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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席]我的男人是總裁(總裁在我家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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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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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3 00:01:09
標題:
[唐席]我的男人是總裁(總裁在我家之一】[全文完]
我的男人是總裁
(總裁在我家 1) 作者:唐席
十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不,不!她一定認錯了!
如果「他」真的回來,
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她,
也不會見到她還把她當作陌生人,
而且「他」更不會像他這樣,
渾身充滿令人膽寒的驚人氣勢--
可是……或許是因為他太像「他」,
她竟該死地對他動心了!
怎麼瓣?她該怎麼對「他」交代?
不,她絕對不能再跟他見面了,
一定要跟他劃清界線!
等等!她眼花了嗎?
不然她怎麼會在他身上,
看到她和「他」的定情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1:22
楔子
方穎、方茵、方敏、方欣,是方家的姊妹?No、No、No,她們不是親姊妹。
你問為什麼同樣姓方?又住在一起?
那是因為……
「怎樣?方是大姓,不行嗎?我們高興住在一起,犯法了?敢再吭一句,就把你全家灌水泥,丟到大海裡!」方穎摩拳擦掌。
「你肯定沒被姓方的扁過,先拿酒瓶孝敬你一頓如何?」方敏笑容可掬,話中含義卻教人背脊生涼。
「要不要姊姊教你待人處世的道理啊?」方茵聲調柔軟,一雙媚眼勾得人心驚膽跳。
「唉呀,你們太粗暴了!姊姊告訴你,方這個姓呢,是我們院長的姓,教養我們長大的孤兒院就叫方家孤兒院,院童三、四百個都姓方,我們四人因為年齡相仿、思想相近,就以姊妹相稱,住在一起……什麼?這樣還不懂!?來人啊!把他捉去餵魚,再把那條魚殺來吃!」方欣終於捉狂。
老實告訴你,這四姊妹可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是東亞有名的四大女惡棍,所作所為轟動武林、驚動萬數。
「什麼叫女惡棍?我們只不過漂亮了一點、叛逆了一點、不服輸了一點、憤世嫉俗了一點、有本事了一點……就被當成女惡棍?這世上天理何在?」
「這世上如果有天理,像我們這樣四肢健全、才貌雙全的女孩子會被雙親遺棄?天理是靠自己創造的,不是傻傻的等別人給!」
「我們就是矢志做女惡棍,好維護自己的天理,怎樣?有意見?」方茵一點也不排斥女惡棍這個詞,反正她早在十多歲就決定當惡棍。
「好,方氏天理的第一條就是把這個人拖出去斬。」
要出人命了!救命,救命啊!
轉眼問,那四大美女居然一改凶神惡煞神情,動人的笑了起來。
「小姐怎麼做得出這種事呢?小姐明年還要角逐十大傑出青年呢!就這麼辦吧,罰你到孤兒院去刷一年馬桶,如果沒刷乾淨……嘿嘿嘿……」
「什麼!?」
「有怨言?」皮鞭重重落在地上,讓人嚇破半個膽。
「沒……沒有。」
嗚嗚,這四大女惡棍,惹不得、惹不得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1:48
第一章
方茵早在十六歲就矢志當個響噹噹的女惡棍,這麼做都是為了讓那個人一回來,就能立刻找到她。
那個已經離開十年的男人,曾經數給她成為女惡棍的基本技巧,還說要成為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她。
雖然十年來,他半點音訊都沒有,但她仍堅定地等著,相信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於是她花了四年的時間,探索變成響噹噹女惡棍的方法,混過黑道、灰道、白道,最後決定在龍蛇混雜的地方——夜總會當女惡棍。
在這消息流通的地方,他一回來,她會馬上知道。
於是方茵在滿二十歲時,到這家夢萊茵夜總會打工,先端盤子,再趁機觀察周旋其中的訣竅,揣摩如何成為被男人捧在手掌心的女惡棍,同時豎起耳朵聆聽各種消息。
滿一年半,她正式被聘任為公關,從此在夜總會作威作福……呃,討生活。
滿三年,她歡場女惡棍的聲名不脛而走。
「金董,喝喝這個,這瓶陳年白蘭地是我特地留給你的。昨天錢公子要開,我可是好說歹說才留下的。」方茵用那醉人的甜美聲音說。
潔白的臉蛋、細緻的五官、晶亮的大眼、挺俏的鼻,她活脫脫是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
加上那無懈可擊的交際手腕、明眸善睞的動人丰采、輕柔嬌怯的語調,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多不勝數。
方茵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在夢萊茵當公關已經兩年半,這兩年半以來,不管是坐台率、開瓶率,每月都榮居業界之冠,讓老闆娘芳姨自願以百分之十的股份把她留下來。
「哎呀呀,茵茵對我這麼好,令我受寵若驚啊。」金董笑得合不攏嘴。
金氏和錢氏本來就是生意上的死對頭,金老頭尤其好勝,就算贏在這種事上,他心裡也樂。
「金董這麼說,真要折煞我了。金董這麼愛護我,能為您爭取愛喝的酒,是我的榮幸啊!」方茵主動拉起金董欲往她身上摸去的手,假裝萬分感動的說。
每天面對同樣的狀況,她已經應付得很老練,與其被動等人摸,還不如主動控制全局。
「茵茵哪。」金董附在她耳邊說,「大樓已經買好了,車子也準備好了,你幾時住進來,每天為我挑好酒?」金董沒有一天不想得到她,只可惜美人不只不點頭,連給親一下也不肯。
方茵聽到這話,嬌滴滴的蹙起眉心來。
「金董說這話,不是要讓茵茵成為罪人嗎?您與夫人再怎樣也同甘共苦了幾十年,茵茵要是聽從安排,怎麼對得起夫人?為了勞苦功高的夫人著想,茵茵還是不要坐您的台好了。」說著,方茵作勢離開廂房。
「茵茵,茵茵……」金董慌急的把她拉回來,「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金老頭愛她愛得緊,只要她別不見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那請金董以後別再說這種話,讓茵茵成為罪人了。」方茵眨著無辜的大眼,一副萬般不願意的樣子。
「好,不說,以後都不說。」金董闖蕩天下大半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美人兒不高興。
這茵茵美人和他見過的風塵女郎不同,不但不拜金、不媚俗,更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愛得有如清麗的蓮花,讓人望而自慚形穢。
「金董應該知道,茵茵在這行業中只想餬口飯吃,並不賣身,也不想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金董只要常常來,茵茵就感激不盡了。」方茵很委屈的吸著鼻子。
在這行業中,不只是金董這種人,就連捧著金銀珠寶到她面前的都有,那些人起碼能演出三十六種戲碼,所以她當然要有七十二種應付方法,否則早就被人「夾去配」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金董連忙安撫她,「我以這杯酒向你賠不是,答應絕不再動這念頭。」
「嗯,您乾杯,我隨意,算是我的回禮了。」方茵終於破涕為笑地端起酒杯來。
互相勸酒了好一陣,門外傳來吵雜聲,緊接著傳來拍門聲,讓他們雙雙放下酒杯。
「我去看看。」方茵起身去開門。
「茵姊,茵姊,上次那個錢公子又……」小妹急急的敲開門,一句話還沒說完,話中那個錢公子就衝進來。
「茵茵,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錢公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方茵就往大廳走,大廳裡眾多客人的注意力全在他們身上,「不管你說什麼,我這回一定要帶走你,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登記結婚。」
錢公子是錢氏企業的小開,幾個月前和人打賭一千萬,賭他不用半年就可以把紅牌公關茵茵娶回家。
眼看這半年期限就快到了,他輸不起這個面子,只好用盡一切欺哄詐騙、威脅利誘。
「放開她!」金董連忙上前要分開他們。
「金董,不勞煩您,茵茵自己處理就好。」方茵很冷靜的以微笑告訴急得像要救女兒的金董。
她可是方茵,怎麼可能應付不了這種狀況?
金董不想惹她生氣,只好亦步亦趨地緊跟一旁,當個護花使者。
「誰也別上來,茵茵從現在開始,就是我錢多多的,誰敢動她就試試看。」錢公子惡狠狠的警告金董。
在財力上,錢家在台灣雖不是首屈一指,卻也名列前五名,致使他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
「茵茵,嫁給我,我保證給你終生吃不完的美食、花不完的錢、穿不盡的漂亮衣服……」錢公子殷切殷相求。
方茵不置一詞,只用那雙媚眼微笑地勾著錢公子。
不知情的以為她想趁機把自己哄抬上天、狠狠敲這凱子一筆;而知情的都知道這是方茵發火的前兆,識相的就該閃遠一點,否則整死不賠。
錢公子不明所以,以為自己的條件不夠大方,連忙增加籌碼。
「我們的新房會在全台北最貴的別墅區,出入有司機開著凱迪拉克接送……」
「是,你還可以給我金山銀山呢!但就算金山銀山,又怎麼能表現你的誠意?畢竟在你之前,有九百多個公子哥兒說出同樣的話呢!我看,不如這樣吧……」她隨手一捉,捉來一支酒瓶,往桌角一敲,酒瓶應聲而破,金黃色的液體流淌一地,酒香四溢。
錢公子一時慌了手腳,看著那支滿是尖刺的酒瓶,嚇得兩眼圓瞠,頻嚥口水,張嘴說不出一句話,雙腳顫抖的往後挪。
「茵茵,別生氣啊……」
「茵茵……」
勸和的微弱聲音,怯怯地在空氣中飄蕩。
「來。」方茵把破酒瓶遞給錢公子,「表現你的誠意。」
「不……」錢公子嚇得連退兩步,望著尖尖的碎瓶,頭搖得像波浪鼓。
「之前那九百多個都有表現、你也……」方茵的話還沒說完,錢公子已經嚇得屁滾尿流,逃也似的跑出夢萊茵。
救人喔,他只是想贏了賭注、扳回面子而已,並不想斷送小命!
「我會為你保留機會的!你如果沒有改變主意,就再來吧!」方茵對他的背影喊。
哼!連個膽都沒有。
「茵茵啊,你別亂生氣,氣壞身子可就不好了。」相熟的客人勸道。
「我比較怕她真的整死人。」另一個說,「上回那個才抱她一下,肋骨就斷了兩根,上上回那個是被抬著出去,聽說住院住了半個月,再上上回那個……」她的豐功偉業,不勝枚舉。
說起方茵,她會把不規炬的客人整治得慘兮兮,卻又能把對方收得服服貼貼、沒半句怨言,讓人對她佩服也不是,不佩服也不是。
也因此,沒幾個客人敵對她有非分之想。
方茵重情重義、恩怨必報,說她是流落煙花的可憐女子,還不如說她是混亂塵世中的一股清流,令人敬重,不敢褻瀆。
客人暗暗譽她為「歡場女惡棍」,這裡的惡棍是好漢的同義詞,行不端、坐不正的別來惹。
「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只要對方不找死,我就不會雞婆。」方茵逕自把酒瓶和碎片收了,「大家就當作看了一場餘興節目,別壞了喝酒的興致。」
於是夢萊茵又像沒事發生般,恢復平常的氣氛。
只有芳姨暗暗擔心,「拜託你小心一點,要是傷了自己怎麼得了?以後不准再這樣了。」
「好好好。」方茵也只是嘴裡應著。有錢人通常沒膽,她早料到錢公子只會夾著尾巴跑,「我去陪金董了。」
說著,方茵鑽進廂房。
「這隻小花貓幾時才改得了這脾氣?」方茵走開沒多久,後頭就響起了一陣輕歎。
那個人將偉岸的身軀藏在黑色沙發中,純黑的勁裝也像要隱沒於黑暗,但是那雙震懾人心的銳眼、凌厲逼人的氣勢,讓人心驚膽跳,無法漠視他的存在。
這個唇角勾著淡淡弧度,雙眼只注視方茵的男人名叫雷焰,是世界第一大幫——雷門的統領。
※※※
雷門成為世界第一大幫,是最近幾年的事。
不管是太平洋島嶼、俄羅斯、歐洲大陸、美洲大陸的黑幫,都要對這個新興幫派禮讓三分,據說這是雷焰一人赤手空拳打出來的結果。
雷焰藝高人膽大,隻身走江湖,走到哪兒打到哪兒,無堅不摧、所向無敵,沒幾年便闖下「焰神」的封號,也創造了雷門這個黑白兩道都得敬讓三分的幫派。
雷門與一般走私、販毒的不肖黑道集團不同,它所闡揚的忠孝節義理念,讓西方黑道大大感佩,其重情重義、鏟奸除惡的精神,更是感化不少江湖好漢,於是乎,雷門漸漸變成警界的幫手,和FBI、CIA也有生意上的往來。
而雷焰雖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他的長相非但不若江湖人士般剽悍,反而還有幾分藝術家氣息,若說他來自維也納,彈得一手好鋼琴,恐怕也人人相信。
除了雷門之外,雷焰還創立了鮮為人知的跨國性企業,身價逾越世界首富,早就成了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
俊美、瀟灑、神秘、內斂,是人們對他一貫的觀感,只是,像他這樣一個充滿魅力、充滿生命力的男人,是為了什麼原因,而無怨無悔選擇上這條艱辛的路?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
雷焰啜飲著美酒。夢萊茵的環境不錯,酒醇人香,生意興隆,而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他最珍愛、最想親手保護的人。
阿茵,我回來了!他想大聲告訴她。我沒有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但變成了世上最強的男人!
剛回台灣時,聽到歡場女惡棍這名號,他心裡就有預感是她,心頭往事翻湧,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想不到她真的當起惡棍來了。
「雷先生,真抱歉、讓您看笑話了,不如我們到別家去。」說話的是統領北台灣幫派的湯銘,這夢萊茵正是在他的地盤上,沒出聲阻止錢多多,是因為錢家是幫派的金主之一。
※※※
今日這一宴,正是為了幫派的事。
湯家雖是北台灣的第一幫派,但總無法推及國際,湯銘深思熟慮的結果,覺得雷門打到台灣來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反被動為主動,先提出「合作計畫」。
「不用。」雷焰簡明的回答。
湯銘心中惴惴難安。雷焰不貪杯、不好色也不求財,又隱隱流露令人望而生畏的狂猛氣勢,是極端難以討好的人物,大家都在暗地裡說他是「世上最強的男人」。
「那麼……關於合作的事……」在雷焰面前,湯銘只覺自己愈來愈卑微、渺小。
「把跟商場勾結的勾當全部了結再說。」雷焰仍不多說話。
他的眼神穿越醉人的燈光、悅耳的音樂、迷人的鶯聲燕語,投向不知名的遠處。
這裡算來是他的故鄉,但早在十九歲離開後,他就沒有回來過了。
這十年來,台灣變化好大,變得他完全不熟悉,所幸他心心唸唸的人還在這裡,所幸她好像過得還不錯。
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她,但礙於某個因素,他不能,也不敢派人暗中保護她,只好任牽掛在心裡懸著。
現在見到她,他心裡的某些牽掛放下了,但難題來了——他今後如何能將目光、注意力自她身上移開?
如果不能將她視為陌生人,又如何持續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如何保護她免於敵人的威脅?
但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位居世界的頂端,又有什麼用?她是他唯一的想望,也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落入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掙扎中。
儘管冷氣開得再強,湯銘的襯衫還是濕了——這種話不多、一開口就沒得討價還價的人物最令他頭痛。他再悄悄偷瞄他身邊的護法,連頭皮都要發麻了。
那個黑人護法從一開始,那雙眼就沒離開過他,好像任何不安分的意圖,都無法在那雙利眼中遁形,而那蓄勢待發的無形張力,更讓人覺得他每分每秒都準備戰鬥……
「來,來,喝杯酒吧。」湯銘叫來的公關顫巍巍的勸酒。
湯銘叫了兩個公關,主要是陪雷焰,但她們被他的護法一瞪,就自動自發的縮到湯銘身邊來,連眼神也不敢往那邊飄——太可怕了,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似的。
湯銘無意中隨雷焰的眼神望去,很敏銳的知道他看的是誰。
也許,他找到投其所好的方法了!
「你去找茵茵來。」湯銘小聲的對其中一名公關說。
那公關立刻逃也似的跑去找方茵。
湯銘趁機討好,「看來雷先生對茵茵有興趣,如果……」
雷焰那雙眼冷冷的掃過他,神情嚴峻得彷彿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湯銘再也不敢吭半句。
方茵豈是一般人能動的!?湯銘的意思讓雷焰想一拳轟碎他的腦袋。
湯銘用眼神命令手下叫那名公關回來,只可惜為時已晚,方茵已經走到大廳來了。
「誰呀?這麼大的脾氣,嚇壞我們的姊妹?」方茵走了過來,一副見多識廣的神氣——這大台北地區不買她帳的,目前還沒找到。
「沒,沒事……」湯銘怕得直打哆嗦,想不到適切的話阻止方茵過來。
來不及讓湯銘彌補錯誤,方茵清澈的鳳眼就和雷焰冰冷的銳眼對上了。
方茵心上一震,倒抽一口氣。
太像了!他怎麼會那麼像那個人!?
是他回來了嗎?方茵的心如擂大鼓。
如果他回來了,為什麼不找她?為什麼她沒聽說?不,也許他只是一個和他相似的人,也或許是燈光使他看起來像他。
她一定認錯了,如果真是方彥回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她!
心念電轉,及時穩住心緒,小臉也就職業性地露出媚人的笑容來。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湯幫主和朋友。」方茵使了個眼色,讓兩名公關過去安撫湯銘,「難得湯幫主帶朋友來,咱們自然不可失湯幫主的禮,讓夥計開瓶好酒,算我的。」
接過夥計拿來的酒,方茵很平常心的坐到雷焰身邊去,黑人護法想動手,雷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動。而在方茵順利把酒杯端到雷焰面前時,以為方茵會死於非命的湯銘,下巴驚訝得差點掉下來。
「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是個角色,不知如何稱呼?」方茵十分恭敬的把酒杯遞給他,自己也端起一杯來。
老天,若不是她眼花,就是燈光有問題,再不然就是她在作夢!
這個人簡直和方彥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多了份成熟、滄桑和高深莫測!
老天,愈看覺得愈像她心中想念的影子,十年來的思念就快要氾濫成災……
雷焰知道不該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太久,但是只消一眼,他就再也無法抽離眼光。
十年了,這十年之中,她從那個愛哭的辮子丫頭,變成一個濃妝艷抹、八面玲瓏的女人……
他的心中有什麼在揪動著,每揪一下,就痛一分。
「好吧,認識朋友的第一個步驟是介紹自己,」方茵低垂著頭尋找話題,「我叫茵茵,是個孤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同情,大哥如果愛護茵茵,就常來捧場吧。」
方茵說完,仰頭乾了那杯酒。
他想勸她別喝得那麼猛,但他不能——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如果他對她表現出任何好感,那麼全世界想巴結他的,都將會和湯銘有相同的反應。而想仇殺他的,只會把這裡變成戰場,把她變成威脅他的籌碼。
所以,為了保護她,他必須非常、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一絲情感。
方茵見雷焰的杯子連動也沒動,耐心和好脾氣終於用罄,火氣一下子全冒上來。
她慢慢站起身,一腳踩在沙發上,一手擦在腰上,臉上卻笑容可掬。
「這位好偉大的大哥,不知有沒有人數你做人要謙虛,要禮尚往來,要吃敬酒,不要吃罰酒?」她巧笑倩兮的說著,接過他手上的酒杯。
湯銘頻頻對方茵使眼色,方茵卻理也不理。
他急得想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待命,以免來不及搶救傷患,或考慮要不要先把方茵打昏,以阻止災禍釀成,可都還沒有所行動,方茵就已抓起狂來。
「不高興就別來,不想喝酒就別來,不想被當人看就別來!這裡也是有秩序、有遊戲規則、有人權、有民主的地方,別以為你是湯幫主的客人,我就不敢把你轟出去!」她想把那杯黃澄澄的酒往雷焰頭上倒,只是手才剛抬起來,酒杯就被他身邊那個黑人甩出去。
酒杯碎了一地,酒滴卻半點也沒有濺到雷焰,方茵更生氣了,但她不是有勇無謀的笨蛋,剛剛硬的不行,那麼她就來軟的,總有一天會讓她成功的。
她立刻陪著滿臉笑意,「唉,這位大哥,你好歹也說句話,好讓茵茵知道如何伺候您,嗯?」
她往他的胸懷貼去,方纔那名黑人一手將她拎起來。
湯銘還想快說什麼替茵茵求情,只見雷焰驀然起身。
他的雙眼望入方茵惶恐不安的眼眸,深邃得彷彿裡頭藏了千言萬語,大手輕輕握住她細緻秀氣的下巴,心中有一親芳澤的衝動,但他咬咬牙,極力忍下。
「我叫雷焰,你記住了。」幾個字從那性感、壓抑的薄唇擠出來。
方茵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太像了,連聲音都那麼像!
但是他們雖然有著這麼相像的嗓音、這麼雷同的長相,但理智卻告訴她——他是雷焰,不是方彥!
方茵打個寒顫。是了,他不是溫和可親的方彥,方彥不會有這種非比尋常的恐怖、銳利感。
可是她的心,怎麼還想在他身上找尋一絲希望呢?
「走了。」放開她,雷焰與黑人護法走出夢萊茵,湯銘緊跟其後。
他必須趕快離開,否則再多待一秒鐘,他恐怕會做出強擄民女的蠢事!
他的辮子丫頭,他沒有一天不想念她!
可是她記得他嗎?
他該如何告訴她,他回來了?
他的所作所為不會嚇壞她吧?她是他唯一不願去驚到、嚇到、傷到的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2:12
第二章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方茵在屋裡踱來踱去,怎樣也安靜不下來。
「你到底見鬼見夠了沒?看你這樣走來走去,我的頭都暈了,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別在那邊整死人。」方敏覺得她快瘋了。
方茵從下班回來晃到現在,已經是第三百五十六趟,天都快亮了她還不停止。
「我今天碰到一個人……唉呀,我不知道怎麼說!」如果說得清楚,她不會說嗎?還需要方敏來提醒?
「碰見一個人有什麼好煩惱的?走到哪裡不碰到人?碰到鬼才值得擔心吧。」方敏撇著嘴說。
「就是這個人讓我有『見鬼了』的感覺,才會這麼心煩意亂啊!」方茵煩惱地說道。
「那他到底是鬼還是人?」連在一旁舉啞鈴的方穎也有興趣了。
「當然是人,但……唉呀,怎麼說得清?」愈想講清楚,愈覺得講不清楚,方茵一個頭兩個大。
「你只要說他哪裡見鬼了就好。」方穎向來只聽答案。
「他長得很像方彥。」
這話一出,不只方穎、方敏跳起來,連在裡頭吹頭髮的方欣,也驚訝得跑出來。
「真的!?」
方彥也是方家孤兒院裡的院童,大她們五歲左右,從小就跟她們玩在一起,他對方茵尤其有重大的意義。
方茵從小就愛打抱不平,看到大欺小的事尤其氣憤。
如果她塊頭大、力氣大、嗓門大也就算了,偏偏她個兒小、聲音小、力氣小,跑得又特別慢,想伸張正義,往往變成被欺負得最慘的人,常常都是方彥出來趕跑那堆欺負她的小鬼。
方彥高中畢業後去辦了提早入伍。而那時候就讀國中的方茵,雖然加入了跆拳道社團,但那愛打抱不平的天性,還是替她惹了不少麻煩。
那天方彥放假回來,見方茵又青一塊、紫一塊,哭笑不得的說:「你這見不得自己日子太好過的辮子丫頭,乾脆去當惡棍,讓別人不敢欺負你算了。要不要我教你幾招當惡棍的絕招?」他拉著她的辮子,笑著說。
方茵轉過頭來,氣呼呼的瞪著他。她最討厭別人拉她的辮子,卻不知該如何抗議。
「這個時候,你就要把手中的紫藥水往欺負你的人臉上丟過去,再站到他面前,尖著嗓門說:『再拉我的頭髮,老娘就宰了你!』」方彥當場教學。
方彥尖著嗓門裝女聲的樣子,把方茵逗得笑出來,「我才不要當惡棍。」
她不敢把手中的東西往別人臉上丟,更不敢說那種話。
「難道你要放過那些欺負你、欺負弱小的人?如果沒有人制得了那些人,那這世界的正義公理,就會被這些目無王法、胡作非為的人奪走了。」
「好吧,就算以暴制暴是好方法,但要是我當了惡棍仍被欺負,怎麼辦?」
「那我就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你。」方彥笑著說,好看的臉上露出兩個酒窩,「惡棍配流氓,天造地設。」
「騙人,你根本不可能成為流氓。」方茵大力吐槽,方彥看起來比藝術家還要像藝術家,怎麼可能變成流氓?
「為了你,我會做到。」
那年,方茵十四歲,方彥十九歲,方茵開始學習成為惡棍的技巧,方彥致力服兵役報效國家,誰也不知對方有沒有把這些話放進心裡。
女大十八變,方茵漸漸有了自信,變得耀眼,在打抱不平的時候,把方彥教的招數用了十成十,並在心裡暗暗算著他退伍的日子。
距離方彥退伍的日子愈近,她的心愈加雀躍。
退伍的那日來了,又過去了,一日、兩日、三日、一星期、一個月……在方茵的等待中,方彥沒有回來,也沒有隻字片語,直到現在,歲月悠悠溜走了十年。
「方彥回來最好,我馬上帶一票人去把他活活打死!」方穎對無故就失蹤的方彥簡直恨之入骨。
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方茵,退伍後卻鬧失蹤,結果還不是她們幾個姊妹自力救濟?真是太不像話了!
「加我一份。」
「也加我一份。」
方欣和方敏連忙報名,腦海中已經開始擬定行動計畫。
「你們別急……」
方茵正想解釋清楚,就被她們三人異口同聲打斷:「你也應該去棒打薄情郎。」
「我只是說他像而已,並沒有說那個人就是方彥,打什麼薄情郎?你們未免反應過度了。」說得方茵臉都紅起來了。
「被你說像,還跑得掉嗎?我們幾個有可能錯認他,你怎麼可能?」開玩笑,他們兩個從小感情就好到讓人眼紅,「還是他不認帳,不承認他就是方彥?」
「他說他叫雷焰。」方茵輕歎一口氣。
唉,怎麼會出現這麼令人頭痛的人物?她快被煩死了。
不過,令她頭痛的不只這些,還有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好像帶有什麼魔力,會令她有一天情不自禁地跟他走似的!
「雷焰!?」方穎跳起來,連連退至三步後,「叱吒全世界的雷門統領?」
三個人滿臉疑惑地看著反應太過誇張的方穎,黑道的事只有她清楚。
「雷門你們不知道嗎?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世界第一大幫啊!那個雷焰,更是黑道人人敬畏七分的焰神,大家都說他是世上最強的男人……」方穎說得口沫橫飛,活似親眼目睹。
她還知道雷門暗中經營跨國企業,早就變成所向無敵的組織。
「難不成他真的變成天下第一的流氓回來保護你了?」不理會仍在說故事的方穎,方敏懷抱希望問。
「哪可能?方彥怎麼可能跑去姓雷?」方茵口中連斥不可能,心裡卻希望答案相反,好結束這漫長的等待。
「說不定這十年中發生什麼事,讓他改名換姓也不一定。」
「說不定真是他回來了,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阿茵的相思也可以劃下休止符了。」
「什麼休止符?我才沒有在想念他!」方茵不敢承認,深怕一旦釋放滿腹的相思,就再也無法收回。
「喂,難道你們兩個慫恿阿茵原諒方彥?照我看,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方彥,都該綁起來毒打一頓。」方穎有獨到的見解,「如果是方彥,當然該打,如果不是,讓阿茵這麼煩惱,更該打。」
「對方可是你剛剛說的焰神。」把人家綁起來毒打?別反倒被綁去就好。
「那就……」方穎一時詞窮,「如果對方有意思,阿茵乾脆跟他走好了,也別再為方彥守活寡了。」
「那倒是,方彥一去十年,不知是死是活,就算回來,也不知是什麼樣子,如果早就兒女成雙,阿茵就太可憐了。」
「這樣想想也對,對方如果對阿茵不錯,阿茵乾脆……」
那三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替方茵計畫起歸宿來,然而一心只想等方彥的方茵,卻是愈聽心中愈火。
「你們別再說了!方彥不是那種人,你們再說一句,我就跟你們絕交!」說完,氣呼呼的跑進房去。
方彥不會那樣的!
他一定知道她在等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伸手握握脖子上的「太陽」——這些年來,只要她不安、煩憂,就會握著它,好像這麼做,就可以獲得來自於他的力量。
雷焰只是一個和方彥長得很像的人,真正的方彥會回來的!
他一定會的!
方茵堅定的告訴自己。
※※※
那片熟悉的海洋,連續三晚來到他的夢中。
深綠色的海洋與碧藍色的天空連成一片,沙灘上赤足奔跑著一位天真無邪的少女,兩根辮子和裙擺在風中飛揚。
辮子丫頭啊辮子丫頭,他的全副心思全在她身上。
「方彥、方彥,快來,我找到一隻螃蟹。」
他朝那張美麗眩人的笑顏飛奔而去,只是當他抵達時,笑顏上已掛著兩行清淚。
「方彥,螃蟹咬我。」
仔細一看,才見她蔥白的手指上掛著一隻螃蟹。
「可惡的螃蟹,勸你快點放開阿茵,不然我就叫阿茵嚎啕大哭吵死你。」他裝模作樣的恫嚇,沒嚇著螃蟹,倒是把方茵哄笑了。
「螃蟹聽不懂。」方茵笑他傻。
「喔,是喔?」他假意搔搔頭,「那我只好訴諸武力。」
他用手掰開蟹蝥,把方茵從螃蟹的魔爪中救出來,自己卻反而被夾住。
方茵一看,競大哭了起來,「方彥被夾住了,方彥被可惡的螃蟹夾住了,好痛喔。」
「不痛,不會痛。」看方茵哭成那樣,他連忙哄她,「這只是我的計謀,不是真的被它夾住,阿茵別哭。」
「真的?」方茵這才止住嚎啕大哭之勢,一雙水霧霧的眼眸眨呀眨。
「當然是真的。」方彥用力一扯,把螃蟹丟進海裡,「這樣我們在相同的地方,就有相同的記號了。」
「可是很痛啊。」方茵看著他手指上的血珠,眼淚忍不住又滑下來。
「不會痛,因為我很勇敢。」方彥拍拍胸脯。
「真的呵?」方茵又看了他良久,才展開笑顏,「方彥,我找到一個月亮,送給你。」
她把手心打開,從手掌心露出一顆白色小石子,那顆石子圓潤光潔,彎彎的形狀就像溫柔帶笑的弦月。
「真漂亮,那我找太陽送你。」
於是方彥在沙灘上翻天覆地的找起來,直到太陽下山,才從遠遠的沙灘上跑回來。
「阿茵,我找到太陽了!」那顆石子紅澄澄的,就像耀眼的夕陽。
他們找了繩子,分別把月亮和太陽串起,掛在各自的脖子上。
「阿茵是方彥的月亮。」
「方彥是阿茵的太陽。」
那是他第一次親了阿茵柔柔軟軟的嘴,發誓要一輩子保護她。
後來他不耐時間的緩慢,申請提早入伍,只為了早點成為一個能保護她的男人。
在部隊那兩年,他真切的體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明白憑自己當時的實力,根本無法當個一流的強者。
於是退伍後,他默默的離開,邊打工邊學習格鬥技,學成後,到處參加比賽、向歐美地下格鬥會挑戰,只為了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
地下格鬥會對參賽者來說,是玩命的遊戲,而其賭注包羅萬象,他贏得的不只是獎金,還贏到幾家跨國企業,甚至幾個專業秘書的合約,變成主宰幾個跨國大企業的大總裁。
但是他覺得這樣並不夠,他必須更強、更強。於是他去找當時人人公認為黑道經營翹楚的雷老爹。
雷老爹在年輕時所統領的黑道叱吒國際、無人能出其右,只是後來因幫派裡意見繁雜,他漸漸淡出,將一手創立的幫派讓給當時一起打拼的兄弟。
「我想變成世上一流的流氓。」他劈頭就告訴雷老爹,因為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可浪費。
「為什麼?」雷老爹問,眼中隱約流露出欣賞。
「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要變成世上一流的強人去保護她。」
「你現在幾乎已經是了。」
「我想擁有更壯大、更牢固的力量和能力,唯有如此,才能『永遠』保護她。」
「因為這樣,你赤手空拳打遍天下?」
「是的。」
雷老爹仔細端詳方彥。好一個守信重諾的漢子。
「要成為世上一流的強人,必須沒有弱點,你知道一個人最致命的弱點是什麼?」
方彥搖搖頭,不解。
「是『過去』。『過去』代表太多情感和包袱,一個人要變得所向無敵,必須完全斬斷過去,從平凡之中脫離出來,你做得到嗎?」
「可以。」方彥很堅定的點頭。
「包括過去的約定、愛人、家人、故鄉,甚至興趣、嗜好、習慣,全部都要捨棄,你確定自己做得到?」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無慾則剛」。
「為什麼?」他無法捨棄他最愛的方茵。
「唯有如此,敵人才無法以你最在意的人來威脅你,也無法從你的習慣找到偷襲你的空隙。」
方彥似乎有點懂了——樹大招風,愈強的人樹立的敵人愈多,他在意的人也就愈危險。
「真正的強人除了有一身本領外,還有神秘,旁人完全無法掌握、令人不寒而慄的神秘。唯有完全捨棄過去,才能達到這種神秘境界,你辦得到嗎?」
方彥仔細而堅定地思考了一下子,只是一下子而已,即刻說:
「只要能變成世上一流的強人,我什麼都辦得到。」他無比堅定,一心只想變強去保護他愛的那個人。
「那好,我可以教你一切技巧,但條件是你必須成為我的兒子。」雷老爹終於答應,「別忘了,必須斬斷所有過去。」
雷老爹膝下無子,對人中之龍的方彥很是欣賞,於是就收他為乾兒子。
「我答應。」方彥無比堅定。
「很好,你的名字就叫雷焰。」
於是,方彥有了雷焰這個新名字,雷老爹還找來過去一起打拼的夥伴,把經驗傳授給他,並為雷焰聚集了當地頂尖的人手,一起為雷門打拼。
而在這過程中,雷焰也開始經營他以前在地下格鬥會贏來的跨國大企業,短短幾年間,生意遍及歐美各地。
就這樣,在多年的打拼下,雷門成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國際性幫派,其下所經營的跨國企業,生意也蒸蒸日上,雷門已經富可敵國,他也擁有億萬身價。
時間流逝得很快,人、事也瞬間即逝,唯一不變的是唇間發燙的觸感。
雷焰醒在十年前那柔柔軟軟的觸感中,似真似假、似夢似幻,唯一確定的是眼前的總統套房,和掛在胸前的月亮。
相隔十年,他終於回到了這裡,這裡跟十年前全然不同,但給他的感覺卻沒變,依然讓他自在、親切。
把勢力拓展到台灣是遲早的事,他並不是那麼想跟湯銘合作,但看到方茵後,他的耐心受到嚴重考驗,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台灣的黑道,甚至將企業拓展到台灣來,實現十年前那個保護她的承諾。
只是……她記得他嗎?還把他當作太陽嗎?她眼中有他難以解讀的情緒,他對什麼都不確定。
而且,他已經不可能再變回方彥,也決定絕口不提那個名字,這樣的他能不能再求得她的信賴和溫柔?又該如何將她擁入懷中?
擁有她、保護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信念,這個信念有實現的可能嗎?鎖在心底最深處的想望掙脫而出,在熱騰騰的血液中蠢動不安。
方茵,他心心唸唸的方茵,他沒有一刻不想見到她。
雷焰翻身下床,開車往夢萊茵而去。
他隱身在最不易察覺的角落,不想驚動任何人,直到方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那顆長久不安的心才安定下來。
他的心安定了,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自長年累積的思念中脫身。
「咦?今天你的黑人跟班沒來?湯幫主也沒來?」
等他回過神,方茵的容顏已經出現在眼前,讓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雷焰不敢露出太大的表情,深怕這一切只是夢,太大的反應會使夢像氣泡般消失。
「做人要和氣,別老是板著一張臉。你其實很像我一位朋友,如果你笑一笑,跟他就幾乎一模一樣了。」雷焰的出現著實讓她煩惱,但又給她一種暖暖的熟悉感,尤其他每晚默默坐在這裡,好像暗暗在守護她。
雷焰心中一驚,難道她還記得他?「繼續說。」
「就跟你說做人要和氣,你這種口氣只是嚇死人,好在我是女惡棍,膽量比別人大。」他身邊那個嚇人的黑人護法不在,她就敢多說幾句話。
「然後呢?」他改變口吻,只為符合她的要求。
「沒有然後了,我們要打烊了,有意下回請早。」方茵留下一句,便像只蝴蝶般飛舞而去。
她不敢逗留太久,怕她真的像那幾個沒良心的姊妹說的,移情別戀。
只是她又忍不住偷偷把眼光投向他。如果方彥回來就好了……他可要在她移情別戀之前回來啊!
雷焰也把眼光投向她。只要她說她想念那個人,他就不顧一切的把她擁入懷裡,不顧一切地帶她遠走高飛。
真的,只要她說一句。
※※※
有色無膽的錢公子在夢萊茵受驚嚇,左思右想覺得以惡治惡才是上上之策,於是氣呼呼的跑來找湯銘。
「夢萊茵在你的地盤、受你掌管,你湯家幫受我大力資助,那夢萊茵的茵茵是怎麼回事?本大爺想娶她為妻,她卻不知好歹!?」錢公子氣焰高漲,跟前幾日在夢萊茵落荒而逃的德性相去甚遠。
「錢公子……」湯銘思索著與錢家劃清界線,以投入雷門的說詞。
「我想要茵茵,不管用搶的、用綁的、用騙的,限你三天內不擇手段把她送到我的別墅!」與黑道掛勾就是有這點好處。
那個該死的茵茵,敬酒不吃吃罰酒,等她落到他手裡,看她拿什麼囂張!
「茵茵?」湯銘想起那天在夢萊茵的事,又看錢公子說話的樣子,彷彿以為他不知情似的,難不成錢公子沒看到他也在現場?
是了,因為雷焰行事低調的關係,他那天沒有帶人。
「事成後,我再撥一筆鉅款到你湯家的戶頭。」錢公子趾高氣揚,好像這是天大的恩賜。
「錢公子,我恐怕很難照做,我們湯家幫正在計畫加入雷門,無法再收你一分錢,也不能替你做任何事。」湯銘據實以告,對錢公子那種氣焰忍耐已久。
錢公子顯然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養的狗,居然有一天會要求換主人。
看錢公子吃驚,湯銘心中很樂,向來是錢多多給他臉色看,自己終於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哦?看樣子我只好請警方多到你的地盤上關照關照了。」錢公子露出賊笑,要起無賴,「一夜臨檢五次,不知湯幫主意下如何?你幫上的兄弟主要是靠這營生吧?」
湯銘的嘴角抖了抖,一把火在心頭無法發作。
「你考慮考慮,看是要把茵茵捉來,還是跟我劃清界線。」
湯銘瞪了他好半晌,最後只好歎口氣。誰數他搭上這隻老狐狸?
「夢萊茵是我手下開的,又在我的地盤內,我無法監守自盜,頂多借你兩名兄弟。」為了幫上弟兄,他只好妥協。
「四名。」錢公子討價還價。
「只能給你生面孔,你也別說和湯家幫有關。」黑道與企業向來只有台面下的往來,誰也不敢攤在陽光下。
「識實務者為俊傑,湯銘,你是個中翹楚。」錢公子對湯銘豎起大拇指,說是誇讚,還不如說是羞辱。
湯銘忍辱負重,只是委屈的陪笑。
如果他有本事一點,別仰賴這無恥好色之徒就好了,如果他有雷焰的一半本事,就不用看這賊人的嘴臉。
「事成後,我會把錢匯人湯家幫的戶頭,希望那筆數字夠讓幫主眷戀,不再動離家出走的念頭,畢竟錢家才是你真正的衣食父母。」錢公子戳戳湯銘的肩窩,大笑著走出去。
湯銘捶胸頓足,只恨自己無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2:28
第三章
錢公子領了四名彪形大漢,當晚就來夢萊茵鬧。
「茵茵呢?茵茵在哪裡?把她叫出來!」錢公子這回扮起了流氓,一到夢萊茵耽大聲嚷嚷。
「哎呀,我說是誰,原來是錢公子。錢公子要找茵茵,茵茵豈有不見之理,何必這樣勞師動眾呢?」芳姨見外頭有動靜,連忙出來看看。
「叫她出來,這次我一定要把她帶走!」錢公子繼續喳呼,就是要耍無賴。
雷焰依然靜坐在暗處,隨行的護法不敢鬆懈地注意屋內所有動靜。
「錢公子,不是茵茵不想見你,而是她今天已經被包下,不能轉台了。」不只是今天,她每天都被包下了,只有打烊前出來打聲招呼、賠個禮。
「沒見過流氓嗎?流氓才不管什麼轉台不轉台,反正我今天非帶她走不可。」錢公子發起狠來,翻桌倒椅,把客人驚得四處逃逸。
方茵聞聲走出來,姿態妖嬈。錢公子的把戲她早已掌握七八分,這種流氓行徑當然也在她意料之中。
小露一下香肩,就把錢公子迷得口水直流,小露一下大腿,就讓他兩眼發直,當她再偎近他,他就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
「錢公子,你上回說要把茵茵放在手掌心呵疼,還說茵茵是全世界你最愛護的人,你現在卻找這些兇惡的人來,要是嚇壞茵茵,你捨得嗎?你的心不會疼嗎?」方茵的聲音嗲得酥人骨髓。
錢公子是有名的色胚,撒幾個嬌就可以擺平他。
「心疼、心疼,我的心肝兒,我怎麼捨得讓他們嚇壞你?」錢公子順勢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雷焰眼中噴出火焰,直想把錢公子燒死。
現場深知方茵個性的人,都暗中注意情況的發展,畢竟歡場女惡棍茵茵是不會讓人白摸的。
「他們長得這麼難看,把我嚇得一顆心撲撲直跳,你快叫他們退下嘛。」方茵見計策順利,遂更進一步要求。
「好不容易找來的人手,我怎麼會叫他們退下呢?」錢公子驀地張開雙手抱緊她,色瞇瞇地在她裸露的胸前又蹭又摩,「我再也不鬆開你了。」
讓你一步,你倒一腳踩到本姑娘的頭上來了!?方茵決定毫不留情的給他臉色看——這種情況,她真是看多了。
雷焰心中一驚一震,氣得就想衝出去撕爛那色狼!
不行,稍安勿躁,阿茵如果這樣就被擺平,她就不是阿茵。
「錢公子,這裡人這麼多,不好看……」她嬌聲嬌氣,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同時也減低他的戒心。
方茵非常沉著鎮靜,蓄勢待發。
「不,不會不好看,我要讓所有人看見你是我的女人。」他又把色嘴往她柔嫩的脖頸啃。
「既然你不怕丟臉,那我也就不必替你留顏面了。」話聲才落,方茵手肘一拐,轉眼就把錢公子撞飛出去,姿勢之漂亮,著力點之準確,令現場觀眾爆出歡呼。
雷焰的唇角拉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這招正是他教的。
「看什麼?還不快動手!?」錢公子出了大糗,面子怎樣也掛不住,急急命令手下動手。
那幾名打手沒把方茵看在眼裡,即刻撲身向她。
打手動作快,方茵動作更快,隨手往旁邊一捉,就捉過一個酒瓶,毫不猶豫地敲破一名大漢的腦袋。
「來呀,不怕死的就過來,小姐免費送你們去住院!」方茵舉著破掉的酒瓶自保,臉不紅氣不喘,那巍然氣勢令人膽寒。
幾個大漢竟敵不過一個弱女子,錢公子的臉哪裡拉得下?「看什麼看?給我打啊,我找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四個打不過一個嗎?」
於是那幾個大漢從方茵的四方包抄而去,眼看方茵雙手難敵數拳,芳姨暗使眼色要保鑣動手。
誰知只一瞬間,錢公子帶來的人全倒地不起,只剩一名勁裝黑人在場中,而雷焰正從方茵的背後,伸手拿下她手中的破酒瓶。「小女孩不可以隨便玩危險遊戲。」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轉眼間,全場沒有人知道那黑人如何動手,更沒人看清雷焰如何移身到方茵身邊,所有人都像見鬼一樣瞠目咋舌,不敢置信。
※※※
那四名打手更不用說,他們連怎麼挨打的都不知道,嚇得拔腿就跑。
「喂,你們回來呀,還沒有捉到人,跑什麼跑?」錢公子嘴上嚷嚷著,卻也跟著跑了。
方茵還想大展身手,一切就發生了,在她搞清楚狀況之前,手中的酒瓶早就不見了,耳中只留下那句熟悉的話。
小女孩不可以隨便玩危險遊戲。這是方彥最常對她說的話,每當她青一塊、紫一塊回來,他總是邊替她擦藥,邊語帶警告卻又充滿縱容地這樣說。
這個口吻,就跟當時一模一樣,令她以為自己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而他還在自己身邊……
雷焰小心而輕柔地把她攬在懷中,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她的香馥柔軟,多麼想念她在懷中的踏實感。
方茵恍惚中以為自己只要轉頭,就能得到一個吻,一個來自方彥的……吻……
轉頭的剎那,方茵突然自幽幻的心緒中醒轉過來,只因她感覺身後那名登徒子,沒經過允許就碰觸她的身體!一股怒氣從心底浮上來,她馬上舉肘狠狠地往他的肋骨撞去,同時也掙開他。
雷焰當然沒被撞到,只是胸懷空了,讓他悵然若失。黑人護法想衝上來,他用眼神阻止。
「看來你的腦子沒有被嚇壞,身體機能也還好。」雷焰故作輕鬆說道。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方茵擦著腰,「你隨意碰觸他人身體,我可以告你非禮!告訴你,這種小場面我自己就可以解決,根本不需要他人動手,雞婆!」
她知道自己應該向他道謝,更該擺酒款待,以表感激,但是為了保持遙遠的距離,為了不增加對他的好感,她只好不識好歹地胡扯一通。
她必須更堅定、更堅決,以阻止那顆想叛離的心!
「在下只是路見不平,並不希望回報。」雷焰說完,轉身欲走。
方茵驀然欺身上來,在他的唇上輕啄一下。
「我沒欠你了。」說著,逃也似地跑進後頭。
雷焰怔愣在當場,明顯地感覺到那顆力持理性的心,正深深淪陷中……
※※※
方茵一路跑到休息室,因為現在正是客人最多的時間,休息室裡沒有半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更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與衝動,在那一瞬間,她什麼都沒想,身體就動了,什麼都來不及分析,唇就貼著他的了……
她告訴過自己,除了方彥,絕不和任人接吻;除了方彥,絕不再愛上任何人,可是現在卻……
怎麼辦?
她該怎麼對方彥交代?又如何對自己交代?更如何平心面對雷焰?
她有做錯事的慌亂,卻不知如何彌補,整個人亂得彷彿面臨世界末日。
老天爺,她該怎麼辦?誰來救她離開這無解的困局?
方彥,你快回來呀!你再不回來,我的心就要被他偷走了……
正當方茵極力整飭自己的心緒,再對自己心戰喊話,好更堅持、堅決地否定心中不該有的想法時,休息室的門驀然開啟,鏡牆中映照出雷焰偉岸的身軀,和那張與方彥十分雷同的臉。
來不及武裝自己,方茵驚得拔腿就逃。
「站住,方茵!」雷焰拔腿追去,在後門拉住她,「為什麼逃?」
「因為……」方茵驚喘一口氣,極力表現出平常的冷靜,兩腳則悄悄地往外移,「呃,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
找到好借口,她立刻往外溜去。
「方茵!」方茵的動作快,雷焰的動作更快,三兩步就拉住她的手。
方茵先掃過一肘,沒掃中,再踹出一腳,沒踹中,還想揮拳往他的下顎打去,卻雙手都失去了自由。
「放手!不然我要大叫非禮!」方茵連忙大喊,一點也沒想到自己是不是惡人先告狀。
她怕他,也怕自己,他的丁點靠近,都會讓她擔憂不安,深怕自己的心會失守,背叛對方彥的承諾。
雷焰想握緊她的手,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鬆了些,「你不要再逃。」
要方茵別再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的手一有被鬆開的感覺,就迫不及待的掙開,想要往前逃,但她忽略雷焰並不是泛泛之輩,雙手才稍稍掙開,就又被他制住。
這回制住她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胸懷。
「叫你別再逃。」他緊緊的按住她。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永遠失去她,心慌使他不自主地將她深擁入懷,然而這個動作卻令他更加難以抑制胸口那顆奔撞欲出的心。
他的力量太強大,把方茵狠狠嚇了一跳,她驚懼地扭動身子掙扎。
「放開,快放開我!」她喊,心中好慌又好亂。
她怕他,更怕自己。怕他有逾距的舉動,更怕自己深深淪陷,無法自拔。
「不放。」方茵愈掙扎,雷焰心中的恐慌就愈大,終於,他忍不住吻了混亂掙扎的她。
天!心中某條繃緊的弦突然斷掉,辛苦架構的城牆瞬間倒塌,方茵堅持多時的頑抗在那熟悉、溫熱的氣息中,潰不成軍。
在那溫柔的吻中,時光彷彿回到多年前,她被深愛的人心疼、呵護著,她也沒必要再當強悍的女人,也不必用瘦弱的肩膀,扛起生活中的風風雨雨……
「啊。」輕歎一口氣,雷焰再次吻住那思念多年的紅唇。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思念她,沒有人知道他多想永遠這樣輕輕地擁著她、柔柔地吻著她,並得到來自她的深情回應。
方茵泫然欲泣,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擁抱,想念到心痛得近乎絕望,幸好他回……來……方茵驀然驚醒。
不是他!他並不是方彥!他是另一個男人!
方茵用盡全力推開雷焰,並毫不留情地甩他一巴掌。
「不准再靠近我,就算你再像那個人,也不准!」她痛苦的哭喊,氣他的無禮,也氣自己的無法抗拒。
他為什麼不是他?
為什麼他不是她苦苦等待、思念的他!?
「阿……」他想告訴她,他是方彥,但在得到雷焰這個身份時,他發過重誓,絕不再提那個名字,他也不再是過去的他。
因此,他只能沉痛的凝視她。
他的出現使她痛苦嗎?她所說的那個人是誰?還是方彥嗎?他能不能告訴她,方彥絕不會再回來?
「雖然你很像我等的那個人,但你不是,無論如何,求你別再出現!」最深處的心事傾巢而出,方茵泣不成聲。
她說他很像她等的那個人?這表示她在等他嗎?雷焰心中暗喜。
「也許我就是你等的那個人。」他深情款款的告訴她,希望她察覺。
「不,你不是!」這種話聽來像登徒子無禮的搭訕。方茵嚴厲否認,像在拒絕承認他的存在——她心中的揪扯已經夠多、夠亂了,不需要他來把事情弄得更加難以收拾。
難道她等的不是他?這十年間,她又愛上了別人?雷焰的心瞬間涼掉半截。
「求你不要再出現了。」方茵悲慼的看著他,眼中充滿請求。
雷焰怎樣也無法抗拒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更無法接受自己的出現造成她痛苦的事實,只好沉痛地咬咬牙,克制著滿懷複雜情緒,舉步離開。
臨走前,他回頭看她一眼,發現自己依然想守護她,實現十年前的承諾。
他離開後,方茵對著他離去的那扇門發呆。
希望他別再來擾亂她的心和生活,希望……
只是,她的唇依然發燙,她的心依然跳得如擂大鼓。
※※※
錢公子和湯銘的手下落荒而逃時,在路上跌了幾跤,臉上擦破皮,腫了一小塊,還差點被路過的計程車撞到,心裡愈想愈有氣——
湯家明明是台北第一大幫,沒道理有人敢爬到老虎頭上撒野,錢家的財勢全台數一數二,更沒道理連計程車都欺負他。
錢公子愈想愈火大,於是回去之後,砸下大把鈔票,把那家車行整得哭爹喊娘。等臉上的腫消了,又氣沖沖的跑到湯家幫去找湯銘。
當時湯銘正與各路首領開會。
「雷焰到台灣已經這麼多天,還沒對我們所提的合作計畫做出回應,今天召集各位前來,就是商討此事。」坐在首位的湯銘說。
「為何要被動等待?難道我們沒有主動出擊的方法嗎?」
「人一定有弱點,只要掌握他的弱點,就不信奈何不了他。」標準黑道分子的邏輯。
「我們必須考慮一點,雷門不是任何人得罪得起的,就連FBI要踩入雷門的地盤,都得事先知會,所以想動雷焰,恐怕比登天還難。」湯銘說。
「真有這麼神的人?」各路首領面面相覷,看來他們是小看他了。
「雷焰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比什麼都神秘,我們根本無從觀察起。」湯銘歎口氣,「再說,雷門向來講究坦蕩磊落,要陰招的話,恐怕會偷雞不著蝕把米。」
「難道真的拿他沒辦法嗎?」這是每個人的疑問。
「真拿他沒辦法的,是錢家。」湯銘再歎口氣,「雷焰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與政經撇清關係,我向錢公子提過,他威脅要使用警力,讓我們無法生存下去。」
各路首領對望數眼。他們早預料到錢家會是後患,想不到真給他們料中了。
「幫主,我們不介意替大家除掉這個禍害。」幾個眼神交會後,一名首領自告奮勇的站起來。
「不,湯家幫的堅持是不殺人放火,任何人都不能觸犯門規。」湯銘嚴峻否決這項提議。
「幫主,像錢公子這種人渣,人人得而誅之,根本不需要顧慮門規。」
「不行,幫有幫規,誰不遵守,就以幫規處分。」行走江湖必須遵守道義,湯銘有他的堅持。
「我們遵守幫規的話,豈不和任人欺壓的善良老百姓沒兩樣?如此一來,像錢家那些以錢收買王法的惡財主,不就更無法無天了?幫主覺得這是人民的福氣嗎?」
湯銘無言以對,要養這麼多兄弟並不容易,不跟財團掛勾根本辦不到……這其中的苦樂榮辱,只能自己獨吞,不足以為外人道。
會議氣氛正陷入僵凝,外頭有人來報:「幫主,錢公子來訪。」
通報才剛完,而更突兀的是,錢公子竟然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眾首領面面相覷,不知湯家幫幾時變成錢公子愛來便來,愛去便去的地方。
「原來在開會啊?那正好,把我的事也納入議題吧。」錢公子就這樣自動自發地半坐在長型辦公桌上。
各路首領看著他,有人投以不屑的表情,有人投以排斥的眼神,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儘管錢公子出現得不是時候,湯銘還是要表示歡迎之意,誰教他是湯家幫的大金主?
「錢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不太自然的表情。
「當然是有重要大事。」錢公子一點也不客氣,「上回你派給我的那四個人半點用都沒有,被茵茵一嚇就退了半步,後來又被一個男人兩三下解決,派這種一事無成的飯桶給我,你怎麼對我交代?」他把所有過錯全推給湯銘。
想不到錢公子居然這麼直接,湯銘的臉色很難好看起來。這件事湯銘早就聽屬下講過,也知道他近日會來,只是沒料到是這時候。
各路首領的臉色也很難看,湯銘起碼是他們的領袖,豈容他人大呼小叫?
「給我去查看那男人的來歷,叫他給我從地球表面消失。」錢公子無視他人敵意的眼光,對湯銘頤指氣使。
反正這些人也不過是他的狗所養的狗,再怎麼凶,都是他養的,能搞出什麼花樣?
「那個人叫雷焰,也就是有世上最強的男人之稱的焰神。」湯銘不帶感情的說,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焰神?我都沒自稱上帝了,他敢以神自居?」錢公子狂妄得以為自己的勢力足夠天下無敵,什麼人都沒看在眼裡。
這言論引起一陣嘩然,所有人都暗笑他的愚蠢。
「神就該到天上去,叫他從地球表面消失。」錢公子囂張的說。有個人比他更囂張,他就是不服氣。
湯銘選擇沉默,其他首領則形成三派——黑派主張讓錢公子從地球表面消失;紅派主張巴結錢公子,取湯銘而代之;白派主張貫徹湯幫主的理想。
自此,湯家幫分為三派,紅派積極拉攏錢家,黑派以暗算錢多多為使命,白派以雷焰為目標。
波濤洶湧的黑暗行動,於焉展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2:53
第四章
自從那天之後,雷焰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方茵的視線內。
方茵以為自己應該會鬆一口氣,頂多兩三天不習慣,怎樣也想不到那悵然若失的感覺,竟然會這麼深,持續干擾她的心緒。
「阿茵,你又為什麼事歎氣了?」方穎問。方茵最近歎氣的頻率實在高到令人看不下去。
「唉。」方茵把手中的棉被晾好,又歎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總不能說因為不習慣雷焰的失蹤,和對他的內疚吧?一個好好的人就那樣突然消失了,讓她有些擔心。
「上次歎氣是因為『見鬼了』,這次歎氣該不會又是因為『見鬼了』吧?」方穎撇著嘴角。
「鬼」這個字令方茵有被刺到的驚恐。「你別亂說!」
雖然耳聞雷焰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她心裡還是不安,畢竟再怎麼厲害的人都有弱點……
不知為何,她就是牽掛他。
「真被我說中啦?」方穎怪叫起來,「說說看這次見到的又是什麼鬼吧?」
「不是鬼啦!」方茵加快晾棉被的動作,倉皇地想從這個話題中逃開,不經意問,眼光竟對上樓下一道深邃的眼神,她心中一驚,慌張地將眼神移開。
那道眼神好像雷焰,難道他在暗中保護她?方茵心中小鹿亂撞。
這麼說,他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嘍?懸吊的心因此安放下來。
「除了鬼之外,還有什麼事讓你歎氣?」方穎窮追猛打。她們之間向來沒有秘密可言,她再不說,就別怪她手段太粗魯。
「沒有啦,現在已經沒什麼好歎氣了。」方茵露出這幾天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轉進屋內。
只不過不確定的一眼,就讓她的心情有這麼大的轉變,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喂,哪有人心情轉變這麼快的?你給我解釋清楚。」
方穎望一眼樓下,只見幾名鬼鬼祟祟的小混混,難不成是那些小混混改變她的心情?太匪夷所思了!
「沒事沒事。」方茵開心地削起水果,吃了起來。
幾分鐘前還鬱鬱寡歡到茶飯不思,現在就心情好到想吃水果了,若說沒事,只有鬼才信。
「阿茵,問你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好姊妹?」方穎無比正經的問。
「當然是。」方茵見苗頭不對,快快答一句,接著就拔腿往房內鑽。
開玩笑,方穎這麼正經還不是想逼供?這種事怎麼能說?
「好姊妹的定義是不是坦誠相對?」方穎根本不給她逃掉的機會,追了上來。
「那個……我還有事要忙……」方茵的門還沒關上,方穎就已經衝進她的房間。
「還不快把實情招來。」方穎目露凶光。
「是……是雷焰啦。」方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方穎的逼供,因為她隨便動個腦筋,就有幾百種把人整死的方法。
「雷焰?那個焰神?你對他動心啦?」方穎喜出望外,就像個要嫁女兒的母親。
被一語道中心事,方茵驚叫起來:「沒……才沒……你別亂猜!」雖是否認,卻比承認更直接。
方穎啞然失笑,「既然他對你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影響,那就放心去追隨他吧。」
「沒有,沒那回事,你別亂說!」方茵愈說愈心慌。
她怎麼可能去追隨他?她只不過有點婦人之仁,放心不下他而已。
對!就是婦人之仁!
「我是不是亂說,你心裡最有數。」方穎的表情比方茵還篤定,好像這件事她說了算。「你心裡想什麼,幾時瞞得過我?既然心動就趕快行動,再猶豫下去,小心被人搶走。」
方穎對雷焰可說非常滿意,如果方茵眼他在一起,雖不算飛上枝頭變鳳凰,起碼也是出頭天。
惡棍配黑道老大,怎樣都是天造地設。
「我不會忘記方彥,也不會和雷焰在一起的,你再提這件事,我就跟你絕交!」方茵慌亂的喊。
剛剛那一瞬間,她心中居然沒有任何方彥的影子!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奸像方彥會被其他人取代似的,方茵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不知名的惶恐。
如果雷焰是方彥就好了……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有多好……心中的揪扯令她無措,令她再次升起這樣的希冀。
她再次用力甩掉這念頭,告訴自己,這種荒謬的事永遠也不可能發生,她該斬斷心中這絲念頭。
「誰也別想勸我忘掉方彥!」她凶巴巴的告訴方穎,把她推出自己房間,用力甩上門。
她突然覺得方彥好可憐,她的姊妹都不在乎他了,如果連她也捨棄他,這裡就沒有人記得他、等著他……
她無論如何都要等他,無論如何都不讓他變得那麼可憐!
門外的方穎為方茵突來的轉變感到驚詫,愣在那裡不知如何開口,但她心裡明白,方茵一定是動心了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她該推波助瀾一下,讓方茵知道自己是當局者迷。
但是該從何幫起呢?傷腦筋。
對了,站在姊妹的立場,先去調查一下那個雷焰的身家好了。
※※※
雷焰雖然沒有出現在她眼前,但他一直守在方茵身後。
佳人近在咫尺?他捨不得不看著她,也不放心放她一個人,更何況他還曾承諾過,要變成世上最強的男人來保護她!
他痛恨湯銘的觀念,好像隨時隨地可以讓她犧牲色相似的,他也痛恨錢多多,好像她是那麼人盡可夫,廉價到誰都可以去碰似的!更痛恨那些環繞在她身邊的豺狼虎豹,哪個不是伺機而動?
※※※
他放心不下她,於是在她家對面大樓租了一間房子,無時不刻守護她的進出和居家安全。
這幾天她有點悶悶不樂,令他忍不住牽掛,難得今天她曬棉被,讓他有機會多看她一眼。
在那一瞬間,她也看見他了,怕她不高興,他只好迅速隱身,回到她家對面這扇玻璃窗前。
方茵啊方茵,他這輩子唯一想親近,卻又怕惹她不高興的女人。他有些挫敗,對心中的想望和眼前的距離,一點法子都沒有。
「幫主。」黑人護法敲門進來,把兩個嘍囉丟到雷焰面前。這兩人這幾天時常跟在他們身後,鬼鬼祟祟的。
雷焰一雙銳眼瞇起,負手盯著被甩在地上的兩個人。
那兩個嘍囉被黑大漢一摔,像垂死的蟑螂般動了幾動,連爬也爬不起來。
「是誰派你們來的?」冷峻的聲調從薄唇逸出,珍惜小命的都會乖乖把實話吐出來。
最好他們不是想找方茵的麻煩,否則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兩個嘍囉只是拚命搖頭,不敢說。
堂主有交代,找到雷焰的弱點是堂口私底下的任務,不可給湯幫主惹上麻煩,否則他們就算變成九命怪貓也不夠死。
見他們沒有吐出半個字,黑人護法的大腳爬上他們的身體,幾乎踩斷他們的骨頭。
「是……是我們自己要來的!」嘍囉邊掙扎邊喘氣說。
雷焰冷眼一瞇,黑人護法踩得更用力,幾乎要了他們半條命。
「真……真的是我們自己要來的……」嘍囉還是抵死不講實話。
「為什麼?」除了踩斷他們的骨頭之外,總有別的方法套出幕後主使。
「因……因為……」嘍囉開始為找理由而煩惱。
「因為你們也不知道原因。」雷焰替他們回答。
「其實是因為……」嘍囉對視一眼,撒下一個漫天大謊,「因為他想追歡場紅牌茵茵,卻膽小得不敢表白,我們才……」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踢飛出去。
另一個嘍囉也飛去撞牆,奄奄一息。
「不准打她的主意。」冷得要把週遭空氣凝固的聲調、從認真的薄唇吐出來,「告訴你們的幕後主使,任何人想動方茵一根寒毛,都得先試試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那雙眼射出的冷芒,像要把人當場刺死。
「是……」兩個嘍囉猛打寒顫,連喘口大氣也不敢。
他們只是隨便想個借口搪塞,隨口掰了個名字,想不到他反應這麼激烈。
茵茵該不會就是雷焰的弱點吧?看他的恫嚇,沒十成,也有八、九分,這下子要立大功了!
兩個嘍囉心中連呼走運,但活著離開這裡似乎是最大的考驗。
「沒有幕後主使,真的是我的暗戀……」另一個趕緊補一句,「而且我再也不敢了。」但願老天爺保佑,讓他們度過這關。
雷焰負手盯了他們好半晌,那眼神讓他們頭皮發麻得差點坦白招供。
雷焰當然看得出他們說的並非實話,但殘害百姓並不是雷門一貫的宗旨,再說他也把話放出去了,相信對方不敢惹到他頭上來,當下也就不想再為難這兩個嘍囉。
「你們走吧,記住我說的話,還有,別再讓我遇見你們。」他痛恨所有打方茵主意的人。
「是,是,是!」嘍囉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還沒謝過雷焰的大恩,就被黑人護法一腳踹出去。
雷焰的雙眼繼續投向窗外,溫柔地望著方茵消失的那扇門。
方茵……他心心唸唸的方茵……
※※※
話說湯家幫暗中分成紅、黑、白三派後,白派開始派人暗中跟蹤雷焰,想找出雷焰的弱點,好威脅他和湯家幫結盟;紅派無所不用其極的和錢公子攀交情,黑派則進行暗殺錢多多計畫,第一波行動只砍中錢多多的手臂,從此打草驚蛇,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僥倖從雷焰手下留下一條命的嘍囉回到白派堂口後,以最快的速度說出事情經過,也把結果告知上頭。
「雷焰的弱點是茵茵?」白派首領有幾分猶豫。
方茵是歡場上的惡棍,有幾分惡劣手段自不在話下,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全台北的富豪政要至少有八成挺她,每個人準備十個銅板,就夠把一個壯丁活活砸死,任何人想動方茵,都得先考慮這一層。
「動方茵的腦筋,等於開罪全台北的政商要人,這件事要再三琢磨。」雷焰怎麼會和方茵扯上關係?
「但是不動方茵,就無法威脅雷焰。」
「既然雷焰出聲警告,就足以證明他對方茵傾心,我們不一定要拿方茵來威脅雷焰,換個角度想,我們可以把方茵當禮物送給他。」
「當禮物?只是換個名詞而已,還不是同樣開罪全台北的要人。」
「全台北的要人沒人動得了方茵,若雷焰得到她,豈不是最好的禮物?」
人人面面相覷,這點子好像說得通。
「除非方茵願意,否則是沒人動得了她的,更何況有雷焰暗中保護。」要擄她都得花一番工夫。
「雖然我們混黑道,也沒人規定非得偷搶拐騙,或擄掠竊盜吧?」
「你的意思是?」
「把方茵灌醉啊。」
「啐!方茵是千杯不倒的!」
「那當然,但是如果加一點點藥的話……」
人人又面面相覷了一陣,決定試試這個方法。
※※※
錢公子遭到暗殺,心中很不爽,認為最大的可能,是方茵的支持分子——那個雷什麼的。
這下子他也不想好言相勸或明媒正娶了,橫豎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先上再說。
於是他當下決定,一天沒得到方茵,就一天不放夢萊茵干休。
「茵茵呢?本大爺大駕光臨,還不叫茵茵出來迎接?」錢公子一進門就大嚷。
「唉呀,原來是錢公子,讓我以為是誰呢?請坐請坐,我馬上派人去找找看茵茵在哪裡。」芳姨連忙招呼著,邊暗中使眼色叫人通知方茵,要她別出來。
昨天是以茵茵放假搪塞,前天是以她不舒服為理由,今天該找什麼借口,真是傷腦筋。
今天說來也怪,幾個平日罕見的湯家幫堂主來捧場已經夠令人惶恐,這個連日來鬧的痞子也不放個假,各路好惹事的人聚集在這裡,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芳姨擔心極了。
「本大爺昨天已經說過,今天非看到茵茵不可,你不叫她乖乖等我,還要派人去找?誰知道你們在搞什麼花樣?」錢公子不客氣的要起蠻橫。
他已經鬧三天了,熟客早已不以為意,這樣鬧只會更損他的格調而已。
遠方暗處角落裡的雷焰,那雙銳眼盯得像要跳出來——他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不衝上去把這個表明要找方茵麻煩的人打死。
阿茵方才被那群人簇擁而去,實在令人擔心。雷焰暗暗計算她進包廂的時間,如果時間太久,他打算進去察看。
「哪有搞什麼花樣?錢公子可別誤會我們。」芳姨施展媚態,先把錢公子帶到座位上,讓服務生給他送水酒,「真真、芳芳,快來陪錢公子。」
「來了。」兩名公關半拖半推的拉錢公子坐下。
「別再來這一套!」錢公子很失禮的甩開她們,「你們去告訴茵茵,她愈躲,愈表示她作賊心虛,如果她沒叫她的老相好來砍我這一刀,她就沒必要躲。」錢公子乾脆把話說白了。
眾人看看他手上那團繃帶和那臉衰相,想不笑都難。
阿茵有老相好?雷焰的心猛然揪疼。不會的,阿茵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潔身自愛。他堅定地告訴自己,心情卻難過起來,忍不住多喝兩口悶酒。
「錢公子,你一定搞錯了,茵茵哪有什麼老相好?她跟大家都是朋友,每個人都知道的。」
芳姨就怕錢公子信口雌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誰說她沒有老相好?」錢公子當下唯恐眾人不知的大聲嚷嚷起來,「告訴各位,茵茵的老相好就是那個叫雷什麼焰的,上回在這裡打不贏我的手下,出去就要陰砍我,老子不算這筆帳,就不姓錢!」錢公子說得口沫橫飛。
眾賓客間一陣耳語和騷動——想打輸錢公子,還真不容易啊。
雷焰愣了一會兒,心情隨即飛揚起來——原來阿茵的老相好是他啊!
「錢公子怎麼沒喝就醉了?大家都知道阿茵在等她的初戀,不可能對任何來路不明的人產生感情,說這話,好像您是第一次來夢萊茵呢!」芳姨這話說得大家竊笑不已。
雷焰心中一動,是真的嗎!?阿茵其實並沒有忘記方彥!?
那麼,她那麼痛苦的拒絕,是因為在等他?雷焰欣喜欲狂,巴不得馬上找方茵問個清楚。
「少廢話,去把茵茵給我叫出來!」怎麼說都她們對,錢公子惱羞成怒。
「好好好,已經派人去請了,茵茵一有空就過來。」芳姨連忙安撫,又轉頭對裡面喊:「你們去找茵茵的,怎麼還沒消息?」
芳姨還沒得到回報,就有人到雷焰的桌邊來。
「雷先生,我們堂主有請。」
雷焰一雙黑眸瞇起,思索著要不要接受這場邀約。
「是與茵茵小姐有關的事。」來人見他沒動身的打算,補充一句。
在同時,芳姨的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令她驚叫起來:「什麼?茵茵醉倒了?怎麼可能!?」
聞言,全場賓客也跟著騷動起來。茵茵不是千杯不醉的?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雷焰見事態顯然不對,當機立斷地掐住來人的脖頸要害,寒聲道:「到你的頭頭那裡去。」
來人只能全身僵直地任由雷焰推著他走,就怕稍稍一動,就人頭落地。
所有人的焦點全集中在一身黑衣勁裝的雷焰身上,之前,他很成功的隱藏了他自己,現在,他成了左右全場氣氛、令人不敢逼視的主角。
與雷焰寸步不離的黑人護法替他注意周邊的動靜,任何人想對雷焰不利,都得看緊小命。
來人在包廂前敲門時,冷汗早已浸濕全身。
「就是他!他就是茵茵的老相好!」跟在他們身後的錢公子嚷著。
而另一群以保護方茵為己任的人也到了。
門打開的時候,裡頭的人看見情勢不對,全不敢大意。
雷焰看見方茵躺在榻榻米上,頭髮和衣衫都有點凌亂,星眸半閉,全身不安分的蠕動,模糊的囈語不斷從微啟的櫻唇中飄出來。
「阿茵!」雷焰焦急的呼喚。
聽見熟悉的語調、熟悉的稱呼方式,方茵的神志有瞬間的清醒,她興奮的回應:「方彥!」但也只是那一瞬間而已,緊接著是近乎痛苦的呻吟。
「阿茵!」雷焰急得想衝過去,但前面有人攔住他,不過使他停止動作的,卻是方茵身邊那個拿著刀的人。
雷焰暗中衡量情勢,這些角色,就算再增加一倍人馬都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在乎阿茵的安危,她有半點損傷都會讓他生不如死。
「茵茵……」外頭的聲音此起彼落,卻沒有人敢衝進來。
幾個混混把他們與黑人護法一起關在門外,錢公子還在嚷著:「敢把我關在外面?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們這些湯家幫的……」
大家都關心門內的變化,沒有人理會他。
「我們沒有惡意,只不過想和雷先生交個朋友。」為首的露出和善的微笑。
雷焰雙拳緊握,全身蓄滿張力,不讓敵人有半點空隙可乘。
「無意中得知雷先生對茵茵有特殊情愫,我們想助雷先生一臂之力。」
「廢話少說!」雷焰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又是一群把方茵當籌碼的人渣。
「如果雷先生答應與湯家幫合作,我們就把茵茵送給你。」
非常切中核心且簡明扼要,卻讓雷焰亟欲捉狂。
「送?」渾厚揚高的音量,暴露他的憤怒。
緊握的拳頭喀喀作響,額角的青筋在跳動,他只想一拳揮爛這些敗類。
「呃,我的意思是……」為首的意識到說錯話,正想改口,門就被錢公子和他的手下撞開,連同雷焰的護法也衝進來。
雷焰趁這些人分心之際,撂倒拿刀威脅的混混,把方茵抱在懷中。
直到方茵綿軟的雙手環著他的脖頸,雙唇離他的耳邊不遠,他才知道方茵的囈語中,低低呼喚的是「方彥」兩個字。
「我帶你走,阿茵。」他心疼地貼著她的臉頰,低語。
「方彥……方彥……」方茵半睜星眸看他一眼,低低地啜泣起來。
「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更用力抱緊她,迅速往出口移動。
錢公子一衝進來,快快表明自己的勢力和身份,就怕被別人搶了風頭。
「你們在進行什麼暗盤交易不敢讓我知道?告訴你們,湯家幫歸我管,連湯銘都要聽我的話,你們這些……你這個雷什麼焰的,快把茵茵放下來!」
錢公子上前想搶茵茵,雷焰毫不留情的舉腳把他踹開,向護法使個眼色後,他逕行抱著方茵離開。
所有想追上去的人全被剽悍的黑人護法擋住,幾拳就打得所有人倒地不起。
雷焰抱著呻吟不已的方茵上車,車子一路飆到方家孤兒院所在的小鎮——不久前,他在那裡購置了一間海濱小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3:12
第五章
方茵從小就知道自己對酒精這種東西免疫,釀造酒和蒸餾酒對她來說,就像喝可樂一樣,輕鬆自在。
所以她從來不知人家所說的酒醉、醺然、宿醉是什麼滋味。
但是在喝了第三杯之後,她突然有那種感覺了。茫茫的、輕飄飄的、浮浮的,好像腳踩不到地似的。
她突然覺得恐慌,想離開這個包廂,但她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只能無力的癱跌在沙發上。
「你們……」她雖然力持鎮靜,心中卻覺得非常不妙,而身體也升上許多陌生的感覺。
「我們得感謝你才是。」那個頭頭說。
方茵見過他,是湯家幫某一堂口的堂主,她因此而鬆懈了防備。
「想不到你的潔身自愛、出淤泥而不染和那身義氣,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不只吸引好色之徒,更吸引國際知名的角頭……放心吧,我們會讓你成為世界第一大角頭的壓寨夫人,到時你可別忘了我們的勞苦。」
「你……」方茵想跳起來反抗,無奈什麼力量都使不上,連說話的力氣也逐漸消失。
可惡,這些人想做什麼?為什麼她變得這麼奇怪?難不成……方茵心中暗暗打個寒顫。
「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服侍這位老大。以你在歡場打滾多年的經驗,我想應該沒問題才是。」
「嗯……」方茵很想破口大罵,但發出來的聲音卻是連她都意外的曖昧。
緊接著,她的全身湧上非常怪異的感覺——
熱,很奇怪的熱,身上的衣服帶來搔癢的感覺,而心上、身子,好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令她極端不安。
她掙扎的想站起來,雙手還沒把身子撐起,就又癱軟下來,全身僅剩的力量,只夠用來抵制身子裡陌生的感覺和衝動。
「看來,是藥力發作了。」
果然,他們對她下藥!
方茵狠瞪那些猙獰的面孔,卻感覺到氣力急速流失。
可惡、她太不小心了!她必須打電話給方穎,拜託她來救她,可是手機……她看見手機掉落在桌子底下,她想伸手去拿,卻連將手舉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恐慌和絕望立即攫住了她。
「方彥……」她現在唯一能依賴的只有這個名字,和那句「我就會變成世界一流的流氓來保護你」。
「放心,你是供品,我們再怎麼向天借膽,也不敢打供品的主意。」為首的笑了笑,向身邊的手下說,「去找雷焰進來。」
方茵心中一怔,雷焰?他來了?
心上的感覺很複雜,明知不該對他有任何非分的期待,卻又把他當作唯一的救星。
方彥,方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求求你快回來救我……
在這非常時期,方茵渴望有人來救她,卻又怕見到雷焰。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中所見也一片迷茫,心上卻有比平時更真實的想望——她想念方彥,希望他就在身邊,結實的擁抱她,填滿她因思念而低泣多年的心。
「阿茵!」
這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熟悉的字眼產生一股力量,將她拉進另一個有方彥的時空。
是他,他真的回來了,老天聽見她的祈禱,讓他到她的身邊來了!
她勉力睜開疲軟的眼皮,看見他就在那裡,「方彥!」想對他說的有千言萬語,她卻只能輕喚這一句。
方彥為什麼不快過來擁抱她?他們分離了這麼久、這麼久啊!
難道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如何的思念他?如何因此而苦不堪言?
她的身子愈來愈難受,燠熱感從身子深處湧上來,令她的喉頭好干、全身又悶又脹。
方彥,你為什麼還不來救我?我好難受,好難受……
在幾番輾轉不安後,終於有只涼涼的手碰觸她,然後把她整個人抱起來。
方彥來救她了,這氣息、這溫度、這臂膀……方彥,她日思夜念的方彥……她偎緊他,願意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阿茵,別亂動。」雷焰輕輕地勸。
租來的車子正高速行駛中,她卻在他身上亂蹭,很危險。
「嘻嘻。」他的聲音就像以前一樣,有嬌寵溺愛的味道,她輕笑一聲,繼續在他身上作怪,「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她磨著他的臉、他的胸膛,心裡很高興,也很辛酸。
「坐好。」他用臂膀把她按住,才讓她安分了點。
她的情形多變,一下子虛軟,一下子又變得亢奮;說清醒,好像有點惺忪,說不清醒,又似乎有思考能力,唯一的怪異,就屬她居高不下的體溫了。
該死的!最好阿茵不會出什麼狀況,否則他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你讓我等了那麼久、那麼久……每天我都在想你,當別人說『別再等了,方彥不會回來』的時候,我總是告訴自己:會回來的,方彥最講信用,他一定會回來……可是我寂寞、孤單得快死掉了,你卻還沒回來……」
「阿茵最勇敢,不哭。」他輕吻她的額頭,低語。
她說出的每個字都刺痛他,一想到她吃了那麼多苦,他就心疼。
「阿茵不要最勇敢,阿茵要當愛哭鬼跟在你的屁股後面,讓你永遠也不能把我獨自丟下……人家每天每天都那麼想你……」
「噓,不哭,不哭……」她哭得他的心都碎了。
「人家記得你愛吃的食物、愛喝的茶、愛看的花、愛去的地方,這些你愛的東西,都讓我好傷心……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一去這麼多年?」
「別哭,好不好?不哭。」他把車子停在小屋庭院裡,將她抱進屋子。
「有浪濤聲……」方茵又有一串眼淚掉下來。
童年有太多記憶與海邊有關,令她淚眼婆娑。
「別又哭了。」他把她放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嗯?」
「不要。」她馬上又攀到他身上來,涼涼的肌膚一離開,她就難受,「不要離開我。」
「你喝醉了,該好好睡一覺。」他把她按回床上。
「不要,你會不見,你會偷偷跑掉,然後又讓我等很久很久……」她拉著他不肯放。
「我……」雷焰不敢給任何承諾,因為他已經不是方彥,也不能再做回方彥。
「說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方彥,說你永遠不離開我。」她哭著哀求。
他是假的嗎?是她的醉後幻覺嗎?
如果這是真的,方彥一定會毫不考慮的答應,毫不考慮的陪她!
「我是雷焰。」他極力忍著眼中的薄霧,吐出無情的字眼。
除非她愛上雷焰,否則他永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是他知道這不可能,因為她最愛的人,只有方彥。
老天無情,讓他變成他自己的情敵。
「啊?」方茵終於真正醒轉,看著他的眼中不停漫上水霧,是了,還有一個和方彥太相像的雷焰。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方彥!?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你走,不要再讓我痛苦,你快走!」
方茵把頭埋進被子裡,痛哭起來。
方彥終究沒有回來,就算她痛斷肝腸,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雷焰心中很疼,想安慰她,伸出手去卻又收回。
在她心目中只有方彥,雷焰什麼都不是!
他悄聲走出房間,一顆心比任何時候更疼。
※※※
很痛。雷焰心上的痛,比他曾經受過的傷更痛。
他打遍天下無敵手、踏遞五湖四海沒碰過難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兒痛苦、哭泣。
老天,他多麼想將她深擁入懷,告訴她,他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他不會再離開她,不會再放她一個人孤單寂寞!
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連碰她都不行!
如果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如果無法讓心愛的人展顏歡笑,擁有那些豐功偉業有什麼用?站在世界頂端又有什麼意義?
有沒有人能告訴他,如何扭轉這種狀況,有沒有人有辦法,讓他在不背信負義的情況下,揭露自己的秘密?
答案是沒有。
他不能背叛承諾,也無法改變他們之間的膠著和距離。
把頭埋在手掌間,視線忍不住朝那扇緊閉的門望去。
她睡得好嗎?他無法不牽掛她,卻又找不到走近的好理由。
突地,一個比貓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打破了他心中所有的顧忌。
他跑到她門邊去拍門,只差沒有發狂。「你怎麼樣!?阿茵?」
他聽見裡頭發出痛苦、不尋常的呻吟,一顆心像被什麼給擰緊了。
「嗚……」
雷焰顧不得其他,火速打開門,衝進房間。
「阿茵!」他急忙跑到床邊,看見她蜷縮在床上,棉被早已不知所蹤,身上的衣服凌亂到只能以衣不蔽體來形容。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雷焰趕緊扶起她的身子,焦躁地不斷拉緊她的衣服,碰她的額頭。
她的體溫高得不像話,神情也很怪異,令他非常擔心。
方茵一邊呻吟,一邊推拒。
他不是他!不是她日日夜夜等待的那個人,更不是她想托付一切的人!
她想叫他別理她,發乾的喉頭卻說不出半句話,她想用力把他推開,炙熱難耐的身子卻無法控制地朝他偎近。
「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阿茵。」雷焰急切、擔心的撫著她發熱的身子。
「別……別管……我!」她用盡一切力量說出這三個字,並用力推開他。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雷焰壓著嗓子悶吼。
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堅持拒他於千里之外?她生病了,她不知道嗎?該死,為什麼她的身體這麼燙、這麼紅?
無意中看見她頸間晃動的紅石,心中有瞬間的驚訝和感動,但隨之而起的是氣憤——氣她的倔強,氣她不肯好好珍惜自己。
「你不要我管,我就偏要管!」他伸手將她拉過來,擁在懷中,「病人就該乖乖的!」
「不——」老天、老天、老天!
她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但他不是她最愛的方彥呀!她拚命告訴自己,卻只勉強留住一絲少得可憐的理性。
「不准反抗!」他悶吼。
可惡,這小妮子,以前只是愛哭,怎麼才隔十年,脾氣就變得這麼倔強?不管了,反正他要她,她這輩子休想再拒他於千里之外,也休想再自己一個人胡亂闖蕩!
「嗚……」她極力捉住一絲理性。
不……不行!不!不要——
她非常害怕,她不知道下一秒會變得怎樣,更不願意對方不是方彥。
「你到底怎麼了……阿茵你……該不會……」可惡,她被下藥了!
他怎麼現在才發覺?
「嗚……」怎麼辦,她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誰來救救她?方彥!
驀地,她發現一雙大手制住她狂亂擺動的頭,視線被定住,膠著在那對深邃的瞳眸上。
他在那雙淚眼中看見驚恐、不知所措和無助,一顆心立時絞痛起來。他怎麼能讓她害怕、讓她經歷任何痛苦?
「別害怕,有我在。」說著,心疼的唇印在清淚流淌的蒼白櫻唇上。
就算她心裡只有「方彥」,就算他之前多麼想尊重她,現在能救她的只有他,而她是他的,是前世就注定的了。
方茵想躲避,卻怎樣也躲不掉,在雙唇陷落的瞬間,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力也全數繳械。
「別怕,我會陪著你……」她是他的至寶,他的雙手不敢用力,雙唇不想稍離,他思念了十年的人兒呀!
「不……」她的一切都是要留給方彥的!
方茵想反抗,卻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而且他太輕柔,讓她以為自己是他的至愛,讓她幾度錯以為他就是方彥。
她明明一點都不願意,可是她的心卻如此激動,這是什麼原因?她明明不該有感覺,她的心明明該很厭惡……
是因為他太溫柔嗎?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這樣會害她愛上他,會害方彥變得很可憐……
怎麼辦?淚水不斷的從眼裡湧出來。他可不可以離開她?可不可以別管她?這樣令她好想死。
「噓,別哭,別哭……」
在他的安撫下,她梢稍平靜下來,迷濛的雙眼卻在這時看見一件東西——
月亮!?
那是她送給方彥的月亮,為什麼在他身上?難道雷焰就是方彥?那他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想開口問個明白,身子深處卻突然又湧上一波熱浪,將所有問題席捲而去……
「嗚……」老天,誰來讓這一切趕快過去。
「阿茵?」他擔心的看著她。
該死的,難道藥效還沒退嗎?
「求……求你……」那波熱浪太驚人,她只求快點擺脫這些煎熬。
在她的哀求下,他的理智終於宣告投降,他一躍而起,將她壓在身下——
在來勢洶洶的激情中,雷焰力持溫柔,方茵則在意識朦朧中,一直記得掛在他的脖子上、在她眼前晃動的月亮。
「說好了不分開,月亮和太陽要永遠在一起。」她伸出手,將那兩個墜子纏在一起。
那是她一生的愛戀、她最美麗的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3:31
第六章
因體力劇烈透支而昏睡的方茵,感覺到有個人睡在她身邊,用一雙強壯的臂膀摟著她,而她每次稍梢一動,他就會更摟緊她,然後親親她的額頭,輕輕呼喚她的名字。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她太想念方彥,才會作那種令人難為情的夢,才會有這麼多錯覺。只是……這樣的夢未免太逼真。
半夢半醒之間,她把一切當作一場夢,直到意識到吹拂在臉頰上的那股溫熱氣息,和耳膜邊的另一個心跳聲,她才驀然驚醒。
「誰!?」她動作迅速的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定睛一看,看見躺在一副胸懷中,那個人用雙臂摟著她,而自己胸前的太陽,正跟月亮纏在一起。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那些事不是真的吧?
見鬼了,見鬼了,一定是見鬼了!
「你醒了。」
話聲才飄過耳際,馬上就有一個熱呼呼的吻落在她的額上,然後是被摟緊的感覺,緊接著,暖暖的體溫熨著她的肌膚。
呃……這個……他該不會是要她負責吧?她暗叫一聲慘。
對了,他是誰呀?
該不會真是那個很像方彥的雷焰吧?
他是黑道老大的老大耶!
她小心的把眼皮往上抬,偷偷看他一看,正好對上一道深邃的目光,她全身打個冷顫,眼皮嚇得連忙回到原位。
他在等她表示嗎?
她該不該負責?
正思忖該如何開口,雙眼看到纏在一起的月亮和太陽,暫時忘記的滿腹狐疑又回到心頭。
「你是方彥對不對?你就是方彥。」她抬頭看他,因為他摟得太緊,使她這個動作顯得艱難。
雷焰沒有回答,只是加重了雙臂的力量。
她在懷中,他比什麼都高興,高興到什麼都不願去想,只想把她永遠擁在懷中。
「你是不是?」他又不回答,方茵立時火冒三丈,「我只要一個答案,你到底是不是方彥?如果不是的話,你為什麼會跟他這麼像,而且還有月亮?」
「阿茵、阿茵。」雷焰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呼喚她的名字,輕柔卻又堅持地握著她的手。
他不能說,他發過重誓,絕口不再提那個名字,也不讓任何人知道他與這個名字有任何關係。
「不要叫我,你只要告訴我答案。」方茵掙開他的手,心裡既複雜又傷心——他如果是方彥,為什麼不承認?
「我沒有答案。」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你明明就是!」他是,她知道的,從他的語調、他的動作、他的笑容、他的懷抱,她知道他就是!可是,為什麼他不乾脆承認?
雷焰無言以對,如果他能承認,他們之間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但是他不能承認,方彥這個名字連同他的過去,早已被深深埋葬。
「快告訴我,你就是啊!」
他的不承認,讓她覺得好苦,他是不是有別的打算,才不敢坦然面對她?
「你是、你是、你就是,你要點頭說聲是啊!」她急得忍不住提高音量。只要他這麼做,她就無怨無悔的陪他到天涯海角。
「你愛的,到底是那個人,還是那兩個字?」雷焰被逼急了,忍不住發起脾氣來。名字只是個符號,有那麼重要嗎?
方茵一怔,眼淚毫無預警的掉下來。
「我愛的是坦白真誠的靈魂,如果你不承認自己就是方彥,我這十年的等待和思念,又有什麼意義!?」方茵吼回去,辛酸的眼淚掉得更凶。
方茵深深看著他,或許她錯了,吸吸鼻子,方彥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和夢境。
「我知道你不是方彥了,很抱歉給你造成困擾。」她決定結束這荒謬的錯誤,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就想自他懷中掙脫。
自始至終,她愛的就是方彥這個人,任何一個人再像他,也不能取代他萬分之一。
雷焰心慌地把她箍得更緊,她的淚水濡濕他的胸口,令他的心陣陣抽痛。
「難道你不能忘記那兩個字,只記得雷焰這個人?你已經是我的了,我不許你想著別人。」他霸道的低喃。
阿茵,他最心愛的阿茵,他明明捨不得她掉半滴淚,為什麼反而成為害她一再哭泣的罪魁禍首?
「辦不到!」方茵激動的頂著他的鼻子,「為什麼大家都要我忘了方彥!?難道我不能只等他一個,永遠只愛他一個?可惡,你們都好可惡!」她失控的捶他的胸口。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她的堅持令他感動,卻也令他心痛。
他可以以別的身份得到她的愛嗎?他可以只以雷焰的身份守著她、活在她心中嗎?
「只要你不是方彥,就休想我跟你在一起!」
方茵惱怒的推開他,月亮與太陽卻仍纏在一起,她胡亂動手去解,「在你的地方睡了一夜,我感激;昨夜發生的事請你把它忘掉……可惡!為什麼解不開?」
她愈解,它們纏得愈緊,想用力扯斷其中一條,卻怎樣也扯不斷……難道它們找到彼此,再也不分開了?
「分開呀!為什麼你們纏得這麼緊?分開啊!」它們找到了彼此,那她呢?方茵愈想愈辛酸,多年來的苦楚一古腦兒的湧上來,「可惡,分開呀!為什麼不分開!?」
她發狂般用力去扯,胡亂的想用一切方法去解開那兩個墜子,然而還沒有分開分毫,眼裡已經被水霧佔據。
「月亮回來了,方彥呢?方彥哪裡去了?為什麼他還不回來?告訴我,他為什麼還不回來?你告訴我呀!方彥為什麼不回來!?」她逼問,對月亮,也對雷焰。
「他不會回來了。」她這麼痛苦,他的心很疼,卻只能吐出令她更痛苦的字眼。
彷彿被宣告了極刑,方茵全身僵住,血液全數逆流。「為什麼你這麼肯定?難道他……」很詭異的感覺在她心中迴繞。
難不成方彥死了,他的靈魂讓月亮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把月亮還給我!把它還給我!」她心碎的喊,又激動地動手去搶,「它是我的,是我送給方彥的,太陽和月亮會永遠在一起,就算方彥死了,我也會去找他!」
他們約定一生相守,如果他有了閃失,她也不會獨活。
「阿茵!」雷焰吼住太過激動的她,「他沒有死,只是不會回來了而已。」
「如果他沒有死,為什麼不會回來?月亮為什麼在你身上?他在哪裡?你告訴我呀,他到底在哪裡!?」方茵淚流滿面的逼問,「他說他會永遠戴著月亮的……」
「別哭,阿茵,別哭。」他只能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他們像兩個咬合不正的齒輪,在各自的世界裡苦惱,遲遲找不到共同的節奏,他該怎麼辦?
「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就算只是一副白骨,我也要找到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求求你告訴我。」方茵無比衷心的懇求,表情中透著絕望,令人看了心疼。
「我說過,你是我的了,不准再喊出別的男人的名字!」他霸道的用大半個身體壓住她,用嘴堵住她來不及逃的唇。
他心中的醋味很濃,他嫉妒那個方彥,嫉妒他奪走了她的心,即使那是他過去的自己。
「走開,放開我。」方茵死命推拒,「不要再碰我……昨夜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一時的……」
可惡,都是湯家幫那些人對她下藥,才會害她誤上賊船!她終於想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不會放開你,也不會讓你去找那個人,更不可能不碰你,你覺悟吧。」他再次封住她的嘴。
方茵狠狠的咬破他的唇,雷焰痛得退開去。
「不許再碰我!這世上能碰我的只有方彥一個人,你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方茵無比堅決的喊。
要是在平常,她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她的決心,但現在,她被牢牢鎖在雷焰的懷中,實現的機會很渺茫,但她還是想到了一個方法。
她用頭死命往他的胸口撞去,打定了不是他死,便是她亡的主意。
「你不會達成心願的,因為我不會讓你死。」他怎麼捨得她傷害自己?伸手擋住了她的衝勢,「你是我的,我要在你身上烙下我的記號,要讓你再也無法想起別的男人。」
「你不能那麼做。」方茵心驚的奮力掙扎。這世上能碰她的只有方彥,她絕對不能讓這個男人再碰她。
「不妨試試。」他將她掙扎不休的雙手制在頭頂上,雙唇細細地從她的顴骨滑到鎖骨。
方茵心窒地喘一口氣,敏感的身子開始躁動。
老天,她怎麼會有反應?她不該有反應的!
她拚命的掙扎,扭動身子、用腳踢他,想溜出他的魔掌,卻只被他制得更緊。
「聽我的話,忘掉那個人吧,我會珍惜你的。」他逗弄著她,她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方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對他臣服,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對了,事情不是發生在『昨夜』,事實上,扣掉混亂的那一夜,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他輕輕地告訴她。
「呃……」三天?她就以那麼親密的姿勢,在他的懷中睡了三天?
噢,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柔,像呵護最心愛的寶貝似的,讓她無從反抗。
方彥,你怎麼還不回來?再不回來,不只她的身體臣服於他就連她的心也要淪陷了……
「不要,不行……」
「要,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媽。」他霸道地說著。
「我愛的是方彥……」她悲哀的哭起來,為自己背叛的身體,和岌岌可危的心。
「你必須愛上我。」雷焰將她擁在懷裡,不許她再為「另一個男人」哭泣。
※※※
方茵再次醒過來,是在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中。
到底又過幾天了?
身邊沒有人,那使她鬆口氣。是他割斷了月亮的細繩吧?
她伸手朝胸口摸去,意外的摸到兩條繩子,拿到眼前一看,竟是纏得難分難解的月亮和太陽。
也許他良心發現了。她辛酸的這麼想,如果他可以放她一馬就好,她真的不願讓方彥變成沒人等、沒人愛的可憐蟲。
她想起來覓食,但眼光一接觸到這陌生的環境,大腦一開始正式運轉,她就打消了那主意。
還不如餓死算了。發生這種事,就算方彥回來,她也無顏面對他。
咕嚕咕嚕。肚子發出響亮的抗議。
唉,肚子餓可能不是很好的死法,這樣餓下去,要多少時間才死得掉?橫豎都要死,還不如找個痛快的死法。
第一眼看到的是窗戶,她裹了被單翻身下床,因體力不支而撞倒一旁的茶几。
「可惡。」她暗暗詛咒一句,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移到窗邊。
真是白搭了,這裡才二樓,就算跳出去,連腳也跌不斷。
「總有別的辦法。」她東張西望,看見窗簾架,還看見窗簾的拉繩,「就是這個了。」
她將拉繩固定好,再把另一端綁在窗簾架上,搬椅子來墊腳,再把頭套住繩子形成的缺口。
很好,只要她踢開腳下那張椅子……
「做什麼!?」
身後傳來雷焰的怒吼,她驚得差點跌到窗外。
「該死的,你想做什麼?」他才離開一下子而已,她就想懸樑自盡?該死的!
他火速把她從窗口解下來,「不准再做這種事!」
他扯下拉繩,索性把她連同被單,綁得像肉粽一樣。
該死,他的心臟差點停了。
「讓我死!」方茵大喊,「等不到方彥,我不要活!就算等到,我也沒有法子再和他在一起,與其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你乾脆讓我死!」
「阿茵……」他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揩著她的淚。她愛他愛得這麼深,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別哭,不要哭。」
「別碰我,現在死不了,等一下我還可以死!今天死不了,還有明天!我不是一時衝動。」說著,她扭動身體想滾到地上,幸運的話,她可以如願以償。
當多年的等待、思念與愛成空,這世上便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我不會讓你成功的!」雷焰咬著牙說。
可惡,她怎麼可以輕易決定要死?
「放開我,你這個惡魔!」方茵紅著眼吼。
「休想!」他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拿來繩子,把她綁得更緊,「給我乖乖的待著!」
留下一句話,他火速出門,希望能快去快回,以免她做出什麼傻事。
身子怎樣掙扎都動不了,方茵只能絕望的看著窗外。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餓死吧,她已經不計較死法痛不痛快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3:52
第七章
方穎最近很忙——接電話接到很忙。
「阿穎,你倒是想想法子呀,阿茵已經失蹤一個多禮拜了……」焦急的芳姨從原本的一堆話,打到只剩簡短的一句。
「芳姨,阿茵是在你那裡被帶走的,你怎麼跑來找我想辦法?」阿茵一個多禮拜沒回來,她當然會急,但在責任歸屬上,還是算芳姨的,所以她可不會笨得無條件幫忙。
「阿茵是被雷焰帶走的,我聽說他是黑道中的黑道,你是黑道女惡棍,對黑道比較熟,算我拜託你,去把阿茵找回來。」一天不找回方茵,她一天不會心安,尤其在知道她被下藥後,她就更自責。
當然,一天少十多萬的營業額是更實際的問題。
「拜託?芳姨,你也知道黑道是用命混出來的,如果沒有付出相當的代價,怎麼混出名堂?再說雷焰那個人,連湯銘都惹不起,我小小的方穎,怎麼敢惹大老虎?」當然要趁機揩錢,不然暍西北風啊?
事實上,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已著手調查雷焰這個人,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阿穎,我們都是關心阿茵的人,怎麼跟我計較起這些來了?」芳姨也是生意人,對這方面相當敏銳。
「阿茵跟我借錢也照樣要還,芳姨如果覺得不應該索費,大可繼續等待。」方穎擺明了親兄弟明算帳。
有錢不賺是傻瓜,這種機會當然要把握,再說,她混黑道的經費,就是靠這些來維持。
「好……好吧,但是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阿茵找出來。」芳姨再怎麼不願意,也只好答應。
「憑我跟阿茵二十幾年的姊妹交情,光靠心電感應就可以得知她的下落。」方穎等於是拍著胸脯保證了。
她的眼線已經查出雷門的根源,想必很快就會查出雷焰這個人的底細,相信只要再加把勁,就能查出他的藏身之處。
話再說回來,阿茵那個人也真是的,就算度假也該和她們這些姊妹打聲招呼吧,無聲無息消失一個禮拜,她不會內疚嗎?
說穿了,方穎根本不相信有人擄得了方茵,她可是歡場女惡棍,想動她的人,準備到醫院掛急診吧!
※※※
錢公子又在發飆了。
「你們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你們會讓茵茵被雷焰帶走!?」
現場除了湯銘外,還有湯家幫暗中分出去的那三派——紅派、黑派和白派。
「我們會殺了雷焰,把茵茵搶回來。」巴結他的紅派人馬搶著回答。
白派人馬瞪紅派一眼,不屑理會。至於黑派人馬,則仍在暗中尋找暗殺錢公子的機會。
不知湯家幫早已分裂的錢公子,顯然對這個答覆很滿意。
「先說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夢萊茵?為什麼非但不助我一臂之力,反而還壞了我的好事?你們不知道本少爺看中茵茵嗎?」他還是那副「本少爺很了不起」的德性。
紅派人馬面面相覷,他們的確不知這件事,否則早就先動手捉茵茵來進貢了。
白派人馬個個神色變幻莫定,幸好茵茵被雷焰帶走,否則落入這人渣手裡,不知會有什麼下場。
黑派則嗤之以鼻——去吃屎吧!是你運氣好才活到今天,下次就沒這種好運了。
「錢公子先別生氣,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能夠因此找出雷焰的巢穴,讓雷焰死無葬身之地,豈不更大快人心?」紅派大獻慇勤。
「好好好,這個計策很不錯,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錢公子額手稱慶,「湯銘,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優秀的手下。」
「我會阻止他們那麼做的。」湯銘暗瞥紅派人馬一眼,「湯家幫人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湯幫主,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錢公子說,「黑道人不傷天害理,怎麼叫黑道人呢?黑道就是要做別人認為不該做、不敢做的事。」
「是,這也是我們一貫的理念。」紅派人馬連忙附和。
湯銘失望透頂,「湯家幫並不以傷天害理為目的,相信你們都非常明白,並且牢牢記得。」
「湯銘,你那些教條已經過時了,現在是個講究手段的時代,有辦法的人站在世界的頂端,沒辦法的人任人一路往上踩。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想再花大筆銀子養一堆沒用的飯桶,想跟我一起站在世界頂端的出來。」錢公子說。
「幫主,恕我們無法遵從你那些忠厚善良的理念,我們想站在世界的頂端。」紅派人馬立即站出去。
「你們……」湯銘怎樣也想不到,湯家幫會這麼輕易就分崩離析。
「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湯銘,日後你我素無瓜葛,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戳我的底。」說著,錢公子帶著紅派離開湯家幫。
「幫主……」白派首領一臉歉然,事情會變成這樣,是他們輕舉妄動的結果。
「幫主……」黑派的人很想說「我們去解決那幫人」、「事情的肇因是我們砍了錢公子一刀」,但怕湯銘發火,什麼也不敢說。
湯銘舉手制止他們,「想走的留不住,你們什麼都別說了。」
「如何和錢家劃清界線」是他長久以來頭痛的問題,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做到了。
只是沒料到會有那麼多好弟兄,服膺那種「黑道人就是要傷天害理」的理念。
白派人不忍心看湯銘為自己闖下的禍事苦惱,決定全力找出雷焰,對他做一番解釋。
而黑派人則吞不下被錢公子羞辱這口氣,決定加派人手暗殺錢多多。
至於跟隨錢公子的紅派,則決定派出所有眼線,注意雷焰和方茵的下落。
※※※
主人就那樣不見,黑人護法並不著急,因為這不是第一回。
一年之中,主人總會失蹤幾次,老主人並不知道這件事,而主人不說,他也不多嘴——他是因為折服於主人,才自願當他的護法,可不是被人派來跟蹤的。
當年,他遇到了這輩子唯一沒打贏的男人,後來挑戰了三年仍打不贏,他決定跟著雷焰。
這世上打得贏他的沒幾個,想打贏主人就更別說了,所以他每次出手,並不是為了要保護主人,而是為了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這是主人交給他的任務。
會跟隨主人這麼多年,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若不是主人有著坦蕩胸襟和江湖道義,他大概不會讓他這麼死心塌地。
這回主人會失蹤多久?是不是找到了他一直以來想保護的那個女孩?他會遵守與老主人的約定嗎?
主人與老主人之間的約定,他算是極少數清楚的人之一,為了一句久遠的承諾,主人接下沒人敢接的任務,也答應捨棄他的過去。
喀嚓。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很細微的聲音,黑人護法知道鎖已被打開,迅速地舉槍指著門口。
門打開了,他的槍口往下移,對準那個機警蹲下身體的人。
「有何貴幹?」居然是個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們竟然住在我家的對面?」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受托找出方茵的方穎。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雷焰的落腳處,得知就在她家對面大樓,就覺得這份力花得真冤。
「你是誰?」黑人不假辭色的問,槍口仍然警戒地指著她。
「我來找雷焰,他帶走了我的家人。」方穎不害怕也不多廢話,單刀直入地把來意說清楚,「大哥,可以請你把槍放下嗎?我並沒有帶武器。」
她把雙手舉高,表示自己的誠意。
「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黑人的槍並沒有放下!只是臉上的警戒之色減輕。
「我說過了,來找人,雷焰帶走了我的姊妹。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去哪裡?」
「不知道。」黑人很乾脆。
「我姊妹說他很像我們以前的朋友,你知道這件事嗎?」方穎試探的問。
「不知道。」黑人又說。他絕對不會出賣主人。
「聽說雷焰是雷老爹認的兒子,之前根本不知他的身份?」方穎又試。這是找到雷焰最後的線索了。
黑人動也不動的看著她。她到底查到了多少?
「他不只聲音、長相像我們的朋友,連血型、年齡都符合,我們懷疑他就是我們的朋友,但並沒有人承認這件事。」
「那就去找能承認這件事的人。」黑人並不打算透露半點風聲。
「那個人離開我們十年了,我們都非常想念他,如果雷焰就是他的話,他應該也是非常想念我們的,為什麼他不肯承認呢?」方穎動之以情。
反正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就是了。
「沒人知道。」黑人仍不為所動。
「他帶走了我的姊妹,會帶去哪裡呢?雷門的統領該不會有特殊癖好,比如先姦後殺……」既然動之以情無效,就來個威之以禍吧。
反正她無論如何都要拗出雷焰的下落。
黑人的怒眉揚起,「不要小看雷門的統領。」
「要嘛,你把雷焰的下落說出來,要嘛,你把雷焰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不然要是有不良傳聞傳到國際上,你們雷門就毀於一旦了。」
黑人陷於兩難,他不能出賣雷焰,也不能讓雷門的清譽就此毀掉。
若不是礙於雷門的門規,他根本就想直接拙扳機殺掉眼前這名女子。
「不然你告訴我,雷焰的本名是什麼?」方穎故作仁慈的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黑人猶豫好半晌,才緩慢的吐出幾個字。
「他本來的名字叫……方彥……」
那是雷焰和雷老爹的約定,他這個跟班可沒有和他們講好,透露給這個女子知道沒關係吧?
「這其中有什麼故事?」方穎臉色一變,繼續追問,「這個名字已經證實他就是我們等的人,我們的感情超過所有人的認知,絕對不會將這秘密洩露出去。」
天啊!雷焰居然真的就是方彥
「黑道人視承諾如生命,他嚴格遵守與雷老爹的約定……」黑人在方穎的保證與追問下,一一道出雷焰與雷老爹的秘密。
沒有人是該斷絕過去、斷絕記憶,像浮萍一樣飄流的,總該有一個知道主人過去的人,把他的生命串連起來,讓他一生沒有遺憾。
但願上帝厚待這個守信重諾的男人。
※※※
這裡有浪濤聲。
方茵在清醒的第三天,終於分辨出從遠方傳來的是浪濤聲。
浪濤聲使她想起過去,想起她和方彥留在沙灘上那串長長的足印,想起那些嬉笑怒罵,更想起他們要當對方的月亮和太陽。
浪濤一波又一波,傳入耳膜裡,就像打在心上,訕笑她的無能和軟弱。
她該殺了雷焰以保貞節,就算殺不了他,也該殺了自己以對方彥交代,結果她非但什麼都做不成,還每天吃他煮的食物,每夜與他同床共枕。
為什麼他知道她喜歡的食物?為什麼他知道她愛喝的飲料?為什麼他知道她愛聽的故事?
一如他所說的「我會珍惜你」,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惜和呵護,但是這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唯一等的、愛的,只有方彥,除了方彥,她無法真正動心去愛。
「我是自願的,只要你別再想死,別再逃就好。」他告訴她。
「你有和方彥相同的胸襟和深情,但是你不是他。」除了提到方彥會心痛之外,她的心情很平靜。
「我知道要改變你很難,但這是我的機會。」他絲毫不放棄。
「你是偏執狂。」
第一天他買了魚、肉、蛋、蔬果回來,煮好清粥小菜後,就沒再綁著她。
他一放開她,她當然就逃,但是沒逃兩步,就被他一手撈回。
「你不餓嗎?」他淡淡的問完,把她放在桌邊,好像她的逃跑行動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我不吃。」她負氣甩頭,拒絕食物的誘惑。
「是嗎?我以為你愛吃番茄炒蛋、清蒸黃瓜、炸魚丸和……」
雷焰還沒說完,方茵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不吃、不吃、不吃。」她用雙手抱住肚子,以隱藏令人臉紅的叫聲。
可惡,他怎麼專拿她愛吃的來誘惑她?
「那你當然也不吃獅子頭嘍?」這是她最愛吃的。
「我要吃!」這三個字未經思考即地脫口而出,她就是禁不起獅子頭的誘惑。
「先吃點湯和粥。」怕突然吃太硬的食物,她腸胃會受不了,所以他還另外煮了湯,「把嘴張開。」
「我自己吃。」方茵開始懊惱起來。她應該反抗到底的,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服從?
唉,不行,面對他和善的態度,她就是無法板起臉來反抗,更無法把他辛苦做的食物打翻。
唉唉唉,她這算不算婦人之仁?
「不行,我不敢冒被碗打破頭的危險。」雷焰似真似假的說。
「你敢把我綁起來,就該想到會有什麼俊果。」口裡雖這麼說,但她卻從來沒想過這麼做。
「算了,還是我餵你好了。」
「我有手。」
「敢再有意見,我就再把你綁起來,讓你的手失去自由。」
從那之後,方茵即使沒被綁起來,也不敢亂動。
他對她很好,除非她惹他生氣,否則絕不惡言相向;除非她想跑,否則絕不將她綁起來,只是不管她願不願意,他總是隨時吻她,每晚抱她。
他也會帶她出去散步,只是出去時,他用手銬的一端銬住她,另一端銬住他自己,說不讓她有任何離開他的機會。
他對她愈好,她愈惶恐想逃,因為她心中雖然已經沒有空位放置他的感情,方彥的影子卻愈來愈淡了。
「方彥在哪裡,你可以告訴我嗎?」她還是想去找方彥,在他的影子從自己心裡消失之前,她要找到他。
一償相思也罷,做個了斷也罷,他是她精神的依歸、生命的依賴,沒有找到他,她永遠心願未了。
「我不知道。」每次遇到這問題,他總是板著臉這樣回答,然後發火,「除了他之外,你的心裡、眼裡,可不可以試著放進別人?」
「不能。」如果可以,她就不會這麼痛苦。
雖知這是意料中的答案,雷焰還是為她的斬釘截鐵有受傷的感覺,「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他?」
如果他還是方彥,一定會為此欣喜欲狂,但他已不是方彥,而是雷焰,因此他為此而痛苦折磨。
「你為什麼執著於我?」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恐怕是一樣的。
雷焰將被他的手指纏著的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那種無言,令她動容。
「你能等他十年,我就能花二十年讓你愛上我。」他真摯而堅持地宣示。
這是他欠她的,誰教他讓她苦苦等了十年?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能不能給他二十年的時間,只覺得心情很複雜。
「給我機會,你並不會有損失,是吧?」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她無法回答,那時的心情,甚至亂到一點都沒發現日夜充斥在耳邊的浪濤聲,更沒發現這裡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小鎮。
收起飄遠的思緒,她望著窗外。
方家孤兒院就在後面的小山丘上,再往前走就是海邊,後面那條街是全鎮最熱鬧的,她每天放學都要經過,左邊那家雜貨店現在變成了超商,右邊蓋起了學校,再過去蓋了鎮公所……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雷焰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百思不得其解。
說不定在十幾年前,當她還是個愛哭丫頭時,曾經和方彥一起走過這條小巷……
她又惻惻地思念起方彥來,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們去那邊找找。」
外頭一陣吵雜,其中有熟悉的聲音,方茵往下一看,奇跡似的看到方穎。
「阿穎!」她開口呼喚。
「阿茵?」方穎馬上抬頭看見她。
這幾天的時間,方穎已經查出雷焰就是方彥,所以也就輕易地猜想他會把方茵帶來什麼地方。
「快來救我,我被銬住了。」雷焰每次要出門,就會把手銬的另一端扣在窗簾框的中間,讓她能看窗外,又不撞牆自盡或跳樓。
「他怎麼捨得這樣對你?」
方穎趕忙和她的手下合力撞開門,跑上去救方茵,「他呢?」
「出去買食物。」
「我們走吧。」方穎二話不說,拉了方茵就走。
「可是……」方茵有點遲疑,畢竟雷焰待她不錯,如果找不到她,不知會怎樣發狂。
「你要留字嗎?」方穎拿起車鑰匙,在深色木桌上刻下「方穎」兩個字,「這樣你放心了?」
無論如何,先把方茵帶回去向芳姨領錢再說。
※※※
方穎和方茵走後不到五分鐘,雷焰就回來了。
「阿茵!」看見門開著,雷焰的心臟停跳一拍,丟開手中的食物全力衝上樓,看見房內果然空無一人,他幾乎要瘋了。
「阿茵!」他胡亂的在屋內呼喊、搜尋,終於在地上看見那副手銬,「阿茵!」
她不見了!她自己是打不開那副手銬的,一定是有人來帶走了她!
該死,誰有那個本事找到這裡來?是對她下藥的那班人?湯家幫的?姓錢的?
該死,這些人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方茵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他的心就像被惡鬼擰住,難以跳動,也難以呼吸。
「該死的!」他一拳捶在小木桌上,幾乎把小木桌打碎,這才發現上頭多了兩個字——方穎。
他終於鬆一口氣,放下心來。
幸好是方穎帶走她,幸好。他幾乎要跪下來膜拜上天的仁慈了。
毫不遲疑,雷焰跳上車,踩下油門,快速追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4:15
第八章
方穎既然敢留字,當然就有把握不被雷焰找到。
她沒有直接送方茵回家,而是去了芳姨位於北投的住處。
「茵茵,茵茵哪,你總算回來了,讓芳姨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那個雷焰有沒有欺負你?告訴芳姨,芳姨替你主持公道。」芳姨一看到方茵,就吱吱喳喳的問個不停。
「他才捨不得欺負她。」方穎嗤哼。
「誰說的?你看茵茵變得這麼瘦、這麼憔悴,說給鬼聽,鬼也不相信他沒欺負茵茵。」怎麼方穎天生冷血,一點都不關心手足?「茵茵,受什麼委屈儘管告訴芳姨,芳姨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替你討回公道。」
「沒有,芳姨,我沒事。」方茵連忙告訴芳姨,「讓你這麼著急,真的很抱歉。」
「那個小子真的沒有對你怎樣?」芳姨滿臉懷疑。
方茵垂頭不語,芳姨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個小子難道不知道你在等方彥嗎?我去砍了他!」芳姨捉起狂來。
「且慢且慢,」方茵還沒出聲,方穎就先阻止了,「在去砍了他之前,建議兩位先買一個秘密,這樣就好。」方穎比出五根手指頭。
「五十萬!?」芳姨和方茵同時跳起來。
方穎索價向來是以十萬起跳的。
「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去一個零。」夠大方了吧,她對芳姨都只有打對折而已,「這跟你的終身幸福有關,愛買不買隨你。」
「你找到方彥了?」方茵驚呼起來。
「可以這麼說。」方穎無比得意。
「到底是還不是?誰知道你是不是誆我。」和方穎打交道,千萬要字字計較,否則被騙了還被一堆人笑傻。
「好吧,這個秘密關係到你肚子裡的一堆疑問,和我怎麼知道你在那個小鎮。」方穎再透露一點,好提高她們的信心和好奇心。
方穎怎麼知道她肚裡有一堆疑問?方茵當下就決定——
「買了」
「芳姨呢?如果不買的話,錯過的可是個世紀大秘密。」方穎賣力兜售。
「好……好吧。」加上找茵茵的那五十萬,她這下子花得夠大條了。
「你知道雷焰為什麼知道我們小時候居住的小鎮?為什麼知道你的嗜好?為什麼知道你的飲食習慣?還有,他身上為什麼會有那個小石子、為什麼長得跟方彥那麼像?」
方茵搖搖頭,這些都是她肚子裡擱放多時、從雷焰口中問不出來的疑惑。
芳姨兩眼大如銅鈴,雷焰真的知道這些?
「因為他就是『以前』的方彥。」她加重以前兩個字。
這個答案很合理,芳姨一下子就認同了。
「他不是,他沒有承認。」方茵拒絕接受這個答案。
方茵的說法令芳姨迷惑起來。
「他否認過嗎?」
方茵這才驀然發現他只是沒有承認、說方彥不會回來而已,自始至終都沒有否認過。
「他的口中也從來沒有吐出『方彥』這兩個字吧?想不想知道原因?」方穎翹起不可一世的唇角。
方茵的身體震了震,的確如方穎所言,雷焰儘管好像對方彥有敵意,卻沒有從他口中聽過這兩個字。方穎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細節?
方穎當然不知道這些小事,她只是利用這種方法來交互求證而已。
芳姨的兩隻眼睛仍然瞪得很大——這件事太曲折離奇了吧?
「原因是什麼?」方茵有接近真相的緊張和膽怯。
「加二萬五。」
「坑人!」
「坑人!」
方茵和芳姨同時跳起來。
「不想買也沒關係,我還可以賣給別人,到時你們就變成全世界最後知道的。」方穎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角。
不管什麼事,所有人都怕自己是「全世界最後知道的」,這個心理她很瞭解。
「好,買了。」方茵咬咬牙,認了。跟她十年漫長的等待比起來,這點身外之物算什麼?
「我也買了。」芳姨也決定為真相豁出去。
「為了變成世界一流的強人回來保護你,他完全切斷自己的過去,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記憶、他的一切……」
方穎把這段時間查到的結果,鉅細靡遺的告訴她們。
方茵無法動彈,眼眶中的淚水,不停地湧出來。
他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方彥啊!
自己為什麼要從他的懷中逃離?他為自己犧牲了這麼多,她為什麼還要再三的否定他、拒絕他?這些一定重重的傷害他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怎麼彌補這些?
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她怎麼有臉去見他、去跟他道歉?她愈想愈羞愧。
「你應該早點告訴阿茵,把她留在那裡的。」芳姨說,「他們吃了這麼多苦,你知道真相,就該早點說。」方穎變成拆散鴛鴦的惡人了。
「我不把她帶回來,難不成讓你擔心?」不把她帶回來,怎麼有銀子進帳?
「好,現在我看到她,也知道她安然無恙了,你快把她送回去吧。」芳姨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最重要,生意就先擱著吧。
「車馬費。」方穎朝芳姨伸手。
「你這個死要錢的!」芳姨索性把她轟出去。
離開芳姨的住處後,方茵要求自己一個人前往,於是在和方穎道別後,便招了計程車,往小鎮而去。
一路上,方茵遲疑猶豫著。
她虧欠他太多,也傷害他太多,她該如何見他?
滿腔內疚和羞愧令她提不起勇氣,「那個……請改往夢萊茵。」
最後她抱著鴕鳥心態,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回到原有的生活軌跡。
※※※
雷焰一踏入台北城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電話給黑人護法。
「去找方茵,務必比別人更早找到,找到後,暗中保護她。」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擔心方茵。
「是。」黑人護法沒有多問什麼,直接行動。
雷焰的車子沒有開往預定的目的地,繼續在快速道路上奔馳。他的車子快,對方的車子更快,沒多久就左右包抄他。
他利用分隔島與其他車輛做掩護,好不容易甩掉他們,但沒多久,那些人又追了上來。
然後,他發現後面的車子愈來愈多,並且有幾顆子彈打中他的車尾,有兩輛車還包圍在他的側邊。
「該死!」在來意不善的人拿槍對準他之前,他使勁轉動方向盤,撞歪他們的車頭,子彈也因而打歪出去。
怕傷及無辜,雷焰把油門踩到底,車子一路飆到快速道路的盡頭,然後轉動方向盤,往眼前最偏僻的路走去。
後面還有五輛車緊跟著,他加速往前開,如果沒記錯,前面應該是港口。
果然,沒多久他看見漁船,他繼續把油門踩到底,讓後面的車愈追愈快,他算準時間跳出車子,然後讓車子飆進海裡。
而後面的五輛車來不及煞車,裡頭的人也來不及跳車,車與人就這麼一起栽進海裡。
「警察局嗎?有車子掉進海裡,麻煩派人來救援。」他掏出手機打求救電話,能不能得救,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解決那班人,他打電話給黑人護法,這番糾纏已經經過兩個小時,希望他找到了她。
「找到方茵了嗎?」
「找到了,她在夢萊茵。」
「她好好的嗎?有沒有怎樣?」
「跟在她身後想作怪的人,我已經送他們去急診室了。」跟蹤她的人還真不少。
「繼續看著她,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走出漁港,到馬路上招了計程車,迅速往台北市區急駛。
這時,救護車和警車才剛開進來。
※※※
雷焰很快就趕到了夢萊茵,夢萊茵還沒有開始營業,黑人護法在外頭等著。
「她在裡面。」黑人護法告訴雷焰,自己繼續在外面守衛。
雷焰拍拍黑人護法的手肘,表達感激之意後,走進夢萊茵。
「我們還沒有開……」正在吧台調酒的方茵抬起頭來看見他,一句話也說不全。
她的心情還沒調適好,也還沒決定用什麼心情面對他,眼眶就已泛上水霧,心緒混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雷焰緊盯著她的眼,慢慢的走到吧台,「阿茵……」
本來想好好斥責她一頓,看到她好好的,他就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想跪下來膜拜老天爺。
「我不會再強迫你跟我走,別又哭了……」看見她仍然紅腫的眼又流出淚來,他連忙安慰。
方茵連忙抹抹淚,她不是因為這個哭,而是心疼他為她吃了那麼多苦,自己卻無以回報。
比起他的犧牲,她之前的任性、固執,顯得幼稚殘酷,更令她無地自容。
「我們還沒有開始營業,請營業時間再來。」她垂首重複剛剛沒說完的話。
「阿茵……」雷焰還想說什麼,方茵卻已心亂的跑進後面。
雷焰二話不說的拔腿追去。
「阿茵,不要躲我。」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摟在懷中,「回來後沒看到你,我的心臟都快停了。」
方茵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半句話也說不出。
「對不起,我囚禁你、傷害你,還大聲吼你……」雷焰有難掩的慌措,要怎樣她才肯留在他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他心疼地親吻她的額角、髮際。
方茵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明明是她錯得離譜,為什麼他要不停道歉?明明是她一再傷害他呀!
「明明是我錯……」方茵哽咽不成句,「你為我吃了那麼多苦,為我犧牲了那麼多,我卻沒有試著去理解……」
雷焰的身體明顯的僵了僵,心臟隨即突突突地跳得又狂又猛。
她知道了!?
老天,她知道了嗎?她怎麼知道的?他不知該詛咒,還是該感激老天的垂憐。
「是我讓你等太久,你怪我嗎?」他的眼中覆上一層薄光,立即又用力擁著她,「不許再怪我,不許再氣我了,我們要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不要再有這些痛苦折磨。」
「嗯、嗯、嗯……」方茵終於失聲痛哭,「阿彥、阿彥、阿彥……我要一直、一直呼喚你,把這十年的份全補回來。」
「我要一直吻你,一直吻你,把這十年的份全補回來。」雷焰吻她的臉、她的鼻、她的淚痕,「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再放你自己一個,也不會再讓你有掉眼淚的機會了。」
「你也要有心理準備,我決定要纏著你到天涯海角,不管你煩不煩,都不再讓你獨自走掉了。」
四片唇貼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開。
兩個咬合不正的齒輪,終於緊密嵌合,呼應彼此內心的想望。
※※※
「雷焰出現了。」
「方茵也回來了。」
「那天發生的汽車追撞,共有六輛車衝進海裡,死了兩個,傷了十個……聽說第一輛車子裡並沒有找到屍體。」
「不會被魚吃掉了吧?」
「根據當時在附近的人提出的線索,說是汽車追撞,有兩輛在快速道路上被撞翻過去,當場三個重傷,這些人手上都有槍械。」
「黑道間的仇殺?」
「也許。現在大家心中的謎團是,他們追撞的到底是誰?」
「問活著的人不就知道了?」
「活著的都受了重傷,能不能醒過來,誰也沒把握,警方找湯家幫問,湯銘說那些人早就脫離湯家幫,歸附了錢公子。」
「這麼說,只要查出錢公子和誰有深仇大恨,就知道被追撞的是誰?」
「和錢公子有深仇大恨的人多的是。另一個重點是,湯家幫徹底脫離了錢家,湯銘有什麼打算?」
「應該說,沒有湯家當他的打手,錢多多怎麼作威作福吧!」
「錢多多有財有勢,當然能找到另一些可利用的黑道分子,倒是湯銘……這兩個人的身份應該換一下,錢多多還比較有行走黑社會的天分。」
「湯銘如果真能和雷門合作,才算是適得其所。」
「對了,最近常看到來路不明的國際黑道分子在活動。」
「哪些人?」
「有些看起來像雷門的人,有些又不是。」
「會發生什麼事?」
「沒人知道。」
※※※
一晃眼間報銷五部車子、大半手下重傷急救,錢公子當天就到急診室外對那些傷患跳腳。
「你們這群飯桶!」就算那些人因傷而神志不清,錢公子還是照樣指天劃地的咆哮,「你們不知道那個叫作港口嗎?還一頭開下去?簡直要氣死我!」
飯桶、飯桶、一群飯桶!
「我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麼用?捉個女人被打斷肋骨,跟蹤個男人跟到海裡去……我花大把銀子在你們身上,給你們最好的車子、最先進的系統,你們給我搞出這種名堂!?」
沒人醒過來搭腔,錢公子愈罵愈生氣,轉頭向其餘幾個倖免於難的混混說:「去給我招兵買馬,無論如何,給我買個可以置雷焰於死地的頂尖殺手,一槍送他去見閻王!」
把雷焰送去見閻王,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茵茵搶過來。
「是……是。」僅剩的三名混混相互對看幾眼,眼中交換著遲疑和膽怯。
「還不快去!?」
錢公子一吼,三名混混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所謂物以類聚,混混的圈子裡還是混混,所以他們也只找到了與自己程度相仿,或是更小的小混混,錢多多氣得不得了,直到有一天,一群自稱一流殺手的黑人來訪。
「我們是黑炭三兄弟。」這三個大黑炭,身形高大、長相凶狠,身後還跟了幾名小黑炭,算起來是個梢有陣容的組織。
「你們看起來不像一流殺手。」錢多多皺皺眉。
「但是我們可能是唯一打敗過雷焰的人。」大黑炭笑得好像他的疑慮在意料中。
錢多多的雙眼馬上發亮。
「好,你們就住下吧!」
就這樣,錢多多扮起孟嘗君,養起食客來。
那些人在錢家住下,吃喝玩樂之餘,還擬訂各種計畫,以求一舉完成使命。
幾天後,又來了兩個自稱「惡鬼」的白人兄弟,這兩個人全身刺龍刺鳳,也帶了數十名幫手,個個都有一股狠勁。
「我們可以對付雷焰。」他們自信滿滿。
「你們跟他有仇?」錢公子問。
黑炭兄弟提的計畫都不夠威力,應該是仇恨不夠深的緣故,既然要花錢養手下,當然要養真正能做事的。
「深仇大恨。」老大咬咬牙說。
「好,你們就留下來吧。」於是錢家又增加了十多名食客。
後來又有幾批人住進錢家,錢公子也就愈來愈囂張了。
白天和食客們聯絡感情、叫他們做事、驗收成果,結果大都令錢多多滿意,但一問到最終極的暗殺計畫,他們都認為該從長計議。於是暗殺行動就那樣擱著,那群食客還是每天在錢家大吃大喝。
晚上,錢多多還是帶人去夢萊茵鬧,畢竟染指茵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是,面對方茵,他再也不敢用太強硬的手段。
「茵茵,幾時陪陪我?」他涎著臉跟在茵茵身後。
他已經明白了,茵茵這個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他的姿態愈低,愈能獲得她的青睞。
他了悟這現象是好事,但比以前更難接近茵茵,除了新來的服務生總會從中作梗外,還有一些新來的小姐從中阻礙。
「錢公子也多少照顧我們有新來的姊妹嘛。」茵茵總是笑著這樣回答,然後派那些美麗入時、溫柔動人,卻無法從她們身上撈到半點便宜的女人給他。
「茵茵……」為了討好她,他只好再降低姿態。
這招果然有效,茵茵噙著明艷動人的笑容回過頭來。
「聽說你最近在招兵買馬,想動雷焰的腦筋?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要記住,」她笑得更動人,湊在他的耳邊說:「雷焰是我心愛的男人,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讓你永無寧日。」
錢公子當下打起一陣寒噤,忙打哈哈,「一定是外界亂傳的,我怎麼會去動他腦筋呢?」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打定早早收拾雷焰的決心。
「這最好是你的肺腑之言。」茵茵笑得更甜美動人。
「當然……」他還想說什麼,一個服務生從他和茵茵之間經過,打斷了他的話,也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就這樣,他與茵茵的談話老是被不相關的人打斷,他一親芳澤的機會總是被破壞,把他氣得咬牙切齒。
所幸在他活生生氣死之前,他的食客們提出了好計策——綁架茵茵。
「快去做、快去做。」他欣慰的催促,迫不及待的想把茵茵綁回來。
「先調查她的作息和思想模式,才知道從何下手能一舉成功。」
於是大家認真分配工作,展開仔細的觀察和小心的跟蹤。
看這樣子,雷焰很快就會去見閻王,茵茵很快就是他的了。錢公子得意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4:40
第九章
方茵覺得她出生到這世上的目的,一定是為了享受有雷焰陪伴的每一天。
幸福,幸福得無法形容。
「阿茵!」
打烊時分,方茵在休息室卸妝,雷焰像一陣風似的從後門進來,迫不及待的從背後抱住她。
怕自己被雜事糾纏,他特地從總部調一些人手來保護方茵。
那些手下化身成服務生、公關在夢萊茵活動,主要任務是替他阻隔所有想接近方茵的色狼。
但儘管明知手下負責、認真、本事高強,他還是很不放心。
果然,相守的日子過沒兩天,他就被一堆雜事纏身,湯家幫是其一,南台灣幫派的挑釁是其二。
後來湯銘帶對方茵下藥的人出面認錯,雷焰本想嚴懲,方茵出面說情,才讓他們留下一條小命,唯一的條件是要湯家幫無條件加入雷門,以維護地方的安定平靜為己任——
這個條件的結果是兩個幫派之間必須建立彼此的共識,他這個最高統領必須一再地和湯家幫高層開會、溝通,並且以既有的幫規,重新擬定新的方針和行事策略……這花去了他一個禮拜的時間。
這一個禮拜,他與方茵的作息全然不同,只有他忙完事情來到夢萊茵,才有碰面的機會,在碰不到面的大白天,他沒有一刻不覺得自己像缺水的魚。
北部第一大幫並入雷門的事傳到南部,南部各大幫派不服,紛紛派人來挑戰,他派黑人護法去瞭解狀況,回報的結果是如果他不出面,他們就要採取大行動來抵制雷門。
為了不釀成災禍,危害百姓的安寧,他南北奔波。誰知這一奔波,就忙了十天半個月。
而這段時間只要能趕上最後一班飛機,他就會趕回來,只是大半時候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在見不到她的日子,他覺得自己極有可能缺氧而死。
「阿彥!」方茵抬起頭來,把唇送到他嘴邊。
不管是方彥還是雷焰,都是她深愛的人,既然他絕口不提那個名字,她也不逼他親口承認,不過卻趁機改口叫他阿彥,就像他叫她阿茵一樣。
她非常、非常愛他,沒見到他的時間愈長,她就覺得自己的生命力變得愈薄弱,如果可以,她寧可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跟隨他到天涯海角,只可惜科學再昌明,也不可能研發出這種藥。
如果他知道她的感覺,以他愛她的程度,他一定會擔心,所以她盡量忍耐生命流失的感覺,不敢告訴他。
「有沒有好好的?」低問一句,雙唇又眷戀地貼住她的唇。
「有。」她回答一句,唇舌又與他糾纏。
幾番思念糾纏,他們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彼此。
「聽說錢多多前幾天試圖接近你?他在打什麼主意?」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安。
姓錢的敢有任何不軌,他馬上把他砍成肉醬,丟進太平洋!
「他說……」方茵故意拖長,讓雷焰愈來愈著急。
「他說什麼?」他終於捺不住性子的問。
「他說:『我怎麼會去動他腦筋呢?』」方茵俏皮的笑起來,「因為我告訴他『雷焰是我心愛的男人,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讓你永無寧日。』」
「你喲……」雷焰這才放下心,再次吻住她的唇,「女孩子別講這種話。」再怎樣,這種話也該由男人來說。
「我可不只是普通女孩子,是個女惡棍,惡棍是無法無天的。」方茵嬌笑著,「但是在你身邊,我願意當個女孩子,而不是惡棍。」
「我會讓你沒機會變成女惡棍的。」男人最大的任務,不正是這個?
「那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方茵縮進他的懷裡,百般依戀。
「最近不明人物很多,你千萬要小心。」雷焰派人調查過,那些人全是以前和他交過手的,被姓錢的招攬去,恐怕不是好現象。
「雖然我警告過錢多多,但你自己也要小心。」方茵說。他擔心她,令她開心,但她更希望他多放些心思在自己的安危上。
「他的目標一直以來都是你,你真的要比以前更當心。」雷焰再三叮嚀。
「你派那麼多手下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怕。」方茵拉著他的手,像小女孩般搖呀搖,「你的事忙完了?」
「為了見你,再怎麼重要的事,都可以先擱著。」雷焰摟住她的肩,「有沒有非常想我?」
才五天不見,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快停擺了。
「沒有。」方茵淘氣的回答,然後拉他的手到心窩,「才怪,想得這裡都痛了。」
「我心疼。」他低頭去親吻她的胸口,「非常非常心疼。」
「你心疼的話,我會更疼的。」說這話時,方茵眼中已經漫上薄霧,因為想念,也因為知道他對她的愛。
「我希望可以跟你永遠不分開,阿茵。」他心疼的把她擁進懷中,「誰敢叫我們分開,我一定先殺了他。」
「沒人敢,因為我們一個是惡棍,一個是全世界最強的男人。」方茵在他的耳邊說著,說完自己又破涕為笑。
「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一點都不好惹。」
「別,我們身邊的人知道就好,太有名,我們跟肚裡的孩子都會困擾……我可能有了。」方茵嬌嬌怯怯。
雖然月事才慢來一個禮拜,她卻有小生命在自己的肚裡成長的預感。
「阿茵!」雷焰不敢置信的看著方茵,然後激動的把她擁進懷裡,「我要當爸爸了?我們快有孩子了!?老天,老天,我真不敢相信!」他胡亂的親她的臉,心臟幾乎要因為負荷不了這麼大的驚喜而罷工。
「我只是說可能……」方茵的頭垂得更低了。他那麼高興,害她反而害羞起來。
「從明天開始就別來上班了,不准喝酒,也不准讓自己吸到二手煙,更不能熬夜……走,我們馬上回家。」雷焰根本不理會方茵的「可能」,攔腰抱起她就往外走。
「你別緊張過度,只是可能而已。」方茵抗議起來。
「就算是可能也不能輕忽。」他毫無妥協餘地的把她塞進車內,「我會跟芳姨說清楚,還會多派幾個人照顧你。」
「你派的人已經夠多了。」多派幾個,他們家都塞不下了。
雷焰在郊區買了間有庭院的透天洋房,替她請了管家、僕人和司機,還派了五個人保護她,對方茵來說,這簡直太過奢侈浪費。
「你現在是兩個人,人手理應多一倍。」雷焰理所當然的說著,心裡已經開始為方茵的待產盤算。
「還有八、九個月才會變成兩個人。」看他急成那樣,好像她肚裡的嬰孩明天就會蹦出來似的,讓人好氣又好笑。
「可是……」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好的,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和我們的孩子的。」方茵拍拍他的手背,知道他的緊張是因為太愛她和他們的孩子。
「阿茵。」雷焰這才放心的露出微笑,幸好有她提醒他,否則他不知會緊張成什麼樣子。
「我保證一定讓寶寶平安的出生。」方茵帶著母性的光輝說。
「我們要趕快籌備婚禮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帶你回去見我爹地。」他稱雷老爹為爹地,那是約定的一部分。
方茵微微一笑,「我也很想讓院長知道。」院長一定會給她祝福的。
「再等我幾天,等我忙完南部的事,就陪你去見院長和見爹地。」對了,也可以利用這幾天去辦護照和機票。
事實上,他早就計畫要帶方茵回雷門總部,只是近來事情太多,才一直延宕。
「沒關係,對於見你父親,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再怎樣,見對方家長這件事還是會令人緊張。
「你放心,他是個慈祥的老人,否則就不會接納我了。」這回換雷焰拍拍她的手。
「嗯。」雖然雷焰這麼說,方茵還是不放心。
感覺上像雷老爹並沒有完全接納雷焰。不要他的過去,只要他的未來,怎麼想都不像慈祥老人做得出來的事。
※※※
說雷焰回來,其實也只是接方茵下班而已,因為她下班的時候,往往天都亮了,他又得趕飛機到南部去。
「阿茵,這次我會快快回來的,你跟孩子都要小心。」雷焰依依不捨的親親方茵,並低頭親親她的小腹。
「氣象報告有颱風逼近,你也要小心。」最近的颱風很怪,連氣象局部無法準確掌握,使她格外擔心。
「嗯。」
再親親方茵,又加派幾個人手後,雷焰才萬般不願意的把車子開往機場的方向。
雷焰的車子才剛駛出大門,方茵就開始強烈的想念起他來了。
換下一身充滿煙味的衣服,方茵進浴室去洗澡,對著鏡中那扁平,卻孕育了生命的小腹說起話來:
「寶貝,今天爸爸知道你的存在,還摸你了,你感覺到了嗎?爸爸一知道你正在媽媽的肚子裡長大,好緊張好緊張,一點都不像統領世界第一大幫派的人呢!
爸爸說要帶我們去見爺爺,你說好不好呢?這樣寶貝一出生就有爺爺了,不像媽媽和爸爸,連自己是誰生的都不知道……我們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你就放心健康的長大吧。」
每每雷焰不在身邊、寂寞的時候,她只要對肚裡的寶貝說話,心情就平靜了。
「小寶貝是男生還是女生呢?爸爸一定希望你是男生吧,媽媽也希望你是男生……」
說到一半,浴室裡的電話響起來。
方茵覺得有點意外,會在這時候打電話來的人沒幾個。
「喂?」伸手接起電話。
「是雷焰先生的家人嗎?」電話那端是陌生的男人聲音。
「是。」方茵肯定的回答,她喜歡家人這兩個字。
「雷焰先生出車禍了,情況非常嚴重,恐怕有生命危險,現在人正送往醫院,麻煩你們快派人過來。」對方留了醫院的名稱和所在位置。
方茵心中一顫。雷焰出車禍?怎麼可能?難道太幸福會遭天嫉嗎?
「我馬上過去。」她火速穿上衣服,衝出浴室,跑到車庫去開車。
「夫人?」管家、司機、園丁和侍衛長全以詢問和關心的眼神看著她。
「沒……沒事。」看見他們那麼關心,她怎麼好意思讓他們擔心?要擔心,她一個人就夠了,「我一位朋友發生了意外,我去看看他就回來。」
「夫人,我開車送您去吧。」盡忠職守的司機說。
「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讓他送,不就等於讓所有人知道了嗎?
「夫人應該帶一位侍衛。」侍衛長不放心的提醒,這是統領交代的。
「我只是去醫院看個朋友,又不是要去打打殺殺,帶侍衛做什麼?嚇人啊?你們再這樣下去,我要生氣了。」方茵佯裝生氣的板著臉。
這些人都是為她好,她知道,就是因為他們都太忠心、太好了,她才不想讓他們多操心。
「夫人請息怒。」管家、司機和園丁表情惶恐。
「好了,你們別再說了,我很快就會回來。對了,不准派人跟著我。」車子啟動前,她慎重的提醒。
「是。」管家垂首答應。
管家答應,侍衛長可沒答應,方茵出去後,他火速打了通電話。
「夫人單獨外出,你們暗中跟著,別讓夫人發現。」
雷焰在台北布下的人手,比任何人所知道的多太多了。
「是。」
方茵把油門踩到底,一心急著想知道雷焰的狀況,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被人跟蹤,更沒發現跟蹤她的有兩派人馬。
「出來了,真的是她自己一個。」一派是錢家的人馬,打從方茵的車子駛出巷口,就緊緊的跟著。
「她的車後有沒有人跟來?」
「有。」
「在目的地前製造假車禍把他們困住。」
「知道了。」
於是,在抵達醫院前,方茵聽到身後一陣緊急煞車聲、碰撞聲,她更驚得心臟撲撲亂跳,踩緊油門,加速往醫院飛奔而去。
停好車,她火速往急診室奔去,在門口,她被攔下來。
「你是方茵?」一個陌生人拉著她問。
「是……」尾音還沒落下,她就失去了知覺。
至於雷焰的手下,有幾個在路上與錢家人馬糾纏,另一輛車早就跟方茵進了停車場,並且暗暗跟她進了醫院,剛好看見方茵被迷昏,帶走。
「夫人被迷昏了。」立即向侍衛長報備。「一輛加長型豪華轎車把夫人帶走了……是,我會繼續跟下去。」
手下遠遠的跟著加長型轎車離開醫院,在路上碰到另一支來支援的隊伍。
「侍衛長正在和統領聯絡,我們先別輕舉妄動。」
事關統領最重要的人,他們最好抱持最慎重、最小心的態度。
「是。」
※※※
台灣雖然不大,但南部和北部的天氣有時是差距非常大的。
雷焰一早在台北上飛機時,台北雖稱不上晴空萬里,但起碼也沒有丁點雨絲,誰知他才剛下飛機,烏雲密佈的高雄立時狂風大作,下起傾盆大雨,他的手機也因此收訊不良。
「可惡!」他詛咒一句,摔掉手機,去打公用電話。
不好的預感在心裡瀰漫,令他非常不安。
「統領,夫人被人帶走了。」侍衛長簡潔的說出重點。
「什麼!?」雷焰心中一震,他才離開一個多鐘頭,方茵就出事了?
「夫人獨自外出,拒絕所有人的跟隨和保護,不知為何前往一家醫院,被人迷昏帶走了,兄弟們現在正暗中跟在後面。」
一聽到方茵被迷昏,雷焰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被抽乾了。
「該……」雷焰全力忍下失控罵人的衝動,「仔細跟好,我馬上回去。」
該死、該死,是哪個該死的人,敢綁走他的方茵!?雷焰氣得猛撾牆壁。
什麼天大的事他都無心理會了,迅速衝到航空公司櫃台買票,想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台北,誰知各家航空公司紛紛掛起「因颱風關係,航班取消」的告示脾。
雷焰看向外頭,才發現外頭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樹木像要被連根拔起,連機場外的雕塑,都像會被整座吹走。
「可惡!」雷焰心急如焚,卻半點法子都沒有,只能困在機場裡寸步難行。
該死、該死、該死!雷老爹果然是對的,他的仇家一旦知道他最在意的是方茵,方茵就會有生命危險。
該死,是他讓她和孩子落入危機之中!該死,他的孩子還沒出生就飽受驚嚇!
「該死的!」呆坐了一分鐘,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麼,可能會因擔心而死掉,雷焰迅速起身,走入風雨裡。
在風雨中找到代步的跑車後,他火速打開引擎,踩下油門往外開。
「先生,現在這種風雨很危險,可能會有樹木倒下來打中你,也有可能路上積水,讓車子報銷,勸你還是等風雨小一點再走。」小心警戒著的交通警察告訴他。
「我最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險,我要趕去救她。」他非常不安,一刻不救回方茵,他就一刻生不如死。
「好吧,那你小心點。」
雷焰一路奔向台北,路上風雨交加,斷樹折枝、大大小小的看板在風雨中搖搖欲墜,上了高速公路後,又因天雨路滑發生了多起車禍,到台北時,已經是晚上。
台北暴雨不斷,就像他狂暴的心情。
「阿茵呢?」他一進屋子,來不及換下濕透的衣服,就揪著管家和侍衛長問,「我叫你們看好她的!」
「對不起。」管家和侍衛長跟了雷焰多年,從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嚇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雷焰強自按捺,不讓自己太衝動,做出不可收拾的事。
「是誰帶走她,查出來沒有?」他已經盡量壓低怒氣了,想不到還是讓手下直打顫。
「已……已經查到夫人的所在位置,但是還沒查出主使者……」因為夫人在敵人手上,他們怕危害到夫人的安全,所以極小心又謹慎。
「把地址給我。」雷焰邊命令,邊從屋裡翻出衝鋒鎗,衝動得想去大開殺戒。
侍衛長不敢交出地址,怕雷焰一時失去理性,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還不快拿來?」雷焰怒瞪。
「這……」侍衛長不知如何阻止雷焰,幸好這時電話響起。
「如果沒有阿茵的下落,你就等著受死!」雷焰一接起電話就吼。
「雷焰。」對方很冷靜的以拉丁語叫出他的名字。
「黑炭?」雷焰一聽就知是黑炭三兄弟裡的老大,「是你搞的鬼?」他咬牙切齒。
「沒錯。」黑炭很爽快的承認,「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恩怨,知道該怎麼做吧?」
「沒想到你這麼卑鄙。」雷焰的手指握得喀喀作響。
「不只是我們兄弟,還有惡鬼兄弟,我們可以平分卑鄙這兩個字。」黑炭一派輕鬆,或者說是勝券在握。
「這是我跟你們之間的事,快把不相關的人放了!」雷焰暴跳起來,對方愈一派輕鬆,他就愈不安激動,滿腦子只想丟顆手榴彈到錢家,讓那些人早死早投胎。
「放了她,我們拿什麼和你談判?」黑炭有恃無恐,「好不容易風水輪到我們這邊,怎麼可以讓它溜走呢?我們可是等很久了。」
「黑炭!」雷焰又捉狂的暴吼,幾乎要把電話線吼斷,「你要怎樣才肯放阿茵?」
「你說呢?」黑炭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會殺死你!」雷焰快氣瘋了。
「你這算有誠意的和我們談判嗎?」黑炭握有強大籌碼,拿起喬來。
嘖,恐怕叫雷焰拿命來換,他也願意吧。黑炭心裡暗想,他們真是押對寶了。
「該死的,黑炭,你要是落在我手裡,看我不撕了你餵狗!」當年他該一拳把他打死,而不是婦人之仁的分他半塊麵包!
「我好怕啊。」黑炭嘻皮笑臉,「她是你的愛人?如果我說,拿你的命來換呢?」
「我要看到她完好無缺。」
「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什麼時候打遍天下的焰神,變成溫柔多情的癡情種啦?」雷焰愈生氣,黑炭就愈高興。
「不用你管!」雷焰雷吼,比屋外的雷聲更大,「告訴你,你再繼續廢話下去,我就馬上把錢氏的產業夷為平地!」
「喔,我好怕。」黑炭又嬉皮笑臉起來,「雖然我一點都不介意,但看在錢家給我們幾頓飯吃的份上,就給他留點家產吧。相信你的人已經知道我們的所在位置,你馬上過來,不准帶武器、不准帶任何人,如果讓我發現你不守規矩,我們就一件件取下她身上的……」
「閉嘴!」雷焰心驚的狂吼,「我馬上過去!你們最好看緊小命!」
雷焰丟下衝鋒槍,頭也不回的衝入外頭的大雨,把車子開到侍衛長所說的位置。
該死的,那些人敢動阿茵一根寒毛,他就要他們拿命來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6-23 00:05:11
第十章
方茵是在驚惶中醒來的,因為她夢見雷焰倒在血泊中。
「阿焰……」方茵發現自己嚇出一堆冷汗。阿焰呢?阿焰到哪裡去了?
她舉目搜尋,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
這個房間金碧輝煌且充滿銅臭,令她直接聯想到錢公子那個沒品味的富家子弟。
她怎麼會到這裡來?她是接到雷焰出車禍的消息才出來的,她還記得她到了醫院,然後呢?然後她就不省人事了。
阿焰怎麼了?他好好的嗎?有沒有受傷?人在哪家醫院?
方茵愈想愈焦急,恨不得馬上衝到他身邊。
但在她衝出去之前,她聽到門外有些喧嘩,她要挨到門邊,非常屏氣凝神,才能在窗外的風雨聲中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好生氣,你聽見了嗎?他真是氣死了!綁架他的女人果然是對的。」
那個人擊掌叫好,說的拉丁語雖然奇腔怪調,但修過拉丁課程的方茵還是聽得懂。
「難不成……」她心裡有很壞的預感,難不成雷焰的擔憂成真,她被綁架了?
這麼說,阿焰沒事?而她太衝動,給他惹麻煩了?
「要是知道你這麼樂,他一定更生氣。」
另一個男人說的是美式英文。
「我猜他現在一定很想把全世界拆了。」講拉丁話的男人又樂得大笑。
「要是讓他捉到你,他一定會把你的骨頭全拆了。」
「沒錯沒錯,他肯定也正帶著這個想法衝過來。」
到目前為止,方茵覺得外頭的人很愉快,不像會把她綁到這裡的惡人
「喂,你們夠了沒,我是叫你們綁架茵茵,不是連我也綁起來。」
方茵馬上就聽出另一個暴跳的聲音來自錢多多。
「快把我放開,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傢伙!」
「他好吵。」講英語的男人說。
「那我們再把他打昏好了。」接下來聽見幾聲怪異的聲音,錢多多的聲音就沒了。
「這個人以為我們真是來幫他的。」講英語的男人說。
「這種人比個渣還不如,誰要幫?我只是來湊熱鬧的。」
「湊熱鬧?」
「因為聽說雷焰在這裡,所以就來了,後來聽說他派了很多人保護一個重要的人,我就更好奇了。結果剛剛試探要他拿命來換,他居然答應了,你說他是不是變笨了。」
「也許他真的變笨了。」
「那你呢?難道你不是來湊熱鬧的?」
「我是來找他比劃的,我曾經找他挑戰了數回,都沒有贏他,令人很不服氣。」
「這次你一定會贏的,因為他變成什麼都可以不要的傻子了。但是看在多年前他給我半塊麵包的份上,我還是要為他做點事,你就原諒我吧。」
「喂,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綁起我?為什麼?」
她聽見講英語的男子在驚呼。
「因為我想獨吞裡頭那位美麗的小姐,和與雷焰一較長短的機會。嘿,裡面的小姐,你偷聽得夠多了。」
聽外面這麼說,方茵心上一驚,腳步一踉蹌,一屁股跌坐在床邊。
這時候,門也開了,那個全身黑得像炭的恐怖男人站在她面前。
「別過來,你敢過來,我就讓你生不如死!」她慌張的以摻雜著英語、拉丁語的混亂語言說,雙手也極力尋找武器。
結果她當然什麼都找不到。
那黑炭露齒一笑,像看了什麼有趣的表演,但那種表情在他這種長相凶狠的人臉上,總讓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小姐,就算雷焰曾給我半塊麵包……不,就算他把整塊都給了我,我還是要綁你出去威脅他。」黑炭朝她逼近。
「不要靠近我!」方茵失聲尖叫,但也只是那一下子而已,聰敏的大腦馬上就有了應付之道。
她眉一皺、眼一瞇、嘴一癟,雙眼再眨幾下,就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美少女。
「這位大哥,要把這麼瘦弱的我綁起來,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心疼嗎?」連聲音都無比可憐。
方茵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疼,心憐,黑炭當下泛起自責的情緒,也不好再大聲說話了。
方茵看見黑炭的表情變柔和,當下就知道這招見效了。可不是她自誇,在歡場打滾這麼多年,把百鏈鋼化成繞指柔算什麼。
「這位英勇雄偉的大哥,我們這樣說話,讓人覺得好生疏……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們難得共處一室,是不是更要好好相處呢?」方茵又以類似催眠的口吻說。
「足啊……」黑炭被催眠得茫酥酥,隨著方茵的指引而在床邊坐下來。
「大哥,你的體格真好,你一定有在練,我可以看看你的肌肉嗎?」
黑炭一聽,兩眼發亮,莫非這可愛的小姐對他有意思?他手快腳快的把衣服脫了,露出雄壯的肌肉。
「哇,大哥,真的好迷人……」方茵露出癡迷、百般崇拜的眼神,暗暗把他的衣服踢進床底。
她心裡打著完美的算盤,只要哄得他一愣一愣的把衣服脫光,她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這棟建築物——他再怎樣也不可能光著屁股到處裸奔吧?
「我每天都在練,而且混黑道,體格當然要比人強。」黑炭得意的說,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身肌肉。
「你的體格真是無人能比啊!」方茵讚歎,「可是我聽說,上半身雄偉的話,下半身會成反比,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黑炭跳起來,「我的下半身跟上半身;樣雄偉。」
「那……那我可不可以……」方茵含羞帶怯,「可不可以看一看呢?不,你一定覺得我很隨便,還是不要了,雖然我很好奇……當我沒說好了。」
嗯,光是想像就很噁心,但是為了脫離險境,她最好繼續忍耐下去。
「沒關係,為了滿足你的好奇,我可以稍微犧牲一下。」不只是滿足她的好奇心,更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黑炭動作快速的脫光了他身上的衣服。
「哇!」方茵蒙住眼睛,又悄悄打開指縫,「你真的好雄偉!」她暗中祈禱自己不會長針眼。
「現在你相信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樣雄偉了吧?」黑炭得意的擺出各種健美選手的姿勢。
「真是太棒了,你一定得過奧運金牌。」方茵拍手叫好,「如果你把身體洗一洗,再抹一些油,一定更好看。」她慫恿。
「好主意!」黑炭二話不說的衝進浴室。
「趁現在。」方茵把他的所有衣服從窗口丟出去,嘩啦啦的大雨很快就把衣服淋濕,她拍拍手,大大方方的開門往外走。
門外就是客廳,她看見一個被打昏的白人,還有漸漸醒過來的錢多多。
「茵……」方茵沒等他叫完,就拿起一旁的水晶台燈把他打昏。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但方茵顯然是失算了,這屋裡除了這三個人外,還有黑炭的其他兩名兄弟,方纔那聲打昏錢多多的巨響,驚動了他們兩個。
方茵見還有別人,心裡叫聲糟,馬上拔腿快跑。
「誰!?你站住!」黑炭兩兄弟邊吆喝邊追趕方茵。
「白癡才站住!」方茵沒命的在客廳裡面跑,客廳裡掩護多,兩兄弟追不到她,光著屁股的黑炭一號也出來追。
在這番追逐下,櫥櫃倒的倒,雕像碎的碎,連液晶電視也被舉起來砸,音響更不用說,四個人所經之處一片狼藉,現場變成一個昂貴的廢墟。
「站住,否則我不保證你能活著踏出下一步。」知道自己上當的黑炭一號惱羞成怒,出言威脅。
「你們再繼續追,我也不保證你們看得到明天的太陽。」方茵把隨手碰到的東西往他們那邊砸,砸得他們身上紅一塊、青一塊,地上也因此躺了不少報銷的雕像、小家電、裝飾品。
外面雨很大,裡面也很吵嘈,以致沒人發現門外的汽車聲,直到門被赫然踹開。
「黑炭,給我滾出來!」全身濕透、幾分狼狽,卻帶著強烈氣勢的雷焰在門口大吼,裡頭的追逐戰戛然停止。
「阿焰!」方茵眼尖,一眼看到是雷焰,馬上跳到他身上去,胡亂的在他臉上又親又啃。「阿焰,你沒事,你真的沒事,阿焰!」
他沒事,他沒出車禍,太好了,太好了!
「我沒事,你也沒事吧?」雷焰抱緊方茵,決定就算斷送他這條命,也絕不鬆開這雙手。
銳利的眼神迅速一掃,視線由光著屁股的黑炭一號、不知所措的黑炭二號和三號、被綁著的錢多多、惡鬼,到那遍地狼藉,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光屁股的黑炭一號身上。
黑炭一號連忙找東西掩蔽,一臉羞窘。
「你惡整他們?」他在方茵耳邊問。
「誰教他們騙我,說你出車禍,把我騙到這裡來?」方茵氣呼呼的說,「這樣整他們算客氣,你應該讓我隨身攜帶手榴彈。」
「這種事我來做就行了。」雷焰作勢伸入後袋掏東西。
事實上,只要他半個小時內沒回去,馬上就會有雷門的特種部隊來夷平這棟房子。
「喂!」拿窗簾遮住重要部位的黑炭一號連忙出聲,「我們是跟你開玩笑的!」要命就快解釋清楚。其他兩位也兩手高舉過頭,露出沒防備、沒惡意的姿態。
方茵驚訝的看著他,他看起來是真沒什麼惡意,但開這玩笑是為什麼?
「因為全世界都在傳你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們很好奇,就千里迢迢跑來看看,來到這裡後找不到安身之處,只好在你的仇家這裡白吃白喝,等候機會……不信你問她,我連她的一根寒毛都沒碰到。」
「全世界都知道了?」盛名所累、盛名所累,海外等著看他的新娘的,肯定還很多。他下意識地抱緊他最寶貝的人。
「已經傳遍地球二十圈了。」黑炭一號大有怪他後知後覺之意。
「我們其實是想向你勒索的。」黑炭三號說。他涉世未深,做人坦白又誠實。
「勒索什麼?」雷焰戒慎防備的盯著他們三個。敢有任何舉動,他就叫他們悔不當初。
「結婚典禮邀請函。」黑炭三號回答。
「結婚典禮邀請函?」雷焰吃驚的重複一遍,他沒想過這種東西。
「沒錯。我們認為你肯定不會發給我們,所以我們決定來勒索,不只如此,你孩子出生的慶生酒會,我們也要到。」黑炭一號理所當然的說。
「慶生酒會?」雷焰傻眼,他也沒想過這種東西。
方茵終於知道他們是朋友了,「好耶好耶,邀請你來作猛男秀。」
黑炭一號連忙拉緊身上的窗簾,「你就別再提了。」
雷焰也不知該說什麼,碰到這幾個不按牌理出脾的黑炭兄弟,沒被整到人仰馬翻就偷笑了。幸好方茵先整倒了他們。
這時一再被打昏的錢多多醒了過來,看見方茵重獲自由,又看見雷焰,心裡已經暗叫一聲苦,再看看那滿目瘡痍,直接就大哭起來。
「我五百萬買來的雕像!我一千萬訂作的水晶櫥!我的電視、音響……你們……」
「我們達成你交代的任務啦!」黑炭一號說,「你只叫我們綁人來,並沒有說要讓你動,基於保護人質以成功達到勒索的原則和道義,我們只好把你打昏。」
「你們……」錢多多氣得說不出話,「我連方茵的手指都沒碰到,就害我報廢了數千萬,這筆帳要算在你們頭上!」
「怎樣?我們的勒索算達到了沒?」黑炭一號挑眉問雷焰,大有若不答應,這件事就沒完沒了之勢。
「成交。」雷焰拿他們沒辦法。
「要來跳猛男秀喔。」方茵取笑他。
「你會長針眼。」黑炭一號頻頻咬牙。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天一放晴,我們就要走人了。」黑炭二號告訴錢多多。
「你們……」錢多多氣得全身發抖,像癲癇發作。
「告訴你。」雷焰用一手揪起錢多多的衣領,他竟因而被提吊起來,「方茵是我的人,不久後會是我的妻子,你要是敢有非分之想……」
「不……不敢……」錢多多惡人沒膽,嚇得差點尿褲子。
「連想也不准想!」
「是……是!」錢多多被雷焰這一吼,褲子竟然濕了。
「走了。」
雷焰和方茵走出屋子時,颱風已經過境,大雨也停了。
※※※
方家孤兒院的院長就像方茵所想的一樣,見到他們在一起,非常欣慰。
「不管你變成什麼人,希望你永遠都別忘記,阿茵是你必須一輩子用生命保護的人。」院長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時,告訴雷焰。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了。」雷焰握緊她的手,「這些年來,無論我去到哪裡,她都在我心裡最深處。」
「這十年來,無論多少人從我身邊經過,我唯一尋找的只有你的影子。」方茵側著頭告訴他,明亮的眼裡有層薄霧。
「你們都吃了很多苦,所以要更珍惜相守的每一刻。」院長說。
「嗯。」他們的手握得更緊了。
院長要他們到孤兒院辦喜宴,為院童們築一個夢,也讓所有人為他們祝福。
他們點頭答應,畢竟那再怎麼說,都是方茵的娘家。
然後她和雷焰去見他的爹地。
護照和簽證辦好,雷焰帶她上私人飛機時,方茵才知道自己要去義大利。
到達目的地時,雷焰告訴她,這裡是西西里島。
「西……西西里島?」方茵整個人呆住了,她竟然跑到黑手黨的故鄉來了。
「不用緊張,這裡和一般城鎮沒有兩樣。」雷焰摟著她的肩走出停機坪。雷門在黑手黨是個赫赫有名的組織。
「怎麼可能沒兩樣?旁邊那些人都在看我。你確定沒有得罪黑手黨的某個老大嗎?」喔,那些不是黑手黨的殺手吧?
「誠如黑炭所言,我們在一起的事已經傳遍地球二十圈,那麼這裡遊客比平常多幾倍,算是正常。」雷焰拉著她,很習以為常的和旁人打招呼。
「你爹地會喜歡我嗎?」有人來接他們,雷焰替她拉開車門時,她忍不住問。她其實很緊張,緊張到想跳車。
「放心,要和你結婚的是我,他對你的觀感,是他自己要調適的問題。」雷焰告訴她。來到西方國家,連思考邏輯都會跟著換。
「真的嗎?」真的可以完全不考慮別人?
「真的,你只要記得一輩子要依靠的人是我就行了。」雷焰把她摟到懷裡。
車子一路開過城鎮、古跡、田野,開進一個大莊園,那莊園秀麗豐饒,簡直像人間天堂。
車子在一棟華美、尖塔的哥德式建築前停下來,那棟建築矗立在綠色的巨木和田野問,有種遺世獨立的超脫美感。
司機替他們打開車門。「總裁,主人已經知道您回來了。」
「總……總裁?」方茵心中湧上莫大的驚訝,他除了是黑道統領外,還是個大總裁?她的男人,怎麼這麼了不起?
「我還沒告訴你嗎?我名下有幾十家跨國企業,每家的年收益都在百億歐元以上。我不會讓你過一絲苦日子。」雷焰的口吻像某種宣示。
為了這一天、這句話,他努力了這麼久,這麼久。
方茵眼眶漸漸泛紅,久久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拉著他的手往前走。轉過一片白楊樹林,她又被震懾住了。
「這……這裡是你住的地方?」方茵覺得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更像灰姑娘誤闖皇宮,所見所聞都令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雷焰好像搖身變成儒雅的貴族了。如果他是貴族,她會不會是醜小鴨?
「沒錯,我在這裡住了四年。」雷焰挽著她的手——極度優雅而有風度,好像她正是位高雅美麗的公主,進入那棟活像城堡的建築物。
城堡內更像皇宮了——精美的雕塑、壁畫、天花板的裝飾畫……方茵懷疑自己走到教堂裡去了。
經過一道又一道的門,走到後院,又打開一扇門,方茵看到一位白髮蒼蒼,卻異常健朗的老人家。
「爹地。」雷焰很恭敬的低喚,就像個受過特殊訓練的貴族。
「爹……地……」方茵不知道這樣叫對不對,只緊張地勾著雷焰的手指。
雷老爹仔細地端詳了方茵一回,然後把眼神定在雷焰身上。
「她就是那個約定的?」雷老爹問,口氣淡得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是的。」雷焰端整而肯定的回答。
「而你沒有破壞與我的約定?」那個約定本來就是項考驗,考驗他如何突破這兩個互相牴觸的約定。
「他沒有!」方茵心急的跳起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就是那個約定讓他們對面不相識,吃盡了苦頭。
雷老爹恢復沉默,鎮靜的凝視他們,方茵雖然覺得自己太衝動了點,仍毫不畏懼的迎視雷老爹的目光。
過了好半晌,雷老爹才開口問:「你想怎樣?」好像方茵通過他的檢定似的。
「舉辦婚禮。」雷焰也簡明扼要的回答。
「然後呢?」雷老爹又問。
「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居住在任何她想居住的地方。」雷焰堅定的回答。
「你說呢?」雷老爹把眼神投向方茵。
「呃……」方茵一時口吃,「這裡很棒。」
雷老爹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移開腳步。
「請你祝福我們,我們真心相愛,我們真心想在一起……」方茵激動地對雷老爹的背影大喊。
「除非生個會喊我爺爺的Baby,否則免談。」
雷老爹緩緩地轉過身來,慢慢地朝他們露出一個微笑。
「謝謝你,爹地。」
「爹地、爹地,」方茵跑上去抱住老人,「我們會一直陪伴你的。」她可以感覺到這個老人有多麼寂寞。
「那你最好開始學習世界各國的餐點。」雷老爹輕拍她的手說。
「嗄?」方茵的表情呆住,那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難題。
雷焰笑起來,拉住方茵的右手,方茵的左手則拉著雷老爹的手,三個人拉成一個弧形。
一定會幸福的。方茵心中有強烈的預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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