉進了剛剛爬出來的那個溝壑!

  至於這是他第幾次踹飛莉莉絲,估計兩個人都沒心情去數。

  匆忙轉頭卻已來不及迎擊,墨菲斯眼前樹木在爆響聲中倏然裂開,一個巨大的灰色身影仿佛遮蔽視野般沖出夜幕,那雙散發著憤怒光芒的狠戾目光盯住了眼前手持短劍的墨菲斯,長臂猛揮,竟隱隱帶著炸雷般的巨響!

  根本沒想著去格擋,墨菲斯向後空翻,狼人利爪貼著後腰的皮甲劃過帶起一片碎屑,而墨菲斯撐住地面的雙臂猛然一推,爆炸般的力量讓他的身形竟然向空中躍起,下一刻猛的蹬在一棵古樹之上,整個身軀如彈簧般蓄力蜷縮,繼而是駭人的爆發!

  四人合抱的古樹被墨菲斯雙腿一蹬竟然震下了無數落葉,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和身軀是自己幾倍有餘的狼人相比墨菲斯處於絕對劣勢,唯有閃電般的突襲或許能起作用,而這種仿佛自殺般的行為頓時讓不遠處的從縫隙中瞥見戰鬥情景的莉莉絲捂住了嘴巴!

  她的眼中,墨菲斯好似羊入狼口。

  而狼人卻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眼中的獵物竟會如此反擊,巨大的慣性讓它來不及停下,眼睜睜看著鋒芒畢露的魔鋼短劍插入腹部,而墨菲斯整個身體仿佛將短劍釘入狼人腹腔的錘子,雖然阻力巨大,卻義無反顧將短劍插入了狼人阻力巨大的強橫身體!

  「撲哧!」

  短劍透腹而出,墨菲斯仿佛撲入狼人懷中,掏出了匕首,毫不猶豫的朝身體上方那碩大狼頭的喉嚨揮去!

  可是一切動作因為鋼鐵般的利爪橫亙上方而終止,瞬間墨菲斯只感覺眼前的景物猛然旋轉,繼而便是後背傳來的劇痛和耳邊爆裂的巨響!

  十五歲的墨菲斯這一刻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對方的狂暴實力,僅僅是拎住一條腿甩飛,其力量之大竟然讓墨菲斯的身體在撞斷一棵小樹後仍舊滯空了三四米才落地,五臟六腑的震盪讓墨菲斯直接噴出一口鮮血,隨即拼死躲開了一躍便至頭頂的狼人的下一次攻擊,可是終究窮途末路,被利爪再一次掀飛了出去——

  翻滾十多米才停住的墨菲斯感覺自己是個被玩弄的沙包,身體已經因為劇烈的撞擊而不聽使喚,那不勒斯魔鋼短劍依舊插在對方的腹部,但因為狼人身軀太過巨大,這種貫穿傷沒有擊中要害時根本無法致命,趴在地面的墨菲看上去無法動彈,面對準備發動致死一擊的狼人似乎毫無反抗之力——

  「咚!」

  遠處,莉莉絲竟然從那個深深地溝壑中爬了出來,也不知道從哪裡撿了塊石頭狠狠地砸中了狼人的後腦勺——高階護衛騎士的力量可不是鬧著玩的,可這種攻擊哪裡稱的上致命?被砸中腦袋的狼人憤怒轉身,但智商似乎因為力量上升而衰減不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先攻擊哪一個。

  面對需要仰望的巨大狼人,莉莉絲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出來靠這種蹩腳的方式來吸引對方注意力——她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這麼做,那個可惡的傢伙必死無疑!

  沒有什麼貴族式的利益權衡,她沒有任何猶豫地站了出來,真正面對實力或許有大騎士般恐怖的狼人如同直面死神,可朗基努斯的繼承人豈有懦夫?《拜占庭簡史》裡歷史悠久的朗基努斯家族成員中陣亡戰場的家主超過十七位,無一不是名垂青史的帝國英烈,莉莉絲雖為女兒身,但無論平時如何跋扈,這一刻的她已無愧自己的家族姓氏!

  不待狼人作出決定,身後仿佛假死的墨菲斯卻猛然從地面躍起,左腿已經輕微骨裂的他僅靠右腿一躍蹦上了背對著他的狼人,死死抱緊了狼人的脖子,魔杖抬起時驟然亮起一道堪比日光的耀眼光芒!

  這是墨菲斯目前所能調動的近乎全部晶絲能量!

  強光讓狼人痛苦哀嚎並出於本能地捂住眼睛,這為本可以被它直接伸手抓住甩飛的墨菲斯爭取了一秒鐘的時間!

  一秒鐘,布雷爾家族在帕丁城贈送的魔法匕首已然從側面插入狼人的頸部!原本粗壯的肌肉纖維在熟悉解剖學的墨菲斯眼中毫無阻攔作用,短刃毫無遲滯的插入,繼而被墨菲斯啟動了匕首上儲存的魔法!

  冰藍色的光芒從匕首柄端閃過,白色的霜花沿著傷口迅速向外擴散,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狼人伸手想要抓住後背上的墨菲斯,卻被他提前一步跳開。

  而狼人則絕望的被寒冰之力侵蝕著,三秒鐘後,整個頭部已經凍結成冰坨的狼人頹然倒地,濺起一片煙塵。

  而剛剛看似神勇的墨菲斯再一次吐了口血,用堅硬的魔杖撐住了自己的身體,仿佛醉漢般搖搖晃晃來到狼人身旁,身體倒下的瞬間用肘部直接搗碎了狼人的頭部,這才松了口氣,頹然閉眼,直接昏迷過去。

  從始至終,他沒有看過遠處的莉莉絲哪怕一眼。

  ……

  是夜,滿臉血污的莉莉絲鎮定而沉默的背起墨菲斯,目光複雜卻小心翼翼,在聖殿騎士團找到二人時,近乎沒有辨別出這就是圓桌騎士哈迪斯親王和劍聖阿卡爾公爵的子女,一個夜晚損失三十名騎士絞殺突然間暴.動般出現的五十二名狼人的騎士團在確認身份後十分慶倖這兩個大難不死的孩子竟然沒有在遭遇更恐怖的襲擊,為能完成最終任務而松了口氣。

  清晨,君士坦丁柯西騎士學院在外進行拉練的四個聯隊盡數返回,史無前例的打破了保持近十三年的教學安排。

  護送學院學生返回的是身份恐怖的帝國聖殿騎士團,而發佈命令的,則是莉莉絲的父親——擔任陸軍統帥、擁有聖殿騎士團直接指揮權的哈迪斯親王。

  柯西騎士學院以往從來不會停放任何馬車的大門口在午後停了兩輛或許稱得上代表帝國最大軍事貴族身份的馬車,一枚是代表親王身份的暗紅色雙頭鷹,一枚是溫德索爾家族的紫鳶尾。

  在聖殿騎士團護送學員返回後,兩輛馬車分道揚鑣,秋日的氣氛肅殺異常。

  這一天,溫德索爾公爵在一面掛滿家族歷屆成員獲得過的勳章的「榮耀之牆」面前沉思良久,望著眼前超過千枚仿佛囊括拜占庭所有軍事功勳獎章,轉身,輕輕將一柄拜占庭制式短劍橫跨腰間。

  這一天,永遠身穿黯淡黑袍的哈迪斯親王親自乘馬車將十三年未和自己說過一句話的女兒接回公爵府,感情內斂的親王看到渾身血跡卻緊咬嘴唇沉默異常的女兒,未發一言,卻輕輕將材質與墨菲斯手中短劍相同的利刃插入劍鞘。

  這一天,兩位父親默默地用自己的行動告訴看似昏昏沉沉的帝國貴族上層——寶刀,從未老。

  ………………………………

  從拜占庭牧首聖庭發佈消息以來,帝國看似古井無波的局面仿佛被投下了一枚石子,雖無大風大雨,卻泛起了幾波漣漪。

  首當其中的是宗教裁判所的行動,這所仿佛永遠矗立在陰影中的建築以一種近乎讓世人遺忘的姿態橫空出世,以雷霆之勢在地下世界掀起了常人所不知的血雨腥風。

  看不見的戰爭在進行著,並無步兵騎兵沖出城池鏖戰,卻暗流湧動,其中兇險絲毫不亞於正面戰鬥。短短三天,「信條」和「鷹眼」不完全統計,裁判所審判者共計損失超過百人成員,淨化黑暗生物數量超過一千,不僅僅包括狼人,更多的是被裁定為「異端」卻以為風頭已過的倒楣鬼。

  近乎是剎那間,君士坦丁附近的所有骯髒被肅清一空。

  溫德索爾公爵在將受傷昏迷的墨菲斯接回公爵府後獨自一人去了君士坦丁皇宮,返回後直接給柯西騎士學院送過去一張他親筆書寫的信件,內容大抵是墨菲斯重傷需要休養,暫且休學。

  而實際上,墨菲斯的傷勢並沒有嚴重到臥床不起的地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4:00

第六十七章 洗禮,離開

  醒來的時候,墨菲斯意識混沌,直直瞪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了十多秒鐘才反應過來這裡是自己的臥室。

  腿部骨裂,因為狼人的攻擊而受到一定內傷的墨菲斯意料之中的發現自己身體狀況似乎並沒有大礙,以自己身處家族的能量找幾個實力高深的神職者治療肯定然不是難事,所以起床後只是覺得有些胸悶,書桌上擺放著自己的魔鋼短劍、魔杖和一張羊皮紙,是老管家放下的,大概說明了自己昏迷後發生的事情和即將面對的安排。
  
  拜占庭教廷毫無徵兆的宣佈和以往保持「默許」及「不干涉」的血族敵對,並高調表示其中原因和狼人有著分不開的聯繫,但具體原因無人知曉。

  血族世代統領地下秩序,拜占庭教廷和加百列帝國的對異端「趕盡殺絕」的策略不同,採取了最大限度的寬容,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已經被打破。

  阿卡爾公爵在柯西騎士學院為墨菲斯辦理了休學,並將安排於三日後和他一同去往溫德索爾家族的世代領地穆倫,在這之前,墨菲斯還要非常匆忙的接受教廷的洗禮儀式,這個儀式是皇帝陛下欽定的,公爵大人並不清楚自己的兒子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受到如此待遇,無論好壞只能執行。

  也就是說,墨菲斯剩下的自由活動時間還剩下明天一天。
  
  擺擺手拒絕女僕想要伺候更衣用餐的意圖,墨菲斯坐在書桌前沉思許久,轉過頭發現自己放在騎士學院宿舍的書籍也被搬了回來,而一封署名陌生的信件擺在最上方。

  蠟封上的圖案是一朵薔薇,暗紅的色調和不同于普通羊皮紙的昂貴材質證明這封信來自上位貴族,信封外的落款署名只有一個姓氏:奧斯維辛。

  這不是公爵府對面擁有高大塔樓的那位伯爵麼?
  
  展開信件,墨菲斯才明白這是克裡維的父親所寫,已經有心理準備的墨菲斯並沒有過多驚奇,而信中一句淡淡的感謝和克裡維論文引起潘塞爾魔法學院重視的事實便是全部內容,多餘的客套都沒有,不過這也讓墨菲斯松了口氣,畢竟克裡維所走的路線太過極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達到效果實在是幸運之極。

  並沒有書寫回信,墨菲斯輕輕將其收好放入抽屜,繼而起身趕往了塔倫斯學院。

  格瓦拉在墨菲斯于騎士學院的日子裡並沒有守護在身旁,即便是野外拉練也是如此——因為這是帝國學院的驕傲和榮耀,若一群少爺出去吃苦卻發現不遠處排滿了私人衛士那實在是不成體統,不過幾百年來還真沒有發生過騎士學院掌控之外的事情,這一次聖殿騎士團級別的軍隊出動已經能看得出學院在帝國中的地位,而現在柯西騎士學院自負的安全問題已經淪為笑柄,所以此刻承載著墨菲斯的公爵府馬車旁有著高調的十二人衛隊,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守護在暗處。
  
  魔法師黛拉並沒有在塔樓,墨菲斯想起這應當是她上課的時候,便在塔倫斯學院的元素理論基礎教室外等候,姿態恭敬,一小時後和導師在不遠處的教員辦公室交談片刻,領取了書單的墨菲斯發現導師依舊沒有給他任何關於咒語釋放的書籍,而是著重提點了關於魔法陣的應用,並表示可以試著用晶絲配合魔法陣進行戰鬥,材料雖然貴,但對於大貴族來說並不是問題,臨行時墨菲斯表示自己會離開君士坦丁一段時間,黛拉似乎很清楚他即將去哪裡,只是說穆倫的一些遺跡不要隨便去探索便揮揮手表示他可以走了,後者一如既往彎腰恭敬退出房門,轉身離去。

  這位高深莫測的魔法師安靜的坐在辦公室,從始至終沒有提出任何關於墨菲斯遇到狼人的事情,而墨菲斯也自知沒必要拿出來說,兩人似乎難得有一絲默契。

  塔倫斯學院的教堂依舊冷清,墨菲斯在空曠的教堂座位中找到了老人阿奎那的身影,滿頭銀髮的老人看上去孤單異常,貞德離開這裡後更顯得這位仿佛與凡人劃開一條界線的老人與世無爭起來,對於墨菲斯的遭遇,老人開口直言說這是過程,墨菲斯不知怎麼回答,最後只好問洗禮的意義,卻得到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答案——

  「洗禮?不過是儀式上的洗腦而已,形式化的東西總會讓人在內心產生更多牽絆,如騎士授勳般是一個性質,只不過給你的良心帶上一層枷鎖罷了。」

  墨菲斯點頭,老人笑著繼續道:「你什麼時候可以搖頭了,那我就滿意了。」

  隨後他抬頭望著教堂穹頂灑下的陽光,沒有談論神學和自己的著作,凝思半響,送別墨菲斯,自顧走回了石屋。

  夕陽落下時墨菲斯走出塔倫斯學院,踏上馬車卻發現暗紅色的豪華沙發上多了一封信,沒有蠟封,翻開後看到的字跡優雅纖細,典型的女人風格,署名更是嚇人,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艾薩拉•所羅門公爵,信件內容出奇的詭異,墨菲斯讀來讀去發現根本讀不通順,除了右下的署名以外其他根本連不成句子,他自然清楚這似乎是什麼密語,可是自己又不是情報機構的斥候密探,想了想還是折起收好,準備帶回去研究。
  
  翌日的洗禮是皇帝陛下親自下的命令,阿卡爾公爵帶著墨菲斯驅車一同來到君士坦丁最為宏偉的地標式建築聖羅蘭大教堂,只在書中讀到過這裡的墨菲斯努力抬頭,卻發現自己難以望到教堂頂端,這種感覺有些類似自己面對兩位導師時的心情,仿佛努力終生卻依舊看不到他們的背影。

  教堂四周出奇的沒有任何多餘的人存在,在拜占庭,洗禮往往是出生時便要進行的儀式,但是現在才接受洗禮的墨菲斯自然有些惹眼,想必皇帝陛下也沒有想讓此事聲張的意思,除了教堂的神職者外沒有別人,墨菲斯在父親的帶領下行進百米進入了教堂正廳,肅靜的大教堂除了宏偉還是宏偉,內部空間讓人抬頭時只能驚歎,無數可謂傳世瑰寶的壁畫展現眼前,《舊約》中的故事一一呈現,念誦經文的回音在四周響起,莊重肅穆。

  公爵停住腳步,墨菲斯在父親的目光示意下繼續前行,卻在教堂中央那本來應是紅衣主教站立的位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人阿奎那灰色的衣袍與這裡肅穆而聖潔的氣息似乎有些相悖,卻並不能阻止他獨自一人站在那裡卻氣場穩壓紅衣主教一頭的事實。

  「我老了,權當是最後一次施洗吧。」

  老人笑了笑,沒有以往洗禮儀式上冗長的頌歌,也沒有高聲吟誦什麼經文,只是拿起代表聖杯的銀色水杯,手指輕沾,對著墨菲斯道:「這不是契約,也不是約束,我只是告訴你,沒有嚴苛教律的束縛,世人皆可為聖徒。」

  墨菲斯單膝下跪。

  老人乾枯的手指輕沾聖水,輕觸墨菲斯額頭,道:「主注視凡人,而你願意在抬頭時接受這束目光麼?」

  「我願意。」

  老人點點頭,不再多言。
  
  這或許是拜占庭歷史上最簡單最簡短的洗禮,卻也是最為特殊的洗禮。

  負手離開的老人閒庭信步,一路所有神職者恭敬低頭而無任何多餘話語,甚至原本應為墨菲斯洗禮、並且同樣是下屆牧首選舉重量級人物的紅衣主教特雷斯都低頭不敢多言。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墨菲斯覺得,這位老人所處的地位,遠不止寫下那些書籍便能讓走到的。

  ……

  巨大的教堂沒有給墨菲斯帶來過多的神聖莊重感,卻在洗禮後內心沉重了些許,對於神學的逐漸改觀完全來自于阿奎那這位睿智老人看似不經意間的言語,返回公爵府的路上阿卡爾公爵感歎這次洗禮或許規格不比皇帝陛下出生時那次低了幾分。

  所謂規格,並不看排場重大與否而看施洗人的身份如何,顯然阿奎那的地位在公爵大人眼中與牧首不分伯仲。

  墨菲斯有些出神,沉默的沒有多言,只是在馬車駛進公爵府後問向公爵大人突然去領地穆倫的原因,得到的回答並不是很詳細,但給出了一個關鍵字:身世。

  結下死仇的克裡斯多夫家族為什麼百年來陰魂不散墨菲斯也想明白究竟,或許公爵大人有些東西需要儘快展示給自己吧。是底牌還是底蘊又或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墨菲斯一概不清楚,只是明白絕對很重要。

  用過午餐,返回自己住所的墨菲斯看到了書桌前新的信件,落款是克裡維,不過這一次加了姓氏——奧斯維辛。

  內容很簡短,克裡維對墨菲斯曾經提供過的幫助表示感謝,直言潘塞爾魔法學院已經表示願意接觸自己,只不過能否錄取還要看後續表現。

  墨菲斯想了想,拿出公爵府準備的昂貴羊皮紙回信,卻不是寒暄,而是將艾薩拉公爵的信件抄了一段放在上面,詢問是否能破譯,順帶提及自己近期去往穆倫,回信地址別寄錯了。

  寫好的信件寫上了墨菲斯•溫德索爾的簽名,望著寫起來有些生疏的姓氏,他微微愣怔——《紋章學》中對於溫德索爾家族的評價很讓墨菲斯心中不安,那種種讚譽絕不會讓一個繼承人心安理得的享受,卻讓他有一種身處懸崖擔心隨時墜下的感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4:14

第六十八章 穆倫塔爾,回家

  對於君主來說,守住父輩的榮耀並不比打下一大片江山來得容易,對於大貴族同樣如此,溫德索爾式微之態已經顯露,阿卡爾公爵權力縮水領地幾十年未有更多增長,上層貴族的圈子中似乎已經逐漸遺忘這位曾經彪炳一時的軍事貴族,新貴們偶爾提起,只是一句飛鳥盡良弓藏便不願多談。

  家族需要有人來承擔榮耀,雖然身子硬朗的阿卡爾公爵再撐個幾十年不是問題,但墨菲斯終究需要隨時準備好去接替父輩的擔子,這不是平民家族,世家的改朝換代總是伴隨著不少風雲和激鬥,即便墨菲斯已經沒有了家族內的競爭對手,卻依舊要提防著隨時可能發生的刺殺。

  寫完信件的墨菲斯覺得有些疲憊,是心裡的疲憊,伸手在空白的羊皮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艾薩拉、莉莉絲、哈迪斯親王、導師黛拉、克裡維、阿奎那、貞德還有自己的三個舍友。

  艾薩拉公爵、哈迪斯親王、阿奎那和黛拉位於第一階梯,應當算得上墨菲斯目前接觸到最高級別的幾個代表,唐吉坷德的名字沒有寫上去,因為墨菲斯明白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老傢伙,可是猶豫了一會,他在第一階梯旁邊加了一個名字——阿卡爾公爵。

  而在公爵旁邊,墨菲斯鬼使神差的寫下了兩個字:母親。
  
  眼神恍惚,墨菲斯開始在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的母親似乎遠沒有想像中那般簡單,唐吉坷德的照顧,黛拉的教導,阿奎那的器重,哈迪斯的表現,這一切似乎和自己看似已經位極人臣的父親並無多大關係,卻都無一例外指向了自己身後的那個更加神秘的母親。
  
  艾薩拉公爵知道多少?墨菲斯開始有些期待她仿佛惡作劇般留下的信件了,這位謎一樣的女人整個家族仿佛都是籠罩在迷霧中的龐然大物,諸如《紋章史》也是一筆帶過並無過多提及,不過越是這樣,似乎越能體現其超然地位。

  揉揉眼眶,墨菲斯翻開了已經研讀許久的《布倫的基礎魔法陣學》,尋找著可以隨身攜帶的魔法陣材料,按照黛拉所指導的方向開始為或許遇到的戰鬥做準備。

  ………………………………………………………

  柯西騎士學院的氣氛很凝重。

  雖然表面上各個連隊沒有表現出異常,可是這一次野外拉練所發生的世故讓很多人變得沉默起來,這個自由度很高的學院為什麼出產各式各樣的人才,並不是因為其課程多麼嚴格導師多麼強大,而在於在這幾年中讓學生們學會如何做一名合格的軍人。

  出了學院,那才是真正展翅的地方,很多人曾經在學院成績優異卻在軍隊默默無聞,有的人在學院無人問津卻在帝國編制內一路大刀闊斧爬上了讓人仰望的位置,可見真正讓人進步的,是腦子中培養的進步意識,簡而言之就是你可以懶惰可以不認真對待訓練,但是你一定要在進步的路上而不是僅僅在腦子中將這個想法不斷重複而已。

  很少有人知道莉莉絲每天練習基礎武技的時間是普通人的兩倍,希丁克除了看《李維論》,床底下超過百本帝國政壇著作都至少讀過十遍以上,筆記超過二十本,科文做力量訓練時的負重超出常人三倍,布澤爾看上去有些虛胖的體型其實早就打熬的結實異常。

  每個人默默付出的努力,終究會在未來的某一刻綻放光芒。

  在連隊返回君士坦丁的第三天,希丁克打開了被敲響的房門,迎面看到臉頰還有一道傷痕的莉莉絲,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那般退避三舍,而是禮貌的讓這位親王女兒進了宿舍。

  看到墨菲斯已經空蕩蕩的床鋪,莉莉絲愣神片刻,卻沒有再說什麼廢話,轉身離開,眼角微微發紅。

  這一天,墨菲斯登上了溫德索爾家族的高大馬車,和父親一起踏上了去往穆倫的旅途,望著車窗外空蕩蕩的諾貝區街道,微微歎氣。

  又要進入一個新的地區去學著適應的墨菲斯沒有了什麼忐忑,而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中摩挲著魔鋼短劍的劍柄和鳳凰木魔杖,《神學大全》的手稿放在身前暗紅色實木桌子上,阿卡爾公爵坐在對面翻閱著一份許可權極高的報告,血紅色的信紙,不知來歷,看到兒子有些出神,公爵伸手倒了一杯紅酒,隨手遞過去道:「不明所以?」

  墨菲斯點頭,隨即看到父親從手中信紙中抽出一張放在桌子上,上面是一個手繪的狼人圖案,幾個繁雜的徽記和一系列介紹,伸手拿起來,墨菲斯這才發現眼下的羊皮紙上記載了前段時間君士坦丁狼人事件的大概原委。

  裁判所下的獨立調查組織「柯布右眼」的調查結果表示這似乎是血族某一個分支單方面遭到了狼人的背叛和襲擊,但是其中緣由宗教裁判所也沒有查清楚,擁有翅膀的伯爵級別血族沒有被留下,而狼人全部戰死,被俘的選擇自盡,線索似乎就此中斷。

  至於這群本不該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地下族群為什麼會在君士坦丁門前大打出手,宗教裁判所沒有給出答案,只是隱晦的表明這似乎和最盛產神經病的血族克雷芒家族有些關係,並不清楚這個家族最優秀殺手曾經刺殺過自己的墨菲斯將羊皮紙遞回,望著自己的父親道:「這些東西和我們有關係麼?」

  阿卡爾公爵沉默半晌,回答:有,而且不小。

  墨菲斯不再多言,側過頭,君士坦丁的巨大城門已經進入視野,車隊旁的衛隊已經不是用於儀仗的十二人,而是包含了一支人數過百的純大騎士護衛騎兵團及完善的後勤,帶有紫鳶尾徽記的馬車行駛在隊伍中央,平穩異常。

  這就是讓人驚歎的大貴族底蘊,從未顯露鋒芒的紫鳶尾家族在真正顯露家底的時候,連皇帝都要側目。
  
  雙鬢微白的阿卡爾公爵,初出茅廬的墨菲斯,父子二人就這麼離開了帝國的核心君士坦丁,而整個上位貴族在這段時間唯一的感觸便是四個字。

  多事之秋。

  ……………………………………………………………………………………………………….

  當公爵府的車隊行進到帝國西北部的穆倫時,天空正下著濛濛細雨。

  靠近北部讓這裡的氣溫比君士坦丁低了一些,如果說帝都是初秋,這裡便有著深秋時節的冷意,甚至於地面已經有了堆積的落葉。

  穆倫是帝國貴族當中面積最大也是最富饒的領地,最早的穆倫只有三四個村莊,近五百年的發展下來,隨著溫德索爾家族在這裡生根,領地也在不斷壯大,如今也是帝國的一大貿易中心和稅收大戶,有著超過五個城堡和三座根基穩固的城市,而返回領地的領主公爵在這裡的地位毋庸置疑。
  
  治理領地不似打仗,但阿卡爾公爵近些年來也將這塊祖上家業打理的井井有條,地處平原的穆倫塔爾沒有君士坦丁的喧囂,卻有著一股子有條不紊的從容,風景優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並不高聳的山脈讓這裡的環境異常適宜居住,算不得帝國邊境所以沒有戰爭光顧的穆倫塔爾城牆不高,在車隊駛入時城內的並無暴發戶講究排場的儀仗隊,四周店鋪雖然沒有君士坦丁來的高大寬敞,卻也熙熙攘攘繁榮異常,而直到馬車停在名義上溫德索爾家族的大本營時,墨菲斯才再一次感受到「權勢」二字所帶來的東西到底有多恐怖。

  一條超過二十米的護城河涓涓流淌保護著穆倫塔爾的核心公爵府,吊橋是厚重的實木,並排能走三輛馬車的寬度和上面絕對超過百年的木紋說明了這裡的歷史悠久,走下馬車,眼前儼然又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城堡,巨大的廣場甚至和柯西騎士學院的馬場有一拼,但是絕對不會是暴發戶才有的鋪張,青草保養的很好,大理石路面鋪設在其中,雖然露天卻明光可鑒並不蒙塵,阿卡爾公爵望著遠處頗有騎士小說中古堡意味的公爵府,輕聲道:「這就是家族的核心區域了,歡迎回家,我的兒子。」

  回家,多麼陌生的詞彙。

  墨菲斯望著遠處那高度堪比聖羅蘭大教堂的城堡微微愣神——因為在碩大城堡入口處有著一排雕塑,顯然屬於族中功勳顯赫之士,老公爵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指了指遠處道:「能名留青史的,偌大家族幾百年來近千人中只有這麼幾個,而現在直系的只有你我二人,誰能有資格將自己的雕塑留在這裡呢?」

  老公爵自嘲的笑了笑,說:「我這一輩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是殺了那麼多人,打下那麼多領土,卻連他們的影子都追不上,所謂榮耀,哪有嘴上說說那麼容易?即便你付出全力,依舊有人會戳你脊樑骨嘲笑你的無能。」

  墨菲斯不知怎麼回答,自從進了穆倫塔爾之後公爵說話隨意的多,看得出這些年在君士坦丁已經將他壓抑的夠嗆,可自己卻更顯得拘謹起來,近鄉情怯完全是扯淡,恐怕對於一個新環境的抗拒才是主要原因。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4:36

第六十九章 內幕

  墨菲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而樂於探索的人,在森林裡呆了八年,早就學會不隨便闖入其他魔獸領地的墨菲斯對於新環境都會感到束縛和謹慎。

  公爵步子邁得很大,抬起頭望著裝點著無數古舊石雕的城堡,說道:「我帶你來的目的有幾個,但是需要時間來慢慢講清楚,不會太久,第一場雪到來前應該可以返回君士坦丁。」

  不知為什麼,墨菲斯聽到這句話放鬆不少。

  在城堡大門前,公爵大人放緩腳步,帶著墨菲斯從這些雕塑前輕輕走過,和柯西騎士學院不同,這裡的一個個雕塑神態各異,有披堅執銳的騎士,也有身穿黑袍法師,不過他們卻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大陸堪稱史詩的塔羅牌上都佔據著一席之地。

  雕塑下的生平密密麻麻,公爵卻沒有讓墨菲斯細看,而是抬頭感歎道:「如日中天的人,往往是如坐針氈的,建立一座教堂和拆毀一座教堂同樣困難,但是努力維繫一座即將倒塌的教堂不倒,似乎更難。」

  墨菲斯點頭,卻沒有回應,目光在一位身穿麻衣卻形象肅穆的雕塑上劃過,依稀有些莫名的熟悉,走了幾步之後再回頭,卻覺陌生異常,便不再多想。

  公爵府的城堡從某種意義來說甚至沒有君士坦丁的府邸那般豪華,卻當真稱得上有一種濃濃的底蘊,客廳的駝絨地毯價值便超過三千枚阿茲特克金幣,牆上的油畫和雕塑絕非附庸風雅,而是溫德索爾家族曾經資助過的幾位大師所作,包括萊歐納多、米開朗基羅一眾名頭遍及大陸的人物,甚至於正廳中央延伸去往二樓的樓梯扶手都有著幾百年前拜占庭「聖像崇拜」運動留下的天使浮雕,壁爐古樸,上方掛著一幅幅畫像,淡定微笑的歷任家主組成了一個譜系巨大的樹狀圖,複雜而讓墨菲斯深深體會到了家族枝葉之繁茂根系之發達讓人瞠目結舌。

  「這裡的所有房間,都是溫德索爾家族的,也同樣是你的,」老公爵指了指四周道:「無數人渴望權力的原因大多在於此,有著萬人之上的權力,你便有萬人之上的財富,但是在享受的同時,要記得是誰讓你有今天的福氣來享受,若是忘了本,他們可不會承認你的姓氏。」

  老公爵的手指最終停在了壁爐上方的一個個油畫像上,似是忠告,卻稱不上訓教。

  墨菲斯望著父親走遠,而自己在老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般城堡的建造最初都是出於軍事目的,所以厚重而陰暗,但是如今拜占庭先進的建築水準已經讓穆倫塔爾公爵府在規模和結構利用率上走到了極致,沒有想像中因為牆壁厚實而狹窄的樓梯,沒有長久見不到陽光而潮濕的氣息,墨菲斯沿著螺旋狀的側方樓梯登上了城堡三層,來到了光線充足的臥室。

  盛裝書籍和各式各樣的私人物品的箱子擺在臥室客廳的角落,巨大的窗戶外可以俯瞰城堡後方的狩獵場、馬場和花園,以及領地一望無際的草原和不遠處的一座座規劃整齊的房屋,深吸一口氣,坐在暗紅色扶手椅上的墨菲斯心頭卻沒來由的沉重。

  只有真正站在這間屋子裡,墨菲斯才體會到自己身後家族所擁有的東西已經超乎自己想像——表面上的財富永遠是冰山一角,這是一個大貴族的基本定律,如此壯觀甚至壯麗的城堡造價已經不用去提,但是這些東西乘以百倍,或許才是這個巨大家族真正的價值。

  有價格的東西不一定有價值,但有價值的東西定然價格不菲,溫德索爾家族堪稱無價的東西有很多,墨菲斯已經隱隱明白父親帶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絕非僅僅是為了口述幾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讓自己去探索這些家族先祖們留下的東西或許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想到這裡,墨菲斯卻並沒有立刻起身行動,而是強迫症一樣的在臥室內搜索了一圈,排查了所有出現危險的可能後才一樣樣將書本拿出,擺放整齊,開始了例行的學習和訓練,直至晚餐。

  ……

  充滿底蘊的大貴族永遠是和暴發戶劃清界限的,或許在帝國那些暴發戶的家中可以看到純金純銀的餐具,可以看到一瓶瓶年份驚人價格更驚人的紅酒,可以有這樣那樣的昂貴油畫或純血馬,但是卻看不到牆壁上往任家主留下的幾行感言警語,又或者實力強大的家族成員曾經斬殺亞龍時所使用的巨劍和鎧甲,以及連教廷都未曾聽聞的聖者遺物。

  晚餐後,公爵拿著一枚古樸至極卻精緻異常的鑰匙來到一扇銘刻著無數魔法陣的大門前,冥思半晌,在墨菲斯的注視下輕輕擰開。

  迎面而來的場景讓人窒息。

  金碧輝煌?沒有。墨菲斯看到的是一間陳列室,不似一般人想像中寶藏寶庫般堆滿了金銀珠寶,卻只有一些擺放整齊卻魔法波動恐怖的物品。

  公爵似乎也是第一次走入這間房間,他讓墨菲斯首先邁入房間,隨後才跟隨著進入,繼而在顯眼處的一處陳列櫃前停下,望著櫃中的物品輕聲道:「聖•彼得的衣袍,沒想到竟然真的如我父親所說在家族之中收藏。」

  公爵古井無波的面龐微微動容。

  「拜占庭教廷開國之初和加百列的戰爭有一部分原因出自於類似聖物的佔有權,兩大教派在米蘭大公會議達成協議後停戰,聖物的爭奪告一段落,但是卻遺失了不少無價聖物,那個時候總會聽聞某位騎士的長劍鑄造時融入了聖•奧古斯丁的血液或聖•斯坦丁的衣物,好似他的長劍會因此變得比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更鋒利一樣,不過這種謠傳卻的確幫助這件貨真價實的聖物得以留在溫德索爾家族的府邸中而不是被教廷收歸己有。」

  一件白色麻衣靜靜的安置在厚重玻璃櫃中,甚至還有專門的法陣用於抽離附近的空氣並保持乾燥。

  「留在這裡?是不是太瘋狂了點?」

  墨菲斯咽了口唾沫,他很明白這種東西對於教廷來說簡直達到了可以出動和聖殿齊名卻唯獨效忠教廷的「神恩騎士團」去搶奪的級別!

  聖•彼得,《舊約》中主傳道時親授門徒之一,單單這一個身份已經夠萬人膜拜沒有絲毫猶豫。

  「這可能要問他了。」

  老公爵少有的露出了無奈表情,伸手指了指陳列室一件件稀世珍寶外唯一一個掛在牆上的肖像畫道,「衣卒爾•溫德索爾,被審判庭裁定為異端卻沒有被行刑處決而大笑著走出裁判所的瘋子,溫德索爾家族至今爭議最大的人物…沒有之一,和其他驚豔之才或怪胎相比,他一定是最不會出常理牌的那一個,偌大的家族在到他手裡時前後三十年起起落落,輝煌時連狄奧朵拉皇后都需慎重考慮對溫德索爾的各項決定,落魄時家族甚至需要變賣油畫維繫生存,臨終時家族和接手時沒什麼區別,這可不光是幸運不幸運的問題。」

  聽著先祖們有趣而又略顯沉重的秘聞,墨菲斯能看到那幅肖像畫的主人公露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微笑,在油畫色調光明而充滿古典主義的拜占庭,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副畫作有著眼前這幅所表現出的陰暗與模糊。

  它並非客廳壁爐上方那些寫實派,而是充滿寫意與印象般的未知畫風,這就使得衣卒爾•溫德索爾的面容更有著一股子顛覆認知的瘋狂氣息,雙手並非如普通肖像畫般輕輕放在兩側,而是指向兩旁,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聖•彼得的衣袍,這或許是一個能力挽狂瀾的聖物,卻更有可能把我們推進煉獄深淵,」陳列室的光來自於晶核支撐的魔法陣,阿卡爾公爵輕輕踱步,面龐隱匿在一尊被稱為「大衛」的雕塑陰影中,看不清表情,「翻開家族史,你會發現衣卒爾一個人至少三次將家族從崩塌的危險中解救出來,手段、智慧,我不及他萬分之一,但是家族在他手中並沒有成為帝國第一強勢豪門——雖然他有無數個機會這麼做,知道原因麼?」

  墨菲斯轉過身,已經開始逐漸成熟的面龐和身後曾經家主的印象派油畫在公爵眼中組成了一個說不出味道的奇妙構圖。

  這位繼承人輕輕搖頭。

  「衣卒爾•溫德索爾,整個家族之中唯一一個立下彪炳功勳卻拒絕將自己遺骨葬在家族墓地的家主,他的遺言並不長:‘沒有一朵花朵能完美綻放,紫鳶尾同樣不例外,而我所做的,就是讓它在綻放時,不因為太過完美而被輕輕摘下’。」

  「或許,這是一個巔峰吧。」

  老公爵不自覺的輕聲道,竟是輕輕閉上眼睛,深呼吸。

  陳列室的東西都是這位瘋狂的家主不知從什麼地方搜羅來的,包括一大瓶黃金血統的綠龍血液、超過三十個不知級別卻絕對威力恐怖的魔法卷軸、聖羅蘭大教堂最初決定建築的設計圖紙、一整張看似狼皮實際上卻是狼人身上剝下來的皮草,總之這間房間內的任何一樣物品拿出去都價值連城甚至可稱無價!

  這代表什麼?

  「如你所見,溫德索爾家族能在帝國紮根穩固,直到現在也沒有被哪一任皇帝憤怒的連根拔起,其中很大一點在於…溫德索爾這棵大樹將它的根深深地紮入了地下世界。」

  震驚的事實,絕對超乎墨菲斯想像。

  腦海中閃過無數片段,離開胡克鎮後被血族襲擊、被那個實力強大的傢伙險些殺死、在塔倫斯學院那座塔樓上解剖的倒楣鬼乃至後來遇到的傀儡師、君士坦丁城外的狼人,這些都該屬於地下秩序的陰暗生物一個個浮出水面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竟然還有這如此一個原因?

  「胡克鎮雖然屬於帝國偏遠地帶,但是一個有權勢的貴族想要殺一個被指認為土匪的孩子定然是輕而易舉的,可是你卻幸運的被拖延到了斷頭臺前而不是在路上就被秘密.處決,真以為是自己運氣不錯?」阿卡爾公爵不疾不徐的說著一些或許墨菲斯一輩子都不會想到的秘聞,「地下秩序的一些力量出於這個家族的最後請求攔下了第一批想要刺殺你的刺客,但是他們也僅僅會做到這些,若不是他們,胡克鎮連你的屍體都看不見。」

  「誰幹的?」

  墨菲斯有一種鬱悶的感覺,自己的小命就這麼在一根鋼絲上來回搖擺,似乎說死就死,甚至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兇手是誰,聽起來實在悲哀。

  「這並不重要,地下秩序太過繁雜,而且並不像大陸帝國分佈那般明確清晰,甚至於變化速度比你想像的還要快,昨天替你賣命今天來要你命的屢見不鮮,並不是原則問題而是規則就是如此。」公爵打開了收藏室有著十多道精鋼機械鎖芯和魔法陣守護的大門,將那柄鑰匙輕輕放在了墨菲斯的手心道:「這間收藏室,進兩百年來近乎沒有打開過,衣卒爾是家族為數不多擁有魔法師身份的家主,他的遺言之一,便是要求這柄鑰匙要交給下一個擁有這種身份的繼承人,可是誰能想到竟然間隔了近三百年?」

  「你是最後的希望,是紫鳶尾最後的榮耀。」

  輕輕歎息,公爵沉默地離開。

  沉重,這是墨菲斯唯一的心情和感受。

  走出這扇大門的墨菲斯深呼吸,讓腦子清明了一些,心情卻好不起來——他的心中無形中蒙上了一層難言的壓力,這壓力來自于剛剛知曉的所謂「地下秩序」,原本認為生活就是塔樓校園宿舍幾點一線的墨菲斯仿佛是在一個小時以內重新對「貴族世家」這個詞彙有了新的認識,隨處潛伏的不僅僅是被刺殺的危機,更有淩駕於常識之上存在卻隱匿於暗影之中的洶湧暗流,稍不留神被捲入其中,或許就是萬劫不復。

  夕陽照進巨大的餐廳,僅有父子二人的長條餐桌旁雖有忙碌的女僕,卻依舊冷清異常,老公爵的面龐在餘暉下略顯落寞,望著沒有按規矩坐在長條餐桌對面而是坐在旁邊的墨菲斯,心中微微欣慰,吃飯時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放下餐刀後,輕輕感慨:「能親眼看著你成長,對於我來說已經夠了。」

  一句話,飽含多少辛酸?

  或許墨菲斯在心中並不認同這位甚至可以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的父親,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像一位懂事的兒子那般,起身輕輕扶著阿卡爾公爵站起身,嘴中說不出什麼話,卻一路陪伴父親走出城堡後門,在可以媲美皇家園林的後花園輕輕踱步。

  公爵的微笑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那飽經滄桑的面龐上,但是此刻他卻比當年在君士坦丁被皇帝授予代表帝國最高榮譽的金十字勳章還要開心,望著偌大的家族產業,老公爵深知這浮華之下帶來的除了榮耀還有難以想像的負擔,抗起它,遠比單獨闖出一片天地要困難千萬倍。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問及。」

  天色漸晚,月光明亮,公爵坐在石路旁從遠東進口的籐椅上,老管家帕法止步于十五米外。

  墨菲斯微微屏息,腳步停住。

  「是不是想明白為什麼出生到現在沒有見過我一次,甚至在帕法找上你之前連自己的真正姓氏都不清楚的原因?」公爵聲音低沉,微微恍惚,「這一切,都是你母親授意安排的。」

  仿佛一聲驚雷,墨菲斯只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轉不過來了。

  母親?這個詞彙讓他想起的只有一個有著水桶腰的身影和一塊歪歪斜斜的墓碑,可是如今他卻可以肯定那絕非生母,能讓身為公爵之位的阿卡爾順從其意願的,定然另有其人!

  公爵望著眼前有些失態的兒子,面有歉疚,繼續道:「這個秘密,只有在你經歷這種危險後我才會說出口,我的身份顯赫,有多顯赫?帝國公爵、紫鳶尾家族家主、陸軍副統帥、醫護騎士團前任團長、帝國金十字勳章擁有者、拜占庭教廷裁判所隱秘資助人之一、凡此種種足夠讓任何人仰望,可是我卻要認認真真甚至戰戰兢兢的遵守著你母親給我寄來信件中的每一句話,我這麼說,你是不是會難以接受?」

  墨菲斯不是難以接受,是根本無法接受。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或許等你真正成長起來後才明白這些事情的原委,但是我現在只是讓你明白,你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大家族的繼承人這麼簡單,而你,有一個偉大的母親。」

  原本以為墨菲斯會提出什麼問題的老公爵卻看到自己的兒子很快調整過了情緒,輕輕呼氣,以一種平靜而波瀾不驚的語氣淡淡道:「一個沒有退路的深淵,我所走的路或許從出生就註定了吧。」

  認命的話語,不認命的人生。

  「沒有註定的路,只有願不願意走的人。」

  老公爵望向遠方寂靜的夜空,用或許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呢喃。

  …………………………………………………………………………………………………………

  翌日。

  墨菲斯沒有像以往那般在臥室中研究魔法陣或看書,而是一個人走出了公爵府,沒有馬車,沒有衛隊,四周不知道有幾個所謂的高手保護,墨菲斯也不關心這些東西,只是一身素袍走出了公爵府,仿佛一位穆倫平平常常的貴族般漫步在領地中。

  熙攘的街道有著繁華城市應有的喧囂,而走在路邊的墨菲斯卻雙目毫無焦點,稱不上失魂落魄,卻也算心事重重。

  幾年森林生活讓他過習慣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天天只需要想著完成老傢伙給佈置的任務並填飽肚子就好,而現在,家族榮譽、地下盤根錯節的局面和自己那神秘母親所帶來的壓力突然間一併出現,雖然無形,卻讓墨菲斯經受了一次嚴重考驗,頭頂壓著一座山的滋味絕對是一個十五歲少年需要慢慢適應的。

  視察領地,說起來有些好笑,墨菲斯卻是想明白一個之前黛拉提到過的問題——那就是所謂穆倫的「遺跡」到底是什麼東西。

  老管家帕法表示遺跡是穆倫這塊領地曾經留下的痕跡,在拜占庭建國前後兩百年戰爭所留下的廢棄建築,整個領地內十多處,本來可以修復或推平去建造其他建築,卻被溫德索爾家族史上最著名的那位家主衣卒爾命令禁止不對其進行任何改建,這個命令被執行到現在,倒也沒有人再去問原因。

  行走路邊的墨菲斯如同路人,腰間挎著短劍魔杖的他雖然回頭率很高,卻沒有人把他和領主大人的兒子聯繫起來,花三枚銀幣在一間看上去尚可的飯館吃了頓午飯,出門隨意走過幾條街,卻是發現自己進入了領地的貧民區。

  在這個任何領地都會出現的區域,道路泥濘而四周氣息帶著微微的腐臭,童年生活並不比這些人好到哪裡去的墨菲斯沒有什麼抗拒,只是在腦海中蹦出了一個問題:自己剛剛花的三枚梅洛銀幣在這裡是否可以拯救幾個瀕死的家庭?

  路旁沒有乞討者,因為這裡沒有憐憫,有錢的人家不會來這種骯髒的地區施捨憐憫,他們寧願把金錢貢獻給修道院和口中的上帝,也不會親自到這裡拯救一個個行將就木的生命。

  停住腳步,墨菲斯眼前的空地上正上演著三個孩子爭搶一個土豆的鬧劇——為了生存,哪裡有所謂的尊嚴?同樣的年紀,墨菲斯在承擔著這些孩子想像不到的壓力,而作為平民,他們在承受著最難以忍受的饑餓。

  誰能說自己幸福?

  身為教徒,墨菲斯不會去畫什麼十字默念禱文,只是很直接的走了過去,抬手扔出了別人永遠不知藏在什麼地方的匕首。

  被一隻滿是泥汙的手緊握的土豆應聲刺穿,努力撕打的幾個孩子集體愣住。

  「把它給我。」

  指著匕首,墨菲斯沖著已經不出聲的三個孩子低聲道。

  這位出現在貧民區的貴族實在是太過惹眼,腰間的短劍讓他在四周人的眼中無異於不可觸碰的高貴人物,手持土豆的孩子發現精緻的匕首竟然沿著指縫沒有傷到自己分毫,心下震驚溢於言表,本能的反抗意識頓時消失,伸手就把土豆舉起遞了過去。

  因為營養問題,這些本來和墨菲斯歲數相近的孩子個子都矮了他一頭。

  墨菲斯沒有接過土豆,而是伸手拔出匕首,用一種不近人情的口氣道:「為一個土豆爭的頭破血流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吃下去之後卻還在尋找土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4:51

第七十章 暗影中的小丑

  三個孩子愣愣的望著他。

  匕首消失在了墨菲斯的手掌中,這位帝國地位頂端的貴族少爺、卻同時也是曾經胡克鎮身手最好的叢林獵手繼續道:「同樣一枚銀幣,選擇食物還是武器,在於你自己。」

  墨菲斯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著貧民區永遠不會少的徵兵告示——地方民兵團需要自備武裝即可加入,經過訓練後挑選出來的精英才有配發的制式武器,年齡近乎沒有限制,因為永遠缺人。

  奮鬥還是停滯,這個問題對於很多人來說在點明之前都是迷茫的。

  當墨菲斯離開這個偶然間走入的貧民區時,身後每人握著一枚銀幣的孩子愣怔半晌,最後發瘋一般跑向了最近的鐵匠鋪。

  一枚銀幣或許只能買得起一柄生銹的練習劍,但是這個世界上想要做到一件事情,往往只需要兩步:邁出第一步,然後下一步。

  可是剛剛走出貧民區,尚顯繁華的街道上匆匆跑過的一支衛隊讓墨菲斯皺起了眉頭。

  巡邏的衛隊奔跑表示一定出了狀況,而視野盡頭一戶民居便是事發地點,哭聲大老遠就傳了過來,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邁步走過去,眼前沒有什麼貴族少爺強搶民女欺壓平民的狗血橋段,墨菲斯看到的是衛隊士兵從一棟民居中抬出了一具男子屍體,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面色青黑,嘴巴大張,面部已經因為腐爛而看不出表情,惡臭的味道讓四周的平民躲開老遠,一位年紀二十左右的少年努力拉著嚎啕大哭的母親,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死者胸口被豁開一個大口子,明顯是被謀殺,衛兵將屍體抬上隨後帶來的馬車,現場很快清理一空,墨菲斯沒有橫插一腳的嗜好,轉身想走,可四周的討論聲卻讓他停住了腳步。

  「老喬治死在了滿月那天,這是第三個了!」

  「每個月滿月都要死個人?這難道是詛咒麼…」

  「城防處查過很多次了,可是始終沒有線索啊。」

  幾句話,卻讓墨菲斯很直接將這些東西引導向了唯一可能出現的因素——狼人,這種在滿月擁有過人實力並且能變身成為實力強橫傢伙的地下種族,在自己家族的領地肆虐?

  自己雖然是阿奎那親自洗禮的教徒,但是並不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那個龐大機構所擁有的可不僅僅是身穿黑袍的教士,論殺戮,大多數平民或許認為手持長矛的騎士和士兵應是這個大陸上廝殺最頻繁的人,但是據牧首聖庭和「信條」組織的不完全統計,在這個目前局勢穩定的大陸上,涉及梵蒂岡拜占庭兩大宗教裁判機構的秘密戰鬥遠遠超過明面上的領土紛爭十倍有餘。

  宗教帶來的衝突可不僅僅是阿奎那在《反異教》中那幾場和梵蒂岡教廷主教的辯論那麼簡單,暗地裡的鬥爭血腥殘酷超乎任何人想像,以至於為殉教成員準備的墓碑早就超過了「聖安格列墓場」中死于戰爭的士兵。

  當然,還有很多人屍骨無存。

  沒想著什麼事都插一腳的墨菲斯只是記下了領地內發生的這件古怪事件,並沒有做什麼上前詢問的事情,轉身離去,背影並未引起過多注意。

  返回公爵府的時候,墨菲斯駐足城堡門前,在幾座雕塑裡很輕鬆的找到了那位功績彪炳甚至駭人的老家主——衣卒爾•溫德索爾。

  沒有了印象派油畫所帶來的抽象模糊,以雕塑形象出現在墨菲斯眼前的衣卒爾有著和其他幾個雕塑格格不入的荒誕之感,沒有身穿所謂的貴族禮服,卻是一身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黑袍,胸前唯獨一枚孤零零的紫鳶尾徽章,和其他雕塑胸前琳琅滿目仿佛徽章展覽館的姿態迥然不同,表情似笑非笑,眉宇間與墨菲斯有幾分神似,身材瘦削,眺望遠方,仿佛依舊在為家族榮耀所沉思。

  生平鐫刻身下石碑上,第一句便足夠讓世人難以忘記——「拜占庭史中唯一一位以異端身份進入宗教裁判所卻活著走出的人。」

  大師級煉金師資格、大師級鐵匠資格、高階魔導師資格、牧首親自裁定卻最終無罪釋放的異端,帝國有史以來最瘋狂的瘋子,高呼「與上帝跳舞」卻不懼裁判所審判的瀆神者!

  這樣一位履歷彪悍而縱橫帝國幾十年從未改過跋扈姿態的家主,最終拒絕用魔法延長生命,壽終正寢而不是死於匪夷所思的仇殺,堪稱奇跡。

  石碑上書寫不下這個傳奇人物的完整事蹟,卻在最後提到了一句內涵極深的話語——「對於地下秩序來說,他的地位不亞于威廉親王。」

  《馬庫斯血系史》的作者曾經在第八章「血族領袖人物代表」的第一行提起過這個名字——威廉•克雷芒,在血族由千年前的聯盟分裂為以家族為單位的散沙後卻仍然擁有整個血族超過近乎三分之一控制權的血族最強者,連續執掌克雷芒家族超過八百年的強大親王級、甚至有足夠的證據表明他的實力已經達到「君主」級的黑暗王者。

  這已經不是劍聖或普通意義上的圓桌騎士可以抗衡的存在了,墨菲斯雖然對於過於強大的強者並無實際概念,因為他沒有見識過所謂的絕世強者真正全力戰鬥時的場景,但這一句碑文背後所引起的敬畏足夠他再一次抬起頭時對這位家主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一代梟雄。
  
  晚餐時老公爵似乎知道墨菲斯今天都遇到了什麼事情,也沒見墨菲斯提起,他主動道:「領地內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調查,說實話狼人的可能性很大,談不上意外,只不過這些牲口似乎很克制,當年衣卒爾執掌家族的時候,親手斬掉的狼人頭顱超過百顆,溫德索爾在那時面對的敵人,可比現在兇險的多。」

  墨菲斯依稀能想像這座城堡當初面對襲擊者時的兇悍姿態,那是和平年代所不能遭遇的。

  「它們從哪裡來?」

  「地下。」

  老公爵僅此一個回答,不再多言。
  
  返回臥室的墨菲斯翻開了隨身攜帶的一本書冊,不知道是不是黛拉有意為之,新書單中這本《暗影中的小丑》有著黑色金屬封面,透著濃濃的哥特氣息,內容和自己即將面對的東西息息相關,並且墨菲斯絲毫不懷疑這本花費老管家大力氣才弄到的書足夠自己被裁判所按上某些罪名。

  和《異端簡史》簡單詳略的記述不同,這本作者名字被抹去的書籍記載了近八百年內整個和拜占庭教廷與梵蒂岡教廷作對的所有異端教派或組織的領袖生平,包括血族、狼人、薩滿教的十多個分支、有著「安息」名號的傀儡師工會、極北之地信仰冰雪女神的洛基教等等繁雜異常的教派近乎上千個領頭人物,可謂詳細到令人髮指。

  敵人?

  墨菲斯可不會單純的認為這份名單上所列諸位都會是自己的敵人,他還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貴族所謂優雅的進退雖然是「見風使舵」的修飾用辭,但墨菲斯卻已經開始習慣與自己的角色定位——他是紫鳶尾的繼承人,而非森林裡爛命一條的獵人或一台戰爭機器。

  從這本閱讀許可權說出來能嚇死人的古老書籍上,墨菲斯第一時間翻到了「狼人」這一分類,卻發現相對於血族和薩滿等異端,這個分支內的資料異乎尋常的匱乏。

  關於狼人的歷史本書尚未給出詳細解釋,只是點名這一曾經血族附屬種族在幾百年來不斷試圖推翻血族對自己的統治——並且也算成功了一小部分。

  原本隸屬於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強大血族克雷芒家族在一場變故中分崩離析,目前僅剩的克雷芒家族雖然已無鼎盛時期在地下秩序一言九鼎的勢頭,卻也是血族中唯一一個實力強大到足矣抗衡大陸帝國的強大一系,而狼人的反抗就是從這個龐大地下家族開始的,最終潰逃出去近半身份屬於奴隸的狼人,並開始了沿襲超過百年的拉鋸。

  關於狼人的實力,墨菲斯發現書中使用了一種非常有根據同時也很合理的分類排級方式,按照目前的職稱水準,將各類職業者分為用古西迦數位表示的等級,最低級的低階劍士、低階騎士、低階魔法師稱為x級,即第十級,逐級遞減,隨後的中階劍士、高階劍師為ix、iix,若是大魔導師級別強者,則為i級,更高的,用古西迦字母表示。

  按照這個排布級別,墨菲斯現在的實力介於高階護衛騎士和大騎士之間,應當屬於vi級未滿水準,距離劍聖和大魔導師所代表的「i」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而反觀這本書上記載的那些狼人領袖,實力竟然沒有一個在i級之下,盡數屬於劍聖級別之上的存在,而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位名字為阿什坎迪的強大狼人,被一個仿佛皇冠的古西迦字母標定為「ω」級別,描述更為恐怖——「或許大陸不會再有強如阿什坎迪的狼人存在,作為一位強大到讓克雷芒家族公爵五去其三的角色,阿什坎迪挑戰威廉親王的舉動被認為除梵蒂岡第三任教皇遭刺殺外最讓大陸震驚的事件,雖然不出意外以失敗告終,卻並未被擊斃,而是以最嚴酷的手法將其封印在了血棺內,具體下落不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5:03

第七十一章 悖論法陣

  一段文字,記述著一位元瘋狂復仇者的壯舉,僅僅是幾行字跡,墨菲斯卻愣神望著書本許久,回過神來的時候目光瞥到了頁末的一行字——「阿什坎迪之後的狼人抵抗力度衰減,直到被成為「異端中的異端」衣卒爾暗中扶植,才得以有喘息機會…」

  這段文字出現在大概和衣卒爾同年代的一位狼人領袖簡介上,往後翻,似乎在那五十年左右的歲月中,「衣卒爾•溫德索爾」這個名字頻繁出現於地下秩序的爭鬥中,並屢屢處於有利地位。

  輕輕合上書籍,墨菲斯起身,帶著滿腹疑惑走向了公爵城堡之前自己去過的陳列室。

  對於現在的墨菲斯來說,需要他仰望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個——只是衣卒爾•溫德索爾的評等定級在《暗影中的小丑》並未出現,只不過按照和他同層次熟絡的人來判定,至少是一位ii級或i級的強者。

  墨菲斯第一次能知道一個人可以擁有如此之多的職業評定,高階魔導師已經讓人望而生畏,但是隨後的一長串職業等級高的讓人窒息,完全是一位足以稱得上怪才而不是全才的傢伙,想著這些,他沿著走廊來到了之前來過一次的衣卒爾私人陳列室,超過三四十個魔法陣的光芒遍佈陳列室大門之上,拿出公爵交給自己的鑰匙,墨菲斯想了想,伸手擰開了這扇大門。

  鑰匙的材質和其中的奧秘墨菲斯目前是搞不清楚的,他只是一個剛剛入門的魔法學徒,對於這種可能出自等級i以上魔導師的傑作沒有必要去浪費時間研究,只是進入房間之後輕輕將門關上,小心的將鑰匙收好。

  對於一個獵人來說,好奇心從來都是需要克制的,可是如今眼前畫像上曾經的家主衣卒爾卻讓他需要弄明白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那就是接下來自己還會面對什麼?

  不好奇可以,但敵人是誰至少要搞清楚。

  除血族、狼人、傀儡師這樣的難纏角色外,溫德索爾家族到底背負了什麼樣的仇恨和榮譽?一個大家族在水面之下的能量永遠是超出想像的,在這個偌大的帝國之中,皇權並不是唯一真正強大的家族,帝國排名前十的大家族從來都不會缺少真正的競爭力,拜占庭歷史上第七任皇帝便是原本為伯爵的鬱金香家族家主篡位逼宮所得,類似的事件追溯到以往的古西伽帝國更是屢見不鮮,而這也是為什麼溫德索爾家族近些年來藏拙的原因,風頭太盛卻不合時宜,往往就成了木秀于林的典型。

  為了以後不莫名其妙的死於刺殺,墨菲斯有必要去仔細瞭解一下這位歷史上最荒誕不羈的家主都幹過什麼荒唐事。

  陳列室依舊如常,墨菲斯有順序的一件件重新流覽起了每一樣物品,寶劍、鎧甲,每一樣都在精心雕刻的木質銘牌上寫有其來歷,有的來自皇家鐵匠,有的來自各個國家的某場戰役,又或者是某位大附魔師的得意之作,角落中有一套並不華麗卻厚重異常的重型鎧甲,魔紋遍佈深邃而內斂,近乎沒有普通重鎧的反光,標識更是駭人——「伯克利金與隕鐵所制,由大煉金師尼莫、附魔師卡薩布蘭卡、鎧甲鑄造師胡林聯合鑄造,融入卡斯蘭迪第一騎士薩拉丁遺骸與靈魂,被裁判所審判處裁定為‘不可觸碰’魔法裝備。」

  下面還有一行警告:「此鎧甲已使三十七位大騎士喪失理智,屬高度危險物品。」
  
  墨菲斯齜牙咧嘴,真心愈發覺得衣卒爾實在是「驚喜」不斷——因為這件陳列室的藏品是他一個人的遺產,自逝世後近乎從未有人動過,而整個家族其他家主的收藏列在另一間陳列室,足以說明其收藏的東西何等奇葩。

  除卻聖•彼得的布衣長袍,陳列室還有三樣聖者遺物——一枚染血十字架,一本手寫的厚厚典籍以及一柄暗金色的矛尖殘片。

  十字架屬於聖•特蕾薩,一位終生苦修並臨終時為教廷展示出「聖降」神跡的聖徒,至於詳細墨菲斯並不清楚,典籍的來頭很大,是大名鼎鼎的聖•奧古斯丁親筆書寫的《上帝之城》原版十二冊其中一冊,珍貴程度略遜聖彼得衣缽一籌,但已經讓墨菲斯這個剛剛洗禮過的教徒面部抽搐不知該說什麼,而看到最後那柄暗金色矛尖,下面的一行字讓他差點爆了粗口。

  「郎基努斯之槍,殘片。」

  《舊約•全書》中記載,一位元雙目失明的士兵用手中的長槍紮刺受難於十字架之上的主之身體以證明其死亡,卻因噴濺的血水沾濕雙目而重新見到光明,這位士兵的名字叫郎基努斯,而他紮刺主的長矛被稱為郎基努斯之槍。

  而這個姓氏便是哈迪斯親王乃至皇室所擁有的姓氏,其中意義冥冥之中似有巧合。

  這柄長矛有一個足矣讓大陸所有信徒為之瘋狂的名稱——「聖槍」,其中意義實在過於厚重繁雜以至於可以彙集一座圖書館,而其所引起的紛爭更是恐怖之極,墨菲斯根本不敢想像如此神聖而帶起無數血雨腥風的恐怖聖器碎片之一竟然安靜的陳列在眼前的石質盒子中!

  這不會是贗品,墨菲斯已經完全相信衣卒爾•溫德索爾可以瘋狂到做出這種能讓神聖加百列帝國和拜占庭教廷一起瘋癲的事情!

  輕輕退後幾步,墨菲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種藏品真是越懂行越明白其中的震撼,作為理論基礎算是比較扎實的魔法學徒,墨菲斯很清楚剛剛那幾樣聖物的威力已經超乎一般魔法裝備的概念,而聖槍的存在雖然是一塊碎片,但已經可以讓自己腰間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相形見拙。

  之後一排厚重的魔法卷軸上標定的等級和名稱有著墨菲斯能理解的強大——按照魔法工會評定,目前魔法等級分類從一級開始,最高沒有上限,超過五十級的法術稱為禁咒,屬於被明令禁止施放的技能,一旦施放則會被追究責任,當然前提是魔法公會有能力或興趣去追究,魔法卷軸的等級分類以其儲存的魔法等級理論值來評定,不過在釋放時會根據施法者的能力有不同程度的衰減效應,比如此刻墨菲斯眼前的四十九級「地獄火」,屬於魔法體系中異常稀有的「召喚系」,並且還是「深淵召喚」這個冷門到不能再冷門的派別,若是由i級的召喚師來使用卷軸,在十秒鐘內便可以召喚一個威力堪稱恐怖的深淵衛士來供其驅使戰鬥,但若是墨菲斯強行使用,後果很可能是地面上出現一灘火焰便熄滅消失。

  卷軸應該算是「魔法陣學」的一個分支,用於快速施法,弊端是消耗的晶絲能量絲毫不弱於施放完整法術,但保證施法成功率和安全性,若是施法失敗則卷軸無效,並不會出現什麼元素湮滅的恐怖情景。

  墨菲斯一一數過眼前的卷軸,級別超過五十這個門檻的至少十卷,最後面有一卷,饒是墨菲斯神經已經被刺激的無比麻木,卻依舊嘴角扯了扯,吸了口涼氣。

  《死海契約》。

  在黛拉給自己開的書單書籍中,墨菲斯見過這個名字,那是一本有關於魔法陣學的晦澀書籍,級別比自己現在正在記憶背誦的《布倫的基礎魔法陣學》高出無數級數,名字叫《帕拉多克斯陣圖集》,不知道是黛拉的惡趣味還是故意為之,不厚的書上魔法陣圖級別完全都是「i級」魔法師以上級別才能掌控並學習的存在,更多甚至是失傳或根本就不屬於目前所熟知體系中的陣圖,而所有的法陣都有著一個特點,即和這本書的名字「帕拉多克斯」的吉爾曼譯詞「悖論」一樣,每一個法陣都有著違背常理的規律。

  這本書的最後一頁記載的便是「《死海契約》」這個名字,沒有圖,只有幾句話的解釋——其另一個稱呼是「聖僕契約」,顧名思義,其作為一個「契約」法陣可以使契約雙方簽訂「聖僕」協定,並非主僕,聖僕之意在於雙方自簽訂之日起遵守記載於《死海文書》的《契約卷》內容,永世不得違背。

  而作為《帕拉多克斯陣圖集》壓軸作品,陣圖已經失傳,但最後一句說明卻讓墨菲斯失神許久——「九十八級法陣,晶絲能量消耗單位未知,一次性陣圖,失敗幾率未知。」

  目光挪開,墨菲斯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擦額頭的汗水,情不自禁的轉過頭,而牆上那幅印象派油畫中的主人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望著墨菲斯。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5:16

第七十二章 愚人

  繼續參觀一系列眼花繚亂讓人震驚到抽筋的藏品後,墨菲斯看到了這間屋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藏品——或者說唯一一個沒有強大魔法波動的物品。

  一張扣在石臺上的塔羅牌,耀眼而唯一。

  墨菲斯輕輕掀起這張造型古樸的不能再古樸的塔羅牌,發現當中的人物竟然就是衣卒爾•溫德索爾,而左上角的標號…數字0.

  大阿卡納牌二十二張牌的首位!

  愚人。

  塔羅牌的中央,一臉不羈笑容的衣卒爾雙手指向兩方,和牆壁上掛著的油畫姿態近乎相同。

  普通人或許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玄機,但是黛拉曾經在一次控制元素刀刃為墨菲斯示範解剖時說過:偉大的魔法師臨終留下的畫像或圖案,往往有著比他表面上留下的財產還要貴重的意義。

  仔細查看手中的塔羅牌,他在邊框處找到了用細小字體寫下的一段話:「愚人四事:看不透,捨不得,輸不起,放不下」

  這就是「愚人」麼?

  放下塔羅牌,墨菲斯走到那副肖像旁,畫框的側面同樣有字跡,但是看不清楚,墨菲斯想了想,搬來了陳列室中唯一一把椅子——那是弗丁帝國曾經的皇帝安克烈三世在被篡位者審判為叛國者後砍頭前最後所坐的木椅,上面還留有其用指甲刻下的最後遺言:「雖然命運常常戰勝美德避免不幸的努力,但當我們遭受不幸時,命運並不能阻止我們合理的承受它。」

  站在這座歷史意義大過本身價值的椅子上,墨菲斯看清楚了畫框上的字跡——

  「看不透人際中的糾結、爭鬥後的隱傷、喧囂中的平淡、繁華後的寧靜;捨不得曾經的精彩、不逮的歲月、居高時的虛榮、得意處的掌聲;輸不起一段情感之失、一截人生之敗;放不下已經走遠的人與事、早已塵封的是與非。」

  微微愣怔,心生敬意,墨菲斯肯定衣卒爾是一位真正的「愚人」,大智若愚。

  塔羅牌的地位墨菲斯並不是很能明白,那近乎是大陸上一個時代內的「風雲人物」,位居第一位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成就,看上去只是類似警言之類的文字提示,不過墨菲斯想了想,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魔杖,有些遲疑,隨即還是讓鳳凰木魔杖接觸到了油畫框,輕輕地讓晶絲能量接觸。

  平緩、穩定,墨菲斯看到了畫框顯現出來的一行字跡,那是之前其邊框上話語中的所有單詞中的幾個字母所重新拼寫的詞語。

  「真相。」

  墨菲斯眼前一亮——這一次似乎有些門道。

  同樣的方式,塔羅上顯示的字跡同樣拼出了一個詞:「腳下。」

  本能的低頭,墨菲斯看到的是漆黑的地板,似乎和屋子外面有著截然不同的材質,眯著眼睛微微彎腰蹲身敲了敲,發現竟然聽不到任何回音。

  尼布羅黑石。

  魔法陣學附屬的「材質鑒定基礎」讓墨菲斯明白腳下的地板是價值超過同體積黃金的珍貴魔法陣材料,通常只用於史詩級別防禦法陣之上,在君士坦丁或許用這種材質搭建的法陣只有皇族和幾個公爵級別的大貴族才會擁有——不是因為其昂貴價格,而是這種魔法陣針對的法陣太過高端,普通貴族想要使用卻根本找不到等級在「iii」以上的魔導師來刻畫。

  阿卡爾公爵和墨菲斯似乎在之前都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地板。

  可是地板上並沒有任何魔法陣的痕跡,所謂的腳下真理似乎線索很明顯了,墨菲斯作為這位功績彪炳的溫德索爾家主在逝世後唯一一個同時滿足繼承人資格並且是魔法師條件的人,此刻做出了他唯一的選擇——將魔杖指向了地面。

  晶絲能量近乎毫無保留的施放出去,按照常理,若是普通石板地面,那能量便不會消耗,但此刻墨菲斯卻是感受到了腳下地面仿佛乾涸突然吸收雨水般汲取能量的吸力!可這股吸力讓墨菲斯本就不多的晶絲能量很快面臨枯竭,他抬開魔杖,心思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不遠處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無暇」級火紅色晶核,魔杖凝聚出了一個元素鑽頭,輕輕的鑽入了放置在地面上的晶核表面,看似堅硬的晶核在接觸元素鑽頭時融化般瓦解,繼而噴薄而出的能量轟然如火山般爆發,卻還沒來得及輻射到四周便被地面仿佛無窮的吸力拉近了看似平靜的黑色表面!

  尼布羅黑石的魔法引導性在理論上可以讓半米之內的所有元素牽扯其中成為穩定狀態並自動利用其內在能量啟動法陣,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墨菲斯沒有白讀那麼多書。

  但實際上,一顆火系晶核用如此蠻橫的手段破開十分危險,若非他明白這種材質地面的真正性質絕對不敢這麼做,否則大量的能量噴湧而出,雖不會爆炸,卻會讓附近的溫在封閉空間內直線升高,繼而引起一系列劇變。

  不過此刻他的眼前已經稱得上奇觀,一整顆紅色晶核隨著跳躍而出的紅色光芒被腳下漆黑的尼布羅黑石吸收而漸漸變小,最終無聲無息的消失。

  墨菲斯輕輕觸摸,地面依舊冰涼,似乎這些能量還遠未達到所謂的魔法陣啟動基準能量——在第二顆第三顆價值超過萬枚阿茲特克金幣的晶核被墨菲斯鑿穿後,這個讓墨菲斯內心激動一場的魔法陣終於顯露出了它應有的姿態。

  無數紋路浮現,圖案竟然覆蓋了超過三十平方米,可是墨菲斯卻不知道眼前的法陣是麼作用,不過還沒等他想退出這片法陣所覆蓋的範圍,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間將他扯向了距離陣眼中心!

  毫無徵兆的啟動。

  黑色的地板有著赤紅色仿佛岩漿般的線條,中心處是一個旋轉著的黑洞,墨菲斯條件反射的翻身用盡全力想去抓住什麼,卻發現只是徒勞的抓住了桌面上距離他最近的一張卷軸和晶核,隨即便毫無遲滯的被巨大的吸力拖進了無底的深淵,連帶著一切消失在了這間被鎖上的陳列室中央…

  ……

  「哢嚓。」

  墨菲斯想要在漆黑的環境中站起身,卻踩中了什麼東西,他眯緊眼睛立即停住手中動作——當了八年獵人的他明白自己踩碎的是什麼東西,那是齧齒類動物脆弱的骨骼。

  魔杖始終緊緊攥著,呼吸聲被壓抑下去的墨菲斯先是將手中剛剛抓到的卷軸別在了腰帶上,又將晶核放入腰間的皮兜,隨即抽出短劍後才點亮了杖尖,光芒不強,卻夠他看得清四周十米範圍內的所有景物。

  地牢?

  四周的場景要多陰暗多陰暗要多潮濕多潮濕,很明顯多年未見陽光,但是空氣並未惡化,顯然有著良好的通風措施,風格古樸,人造痕跡明顯,不精緻卻陰森至極。

  墨菲斯回頭,自己身處似乎是一個並不高的大廳正中,腳下塵土積了厚厚一層,還未看清踩碎的具體是什麼,面前便傳來了一陣噪音。

  鐵鍊拖在地上的聲音。

  短劍橫直胸前,墨菲斯可沒有辦法在全黑的環境下戰鬥,魔杖的光照力度大了不少,大廳盡頭的一道石門顯露出了幾個讓墨菲斯眯緊眼睛的身影。

  人類?

  絕對不會,他們的眼瞳是灰白色散發光芒的,手腳帶著幾百年前才會有的鑄鐵手銬腳鐐,,但是鐵鍊都已經斷掉,皮膚蒼白腐朽,渾身骯髒而散發著臭味,目光除了侵略還是侵略。

  「新鮮…的肉…」

  六個身影,在大廳回蕩的低語聲中猛然發生了劇變——三秒鐘,剛剛還和普通中年人體型相仿的傢伙便成為了渾身漆黑毛髮的高大狼人!

  模糊不清的話語回蕩在墨菲斯耳旁,他很明智的沒有多餘廢話,從自己因為許久不曾有的微微衝動導致自己來到這個不知無法返回的密室,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下一秒,墨菲斯做出了他目前最正確的動作——衝刺,手中短劍毫無保留的揮砍而出!

  面對幾個看上去想用墨菲斯果腹的傢伙,他用手中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做出了回答。

  魔杖頂端元素凝聚成為一柄短矛,墨菲斯一步踏出,身形如離弦之箭沖出,抬爪格擋的狼人直接被墨菲斯生生削斷手臂,隨即一腳踢在腹部,倒飛而出的巨大身軀撞擊在牆壁上,帶起一聲悶響!

  魔杖倏地刺穿另一個狼人的心臟,墨菲斯轉身躲閃,短劍再次捅入眼眶!劍刃飛舞,所到之處血腥滿地!

  六位狼人實力似乎因為饑餓而根本達不到護衛騎士的水準,可是動作兇狠而一點不含糊,即便是冒著被砍成碎塊的風險卻依舊毫無畏懼——或許是因為他們已無再多可失去的,動作愈發瘋狂而不要命起來。

  兩分鐘後,墨菲斯站在大廳中央,微微氣喘,一身血污。

  身旁一地碎屍,六個狼人正面襲擊,在黑暗環境中將墨菲斯的衣袍劃開了三道口子。

  血腥的味道濃重異常,墨菲斯毫不猶豫的開始朝著狼人出現的相反方向行進——因為他聽見了遠處帶著回音的腳步聲,這說明這處不知名的密室似乎還有著更多「好客」的生物!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5:29

第七十三章 請問...

  冷靜。

  墨菲斯本能的告誡自己不能慌,意志的崩潰永遠始於內心一個最微不足道的想法,它會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直至徹底改變原本堅定的信心,所以這種心理暗示異常重要,進入走廊後墨菲斯的腳步迅速而近乎無聲的躲過了地面上的小動物屍體,甚至還有一些人類的骨架。

  這裡是溫德索爾的地牢?

  關押狼人?

  墨菲斯無法不將這些和衣卒爾•溫德索爾與狼人和地下秩序的複雜關係聯繫起來,這條路很快就到盡頭,而身後傳來的聲音似乎表明至少兩位數的狼人正在猛衝過來!

  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墨菲斯承認自己的好奇引來了這些禍事,似乎傳奇族長給他帶來的震撼讓他忘記了一貫的謹慎,終究還是個少年的他此刻根本沒時間後悔,迅速開始向前奔跑!

  眼前洞穴般的道路四壁光滑,卻猛然間在眼前出現了一道讓墨菲斯怎麼也想不到的吊橋!

  腳下的石路在吊橋出現的地方戛然而止,魔杖的光芒顯示這條由鐵索搭建的吊橋竟然長度超過百米,下方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深淵,四周的環境仿佛一個巨蛋的內部,四周寬度超過百米的深淵懸崖囚禁著中央處小島般的地區。

  墨菲斯沒有猶豫的踏上吊橋沖向那個仿佛禁忌般的地區——留在這裡等著幾十號狼人車輪自己絕對是一個愚蠢的選擇——在森林中時纏鬥便是大忌,當避則避,另尋殺機,這才是一個獵人的信條。

  魔杖的光亮略顯微弱,以至於無法看清楚具體環境,但是十多秒鐘跑過吊橋後的墨菲斯能想像這似乎是一個放著高規格物品的絕密地區,來去只有一條吊橋,再無它物,頭頂是沉重壓抑的岩石穹頂,看起來是地下不知多少米深處。

  跑過吊橋的墨菲斯第一件事就是用魔杖掃過四周,確認這裡似乎只有幾個石柱後轉身用光柱監察來時的洞穴——出乎意料的,已經做好準備將吊橋砍斷再說的墨菲斯卻發現始終沒有狼人接近這裡,只有幾聲低沉的嗚咽,隨即便安靜下來。

  這種情況讓墨菲斯松不了氣,卻更加警覺。

  左手魔杖右手短劍,他沿著仿佛懸崖般存在的「孤島」邊緣開始觀察起來這個詭異的地方。

  幾道七八米高的石柱構建出了一個奇怪的五角星,墨菲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魔杖照向地面,伸手抹開了沉積多年的浮土。

  黑色的石板,和讓自己來這裡的那個不知名魔法陣材質相同的尼布羅黑石,心中剛剛升起希望、想起自己似乎隨手抓住兩塊晶核的墨菲斯猛的停住了動作。

  因為他聽到了身前傳來的微弱響動。

  心跳聲,並非墨菲斯的,而是仿佛回蕩在腦海中、帶著一抹精神壓力的搏動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裡沉睡。

  魔杖的光束照向了身前重疊組合的石柱,卻猛然發現正中央的位置靜靜擺放著一具石棺!

  古西迦帝國的式樣,有著精美的浮雕和厚重的石質外表,而讓墨菲斯頭皮發麻並有一種強烈不詳預感的心臟搏動聲便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血族?!

  《馬庫斯血系史》中記載,每一位元血族壽命近乎無限,但是一旦遭受重創或生命進入所謂的「休眠期」,便需要進入石棺內陷入睡眠,每一次睡眠都是一次蛻變,但深度的「覺醒」式睡眠很少出現,通常都是淺度「沉思」式睡眠,前者代表著進階的化繭成蝶,後者是短暫的休養生息。

  棺材的大小和形象決定了內部的血族級別如何,一位血族實力的提升,有賴於他吸食的鮮血出自何等人物,實力越強橫則效果越好,和蟒蛇吞噬獵物一樣,進食後需要消化時間的血族都有著自己的石棺進入休眠,墨菲斯不確認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恐怖角色,猛然想起腰後還別著一張不知什麼級別的卷軸,伸手抽了出來,匆忙間低頭看了一眼,頭皮一陣發麻。

  《死海契約》。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用它,墨菲斯在內心默默叨咕了一句——他很清楚,這種看似效果很強大的法陣並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魔法的世界中有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能量守恆,《死海契約》作為一個級別或許超出人類想像的魔法陣卻消耗晶絲能量極低看似驚奇異常,實際上要付出的其他代價沒有人知道。

  「帕拉多克斯」本身意義指「含義相悖」,歷史上最著名的悖論是一位被審判為異端的學者提出的:「萬能的上帝能否創造出一塊他舉不起來的石頭?」

  這句話引起了大面積的恐慌,後果可想而知,而這個理論用於《死海契約》魔法陣,同樣是一個無解的難題——沒有人知道使用它以後是什麼效果。

  石棺緊閉,墨菲斯手握卷軸湊近細瞧,卻發現這個石棺上刻繪的不是什麼文字或人物,而是一個個繁瑣的魔法陣!

  已經流覽過中階魔法師所需要掌握陣圖的墨菲斯大致瞭解一個魔法陣的核心和其所側重點代表的意義,而眼下石棺之上的陣圖意義完全相同——封印,除了封印還是封印,沒有一樣是其他含義的。

  只不過上面的鑲嵌用以維持效果的晶核似乎能量已經接近消彌邊緣。

  隱隱的,墨菲斯覺得眼下這個石棺似乎不是一位正在沉睡的血族那麼簡單,他腦子不慢,這間密室屬於衣卒爾•溫德索爾已經無疑,那麼這位家主曾經幹過最多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倒賣收藏品,不是暗地裡跟教廷對著幹搞一些異端煉金實驗或私藏聖物,這個溫德索爾家族歷史上最為恐怖的傢伙最愛幹的就是和血族狼人這樣的異端打交道,然後笑眯眯的把和自己當不了朋友的傢伙幹掉!

  死在他手中的異端不比死在宗教裁判所那些高階審判者手裡的少到哪去,這些倒楣鬼被殺了之後還要受到解剖或黑煉金術實驗,絕對稱不上貴族的優雅嗜好,而眼下的血棺更讓將這一切聯想起來的墨菲斯毛骨悚然,立馬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撤!

  邁步走回剛才發現尼布羅黑石的地方,墨菲斯迅速掏出那枚價值不菲的晶核,毫不猶豫的用魔杖破壞掉表面,隨即將其放在地面上。

  他已經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價,而現在面對這種不知道啥級別的老怪物,墨菲斯半點興趣都沒有——命比什麼都重要,身旁這個四四方方的玩意兒和當初自己見到過的亞龍巢穴差不多,甚至危險氣息更勝一籌,自己可沒什麼找死嗜好。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皺緊了眉頭——那塊晶核散發的能量並沒有被下方緊貼著的魔法陣吸收,而是被一股子更為強大的引力牽扯向了身後的棺材!

  糟了!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狀況,墨菲斯此刻卻根本無法阻止已經被自己魯莽鑽開的晶核將當量恐怖的能量緩緩輸入那個巨大石棺的事實——他甚至連靠近晶核都無法做到,因為精純的能量已經讓晶核附近的溫度上升到了足以融化鋼鐵的地步!

  手中拿著魔杖的他第一次感到無力,這不是什麼自己無法用短劍戰勝強大的敵人,而理論知識都算不得扎實的他更無法用手中的魔杖去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這種無暇級別的晶核想要控制能量釋放程度,至少需要「iii」級別的魔導師才行,而墨菲斯距離那個實力還有著看也看不見的遙遠路途,後果可想而知。

  這他媽的絕對是個災難!墨菲斯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後悔根本來不及,墨菲斯沒猶豫,立刻朝著吊橋奔跑而去,卻突然感覺腳下一片震動!

  頭頂的岩石穹頂並不光滑,反而都是一個個仿佛利刃般的巨石,這些造型恐怖的石塊在嘩啦啦的在震動中開始下墜,很不幸的是一個體積仿若溫德索爾城堡門前雕塑大小的尖錐石柱猛然將吊橋砸斷,徹底斷了墨菲斯的退路!

  內心開始詛咒衣卒爾這個瘋子的同時墨菲斯用魔杖瘋狂尋找著四周看似可行的出路,期間險些被石塊砸到,當腳下的震動漸漸停止後,空氣中的土腥味漸漸散去,似乎一切都回復了平靜。

  可是墨菲斯卻知道,那隱隱約約的心臟搏動聲似乎更清晰了。

  墨菲斯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自己和一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古老血族被困在了這個孤島一樣的地方,而他不得不面對一個詭異到能憑藉休眠時便擁有能透過層層封印的石棺汲取元素能量實力的傢伙,恩…或許應該還是個活了幾百歲的恐怖老傢伙。

  石棺表面的封印驀然間閃爍出了光彩,理解魔法陣作用原理的墨菲斯很清楚這是法陣被盡數啟動的特徵——也就是說,裡面的東西似乎…完全蘇醒了!

  而魔法陣上那閃爍著黯淡光彩的一百七十六道平均等級三十最高等級四十五的封印法陣,在一片爆閃中一個接一個的潰裂、崩碎,卻沒有任何暴戾的氣息出現,仿佛一位優雅的詩人輕輕將花瓣一朵朵摘離,緩慢而細膩。

  手持短劍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的墨菲斯目不轉睛的盯著石棺,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可是隨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墨菲斯終於願意抬起胳膊擦一下額頭的冷汗時,卻聽到耳旁傳來的一聲輕柔的問候……

  「請問,現在是羅斯曆第幾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5:47

第七十四章 不友好的客人

  清晨的公爵府氣氛絕對不輕鬆。

  老管家帕法從早晨就沒有看到少爺在花園練習劍術的身影,自知少爺絕對不會偷懶的他等待許久,直到太陽漸漸升起阿卡爾公爵喝上那杯慣例的錫蘭奶茶時,墨菲斯依舊沒有從他的臥室出來。

  最終打開門,空無一人的房間讓管家眯緊了眼睛,立刻去找公爵彙報此事的他卻發現,往日清閒異常的阿卡爾公爵面色凝重,而身前來了一位或許公爵府上百年沒有迎接過的客人。

  一身看起來很有貴族風範的藏藍色衣袍,面頰並不算蒼白,卻有一雙深邃的眼眸,若是普通人看絕對會認為是一個帝國古老家族的成員,但是實力高深的劍聖公爵可不會天真的覺得有誰能直接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公爵府門口直接敲城堡大門。

  「公爵大人,或許冒昧打擾有失體統,但是尼耶爾家族確實有一些要緊事情需要和您探討,希望您能原諒一位貴族偶爾的魯莽。」

  來人規矩異常而客氣的彎腰行禮,「喬斯•尼耶爾,代表尼耶爾家族向您表示崇敬的問候。」

  這一套說辭和動作按照帕法管家的標準已經再完美不過的表現了一位上位貴族應有風度,不過客廳內的公爵和管家都明白,「尼耶爾」家族可不是帝國內的貴族,而是居住拜占庭帝國內的七大血族之一,有著「偏執狂」之稱的尼耶爾家族絕對是最難纏也是實力最為恐怖的一個,站在眼前的喬斯雖然收斂了氣息,但是那種可以偽裝到和正常人無異並不懼陽光的本領,至少說明對方是一位伯爵級的恐怖傢伙——按照墨菲斯剛接觸的評級理論,這已經是接近於「ii」或在其上下浮動的實力,具體的本領因為家族風格而各有不同,無法確定,但很明顯來人身份地位都足以讓溫德索爾重視。

  阿卡爾公爵沒有做什麼拔劍開戰的傻事,實際上溫德索爾家族自瘋子衣卒爾之後一直和地下秩序偶有聯繫,只不過在最近兩代家主手中逐漸淡化了影響,而在阿卡爾公爵遭遇變故後已經近乎完全喪失了地下秩序的身份和話語權,不過以往和溫德索爾並不算熟絡的尼耶爾找上來,絕對沒什麼輕鬆事。

  貴族可不是宗教狂熱分子雲集的裁判所成員,阿卡爾公爵作為軍事貴族卻有著鷹派軍人少有的圓滑,和那種一言不合破口大駡的將軍們不同,作為帝都君士坦丁為數不多能同時得到男人敬佩和女人崇拜的大貴族,行事一直以優雅公正著稱的阿卡爾公爵近乎是軍事貴族的完美範本——打仗時勇猛無匹戰略觀優秀而敗績近乎於為零,收復國土面積拉動整個國庫經濟上升兩位數百分點,軍功赫赫近乎無人能及,而作為貴族,優雅的談吐和溫和的性格一直是上層貴族的美談。只不過這是十年前的阿卡爾公爵,一切因為家族突變而惡化,如今皺著眉頭的他心情很不好,優雅離這位戎馬一生卻子孫死於非命的公爵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人勿進的冷漠——因為就是這些地下種族,險些導致自己最後一位子嗣在返回君士坦丁的路上喪命,如今不管來人是地下秩序什麼級別的使者,他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喬斯倒也開門見山,首先坦言最近穆倫領地內出現的狼人是一些讓人討厭的傢伙的手下——而所謂的「討厭」,指的便是和尼耶爾家族對立的「獵戶」維也納家族,同樣是血族,這些被稱作獵戶的傢伙從來不願意主動顯身,而是習慣讓被他們調教的狼人出手執行任務,如同獵犬一般讓人心煩。

  「讓溫德索爾制裁獵戶?」

  阿卡爾公爵許久沒有和這種地下種族打交道,但是他卻明白面前有著「偏執狂」稱號的尼耶爾家族都是什麼樣的貨色,不說腦袋一根筋,這群傢伙簡直渾身一根筋,認准了的事情基本上不會做出更改,可是這種強硬的要求實在讓溫德索爾公爵微微憤怒——什麼時候,這種地下種族有膽量向一個軍事大貴族提出這種無理要求了?

  真是日薄西山啊,若是當年衣卒爾站在這裡,估計所謂的血族早就屁滾尿流了!

  「如您所見,獵戶這群不安分的獵犬只不過是再向您傳遞一個資訊罷了,君士坦丁出現的狼人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這一切源於地下秩序因為一個消息而震動,有傳聞說能和威廉親王一戰的狼人即將重新現世,不管是不是哪個神經病預言家得出的結論,血族都會有所行動,因為那些自由的狼人似乎真的相信了這個預言並開始了它們的復仇,獵戶的獵犬可不是那麼聽話的,所以作為領主的您,在地上的話語權足夠讓官方相信接下來或許會發生的事情只是一些小打小鬧而已,據稱您的兒子已經來到了穆倫?斬殺幾個異端的功勞或許可以直接讓他在教廷獲得不小的重視吧?又或者得到幾枚軍部派發給年輕戰士的勳章?」

  看似複雜的話語背後,不過是一個血族希望借刀殺人的險惡用心罷了。

  尼耶爾家族的伯爵吸血鬼很直白,可能和他們這種遺傳性偏執狂的性格有關,有傳聞說這個存在時間剛剛到五百年的家族作為血族中的「實力派新秀」有一句流傳許久的家族訓誡:「只有偉大的執著,才能成就偉大的長生者。」這種論調活脫就是個實力暴發戶的金玉良言,第一代家主靠著超過三十年周密計畫和卑鄙的暗殺成功吸食了一位聖階魔導師的血液,並因此直接邁過了幾道臺階成為公爵級的恐怖人物,而沉睡許久之後到現在或許已經有了准親王級的強大力量!

  溫德索爾家族底蘊深厚,不懼怕這種血族的威脅,可是同樣沒有必要去和這種內部團結卻高端戰力強大的血族叫板——長生者有的是時間來消磨壽命短暫的人類,就算現在打不過,五十年之後呢?一百年之後呢?

  為什麼說克裡斯多夫家族對溫德索爾的復仇沿襲百年?因為對方同樣是在地下秩序有著一席之地的大貴族——這種擁有長生種盟友的家族論起復仇二字,絕對會讓任何一個人類家族心驚膽戰,因為他們的報復或許會永遠的一代代延承下去,沒有盡頭。

  阿卡爾公爵眯起眼睛,輕聲問道:「我現在想要知道一個問題,難道僅僅是一個預言就造成了整個地下血族的恐慌?古老而驕傲的長生種如此膽小了?」

  「有個傢伙曾經造成的災難,地下世界的所有種族永遠不會遺忘。」喬斯目光微微變冷,「一個強大到足矣抗衡血族聯盟的個體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好比拜占庭帝國不會允許一個能獨身一人抗衡整個皇家近衛軍的人出現,地下同樣不需要這樣的存在,平衡,我想溫德索爾家族更能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喬斯說完這些,卻是很多餘的添了一句:「由溫德索爾來制裁獵戶,這樣整個穆倫便會維持平衡,對任何一方來說,這都是有益處的。」

  年輕的長生種雖然有一身貴族氣質,但是終究沒有人類貴族的說話藝術——而很不巧,他的面前已經不是那個以優雅著稱的公爵大人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伯爵血族都能站在溫德索爾家族的大廳中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了?」罕見的,阿卡爾公爵上位貴族通常不撕破臉皮的面具仿佛被猛然揭下,作為「i級」以上劍聖實力的他猛然伸手指向地面,「三百年前,赫爾墨斯家族一位公爵兩位侯爵在這裡被溫德索爾的家主就地處決,尼耶爾、獵戶和它相比算是什麼?幾個暴發戶血族就能在穆倫的領地上對著她的領主指手畫腳?她的姓氏永遠是溫德索爾,無論是尼耶爾還是維納斯,都無權在這裡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失態,他的聲調沒有提高,也沒用動作或眼神表示憤怒,卻已經讓對方噤若寒蟬。

  不似暴怒,勝似暴怒,手下人命無數的阿卡爾公爵有著陸軍副統帥的頭銜,這意味著他的軍團曾經碾過拜占庭外數以萬計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喬斯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高傲的長生種為什麼向短生種人類低頭?就是因為人類有著他們永遠不會有的榮耀和自尊,再古老的血族,他們的家族教誨也永遠會以保住性命為第一要素,死亡?他們比誰都懼怕永久的死亡。

  自負卻脆弱的悲哀種族。

  劍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注意到說話和氣而很少在公眾面前路面的公爵擁有這個駭人身份了,論及拜占庭帝國乃至整個大陸,劍聖都是站在實力尖端的存在,是i級之上需要用古西迦字母劃分的威懾性人物,任何一個長生種都無法忽略作為實力金字塔尖端人物的憤怒——原本依仗家族身份施壓的年輕尼耶爾後輩退縮了,他沒有想到自認為壓力合適的話語帶來了如此強烈的反彈。

  貴族就連捅刀子時都要微笑的規則怎麼變了?

  這是一位軍事大貴族在自己領地上的宣言,怕報復?那溫德索爾就不是溫德索爾了,從家族誕生到現在哪一任家主沒有遭受過莫名其妙的報復?

  尼耶爾家族的偏執不會延伸到愚蠢,這位年輕後輩清楚現在不適合繼續談話,只得躬身行禮,正準備搬出一套說辭來應付了事,卻猛然發現一股無形的劇烈衝擊猛然自腳下襲來!

  下一刻,這位血族的皮膚開始潰爛,如同迎面被聖光審判!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6:06

第七十五章 聖僕契約

  為探索家族秘密而進入密室的墨菲斯為自己的魯莽買單了。

  在孤島般的石臺上,墨菲斯聽到了耳邊鬼魅般輕柔的嗓音,口音模糊,詞句有些不清楚,但能聽得懂說話的人是在詢問時間。

  可是讓他震驚的是——聲音顯然出自一位女性!
  
  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緩慢適應著剛剛吸收的能量。

  墨菲斯緘默不語,卻在飛快的思索有什麼辦法逃離這裡——遠處的岩壁距離最近也有進百米,雖然實力強橫接近大騎士水準,可是要這麼跳向對面那絕對是找死。
  
  緩緩拿出《死海契約》,墨菲斯不得不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威廉的手段…似乎永遠這麼老套。」

  截然不同于第一次的詢問時的輕柔,隨後傳來的低沉尖刻的嗓音甚至讓墨菲斯有一瞬間的疑惑——難道棺材裡有兩個人?不過他還是立即抬起了手中的卷軸——和其他卷軸完全不同的是,這張標定等級恐怖到九十八級的卷軸沒有絲毫多餘的魔法波動,完全不像是一個似乎存世僅有一卷的古老卷軸的風格。
  
  黑暗中,一個身影從棺材中緩緩站起。

  沒有鋪面而來的陰暗氣息,沒有駭人心魄的強者威壓,仿佛只是一個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普通女子。

  光芒中,一身襤褸衣袍的女人輕輕轉頭,一雙眸子有著妖冶的暗紅,對於審美觀畸形的墨菲斯來說眼前的女人真的如同天使雕塑的翻版,除去對方身上近乎腐朽破碎差不多的衣服,那黃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完全是造物主留下的一個奇跡。

  深深吸氣,這位元陰影中站立的女人眯起眼睛,輕輕轉過頭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喚醒阿什坎迪的人類。」

  聲音冷清,仿佛藏在鞘中的利刃。
  
  阿…阿什坎迪?

  毫不猶豫的,墨菲斯咬牙撕開了手中的卷軸!

  傻子也知道該不該回答!

  誰會指望一位幹掉克雷芒家族三位公爵甚至擊傷有著「陰影大帝」之稱威廉親王和傢伙和自己聊天?!

  她是狼人!是嗜血的狼人!是大陸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狼人!
 
  九十八級的卷軸被墨菲斯一把扯開,晶絲能量盡全力注入其中!鬆開不知材質的紙卷,任由瞬間開始燃燒的它落地。

  奇怪的是,這張卷軸根本沒有帶起任何波動,沒有光亮,沒有衝擊,仿佛一張普普通通的羊皮紙被撕開落地,隨即沒了聲息。

  失敗了?

  墨菲斯頃刻間渾身冷汗。
  
  阿什坎迪,《暗影中的小丑》一書中狼人曾經存在的實力最強最恐怖領袖人物,被譽為「ω級」的怪物,孤身一人殺進克雷芒家族大本營直面威廉親王的絕世強者,此刻微微揚起眉毛,望著墨菲斯在十米開外扔在地上一張羊皮紙,表情冰冷,隨即眯起了眼睛。

  「你這是在挑釁——」
  
  這位有著紅色雙瞳的女人話沒說完,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卻轟然在她面前炸開!
  
  爆發開來的金色光芒帶著浩然震盪的神聖氣息洗刷著四周的一切!墨菲斯站在原地看上去毫無異樣,但是作為狼人族的最強者、甚至整個地下秩序排名前三位的存在阿什坎迪竟然瞬間脫力般跪倒在地!

  凝脂般的皮膚瞬間潰爛,雙目呈現一片銀白——這是狼人瀕死的狀態!

  對於阿什坎迪來說,這一刻的痛苦遠比當年威廉親王不顧貴族形象和兩位公爵一起制裁的時候更加折磨。

  《死海契約》,這一陣圖的發明者來自於兩大教廷分裂前的最初聖徒羅蘭,因翻譯《死海古卷》這一記載主生平的傳記式作品而得名,這部經卷的地位雖然沒有和《舊約》、《福音書》等位列教廷經典,卻是其背後地位更為恐怖的存在!直到現在,普通的教士修士根本不會知道所謂「死海古卷」是什麼,因為這已經被列為最高機密,涉及一系列嚴肅宗教起源問題。

  換句話說,這種被教廷都視為珍寶的卷軸所攜帶的神聖氣息遠比一般意義上的神術系禁咒更加恐怖。對於黑暗生物,宗教裁判所的刑法並非砍掉頭顱,而是拖到裁判所執行部門的一面擁有一千七百三十八面光鏡的「挽歌」廳,在正午陽光最為猛烈時把異端扔在彙聚光芒的中心處活活烤死!

  不留一絲灰燼!

  正如同此刻雙目一片慘白的阿什坎迪所遭受的痛苦!

  這位黑暗女皇做夢沒有想到自己會瞬間被一個在毫無實力可言的少年用一張羊皮紙撂倒,卻更沒想到下一刻她眼前出現了更為離奇、甚至以近千年閱歷都無法想像的情景!

  以阿什坎迪和墨菲斯連結直線的中心,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緩步踏出一個巨大而窒息的身影,光翼延伸、單手持劍,頭頂一道白熾色光環,金色兜帽下的面龐在光輝中不可逼視,遍及全身緩慢升騰的白色火焰帶給整個陰暗石室一種無法言表的聖潔!

  墨菲斯此刻已然仰望頭頂,不由自主地學著老人阿奎那那般做了一個十字禮。

  若說他以前並不相信神學,此刻卻已明白為何阿奎那永遠心存敬畏。
  
  眼前出現的,是《舊約》中記載的主天使烏列,是有著「上帝的火焰」之稱的仲裁者。
  
  此刻墨菲斯才明白,《死海契約》所謂「聖僕契約」,指的竟然是「神聖的見證者」!

  浩然的聖光爆閃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衝擊攜帶著審判天使的正義氣息無形的衝擊著這個位面。沒有多餘聲音,沒有任何語言,天使烏列平靜地望著眼前兩人,手中的碧藍色長劍微微抬高,金色的光芒驟然籠罩兩人身體之上!

  倏然間,墨菲斯只感覺仿佛置身溫水之中,經過「洗禮」的他已經對神聖的氣息具有了「親近」性,在面對來自天使的神聖氣息時身體便會自然而然的主動吸收著這強大的力量,而不遠處的阿什坎迪卻情況相反,痛苦的她似乎根本連頭都無法抬起!蜷縮的身體不斷冒起黑煙,仿佛在對她曾經的罪惡做出審判。

  主天使烏列,幫助世人消除自卑並帶來懺悔的天使。
  
  長劍高舉,四周驟然響起了比帝國最著名聖母百花合唱團還要悠揚空靈的歌頌聲,光明的力量猛的注入兩人體內。

  神跡並未持續過久,僅僅不到一分鐘,神祇般的身影輕輕踏回一步,繼而消失在虛空之中。

  大陸有記載的第四次「聖降」,就這麼在突兀中到來,繼而在突兀中結束。
  
  墨菲斯只感覺自己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腦海中什麼東西「呯」的碎裂了。

  仿佛泄地水銀,腦海中的晶絲能量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態勢猛然撞擊著他的神經,墨菲斯的背後十二道魔紋其實一共有五大節點,十二道繁雜的花紋每三道盤根錯節的黑色魔紋便彙聚為一個複雜而精密的節點,而最中央的黑色權杖圖案則是最後一個,從週邊到中央,圖案複雜程度直線上升,而此時此刻,被那道金光照耀的第一個法陣節點轟然消失!

  這一次完全不似之前魔紋消失時的痛苦——暢快,刺激,渾身仿佛充電般的劇烈快感讓墨菲斯情不自禁的揚起頭顱,這一刻自信無比的墨菲斯甚至覺得若是自己再遇到當初自己連洞穴都不敢靠近的亞龍,絕對會與之一戰而立於不敗之地!

  狂妄,自負。

  可野火般膨脹的信心迅速被四周的黑暗所剿滅,雙眼中的熾熱緩慢褪去,不該擁有的貪婪、傲慢,墨菲斯不會任由其在心底生根,阿奎那的教導和《神學大全》中七宗罪的闡述讓他在內心輕輕懺悔,隨即轉過身,手中的魔杖放射出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而不遠處,蜷縮在地上的女人近乎毫無聲息。

  聖僕契約,並非契約雙方一方為聖一方為僕,而是以聖主的僕人——天使見證的契約。

  《死海古卷》的《契約卷》原文已經被損毀,這被發現時已經毀去大半的神聖經卷復原工作已經持續了超過千年卻依舊困難重重,因為殘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根本無法恢復原本清晰的字跡,所以現在墨菲斯和阿什坎迪都不明白從天界位面直接「下凡」的主天使烏列為兩人達成了什麼樣的契約!

  更為可笑的是,契約的發起者墨菲斯用盡全身所有晶絲能量卻僅僅剛夠施放標準,而這個神聖契約中的一方竟然還是一個黑暗君主似的人物,仿佛整個契約的成功都是一個悖論——這便是為什麼這個九十八級陣圖放在那本《帕拉多克斯陣圖集》的壓軸位置,或許因為其達成條件就是如此矛盾而難以想像吧。

  幾分鐘的時間內,黑暗君主阿什坎迪踏出禁錮她的石棺,仿佛要讓千年的陰影再次籠罩大地,下一刻卻遇到幾百年不曾出現的「聖降」天使降臨!毫無徵兆也毫無懸念的陷入瀕死狀態,而作為咒語釋放者的墨菲斯卻從一個渺小的少年一躍跨過大騎士與中階魔法師門檻,實力翻倍脫胎換骨。

  看似墨菲斯此刻佔據優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1:06:20

第七十六章 怎樣的一個人?

  命運的玩笑往往來的比什麼都殘酷——當阿什坎迪緩緩從窒息中回過神,並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回復著身體上受創的傷痕時,這位女皇般的人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恐怕會讓老公爵都感到心驚。

  「呼…」阿什坎迪站起身後微微眯起眼睛,低頭望向了自己修長纖細的雙手,完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出現了一絲不為人知的暴戾——顯然,那種超越極限的痛苦惹惱了這位黑暗女皇式的人物,「我討厭這種氣息,正如我討厭威廉那個傢伙手持權杖沖著整個黑暗秩序指手畫腳,對於你…我的耐心就此為止。」

  並沒有完全明白剛剛魔法陣意義的阿什坎迪動作緩慢的直起了身,從瀕死狀態瞬間恢復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似乎是這一覺睡的太久,讓她的感官遲鈍了。

  一步邁出,比墨菲斯還要高出半頭的阿什坎迪仿若穿越虛空,剎那間出現在了墨菲斯的面前,根本無法躲閃的他絕望的看到她微微併攏的手掌已經自上而下劈向了自己的頭頂!

  大騎士水準?在阿什坎迪面前,根本不夠看。

  可是下一刻,這位黑暗女皇徹底震驚。

  「鏗!」

  距離墨菲斯頭頂十釐米處,一道淡淡的暗金色光芒凝而不散的呈現出了一道屏障,牢牢的抵擋住了她足以輕鬆劈開鋼鐵的一擊!

  仿佛傳說中的郎基努斯聖槍擊中了羅山不朽之盾般,炸裂開來的氣浪讓封閉的洞穴險些直接崩塌!頭頂的巨石又落下一大片,隨即顯示出了仿佛要徹底崩塌的態勢。

  而處於狂怒一擊中心的墨菲斯卻連頭髮都沒有被吹動——這一瞬間他已明白,眼前的阿什坎迪,傷不了自己。

  契約?

  墨菲斯抬手,在阿什坎迪的注視下刺向了她已經毫無遮掩的柔弱腹部,連個躲閃動作都不屑於做出的她卻發現墨菲斯的攻擊同樣遭遇暗金色屏障的阻攔。

  「該死的。」

  這一瞬間,不甘相信事實的阿什坎迪帶著無與倫比的自信和決絕,再一次抬起了手掌……
  ………………………………………………………………………………………………………………………………

  溫德索爾公爵不是神職者,卻也接受了教廷的洗禮——這是拜占庭帝國所有貴族的必須經歷,所以對於神聖氣息,身為劍聖的他同樣敏感異常。

  眼前的尼耶爾家族使者毫無徵兆地痛苦倒地,甚至於整個身體在瞬間枯萎潰爛,這絕對不是什麼正常事件——作為帝國軍事貴族,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參與或目睹過裁判所處死血族時的殘忍場景,但是和血族打交道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腳下傳來的浩然神聖氣息已經遠遠超過他在面對家中陳列室那件聖•彼得衣袍或其他聖物時的感受。

  前所未見,超乎想像。

  低頭看了一眼喬斯•尼耶爾,這位實力不俗的伯爵吸血鬼竟然就這麼被一道無形的聖光衝擊殺死了!

  徹底的死亡,並非休眠,華麗的貴族衣袍下已然剩下一團灰燼,伴隨著他曾經的驕傲與屬於自己的暗色榮耀,消失殆盡。

  眯緊眼睛的公爵大人沒有任何動作,在沉思片刻後揮手示意老管家收拾殘局,自己剛剛邁出一步,腳下傳來波劇烈衝擊!

  公爵府的吊燈輕輕搖晃。

  停滯一步的阿卡爾轉頭望向了窗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墨菲斯呢?」

  他問向了老帕法,然而管家還未回答,一聲低沉的爆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窗外,領地內那一片罕有人至的遺跡爆開遮天蔽日的煙霧,瞬間籠罩近乎整個城堡!

  根本沒有任何廢話,老公爵的身影直接從原地消失,窗外空留下了一個仿佛流星般帶著無匹氣勢飛馳而去的身影。

  ………

  墨菲斯抬起頭,原本陰暗壓抑的穹頂向天空炸開,金色的陽光倏然而至。

  他的身前,面無表情的阿什坎迪半裸著身軀站在原地,血紅色的眼瞳不加掩飾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不知該驚訝還是憤怒。

  狂暴的攻擊被那個仿佛無時無刻不在保護著墨菲斯的金色護盾擋住,爆裂而出的衝擊波讓整個密室坍塌,而這位曾經於黑暗中實力之差一步登頂的恐怖女王卻在下一刻於煙霧散開後的金色陽光中輕輕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睜開雙眼時,整個人的氣息似乎猛然間都發生了變化,陽光下,變換成一雙黑色雙瞳的阿什坎迪沖著墨菲斯伸出了手,以一種近乎扭轉一百八十度的態度一臉純真友善道:「阿什坎迪•米斯瑞,小朋友,似乎我們兩人之間達成了什麼契約呢。」

  墨菲斯沒有搭話,向後退了一步,自顧自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對於對方的突然轉變疑惑卻沒有表現出來,低頭發現腳下的法陣徹底龜裂損壞,扭頭注意到封印阿什坎迪的石棺也被衝擊波吹下了懸崖。

  他想起了衣卒爾陳列室中留下的那些暗示——「一切真相,盡在腳下」。

  現在看來,似乎這位家主所謂的真相,既是眼前這位剛剛一臉暴戾而此刻突然間一臉友善的阿什坎迪了。

  有著天使面容魔鬼身材的阿什坎迪見墨菲斯並不領情,卻也沒有絲毫惱怒,似乎對於這個強行讓自己在鬼門關前溜達一圈的傢伙充滿了好奇,毫無一個《暗影中的小丑》中記載的恐怖傢伙的氣勢——很明顯的,這個仿佛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人的恐怖角色在墨菲斯眼中已經成為了臉上打著「危險」標記的生物,短時間內她再怎麼表現出友善也別想讓墨菲斯領情了。

  兩人對峙沉默,足足有幾分鐘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現在是羅斯曆1432年,十月十三號,星期六。」

  最終,墨菲斯打破沉默,似乎直到現在才回答了阿什坎迪第一次問他的問題。

  而在棺材裡呆了不知道多久的阿什坎迪絲愣了愣,似乎回憶了一下,接著展顏一笑道:「謝謝。」

  而後,她望著頭頂的陽光伸了個「優雅」的懶腰。

  塵埃尚未落定,自上而下投射的光柱籠罩著這位黑髮尤物,破碎的衣袍和魔鬼般的身材足以讓任何教徒看一眼都需要懺悔,只不過唯一的例外或許就是眼前的墨菲斯。

  在他眼中,阿什坎迪和隨時會攻擊的魔獸沒什麼區別。

  「好不容易逃脫了禁錮,又進入了另一個禁錮?別告訴我你是威廉親王派來的。」

  阿什坎迪歎了口氣,似乎在自言自語,伸手很優雅地撕掉了自己上衣的袖子,已經腐朽的衣飾實在遮掩不住春光,可是對此似乎毫不知覺的她只是望著自己右臂內側出現的圖案,撅了撅嘴巴,摸樣可愛而透著禁忌般的誘惑。

  看到阿什坎迪的動作,墨菲斯低頭,發現自己小臂浮現出一個晦澀圖案——倒置的神聖三角,一個簡單線條組成的蘋果嵌入其中,當中由古希伯來文書寫的字元:「契約」。

  歎了口氣,墨菲斯抬頭瞧了瞧渾身破爛衣衫的阿什坎迪,沒有說話。

  「這是贖罪麼…審判來的真是沒有半點含糊。」

  阿什坎迪的小臂同樣有著這個圖案,不用說,這應當是契約的「印記」,代表兩人成功達成契約,可是阿什坎迪並沒有多大別的情緒,只是有些哀歎,似乎並不在乎這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不過沒人知道這位身材修長的女人是一個和衣卒爾•溫德索爾有著相同嗜好的瘋子——多職業大師級等階,對於壽命儼然沒有盡頭般的阿什坎迪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此刻看上去和一位貴族少女相仿的她毫無強者氣勢,甚至可以說有一些弱不禁風的嬌貴感。

  沒有哀歎,沒有感傷或憤懣,全力攻擊換來的結果已經讓阿什坎迪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級別超乎任何人想像的難纏法術,對待封印,她有著超乎想像的耐心,可是對待契約,這已經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命題了。

  所以就如同墨菲斯面對她時除了卷軸別無他法,阿什坎迪在面對契約時全力攻擊無果,兩人隨後的態度最終則顯得驚人的相似——認栽。

  只不過唯一區別在於墨菲斯的卷軸最終起到了效果,而阿什坎迪的攻擊卻沒有。

  或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者因為不遠處前來觀望的平民越來越近,聽到四周出現嘈雜聲音的墨菲斯看了看眼前的女人,思考片刻,竟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伸手遞給了衣服破損春光淺露的阿什坎迪——而這仿佛三棍子打不出個響屁的悶頭摸樣似乎逗笑了眼前的黑髮美女,沉睡于石棺中超過三百年的她在光芒下微微歪頭,露出一副單純至極的表情。

  「不願意自我介紹一下麼?」

  這句話讓墨菲斯目光抬起,他這麼做並「護花」心切,眼前的人什麼身份會引起什麼樣的震動,用膝蓋都能想出結果,這麼一個危險人物最好還是讓她別在第一時間引起注意才對,不管怎麼說,政治智商一直不高的墨菲斯似乎終於做了一件對事,只是對方的反應讓他有些無法承受——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2:07

第七十七章 弗丁貴族風範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阿什坎迪已經很給面子的接過上衣隨手穿上,倒也沒讓墨菲斯難堪。

  墨菲斯不是助人為樂撒播信仰的神職者,淨化眼前異端撈取功勞就不想了,而控制她奴役她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更別期待——契約的內容沒有主僕之分,所以兩人誰也命令不了誰——簡而言之…目前的阿什坎迪就算現在一個人把穆倫塔爾屠掉,墨菲斯也一樣阻止不了。

  而在兩人繼續僵持尷尬時,公爵的身影勢若奔雷般從天空躍下。

  站在墨菲斯旁邊的阿卡爾並沒有用手中長劍魯莽的指著誰,目光卻很明顯的盯視著堪稱禍水尤物的阿什坎迪,顯然她敢對墨菲斯有半點多餘的心思都得問問手裡這柄劍答不答應。

  活了近千年的阿什坎迪此刻卻根本沒有情緒反彈,反倒是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行了一個弗丁帝國才會有的古老貴族見面禮,柔聲道:「阿什坎迪•米斯瑞,冒昧打擾,還望見諒。」

  墨菲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公爵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沒有絲毫輕視——阿什坎迪有著二十多歲少女的清純卻又有輕熟貴婦的嫵媚,實力深不見底無法窺測,顯然不會是墨菲斯偶然發現的「迷失貴族少女」,而「阿什坎迪」這個名字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出現在大陸正史中,那場席捲大陸的浩劫對於曾經的宗教裁判所和教廷來說都是一段難以啟齒的歷史,所以這個禁忌般的名字被徹底封殺,甚至連現在的區主教級別神職者都很少有聽聞,而作為陸軍統帥的阿卡爾公爵更不可能像墨菲斯一樣從黛拉給出的偏門書單中尋找到這個稀有的名字和已經被遺忘的姓氏。

  所以公爵並未意識到這個被衣卒爾秘密埋藏在密室並且沒有透露給哪怕自己親生兒子一點風聲的女人到底有多恐怖。

  只不過面對阿什坎迪的「友好」,他本能的沒有回答。

  墨菲斯示意父親離開這裡再說——身為劍聖的公爵沒有反對,輕而易舉地帶著墨菲斯憑空躍出幾十米落到了遺跡廢墟外,正想單獨詢問墨菲斯這個女人的身份,卻看到身後鬼魅般跟隨而至的身影。

  作為被懷疑對象的阿什坎迪若無其事的向四周張望著,似乎根本不在乎公爵的警惕目光,伸手遮著陽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公爵府城堡,這位有著一頭烏黑秀髮的女人突然輕笑一聲,露出一個恍然的笑容,繼而柔聲道:「溫德索爾家族的府邸?讓我想想,難道是衣卒爾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令人崩潰的一句話,阿卡爾公爵的嘴角猛的抽了一下。

  而將眼前的女人視為洪水猛獸的墨菲斯一直在思考著如何處理當下的事情——他無法依靠自己的父親來擺平阿什坎迪,因為和這個危險人物簽訂契約的是他…劍聖或許可以和她一拼,但是墨菲斯可不會傻到動手。

  最終,在短暫的沉默後,墨菲斯像一位最標準的貴族那般行禮,望著比自己高不少的阿什坎迪道:「無論接下來你是將天堂拉進地獄,還是將世界墜入深淵,我——墨菲斯•溫德索爾,都會代表溫德索爾家族邀請您到府邸一敘。」

  這是墨菲斯首次代表身後的家族來說出這番話。

  用上了尊稱的墨菲斯並非恐懼,開口邀請,是一個古老家族應有的氣量和底蘊,無論對方是拜占庭宗教裁判所想要處決的大異端還是被地下秩序恨之入骨的復仇者,在雙方沒有撕破臉皮之前,他都該做到應對如常。

  旁邊的公爵由對阿什坎迪身份的吃驚和戒備,隱隱變成了對兒子敢於直面強者說出這番話的肯定和欣慰。

  依舊很給面子的,看上去像是一個毫無防備般貴族名媛的阿什坎迪眨眨眼睛道:「很榮幸能在三百五十七年後再一次踏入溫德索爾公爵府,上一次邀請我的傢伙很有意思,他和你的年紀差不多,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站在家族第一線了。」

  墨菲斯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誰——衣卒爾十七歲時父親陣亡戰場,繼承家主之位的他在一陣堪稱血雨腥風的刺殺與叛變中登上了歷史的舞臺,開始了他叱吒風雲的「異端」生涯。

  公爵身上那股子駭人的恐怖氣息漸漸內斂,同樣行了個貴族禮,輕聲詢問道:「阿卡爾•溫德索爾,溫德索爾家族現任家主。」

  阿什坎迪輕輕行禮,微笑,淡然點頭。

  ………………………………………………………………………………………………………………………

  黃昏,公爵府。

  很多人其實並不明白所謂的家族底蘊到底意味著什麼,恐怖的財富只是其中最無關緊要的一點,對於拜占庭一個古老的大貴族來說,底蘊更多的源自傳承。

  每一位家主、每一位傑出的家族成員給這個家族帶來的影響絕非表面上在帝國甚至大陸地位的排名區別,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傳承——作為一個古老的軍事貴族,溫德索爾沒有尋常鷹派的極端好戰,沒有老派政客的圓滑狡詐,在通常意義上的兩類貴族極端表現中走了中道,於偌大帝國之中風雨飄搖卻屹立不倒,這其中靠的可不僅僅是運氣。

  一位可能被裁判所列為僅次於威廉親王的「大異端」出現在領地,卻一樣笑著請對方來府邸做客,這才叫底蘊。

  阿什坎迪在兩位不明*真相的女僕照顧下換上一身得體衣飾——期間公爵向自己的兒子詢問了一夜之間發生的大概事宜,瞭解阿什坎迪身份的同時不得不感慨墨菲斯不愧為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只不過他的好心情卻持續不了多久,一想到和自己兒子牽扯到一起的傢伙,饒是再堅韌的心臟也有些承受不住——阿什坎迪的態度從見面到現在都沒什麼驚奇之處,但是正因為這樣公爵才擔心異常。

  簡單一點來說,地下秩序中登峰造極者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從身體到精神方面,都是。

  有一個這樣的「盟友」絕對不是一筆划算的買賣——「死海契約」的具體規則尚不清楚,但絕非無法互相傷害那般簡單,溫德索爾家族的敵人和阿什坎迪的敵人,說起來真是稱得上小巫見大巫:一個是家族被另外幾個家族針對,一個則是獨身一人被整個大陸的血族和兩大宗教審判機構針對,其中意義可想而知。

  父子的交談被走下樓梯的阿什坎迪打斷,一身紫色長身晚裝的阿什坎迪款款走來,從百年前開始流行的高跟鞋配上她高挑的個子和清純的臉蛋,當真驚為天人。

  不過偌大的大廳內卻沒有為之驚豔喝彩的觀眾——一個仿佛被驢踢了腦袋而審美觀畸形的小子和一個「前妻」身份說出來或許讓人崩潰的老子,兩人冷淡的表現讓準備贏得掌聲和感歎的阿什坎迪很是受傷。

  難道世道變了?我不迷人了?

  看起來脾氣很好實際上脾氣很不好的阿什坎迪有些不高興了。

  「似乎…兩位男士連貴族最基本的讚美都不願意麼?」

  一點沒有墨菲斯在遺跡密室那種黑暗女王風範的阿什坎迪撅了撅嘴,好像這是她表示撒嬌的習慣動作——可是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從那個佈滿封印的棺材中被喚醒後她的適應能力似乎出奇恐怖,唯一的異樣是在走入公爵府門前望著衣卒爾的雕塑輕輕歎氣,而其餘的,她對於幾百年後的帝國似乎根本沒有多餘的驚訝。

  溫德索爾父子二人很給面子的奉承幾句,不痛不癢的對話過後,美麗的阿什坎迪•米斯瑞小姐被邀請在公爵府享用晚餐,這位典籍中的狼人領袖十分出人意料地有著無可挑剔的弗丁貴族的淑女名媛風範,連老帕法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不過她卻沒有說過任何關於自己打算或想法的話語,似乎真的僅僅是一個被邀請來公爵府做客的貴族,和溫德索爾父子二人聊著無關痛癢的帝國戰爭史及往任宗教裁判所大佬們的事蹟。

  但墨菲斯對於阿什坎迪的感覺依舊很怪異——就仿佛一個比貴族還貴族的假面舞者,于人生的舞臺中戲謔的在面具背後望著身前的一位位過客,卻無人能識破那張假面。

  晚餐結束時太陽落下,主動要求借宿一晚的阿什坎迪在女僕的帶領下離開餐廳,卻沒有人看到她本來精緻的面容逐漸在夜色中籠罩一層寒意,僅僅是眉毛揚起的角度和嘴角弧度微微發生變化,這位美麗的女人就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一般,生人勿進,冷漠異常。

  走入臥室時,雙瞳已然一片暗紅。

  夜幕漸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2:24

第七十八章 我能罵人麼?

  餐廳內的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因為阿什坎迪留在公爵府而如坐針氈,在墨菲斯告退離開後,老管家帕法帶來了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阿什坎迪炸毀的遺跡現場沖入了一群神秘人物,殺死了幾十號衛兵並進行一番調查後匆匆離開,沒留下一具屍體,不過有證據顯示是血族所為。

  不用說,白天的爆炸實在是太過惹人注目,想遮掩?對於自己領地中的平民沒問題,可是某些人或許並沒有那麼好說話,實際上阿卡爾公爵很明白自己可以靠著手中的家族資源強行抵擋一下這群討厭的蝙蝠對自己領地的窺探,可是這並不划算,一來幾百年來都沒有人知道阿什坎迪被封印在這裡,否則穆倫早就被整個大陸的血族給夷平了,二來爆炸後的遺跡已經被崩碎的土石掩埋了大部分證物,這群血族就算來了,也得拼命挖掘才能找到封印阿什坎迪的棺材並確定她的身份,不過這基本不現實,那個深坑將所有的秘密掩埋,想挖到至少得花十多天工夫。

  所以公爵派過去的衛兵隊伍不過是一個煙霧彈罷了,而血族的出現正好算是吃了該吃的誘餌。

  不過沒能從餐廳走回臥室,意料中的「打擾」讓老公爵改變了腳步。

  尼耶爾家族的信使夜訪公爵府。

  這位級別同樣是伯爵的血族開門見山詢問喬斯•尼耶爾下落,而老帕法則在很恰當地時間拿出了盛裝著喬斯衣物也是遺物的盒子,這讓對方看到原本慘白的臉更如同吃了砒霜,對於公爵隨後的解釋似乎並不願意相信,只是留下一句來日方長之類的話語便展開蝠翅帶著盒子飛向了天空。

  而老帕法還沒來得及退下,眼角便瞥到那個還沒飛遠的大蝙蝠被一股巨力猛然砸中,直愣愣的從天空墜向地面!

  「看來有的人比我脾氣還不好。」

  阿卡爾公爵搖搖頭,望著遠處已經毫無聲息的夜空無奈苦笑。

  ………………………………………………………………………………………………………………………..

  墨菲斯目瞪口呆的望著打開的房門,伸出去敲門的手似乎都忘記放下。

  晚餐後,墨菲斯想了半天覺得還是需要和這位元看上去很正常實際上卻很不正常的女人談論一下有關於契約的事情,畢竟這裡是溫德索爾的領地,自己不能太過冷落這位「客人」。

  只不過在她的臥室前禮貌的敲門後,自動打開的大門和裡面展現的情景絕對比當初黛拉解剖那個血族還要來的刺激。

  這位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優雅地捏著一顆心臟,似乎它還在纖長的手指輕捏間跳動,而旁邊地面上則躺著一個氣息全無的血族,面容蒼白,胸前一個駭人大洞,身體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枯萎腐朽著。

  阿什坎迪的摸樣絕沒有晚餐時的雍容大方,卻完全是一位冷酷的獨裁者!

  「煩人的蒼蠅。」

  手掌上跳動的心臟隨著她冰冷的話語倏然乾枯,血族賴以為生的能量和活力被這位黑暗女王盡數抽幹。

  有著紅色眼眸的阿什坎迪側頭看到了墨菲斯,白皙的面容顯露出毫不遮掩的不屑,沒來由的讓墨菲斯心下一突。

  「幸運的人類,靠著一紙契約就想淩駕于阿什坎迪之上麼?」這位高傲的黑暗女王不再看著墨菲斯,目光停留在旁邊油畫《岩間聖母》的幾個角色上,面容依舊美豔,卻給人一種拒絕接近的感覺,「在我漫長的生命中,你的施法成功,或許是我最大的一個恥辱了。」

  墨菲斯咽了口唾沫,不知該說什麼,他感覺自己似乎來的——很不是時候。

  此刻的墨菲斯完全沒了談話的興致,面對這個突然間仿佛站在高位俯視自己的女人他有著本能的抵觸和憋悶,但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是一步,因為他不能就這麼離開,這裡是溫德索爾的府邸,自己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便對方有著駭人的實力。

  想到這些,墨菲斯索性抬起頭直接道:「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的蘇醒會帶來什麼?」

  「如你所見,麻煩,還有一點點血腥。」

  阿什坎迪的目光異常犀利,血色雙瞳帶來的盯視讓墨菲斯愈發不自在,心理壓力這種以往從來不存在的東西第一次讓墨菲斯感受到了壓迫。

  「具體一點呢?」

  阿什坎迪輕輕翹起了二郎腿,卻是看待獵物般懶洋洋的抬起目光瞧著墨菲斯,很直接的拒絕回答。

  這不是開玩笑的警告,在叢林裡經歷過這種感覺的墨菲斯能肯定…自己再多一句廢話估計對方把公爵府炸掉都有可能。

  嘴角抽了抽,知道問不出什麼的墨菲斯最終還是客氣告辭,年輕的背影略顯落魄和煩躁。

  房間內,沉默的阿什坎迪目光停留在地面的屍體上,面容似冰。

  …………………………………………………………………………………………………………………………

  翌日。

  昨晚的突發事件讓阿卡爾公爵有些措手不及,尼耶爾家族和維也納家族的爭端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死在自己公爵府上的兩個傢伙卻都不是小人物,伯爵級別的血族到哪裡都是值得重視的強者,不過最讓公爵感到意外的,卻是隨後他接到的一條關於君士坦丁的消息。

  「天使降臨」的具體內幕墨菲斯並沒有和父親說的太清楚,但是那劇烈的波動卻讓君士坦丁聖庭的牧首震驚!

  這是無法遮掩的事實,當聖降發生時造成的神聖衝擊甚至波及到了相鄰的兩個領地,距離之遠難以想像,而這個消息自然在第一時間傳遞到了君士坦丁!

  上一次有記載的「降臨」是聖徒特蕾薩所為,每一次這種情況的發生帶來的卻沒有什麼幸福安康的局面,按照史料記載,歷史上三次聖降之後大陸格局都會在一場持續三到十年之久的動盪中重新洗牌!

  所以發生在穆倫的劇烈波動瞬間引起了帝國教廷的高度重視。

  皇宮甚至為此特意派遣了一支調查隊伍,目的是確認聖降真實性與否——而與其一起前來的還有裁判所一支來自「裁決之劍」的審判者小隊,這些本職應當是裁決異端的戰鬥型部隊來穆倫,意義自然沒有看看風景那麼簡單。

  公爵需要應付的東西不少,但是很顯然處於這個風暴中心的卻是另一個人。

  墨菲斯獨自坐在房間中,望著眼前的書本發呆。

  翻遍自己讀過的所有書籍和眼前的新書單,其中竟然沒有一本能和《死海契約》扯上關係,翻查一夜,最終只找到有關於破解「契約」的基本概念——「強行破解契約需要至少原契約施法等級兩倍或以上級別施法者進行重組破解,但風險極高。」

  也就是說,解開這個九十八級契約的魔法師,至少能做到釋放接近兩百級的法術才能做到——而有記載的最高等級魔法是一百七十七級「黃昏」,世間僅僅出現過一次,卻無人目擊,只留下一片廢墟記載著這個恐怖咒語的威力。

  對於他來說,這意味著出現一個能解開這個契約的魔法師的幾率微乎其微,而如此一來自己和阿什坎迪的命運似乎產生了難以想像的交集,天知道這個契約具有什麼樣的效力,自己又最終會被捲入什麼樣的渦流。

  苦惱之際房門被敲響,墨菲斯抬起頭,發現門外竟然是這個「災星」。

  接近正午的陽光讓臥室敞亮異常,一身簡單卻華貴的單衣,氣場強大卻相比昨晚溫和異常的阿什坎迪先是在門口側著頭望向了墨菲斯,眨眨眼睛,似乎在征得進入房間的權利,得到墨菲斯應聲後邁著歡快的小步子走進了屋,目光四處亂瞟——

  墨菲斯嘴角抽搐,這哪裡是一個殺人如麻的狼人領袖?這他媽完全就是一個沒見過新鮮事物的貴族少女!

  這反差到底怎麼回事?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當初為瞭解小修女貞德受到傀儡術傷害後是否會有後遺症的墨菲斯在《玩偶之主》這本典籍內讀到過一段內容,大概講的是傀儡師偶爾會製造出同一個肉身塞入兩個靈魂後的悲劇半成品,而後果似乎就如眼前這位阿什坎迪般詭異!

  墨菲斯沒說話,因為此刻屋子裡的兩個人確實沒什麼共同語言——一個是貴族繼承人,政治情商不高,實力不夠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一個,而另一個是活了近千年的妖怪式人物,按照常人眼中她唯一該做的事業或許就是再一次帶領失去領袖已久的狼人沖向教堂和血族的據點,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生氣了?」

  很意外的一句話,阿什坎迪竟然主動一臉微笑地問向了墨菲斯,面容帶著一抹陽光,她喜歡微微側著腦袋,配上豐滿而似黃金分割比例的身材,足夠任何一個男人欲`火焚身。

  這位「ω」級強者在白天時有著一雙黑色的深邃眼眸,下巴微尖,感覺像是沒到二十歲的青春少女,但那雙嫵媚的眼睛卻讓她多了許些少婦韻味,「尤物」二字當之無愧。

  可審美觀就算不畸形墨菲斯也沒心情去意淫和她的美好暢想,阿什坎迪的示好讓情商一貫底下的他猶豫半天,最終還是直言道:「我只是想明白接下來自己會被你影響多少,昨晚沒別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墨菲斯已經有臥室被炸爛的準備。

  「真是一個難題呢,」阿什坎迪毫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睛,好似不在乎墨菲斯昨晚和自己的不愉快對話,而是伸手真的數著自己的仇家並給出了答案:「血族至少十三個家族會盡一切努力殺死我,而且不擇手段,加百列帝國當年死在我手上的紅衣主教好像有五個…還是六個?記不清楚了,他們的異端裁決所或許很希望我去喝杯茶,而拜占庭的宗教裁判所應該是一樣的性質,新任的六芒星很希望我成為他們獻祭上帝的一份禮物吧?」

  毫不嚴肅卻吐露出一串讓普通人膽戰心驚的詞彙,阿什坎迪說完之後很隨意的在擺滿書籍和法陣圖紙的房間內走走看看,伸手拿起了墨菲斯放在桌子上的精緻六分儀,似乎在好奇它的作用——看起來這種東西是在她「沉睡」之後的發明。

  而墨菲斯卻伸手在羊皮紙上記錄下了這些名字,思索片刻,道:「還有麼?」

  也就他能在聽到對方的敵人囊括並覆蓋半個大陸後還能缺心眼兒的問出這句話。

  「有啊,想殺了偉大狼人領袖名揚萬里的各路英雄,還有各個帝國那些小說看多了的娘娘腔貴族,而狼人自己內部又有不少想自立門戶的家族…我想想,應該還算上各個帝國的賞金獵人、想要挑戰我並借此晉級的聖杯騎士、大魔導師、血紋刺客之類的,加起來夠湊足幾個軍團了吧?」

  低頭繼續掰了掰手指頭,數完這些名字的阿什坎迪悄悄抬眼望了眼墨菲斯,卻發現這個木頭居然一字不落的記述著自己說的話,頓時有些洩氣,對眼前這個沒有幽默感的傢伙徹底無奈。

  「看起來似乎很多的樣子。」

  墨菲斯手中的筆沒有停。

  「所以呢?」

  阿什坎迪不明所以,揚起眉毛望著他。

  「我能罵人麼?」

  墨菲斯放下羽毛筆,拿起羊皮紙輕輕晾乾的同時說道。

  「一位貴族可不該這麼粗魯的。」

  「那我似乎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聳肩,撇嘴。

  這個回答讓阿什坎迪一愣,隨即毫無淑女姿態的哈哈大笑!

  墨菲斯不置可否。低頭在羊皮紙上繼續寫了些東西,笑夠了的阿什坎迪低頭瞧了瞧,啞然無聲——那張羊皮紙上左半邊是她羅列出的敵人,密密麻麻一片,右邊則是墨菲斯眼下的敵人:孤零零的克裡斯多夫家族和幾個已經近乎消失殆盡的家族名稱。

  兩者一對比,就跟兩人的實力一樣差距懸殊高下立判。

  「接下來,我覺得還是你去忙你的,我繼續當個貴族少爺比較合適,你覺得呢?」

  墨菲斯揉著太陽穴,頭疼異常。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2:34

第七十九章 暴雨將至

  星期日,禮拜。

  聖帕米爾學院在每週日的清晨都會進行一次全學院的集體禱告,這個儀式從學院建成之日起就從沒有停過,無論戰火、瘟疫、災荒還是洪水甚至地震,聖帕米爾的鐘聲依舊會在禮拜日響起,從未間斷。

  貞德坐在大教堂的角落中,抬起頭,望著穹頂灑下的陽光,微微有些恍惚。
  
  他沒有來呢。
  
  四周的禱告聲在空曠的教堂中空靈異常,只是臉頰還有些嬰兒肥的貞德似乎第一次有些走神了,在禱告結束後行十字禮的時候動作慢了半拍,回過神來的她趕緊望望四周,輕輕鬆了口氣,慶倖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無心的過失。
  
  走出大門,聖帕米爾大教堂在秋日蔚藍色的天空下更顯宏偉。
  
  貞德今天少有的沒有去圖書館面對那一卷卷古老而寂靜的經卷,因為院長大人保祿和她說過,一位年輕人,應當更好的去接受世界變化速度比自己適應速度快的現實,否則就只能和那些苦修士一般呆在寂寞而枯燥的角落裡,唯一的動作便只剩下仰頭接受唯一的聖光。
  
  平時嘴角會帶有淡淡微笑的貞德今天撅起小嘴,秋日和煦的陽光讓抬起頭來望向天空的她眯起眼睛,坐在神學院小路旁的石凳上,貞德有些俏皮的抬手遮住陽光,寬大教袍下的腳丫微微搖晃著,卻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心有陽光,路無所礙。」

  輕輕默念這句阿奎那曾經隨手寫在羊皮紙上的話語,原本心情有些小鬱悶的她嘴角終於重新翹起,從石凳上躍下,伸直腰望向遠方,個子不高的貞德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向了教堂,留下一個輕鬆而無憂無慮的背影。
  
  只是剛走進教堂,貞德便瞪大眼睛停住了腳步。
  
  眼前的神學院學生正在恭恭敬敬的將道路讓開,似乎眼前從正廳中走出的是什麼大人物。貞德趕緊向一旁挪開,心裡默念著《神學大全》上的話語:「無論身處何地,無論面對君王抑或乞丐,我們心中的敬畏應永在第一位。」

  不過遠處走來的一個身影招了招手,讓看清楚來人的貞德停住腳步,隨即有些小忐忑的小跑過去——兩個走出正廳的身影其中一位正是聖帕米爾學院院長保祿,面容似中年人的他笑著讓貞德走在身旁,絲毫不向旁邊的老者吝嗇自己對這位新學生的讚美,而那位一身黑紅相間衣袍的老人面相和藹,微微點頭附和,只不過看上去年過六十的他左眼有一道黯淡傷疤橫在下眼瞼的下方,略顯怪異,手持一柄灰黑色木杖,像一位魔法師而不像一個神職者。

  這位黑袍老人在教堂門口和院長保祿分別,微笑著畫了一個聖十字,表達了對貞德這位「主的恩賜」的感恩和讚美,隨即孤身一人離開,微微輕擺的黑袍在陽光下透著一股刺眼的蕭索。
  
  保祿望著這位離開的「老朋友」,面龐沒有什麼過多的變化,始終表裡如一。

  一心奉獻給主的神學院院長沒有貴族般華麗而花哨的面具,他停頓片刻,隨即輕聲問向了貞德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堅信自己的存在是為了殺戮,他堅信自己的心永遠嚮往地獄,他從來不曾仰望天堂,或許直至生命的盡頭,都不會在內心有任何懺悔,這樣的人,能在死後享得主的榮光麼?」
  
  貞德望著個子比她高出很多的院長大人,思索片刻,用略微稚嫩的聲音答道:「主說不曾仰望的,未必不可入天堂,不曾殺戮的,未必不會下地獄,驅逐黑暗的,並非只有光明,站在低處的人,有時卻比那高處的更接近真理。」

  「話是這麼說,可我不希望貞德踏上這條道路呢。」

  院長欣慰點頭,隨即望著遠處踏上馬車的身影,陷入沉思。
  
  純黑色的高大馬匹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扎眼——那是深淵般的黑色,沒有棕或紅打底,仿佛陽光止步於此般,個子比一般的純血馬還要高少許,這種名字為佐裡尼馬的生物並非大陸源生物種,而是某些禁忌實驗室在千年前培育出來的「人造物種」,身材高大,耐力優厚,現今存世數量稀少,而在拜占庭帝國,只有一個機構的馬車使用的是這種珍惜品種的黑馬。

  宗教裁判所。

  馬車上那個六芒星的標誌夾雜著晦澀而讓普通人生畏的魔紋,每一顆星代表著裁判所六位各司其職的巨頭,無論他們的具體工作如何,都永遠沒有人敢好奇到去探究——因為帝國中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語:「想體驗最殘酷的戰場?你要做的不是應徵進入那六大騎士團或十二個陸軍軍團,最快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應徵進入宗教裁判所的仲裁機構,那裡才是嗜血屠夫的天堂。」
  
  剛剛走上馬車的老人,是裁判所六巨頭之一「裁決之劍」的領頭人格拉海德,有著大騎士之上聖杯騎士身份的神職者,至於他的其他身份或本領,無人可知,幾十年來有他坐鎮的「裁決之劍」在帝國內外審判的異端已經湊得夠一個領地的總人口數量,與此相對的,是其高到駭人的傷亡率。

  總是一副和藹摸樣的格拉海德很多時候看起來就是一位法師,說是神職者,甚至不如督主教般有氣勢,腰間也沒有聖杯騎士的佩劍,永遠一柄灰黑木杖行走世間,卻顯得不可侵犯。

  今天來到這裡,是為了在神學書籍寶庫聖帕米爾學院親自查詢並從自己的老朋友口中確認某件最近帝都上層鬧的沸沸揚揚的事件所代表的意義,只不過答案似乎喜憂參半。
  
  穆倫塔爾的「天使降臨」事件,帶來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契約那麼簡單。
  
  「該來的總會來的,抬頭地獄,這才是裁決之劍存在的意義。」

  馬車中的老人望著手中一份標題帶有「溫德索爾」字樣的卷軸,眯著眼睛輕聲感歎。
  ………………………………………………………………………………………………………………………………

  墨菲斯覺得…自己似乎大概明白了阿什坎迪的性格狀況。

  這位禍水級的女人是一個有著雙重性格、或者按照墨菲斯理解為「兩個靈魂」的詭異人物,但幸運的是似乎那個該死的恐怖黑暗女皇只在夜幕降臨後才會顯現,而白天時卻會隱藏在這具堪稱藝術品的身體內,不會隨便冒出來嚇人——白天的時候,這位喜歡穿著一身優雅衣飾在公爵府四處參觀的美麗女人就是一位年輕的弗丁貴族小姐,從細節來說,弗丁帝國傳統貴族該有的,她都有,相較于從古西伽帝國分裂出來的拜占庭,顯然老牌強國弗丁的貴族規矩更繁瑣也更有底蘊,在公爵府一個人溜達的時候,她從不會隨便觸碰任何東西,實在好奇了,便會問被她拽來跟著一起「參觀」的墨菲斯,而後者面對她各式各樣問題意料之中的啞巴一樣答不上來一個。

  活潑,思維敏捷,性格跳脫,但是阿什坎迪這種看似無懈可擊的表面下具體在想什麼,墨菲斯一概無法理解。

  「吉爾•溫德索爾,衣卒爾的夫人,我有幸見過一面,那或許是我見過最優雅的貴族夫人了。」阿什坎迪絲毫不怯場的在公爵府內「懷舊」,此刻她望著走廊內以往貴族成員的許些畫像,興趣盎然,時而彎著腰背著手瞪大眼睛觀察油畫細節,時而退出幾步,讓墨菲斯站在畫旁邊對比和某一位先祖長相是否有雷同之處,儼然沒把自己當外人。

  而墨菲斯的臉像個苦瓜。
  
  這可不是莉莉絲那種無理取鬧,阿什坎迪總會在墨菲斯失去耐心或微微煩躁時適可而止,很給面子,也從來不觸及底線,就這麼折騰了一上午,竟然把後花園和馬場都溜達一圈。

  午飯時公爵大人似乎有事出去一趟,兩人面對面吃飯時阿什坎迪笑哈哈地和墨菲斯談論一些幾百年前的趣聞,氣氛輕鬆是輕鬆,只是讓墨菲斯心裡彆扭的很。

  這還是那個抬手劈自己腦袋順帶把遺跡炸開個大洞的恐怖角色麼?

  墨菲斯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頭頂出現的金色光芒閃現著無法辨識的咒語魔紋,有著紅色眼瞳暴戾氣息的阿什坎迪在一秒鐘之內對墨菲斯做出了至少十五次攻擊,站在原地的墨菲斯眼看著每一下都能殺死自己至少一百次的拳打腳踢無效化,而四周的岩壁崩塌爆裂直至徹底塌陷崩碎,一切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其中的震撼。

  這就是物理力量的極限麼?
  
  「和一位貴族小姐聊天的時候是不應該走神的,墨菲斯。」

  打了個激靈,墨菲斯目光微抬,眼前的阿什坎迪微微撅起來的小嘴巴實在是和腦海裡那個恐怖的身影扯不上關係,異常違和的感覺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只得點點頭,悶頭吃飯。
  
  但老管家的出現打斷了尷尬的沉默,老公爵不在的府邸,墨菲斯就是主人,只不過這一次突然出現的來訪者似乎有些氣勢洶洶。

  在客廳等候墨菲斯的人總共有五個,統一的著裝,冰冷的氣氛和一股子略帶跋扈的氣息,讓漫步走下樓梯的墨菲斯皺起眉頭。
 
  而好奇跟在身後的阿什坎迪則是很隱蔽的翹了翹嘴角。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2:49

第八十章 動手

  黑袍,邊緣鑲有白色條紋,胸前有著讓整個拜占庭異端顫抖的標誌——六芒星,正中插著一柄長劍,代表這是宗教裁判所的第一大仲裁機構「裁決之劍」的裁決者。

  這可不是負責調查事物的部門,裁判所六芒星所代表的六個部門,除卻「裁決之劍」,還有司職情報整合的「柯布右眼」,研究異端法術並裁定其是否違禁的「摩西法杖」,這三個部門是明面上的三叉戟,拱衛著教廷的牢固地位,而另外三個部門具體職能,基本無人知曉,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在公眾眼中出現過。

  如果裁判所抱著友好的態度來對待溫德索爾家族,此刻在這裡的應該是摩西法杖的研究人員或是柯布右眼的情報調查小隊,因為聖降造成的巨大波動和其殘留下的遺跡是很值得這些部門去搜集資料並研究的樣本,但是一群只會審判異端的審判者出現在這裡,已經證明了帝國教廷的首要態度。
  
  「雅各,裁決之劍高階仲裁長,受命前來調查穆倫塔爾聖降事宜。」

  為首的人個子不高,三十歲的摸樣卻滿臉飽經風霜的摸樣,見年紀輕輕的墨菲斯走下樓梯,似乎並沒有把這個孩子當成一個能下決定的角色,神情淡漠,甚至對於墨菲斯身後跟著的阿什坎迪連多餘目光都欠奉。

  他自然沒有發現那位美麗貴族小姐的真實身份——強如阿什坎迪的境界,如果被人隨便看穿身份那真是可以趁早滾回棺材繼續睡覺了。

  高階裁判長的名頭絕對不低,按照職稱評定,裁決之劍內部最低端的成員叫審判者,分三個等級,成員通過累計功勞並得到提名才能成為審判長,但是再升職就是成為裁判長這樣的存在,一般來說這已經是普通成員所能達到的最高職位,因為裁決之劍的死亡率實在是太高,職位的提高並不意味著高枕無憂遠離危險,反而意味著距離高危任務更進一步,所以存在這種殘酷淘汰制的龐大機,構職稱越是靠上,實力越是變態,而到了高階裁判長的職稱後,代表這個位置上坐著的至少是「ii」級的強者,比如眼前的存在就是一位可以擔任軍隊中將級別的高階大騎士!

  即將落下的夕陽將幾位黑袍人的影子拉長,墨菲斯公式化的行禮過後輕聲道:「裁決之劍需要溫德索爾的説明?」

  沒有絲毫廢話,和阿卡爾公爵如出一轍的風格,而墨菲斯身後的阿什坎迪則是微微笑了笑,目光深邃。

  一直跟隨在旁的老管家不發一言,靜靜期待著墨菲斯的表現——對於阿什坎迪的身份,老管家聽公爵說了,雖然作為信徒,他沒有任何多餘廢話。

  「奉裁判所‘裁決之劍’大執政官指令,我負責帶領整個審判者小隊在穆倫塔爾進行一系列調查,包括‘降臨’儀式發生地點和整個地區所有的可能異端。」

  雅各面無表情,對於面前的公爵繼承人並無奉承,只是他的話語似乎帶著一層別的意思,讓墨菲斯皺起了眉頭。

  雖然沒有站在父親的位置執掌過偌大的家族,但是墨菲斯很清楚,即使對方身為宗教裁判所機構,一樣沒有資格強橫到可以強制在領主領地內肆意進行活動,這種一見面直接宣佈要進行異端抓捕和調查的口氣絕對不代表著友善,受到「指令」來進行「調查」,這種態度可不是對大貴族應該擁有的。
  
  「異端?穆倫塔爾的異端難道成為帝國異端聚集地?還是說裁決之劍認為溫德索爾有窩藏異端的嫌疑?」

  扣帽子誰都會,墨菲斯也算是第一次狐假虎威以公爵繼承人的身份理直氣壯的面對著帝國內或許普通貴族見了基本不敢大喘氣的高階裁判長而面不改色。

  果然,一個大帽子讓對方臉色明顯變了變,可是長期「跋扈」的裁決機構可沒有那麼容易拉下面子,不願意對著一個繼承人低頭的雅各沉聲道:「剷除異端是裁判所的第一要務,我希望溫德索爾家族一定是帝國之中反異端的典範。」
  
  這話讓墨菲斯身後仿佛花瓶角色的阿什坎迪捂嘴嬌笑,惹得墨菲斯回頭打了個眼色,而這位大的不能再大的異端竟然朝他眨眨眼做鬼臉,讓墨菲斯鬱悶得無話可說。

  老管家依舊站在旁邊,微微眯著眼睛的摸樣仿佛雕塑。
  
  轉過頭,墨菲斯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趣——其實這是一個顏面問題,雙方互相尊重就什麼事沒有,調查就調查,找異端就找異端,但一副所有人欠你錢的德行自然不會讓人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別現在找上身後的阿什坎迪就沒問題。

  墨菲斯可不想溫德索爾被扣上一個「窩藏異端」或者「叛國」的罪名,不好收場。
  
  不過就在墨菲斯想要讓老管家這群人打發走的時候,大廳內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消失殆盡。
  
  恍然想起什麼的墨菲斯猛然轉身回頭!卻看到阿什坎迪那異常妖冶的雙瞳正盯著自己,揚起嘴角的微笑詭異異常。
  
  墨菲斯頃刻間出了一身冷汗!

  媽的!這下糟了!竟然忘了阿什坎迪會在夜晚改換性格!
  
  使勁咽了口唾沫的墨菲斯回過頭想轉移這群裁決之劍成員的注意力,卻發現已然來不及了。

  五位身穿黑袍的裁決者他們統一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四柄長劍和一柄法杖,公爵府的待客大廳頃刻間充滿了元素聚集時才會有的凝滯氣息!

  那雙眼瞳的變化已經說明一切,多餘的廢話似乎對於裁決之劍來說都欠奉。
  
  來不及咒駡,墨菲斯明白自己在這一刻面臨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是選擇站在裁判所一邊還是站在阿什坎迪一邊?

  中立的選擇不會存在,袖手旁觀等於同時豎立兩個敵人。

  若是站在裁判所一邊,自己雖然不會被阿什坎迪殺死,但是明顯阿什坎迪或許會在隨後連帶著溫德索爾家族的城堡一起鏟平,而站在阿什坎迪一方,這意味著自己和整個裁決之劍甚至整個帝國站在了對立面!
  
  此刻老管家依舊沒有多餘廢話,面對突然間劍拔弩張的局面,他只是微微挪了挪腳步,站在了墨菲斯的身前,頭也沒回地淡淡道:「少爺,恕我無能,只能擋兩分鐘。」
  
  沒有怨言,為溫德索爾效忠的老管家根本不在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要在乎的,只是身後的少爺。

  公爵的出行減少了府邸門口的衛兵數量,而裁決之劍似乎根本不在乎在一位大貴族的府邸內動手有什麼不妥!
  
  墨菲斯一愣,繼而立刻下了決定。

  「別勉強!」

  他猛然後退,而老帕法氣勢暴漲,身影已然前沖和面前三人纏鬥一起,與此同時,一團熾熱的火焰擦這墨菲斯的肩膀飛過——

  「轟!」

  所幸那站在後排手持法杖的魔法師將第一個法術瞄準了站在原地的阿什坎迪,驟然爆裂的氣浪讓墨菲斯第一次體會到了瞬發十級法術的威力——這說明對方至少是低階魔導師!
  
  墨菲斯目前的晶絲水準雖然達到了魔導士水準,可是不會半個咒語的他即使拿著魔杖也沒辦法像這樣施法——何況此刻剛吃完晚飯的他連魔鋼短劍都沒有跨在腰間,好在順手抄起了牆壁上掛著的一柄裝飾劍後能勉強戰鬥。
  
  「異端終將被淨化,即便你是溫德索爾的繼承人,最終的結果也是如此。」

  驚訝的表情沒有太多,高階裁判長雅各很快接受了眼前少年是異端的「朋友」的現實——實際上他遠不清楚墨菲斯冒這麼大風險的意義是什麼。
  
  老帕法高階大劍師的實力相當於「ii級」,並且是巔峰級別,面對三名「iv級」的劍師尚有餘力,可是這是在另外的「ii」級大騎士和「iv」級魔導師尚未出手的情況下,一旦集中火力,老帕法或許真的只能在兩分鐘後倒下!

  墨菲斯明白這種時候沖上去找死肯定不明智,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順著臺階向二樓跑去,而阿什坎迪則意味深長的望著他跑遠,不發一語,任由連續三個等級超過十五的魔法轟擊在身前,卻連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時隔幾百年,爆炸聲在公爵府中響起,而無人記得上一次類似的情景竟然緣由出自同一人。
  
  衝擊波震碎了公爵府的玻璃,私家衛兵被驚動,實力不俗的家族騎士和劍師已經朝這裡趕來,不過墨菲斯的身影卻比任何人都要快!
  
  三名劍師被老帕法用長劍擋下,魔法師轟擊著阿什坎迪,而雅各則站在原地沒有動——對於這個等級異常駭人的高階裁判長來說,眼前黑暗氣息並不強烈的異端應當是眨眼間消滅的物件,連他出手的必要都沒有。
  
  元素爆裂的煙霧吞沒了有著紅色眼瞳的阿什坎迪。
  
  而墨菲斯則在此刻從二樓的平臺一躍而下,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從正上方襲向了站在裁判者隊伍最後的魔法師!
  
  魔導師作戰經驗豐富,法杖猛然朝地面一頓,年邁法師的頭頂驟然出現了一道半透明護盾,將墨菲斯的長劍擋在了護盾外,而隨後則是身為高階大騎士的雅各讓人無法反應的一擊!

  墨菲斯身軀站在護盾之上抬劍格擋,晶絲能量在晉級之後第一次全部調動!這柄魔導率並不高的鋼劍霎時間綻放一片光明,在一聲爆響中生生擋住了雅各的斜劈,不過高階大騎士和低階大騎士的力量差距實在太過明顯,飛出好幾米的墨菲斯狼狽的撞擊在牆壁上,可爬起來的時候動作卻毫不猶豫,雅各眯眼,異常意外墨菲斯的實力如此難纏——資料上寫的他只是一個護衛騎士級別的孩子,雖然潛力巨大,但比自己差的遠,卻不想竟然能硬生生抗住這一擊還沒有受傷!

  雅各在內心微微歎息這或許又是一個奇才,但手中長劍毫不留情——誰讓這個孩子成為了裁決之劍的敵人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3:09

第八十一章 哪有這麼簡單?

  宗教裁判所擁有著讓帝國貴族難以想像的豁免權,即貴族成員被殺死,若是最終核定其是一名「異端」,則裁判所的審判者不會擔當任何罪責或付出代價,只不過這種權利每一百年間使用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為帝國是貴族的帝國,不是宗教裁判所的帝國。

  只不過這項特權讓裁判所有了一般人根本沒有的底氣,面對大貴族絲毫不手軟,或者可以說這是一種極端信仰後的狂信——他們手執長劍,為上帝而戰,蔑視任何權貴。

  墨菲斯的長劍因為魔法元素的彙聚而有著一層淡淡的光澤,而這也是為什麼他被擊中後沒有收到太大震傷的原因,不過手腕傳來的劇痛已經告訴他自己和眼前高階裁判長的差距,側滾翻躲到一尊雕塑之後的他可謂狼狽異常——同時面對多個超過自己幾個級數的敵人絕對是一件蠢事,能保存性命已是幸事,但他卻別無選擇!

  這是沒有退路的戰鬥。

  就在大騎士再一次舉起長劍準備夾擊墨菲斯的時候,空氣突然間凝滯了半秒。

  「雜碎。」

  冷清的聲音響起,墨菲斯剛剛將目光移過來,卻看到纏鬥老管家的三人倏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瞬間了無聲息!

  而他們的身體竟然瞬間開始腐爛,最終化為一堆白骨——亡靈熔煉術!並且是宗師級!

  舉劍準備下劈的雅各面色一變,瞬間改變了戰鬥目標,氣勢暴漲!一位經歷過無數戰火的高階大騎士水準完全顯現,甚至於地面上因為戰鬥而導致的碎屑都被爆發開來的氣流吹向兩側,勢大力沉的一次重擊將有些力竭的老管家震開三步,身形直奔站在原地的阿什坎迪而去!

  魔導師的法杖立刻指向了騎士,精通元素魔法的他立刻為高階裁判長加持了「火元素附著」、「火焰鎧甲」兩樣七級法術,讓衝刺的大騎士仿若燃燒的流星,繼而是一個吟唱時間較短的護盾法術,可是咒語剛剛念誦完畢,眼前便出現了一柄長劍的虛影!

  毫無花哨的刺擊!

  「哢!」

  墨菲斯用盡全力的一擊讓法師身前的元素護盾開裂,無奈對方的元素法術造詣深厚,而墨菲斯也沒有用無堅不摧的魔鋼短劍,一擊未果,而後迎面便看到一個彙聚完全的火球砸向面龐,情急之下墨菲斯抬手用肘部格擋,本能的彙聚四周元素凝聚在身前,「轟」的爆鳴聲響起,而法師預想中應該飛出去的墨菲斯僅僅被震退兩步!

  力量已經有低階大騎士強度的他在這種距離絲毫不懼眼前的初階魔導師,更關鍵的是他沒有依靠著自己身體而是面前憑空凝聚的元素護盾擋住了對方的攻擊!

  這絕對出乎任何一位魔法師的預料——不過對方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張卷軸的法師伸手就要撕開,卻被墨菲斯第一時間擊破最後一道護盾,捏住手腕一拳輪在了對方的下巴上!

  近身後大騎士的蠻橫力量近乎將這名沒有護盾保護的老者打的淩空飛起!

  一腳踢中腹部橫膈肌,身子弓起的魔導師徹底噤聲,甚至連咒語都無法念誦,而墨菲斯則毫不留情的抬起膝蓋將對方撞暈,徹底絕了了對方的最後反擊的心思,短劍抬起,卻沒有立刻將它插入已經趴倒在地的魔導師的後腦勺。

  近身制服一名施法者,對於第一次同時使用力量與魔法的墨菲斯來說並不艱難。

  此刻的公爵府大廳瞬間寂靜異常,殺氣彌漫。

  若說在這裡剛剛進行的是一場宗教裁判所高端戰力對異端圍剿的戰鬥,並不恰當,因為從頭到尾這位異端僅僅出了兩次手——第一次直接秒殺三位劍師,而第二次,則是真正的抬起了手掌。

  一身晚裝的阿什坎迪依舊站在原地,與之前唯一的不同是右手一片猩紅,一枚跳動的心臟停滯其上。

  歷史上達到「i級」以上的一位刺客大師曾經說過:「若你的匕首足夠快,則敵人的心臟在離開身體時還會繼續搏動,甚至於它的主人可以望著自己的心臟靜靜等待死亡的陰影,直至安息。」

  而高階大騎士雅各甚至連長劍都沒來得及揮出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心臟停留在別人的手上。

  在阿什坎迪面前,這位距離聖杯騎士一步之遙的高階裁判長和伯爵血族一樣脆弱的不堪一擊,而這個黑暗女王卻沒有來得及讓墨菲斯見證她的強大。

  冷漠的目光抬起,投射在墨菲斯手中的短劍上,意味不言而喻。

  「噗!」

  魔導師的後腦殼被墨菲斯一劍刺穿,身價或許超過數萬枚阿茲特克金幣的他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死在了溫德索爾一位還沒有十六歲的繼承人手中。

  有資料統計帝國培養一位元實力達到魔導師的施法者花費和消耗大概是培養一位大騎士的一點五倍,這其中不知道多少次的戰火洗禮才是無價之寶,因為很多人死在了前進的路上。

  但僅僅一分鐘多一點的時間,一支在「裁決之劍」稱得上高端戰鬥隊伍的小隊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折損在了帝國內一座公爵府的客廳。

  家族騎士沖入客廳,唯一的任務卻是將屍體抬出。

  墨菲斯望著眼前的一地屍體沉默不語——內心已經來不及後悔自己的疏忽,作為一個曾經在叢林中時刻警惕魔獸襲擊的獵人,他卻在和阿什坎迪相處一天后忽略了日落之時她會變身的關鍵因素,是她偽裝功夫太強大還是自己因為安逸的生活消磨了危機意識?

  苦果已經釀下,無法挽回。

  「很意外。」

  阿什坎迪似乎很難得的主動和墨菲斯說了句話,夜晚的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樣,身前三米仿佛都是禁區般的存在,此刻墨菲斯雖被震傷卻無大礙,只是聽到她的話語連頭都沒抬,看得出是真的有些惱怒了。

  從始至終沒有廢話的老管家輕輕躬身,身上的血污和被劃破的衣服似乎無法影響他對溫德索爾家族的忠誠,面對墨菲斯選擇和教廷裁判所作對的決定,他依舊輕聲道:「少爺,無論你選擇了什麼,儘管吩咐我去做就是,溫德索爾是老爺的,也同樣是您的。」

  墨菲斯望著這位老人——他總是這麼一絲不苟,甚至於戰鬥的時候都是如此。

  輕輕伸手,幫老管家輕輕理了理那從不會淩亂的領口,墨菲斯突然感覺眼睛有點酸,沒說出話來。

  老帕法笑了笑,安然退下指揮家族騎士收拾屋子,腰板依舊挺直。

  可墨菲斯卻知道,老管家終究有彎下腰迎接衰老與死亡離別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紫鳶尾是否能重新綻放?又有沒有人能將它隨意摘下?

  目光挪開,那位仿佛在高傲暗夜王座上俯瞰凡人的女王依舊站在原地,手中的心臟乾枯,如花朵般凋零,那張相較于白天來說略顯蒼白的面孔有一些病態的孤僻和冷豔——墨菲斯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厭惡,因為那不是實力強大者應有的驕傲,而是一種在內心不認同世界的自負。

  她站在自己的世界中,已然稱王。

  不願與她有過多談話的墨菲斯直接邁步離開了客廳,血腥的味道沒能飄散多遠——其實不能單純怪阿什坎迪好似有陰謀般的被裁判所人員「發現」,墨菲斯心裡很清楚,從簽訂契約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需要承擔這個風險,而現在只不過提前面對了而已。

  這是「裁決之劍」高階裁判長帶隊的隊伍,墨菲斯明白到了這種級別的裁判所成員,出事後事情是絕對無法用普通理由瞞下來的,但是具體怎麼處理自己也沒有個頭緒——畢竟貴族的規則對於他來說還遠沒有像父親那般通透。

  只是返回書房想要冷靜一下的他看到了先一步來到這裡的阿什坎迪。

  依舊是那般冷漠而不把別人的感受放在眼裡,墨菲斯看到隨便闖入房間的她站在窗戶旁,靜靜的望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景,默不作聲。

  脫下帶血漬的衣服,墨菲斯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書桌前的扶手椅上,拿起魔杖輕輕摩挲著,半晌,輕聲問道:「其實你根本不想出手,對吧?」

  「我沒想到契約會有這種作用。」

  阿什坎迪微微側過頭,依舊是略帶不屑的目光望著他,仿佛是看到一個蹩腳竊賊輕而易舉地偷了自己價值連城的王冠一樣——有一種不甘於失敗的憤懣。

  「說起來,若是這種簡單的效用,那我似乎沾了不少便宜。」魔杖將附近的元素凝聚,在墨菲斯精神力控制下組成了一個個淡淡的字元飄在空中——這是墨菲斯最喜歡做也是唯一會做的事情,那就是將元素凝聚成自己意念中的狀態,從開始的刀刃或尖錐,到後來浮現一頁書籍的完整文字,奇跡似乎就這麼輕鬆的發生了。

  對於兩人看似簡單的談話,其中深意或許只有當事人才清楚——在剛剛的戰鬥中,墨菲斯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契約符號驟然生效時的灼熱,這種契約的效力觸發原因似乎很簡單——那就是墨菲斯遭遇了性命危機。

  阿什坎迪應當很高興看到墨菲斯被裁判所的人處死,所以她從始至終沒有表露出動手幫忙的意向——只是當契約生效之後,這位狼人不得不被契約「強迫出手」解決了幾個礙事的「蒼蠅」,這種被違背意志的感覺讓阿什坎迪異常憤怒。

  作為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式的人物,頭頂懸有幾根玩偶的繩線絕對無法接受,契約並不淩厲,相反溫和異常,卻作用在精神層面上。

  簡而言之,當墨菲斯受到威脅時,阿什坎迪必須做出自己的行動——而與之相對的,阿什坎迪遭遇險境,墨菲斯一樣需要出手,只是她看起來已經近乎天下無敵,能讓她遇到危險的情況,基本上墨菲斯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也是墨菲斯說自己占了便宜的原因,如此一來阿什坎迪為了履行契約已經近乎成為了他個人的「保護者」,而只要她的身份還沒有真相大白於整個世界繼而招來無數仇家,那這個契約便已經是一個單方面讓墨菲斯收益良多的收穫。

  只是事實哪有這麼簡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3:25

第八十二章 變數

  「接下來你準備開始你的復仇大業了?」

  墨菲斯淡然吐了口氣,徹底放開自己之前的忌憚和謹慎——對於身旁的這個傢伙,他絕對是不願意接近並且能離多遠有多遠最好的,如果沒有她,裁判所哪能隨隨便便就跟自己交火?可是如今的問題卻轉變成了自己如何能擺脫眼前這個災星的陰影。

  最簡單的規則——她無法給自己帶來安定和利益而只有無盡的災禍,所以別的想法都不要去想,趕緊送走最好。

  「復仇?仇太多了,輪不到你來提醒。」

  阿什坎迪語氣冷淡,轉過身望瞭望那個歲數還沒她零頭大的孩子,似乎也懶得跟他多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契約的作用範圍我需要測量一下。」

  「哦。」

  墨菲斯點點頭,很快的明白了對方什麼意思——「現在就走?」

  「現在。」

  阿什坎迪目光移開,面容在淡淡的月光下蒼白而沒有血色,思索片刻,似乎還有什麼想說,不過最終沒開口,只是在墨菲斯起身剛要說什麼時,背對著他輕聲道:「若是我失敗了,那我便會不遺餘力的來殺死你。」

  「隨時恭候。」

  已經明白對方想法的墨菲斯只能接受這個現實——阿什坎迪是在丈量契約的作用範圍——魔法契約的作用都會有著一個「理論範圍」,超出範圍則契約會逐漸失效,但是這種契約雙方「有效」距離根本沒有任何書籍可以做出統計,是因為這是根據契約雙方精神契合度和實力來確定的,不過再強大的契約,也有一個「臨界值」,阿什坎迪就是準備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來解除契約。

  如她所言,若是依舊做不到,那就只好用盡一切辦法殺死另一個契約者來解除了——即便理論上她「自己」做不到。

  也沒有再說廢話,站在窗戶旁的阿什坎迪輕輕轉過身,緩慢的抬起了雙臂。

  霎時間,黑暗的氣息籠罩整間臥室,而阿什坎迪的後背倏然出現了兩隻蝠翼!

  墨菲斯目瞪口呆,心中震撼到無以復加——她難道不是狼人麼?

  兩隻黑色蝠翼仿佛要無限伸展般近乎籠罩了阿什坎迪的身影,仿佛惡魔般的雙翼上閃爍著暗淡的魔紋,這代表著實力登峰造極後的強大!

  而歷史上能做到這一點的最典型人物,就是那位克雷芒家族的執掌人威廉親王!

  似乎突然之間,眼前的女人又被一層迷霧籠罩,墨菲斯望著這位黑暗女王猛然躍出窗戶,近乎瞬間消失在黑夜中,心中不由得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他明白,自己下一次和她見面,或許就需要隨時面對生命危險了。

  一個契約,一位傳奇而神經質的人物,墨菲斯返回穆倫塔爾的安定生活因為這兩樣東西而瞬間打亂,隨之而來的,或許是想像不到的狂風驟雨。

  ……

  翌日,返回公爵府的阿卡爾公爵面色出乎意料的沒有墨菲斯想像中的冰冷,只是顯得略微嚴肅。

  得知阿什坎迪已經離開的消息後老公爵沒有意外的神色,點點頭回道:「裁判所的事情本來沒有理由應付,但是她離開後卻給了我們一個理由,所以暫時不用擔心裁判所的追究。」

  宗教裁判所永遠不會在明面上對某位貴族或某個家族發佈通緝令,至少在帝國內部上層,一切永遠要維護出一副風平浪靜的情景,阿卡爾公爵很明顯的暗示已經表明這一次裁判所的折損已經有了藉口,至少明面上不會撕破臉皮,但是下一次顯然不會這麼好說話。

  墨菲斯不知道所謂的藉口是什麼,也沒打算問,作為一個貴族的繼承人不願接觸這種涉及政治的話題其實並不明智,因為早晚有一天他會站在父輩的位置上去面對比如今更為兇險的環境,只是對於墨菲斯來說,一位即將十六歲的孩子在短短幾天內經歷的大起大落足以讓普通人仰望一輩子,而這所導致的結果就是讓原本不愛說話的墨菲斯更加沉默寡言起來——與之對應的,就是他練劍是更加刻苦,研習魔法陣更加賣力。

  「收拾東西準備返回君士坦丁吧,如果不去當面跟裁判所和愛德華解釋解釋,估計就不好說了。」

  愛德華三世,拜占庭帝國的主人,大陸第一強國的君主。

  老牌貴族談及皇帝時不會使用尊稱,這不是不敬,而是帝國沿襲的習俗——因為沒有人知道帝國下一任主人會是什麼姓氏,拜占庭最有名的皇帝不是劃分領土開國自治的君士坦丁一世,不是將疆土擴大到重新規劃帝國版圖的安德列二世,而是一位在當皇帝前僅僅是個不識字的農民的喬治一世!

  在這個國家,當帝王的或許曾經是乞丐、或許曾經是木匠,這都是事實,雖然近三百年來皇室已經被郎基努斯家族牢牢掌控,卻沒人能肯定下一個五十年會發生什麼。

  墨菲斯揚了揚眉毛,疑惑道:「我也要去?」

  阿卡爾公爵眯了眯眼睛,卻是輕聲道:「作為一個表態,你需要回去在公眾面前露個面。」

  公爵的面龐突然間籠上一層落寞,「和裁判所結仇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阿什坎迪已經很‘大度’地為她這一次的行為留了妥善的收尾方式,但是作為契約另一方的你卻沒有辦法做到她那般無拘無束,所以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打拼了。」

  公爵何嘗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安安靜靜平平穩穩的在柯西騎士學院安然畢業,只是一位和狼人簽訂契約的人類能在宗教裁判所的眼皮子底下來回晃而安然無恙?就算溫德索爾家族是帝國前十的大家族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

  那刻在墨菲斯小臂上的印記絕對不是目前的教廷和裁判所所熟知的任何一個法陣,上面時不時迸發的氣息絕非單純的光明力量那般簡單,身為劍聖的阿卡爾公爵自然能夠體會到黑夜降臨時其悄然散發出的脈衝般的黑暗波動,若是阿什坎迪離開後依舊如此,墨菲斯定然不能夠在君士坦丁久留。

  對此,墨菲斯坦然接受,和父親繼續交談兩句,墨菲斯返回了臥室,準備著兩天后踏上去往君士坦丁的路途。

  而他並不知道,阿什坎迪離開後並沒有走遠,清晨焦頭爛額的老公爵接到了領地內情報系統傳來的消息——兩個在此準備駐紮開火的血族家族一夜之間全軍覆沒,似乎連一個活口都沒有逃出去。

  而公爵在清晨遞交給宗教裁判所「柯布右眼」的報告上則順勢寫道:「裁判所‘裁決之劍’的高階裁判長小隊在領地內因為遇到了正在暗戰的兩大血族尼耶爾家族和維也納,直接展開戰鬥,最終全部陣亡。」

  聽上去反正腦子正常點的人都不會覺得一個有著「暴發戶」綽號的尼耶爾家族和從不愛現身公眾面前的「獵戶」維也納家族能拿出整個駐地成員和五個審判者血*拼,而最後竟然正巧沒剩下一個人——可是政治就是這樣,消息傳遞給的是「柯布右眼」而不是「裁決之劍」,這兩個隸屬同一部門的機構從來都是看不對眼的,這就造成最終結果是裁決之劍生生吃悶虧而柯布右眼在將消息傳遞的過程中將整個事件「美化」一下,拿出一些「證據」,最終讓所有看戲的人無話可說。

  狗屎一樣的政治,臭不可聞卻偏偏不可或缺。

  ………………..

  神聖加百列帝國。

  作為前身是古西伽帝國首要政治商貿中心存在的地區,神聖加百列帝國有著比拜占庭更多的古老建築,進入國境之後的第一大城市祖瑞爾城還留有古西伽帝國的大部分神殿與遺跡,古老的文化在這裡棲息傳承,處處透著濃郁的哥特式風格。

  梵蒂岡教廷在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宗教地位遠比拜占庭的牧首聖庭要高的多——所謂高,是指其政治影響力,教皇的永無謬論原則在這裡得到徹底貫徹,所謂的神聖加百利帝國君主遠沒有拜占庭大帝愛德華三世那般有著直接而透澈的影響力,甚至於很多政治命令都要教皇允許後才能敲定,其中掣肘可見一斑。

  而近百年來的「淨化」——也就是對於所有異端…包括占星師、煉金師、魔法師等在其他帝國被允許的職業的清剿行動已經起到了不小的效果,曾經盤踞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七大血族尖端家族已經去掉三個,有一個甚至基本上徹底除名,剩餘幾個苟延殘喘的種族自然就包括了實力依舊強悍的克雷芒家族。

  除此之外,這裡還有著隱藏於各處的狼人、傀儡師、薩滿等等腦袋上被表上「異端」二字的黑暗物種和異教徒。

  沒有控制與被控制,只有掠奪與被掠奪,這就是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地下秩序。

  而在一切趨於平衡穩固的今天,一位出現在祖瑞爾的女人似乎隱隱打破了這種平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3:44

第八十三章 所有底牌

  清晨時分,在河岸邊輕輕清洗掉手上血跡的阿什坎迪已經換上了一身很平民化的布衣,在這個貴族和平民服飾差別很大的帝國,她此刻的裝扮應當是一名家境尚可卻算不上大富的女孩子,黑髮,黑瞳,一雙眼睛總是時有時無的流露著嫵媚,女人味兒十足,那身在溫德索爾家族穿過的晚裝被扔進了河流之中,上面血跡斑駁,早已辨認不出原本的花紋——兩個血族家族留駐穆倫塔爾的成員無一倖免,一位侯爵四位伯爵七位子爵十三位男爵和幾十個勳爵,說出來戰鬥力絕對超過一支帝國中等騎士團,卻在血腥中屍骨無存的只留下一片灰燼,這種事情傳出去估計連克雷芒家族都要不寒而慄。

  而將幾十顆心臟盡數吸收乾淨的罪魁禍首,卻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時微笑著望著太陽伸了一個懶腰,優美的身姿在金色的陽光下偏偏帶上了一絲聖潔的意味。

  「所有的大人最初都是孩子,

  孩子…

  雖然只有少數人還記得

  只有少數人還記得…」

  唱著幾百年前才會在弗丁流行的歌謠,阿什坎迪邁著輕鬆歡快的步伐,走進了繁華之都祖瑞爾的城門。
  
  站在古舊而碩大城門旁的衛兵絕對不會想到剛剛走進去的那位漂亮女人會是什麼樣的角色,他們只是調侃著剛剛走進去的大胸大屁股妞真稱得上尤物,估計沒幾天就會成為某位貴族床上玩物的無聊內容,轉頭便會忘記。
  
  「還真是沒變多少樣子呢。」

  阿什坎迪的身影出現在了祖瑞爾的標誌性建築卡珊德拉大教堂前方,仰頭望向建築風格和拜占庭略有不同的尖頂,這種哥特式的古老建築至少在這裡矗立五百年之久而愈發顯得宏偉而震人心魄,這裡是城市中心的公共教堂,平民可以來這裡禱告懺悔,貴族也偶爾來這裡裝模作樣的在藏書館要上一杯價格不菲的金桔奶茶打發時光,一切有條不紊,除了這個突兀的身影。

  只不過那穿著一襲黑色梵蒂岡教袍的教徒們並未注意到一個面容純真而著一抹淡然微笑的女人動作自然地走進了教堂正廳,像一位虔誠的信徒那般坐在了禱告的長椅上,輕畫十字,靜靜的坐著,任由那夕陽拉長的斜影逐漸消失。
  
  太陽落山了。

  微笑依舊,只不過由溫暖變成了冰冷,站起身的她邁步走向了教堂內部——黑暗的氣息在這代表光明的教堂中驟然彌漫,蝠翼伸展,冷漠的聲音在空曠近乎沒有一人的教堂中迴響——「復仇,總是甜蜜的。」
  
  是夜,祖瑞爾一位本來有希望六十歲前晉升紅衣主教的督主教,連帶著整個教堂內超過七十五位神職者暴斃身亡,直到第二天屍臭招來蒼蠅時,城市衛隊才打開了緊閉的教堂大門,發現了被殘忍的釘死在聖十字架上的主教!
  
  鮮血滿地,近乎將教堂地面覆蓋。
  
  黑暗女王的復仇,此刻才剛剛開始。
  ………………………………………………………………………………………………………………………………

  穆倫塔爾。

  在踏上公爵府的馬車前,墨菲斯接到了來自君士坦丁的信件,署名是克裡維,那個永遠微笑的年輕孩子,信中第一句沒有問候沒有客套,而是將墨菲斯給他發過去的那段密文連帶著破譯內容和破譯方式放在了最上面。

  而墨菲斯則很直接的跳過這段內容,在第二段起看到了克裡維破格接受潘塞爾魔法學院錄取的消息,原因不單單是因為那篇論文,而是這個傢伙竟然在「護盾機制」的領域破解了「十大護盾」難題之一,號稱「皇后之冠」的逆向構建!
  
  這些術語念起來略顯高深,並沒有接觸過「十大護盾」難題而只是略有耳聞的墨菲斯很清楚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因為這十個難題是千年來魔法師們不斷想要攻克的難題之一,具體內容是逆向構建一個等級三十八級的單向護盾,使其成為雙向護盾——即這面護盾可以在擋住敵人攻擊的同時能讓施法者沒有任何障礙的將元素魔法穿過護盾攻擊敵人,而單向護盾則如同士兵們手中的盾牌,無法穿透。
  
  沒有晶絲力量的克裡維在研究論文的空余偶爾借助於乍現的靈光開始破解這道護盾的理論構建方式,最終贏得了帝國第一魔法學院的認可,信中內容卻並無多大激動,看得出年輕的孩子已經有了沉穩的心,這對於任何職業都是寶貴的。

  讀完信件後墨菲斯才將目光轉移向了信件上方,隨手翻出了艾薩拉公爵的信件,拿起羽毛筆開始破譯整封信件的內容。
  
  難度不大,這是克裡維的評價,墨菲斯也發現破譯過程異常輕鬆,最終得出的資訊卻讓他有些錯愕,因為上面竟然是一段摘錄式的語句——「不要浪費生命在你一定會後悔的地方上」、「活著一天,就是有福氣,就當珍惜,但我哭泣沒有鞋子穿的時候,卻應當發現有人沒有腳」、「心中裝滿自己想法的人,永遠聽不見別人的心聲」。

  凡此種種,大概十一二句。

  墨菲斯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其中一些是在《舊約》上看到的,但是其中的最後一句,卻讓他眯起了眼睛——因為那出自《神學大全》,阿奎那還未現世的著作。
  
  好在只有一句,墨菲斯肯定這出自神學大全的最前面兩頁,不過這已經夠讓他吃驚了——阿奎那絕不會隨便送書給別人,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隱秘?

  而最後艾薩拉公爵寫下了一個日期和地點,似乎是約自己一敘,墨菲斯看了看,對方給自己充足的準備時間——正好在十天之後,庫塔科競技場門前。

  墨菲斯覺得或許要談論的事情跟《神學大全》有些關係吧。

  現在的他根本不願意去想什麼太多的事情,而是用最多的時間來進行最艱苦的練習,如今的他已經相當於iv級的低階大騎士和vi級的中階魔導士,雙職業如此高度已經遙遙領先於近乎所有的同齡人,但是看似等階駭人的墨菲斯卻稱得上實力並不強悍。
  
  因為他對於魔法的研究還大多數停留在書本階段,甚至除了用晶絲能量以最原始最消耗的方式凝聚元素以外不會使用任何咒語。
  
  就如同一個看似強壯的大塊頭卻根本不會打架的技巧,空有一身蠻力卻不得要領,但要是說有什麼共同點的話,那便是墨菲斯的兩個職業基本功扎實的不能再扎實了,
  
  這也意味著,當墨菲斯真正從自己的騎士道路上正式獲得「力量」、並著手學習咒語施放時,進步將是火箭式的。

  騎士的修習比起劍士複雜得多,墨菲斯從小被唐吉坷德用各種方式操練時基本沒有聽說過什麼其他東西,近乎是純肉體強化式的訓練,直到墨菲斯離開胡克郡的前一年,那位手裡沒事兒總叼著個煙槍的老傢伙才告訴墨菲斯去選擇一個修習的道路——於是,墨菲斯同樣沒什麼選擇的走上了「懲戒」這個看上去很熱門也是時下帝國騎士最流行的修習方向。

  騎士的修行分為幾大系:「守護」、「神聖」、「懲戒」、「狂戰」、「犧牲」,更為冷門的有一些已經近乎消失,比如曾經曇花一現的「鮮血」、「秩序」,後來都因為修習太過艱難入門門檻太高而被淘汰在了歷史的河流中。

  墨菲斯選擇了「懲戒」,但是這一主系別中的分支有很多,相較於其他系別,「懲戒」注重于馬下作戰等同於馬上作戰,可謂一大特點,劍術和槍騎戰術一樣優秀,使得騎士可以在馬上馬下都遊刃有餘,更強大的優點在於遇到水準相當或略高的敵人時,能爆發出難以想像的超強戰鬥力。

  不過剛剛因為背後魔紋封印解鎖而力量躍升至低階大騎士的墨菲斯雖然奇跡般的跳級晉升,但明顯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因為在選擇好主要的修習路線以後,「懲戒」中還分為更為詳細的力量進階方式,而墨菲斯還沒有開始進行這一部分的選擇。

  這些只能慢慢來,墨菲斯現在連回到君士坦丁以後怎麼安排都不清楚——反正繼續安穩的待下去絕對不可能。

  ………

  公爵府的馬車準時離開了穆倫塔爾,父子二人依舊乘坐一輛馬車,返回君士坦丁的路上氣氛有些沉悶,因為對於這對父子來說接下來要面對的東西絕對談不上輕鬆,裁判所已經發出了通告,要對穆倫塔爾內的異端清剿徹底——當然這是「裁決之劍」態度的一種表達方式,墨菲斯明白那代表著裁判所已經表示並不過多追究溫德索爾的問題,只不過表示了一種憤慨而已。

  馬車上放置了一個箱子,墨菲斯這一次很沒有客氣也很出乎阿卡爾意外的將衣卒爾留下的那些東西盡數打包帶走——因為那算得上是這位家主留給墨菲斯的個人遺產,阿卡爾公爵都無權決定什麼,只是這個擺放在兩人旁邊的大木箱子裡裝盛的東西說出來實在是太過駭人,如果盡數兜售到黑市上去保證換取的阿茲特克金幣和資源足夠買下一個像模像樣的公國。
  
  三十張卷軸、聖槍殘片、聖彼得衣袍、聖特雷薩十字架、聖•奧古斯丁的手寫版《上帝之城》、一套安置著混沌不安靈魂的魔鎧,三四柄騎士大劍,還有剩餘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雖然不少東西實際作用不大,卻也算得上絕世珍寶,而那張有著衣卒爾頭像的「愚人」塔羅牌,墨菲斯輕輕的揣在了懷中。
  
  這是他自己目前的所有底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3:53

第八十四章 好消息,壞消息

  「幾個路線,到達君士坦丁之後參加一次晚宴,證明你沒有在這次事件中有什麼過多嫌疑,宗教裁判所已經將你記錄在名單之上,那位艾薩拉公爵或許比柯布右眼還要上心,溫德索爾的情報雖然沒有帝國國家機器強大,但是這些東西還是能查到風聲的,似乎是因為你和某個大人物經常接觸的原因。」

  墨菲斯點點頭,直言道:「是阿奎那。」

  公爵恍然道:「為你洗禮的老人?他可近乎從來沒有在帝國的公共場合露面,上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已經是四五十年之前了,那時候他已經是呼聲最高的牧首人選,不過最終他放棄了機會,進入了裁判所。」

  裁判所?

  墨菲斯眉毛揚起,卻發現阿卡爾公爵並無再多說的意圖,兩人陷入沉默、

  君士坦丁的城門視野中清晰而宏偉依舊,墨菲斯卻明白自己終將無法停留太久。

  進城後,墨菲斯發現每處教堂門前似乎多了一些寓意不明的裝飾並點亮了無數蠟燭,一問之下才得知這是平民和教徒對於發生在穆倫塔爾的「聖降」的祈禱和祈福。

  紫鳶尾馬車靜靜的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中央,沒有離開時百人大騎士衛隊的高調,卻依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穆倫塔爾的主人似乎已經在帝國沉寂許久,這一次的爆炸性`事件不光光波及到了全民信教的拜占庭,在將天使曾經降臨的消息確認並宣傳後,就連附近的幾大帝國都有所震動,與之相對的,「天佑之國」已經成為了最近拜占庭最流行的詞彙。

  而帶來這一福音的,正是紫鳶尾所代表的溫德索爾家族。

  平民不懂所謂上流社會的暗流湧動,大多只是酒吧之中就著麥酒一起胡吹海喝時的意淫猜測,不過在他們眼中,能帶來天使聖降的自然是好的、值得欽佩的——這與整個上層貴族和教廷的幾位巨頭看法截然相反,從側面也說明了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關係。

  只不過面對這些,墨菲斯沒空也沒必要去思考過多——因為他正面臨選擇。

  按照阿卡爾公爵的另一個建議,馬上十六歲的墨菲斯可以直接送到軍隊去呆幾年,遠離君士坦丁和宗教裁判裁判所的盯視,並且不用擔心危險,但也不會很舒服,磨練三五年等這一次的事態影響淡化再說。

  至於那位簽訂契約的狼人領袖會帶來什麼影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而當拜占庭教廷接到來自遙遠的神聖加百列帝國傳來的消息時,已經過去了三天。

  三天時間,大陸轟動。

  作為大陸宗教中心、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梵蒂岡教廷,在三日之內竟然損失了超過十五名督主教!

  這是整個教廷的中堅力量,每一位雖然沒有紅衣主教的位高權重,但是這卻是整個教廷未來的希望,十五位督主教的損失已經超過了兩百年來梵蒂岡教廷的底線!

  而這只是暫時的傷亡,拋去教皇選舉時有資格站在教皇廳外的督主教,還有超過三百人的牧師、區主教、普通的教徒死亡,整體傷亡近乎讓整個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一部分教區陷入癱瘓!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釁,就像是一個自以為統治領土的君主在沾沾自喜時卻被人迎面揪住脖子狠狠揍了一拳!對於淨化異端超過百年的神聖加百列帝國,這一次突然出現的行為已經讓教皇震怒!

  異端裁決所的部隊已經出動,力度超過以往任何一次,甚至連樞機主教級別的強大神職者都成為了帶隊式人物,這一消息傳到拜占庭之後,與之相對的宗教裁判所卻異常沉默。

  明眼人似乎都隱隱嗅到了一股大潮掀起的味道,而裁決之劍則暗中慶倖這個突然之間在「聖降」之後出現的災星沒有給拜占庭帶來什麼過多的損失,只不過當所有的目光順藤摸瓜找到所謂的「罪魁禍首」時,被「柯布右眼」和「信條」以及「鷹眼」這三個隸屬於不同派系的明面暗面調查機構分別確認引起天使降臨的溫德索爾家族卻異常高調的開辦了一場宴會。

  甚至可以說,這是多年以來第一次聽聞溫德索爾願意站在檯面上來主辦一場規模不小甚至可以說盛大的晚宴——介時到場的不但有親王郎基努斯,甚至包括了整個帝國排名前十的所有家族,而從君士坦丁整個上層貴族序列往下排布,前五十近乎都接到了邀請函!

  晚宴當日,在溫德索爾包場的「彌賽亞」大酒店,一輛輛鐫刻的族徽可以讓任何平民或小貴族心驚膽戰的高大馬車從君士坦丁各個地點駛來,最終到場的包括親王哈迪斯以外還有三十七個家族的一百多名成員,老的小的執掌門面的,一個不缺。

  可以開個玩笑的說,若是此刻有人朝彌賽亞大酒店的上千平米會場內扔一個禁咒,那麼拜占庭帝國估計一蹶不振並且幾十年都站不起來。

  帝國是貴族的帝國,這句話在這個時代,不會錯。

  溫德索爾公爵一身暗紅色衣袍,與以往的沉默形象大相徑庭,墨菲斯•溫德索爾,這位古老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站在父親的身旁,禮貌的迎接著各位賓客。

  君士坦丁排名前五十的貴族家族氣勢不可謂不驚人,這是隨便拎出來一個都可謂叱吒風雲的存在,仿佛趕赴一場假面舞會,墨菲斯站在大廳入口恭恭敬敬的面對一位位微笑著走入會場的成員,這些人有些見過,有些沒見過,但基本都會是一種表情——微笑,沒有人知道那面具後面是什麼摸樣。

  不過還好赴宴的人中有幾個熟悉的身影。

  克裡維,這位已經過了十二歲生日卻一臉老成的少年依舊微笑著望著墨菲斯,沒有過多寒暄,堪稱默契的點點頭便進入會場。

  胖子布澤爾上來就是一個結實的熊抱,順帶表示自己為了今天的晚宴空了兩天的肚子,狠狠錘了錘墨菲斯的肩膀便走了進去。希丁克表情習慣性冰冷,卻說了一句「你小子回頭給我們解釋解釋」便招手示意穿著晚宴禮服卻撐的滿滿當當的大塊頭科文往裡走,後者一臉木訥微笑,看上去像個木頭。

  最尷尬的見面當屬莉莉絲走入會場的時候,這位平時從來不參加任何宴會的親王之女一襲雪白色紗裙亮相,高挑而苗條的身材配合那張略帶叛逆的臉蛋讓不少人頻頻側目,但是面對墨菲斯的微笑問好,她連最基本的回應都沒有,自顧自走進了會場,身後跟著他的父親——那位鐵血一生的「圓桌騎士」哈迪斯親王,這位在常人面前不苟言笑的親王面對溫德索爾父子微微聳肩,示意自己也管不了女兒,這個動作可謂是很友善的表現了,老公爵不由得在內心感歎自己的兒子在巧合之下緩解了不少溫德索爾家族的矛盾——在退居二線之前,阿卡爾公爵作為陸軍副統帥和哈迪斯統帥總因為政治方向不同而略顯尷尬,更不用說希丁克和布澤爾兩人身後站在鷹派對立面的家族了。

  艾薩拉公爵姍姍來遲,依舊冷清,卻在墨菲斯眼中比起黑夜中的阿什坎迪要平易近人的多,一身紫袍,氣質出塵,少有的對著墨菲斯和阿卡爾公爵微微點頭,似乎比起原來的態度好了太多。

  除卻這些,當初和墨菲斯有過一面之緣的妮娜•康多思和幾位護花使者陸續到場,不過眼中再沒有輕蔑和不屑,誰都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經處於帝國正在卷起的風暴中心,實際上今天到場的人都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而來——對於這個頃刻間處於裁判所、牧首聖庭、皇宮三大帝國權利基柱盯視下的貴族舉辦如此聲勢浩大的宴會到底是打得什麼算盤?

  常理來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時間能慢慢掩埋一切,而這種逆水行舟的行為所帶來的後果風險實在不可估量。

  樂隊以輕柔的序曲讓嘉賓就坐,看上去和任何一場晚宴相同的,溫德索爾的現任家主起身舉杯致敬,卻首先吐露了一個剛剛從皇帝陛下口中得到的驚人消息——卡斯蘭迪邊境最近出現了一點無法`正常解決的摩擦,作為原陸軍副統帥的溫德索爾公爵在皇帝陛下的要求下即將率領「醫護騎士團」三千人趕赴前線!

  現場一片大嘩,這可是一線新聞——一場戰爭可沒有領兵過去打仗那麼簡單,作為上層貴族,一場戰爭能帶來的有財富、功勳和數也數不盡的戰利品以及隨之而來的政局變動,所以這個消息從溫德索爾公爵口中說出來,馬上就讓整個宴會的氣氛從冷眼旁觀轉為熱烈討論。

  第二個消息似乎便顯得不那麼重要——溫德索爾的最後一位繼承人,即將跟隨這支部隊,從最普通的偵察小隊騎士做起,跟隨第二批跟進的騎士團趕往前線。

  很簡單有效地方式,讓整個宴會的焦點從溫德索爾家族轉向了即將開始的戰爭,而帝國已經近乎十年沒有迎接過大規模戰爭了,一片死氣沉沉的態勢終於將在接下來的幾年內發生變化,一想到這裡,那些在訓練場上成績優異的年輕騎士們便躍躍欲試,而老一輩的家主們則眯著眼睛細細思考著家族能在這場戰爭中撈取到什麼好處。

  這下子已經沒有人注意墨菲斯和阿卡爾公爵到底在穆倫塔爾幹過什麼了,也不會有人去尋根問底的追究,畢竟這位公爵帶來了一個對所有家族都不錯的消息——至於那勞什子聖降,那是裁判所才關注的事情,管他呢!

  豐盛的晚宴在熱烈的氣氛下開始,正餐結束是可以自由討論並下桌跳舞的冷餐時間,墨菲斯很乾脆的站在角落中和柯西騎士學院的幾個舍友聊著天,根本沒搭理所謂的其他同齡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4:06

第八十五章 四面八方的壓力

  「十六歲就上前線?媽的我回去也得提出申請了,要不你拿的勳章比我多我可不幹。」

  布澤爾往嘴裡塞著一盤子肉食,話語含糊不清。

  而希丁克則是沒再追問穆倫塔爾發生的事情,只是表示若有需要幫忙的,查理斯家族絕對能伸手,這種貴族式承諾若是公共場合說出來自然沒有人信,不過在這種私下的聊天中鄭重提出,墨菲斯內心也是很感激這幾個願意接受自己的舍友。

  傻大個科文廢話最少,撓著頭蹦出一句讓墨菲斯和其他人一起傻眼的話——「我能不能給你做扈從騎士?」
  
  「這就開始著急抱大腿了?」

  希丁克笑著打趣,卻不料科文一臉認真地指著墨菲斯回道——「他現在已經是大騎士了。」
  
  寂靜。

  隨後布澤爾掐著墨菲斯脖子笑駡墨菲斯這一趟出行是不是去了裁判所的「摩西法杖」實驗室接受人體試驗,幾個不顧形象鬧著玩的孩子引起不少人注意,隨即也讓幾個看上去和墨菲斯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當中第一個是君士坦丁排名前三的查士丁尼家族成員,這個以盛產天才著稱的家族每一代都會有讓人驚豔式的人物出現,並且往往不止一個。

  一身黑色禮服男孩看上去十六七歲,面容英俊身材硬朗,來到墨菲斯面前後目光根本沒看旁邊的希丁克等人的意思,也沒行禮,直接問道:「聽說你現在十五歲?第三批隊伍出發時和查士丁尼家族一起進發吧,畢竟跟在查士丁尼的隊伍旁,永遠不會有什麼危險可言。」

  墨菲斯很清楚對方的狂傲是整個上層貴族都出了名的,不單他一個人,整個家族近乎都是如此,因為他們確實有傲人資本,這位族徽是一個纏繞著長劍的蝰蛇的家族論實力堪稱驚豔,論政治投資的嗅覺,一樣值得稱道,從三百年前的那一任家主宣佈家族成為郎基努斯皇室的守衛者起,如今的查士丁尼家族可謂如日中天。

  「感謝你的建議,不過或許我需要慢慢熟悉一下軍隊的安排,對於查士丁尼家族的好意,我很感激。」

  墨菲斯回禮,對方這才報上名號:「薩拉•查士丁尼,我想你應該有護衛騎士的水準了吧?高階劍師?怎麼說溫德索爾也是戰場上出來的家族才是。」

  傲慢的態度不用多說,就連脾氣最好的科文都皺起了眉頭,而墨菲斯卻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後換上了一個微笑道:「只有經歷戰火的騎士才叫騎士。」
  
  薩拉眉毛慫了慫,不過很快點頭道:「我很期待你的表現,溫德索爾的騎士,希望你能和溫德索爾的前輩們一樣縱橫沙場。」
  
  這可不是什麼客套話,溫德索爾家族所有擁有騎士頭銜的家主,七成陣亡在了戰場上。

  說完這些話轉身就走的薩拉帶著一抹顯而易見的冷笑離開,身後跟著的幾位貴族似乎見墨菲斯並不願意接受薩拉的「友誼」而連招呼都懶得打,讓旁邊的希丁克表情愈發冷漠。

  「祖輩的長槍遞給小輩,卻忘了告訴他們輝煌背後的汗水。」

  希丁克望著離去的幾個人,輕聲道:「或許放在以前我不會和你說這些,但是查士丁尼確實稱得上帝國戰力第一的家族,更恐怖的是他對皇室的忠誠造就近乎不可侵犯的家族地位,雖然狂妄,但是這麼交惡實在不妥當。」
  
  「我已經和半個大陸交惡了,還差他一個麼?」

  墨菲斯輕輕抱起了肩膀,輕聲叨念著希丁克幾年後才明白的話語。
  
  他有些明白自己接下來需要做什麼了——不再是一個正規繼承人按照家族路線走既定道路那般混邊境鍍金、參加幾場不痛不癢的戰鬥贏取勳章、在公爵的安排下進入某個軍隊逐漸打熬並將胸前的徽章一次次更換,而是真真正正離開這個看似繁華卻並不適合自己生長的土壤,在真正的戈壁灘上走出自己的輝煌。
  
  從阿什坎迪和他簽訂契約的那一刻起墨菲斯一直心存僥倖——或許自己就能這麼過一輩子呢?或許這位狼人對自己的影響僅限於此呢?
  
  最終墨菲斯卻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卻骨感的要人命。
  
  望著眼前一位位貴族,輝煌、成就、偉大、彪炳,能形容一位位帝國頂尖貴族的詞彙完全可以重疊到一起放在眼前的這些人身上,可是自己此刻卻如同一個小丑一般站在無人喝彩的舞臺上,等待著別人不知會不會給予的掌聲。
  
  窮人的苦惱在於沒有選擇,而貴族的苦惱在於選擇太多——只不過如今給墨菲斯的選擇實在是比窮人還要窘迫。
  
  「失陪一下。」

  墨菲斯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和身旁的幾位舍友打了個招呼,輕輕走向了不遠處的郎基努斯親王——而站在一旁的莉莉絲看到墨菲斯朝這裡走,卻腦袋一歪直接端著杯紅酒離開了。
  
  「親王殿下。」

  「進步不小。」

  哈迪斯親王實在是身份太過嚇人,他的四周比當初的艾薩拉還要空曠,坐在那裡旁若無人的用手中匕首切火雞肉吃的行為真是讓人生不起想要接近的欲望。

  墨菲斯不知道他所謂的進步指的是實力還是其他東西,在對方的目光示意下坐在了親王旁邊的座位上,後者懶洋洋的不愛說話,半晌才蹦出來一句讓墨菲斯愣怔許久的話語——
  
  「邊境不適合你,加百列還湊活。」

  說罷便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將一隻火雞以匪夷所思的刀法大卸八塊,在服務生的吃驚目光中將肉一塊塊塞進肚子裡。

  坐在原地思考半晌的墨菲斯最終起身告退,多了一句真誠的「謝謝」,繼而走向了會場內另外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物——艾薩拉公爵。
  
  靜靜站立的艾薩拉依舊氣質冷清,望著走過來的墨菲斯,微微抬了抬眼皮,沒有笑容,就這麼等著他說話。
  
  「或許我等不到約定的那天就要離開這裡,我想您可以解釋一下那封信的意義了。」

  墨菲斯沒有任何廢話,「《神學大全》尚未發表,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艾薩拉公爵並沒有立刻回答什麼,微微思索了一下,輕聲問道:「裁判所的六個巨頭,平民最畏懼哪一個?」

  墨菲斯沒有想到迎面就是這樣的問題,不過還是順著這位思維跳脫的女公爵回答道:「裁決之劍?」

  「普通人都會給出這個答案,因為明面上的裁判所三大部門,裁決之劍給人的威懾力永遠是最大的。」

  艾薩拉的聲音永遠不徐不疾,抬起手,望瞭望手指上一枚並不起眼的戒指,低頭道:「可是不會有人知道‘柯布右眼’和‘摩西法杖’才是最讓異端恐懼的東西,一樣帶來死神的拷問,一樣帶來煉獄的折磨。」

  抬起頭,雙眼古井無波的艾薩拉輕聲說出了一個小秘密——「但是,如果說明面上的三叉戟是異端的地獄,那麼另外三個就是煉獄了,而阿奎那則曾經是裁判所第六巨頭,明白這其中的意義了麼?」

  第六巨頭。

  裁決之劍、柯布右眼、摩西法杖,這之後還有三個神秘機構沒有浮出水面,而阿奎那的身份竟然是其中最後一位,有著「第六巨頭」稱呼的神秘人物?

  「所以我想說的是,從你進入塔倫斯學院之後,你的名字已經列入了我的鷹眼和柯布右眼的高級別觀察對象,當然,這不是阿奎那的授意,在離開那裡以後,他不再插手任何事物。」

  墨菲斯沒有傻到詢問第六機構是什麼職能,只是細細咂摸這幾句話中的意思,最終那本交給自己的《神學大全》其中一位是否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饋贈?至少以現在的墨菲斯,無從知曉。
  
  「所以?」

  「無論到哪裡,無論做什麼事,記得不要辜負那位老人的信任。」艾薩拉公爵最後的話語近乎無聲,「因為,他是位值得尊敬的智者。」
  
  說罷,轉身離去,似乎不願意在這種公共場合多說什麼,留給墨菲斯的依舊是個略顯神秘而清瘦的背影。
  
  和查士丁尼般實力強橫的家族到場不少,不過幾次同齡人的會面稱不上氣氛融洽——或許是因為墨菲斯身上開始拒絕偽裝的氣息,或許因為他已經不再虛假微笑的面容,原本在貴族名利場上習慣於規則的一位元位元年輕的家族繼承人對於墨菲斯身上那種和「貴族」二字逐漸遠去的氣息明顯不適應。

  薩拉•查士丁尼作為貴族中的傲慢者,自然自認為是整個會場的中心人物——哪怕這場宴會的主題和他無關,但是作為引起話題毫不費力的查士丁尼家族繼承人,胸前佩戴著中階大騎士徽章的他自然有資本誇誇其談而旁邊依舊有人應和。

  對此墨菲斯並沒有異議,自顧自的在角落中和不善言談的克裡維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後者一臉微笑的點頭答應,而隨後墨菲斯也是見到了那位一直以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奧斯維辛伯爵,行禮問好,並無過多交集。

  一場宴會,幾句談話,墨菲斯仿佛倏然之間走向了成熟——雖然他在森林中的八年歷練已經讓有著足夠傲視同齡人的作戰經驗,但是在思想上向著為保命之外的目標邁出一步,卻稱得上第一次。

  原本沒有雄心壯志只想著能好好活下去的墨菲斯真的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4:20

第八十六章 突如其來的決鬥

  ......

  「上戰場?我想第一次面對超過五十人的騎兵對沖局面,任誰都會緊張異常的。」

  不遠處查士丁尼誇誇其談,聲調優雅,卻顯而易見的炫耀著自己曾經參加過帝都禁衛軍實戰訓練的經歷——除卻騎士學院,直接進入禁衛軍也是某些大貴族的特權,只不過禁衛軍的訓練完畢後獲得的頭銜是直接隸屬於皇家的「護國騎士」,原則上只忠誠於皇室而非通常意義上自己所處的家族,所以通常的大貴族不會選擇將自己的繼承人送入禁衛軍。
  
  「薩拉,那有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騎士對戰?」
 
  「優雅的帕格尼小姐,我想真正的騎士對戰不應是去掉馬鞍後座使用空心騎槍的花哨比武,那樣只會是給觀眾增添的笑料罷了。」

  查士丁尼對著提問的貴族小姐微微點頭,「雖然沒有去過帝國的邊境和傳說中勇猛無匹的卡斯蘭迪騎士戰鬥過,但是在近衛軍營中,騎槍對沖訓練可是真槍實戰的,那種情景或許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描述,恕我常年需要用手握緊騎槍而不是和某些人一樣天天握著筆桿子,無法用準確而優雅的詞彙將其描述出來。」

  微微自貶,卻是自抬,眼神微微瞟向了正巧走過旁邊的墨菲斯,意義不言而喻——而後者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成為了「手握筆桿」的傢伙。
 
  正在思考如何離開這裡的墨菲斯猛然停住腳步,原本面無表情的面容突然間換上了一個和煦微笑。

  「可惜我手握筆桿是為了尋求真理,而不是學習花哨的詞彙去討好誰,尊敬的薩拉少爺。」

  墨菲斯向前幾步,站在了原本處於眾人中心的薩拉•查士丁尼的對面,雖然個子比對方微微矮了一些,但是這一瞬間那種梳理于貴族面具的氣質還是讓四周的明眼人感受到了不對勁。

  從來都是站在目光聚焦位置的薩拉很意外會得到這種答案,望著眼前面色依舊「友善」的墨菲斯,他揚了揚眉毛,對於他口中的「尋求真理」嗤之以鼻道:「難道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即將走哲學家的路線?亞里斯多德的著作能為帝國多帶來三個郡的領土?」
 
  亞里斯多德是古西迦帝國的偉大哲學家和教育家,他關於形式邏輯理論的研究一直延伸到了現在,近乎影響了整個拜占庭如今的哲學體系,但是有關於他的著作,拜占庭帝國從來不會作為普及教育的課本——因為太過艱深,很少有人願意去觸碰。

  「我不過是一個喜歡看書的學生罷了。」墨菲斯攤手,「順帶也是一名騎士。」

  「會騎馬的可不一定都是騎士。」

  年輕而狂妄的薩拉顯然沒有耐心繼續周旋下去,「等你上了戰場再說這些吧,小男孩。」

  兩人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四周圍觀的貴族們頓時察覺到勢頭不對——這裡是溫德索爾的宴會現場,兩位莫名其妙就要吵起來的少年可都不是簡單角色。

  可沒等墨菲斯回應,薩拉卻已經帶著一抹冷笑從上衣兜裡拿出了一隻精緻的繡銀手套,輕輕的一擲,道:「敢接麼?」

  手套落下,停在了墨菲斯的腳前。

  這一瞬間,整個圍著兩人的圈子集體靜默了。

  自從騎士制度完善以來,所有擲出手套所代表的意義,在整個大陸各個國家都只代表著一種意義——決鬥。

  撿起手套,這是任何一個騎士面對這種情況都要做的行為——無論對方的挑戰請求是否偏激,是否囂張,是否不合時宜,這都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墨菲斯沒有背過弗丁帝國編撰發表的《騎士制度》,但是很明白其意義——唐吉坷德曾經打趣自己接過的手套足夠放滿一個博物館,沒有拒絕過一次。

  「現在?」

  墨菲斯輕輕撿起了那只手套,依舊微笑著問道。

  沒有人看到他眼中許久不曾出現的暴躁,在被卡爾巴之王追了半個森林後反追蹤追殺時、因手臂被撕掉一大塊肉而獨自爬上懸崖幹掉七隻罪魁禍首獨眼斑鳩時,這種情緒都會讓墨菲斯仿佛一頭最原始的野獸一樣不顧一切。

  而最近一次,是在看到小修女貞德被傀儡師控制時。

  ………………………………………………………………………………………………………………………………

  在溫德索爾家族的宴會即將進入一個誰也預想不到的高潮時,神聖加百列帝國正處於午夜之後最寂靜的時刻。

  看起來和熱鬧的宴會會場相反,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中樞城市之一——赫拉,在這種時刻往往是比其他所有喧囂的城市都要寂靜的。

  因為這裡是真正的信仰之城,即便是全國信教的神聖加百列,也找不出再有一個如同赫拉般擁有超過十二座修道院、二十七座教堂和常年擁有三位紅衣主教坐鎮的城市。
  
  在聽聞拜占庭帝國出現了「聖降」之後,這個在宗教問題上與牧首聖庭有巨大分歧的國度似乎表現的平靜異常,近乎完全沒有表達態度的意思。
  
  或許因為最近神聖加百列帝國蒙受了難以想像的損失,直到今天,已經有超過四百名神職者死於非命,而罪魁禍首竟然連線索都沒有——沒有一個活著的目擊者能為帝國的異端裁決所提供任何有關資訊,而最終異端裁決所派出的前後六支隊伍竟然盡數以觸礁沉船般的姿態被絞殺。

  誰也想不到,罪魁禍首,此刻正輕輕的踏步行走在聖米蘇大教堂的走廊上。

  黑夜,黑袍,血紅色的雙眸望著厚重的木質大門,專注而充滿興奮。

  阿什坎迪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體會到殺戮的快感,這種如同毒癮般的嗜好讓黑夜中的她根本無法自拔——而作為歷史上血統最為複雜卻詭異的黑暗物種,她的存在或許對於教廷甚至整個世界來說,都是禁忌。

  巴西利卡式的教堂有著城堡一樣的外貌,月光中高聳的塔尖依稀可見,浮雕隱隱約約,上面的人物為了突出其遠離塵世而表情僵硬死板,大廳與小廳分開,其後是神職者居住的臥室,神聖而不可侵犯,事實上平民只得在大廳中禱告,甚至連後面的小廳都無法入內,而阿什坎迪此刻則推開了整個教堂的最後一扇門。

  虔誠之門,這是信徒們的稱呼,因為這後面,是掌管這塊領地信仰的紅衣主教的居所。

  只不過門打開後,阿什坎迪看到的卻是一根孤獨燃燒著的白色蠟燭,似乎是因為大門打開時帶起的微風,燭光微微搖晃,隨即穩定。

  默不作聲的三人站在燭光旁,連目光都沒有因為這個不該出現在神聖教堂的黑暗女王而抬起。

  紅色教袍,樸素,卻代表著不可忽視的卓越身份。

  「黑暗,止步於此。」

  當中一位老人輕輕說道,睿智的目光緩慢抬起,望向了黑色蝠翼向兩側展開的阿什坎迪,沒有任何懼色。

  「赫拉」——這個以古西伽帝國神話中眾神之王宙斯妻子之名命名的城市擁有著三位紅衣主教,對於整個帝國乃至大陸來說都是一個特例。

  紅衣主教可不是單靠著閱讀經卷善於思辨才能登上的位置,正如同曾經坐鎮裁判所第六巨頭寶座的阿奎那絕不會純粹是一個寫了無數經卷的學者一般,三位同時出現在這裡的紅衣主教,可沒有等著被阿什坎迪收拾那麼簡單。

  「讓我看看,四百年前有五位紅衣主教的心臟在我面前粉碎,一個直接使用了‘餘燼’,那麼今天又會如何?」

  「唯有光,可逐黑暗。」

  三位老者的回答簡單而唯一。

  ………………………………………………………………………………………………………………………………

  視線轉回溫德索爾家族宴會會場,一個戲劇性的轉折讓本該平靜結束的宴會增添了一個或許可以成為整個十月份上層貴族談資的戲份。

  囂張跋扈的查士丁尼歷來是帝都讓上層貴族頭疼的家族,因為其完全忠於皇室,那種好似帶著特權的優越感實際上是招致很多人內心所不滿的,可是無奈這麼一個家族卻有著一個個怪胎式的家族成員,單單「i」級的強者就已經超過兩手之數,可以說強橫至極,而十七歲已經獲得中階大騎士徽章的薩拉自然是佼佼者——只要按照家族規劃的既定路線,薩拉只需要繼續在這條路上走十年,晉級高階大騎士毫無壓力,而四十歲之前晉級聖杯騎士更是希望極大,有傳承的大家族永遠不會浪費時間在無用的繼承人上,既然選定培養薩拉,那定然說明他有著過人之處。

  只不過今天似乎他的囂張有些不合時宜了,查士丁尼家族忠於皇室,溫德索爾家族卻也稱得上為帝國打下了一大片江山,兩個貴族之間的摩擦本不該如此,卻因為年輕後輩的幾句摩擦成為了不可收拾的決鬥定勝負。
  
  拾起手套後的墨菲斯望著聞訊前來的阿卡爾公爵和查士丁尼家族現任族長,依舊保持著那種微笑,只不過嘴角的笑意愈發冰冷起來——人的負面情緒是有承受範圍的,從和阿什坎迪簽訂契約到殺死宗教裁判所成員,一路下來心中的鬱悶和憤懣說沒有絕對不可能,而不長眼的薩拉卻在這種合適的時候提出了一個讓他可以光明正大發洩的途徑,說起來讓墨菲斯還真感覺是一種解脫。
  
  「既然如此,按騎士規則來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4:34

第八十七章 雙職業大師!

  阿卡爾公爵和查士丁尼家主裡卡爾多公爵打了個眼色,對方看似無奈,卻帶著一抹戲謔,這讓誰都無法再說什麼回絕之類的話語,揮揮手,示意會場安排接下來的決鬥。

  所謂的騎士決鬥,在拜占庭乃至大陸上都基本分為幾種——一種是馬上對決,順帶需要攜帶扈從一同戰鬥,騎士對騎士,扈從對扈從,騎士騎馬戰鬥,扈從步行,這是最普遍的方式,而接下來要發生的則是一對一的比武,純粹陸戰肉搏,毫無其他多餘鎧甲保護。

  決鬥若是發生在敵對雙方國家的騎士間,則失敗者需要交出全部馬匹和武器鎧甲,並等待贖金將自己贖回,不過發生在帝國內的貴族決鬥,基本上沒有這些東西,說白了就是個顏面問題。
  
  宴會會場中心如今用鍍金圍欄臨時圍出來一個圓圈,如此便成為了決鬥場地,談不上簡陋,卻也符合標準。在場的帝國貴族可不是一群只會討論政治玩弄權術的老政客,i級甚至以上的隱藏強者絕對不缺,現任家主基本都是i級實力,對於兩個年輕後輩的比試,自然沒人擔心出什麼性命危險。
  
  只是著突如其來的決鬥讓會場氣氛熱烈異常,唯獨希丁克等人面色嚴肅,連一貫大大咧咧的布澤爾都不再啃雞腿而跑到墨菲斯身旁低聲說著有關於薩拉實力的高低評判,克裡維站在角落中,遠遠望著墨菲斯,淡笑依舊,而今晚還沒有和墨菲斯說過話的莉莉絲卻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卻站在父親身旁時不時的朝不遠處的「場地」張望。

  「我這個老頭子可沒他好看。」

  依舊自顧自吃著烤雞的親王殿下不痛不癢的「自言自語」一句,讓莉莉絲頓時面色不太好看,這對關係僵硬的父女誰也不願意在對話上有過多讓步,氣鼓鼓的大小姐索性抱著手臂離開,直接走向了巨大會場的二樓平臺從上往下俯瞰,也省的別人說什麼閒話。

  不過在莉莉絲站定後她才發現不遠處站著那位艾薩拉公爵,女孩兒和女人總是有些區別的,正如此刻淡然望向下方的艾薩拉公爵在捉摸什麼恐怕沒有人能猜得到,但是顯而易見的是莉莉絲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心中很是看重——從她微微握緊的小拳頭就能看出來。

  兩人沒有對視,就這麼相隔不到十米站著,整個二樓一側的平臺原本還有一些貴族成員,卻在看到這兩個身份不一般的女性後都很自覺的讓開了位置,一位傲嬌大小姐和一位沉默寡言的情報機構巨頭就這麼站在了同一個位置上,共同等待著樓下即將上演的鬧劇。
  
  墨菲斯一身暗色禮服,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和鳳凰木魔杖裝載在腰間兩側,一襲雙職業打扮讓不少人驚愕不已——雖然聽聞之前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佛洛德親自贈送魔杖的事情,此刻親眼目睹才算坐實這個傳聞的準確性。

  墨菲斯邁步來到決鬥場上,輕輕停住腳步,臉上之前一直保持的笑意褪去,逐漸冷漠。

  仿佛面具被輕輕摘下。
  
  查士丁尼家族的繼承人薩拉則換了一身更加花哨的銀白色服飾,中階大騎士徽章依舊別在胸前,一柄銀白色長劍由僕人雙手奉上,作為家族中耀眼的新星,能在未滿二十歲便達到中階大騎士的實力絕對是實打實的天才,不過望著胸前什麼勳章都沒有的墨菲斯,他冷笑道:
  
  「準備好瞭解什麼叫騎士的戰鬥了麼?小男孩?」
  
  墨菲斯一句廢話沒有,而是緩緩拔出了那柄無堅不摧的佩劍。
  
  也只有在這時,四周幾個年紀和實力一樣恐怖的老人才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本並不在意的目光在見到那柄紋路奇特的短劍後猛然變成了慎重和不可思議!
  
  不遠處大口喝酒的哈迪斯親王這時頭也沒回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聖杯騎士、圓桌騎士,教出來的騎士可不是一個概念呢。」
  
  處於決鬥圈子中的兩人卻已面對面站定。
  
  墨菲斯沒有使用魔杖,只是用短劍行了騎士禮,薩拉胸有成竹不忘朝四周揮揮手,迎來一片貴族少女的歡呼鼓勵,相比之下更年輕的墨菲斯就好像愣頭青一樣悶聲不吭。

  薩拉手中那柄銀色長劍閃爍著淡淡的光澤,仿佛有一層冰霜凝而不散,看得出絕非凡品,他輕輕舉起,回禮,隨後一個跨步直接沖了出去,氣勢如虹!
  
  和墨菲斯修習騎士路線中的「懲戒」不同,氣勢霸道的薩拉所走的道路是「騎士中的最勇猛者」——「狂熱」,這個以爆發力和戰鬥起來完全不要命風格著稱的系別可謂最極端騎士的路線!

  甚至在很多時候,狂熱系的騎士是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姿態出現在戰場上的!

  而此刻的薩拉就如同離弦之箭,連帶著身體所產生的巨大威壓劈頭蓋臉地撞向了墨菲斯!

  一往無前!
  
  重心微沉,墨菲斯抬起手中短劍,在對方劈出第一劍時牢牢地封住了對方地進攻路線!

  「鏗!」
  
  中階大騎士的力量絕對強悍無匹,原本等階就比墨菲斯高出一個級別的薩拉自信第一劍絕對可以震開墨菲斯的格擋,卻哪知長劍對撞所造成的衝擊過後,墨菲斯連半步都不曾退卻!
  
  手持魔鋼短劍的墨菲斯微微抬頭,猛然間朝側面一讓,那蓄勢待發的第二劍擦著劍刃劃開,第三擊豎劈緊隨而至,勢大力沉而看似根本無法阻擋!

  墨菲斯動作靈巧迅速,絲毫不像騎士反倒更像是刺客的閃身躲過第三劍!

  而薩拉三板斧一過,卻沒有墨菲斯想像中那般疲軟,依舊是一下下迅猛無匹的橫劈豎砍,每一次都帶起周圍貴族少女們的一次次抽氣聲,淩厲的劍氣向四周飆去,若不是有魔法師使用護盾,恐怕附近所有人都要遭殃!

  而墨菲斯卻仿佛疲於招架,躲閃幾次之後完全處於下風,仿佛馬上就要被劈成碎片!

  一連十劍,「狂熱」系的大騎士實力完全展現,而墨菲斯左躲右閃最終卻無處可躲,硬生生靠著短劍格擋下了最後三劍,看起來明顯處於後繼無力即將崩盤的態勢!
  
  兩人的交鋒沒有什麼花哨的技能或大喊多餘的廢話,「狂熱」帶來的永遠是最原始也是最野蠻的攻擊,並且會越來越瘋狂,而「懲戒」則是需要積攢,類似厚積薄發——這就是騎士修煉體系的不同之處,「懲戒」的力量更多來源於對方的力量,只要能承受下來,便能加倍還回去!

  而當墨菲斯第一次以雙手持劍的姿勢做出反擊時,那迥異于拜占庭任何騎士戰技的姿態頓時讓幾個沒有說話的高階騎士皺起了眉頭!

  「哢!」

  墨菲斯的第一劍,如平地驚雷般炸響。

  這個身高比薩拉矮了小半頭的少年揚起一劍,整個動作竟然毫無遲滯的劈開了那柄價值超過五萬枚阿茲特克金幣的皇家劍匠的得意之作!
  
  寶劍斷裂時的嗡鳴和爆閃而出的光芒都代表著那柄價值不菲的長劍頃刻間——報廢了!

  抽氣聲仿佛讓四周形成了真空——砍斷長劍,可不僅僅是誰的寶劍更加鋒利堅固的問題,更多的是力量和技巧上的登峰造極般的控制!

  那魔鋼短劍貼著薩拉的面頰橫向劃過,削斷了他的幾根頭髮,繼而一腳直直踢在他的腹部,直接讓剛剛氣勢驚人的薩拉後退兩步!

  騎士的劍術繁雜多樣,但是行家裡手最關鍵的只看兩點,一個是起手式,一個就是備戰姿態時的氣勢——而此刻猛然反擊的墨菲斯絕對在這兩點上都迥異於拜占庭目前的主流騎士!

  當初教官布朗看出了墨菲斯戰技可能屬於卡斯蘭迪的端倪,卻被艾薩拉公爵動用權力沒有將事情鬧大,不過這一刻,擁有唐吉坷德這位圓桌騎士傳承的墨菲斯的的確確的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戰鬥力!

  「鏗!」

  墨菲斯的第二劍直接將薩拉手中緊握的半柄短劍削飛出去!那高速飛出去的碎片被大廳中一位始終穿著藏藍色衣袍的老者用元素力量輕而易舉的攔截下來,但是他卻和另外幾位胸前勳章琳琅滿目的將軍一樣,牢牢將視線對準了絕地反擊的墨菲斯!
  
  薩拉雙手失去了長劍,按理說已經成為戰敗一方,可是哪知竟然雙手閃爍起了一片白霧狀的光澤,仿佛雄鷹展翅一般大幅度的揮臂,繼而雙拳擂在了架臂格擋的墨菲斯身上!

  「呯!」

  悶響聲過後,墨菲斯後退三步有餘!
  
  這一拳力量實在太過霸道,墨菲斯只感覺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甚至眼前都有些發黑!

  「蠻橫的血統,果然不一般呢。」

  台下不知哪位家主輕輕呢喃,這才提醒了人們查士丁尼最早並非拜占庭本土家族,而是從吉爾曼帝國逃離而來的外來戶,卻不想這個曾經被人稱為「蠻族」的大家族已經成為了君士坦丁的高端話語權代言人,而他們古老相傳的血統和戰技,似乎早就被人遺忘在了記憶的角落。

  除卻劍士、騎士、刺客,靠物理傷害吃飯的職業還有很多,其中力大無窮純靠雙手便能戰鬥的,只有「野蠻人」這個許久沒有出現在公眾面前的近戰職業了,大多數關於野蠻人的傳聞基本都出自遙遠的北方,甚至還要越過卡斯蘭迪的邊境才能見到這群穿著獸皮而整日在雪地中生存的蠻荒人類,又或者是地下黑拳賽場或鬥獸場搞來用於吸引觀眾眼球的噱頭,卻沒有能想到眼下的薩拉能在擁有大騎士徽章之時同時還有高階野蠻人武者的實力!

  真正的雙職業大師!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4:51

第八十八章 契約生效!第一卷完

  大家族內的天才,哪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瞬間氣勢一變的薩拉以一種更加狂暴的姿態撲向後退的墨菲斯,雙拳竟然隱隱帶起了悶雷般的風聲,隨後做出的動作卻不是揮擊,而是一個熊抱,完全是野蠻人的傳統作戰方式!

  相傳野蠻人戰士純靠雙手可以與一頭巨熊搏鬥甚至直接扭斷對方脖子,此刻的薩拉看上去絕對有這種實力和可能!

  只不過他的攻擊仿若撞擊到了一面無形的護盾——墨菲斯就算再不會施放法術,純粹的控制元素能力已經到了普通魔法師難以想像的地步,這完全是因為黛拉禁止墨菲斯修習任何咒語的原因,所以現在的他僅僅靠著最原始的凝聚元素護盾的方式便造出了一面像模像樣的盾牌!

  雖然比起正規魔法師用咒語施放的盾牌抗擊打能力差了不少,但在現場幾位魔法師的眼中卻已堪稱奇跡——這面元素護盾擋住了薩拉的猛撲,繼而墨菲斯猛然抬腿,借勢蹬在薩拉前胸向後空翻!腰間的魔杖拔出,白色的光芒因為晶絲能量的最大輸出而耀眼異常!

  低階魔導士!

  有心人都看出了這一手的不簡單,但是就在墨菲斯抬手準備用手中的武器宣判決鬥結束時,握著魔杖的手臂卻呈現出了金色的光芒!

  眼前的情景頃刻間變慢,繼而腦海中無數畫面閃現…墨菲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看到了此刻阿什坎迪眼前所遭遇的危險!

  契約第一次在墨菲斯的身上生效了!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頃刻間聚集在墨菲斯的胸腔,抬手停住即將指向薩拉的長劍,他竟是突然間身體開始了微微顫抖,繼而左臂呈現出一種閃爍則金色光芒的神聖摸樣!

  薩拉根本不顧發生了什麼狀況,為了不輸掉這場本不該輸掉的決鬥,他再一次撲了上來!

  墨菲斯揮拳而出,竟然一拳頭將再一次撲過來的薩拉生生攔在半空——薩拉前沖的身軀仿佛撞擊在了攻城錘上一般倏然靜止!

  金色的手臂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恐怖力量,繼而炸開一團光芒。

  先是一波根本無法掩飾的黑暗氣息驟然爆開,這力量甚至讓被擊中的薩拉倒飛出去十多米仿佛斷線玩偶一般砸進了不遠處的堅實牆壁!隨後墨菲斯無法抑制的抬起了自己的左臂,已經散發著純金色光芒的手掌五指伸開,指向了頭頂的天花板。

  巨大的光柱驟然擊穿了酒店穹頂,爆裂開來的衝擊波將近處的貴婦們轟然沖倒在地,強者們瞬間釋放了魔法護盾,卻只看到那讓他們終生難忘的情景。

  彌賽亞大酒店的穹頂被徹底炸開,動盪的氣流中抬起頭的一位位家主們卻看到了一個聖潔的金色十字架以墨菲斯的身體為基座向天空延展。

  有如實質的聖光照亮了天空。

  也照亮了整個君士坦丁。

  這一刻,聖跡的顯現讓帝國裁判所六位巨頭集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甚至於在愛德華三世大帝本人都在那座可以俯瞰君士坦丁的陽臺之上望向了遠處仿若拔地而起的神聖十字架!

  它如天神遺落在凡間的一柄鑰匙,墜入君士坦丁。

  高達近百米的壯觀聖十字架讓全城鴉雀無聲,無數信徒不禁默念禱文虔誠地跪倒在地,甚至於有些修士留下了激動而帶著懺悔的淚水,向著這文字根本難以形容的聖跡集體跪拜!

  而處於這場風暴中心的墨菲斯,卻在金色的光芒閃耀之後徹底消失。

  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

  千里之外,赫拉城的夜幕被一道沖天而起的金色光芒撕裂。

  聖米蘇大教堂的後院驟然發出了一聲爆鳴,繼而是難以想像席捲開來的衝擊!

  附近超過五百米的所有建築物整齊的被震碎玻璃,地面上的塵土被吹起,頃刻間籠罩世界——而作為爆炸中心的教堂,在隨後而來的一系列劇烈震動中終於轟然破碎、倒塌!

  存在時間超過七百年的古老建築分崩離析,卻在倒塌的過程中又被一股難以想像的力量擊中,炸開漫天的石屑。

  這座古老的城市被連續擊在心臟處的兩次重擊驚醒了。

  當籠罩視野的煙塵飄落,當月光下的幾個身影重新顯現在廢墟之上,「赫拉」這座有著主神之稱的城市在一場浩劫中似乎站到了最後。

  三位紅衣老人永遠地倒下了一位,剩下兩位站在原地,其中一個缺失了一條胳膊,而另一個則手持一柄黑色權杖,指向前方。

  阿什坎迪以狼狽卻倔強的姿態單膝跪在地上,黑色的蝠翼破損,仿佛被火焰生生灼燒般蜷縮,一身原本整齊的衣物只剩下焦黑的幾片,露出的肌膚近乎沒有幾塊是完好的,盡是灼傷之痕。

  雙眼深陷,嘴角掛著血絲的阿什坎迪在努力的想要站直身體,卻發現身體僵硬異常。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距離今天有多久了?

  阿什坎迪目光微微迷茫,抬起頭努力地望向前方,似乎並不相信實力蠻橫的自己會在僅僅三位紅衣主角面前落得敗績。

  手握黑色權杖的老人面色慘白,雖然是三人之中唯一一個身體完整的,卻已接近虛脫邊緣,手中的權杖在柔和的月光下有著暗淡的反光,古老的銘文銘刻其上,淡淡的、如呼吸般閃爍著,但是握著它的老手卻顫抖異常,仿佛隨時會脫力鬆開。

  「薩弗拉斯權杖…該死的。」

  阿什坎迪的聲音已經近乎無聲,她的身體無法像以往那般快速的恢復,卻有越來越嚴重甚至崩潰的趨勢,那柄權杖輕輕的嗡鳴著,無形的力量禁錮著跪在地上的阿什坎迪,饒是她用出再大的力量也無法掙脫!

  「古老的聖器無法徹底摧毀你,但我想裁決所會給你一個交代。」

  手握權杖的老人輕聲說道,古樸的權杖猛然向前一指,一道金色的光芒徹底貫穿了阿什坎迪的胸膛,光芒消失,阿什坎迪緩慢的低下了那永遠高傲的頭顱,望著緩緩流出鮮血的小腹,頹然倒地。

  但耳邊突然傳來的響動和那道金色光芒卻讓即將昏迷的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

  赫拉之殤,這是日後神聖加百列帝國對這一天的稱呼。

  是夜,赫拉城內三位紅衣主教因圍剿異端集體身亡,其中一位因使用聖器將異端俘獲,在逝世後立刻被梵蒂岡教皇聖廳追封為「聖徒」,下葬於海克爾聖山。

  梵蒂岡教廷異端裁判所「聖三角」中的「尼埃羅十字」在第二天出動了超過三百名成員將氣息近乎消失的阿什坎迪押回裁決所,整個異端裁判所的標誌是一個圓圈內嵌一個三角,代表著「聖三一」即三位一體的信仰宗旨,而「尼埃羅十字」的標誌則是這個基礎上內部多了一個箭頭十字架,意味「擴張」與「制裁」。

  他們的職能相當於拜占庭宗教裁判所「裁決之劍」,但是權利更大、能力更恐怖。

  阿什坎迪被以難以想像的禁制關押、封禁,卻沒有立即拖到異端裁判所的處決廳處決,而是被秘密拖進了聖三角另一個部門「亨薩羅之石」內,之後會進行什麼樣的折磨,無人可知。

  而作為殺手鐧出現的薩法拉斯權杖在「尼埃羅十字」部隊趕到現場時已經消失不見,這個隱秘並被最終被高端封鎖的消息在梵蒂岡教廷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薩弗拉斯權杖並非教廷聖物——和聖•特蕾薩的十字架或聖•奧古斯丁的書籍不同,「聖」字所代表的意義對於這柄權杖來說並非指對著梵蒂岡信徒,卻是整個大陸的血族!

  這是一柄屬於血族的聖器,《舊約》中甚至都沒有詳細記載其來歷,只有正在還原卻進展緩慢的《死海古卷》中有隻言片語的描述——相傳伊甸園內的亞當夏娃剩下兩胎,其一為該隱,另一胎為亞伯,而最終該隱因嫉妒而殺死了親弟弟,並被天主驅逐,成為血族最古老的元老同時也是第一代吸血鬼,而薩弗拉斯權杖,則是這位吸血鬼始祖隨身攜帶的物品!

  它是黑暗秩序的象徵,是混沌的終止者,是地下權勢的最終極代表。

  不過早在三百多年前,梵蒂岡教廷突然獲得了這柄有著無上力量的權杖,隨即開始了大規模的異端清洗運動,最終將境內血族近乎驅散一空,面對如今突如其來的襲擊行為,教廷直接讓三位紅衣主教守株待兔,不料最終逮捕了元兇卻丟失了這件聖物,這由不得的那位永無謬論的教皇陛下震怒!

  而當聖米蘇大教堂漸漸恢復平靜,廢墟開始由城建部的奴隸們清理乾淨時,整個教區領袖真空的情景帶來了赫拉城管理階層的暫時性混亂。

  以至於…當忙於維持治安的衛兵從街道上來回跑過時,根本沒有注意到一位輕輕拉起兜帽行走在街邊的年輕身影。

  第一卷【繼承人】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5:04

第二卷【守夜人】  第一章 留下一個承諾

  時間回溯到三天之前。

  金色的光柱刺破了君士坦丁的蒼穹,帶起的巨大十字架有著難以想像的浩大能量,身為魔法師的墨菲斯明顯感受到了那左臂契約圖案突然間爆發出的恐怖氣息,但是當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卻驟然發現——自己四周的景色完全改變。

  沒有了晚宴時的嘈雜氣息,沒有了樂隊演奏的序曲,一切聲音仿佛被切斷,只聽到了靜靜的喘息聲。

  廢墟,除了廢墟還是廢墟,遠處依稀能看到一些建築物的輪廓,卻因黑暗而看不清端倪。

  墨菲斯抬起頭時,視野中卻是一個獨臂紅衣老者面對阿什坎迪癱倒在地的情景,而隨後的一秒鐘內,他毫不猶豫地沖向了那個可謂和拜占庭教廷處於對立面的梵蒂岡教廷紅衣主教,在對方驚愕的表情中用最原始的拳頭將對方砸暈在地!

  但是已經頹然倒地的阿什坎迪卻再沒有站起來。

  墨菲斯無法想像有什麼樣的能量可以讓一位實力恐怖到單挑威廉親王的黑暗生物如此脆弱不堪,但是契約的效果已經成功的讓他來到了這個距離拜占庭君士坦丁千里之遙的陌生地區,,只是一切轉變的太快,墨菲斯愣怔的望著仰躺在地的阿什坎迪,完全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

  契約的強制作用讓墨菲斯一照面幹倒了唯一站著卻沒有多餘力氣回擊的紅衣主教,但是旁邊已經倒下的另外兩位紅衣老人卻讓墨菲斯明白了失態的嚴重性。

  第一時間撿起了那讓阿什坎迪無法動彈的罪魁禍首薩弗拉斯權杖,墨菲斯眯眼端詳著手中的這柄沉甸甸的古老聖器,卻在觸手的一瞬間有一種不可言傳的意味在裡面,仿佛腦海裡多了些東西,而沒有來得及端詳什麼,整個廢墟週邊卻已經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墨菲斯不知道該怎麼做,伸手本能地就要把癱瘓著的阿什坎迪扛起來逃跑,卻被一隻皮膚已經燒的焦黑的手輕輕按住了小臂。

  「自己走。」

  這仿佛是阿什坎迪此刻所能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了,墨菲斯的動作在那一瞬間停頓,望著眼前已經近乎不成人型的阿什坎迪,那雙在黑暗中應當血紅色的眸子漆黑一片,望向自己的目光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兩人恰巧在這一刻貼近的小臂讓那兩個契約圖案隱隱閃現,卻不再如剛剛那般閃爍光澤。

  抬頭望瞭望四周,墨菲斯已經能看到手持火把趕往這裡的衛兵,最終他鬆開了手,咬咬牙,猛然躍起,用腰間的短劍將地面上的三位紅衣主教挨個補了一刀,留下了或許他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的話語——

  「等我。」

  攜帶著被稱為黑暗聖器的薩弗拉斯權杖,墨菲斯就這麼獨自一人消失在了陌生的夜幕中。

  留下了一個承諾。

  ……

  行走在赫拉城街道上的墨菲斯已經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呆了三天。

  這期間,他將自己拜占庭身份明顯的貴族衣飾連帶著家族徽章都脫下扔進了城門處排放污水的河道,繼而將原本用來裝飾的銀針和皮靴上的兩個純銀扣件換了一套灰棕色的麻衣,麻衣的式樣簡單而毫不引人注意,還有就是將自己那雙由君士坦丁傳承幾百年的皮匠手工定制的靴子換了一套工具。

  整個算下來,他的口袋還多了幾十枚銀幣。

  最重要的是他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鳳凰木魔杖和薩弗拉斯權杖一起用厚布包裹背在了後背上——因為天亮之後墨菲斯很快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城市正是和拜占庭處於宗教對立狀態的神聖加百列帝國,對於這裡的宗教高壓統治他再清楚不過,所以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不要暴露自己的魔法師身份。

  所幸兩國語言是相通的,在神聖加百列帝國方言化的口語混雜在一起,倒也沒有人注意到墨菲斯的身份。

  墨菲斯購買了一個行囊,裡面裝有繩索、開山刀、燧石火絨、匕首、炊具和一些零碎的用於野外生存的用品,徹徹底底不再是那個君士坦丁晚宴上一臉微笑與人客套的貴族少爺。

  來到了這個人不生地不熟的赫拉城,墨菲斯沒有選擇的重新成為了一位獵人。

  而如果說有什麼獵物的話,似乎他的狩獵物件有些大或說龐大無比——梵蒂岡異端裁決所。

  聖僕契約讓他無法就這麼丟下阿什坎迪離開,這一次墨菲斯明白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可不是森林中的野獸那般簡單了,不單單是因為他鬼使神差的給了阿什坎迪那個看似愚蠢的承諾——實際上,在這幾天之中,墨菲斯已經至少在睡夢中被痛苦驚醒了七八次。

  至於原因?

  當阿什坎迪遭受痛苦折磨的時候,墨菲斯同樣會受到契約的懲罰!

  墨菲斯無暇咒駡這該死的契約,身上剩下的銀幣按照計算足夠墨菲斯吃一些日子,但是一個僅僅溫飽的小獵人能從異端裁判所裡救出阿什坎迪?

  停在一家武器店旁,墨菲斯望著最低標價都超過自己全部身家的長劍苦笑——就算是自己富可敵國也不能大咧咧沖進異端裁決所救人再瀟灑的一拍屁股滾蛋,何況現在這副窮光蛋樣子?

  異端裁決所,名頭聽起來還真他媽的嚇人啊!

  這個號稱三百年內審判的異端屍體足夠拖出去把布朗多湖填滿的恐怖機構,論殺人迫害,拜占庭宗教裁判所估計需要和這位元「老前輩」多學習不少東西。

  麵包再大也得一口一口吃,路再遠也要一步一步來,但墨菲斯同樣沒有辦法保證自己能準備個幾年幾十年後阿什坎迪還在異端裁決所內相安無恙,至少最近這一次次痛苦折磨已經讓墨菲斯有些神經質的對整個異端裁決所仇恨大增——試想那種痛入骨髓的折磨同步作用到墨菲斯身上時,誰能說忍就忍下了?

  阿什坎迪作為長生黑暗物種,所擁有的不僅是堅韌的生命力,更重要的是恐怖的耐心和承受力,但是當那些酷刑和折磨一同作用到即將十六歲的墨菲斯身上時,恐怕沒有幾個同齡人能坐得住。

  墨菲斯最擔心的是,若是阿什坎迪撐不到自己去救她便被異端裁決所處決,那是不是自己會直接死掉?
  ……………………………………………………………………………………………………………………………..

  君士坦丁在一場本該規模隆重的晚宴過後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氛圍。

  溫德索爾家族的繼承人在一道足以媲美「聖降」的光華中消失,這事情說出去恐怕很難有人相信,可是超過半數君士坦丁人口都目睹了那道夜空中豎立的巨大十字架,這之後怎麼解釋?

  牧首聖庭在第二天便宣佈這一神聖事蹟是某位主教祈禱顯靈的緣故,證明拜占庭的「神佑之國」名號徹底坐實,而信徒們更應將自己的信仰奉獻給純潔博愛的上帝。

  類似的話語已經讓上層貴族耳朵聽出了繭子,但沒有一個人會在這件事上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查士丁尼家族被墨菲斯擊敗的繼承人薩拉•查士丁尼以及其他所有一線大家族集體緘默不語,但是溫德索爾公爵率領的醫護騎士團卻依舊按計劃進行著準備——說是即將去前線打仗,事實上還要等過了這個冬天,動員令雖已下達,但等到所有騎士步兵完全集結完畢並出發至少還要三四個月時間。

  一場戰爭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溫德索爾公爵宣佈的消息是愛德華三世大帝表示的一個意向——即接下來帝國的主要重心和焦點事件,所以留給貴族們的時間還多得很。

  只是留給阿卡爾公爵的時間,總是不夠。

  自己的兒子去哪裡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阿卡爾公爵根本無法和誰去探究這個問題——和阿什坎迪簽訂聖僕契約的事情是絕對不能透露的,否則招來的或許是滅頂之災,只是當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公爵府的門前多了一個讓阿卡爾公爵絕對想不到的身影。

  一襲黑袍,刻板的表情讓一張本該動人的面龐變得異常冷漠,沒有隨便闖入公爵府,卻就這麼靜靜的站著,衛兵禮貌詢問其後得到的答案讓人摸不到頭腦,最終上報公爵府老管家後卻看到阿卡爾公爵走出了府邸,親自來迎接這位陌生的客人。

  「歡迎。」

  本來想客套什麼的公爵最終還是只說了這兩個字,而這似乎也讓魔法師黛拉表情微微緩了緩,並未多餘廢話,跟隨公爵走入府邸客廳的黛拉直接開門見山道:「我需要知道他都做了什麼。」

  「我不會因為你說自己是墨菲斯的導師,便隨便把一些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說的東西傾訴而出,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望著一身黑袍而沒有任何標記的魔法師黛拉,溫德索爾公爵聲音低沉,他當然調查過墨菲斯接觸過的所有人的資料,這位元導師的資料乾淨的仿佛從天而降,除了寫到她是一位「旅行法師」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描述,甚至連「信條」機構都無法查詢到她的消息。

  要知道,讓「信條」組織調查某個人,基本上這個人小時候尿沒尿過床的資料都能查個八九不離十,只是眼前的女人和當初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佛洛德那句「師承一脈」似乎並無太大聯繫,渾身上下毫無魔法波動,連法杖都沒有——只是最起碼的戒備就相當於最起碼的尊重,這句話在強者之間是再明顯不過的道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5:23

第二章 鐵拳競技場

  黛拉望著這位明知道自己身份卻依舊保持警戒的父親,微微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伸手拿出了兩個質地古樸的徽章,擺在了這位拜占庭公爵的面前。

  一枚黃銅色的三角形徽章,卻少了一段棱角,別針帶有許些鏽跡。

  一枚通體如紅寶石,完全的正二十面體,十二個頂點三十條棱完全對稱,沒有半點偏差。

  溫德索爾公爵在看到這兩枚徽章之後面色微微變了變——他很清楚這種東西存在於什麼時代,隸屬於什麼機構。

  拜占庭前身的古西迦帝國囊括了如今神聖加百列帝國和整個拜占庭甚至更廣袤的區域,最早的宗教以崇尚天神為主,而魔法元素的掌握則被稱為人類向神祇邁進的重要臺階——雖然這個臺階異常之高,卻給凡人以希望,於是研究魔法的機構在大陸之上如雨後春筍般林立,其中最富盛名的是有著「天梯」之稱的古西迦帝國皇室魔法學院,那枚正二十面體的紅色徽章就是「天梯」成員的證明,徽章都是正多面體,越繁雜代表等級和身份越高,而二十面體已是極限,足以證明黛拉的身份有多恐怖。

  另一枚徽記更眼熟——五屆以前的「黃金羅盤」議會徽章。

  作為魔法師的最高議會,每一百年都會有一次換屆儀式以更換部分成員,而眼下這枚徽記已經沒有什麼多餘需要解釋的,直接證明了眼前黛拉的身份。

  「請原諒我的失禮。」

  公爵在內心歎了口氣,終於明白墨菲斯有著一個身份何等恐怖的導師。

  只不過老管家帕法卻在公爵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帶來了另一個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消息——原裁判所第六巨頭阿奎那,親自登門拜訪!

  ……

  神聖加百列帝國,赫拉城。

  叢林生活讓墨菲斯學會了面對陌生環境時如何靠著自己不挨餓,但是沒有教會他如何安然無恙的獨闖龍穴並搶走龍蛋。

  阿什坎迪被異端裁決所關押,墨菲斯明白現在最大的敵人有兩個,一個是異端裁決所,一個就是時間——在最短的時間內搞清楚阿什坎迪的狀況,在最短的時間變強,去救她出來!

  聽上去天方夜譚,卻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因為阿什坎迪的死,很可能意味著墨菲斯的死。

  墨菲斯計算著自己身上的銀幣,連續吃了幾天黑麵包的他已經漸漸明白了自己所處城市的一些「規律」——宗教在這裡的影響力不是一般的大,但是更讓墨菲斯感到奇怪的是這裡的領土似乎很少受到皇帝的制約——所有的規矩皆為領主所立,沒有隸屬於國家統一的法律,對於貴族的保護比拜占庭要傾向性更強一些,貴族就算是殺了個把人也可以靠贖金回去過逍遙日子,但平民卻要承受各種賦稅和兵役。

  沒錯,在赫拉城,兵役是強制的。

  搞清楚了這些規矩的墨菲斯更明白自己應當小心行事,這幾天已經看到不少年輕人被所謂的「督察隊」抓走服役去了,似乎新一輪的大規模徵兵因為阿什坎迪事件而正在展開,雖然軍隊能保證伙食,但墨菲斯還沒有興趣以一個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身份去敵對國家當什麼小卒子。

  其實單論掙錢,燒殺搶掠最快,卻良心過不去同時也後患無窮——墨菲斯雖然沒學過怎麼和裁判所這樣恐怖的部門去對抗,卻也從唐吉坷德那裡學會過如何打贏一場戰爭。

  耐心,這是第一,其次要有鷹的視野,即縱觀局勢和趨勢的戰略觀,再往後是要有力量,包括各式各樣的士兵,最後是後勤,保證自己不會倒在最基礎的經濟問題上。

  以往聽這些的時候墨菲斯總感覺那是異常遙遠的事情,卻想不到即將十六歲的自己會打一場獨身面對國家機器的「龐大」戰爭。

  不管這多麼可笑,他已沒有退路。

  他在與時間賽跑,與死神賽跑。

  來到赫拉第四天的傍晚,正在探索赫拉城最後一個區域的墨菲斯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儘快獲取金幣的途徑。

  站在一片略顯骯髒的街道口,碩大的木牌突兀的出現在視野中,上面寫著「鐵拳競技場」,下面寫著:「非請莫入」。

  所謂的競技場竟然不是印象中拜占庭那種高大而足夠坐下幾萬人的公共場所,卻是一條幽深的巷子,通往地下,戒備森嚴。

  而在不遠處則有一個有別於四周骯髒環境的乾淨場地,一輛輛光鮮的馬車和故意摘下的家族徽記都表明了這裡似乎是一個用於宣洩貴族惡趣味和古怪嗜好的地下場所。

  再旁邊是一個熙熙攘攘的骯髒集市——奴隸市場。

  在拜占庭,奴隸市場這種東西已經近乎滅絕,愛德華一世發起過反抗奴隸運動,原因是這位曾經的皇帝身上流淌著奴隸的血液,但是在神聖加百列,從古西迦帝國流傳下來的販奴習慣到現在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作為沒有「身份」的流浪漢,墨菲斯無法像那些前來挑選女奴的貴族少爺一樣帶著管家並有資格直接走入奴隸市場的高端消費區域挑選「貨物」,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群群被鐵鍊捆在一起的最低賤的男性苦力,偶爾有穿著豔麗的貴婦搖著精緻的小扇走過,都是雙眼冒光的盯著穿著暴露的奴隸的下體搜索著目標,將那些第三條腿奇大的傢伙買下,回去滿足自己常年寂寞的身體。

  在這裡,骯髒不止是街道,還有腐爛心靈散發的臭味。

  墨菲斯雖心有憐憫,卻無法顧及這些,他現在要做的是以最短的時間找到最合適的「眼睛」、「拳頭」和金幣,而無疑有金幣就有前兩者,所謂生財之道,奴隸市場和競技場在一起自然沒有做做鄰居這麼簡單,最終墨菲斯在奴隸市場的中心處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強壯的奴隸在這裡被競技場的買家成批買下,並直接拉向了不遠處的競技場後臺,其中不乏其他國家的士兵和雇傭兵,甚至還有傳說中的野蠻人與叫不上名字來的黑色人種。

  而除了被俘虜待出售的奴隸,卻還有一些是身份自由的各種職業者。

  他們花費銀幣,為了進行一場賭博。

  或者說,賭命。

  規則在旁邊的木板上寫的很清楚,參加一次最普通最低級的殺戮比賽只需要十三枚銀幣,若是活下來並勝利,就有資格進入下一輪比賽,強制五輪,五輪之後若是還活著,那便就能贏得讓旁人眼紅無比的金幣分成並可以選擇繼續戰鬥還是拍屁股走人。

  說起來,墨菲斯是一個很能利用自己優勢的人,自己渾身上下除了能打別的基本沒啥長處,而這種風險和收益同樣恐怖的活動仿佛為他量身訂造——整整站了一天,墨菲斯計算了競技場後門抬出的屍體和拉進去的奴隸比例,x級左右實力的奴隸最多,大概九成的死亡率,而v級的幾個傢伙卻大多活著走出了競技場,並掙的盆滿缽滿。

  只是這樣的人相對於整個「炮灰」大軍,鳳毛麟角。

  掏出僅剩的十多枚加百列帝國的納茲銀幣,墨菲斯交給了那個坐在木桌前的報名處管理員,奴隸集市的味道永遠不會好聞,所以這裡也別想看到什麼好臉色——表情永遠一副別人欠錢摸樣的傢伙抬起眼皮,掃了掃個子不高的墨菲斯,嗤笑一聲,伸手從桌子上拿了個牌子扔給了他,連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那個牌子意味著進入競技場的資格。

  雖然這金幣染血,但墨菲斯卻明白自己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到最多的錢,只能如此一拼——此刻的他雖然被扔進了代表層次最低的混戰組,卻依舊不吭聲的邁步跟隨著一大隊或報名或被強迫的人走進了那條陰暗潮濕而帶著血腥和臭味的甬道。

  風險與機遇並存的世界,想要以一飛沖天的姿態去做事,那便永遠無法按部就班。

  略顯瘦小的身影,拉起的兜帽,此時的墨菲斯在幾十號人組成的隊伍中毫不起眼。

  步伐淡定,他微微抬起面頰,望著頭頂的陽光在甬道入口處消失,一張逐漸成熟的面龐漸漸多了一分一往無前的果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5:40

第三章 凱克洛普斯

  赫拉城在神聖加百列帝國是領主托爾•克雷斯伯爵的領地,作為一座擁有三位紅衣主教的城市,這裡的權利和財富一樣恐怖,政治和宗教在神聖加百列於某種角度來講意義近乎等同,但是聖光之下尚有陰影,何況這個貴族數量在帝國排名數一數二的大城市?

  明面上掌管一切的三位紅衣主教猝然離世後,赫拉城內為貴族開設的一處處娛樂設施生意遠比平日裡火爆,帝國是貴族的帝國,這句話在拜占庭還行得通,但在加百列,或許應該改改——「帝國,是神棍和貴族的帝國」。

  雖然暫時沒有了紅衣主教坐鎮,城市卻不至於亂作一團,只是平時都需要裝模作樣禱告的貴族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外面快活一下,自然而然的,城東區幾處不公開的場所迎來了一次消費熱潮。

  羅斯子爵今天的心情不錯,至少他連日來朝思暮想的女人終於願意踏上了那擁有馬蒂蓮徽記的馬車,雖然關係進展不至於快如寂寞少婦般在車廂內就直接奔放到底,但是好歹對於這位美麗的女士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這位羅斯子爵眼中的「女神」是最近在赫拉城貴族圈子裡聲名鵲起的美麗貴婦,她有著難以想像的白皙肌膚,一雙迷離的眼眸讓近乎半個貴族圈子淪陷——依琳達爾,她如此稱呼自己,自稱來自弗丁帝國,從未公開展示過自己的族徽,卻無人懷疑其血統是否純正,因為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比弗丁帝國傳承十代的老貴族還要標準。當然赫拉的貴族們自然不會幼稚到看一個人的言行就給予尊重和信任,更主要的是因為這位新近出現在赫拉貴族圈子的絕美女人有著讓人羨豔的家底,這從側面證實了這位貴婦的身份和身後家族的地位——畢竟普通貴族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帶著一隊高階劍師守衛的。

  羅斯子爵並沒有覺得自己就這麼輕鬆地掀起了幸運女神的裙角,對於女人,他歷來喜歡充滿挑戰性的角色,而眼前這位自然是獵物之一,只是獵豔經驗豐富的子爵當然清楚眼前的女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所以在紅衣主教逝世後的第一時間,他費盡口舌說服了這位從弗丁帝國來到神聖加百列帝國據稱「散心」的貴婦來到了赫拉城最「刺激」的娛樂場所。

  對於沒上過戰場的貴族來說,血腥和暴力帶來的刺激遠遠比一擲千金要來的爽快——而當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時,更讓人趨之若鶩。

  「鐵拳競技場」,這是一個由領主托爾大人暗中支持並和教廷打好關係用於吸金的娛樂場所,多年來在三位紅衣主教的眼皮子底下一直低調*經營著,沒被取締的重要原因是其中能搞到不少異端來給赫拉的裁判所分部增添政績,又可以不動聲色的處決一些不好明面上處決的礙事者,所以也沒有召來過多非議,如同一層紙,誰也不捅破就相安無事。

  豪華的馬車在經過一段路面並不平穩的貧民區時微微搖晃,羅斯子爵坐在豪華馬車內望著對面的依琳達爾,心下無比感歎對方那無懈可擊的儀態和胸前讓人瘋狂的「兇器」,但表情卻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弗丁帝國有的,赫拉有,弗丁帝國沒有的,這裡也會有。」

  年過三十的他儀錶堂堂,話語輕柔不失陽剛,的確算得上標準的貴婦殺手,只不過那雙眸子不時閃過的精光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渴望。

  「我很期待。」

  名字叫依琳達爾的女人輕輕點頭,微笑,沒有過多的表示,面容說清純,卻偏偏帶著一抹風韻,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過迷人,以至於到下車時羅斯子爵都不敢直視,生怕深陷其中。

  紫眸,或許只有弗丁帝國的古老貴族才有吧?

  羅斯子爵輕輕撚著帶有家族徽記的戒指,感歎自己的家族還真是底蘊太薄。

  馬車輕輕停下,車廂的木門打開,已經鋪好的地毯一直延伸到了競技場的正門入口,這種做派顯然是為依琳達爾特殊安排的,後者即無驚喜,也不冷淡,表情滴水不漏,輕輕邁步走下,姿態優雅,卻沒有理會伸出手準備攙扶的羅斯子爵。

  子爵大人自然不至於感覺被拂了面子而惱怒,對付女人,還不是溫水煮青蛙的法子最好用?

  鐵拳競技場的門面裝修的絲毫不弱於赫拉城內級別最高的酒店,甚至還有過之——古樸的白色大理石石柱有著古西伽帝國神殿風格,一尊尊略有殘缺的神像雕塑擺在進門後的走廊兩側,若是有人舉報必然會被裁定「異端崇拜」,不過貴族們卻十分喜歡這種懷舊的調子——底蘊嘛,越古老越好,這是新派貴族的固有想法,仿佛因為來到這個骯髒的競技場自己都能高尚不少。

  「房間已為您安排妥當,子爵大人。」

  管家適時退下,望著走入高級別包廂的二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多說什麼,忠誠的守護在了門外。

  面積不小的包廂位於競技場的最佳觀賞區域,厚重檀木裝飾、遠東駝絨地毯,房間除了觀察用的玻璃窗外近乎完全密封,摒除了四周嘈雜聲音的干擾——而這麼單單看一晚上比賽的費用就要上千枚金幣,銷金窟倒也名副其實,相較於墨菲斯十幾枚銀幣進來賣命的代價,可謂天壤之別。

  之所以這所競技場最近的報名價格猛跌,自然是有原因的——要不是競技場有一些足夠吸引眼球的東西,羅斯子爵也不會貿然帶著剛剛認識不久的依琳達爾來到這種場所。

  「今天的專案絕對別開生面,依琳達爾女士,我想您會滿意赫拉城帶來的一切的。」

  輕輕打開一瓶產自吉薩科莊園的冰釀葡萄酒,羅斯子爵歪著頭,望著競技場上緩緩走入的第一批「犧牲品」,輕聲說道。

  「是螞蟻戰勝大象的榮光,還是巨龍碾壓凡人的殘酷?」

  個子高挑而沒比羅斯子爵矮多少的依琳達爾望著場地上那個略微顯眼的渺小身影,兀自呢喃。

  ...........................................................................................

  實際上,鐵拳競技場的報名費用在三個月前是五枚金幣一輪,多一輪需要多交一次金幣,直到勝利後可以贏取百分之一的全場押注賭金金額。

  一場騎士對騎士的戰鬥或許最終只有七八千枚金幣的賭注金額,因為這種乏味的決鬥在加百列帝國實在太過膩歪,但是如果變成三位騎士對一位從蠻荒之地逮捕的野蠻人,那麼金額就要翻上去五六倍。

  若是場地中央是多年沒有在大陸戰場見到的獸化半人和已經近乎滅絕的精靈,那估計光勝利者分得的百分之一的賭注金額就可以抵得上一塊男爵所擁有領地的全年收入!

  暴利誘人,卻也需要資格和本事來獲得,墨菲斯走近競技場後臺的時候滿眼看到的都是被抬出去的屍體和半死不活的傷者——競技場可不負責給這種報名前來當炮灰的傢伙們出錢治療,他們只會給自己養的「狠角色」們掏錢,卻不會施捨別人一分。

  一切以利益至上,墨菲斯自然明白自己現在的角色是什麼——螞蟻,還是花錢來自願讓別人踩的螞蟻。

  骯髒狹窄的甬道內,墨菲斯身前身後都是人——穿著各異,味道詭異,摸樣一個個基本屬於混不出頭的流浪劍客、或是將身家性命壓住在這所謂比賽上的「賭徒」,身處其中,墨菲斯只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決絕。

  這是比上戰場更殘酷的事情,自己花錢來送死,說起來這個世界還真是可笑。

  「第一批!十二個人!活著的進入下一輪!」

  前方傳來了粗魯的喊話,墨菲斯只感到被人推了幾把,便隨波逐流般的和其餘十一人被推倒了第一批的預備房間——一間巨大的鐵籠。

  陰暗的光線,血腥混雜著臭味。

  不多時,牢籠的另一扇門打開,十二個人本能的聚成一個戰鬥圈子,緩緩走了出去。

  圓形的競技場五百平米見方,細沙鋪滿地面,血腥的味道揮之不去,甚至能看到某些內臟還殘留在地面上,四周是高達卻看不到觀眾的看臺——貴族們躲在了玻璃後,如平時一樣在面具背後體驗著血腥帶來的刺激。

  而在十二人的對面,一個讓人窒息的身影緩緩走出。

  墨菲斯在抬起目光的瞬間汗毛直豎,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連續三天報名價格越來越低的原因!

  在這個世界上,魔獸會使用元素技能、會使用致命的毒液並擁有強橫遠超人類的肉體已經是所有人類的共識,但是對於某些存在於世間的強大類人物種,諸如日精靈、暗精靈、獸化半人等,墨菲斯並沒有深刻的瞭解,但是眼下出現的大塊頭,卻真正讓他明白了世間確實有著一些人類難以想像的「半神遺種」的。

  凱克洛普斯,從古西迦語翻譯過來後,便是如今被稱為「獨眼巨人」的強大生物!

  身高超過八米,一身虯結的肌肉仿若競技場走廊中那些天神的雕塑般富含爆炸力,手中一根鑲嵌著超過數百根密密麻麻鐵針的巨大木棒仿佛是用一整棵樹造就,威懾力和攻擊範圍大到讓人絕望!

  「吼——」

  面相醜惡,僅有一顆巨大眼珠子的巨人仰天怒吼,仿若示威般揚起手中的棒子朝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咚!」

  整個競技場在震動!

  這種東西只該存在於在神話中——這是所有人的唯一想法。

  震撼,震懾。

  未戰,勝負卻近乎已經決定。

  十二個人,大多是手持長劍的劍士,有背著一柄弓的弓箭手,還有身穿皮甲腰挎短劍的刺客,但是這一刻卻沒人能在腦海中生出「戰鬥」的念頭。

  人類的恐懼來源於未知,面對這近乎從未在大陸出現過的巨人,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十二個人,就這麼站成一個小圈子,遙遙望著抬起木棒緩緩走過來的巨人,如同受驚的動物般茫然無措。

  最終,一個身影從隊伍中猛然沖出。

  那是十二個人中個子最矮的,一身麻衣,帶著兜帽,手握一柄紋路奇怪的短劍,在所有人被恐懼籠罩的時候,第一個沖出了隊伍。

  一往無前。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5:58

第四章 引過來!

  十五歲的少年,八米高的巨人,在這一刻組成了一幅讓人感到衝擊力無比巨大的畫面。

  送死?

  人們看到的,只有那個少年孤注一擲的決絕和勇氣。

  終於,剩餘的十一個人回過了神,這些從始至終沒有多餘話語甚至連交流都沒有的傢伙們一個個按照本能開始了他們的戰鬥——

  一場「註定」要失敗的戰鬥。

  騎士的尊嚴,戰士的尊嚴,刺客的尊嚴,所有人的尊嚴。

  望著墨菲斯的背影,將自己性命用幾枚銀幣賣出去的人們猛然醒悟——自己在懼怕什麼?其實在將銀幣扔給競技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連死亡都無所畏懼了。

  迂回,分散,弓箭手跳上了競技場分散開來而五六米高的石柱,引弓待發。

  劍士們自覺分割開來分散著眼前巨人的注意力,刺客消失在空氣中,尋求著任何可能的殺傷機會。

  而此時此刻,墨菲斯已經沖到了獨眼巨人身前二十米的距離,眼睛足有墨菲斯上半身那麼大的巨人已然揚起駭人的狼牙棒,直直砸下!

  淡淡的紅色光芒在他城牆一樣的身體上閃爍著——這種遺傳自半身血脈的強橫種族擁有的可不僅僅是物理力量!

  「呯!」

  早有預判的墨菲斯猛的急停,繼而向右橫撲而出,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躲過了這威勢不亞於攻城錘的一擊!

  「轟!」

  沙土猛然炸開揚起,整個競技場內所有房間的玻璃跟著齊齊一震!

  被狼牙棒砸中的地面仿佛水面一般出現了巨大的波紋起伏,爆開的無形衝擊波將隨後趕來的三名劍士直接連帶著漫天的沙土彈飛了出去!

  但墨菲斯卻已經毫無遲滯的起身朝著獨眼巨人那仿若神殿石柱般的大腿沖了過去,再一次側翻,差之毫釐的躲過了橫向揮過的巨大拳頭!

  因為墨菲斯的個子太過矮小,獨眼巨人彎腰都很難夠到這個已經鑽到眼前腳下的小個子——他抬起腳想要踩死這個不怕死的「爬蟲」,卻因為體型巨大而動作慢了一拍…而當他發現膝蓋上有什麼東西猛然一躍而起時,胳膊卻已然來不及格擋…

  獨眼巨人雖然力大無窮,但眼前這個傢伙的綜合實力撐死也只能算是中階大騎士——他沒有速度、沒有頭腦、沒有戰鬥意識!

  但低階大騎士的爆發力已經足夠讓墨菲斯從獨眼巨人抬起的膝蓋直接跳到對方的胸膛之上!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在空中劃過一道虛影,狠狠刺入了獨眼巨人的心臟!

  「噗!」

  劍刃貼著胸腔的骨骼刺入心房,直沒劍柄,不差分毫!

  解剖血族解剖到吐的墨菲斯閉著眼睛都能摸清楚一個人的心臟位置在什麼地方,而從什麼角度插進去最為直接有效更是一清二楚!

  曾經學過的知識在此時完美應用,墨菲斯僅僅憑藉一人一劍,竟然直接憑一己之力刺中了獨眼巨人的要害!

  這一刻,墨菲斯身後的那些人無一不以一種仰望的態度望著那個近乎一雷霆姿態便解決戰鬥的少年。

  從頭到尾,他連一句多餘的呼喊都沒有。

  競技場內安靜了一瞬,玻璃後面的貴族們什麼表情估計沒有人知道,這種強烈的反差實在是太過刺激,至此無論誰輸誰贏,墨菲斯的閃電一擊已經值回票價!

  可是作為擁有半身血脈的古老物種,獨眼巨人的實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為強勢和恐怖。

  一擊得手的墨菲斯拔劍就要向後空翻,想跳出這個巨人的攻擊範圍,因為他深知越強大的物種就越不容易死亡的事實,卻還是在動作做了一半的瞬間被一股巨力攫住身體,繼而像扔垃圾一樣狠狠的甩了出去!

  像是一枚炮彈,墨菲斯以近乎平直而沒有拋物線的方式直直飛行了幾十米,撞在了競技場邊緣的包廂玻璃上!

  「呯!」

  玻璃被擊穿,墨菲斯毫無遲滯的被鑿進了包廂內部,狠狠的撞擊在了掛有油畫的牆壁上,「咚」的一聲止住身形,繼而狼狽落地。

  牆面上多了一個凹坑,蛛網狀的裂痕擴散開來。

  羅斯子爵有些不知所措,從看著墨菲斯被那位惡魔般的獨眼巨人扔飛到其砸進自己所在的包廂,他根本連反應都沒來得及,而更讓他心驚的是,按照墨菲斯撞碎玻璃後原本的飛行方向,理應擊中他身旁一直默不做聲的依琳達爾,可是事實上當墨菲斯從地板搖搖晃晃站起來時,依琳達爾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了墨菲斯的旁邊,冷眼望著這個決鬥場內賣命的瘋子,什麼話都沒說。

  身體強橫的墨菲斯並無重傷,只是撞擊帶來的震傷讓他有些眩暈,說實話獨眼巨人要是拎著他的腿朝地面砸兩下估計教皇親自治療也沒法兒救——伸手摸了摸後背,行囊還在,權杖和魔杖因為品質嚇人而安然無恙,抬起頭,他卻正好看到眼前冷眼相看的紫眸女人。

  墨菲斯僅僅愣怔了一瞬便將目光挪開——他覺得對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吃驚?沒多少,好奇?略有,更多的是掩飾的很好的欣賞,墨菲斯卻也沒工夫享受一位美女的目光,他的頭腦很清楚自己需要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所以望瞭望被自己撞碎的窗戶,這個吐了幾口悶氣的傢伙便伸手抽出魔杖毫不猶豫的朝著競技場沖了回去!

  依琳達爾望著墨菲斯跳出窗戶,依舊沒有任何言語,但是微微抱著手臂的她將目光轉向似乎到現在還沒回過神的羅斯子爵身上時,後者臉上的羞愧和落魄顯而易見。

  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在女人面前表現懦弱而茫然無措,更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承認自己想要追求的女人比自己優秀太多。

  羅斯子爵裡安後悔都來不及,只得尷尬的將目光轉向場內,硬著頭皮繼續看下去。

  而場下的局勢卻在這幾秒鐘的時間內發生了逆轉。

  一切因為一個人類根本不清楚的重要因素——獨眼巨人,是擁有兩顆心臟的強大物種!

  所以即便是一顆心臟被墨菲斯捅穿,在短時間內這個狂暴的巨人依舊擁有著異常恐怖的殺傷力,並且一旦熬過這場戰鬥,他的心臟會因為本身恐怖的自愈能力而漸漸恢復直至完好如初!

  而當做出驚人一擊的墨菲斯被他毫不猶豫的甩出去後,這個恐怖的巨人開始發威了。

  首先是一棒子橫掃而出,碩大的攻擊範圍讓三名沖過來的劍士根本連躲都沒地方躲,劈啪的爆響聲中他們的身體竟然直接被擊碎,近乎同一時間成了一塊塊碎肉撒向了其餘人的身體,血液仿若傾盆大雨!

  「吼!」

  競技場內的石柱上站立著唯一的弓箭手,他的第一支箭射中了巨人的面頰,卻直接被那粗糙仿佛岩石一樣的皮膚彈開,這種需要預判能力的遠端武器在動作幅度奇大而皮糙肉厚的巨人面前似乎根本不夠看,被激怒的巨人直接幾步前沖,掄起大鐵棒「轟」的將弓箭手所站立的石柱砸了個稀巴爛,手持弓箭的傢伙閃身跳開,而四處炸開的石屑擊中了一名躲閃不及的刺客,力量之大直接擊斷了他的小臂!

  這完全不是一個級數上的戰鬥。

  整個隊伍十二個人,實力最強大的其實就是個子最矮的墨菲斯,剩下的所有人根本就是vii級甚至viii級的炮灰,獨眼巨人雖然只擁有中階大騎士的實力,卻僅憑蠻橫的肉體便足以讓這些人成為肉屑!

  沉重如悶雷的腳步聲在逼近,散開的隊伍完全就是綿羊面對惡虎般毫無抵抗能力,劍士根本無法沖到近身——除了墨菲斯那一次突襲成功,連續一分鐘內根本無人能靠近他十米範圍!

  競技場在這個巨人眼裡算不得什麼大場地,智商不低的他開始將這群眼中渺小的人類逼向角落。

  當地面上又多了一灘碎肉時,獨眼巨人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

  疑惑的轉過頭,他卻看到距離四十多米處,剛剛那個被自己一把捏住扔出去的傢伙正彎腰在地面上刻畫著什麼東西。

  腦袋很大卻並不知道什麼叫魔法陣的他疑惑了一瞬,卻馬上被一支箭射中了下巴,惱怒的大吼一聲,他轉過身沖向了那個弓箭手,已然將剛剛的疑惑拋在了腦後。

  此刻墨菲斯站在沙子鋪就的場地上,卻是用手中的鳳凰木魔杖輕輕凝聚著元素微粒,憑空在地面之上純用元素構建著一個直徑超過五米的魔法陣。

  這是墨菲斯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平時熟悉了無數次的魔法陣,身體上的陣痛讓他眉頭緊皺,手中動作卻一絲不苟,嚴謹而熟練地構圖,從陣型、陣點、陣眼,一絲不苟的刻畫而出,花了三十秒鐘才將一個平時在羊皮紙上七秒鐘便能搞定的陣圖在沙地上刻畫結束,繼而墨菲斯抬起杖尖注入了一股元素能量,直直啟動了剛剛完成的法陣。

  淡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地面似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

  可是墨菲斯卻像沒看到這些一樣猛的跑了出去,繼而朝著那群從未說過話的「同伴」們大吼:「引過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6:08

第五章 鈴鐺

  墨菲斯的聲音略顯稚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這種時候一群原本或許自命不凡的傢伙們能怎樣?他們只能服從,因為所有人裡面只有這個孩子拼死傷到了眼前的獨眼巨人,除了他別人根本沒有發言權!

  弓箭手第一個做出了回應,原本即將退到場地盡頭的他立刻停住攻擊的動作,轉而繞著競技場邊緣跑向了墨菲斯所處的方向,而剩餘活著的幾個人也是同一時間向四面八方散去,只是一個來不及躲閃的倒楣蛋被大棒輪中了後背,死無全屍。

  獨眼巨人的動作看似緩慢,實際上奔跑起來的他比場地上幾個逃命的傢伙都要快,只是當他轉過頭時,視野中多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墨菲斯盡全力用魔杖凝聚了一道光束照射向了那個有著巨大瞳仁的眼睛,後者痛苦哀嚎一聲,伸手擋住光芒,繼而邁著令人窒息的步伐直直沖向了墨菲斯!

  這完全是令人窒息的一幕,已經跑到巨人攻擊範圍外的幾個人氣喘吁吁兩腿發顫的看著手持魔杖的墨菲斯仿佛腳底生根一般站在原地,那道光芒竟是不帶一絲顫動的照射著飛速靠近的獨眼巨人的巨眼!

  試問有幾人能在一位八米高巨人仿佛山崩地裂般的衝鋒時還能泰然站在原地?

  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所有觀賞競技場戰鬥的貴族心中,血腥讓他們心中的欲望得以滿足,但是這種孤身一人仿佛抵擋天災般的抗爭卻無法不讓人熱血沸騰!

  魔杖和魔法帶來的意外遠沒有墨菲斯的行為來的讓人震驚,光芒驟然消失,恢復視力睜開大眼的巨人再一次揚起了手中的巨•棒,只要再邁一步就能將墨菲斯徹底砸成肉醬!

  可是,還是差了一步。

  眼睛望著墨菲斯的巨人忘記了這個他眼中渺小的螞蟻剛剛在地面刻畫的東西,在他揚起巨•棒的一瞬間卻腳下猛的一滯,整個右腳連帶著小腿都陷入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一灘流沙之中!

  「元素切割法陣」,這個法陣的應用通常是在進行某些魔法護盾或是實體盾牌的防護性能測試使用,簡單而言根本不會應用在普通的戰鬥之中,它的刻畫簡單而需求晶絲能量低下,啟動之後,會將魔法陣上方的所有物質以凝聚態的元素進行切割攪動,隨著能量的增大而強度增大,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堪稱雞肋的「測試」用法陣,卻在墨菲斯的反向刻畫下將競技場地面的沙礫絞碎成了更為細膩的流沙!

  墨菲斯刻畫法陣完畢後向後退了十五米,為的就是讓對方踩入陷阱——直徑五米的陷阱已經夠巨人怎麼邁步都會受到影響,而運氣極好的,正好一條腿齊齊陷入的巨人此刻因為前沖過猛而轟然撲倒在地!

  巨大的腦袋在整個身體因為滑行而前沖一段後正好停在了墨菲斯的身前。

  沙塵彌漫。

  當揚起的黃沙落地,墨菲斯那年輕卻已經佈滿老繭的雙手拔出了插在獨眼巨人那眼瞳中的魔杖,杖尖爆裂開來的元素已經讓巨人的大腦內部成為了漿糊,抽搐的屍體證明著這個剛剛不可一世的獨眼巨人已經一命嗚呼!

  全場寂靜。

  始終沒有摘下兜帽的墨菲斯微微氣喘,剩餘的五人依舊保持著愣怔而不可思議的表情和站姿。

  「下一組!」

  遠處響起了刺耳的吼聲,卻不是為英雄的歡呼,墨菲斯利索的收劍回鞘,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轉身第一個走向了緩緩打開鐵門的牢籠。

  現實的殘酷即是如此,可能有很多壯舉在別人眼中只是一次略顯出彩的表演,可以驕傲,卻不能自負。墨菲斯伸手揉著肩膀的背影依舊略顯矮小,和他背後那巨大的屍體相比甚至可以說毫不起眼。

  「勇猛的傳承。」

  依琳達爾站在破損的玻璃窗前,望著隱沒與黑暗的年輕背影,紫眸有微不可查的精光閃過。

  侍者敲門進入房間,為剛剛發生的事件道歉並承諾可以立刻更換房間,但是羅斯子爵伸手拒絕,提出了直接返回的要求,卻最終被依琳達爾淡淡的一句話阻止。

  「再看看,確實有些意思呢。」

  ………………………………………………………………………………………………………………………………

  墨菲斯靜靜的坐在陰暗的石凳上,耳邊回蕩著競技場的嘶吼聲和慘叫聲,兜帽的陰影遮蔽了他的面龐,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劍柄和魔杖。

  簡陋的房間內沒有人說話,第一輪活下來的其餘五個人在房間的角落中同樣靜默著,絲毫沒有打了勝仗情緒高漲的摸樣。

  墨菲斯近乎以一己之力幹掉了那傳說中的獨眼巨人,這種不可能發生的「壯舉」偏偏發生了,卻讓旁人根本無法升起安全感——第一輪就死了超過一半的人,而這個最厲害的小子也受了傷,之後還有至少四輪比賽,如何應對?

  「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

  半晌,墨菲斯突然問道,聲音在石室中略顯突兀。

  屋子裡都是花錢進入競技場的自由人,沒有一個是奴隸。

  「賭博輸光了,輸無可輸,只剩一條爛命。」

  滿臉絡腮鬍子的劍士第一個回答,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

  「被布拉格城通緝,來到這裡,贏了就換個地方繼續生活,輸了就死了拉倒。」另一個年輕劍士輕輕握緊手中的銀色掛墜,輕輕畫了個十字。

  「被一個婊子騙光了家產。」

  心有不甘的怨恨。

  「家裡欠下了高利貸。」

  徒呼奈何的蕭索。

  「只是想殺,或者被殺。」

  走投無路的決絕。

  五個人回答後望著沉默的墨菲斯,後者思索片刻,在遠處象徵著第二場競技比賽結束的鐵門摩擦聲中輕輕摘下了兜帽,起身,望著打開的大門道:「我來這裡,是為了一個承諾。」

  ……

  法布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作為鐵拳競技場的負責人,盈利定然是他的首要目的,這其中分很多種方式——當莊家收開盤賭局的錢自然是其中利潤最大也最容易產生暴利的,相較于全場包廂費每晚總和過萬枚金幣的收入,一場由獨眼巨人作為主角的競賽絕對可以輕鬆製造十倍以上的利潤。

  只是今天獨眼巨人這個無往不利的賺錢利器竟然被人不聲不響的幹掉了,實在是要多冷門多冷門。

  按理說,競技場晚間的第一場競賽永遠是開胃菜形式——說白了就是實力一邊倒,製造出一種完全碾壓甚至虐待的血腥局面,調動起台下貴族們的情緒,快准狠三個字最恰當不過,就如同享用牛排先要用紅酒鋪墊味道一般,要醞釀氣氛。

  只是今天的快准狠過後,倒下的卻是「鐵拳競技場」今年新捕獲的台柱式角色!

  為了在蠻荒平原上將這個脫離族群的傢伙活捉,競技場幕後的真正主人托爾伯爵可是付出了超過一百人死亡的代價,換算成金幣也足足超過了十萬之數!

  可是這他媽的大塊頭還沒來得及帶來八萬金幣的利潤就死了?自己怎麼交代?

  法布林有點焦頭爛額了,雖然剛剛那盤賭局因為押注全在獨眼巨人一方而讓競技場一次性賺了三萬多枚金幣,可是獨眼巨人卻永遠倒下而再沒有利用價值——對於競技場而言,最大的缺陷就是可能出現付錢進來的自由身份者爆冷門的情況,沒辦法,誰讓風險和機遇並存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可能發生,鐵拳競技場才能在一次次「意外」中賺得貴族們滿意的口碑並屹立多年不倒。

  只是對於這種情況,競技場自然會採取一點點手段讓這些給競技場帶來「意外」的硬茬子產生更多的刺激。

  「改換今天的安排,第三場將他們混在一起,和奴隸都放上,五十人,準備把大傢伙放出來,賭局十萬金幣打底。」

  法布林用手帕擦了一把額頭,狠下心下了決定,起身從自己所在的房間內部翻出了一個精緻而帶有魔法陣的盒子,用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後取出了一個讓一旁的僕人覺得甚是詭異的東西——不是什麼看似古老的鑰匙,也不是什麼形狀外觀精緻而有魔法波動的道具,卻是一枚造型粗糙的…鈴鐺!

  僕人抬起雙手想要接過,卻發現法布林根本沒有給他的意思,而是緊緊地捏著這個鈴鐺快步走出了房間,徑直走向了競技場直通底層的通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6:24

第五章 鈴鐺

  墨菲斯的聲音略顯稚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這種時候一群原本或許自命不凡的傢伙們能怎樣?他們只能服從,因為所有人裡面只有這個孩子拼死傷到了眼前的獨眼巨人,除了他別人根本沒有發言權!

  弓箭手第一個做出了回應,原本即將退到場地盡頭的他立刻停住攻擊的動作,轉而繞著競技場邊緣跑向了墨菲斯所處的方向,而剩餘活著的幾個人也是同一時間向四面八方散去,只是一個來不及躲閃的倒楣蛋被大棒輪中了後背,死無全屍。

  獨眼巨人的動作看似緩慢,實際上奔跑起來的他比場地上幾個逃命的傢伙都要快,只是當他轉過頭時,視野中多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墨菲斯盡全力用魔杖凝聚了一道光束照射向了那個有著巨大瞳仁的眼睛,後者痛苦哀嚎一聲,伸手擋住光芒,繼而邁著令人窒息的步伐直直沖向了墨菲斯!

  這完全是令人窒息的一幕,已經跑到巨人攻擊範圍外的幾個人氣喘吁吁兩腿發顫的看著手持魔杖的墨菲斯仿佛腳底生根一般站在原地,那道光芒竟是不帶一絲顫動的照射著飛速靠近的獨眼巨人的巨眼!

  試問有幾人能在一位八米高巨人仿佛山崩地裂般的衝鋒時還能泰然站在原地?

  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所有觀賞競技場戰鬥的貴族心中,血腥讓他們心中的欲望得以滿足,但是這種孤身一人仿佛抵擋天災般的抗爭卻無法不讓人熱血沸騰!

  魔杖和魔法帶來的意外遠沒有墨菲斯的行為來的讓人震驚,光芒驟然消失,恢復視力睜開大眼的巨人再一次揚起了手中的巨•棒,只要再邁一步就能將墨菲斯徹底砸成肉醬!

  可是,還是差了一步。

  眼睛望著墨菲斯的巨人忘記了這個他眼中渺小的螞蟻剛剛在地面刻畫的東西,在他揚起巨•棒的一瞬間卻腳下猛的一滯,整個右腳連帶著小腿都陷入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一灘流沙之中!

  「元素切割法陣」,這個法陣的應用通常是在進行某些魔法護盾或是實體盾牌的防護性能測試使用,簡單而言根本不會應用在普通的戰鬥之中,它的刻畫簡單而需求晶絲能量低下,啟動之後,會將魔法陣上方的所有物質以凝聚態的元素進行切割攪動,隨著能量的增大而強度增大,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堪稱雞肋的「測試」用法陣,卻在墨菲斯的反向刻畫下將競技場地面的沙礫絞碎成了更為細膩的流沙!

  墨菲斯刻畫法陣完畢後向後退了十五米,為的就是讓對方踩入陷阱——直徑五米的陷阱已經夠巨人怎麼邁步都會受到影響,而運氣極好的,正好一條腿齊齊陷入的巨人此刻因為前沖過猛而轟然撲倒在地!

  巨大的腦袋在整個身體因為滑行而前沖一段後正好停在了墨菲斯的身前。

  沙塵彌漫。

  當揚起的黃沙落地,墨菲斯那年輕卻已經佈滿老繭的雙手拔出了插在獨眼巨人那眼瞳中的魔杖,杖尖爆裂開來的元素已經讓巨人的大腦內部成為了漿糊,抽搐的屍體證明著這個剛剛不可一世的獨眼巨人已經一命嗚呼!

  全場寂靜。

  始終沒有摘下兜帽的墨菲斯微微氣喘,剩餘的五人依舊保持著愣怔而不可思議的表情和站姿。

  「下一組!」

  遠處響起了刺耳的吼聲,卻不是為英雄的歡呼,墨菲斯利索的收劍回鞘,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轉身第一個走向了緩緩打開鐵門的牢籠。

  現實的殘酷即是如此,可能有很多壯舉在別人眼中只是一次略顯出彩的表演,可以驕傲,卻不能自負。墨菲斯伸手揉著肩膀的背影依舊略顯矮小,和他背後那巨大的屍體相比甚至可以說毫不起眼。

  「勇猛的傳承。」

  依琳達爾站在破損的玻璃窗前,望著隱沒與黑暗的年輕背影,紫眸有微不可查的精光閃過。

  侍者敲門進入房間,為剛剛發生的事件道歉並承諾可以立刻更換房間,但是羅斯子爵伸手拒絕,提出了直接返回的要求,卻最終被依琳達爾淡淡的一句話阻止。

  「再看看,確實有些意思呢。」

  ………………………………………………………………………………………………………………………………

  墨菲斯靜靜的坐在陰暗的石凳上,耳邊回蕩著競技場的嘶吼聲和慘叫聲,兜帽的陰影遮蔽了他的面龐,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劍柄和魔杖。

  簡陋的房間內沒有人說話,第一輪活下來的其餘五個人在房間的角落中同樣靜默著,絲毫沒有打了勝仗情緒高漲的摸樣。

  墨菲斯近乎以一己之力幹掉了那傳說中的獨眼巨人,這種不可能發生的「壯舉」偏偏發生了,卻讓旁人根本無法升起安全感——第一輪就死了超過一半的人,而這個最厲害的小子也受了傷,之後還有至少四輪比賽,如何應對?

  「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

  半晌,墨菲斯突然問道,聲音在石室中略顯突兀。

  屋子裡都是花錢進入競技場的自由人,沒有一個是奴隸。

  「賭博輸光了,輸無可輸,只剩一條爛命。」

  滿臉絡腮鬍子的劍士第一個回答,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

  「被布拉格城通緝,來到這裡,贏了就換個地方繼續生活,輸了就死了拉倒。」另一個年輕劍士輕輕握緊手中的銀色掛墜,輕輕畫了個十字。

  「被一個婊子騙光了家產。」

  心有不甘的怨恨。

  「家裡欠下了高利貸。」

  徒呼奈何的蕭索。

  「只是想殺,或者被殺。」

  走投無路的決絕。

  五個人回答後望著沉默的墨菲斯,後者思索片刻,在遠處象徵著第二場競技比賽結束的鐵門摩擦聲中輕輕摘下了兜帽,起身,望著打開的大門道:「我來這裡,是為了一個承諾。」

  ……

  法布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作為鐵拳競技場的負責人,盈利定然是他的首要目的,這其中分很多種方式——當莊家收開盤賭局的錢自然是其中利潤最大也最容易產生暴利的,相較于全場包廂費每晚總和過萬枚金幣的收入,一場由獨眼巨人作為主角的競賽絕對可以輕鬆製造十倍以上的利潤。

  只是今天獨眼巨人這個無往不利的賺錢利器竟然被人不聲不響的幹掉了,實在是要多冷門多冷門。

  按理說,競技場晚間的第一場競賽永遠是開胃菜形式——說白了就是實力一邊倒,製造出一種完全碾壓甚至虐待的血腥局面,調動起台下貴族們的情緒,快准狠三個字最恰當不過,就如同享用牛排先要用紅酒鋪墊味道一般,要醞釀氣氛。

  只是今天的快准狠過後,倒下的卻是「鐵拳競技場」今年新捕獲的台柱式角色!

  為了在蠻荒平原上將這個脫離族群的傢伙活捉,競技場幕後的真正主人托爾伯爵可是付出了超過一百人死亡的代價,換算成金幣也足足超過了十萬之數!

  可是這他媽的大塊頭還沒來得及帶來八萬金幣的利潤就死了?自己怎麼交代?

  法布林有點焦頭爛額了,雖然剛剛那盤賭局因為押注全在獨眼巨人一方而讓競技場一次性賺了三萬多枚金幣,可是獨眼巨人卻永遠倒下而再沒有利用價值——對於競技場而言,最大的缺陷就是可能出現付錢進來的自由身份者爆冷門的情況,沒辦法,誰讓風險和機遇並存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可能發生,鐵拳競技場才能在一次次「意外」中賺得貴族們滿意的口碑並屹立多年不倒。

  只是對於這種情況,競技場自然會採取一點點手段讓這些給競技場帶來「意外」的硬茬子產生更多的刺激。

  「改換今天的安排,第三場將他們混在一起,和奴隸都放上,五十人,準備把大傢伙放出來,賭局十萬金幣打底。」

  法布林用手帕擦了一把額頭,狠下心下了決定,起身從自己所在的房間內部翻出了一個精緻而帶有魔法陣的盒子,用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後取出了一個讓一旁的僕人覺得甚是詭異的東西——不是什麼看似古老的鑰匙,也不是什麼形狀外觀精緻而有魔法波動的道具,卻是一枚造型粗糙的…鈴鐺!

  僕人抬起雙手想要接過,卻發現法布林根本沒有給他的意思,而是緊緊地捏著這個鈴鐺快步走出了房間,徑直走向了競技場直通底層的通道。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6:31

第六章 黑暗權杖


  墨菲斯很意外的看著自己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少渾身骯髒的奴隸手持生銹彎刀加入隊伍,而之後幾個倖存的自由人也都湊近了這個人數愈加龐大的「軍隊」,當鐵門打開時,四周已經湊夠了將近五十人的數量——這對於競技場的競技來絕對稱得上人數龐大。

  邁步走出,墨菲斯沒有如第一次般走在最前方,而是朝後面靠了靠——和獨眼巨人一戰時沖在最前方是因為他在看到獨眼巨人的形象後有一定的判斷和把握,而此時見不到敵人的摸樣,他絕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通過這陣勢大概也能判斷出敵人的實力。

  能動用五十個人去對付的,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競技場因為一大群人的湧入而不再顯得那麼空曠,只是對面那扇鐵門卻遲遲沒有打開,就在所有人由戒備變得鬆懈時,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讓人們將視線轉移開來。

  競技場的中央位置緩緩下陷下去一個凹洞,繼而上升出現的,是一個近乎完全封閉的鐵籠。

  好似一個四方的棺材,金屬鉚釘焊接的位置還有著養護油的痕跡,看得出是經常有人打理看守的牢籠。

  這是什麼?

  墨菲斯眯緊了眼睛,卻再一次向後退了幾步——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就像是叢林中那看似無害的陷阱一樣。

  可能此刻向前多走一步,即是深淵。

  寂靜過後,鐵籠內沒有任何動靜,卻是競技場的最上方猛然飛出了一個不大的物件落在了人群的另一側。

  是一個鈴鐺,落地的時候響了幾聲,讓所有人都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

  「拿著鈴鐺活到最後的,是唯一的勝利者!」

  殘酷的規則,由一身華麗衣飾的競技場負責人法布林宣佈。

  「啪。」

  場地正中的牢籠打開了。

  但是下一刻,邁步走出的生物讓所有人愣怔半晌而摸不到頭腦。

  一只有著灰黑斑紋的貓。

  是最普通的寵物貓,而且摸樣異常可愛,一雙黑色的眼瞳,兩隻耳朵微微折著,看上去就是貴婦家裡養的嬌貴愛寵,尾巴翹起,高傲的摸樣很不可一世,這只小貓張開嘴打了個哈欠,望著眼前如臨大敵般的好幾十號強壯人類,卻是懶洋洋的直接爬在地上打起了盹。

  這情況讓觀察窗戶後的貴族們都鴉雀無聲——這是什麼?搞笑麼?

  隊伍最邊緣的奴隸猛然邁開腳步沖向了法布林扔在地上的鈴鐺——他的目的再明顯不過,而在他的帶動下,其餘人都開始朝著鈴鐺奔去!

  隨即開始出現了打鬥和阻礙。

  很顯然,他們眼中的那個貓咪不是什麼危險敵人,在為了鈴鐺的前提下,敵人就在四周。

  最終沒有邁動腳步的只有寥寥幾個人,墨菲斯望著不遠處即將開始血腥爭搶的幾十人,卻是魔杖和短劍都抽了出來,目光根本沒敢從那只貓身上離開。

  它太安靜了,安靜的不似正常的貓科動物,從氣息到習性都完全是兩碼事——叢林中的豹子或老虎都不會面對幾十號陌生人在眼前還能安然打盹睡覺,更不用提一隻摸樣普普通通的小花貓。

  領地意識很強的生物通常走向兩個極端,一種是時刻不停的巡視領地,發現有入侵者立刻揪出來殺死,另一種就是平時呆在自己的巢穴中打盹,當察覺到有人距離自己過近時直接以雷霆一擊沖出去幹掉!

  前者遇到實力更強的魔獸時會退卻,而後者卻基本是食物鏈頂層的傢伙。

  終於,第一個觸碰到鈴鐺的傢伙由於身後不斷湧上來的人爭搶而將其搖響了。

  因為手指緊握,鈴鐺的聲音並不清脆,但是這一瞬間,原本尾巴蜷縮的貓咪倏然睜開了眼睛…

  它抬起頭望向了那群爭搶鈴鐺的傢伙,喵喵叫了兩聲,尖銳的牙齒異常袖珍,渾身上下的毛髮微微乍起,但是這種姿態卻根本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人開始為了搶鈴鐺拔刀殺人了。

  血腥的味道在彌漫,為了生存而露出人性的醜惡一面展現在了惡趣味濃重的貴族們面前,病態的快感蔓延全場,卻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看似被聲音惹惱了的貓咪邁著步子緩緩向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十米。

  這只從頭到尾沒有再引起過過多注意的貓咪徹底被不斷響動的鈴鐺惹惱。

  它張開了並不大的嘴巴,發出的卻不再是輕柔的貓叫。

  「吼——」

  一聲足以震聾耳膜的巨吼聲讓整個競技場的玻璃都在顫動!

  饒是墨菲斯一直注意著這個行動詭異的貓,此刻也是被嚇了一大跳!

  接下來的一幕更加匪夷所思——那個渺小的還沒有人小腿高的黑灰條紋貓咪作勢起跳,原本看似只是一個撲擊老鼠的動作卻因為它瞬間膨脹的身體而變成了撲擊人類!

  身形暴漲,光芒閃爍,當它的身體再一次落地時,碩大無朋的雙爪已經直接將兩個來不及躲閃的傢伙按成了肉醬!

  「吼——」

  皮毛漆黑,豹子般的身體卻連帶七條長有骨刺的尾巴生生達到了十米有餘!血盆大口中滿是匕首般鋒利的利齒,僅僅一口便直接「哢嚓」將人生生咬斷!

  鮮血噴濺!

  爭搶鈴鐺的人們回過頭,卻發現自己的面前是一個比起獨眼巨人還要有威懾力的恐怖魔獸——碩大的頭顱如同貓科動物般流線而富有侵略性,一雙眼眸竟是深邃無比的漆黑,連帶著渾身散發著的黑暗氣息和七條看上去就足夠駭人的骨刺尾巴,這種仿佛來自無邊地獄的恐怖生物一個照面就足以讓人嚇破膽子!

  利爪一揮,破裂的人體仿佛紙糊的一樣撕碎開來,這種沒人叫得出名字的生物猛然向前一躍,竟是直直越過了二十多米的距離,將手中握著鈴鐺的傢伙和他身旁的幾人生生壓成了肉醬!

  七條尾巴仿佛長了眼睛一樣朝著身後刺去,頃刻間洞穿了七個人的胸膛!

  而這還不算完,那些被它尾巴掃中的傢伙個個倒飛而出,好幾人即使被輕輕刮倒而造成不大的傷口,卻在接下來的幾秒鐘內口吐血沫倒斃在地!

  劇毒,近乎在幾秒鐘內致命。

  這頭恐怖至極的魔獸完全是虎入羊群肆無忌憚的態勢,發狂的它幾乎在瞬間就殺死了超過十五人,並且還有在接下來的幾十秒內屠乾淨全場的架勢!

  墨菲斯這次真的無法像當初那樣沖上去抄傢伙捅刀子了,近乎完美的身體比例,完美的爆發力,恐怖的殺傷力,還有那敏銳的直覺,這頭魔獸的蠻橫比起獨眼巨人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個檔次!

  若是有大規模的遠端部隊集射或許還能造成一些殺傷,但是一群平均等級在ix級、手持生銹彎刀的奴隸實在是無法阻擋這樣一個或許等級在i級的恐怖傢伙!

  殺戮在持續,墨菲斯卻站在幾十米外望著這個傢伙秋風掃落葉一樣在人群中卷起紅色的血花,沒有任何動作。

  有人開始逃跑,卻更快的成為它的獵物,一個縱撲近乎籠罩了十多米的範圍,落地時近乎無聲,簡直就是完美的殺戮機器!

  這頭巨獸抬起頭,正好對上了墨菲斯的目光。

  漆黑的眸子倏然間眯緊了。

  從始至終站在原地的墨菲斯沒有逃跑,也沒有邁步前沖,他手中的魔杖微微放下,輕輕嗅了嗅眼前這頭巨獸的氣息,微微閉上眼睛,卻是緩緩把手伸向了後背。

  這種行為仿佛不受控制墨菲斯大腦的控制而被強迫般,當五指握緊那柄他始終未再碰過的薩弗拉斯權杖時,驀然間一股堪稱恐怖的氣息彌漫開來。

  原本盯著墨菲斯眼神有些舉棋不定般猶豫的巨獸瞬間向後退了幾步,繼而...身體低伏,沖著墨菲斯低下了它的頭顱。

  甚至於那七條殺人不眨眼的尾巴都低低的垂在地面,仿佛在對黑暗中的唯一君主俯首稱臣。

  手中的權杖依舊被一層粗麻布包裹,卻已經讓這頭殺死了二十人的凶獸仿佛受到奴役般低頭,墨菲斯雙眼微微有光芒閃過,繼而用手指向了那片血肉模糊的地面。

  巨獸立刻轉身邁著無聲的步子小跑而去,身體在這過程中逐漸縮小,最終成為了那個剛剛見到時的可愛寵物的形象,它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屍體殘塊中翻找幾下,輕輕咬起了什麼東西,繼而邁著優雅小步子跑回到了墨菲斯的面前,鬆口。

  那枚鈴鐺輕輕墜地。

  墨菲斯低頭撿起,而這只貓咪竟然自來熟地蹭著墨菲斯的褲腳,喵喵叫了幾聲後便靜靜的蹲在旁邊,如同主人身旁一隻聽話的寵物。

  競技場此刻安靜如同墓地。

  一切轉變的太快,已經沒有人敢去搶奪墨菲斯手中的鈴鐺,而當這位今天第二次爆出冷門逆轉戰局的少年輕輕揚起手中的鈴鐺給競技場最高處的法布林看時,遠處的競技場負責人表情已經難堪至極。

  「黑暗權杖…便是如此麼?」

  墨菲斯低頭看了看順從的貓咪,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輕輕自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6:48

第七章 有些事情需要談談

  拜占庭帝國迎來了多年來不曾見過的一場雪。

  按理說,氣候宜人的君士坦丁毗鄰大海,典型的地中海氣候讓這裡冬天都是溫和多雨的情況,可是這場多年不見的雪來的異常詭異,讓很多一輩子沒有見過雪的孩子們興奮異常,也讓不少人眉頭緊皺。

  聖帕米爾神學院外,學生們集體做著禱告,帝國準備發動一次小規模戰爭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國都,如今的教士和修士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為即將在明年春天踏上戰場的戰士們祈禱,而這場大雪似乎又冥冥之中印證了什麼,所以牧首大人發佈的命令和通告多的史無前例,讓人感覺這一場戰爭有些非比尋常的意味。

  貞德似乎已經將習慣性看向大門的習慣丟掉了。

  他不會來了吧。

  心裡一直有些失落的貞德理了理黑色的教袍,伸手撣了撣肩膀上的雪花,在禱告結束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最終還是轉過頭望向了神學院的大門。

  這一次,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灰色的布衣,即使在雪天之中卻依舊單薄而沒有厚實的斗篷,拉起的兜帽下能隱約看到那張蒼老而和藹的面孔。

  阿奎那在聖帕米爾學院的門前向著站在教堂廣場的貞德輕輕招手。

  小女孩瞬間愣住,捂住嘴巴,使勁忍住了有些激動的淚水,邁開步子就要跑過去,卻看到老人做了個手勢,便趕緊放慢了動作,卻也擋不住淚滴滑落在手背。

  幾個月沒有見到阿奎那,第一次獨立生活的貞德真的很想念這位溫和而智慧的老人,她在阿奎那的身前停下腳步,伸手抹著眼角,努力微笑卻說不出話來。

  「在這裡這麼久,都學會了什麼?」

  阿奎那伸手摘下了兜帽,笑著望向了小臉因為寒冷而紅撲撲的貞德。

  貞德擦著眼角搖搖頭,輕聲道:「不多。」

  「這就夠了。」老人點點頭,很滿足,隨即輕聲道:「要成為合格的牧羊人,不單單要明白道路在哪裡,還要知道柵欄有時是邊界,有時卻是障礙。」

  身穿拜占庭黑色牧師袍的貞德認真的點頭,隨即猶猶豫豫的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老人有些促狹的看著自己,頓時知道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看穿了,臉蛋愈發紅了起來。

  「他去了一趟遠方,可能很久才會回來。」

  阿奎那輕聲道。

  「多久?」

  「也許要等到你站在皮爾斯峰俯瞰布拉格教區的時候。」

  阿奎那眨眨眼,皮爾斯峰、布拉格教區,這些東西聯繫到一起後只能指向一個答案——拜占庭第一大教區布拉格領地的區主教。

  貞德懵懵懂懂,不知道阿奎那的這句話代表著什麼,只是眨了眨眼睛,問道:「他要走的路很遠麼?」

  「我相信你也可以走到。」

  「恩!」

  貞德點點頭,帶著一點小釋然,和老人沒有再交談過多,這位看上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的老人便離開了神學院門口,從始至終沒有踏入學院一步。

  貞德不是沒有邀請老人進去休息,可是阿奎那卻淡淡搖頭拒絕,沒有解釋原因。

  ……

  君士坦丁在最近的一個月裡似乎風平浪靜,但是上層貴族圈子卻永遠不乏重量級消息作為談資。

  一個新聞是親王哈迪斯的女兒直接從柯西騎士學院提前完成學業,隨即進入了原本為溫德索爾家族那位失蹤的繼承人準備的第二梯隊騎士團,而那位親王兼圓桌騎士父親毫無廢話,直接扔給了他親生女兒一套制式裝備便不再管,連個多餘的扈從都沒有。

  另一個消息則是溫德索爾公爵府自從接待了一位黑袍女人後便恢復了往日的寂靜,那位之前已經把自己關在府邸好幾天沒出門的公爵似乎恢復了以往的鎮定,整天為即將開始的戰爭往返於皇宮和軍部之間,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至於那位黑袍女人是誰,有人查證的消息卻是一位元在塔倫斯學院任職的普通魔法老師,後果自然是溫德索爾淪為笑柄——都什麼時候了,隨便找個魔法師就想解決問題麼?

  反正所有人已經當紫鳶尾後繼無人等待凋零了。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魔法師黛拉和最後神秘趕到的阿奎那到底在溫德索爾公爵府商討了什麼,上位貴族們從那天之後得知的唯一消息就是宗教裁判所對於邊境的異端審查力度似乎增大了一些。

  冬日的拜占庭略顯蕭瑟,似乎預兆著帝國一段動盪時期的到來。

  ……

  赫拉城的氣溫在進入冬天後下降了不少,街上的行人裹上了厚厚的斗篷,寒風吹過時似乎都不願抬頭,眯著眼睛朝手中哈著氣,只想著回家面對溫暖的壁爐。

  然而在陰暗的東城區奴隸市場,一個少年的身影似乎倏然間打破了寒冷所帶來的寂靜。

  灰白色的衣衫,皮質釘扣和皮靴為深棕色,拉起的兜帽下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略帶一些胡茬的下巴,後背掛著箭筒似的物件,腰間一柄短劍,做派很像是雇傭兵或賞金獵人。

  只是他肩膀上懶洋洋趴著的折耳貓卻讓本該嚴肅的氣氛顯得有些滑稽,灰色條紋的貓咪時不時的用尾巴遮住了少年的視野,後者也不伸手撥開,只是目光冷淡的掃視著四周被禁錮並瑟瑟發抖的奴隸,徑直來到了競技場的報名處,輕輕敲了敲那章骯髒而並不寬大的桌子。

  正在打著盹的管理者抬起頭,表情瞬間一愣,繼而用一種和第一次面對墨菲斯時截然相反的熱情態度雙手遞交出了一塊權杖,隨即親自帶路走向了通往競技場的道路。

  墨菲斯從始至終沒有掏出過一枚銀幣。

  「最後一次了。」

  望著陰暗的天空消失在視野中,邁步走入通道的墨菲斯面容比起一個月以前似乎成熟了太多。

  在那場堪稱將鐵拳競技場飯碗砸掉一半的比賽之後,墨菲斯勢如破竹的幹掉了後面三場的所有敵人,並且近乎自己沒有動手——因為僅僅是這只被他稱為斯芬克斯的貓咪,便已經足夠秒殺任何敵人。

  競技場的台柱一個被殺,一個被直接拐騙帶走,作為負責人的法布林真的很想在比賽結束交給墨菲斯幾千枚金幣時直接讓隱藏的刺客幹掉他,但是最終從領主大人那裡得到消息後法布林卻換上了一張職業化的笑臉,拿出一張協議書詢問墨菲斯是否同意和鐵拳競技場合作事宜。

  合作條件是三場比賽,百分之十的賭博盈利歸墨菲斯,三場過後,一切扯平。

  墨菲斯沒有多少猶豫便答應了這張協議——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無意中差點搞的競技場破產,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在異國他鄉無依無靠之時樹立一個有著強大後臺的競技場作為自己的敵人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所以在隨後按照協議連續參加了競技場安排的兩次競技後,墨菲斯憑藉著斯芬克斯為競技場獲得了超過十萬枚金幣的盈利。

  這其中,第一次的對戰對象是三頭競技場豢養許久卻從未現身實戰過的「花瓶」亞龍——這種培育失敗而毫無攻擊性的安格爾亞龍屬於亞龍種類中的怪類,性格實在不適合激烈的對戰,屬於雞肋式的角色,中看不中用,所以它只能用來應付這種商量好的「表演賽」,而後果自然是被斯芬克斯血腥解剖。

  而第二次則是一整支騎士團——沒錯,是一隻人數在四十五人的整裝騎士團,屬於神聖加百列帝國邊境戰鬥的俘虜,實力雖然不算強大,但是足夠讓那些觀賞競技場比賽的傢伙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騎士團衝鋒。

  不過他們的下場就是在墨菲斯三個直徑擴大到十米的「元素切割法陣」所造成的大面積流沙中成為了斯芬克斯的點心。

  如今的墨菲斯迎來了他在競技場的最後一場戰鬥,也是資本累計行動的「終章」——如果按照協議,這場比賽結束後,墨菲斯或許可以獲得兩萬枚金幣以上的分成酬勞,雖然說不好聽自己還是算賣命掙錢,但是確實已經收到了足夠媲美其風險的效益。

  一系列簡單的手續過後,墨菲斯再一次站在了競技場中央。

  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整個赫拉城貴族們趨之若鶩想要觀看的比賽物件——因為墨菲斯之前匪夷所思的事蹟加上他和斯芬克斯近乎無敵的配合,這種越來越大的好奇所帶來的滾雪球效應已經讓今天的賭盤在敵人還沒有現身的時候便飆升過了七萬金幣!

  只是當對面的牢籠打開,緩緩走出幾位面色蒼白的傢伙時,墨菲斯的眼睛猛然眯緊了。

  血族。

  這種在神聖加百列帝國早該被焚燒殆盡的傢伙竟然成為了競技場用來招攬眼球的戲碼,不知該說是這個國家的不幸還是血族的不幸。

  亦或者,宗教的不幸?

  嗅到黑暗物種氣息的斯芬克斯從墨菲斯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它的脖子上掛著那枚鈴鐺,卻在劇烈的動作過程中始終沒有弄響哪怕一聲,只不過它繼續前行的動作被墨菲斯的腳步制止。

  墨菲斯擋在了斯芬克斯的前面,一個人緩緩抽出了那不勒斯短劍,邁步走向了身前三位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倒楣長生種。

  「我想,我們在開戰前有些事情需要談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7:13

第八章 表演

  對於羅斯子爵來說,他在一個月之前的那次競技場之旅絕對不愉快,想要追求的女人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面子已然丟光——估計這輩子他都別想再依琳達爾面前抬起頭來了。

  只是再沒有約會依琳達爾成功過的他不知道,在那一次事件之後,這位自稱從弗丁帝國來散心的貴婦便仿佛迷上了競技場的氣氛,近乎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來了至少三次——當然,其中兩次是觀看目前人氣鼎盛的墨菲斯的戰鬥。
  
  難道說墨菲斯的英勇將這位迷人的女士深深折服?
  
  恐怕見識過依琳達爾真正實力和手段的傢伙每一個會這麼想。
  
  弗丁帝國是大陸老牌帝國,距離神聖加百列帝國並不遙遠,中間僅僅相隔了幾個並不算大的公國而已,其實力雖然逐漸衰退,卻依舊蠻橫,只是女人在弗丁帝國的位置很尷尬——首先,弗丁語中的「結婚」一詞的原本意義是「監護」,也就是說女人在結婚之後監護人便由父親變成了丈夫,仿佛是一種貨品的遞交,而這種詞彙所帶來的後果就是弗丁帝國的大貴族們基本都是一夫多妻,但男人卻又總是不斷地娶了新歡忘了舊愛,以至於弗丁帝國最盛產的不是香水與騎士,卻是貴婦和花花公子。

  對於赫拉城的貴族們來說,依琳達爾似乎就是這種典型,屬於家中男人花心有餘能力不足而只得自己外出尋求浪漫的寂寞女人。

  只是此刻獨身一身坐在包廂內望著競技場內的依琳達爾是否真的如他們猜測,估計沒有人知道。

  一身暗紅色略帶銀絲紋飾的長袍,身材高挑而雙腿修長,這位貴婦可謂能讓半個赫拉城的女人嫉妒的發瘋,只是她的表情總是那副給人以熱情卻不過分的感覺,不遠不近,不冷不熱,拿捏的很好,甚至於此刻她一個人獨處時都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流露。

  目光淡淡地透過玻璃望向了場地中央,最近風靡上層貴族圈的話題人物此刻似乎正在少有的和敵人談話,依琳達爾手指間輕輕把玩著一柄小巧袖珍的匕首狀刀刃,紫眸一眨不眨。

  繁雜鏤空的花紋和鑲嵌的晶核寶石使得她手中的武器都不像是實戰使用的兵器而看上去如同工藝品——如果有人能查詢那本厚厚的《大陸兵器圖譜大全》,就會知道這位從未透露過姓氏的貴婦熟練旋轉著的武器正是手中近乎大陸上已經絕跡的「蝶刃」。

  修長的手指間那冷刃似乎貼著皮膚劃過,卻根本沒有觸及分毫,當場下的戰鬥在墨菲斯和血族的幾句談話結束後終於開始時,蝶刃停止了旋轉,這位始終沒有過多與表情的女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繼而,她倏然起身,邁步離開房間,絲毫不拖泥帶水。

  …………………………………………………………………………………………………

  競技場內,斯芬克斯這只墨菲斯到現在也沒明白是什麼類別的魔獸始終靜靜的蹲在那裡,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眼前主人的背影,安靜而順從。

  墨菲斯能清楚地體會到這柄讓斯芬克斯臣服的權杖有多麼強大,只是他更明白,自己越少碰它越好。

  他不知道這柄權杖的真實名字,不知道其所代表的意義,但是在僅有幾次手持權杖的瞬間,墨菲斯卻能清晰的聽到那耳邊持續不斷的低語聲,這個背負太多壓力的少年更要時不時的忍受來自契約另一方阿什坎迪所帶來的痛苦,饒是心智再堅強他也有太多難以說出口的痛苦和憋悶。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於是今天,墨菲斯在發現作戰對手是三位黑暗種族時便第一時間下了決定。
  
  一個日後讓異端裁決所震動的決定。
  
  而此時此刻,背負著薩弗拉斯權杖的墨菲斯站在了三位血族的面前,在幾句低聲交談幾句過後毫無徵兆的開始了火拼!
  
  兩位男爵,一位伯爵,說來實力絕對足夠強橫,但三位血族卻在墨菲斯的魔杖和短劍面前屢屢吃癟,打鬥過程異常火爆,頻頻炸響的爆鳴聲和被撞碎的競技場石柱都已經讓觀眾們徹徹底底的感受到了什麼叫「高端戰鬥」!

  伯爵吸血鬼展開了黑色蝠翼,卻被墨菲斯魔杖的強光和劍刃共同作用下砍掉其中一隻!兩位男爵繼而被墨菲斯驟然發力捅穿了心臟,隨後便是墨菲斯在十幾秒鐘以後憑藉強橫實力將伯爵踩在腳下並一劍捅穿喉嚨的情景!

  看客們興奮歡呼,競技場賭注金額高到駭人,險些破了記錄。
  
  而墨菲斯則默不作聲的看著三名血族的屍體,靜靜轉身離開。

  ……

  離開競技場的墨菲斯在隔了三條街的煉金試劑店鋪溜了一圈,隨即隱匿於黑暗中,十一個小時後,他帶著趴在肩膀上的斯芬克斯出現在了赫拉城外的森林內部。

  腳步輕緩,目光微微有些出神,墨菲斯顯得心事重重。

  黑暗權杖帶給墨菲斯的東西很多,但最多的卻是風險。
  
  墨菲斯明白,自己在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內已經做出了太多引人注目的事情,雖然競技場屬於地下,而自己的身份也一直受到競技場的保護而沒有公開,只是一位或許將成為整個神聖加百列帝國通緝的傢伙在一個帝國領主所開辦的競技場內大肆「洗劫」一番,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所以墨菲斯已經漸漸在心中規劃好了接下來要走的大概路線。

  競技場依照開出的協議如約支付了墨菲斯三萬五千多枚金幣,並且還提出了後續合作的請求,不過對此墨菲斯選擇了直接拒絕,領取了可以神聖加百列帝國通用的金券後便一聲不響的離開,沒有給法布林留下任何多餘的想法。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抽身事外,但前提是自己要布下足夠的棋局。

  夜晚的森林依舊寂靜而充滿危機,墨菲斯出現在這個地方並不是大半夜想散心,而是因為這裡是鐵拳競技場處理屍體的填埋場——包括各式各樣的奴隸屍體和赫拉城大部分平民都在這一片地區埋葬,距離不遠處的是平民區墓園,墓碑林立,簡陋卻整齊,而墨菲斯身前則是一片土包,大小不一,雜亂無章。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這句話自然在競技場被驗證了無數次——這裡下葬的人無論生前如何,死後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

  站在陰影中的墨菲斯沉默地望著緩緩駛來並停在不遠處的三輛馬車,沒有一絲動作。

  幾位車夫下來開始「卸貨」,說白了就是將馬車上所堆放的屍體扔進已經事先挖好的土坑內,草草蓋上一些浮土遮掩住臭味便迅速返回。

  而當馬車離開後,從陰影中走出的墨菲斯來到了剛剛掩埋屍體的土坑位置,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緻六棱水晶瓶,沒有停頓的將其中的冰藍色液體盡數倒在了浮土之上。

  班德斯亞龍血液的味道彌漫在了四周,按常理本該凝固的血液逐漸滲入地面,並最終消失在了浮土表面中。

  短暫的一分鐘。

  蒼白的手猛的伸出地面,繼而連帶著僅剩的一隻蝠翼,那位剛剛被墨菲斯捅穿喉嚨的伯爵血族帶著完好無損的身體爬出了骯髒的「墓穴」。
  
  隨即是兩位心臟部位的傷口已然癒合的男爵。
  
  「一瓶班德斯亞龍的血液價值超過三百枚金幣,雖然相較於你獲得的傭金不值一提,不過我真的很意外你的選擇。」

  身上滿是泥土的伯爵輕輕撣了撣袖子和上衣,雖然形象狼狽,卻不失貴族所擁有的優雅,一副典型的老牌血族做派。

  兩位男爵血族只是跟在這位伯爵的身後,他們的實力並不足以在心臟被擊毀後如伯爵血族般繼續存活,但是墨菲斯在用短劍刺穿他們胸口的時候角度微微轉換,短劍貼著心臟將胸腔穿透卻沒有讓他們死亡。

  也就是說,剛剛競技場內引人沸騰歡呼的一幕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表演!
  
  三位血族隸屬於神聖加百列帝國僅存不多的家族米克斯,比起克雷芒這樣的巨擘自然顯得有些式微而孱弱,整個家族在延續了一千七百年後到了如今已經頻臨姓氏除名,很明顯,這些都是拜梵蒂岡異端裁決所所賜。
  
  血族在神聖帝國的生活很艱難,並不是他們不想離開這裡,而是一個偌大的家族所擁有的不單單是自己的性命和眼下那些財富,更重要的是一些不為人知需要守護的秘密和無價的秘寶。

  一個強大血族所生息繁衍的地下城堡可是沒法兒跟著移動到別的國家去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8:09

第九章 迎面危機

  米克斯家族顯然是受神聖加百列帝國迫害的的倒楣鬼之一,七年前家族僅剩的侯爵族長被異端裁決所生擒並處死立威,隨即後輩們拼死對裁判所的復仇卻造就了如今被拖到競技場盈利的可悲下場。

  這其中的門道太多,一位伯爵吸血鬼通過競技場帶來的直觀利益或許足夠修建半個教堂,比直接處死顯然來的划算,既然如此誰會把他們隨便拖到陽光下呢?

  「米克斯家族現在還有多少成員?」

  墨菲斯沒有理會對方看不出真假的感激話語,只是有些冷漠的出聲問道。

  「僅因為你放過我們三人一命,就想控制整個米克斯家族?」這位被墨菲斯「搭救」的伯爵面色猛的一變,「我會答應你的一個要求,這是一位血族的承諾,多餘的,我想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只會招來裁判所的注視和隨後無窮無盡的追殺。」

  「我需要黑夜中的偵察者,需要搜集情報的斥候。」墨菲斯根本沒有理會這位伯爵的話語,仿佛自言自語一樣對著他說道,「如果米克斯家族能夠盡力,我自然不會虧待,金錢並不是主要的,能在地下秩序抬升一分地位,這或許才是你們真正渴望的吧?」

  「畫一個碩大的餅等著我去上鉤,說實話對於一個古老的血族而言有些小兒科了。」

  這位渾身髒兮兮卻依舊如貴族般的傢伙笑了笑,「我康納•米克斯活了八百多年的時間裡,見過的類似伎倆實在是數也數不過來,人類的陰謀總是富有煽動性的,往往讓人忘記了現實的殘酷,只是這種房事對於我這種老古董來說沒有太多作用。」

  站在墨菲斯身前的伯爵一身膚色蒼白,實力雖不俗卻算不得頂尖,長生種的進階異常艱難,康納•米克斯花了八百年才能走到這一步,而同樣的實力水準普通人類最短或許只需要幾十年的時間——造物主的公平之處在這裡完全體現,近乎無限的生命帶來的是嚴苛到極致的進階難度,並且在時間的長河中,任何一個微小的錯誤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墨菲斯沉默半晌,隨後輕輕的拿出了背後一直背負的權杖,眼神閃爍,似乎最終下了決定,輕輕的將那層一直包裹著的麻布取下,露出了那柄淡淡反射著月光的權杖。

  「那麼…它能否讓你做到呢?」

  語氣冷淡,卻帶著不容質疑的逼問。

  ……………………………………………………………………………………………………………………………

  神聖加百列帝國,梵蒂岡。

  作為宗教甚至政治中心,梵蒂岡作為整個神聖加百列無可置疑的頂點,連日來卻在一種凝滯的氣氛中度過。

  黑暗女皇阿什坎迪重現大陸,引起教廷近乎過敏反應般的恐慌,更為恐怖的是,這次行動中的關鍵——那柄薩弗拉斯權杖…在事後神秘消失了。

  弗丁帝國或吉爾曼帝國的君主們手持的那些權杖裝飾作用大於實際意義,但是薩弗拉斯權杖卻是貨真價實存在於《舊約》和《死海文書》中的物品,它曾經被血族的先祖該隱使用並賦予了強大的力量,甚至相傳這柄權杖的創造者就是該隱本人——過多的誇張通常為了掩蓋不可告人的真相,許多年來黑暗權杖的真面目早已被世人淡忘。

  它本屬於黑暗,任何神職者都被教廷命令禁止使用或靠近這柄權杖,因為它雖然威力強大,但所有觸碰或接近它的人都會導致神職者的「精神」與「信仰」不可挽回的損傷,也就是說即使實力強如紅衣主教,在使用這柄權杖後也會導致實力大幅度衰退甚至不如普通人!

  更重要的,是這柄權杖如潘朵拉魔盒般,代表著無盡的災禍。

  「它的存在,是魔鬼在人間的誘惑。」

  這是「永無謬論」的教皇陛下所親口承認的事實,但是為了阻止已經將教廷基柱毀掉將近一成的阿什坎迪,這柄權杖還是被派發到了赫拉城,由三位實力超過i級的紅衣主教親自坐鎮攔截那位曾經險些拆掉半個教廷的瘋狂女人。

  只是梵蒂岡教廷沒有料到阿什坎迪強大到竟然在三位主教盡數死亡後留得性命,更沒有料到薩弗拉斯權杖會莫名遺失。

  而在梵蒂岡教皇廳外聖•彼得大廣場的邊緣處,那棟讓帝國所有異端恐懼戰慄的建築有著高大而陰暗的黑暗哥特式風格——異端裁判所,它漆黑黑的大門內不知道關押了多少頭頂「異端」帽子的黑暗物種和人類。

  它是光明中的陰影,人間的地獄。

  位於異端裁決所地下三百七十五米的深處,關押阿什坎迪的監牢並沒有普通概念上的金屬牢籠或衛兵——純黑色的地面之上有四個繁雜程度讓人絕望的魔法陣,漂浮著的枷鎖在神秘力量的控制下禁錮著阿什坎迪的四肢,而她的頸部則是被扣上一環用以西鈦金鑄造的金屬環,它的內部有著無數細齒,緊緊咬住了阿什坎迪那原本細嫩白皙的脖子。

  體積不大的以西鈦金密度駭人,阿什坎迪頸部所承擔的負重足有上百公斤,這讓她被四肢向側方拉起的時候不得不低下了頭。

  身上只剩下幾片燒焦布衣的她皮膚依舊留有傷痕,這對於一位站在黑暗物種頂端的恐怖存在來說已然可以稱為重創,腹部近乎被完全洞穿的她卻在被裁決所帶到這裡後用一小杯血液恢復了最基本的身體機能,只不過隨後便遭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和逼問——目的只有一個:追問出薩弗拉斯權杖的下落。

  其實裁判所絕對是希望將這個女人立刻挫骨揚灰的,只是教皇陛下下達了死命令——找不到那柄權杖,或許異端裁決所會為其陪葬!

  於是這位命運堪稱悲慘的女人在被囚禁三百多年後再一次打入仿佛地獄般的死牢,近乎每隔一天都要面對無休止的折磨和拷問——異端裁決所不是沒有什麼新奇的審訊方式,只是這似乎對於神智堅韌的阿什坎迪根本不夠看,對付這種肉體和精神同樣恐怖的「ω」級強者,歷史上還真沒可供參考的例子。

  裁決所不允許她死亡,也決不會讓她舒服,只是此時此刻原本安靜低著頭的阿什坎迪似乎猛然間感受到了什麼,繼而緩緩的抬起了頭。

  血跡染紅了她的半面臉頰,卻讓那雙紅色的瞳孔更顯妖冶,背後的蝠翼早已折斷而沒有任何恢復的跡象,但阿什坎迪卻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手臂上的契約痕跡在閃爍著光芒,照亮了空蕩而寂靜的地牢。

  ……

  此時此刻。

  身處三百公里外赫拉城的墨菲斯微微側著頭,眯眼望著身前鬼魅般出現的女人,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

  前一秒,他拔劍的動作僅僅做了一半,而對方手中的蝶刃卻已貼在自己脖子上。

  甚至於打著盹的斯芬克斯都沒發現對方什麼時候出現的,當它反應過來的時候,脖子上用皮帶拴著的鈴鐺已經被一枚造型犀利的飛鏢割斷,兀自墜地。

  而就在兩分鐘前,薩弗拉斯權杖的存在使得米克斯家族僅存的成員之一康納•米克斯宣佈了單方面的效忠,並且還是整個家族的忠誠——沒有什麼一紙契約,一滴鮮血,一句承諾,在古老的血族中遠比任何文字的效力都要強大。

  但是就在三名血族離開森林準備返回米克斯家族駐地宣佈這一決定後,轉過頭沒走幾步的墨菲斯便遭遇了這場無聲無息的刺殺。

  墨菲斯記得這張面孔,所以更加納悶一位在鐵拳競技場觀賞比賽的貴婦為什麼會帶著一副駭人身手盯上自己?

  裁決所的人?亦或者認出自己真實身份的溫德索爾的敵人?

  幾秒鐘的時間無法讓墨菲斯判斷對方的真實身份,因為她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手臂紋絲不動,身上也沒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標示,一襲黑色布衣,紫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光澤。

  「和血族合作可不是什麼正常人的選擇。」

  依琳達爾終於開口說話了,只不過口氣冷淡,氣氛依舊劍拔弩張。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也會去選,可是我現在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罷了。」墨菲斯說完便自嘲的笑了笑,「不太適應暴發戶的感覺,應該說我口袋裡還是有一些金幣的,你需要多少?」

  這當然是玩笑話,有本事讓墨菲斯和斯芬克斯無法還擊的傢伙能缺錢?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墨菲斯需要明白對方的意圖。

  「我只想明白一件事情,」依琳達爾目光挪向了墨菲斯背後的被麻布包裹的權杖,「一樣能號令高階黑暗生物的物品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手上。」

  「不知道。」

  墨菲斯很乾脆的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依琳達爾的紫眸微微閃爍,手臂緩慢的放了下去,而斯芬克斯卻趁勢叼著鈴鐺跳上了墨菲斯的肩膀,和墨菲斯以近乎相同的姿態盯視著眼前的女人——當然,現在的墨菲斯可以肯定對方不是簡簡單單的貴婦,至少她的身手已經證明她至少是ii級刺客,這可不是在傭兵工會或盜賊團混飯吃的等階——艾薩拉公爵的「鷹眼」內部高階領袖基本就是這個檔次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6-23 17:28:21

第十章 第七套應對措施

  一位強大的刺客所擁有的不僅僅是一擊必殺的本領,更有著強大的偵察與反偵察能力,近乎每一位元高階刺客都會擁有一條自己的情報網,這是大陸共識。

  而眼前的女人是為了什麼?

  「出於我的任務目的,我需要讓你明白我的實力,但我並無多餘惡意,」依琳達爾手中的蝶刃無聲無息的消失,攤開雙手,「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回答。」

  「你的身份,」墨菲斯沒有拔劍,目光卻冷得嚇人——任誰被刀刃指著脖子都不會有什麼好情緒,「是真實身份,我想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們沒有任何可以共同探討的地方。」

  依琳達爾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目光移向了墨菲斯的雙瞳,直視幾秒,最終伸出手,動作緩慢的掏出一枚銀質徽章。

  古西迦字母的「阿爾法」,「信條」成員的徽記。

  作為一個遍及大陸並司職情報收集的龐大組織,「信條」與墨菲斯的接觸僅限於在君士坦丁和阿奎那有聯繫之後,從和艾薩拉公爵最後一次見面時聽聞的消息,墨菲斯知道這個組織和自己的唯一交集似乎僅限於此,信條是不知道自己去向的。

  那麼眼前的女人應當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有多離奇。

  「一個古老的情報組織成員?我想不出一個走投無路被逼去競技場賣命的人有什麼值得調查的。」

  墨菲斯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因為招搖高調而付出了代價。

  依琳達爾微微愣住,繼而輕聲道:「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個人的好奇呢?」

  她那雙紫色眼眸光芒閃爍了一下。

  墨菲斯眯緊眼睛,伸手用魔杖的光芒照亮地面,朦朧的反光中,眼前的依琳達爾輕輕抬起手,纖長的手指在臉龐一劃,隨即竟然摘下一層面具!

  墨菲斯徹底被這一幕所震驚。

  他震驚的不是這一手根本無法識破的偽裝手段,而是那面具背後的面孔。

  皮膚潔白,光滑如凝脂,耳朵微尖,面容和人類近似,五官卻有著說不出的細微差別——其所代表的,是面前女人的真正身份:日精靈。

  「依琳達爾•月影,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坐下談談。」

  ……

  赫拉城的領主托爾伯爵最近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紅衣主教死亡所帶來的陰影中——說實話,對於他來說這三個老傢伙的死其實有百利而無一害,明面上和三位主教維持著良好關係的托爾伯爵實際上每天都在內心大罵著這三個神棍,恨不得詛咒其直接死在地獄。

  至於原因——如果不是他們借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將本該盡數納入自己金庫的金幣生生挖去大部分,自己早就有更多的資金去打造理想中的騎士團和部隊了。

  找貴婦排解寂寞是年輕貴族的野心,作為領主,托爾伯爵的志向更在於在這個充滿機遇的世界打下一片江山。

  只是這一個月以來,他的目光卻被並不引人注意的鐵拳競技場所吸引——原因,則是法布林傳遞給自己的那些消息。

  獨眼巨人的死亡或許還能接受,但是一頭從異端裁決所實驗室高價購買、原本準備用於魔法實驗的危險黑暗生物竟然蘇隨便便沖著別人俯首稱臣?

  這事情確實有些意思了,不過作為一位領主,他可沒有傻到將這種事情上報給裁決所,在那位神秘少年答應自己給出的協議後托爾伯爵很大度的將競技場那幾場比賽的收入拿出了讓人驚歎的十分之一送給了墨菲斯,並且也沒有做什麼派人跟蹤墨菲斯行蹤之類的畫蛇添足之舉——論起手段陰謀,神聖加百列的這些領主們可是一個個熟絡的很,一位少年突兀出現並表現搶眼實力不俗,這都不是自己下令處理掉他的原因,托爾伯爵對墨菲斯的身份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但他的出現時機卻決定了托爾伯爵對其「放縱」並不加理會的決定——在三位紅衣主教死亡後教廷宣佈開始大規模搜捕異端的今天,一位對ii級黑暗生物擁有統禦能力的少年或許是自己將來很有可能用到的一枚棋子。

  誰說棋子必須是聽話的?那些能讓棋子本身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的政客,才是真正的高手。

  ……

  午夜。

  墨菲斯靜靜的望著面前的篝火,兀自出神。

  時間距離他和依琳達爾的「談話」已經過去三天,赫拉城內的異端搜捕力度加大,帶著斯芬克斯的墨菲斯不得不在採購了一些東西後借著夜色掩護離開了那座城市。

  回憶離開前所遭遇,墨菲斯並不後悔面對依琳達爾時沒有多吐露任何多餘資訊而一直保持沉默的決定——最終不歡而散的兩人分道揚鑣,而這位大陸稀有的精靈刺客再沒有出現在墨菲斯視野中。

  好奇,已經為墨菲斯惹下了太多禍事,墨菲斯已經條件反射般反感任何企圖接觸自己卻無法掌控的人。

  對於這些,他能避開這些就避開——而此刻的他已身處赫拉城三十裡開外的原始森林內部,篝火冬夜中帶來許些溫暖,重新戴上鈴鐺的斯芬克斯在枯葉鋪就的窩中小憩,尾巴輕輕撓著墨菲斯的小腿,安順依舊。

  而墨菲斯此刻卻望著手中的權杖,手臂突然間輕輕顫抖。

  左臂契約閃現光芒——這說明阿什坎迪此刻正在遭受著新一輪的審訊和拷問,而墨菲斯一聲不吭的忍受著疼痛,牙關緊咬,冷汗直流。

  半晌過後,墨菲斯抬起頭猛然吐氣,望著頭頂被樹葉遮蔽的星空,兀自拿出了一壺從赫拉集市上買的烈酒,仰頭灌了一大口。

  「咳咳…」

  第一次喝這種烈酒的墨菲斯被嗆的雙眼通紅,但幾滴鮮血卻在此時沿著握著酒壺邊緣滴落——因為忍住痛苦而握緊的拳頭剜絞出了掌心的傷口,只是這位背影孤單的少年一聲不吭的沉默著,默默地擦拭完血跡後仰躺在了並不舒適的樹葉堆上,繼續望著星空發呆。

  或許除了在大陸某個角落的唐吉坷德,沒有人知道,今天是墨菲斯的十六歲生日。

  「人和樹一樣,越是嚮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墨菲斯莫名的感歎一句,似乎對於自己今後的要走的路線下了決定。

  而旁邊的斯芬克斯則輕輕叫了一聲,輕盈地跳上墨菲斯胸口,換了一個舒服姿勢後低下頭繼續睡覺。

  又一個失眠的夜。

  ………………………………………………………………………………………………………

  布朗大街二十七號。

  這座面積不小的莊園原屬赫拉城的查斯特拉子爵,不過這位貴族卻因貪圖女色而英年早逝,最終讓一個無能的私生子繼承了財產和男爵爵位,但是這所原本屬於查斯特拉子爵的府邸卻因家業式微而被厭惡它的私生子一直空置。

  好在今年夏天,一位從弗丁帝國來到赫拉的貴婦高價買下了它,讓這座原本還算規模宏大的莊園不至於荒廢成鬼屋。

  不用說,以一種空降姿態出現在赫拉城的依琳達爾正是這所莊園的現任主人,此刻的她正在書房內寫著一份報告,面容已再次成為人類摸樣的她此刻眉頭緊皺,手中的羽毛筆遲遲沒有落下。

  最終下筆,秀美的字體卻是一段段加密文字。

  「報告截止羅斯曆1432年,十一月二十三號。」

  「赫拉城內貴族動態收集完畢,領主托爾同樣包括在內。」

  「三位紅衣主教的逝世導致赫拉城內部的裁決所成員比平時多出三倍,行動已經開始,一個月來已清剿一百二十七名異端,其中二十二人經查證為無辜平民身份。」

  「領主托爾伯爵名下鐵拳競技場多次出現黑暗生物,但並未受到裁判所查處。」

  「受監控貴族三十七人。」

  「有證據表明教廷在制服阿什坎迪的行動中動用了薩弗拉斯權杖,但權杖具體形象未知,作用未知。」

  「目前鎖定懷疑對象四十七人,其中一人有重大嫌疑,但為妥善起見採取第七套應對措施,目前目標狀態穩定,等待追蹤確認。」

  羽毛筆下的語句,在解密後便是這些內容。

  作為一個在蠻荒大陸生活的日精靈,這種已經近乎滅絕的種族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人類眼中,近些年來大部分有關於日精靈的資訊基本上出自於神聖加百利帝國邊境幾個熱鬧的拍賣場所——顯然,依琳達爾並沒有成為這些悲慘奴隸之一,而是憑藉自己的實力成為了信條的長官。

  在她面前的名單中有四十七人已經被列入持有薩弗拉斯權杖的懷疑物件,不過這個數位在逐漸增加。

  一切都因為永遠在大陸上以俯瞰姿態存在的「信條」組織最近似乎突然改變了旁觀者的態度,對於梵蒂岡教廷內部遺失的權杖異常重視——這其中的原因無人可知,即便是許可權極高的依琳達爾一樣沒有頭緒,只是她唯一清楚地是,目前被信條列為被持有薩弗拉斯權杖的監視物件,絕對無法想像自己遭受了什麼級別的「監察」。

  「身份空白的少年?放心,信條會將你以前做過的任何事情都查個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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