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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茉莉]太監皇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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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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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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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茉莉]太監皇妃(全文完)
淺草茉莉-
太監皇妃(上)
大明朝永樂年間,蘇逢大學士一族慘遭滅門,逃匿遺族格殺勿論,
皇室宗親亦禁娶蘇氏女,只因「她」將毀大明國祚,不為朝廷所容……
她明明是前途光明的醫大生,意外穿越後卻變成朝廷欽犯,
日後還得假扮成太監避禍,在宮中看人臉色過活,太悲慘了!
幸好她嘴甜人俏外交做得好,得到各宮娘娘寵愛,靠山也一堆,
後來還遇到皇太孫假扮的「騎士哥哥」讓她騙吃騙喝,
知道她愛吃啥他就送來,還會送漂亮的御賜紫東珠來討她歡心,
豈知這位大哥也是她的剋星,專來破壞她低調度日的計畫,
本來她謹記母親教訓,盡量不引人注目,不當紅人與貴人們結交,
沒想到不小心在他面前小露一手醫術,就被升格為太子的營養師,
後來還光榮升等,當他的貼身太監,從此享受他的諸多榮寵,
害得她險些忘了,當初蘇家之所以那麼慘,全因皇帝想杜絕她這禍害,
如今他們倆一天天打得火熱,卻不知殺身之禍已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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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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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2:16
楔子
明朝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夜,皇帝朱元璋病危。
燕王朱棣枕於榻上輾轉難眠,據他派在都城南京的探子回報,父皇已立遺詔由太孫朱允炆繼位。
朱允炆是他的侄子,毛頭小子一個,既無功又無能,父皇讓他給侄子磕頭,令他郁悶於胸,翻來覆去多時才終於睡去。
昏睡之中夢見父皇目光炯炯地瞪視自己,他立刻一驚,莫非父皇知曉他不服侄子,這是來教訓他的?不禁心慌跪地道:「父皇,兒臣……兒臣隻是……隻是……」張口後卻不知如何辯解才好,他低頭不敢去看父皇的臉色,冷汗直流。
「你不用緊張,朕來見你,隻不過要賜件東西。」朱元璋啓唇道。
聽其聲音並無怒意,朱棣這才敢擡首,見父皇手上拿了個大圭,他瞪大了眼睛,「這……這真要賜給兒臣?」大圭象徵著權力,父皇將大圭賜他,豈不表示要將江山送給他他不由得大喜。
「朕隻是讓你先保管著,這東西真正要送的人是朕的曾孫不是你。」朱元璋聲明。
「曾孫?」他心驚。此刻長媳張氏肚裏正懷有孩子,隻是尚不知是男是女,莫非這胎是男丁?
「嗯,你且瞧瞧大圭上鐫著什麼字?」朱元璋示意道。
他戰戰兢兢地捧過大圭,上頭鐫著的正是「傳之子孫,永世其昌」八個大字。
「咱們大明的江山是打下來的,你和朕都做了不少屠殺生靈、武奪天下之事,但再如此殘殺下去,江山易敗,人心易遠,天下難以長久屬於咱們,因此,在你我之後,大明江山要穩固唯有靠後人,而這人即將出世,是咱們大明百年難得一見的太平明君,這大圭朕就是賜給他的,願咱們大明永世其昌!」朱元璋正色道。
朱棣驚喜萬分。這麼說來,自己的子孫才是未來的真龍天子,並非遠在南京的侄子朱允炆!
「兒臣謹遵皇命,定會親自教導子孫,讓子孫永保大明天下太平。」他喜極顫聲說。
「好,朕就將這大事托付給你了,不過……」朱元璋目光忽地變得深晦起來。「有個人你得特別留意,不得讓這人接近曾孫!」
他心頭一驚,馬上不安的問:「父皇指的是何人?」
「蘇逢之女。」
「大學士蘇逢?但就兒臣所知,此人僅有三子,未有女兒啊?」
「你仔細留意,若這人一生未有女兒出世,憑他的才學,你大可重用,但倘若是……」朱元璋眯起充滿陰沉殺意的眼眸,未竟之語已是不言而喻。
他眉心冒出一層汗來。「兒臣可以問此女爲什麼必須殺之嗎?」
「曾孫壽祚七十,可此女卻會毀其壽命,讓大圭産生縫隙,毀我龍基!」
朱棣一聽,大驚失色。明君短壽,如何保大明永世不滅
他正驚愕不已,還想再多問些什麼,忽地聽到「咚咚」的敲門聲。父皇在此,誰敢造次?大怒的想出言喝斥,門外已傳來內侍的稟報,「恭喜殿下,王孫誕生了!」
他剎那睜眼驚醒,轉頭一看,自己還在榻上,而父皇……早已消失!
「恭喜殿下,王孫誕生了!」內侍還在門外重複報喜。
是男丁!長媳張氏生出的果然是男丁!
這夢境是真的,父皇所說的大明未來明君是自己的親孫。朱棣一蹬,火速由床上躍起,連外衣也來不及披上的直奔長子住處,人一到,世子朱高熾已抱著剛出世的兒子等他。
他抱過孫子,見其眉眼間竟有一抹英氣,大有帝王之面相,驚喜不已,對自己方才作的夢益發感到真實。未來,這天下是這小子的,是他朱棣一脈的!
他欣喜的往南京方向高喊,「父皇,兒臣謹遵聖意,大圭傳之子孫,永世其昌!」
隔兩月,彌留已久的朱元璋駕崩,朱允炆繼位,四年後,朱棣以「清君側」爲名發動靖難之役,攻進南京,奪取帝位,改年號永樂。並在朱元璋的遺物中發現大圭,上頭鐫著的正是他夢中所見的八個大字,自此,他對自己孫子將是固國明君之事更加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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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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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2:32
第一章
睡夢中,郭愛感到全身劇痛且四肢沉重,想起身也起不來,甚至還感到呼吸困難。
她忍著痛用力吸一口氣,卻吸入一股濃重的焦臭味,被嗆得連聲咳嗽,甚至淚流不止。
「咳……」她咳得實在難受,勉強動了動身子想爬起來,卻虛軟無力。
「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一道尖銳的聲音再度喚醒郭愛迷迷糊糊的意識,而隨著這聲呼喚,郭愛依稀看見一道人影來到自己身邊。
「麗兒……麗兒你終於醒了!」聽這帶著哽咽音色的應是名年輕婦人,她撲在郭愛身上嚎啕大哭。壓在身上的重量令郭愛難受地皺起眉,忍不住費力地擡起手推了推那婦人。
婦人擡起哭得梨花帶淚的面容,驚訝地看著她,顫著聲音喊道︰「麗、麗兒……」
麗兒,這是在叫誰呢?
郭愛讓婦人從身上退開,用盡力氣坐了起來,此時她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重新聚焦後,她首先便是想看看自己的情況。
她是個醫學院七年級生,在最後一學年申請參加義診團進行實習,到了中國四川省,豈知在抵達的第二天下午就碰上大地震,當時正在進行義診的她躲避不及,被倒塌的牆壓在底下,失去意識。
不過眼下她醒了過來,就是獲救了吧?
她檢查過一遍,除了多處挫傷外,並沒有骨折或太大的傷口。明明被那樣一片大牆壓住,卻隻有如此輕微的傷勢也算是萬幸了。
隻是有些奇怪……她身上的病服怎麼怪怪的,有點像是古裝,再看向一旁幾個「醫護人員」更是怪異,中間一個婦人衣裝雍容華貴,頭上插戴金簪,面容白瑩如玉,隻眉眼帶著深深憂愁,後方的少女像是丫鬟,頭紮雙丫髻,身穿粉色褙子,還有個看起來氣派體面的婆子……
這是哪門子的醫護人員?
再說,現在這個時代還有人做這種打扮嗎?
郭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揉揉眼睛,見屋內擺設都是古色古香,不禁更爲茫然。
敢情她是被古裝劇組給救了?
雖然有點可笑,但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解釋。
「麗兒……你怎麼了,你不認得娘了嗎?」
見女兒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陌生,甚至帶有質疑,華裝婦人不禁悲從中來哇哇大哭。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婦人怎麼突然就演起來了?
郭愛被她劇烈的情緒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搖頭,滿腹疑問頓時又塞回肚子裏,隻想先讓對方別哭了。
然而婦人的大哭雖止住了,卻怔怔看了她半晌,又抽抽噎噎道︰「我苦命的孩子,都是娘不好,你千萬別想不開啊……」
郭愛聽得一頭霧水,身上又被她的動作磕得疼,隻得看向後方兩人用眼神求救,讓她們也幫忙制止婦人哭泣,卻看那兩人竟也是扭著帕子擦淚。
郭愛頓覺無力,伸手搭在婦人肩上,稍稍推開她。「那個,外頭的煙和火光是怎麼回事,失火了嗎?」
火勢看起來很大,陣陣黑煙都飄往屋裏來,起火點必然很近,她們再不逃恐怕會來不及。
她又被煙嗆得咳了幾聲,急著要下床,婦人卻又緊緊抓住她的雙手。
「麗兒,聽娘的話,待會跟著王嬤嬤走,趕快逃離這裏。」
就在此時,突然有幾個家丁模樣的男人匆匆忙忙揭了簾子進來,皆是神色驚惶。
「夫人,小姐可醒了?眼看錦衣衛就要破門而入,咱們快撐不住了。」
衆人一聽都很緊張,就連郭愛也知大事不妙。
她此時大緻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方才是剛清醒,腦子不甚清晰,經過這麼一會,整理了所聞所見稍一思考已得出結論—原來她根本不是被古裝劇組所救,而是穿越到古代來了。
時空穿越這種事雖然學術界有相關理論支持,但多半屬於紙上談兵,她過去也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如今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再不想相信也得接受。
她雖對曆史沒什麼研究,但常識還是有的,一聽錦衣衛這個詞,就明白自己現在是身處在明朝。
錦衣衛是皇帝的鷹犬,一向臭名在外,他們如今招來這樣的瘟神上門,恐怕不妙,想著婦人勸她和那婆子先走,自己竟要留下,覺得不可行,忙道,「我和王嬤嬤逃,你們不走嗎?」
「娘不能走,是娘不好,不該讓你回蘇家認祖歸宗,倘若繼續留在趙王府,也不會招來這劫難,你日後千萬要聽王嬤嬤的話,好好過日子,娘會一直守護著你的……」
郭愛聽著這些話覺得有些不安,可縱然她有疑惑想問,也還想勸婦人離開,卻沒時間了。
聽到前頭又有家丁來報錦衣衛已突破前門,婦人趕忙把女兒推到王嬤嬤的背上。
她眼淚直流,凄婉道︰「麗兒,你才剛讓人從井裏救起,身上都是傷,但得忍著點,這會逃命要緊,別耽擱了,快隨王嬤嬤去吧!」接著又殷殷囑咐王嬤嬤一番,才在衆人的催促聲中,依依不舍的放手。
郭愛被身子精壯的王嬤嬤背著,隻見其他幾人幫忙將床闆拉起,那婦人又轉動床柱上一隻筒狀玉石裝飾,就不知觸動什麼機關,床底下竟出現一個往下的密道。
「孩子,你千萬要保重……」
婦人淚眼婆娑,語聲哽咽,眼裏充滿母愛與溫柔,令郭愛不禁想起遠在現代的父母,心中也頗是傷感,隻不知她穿到這個麗兒的身上,那真正的麗兒到哪去了,是穿越到現代頂替了她,或者是在墜到井裏時早已香消玉殞?
「小姐,請抓緊老奴,咱們這就走啦!」王嬤嬤說完,一低頭,立即鑽入密道。
郭愛無法再多想,也忙低頭伏在王嬤嬤背上,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撞上那低矮的密道入口。
待她們進入密道中,隻聽機關隆隆作響,光明便消失了,婦人的哭喊聲與憂愁面容也一並被那入口的大石塊阻隔。
郭愛讓王嬤嬤背著飛快移動,她訝異王嬤嬤竟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走得這般疾速,隱約感覺出她們是筆直前行的,便想這密道爲讓人便於在黑暗中行進,故意做直線設計。
因爲即使睜眼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索性閉起眼睛,除了耳邊聽得到呼呼風聲和王嬤嬤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鼻子還聞得到潮濕的泥土味、黴味和隱隱焦煙味,這令她心頭一緊。
剛剛見那火勢熊熊匆一見又倉卒而別,但畢竟是他們保全了她的性命,對於這一點,她是十分感激的。,又有錦衣衛進逼,那位婦人和那些丫鬟、家丁怕是無法逃出生天了,雖然她與這些人僅是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麼罪無可赦的過錯,但她總覺得他們是受了冤屈的,無來由的,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這麼想著的同時,她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濃烈悲愴,令她的眼睛水氣氤氳,鼻頭發酸,喉頭也像有什麼東西梗著難受。
莫名強烈的思念占據她的心頭,逐漸取代原本憂心忡忡的思緒,忍不住想念起她身在現代的父母。這一刻,她突然深刻意識到,彼此可能永遠不能再見面,於是慌張無助、悲傷失落與絕望籠罩著她,使她眼淚潰堤,進而泣不成聲……
閉上眼靜靜流淚,郭愛的眼前出現雙親熟悉的容顔,和那婦人慈祥卻悲傷的面容,她猜想定是麗兒的思念感染了她,不由得對麗兒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觸。
原本專心逃亡的王嬤嬤,似乎察覺到她的哀傷,重重歎息後又勸慰道︰「小姐……您先睡一會吧……一切交給老奴,沒事的。」
是啊,睡一覺就沒事的,穿越這種事實在太荒謬了,肯定隻是一場夢。
希望她睡醒後,一切就會沒事的……
自從莫名其妙穿越,又經曆那一起倉卒的大逃亡後,郭愛在明朝展開新生活已經過了三、四個月,在這段期間,她總算弄明白一些事,也不再爲穿越一事憂愁,振奮起精神。
如今正是明成祖朱棣在位的永樂年間,她這個身體的原來主人是個年約十五歲的少女,名叫蘇麗。
蘇麗的身世頗爲坎坷,她是翰林學士蘇逢的私生女,母親沐氏則是趙王妃的妹妹。父母兩人雖然恩愛,私下互許終身,但蘇逢早有家室,又極爲懼內,因此不敢對沐氏負責。
多年來沐氏始終寄住在趙王府中,偷偷地産下女兒蘇麗。直到今年,蘇麗已經十五歲,蘇逢的元配故去,母女倆才被接回學士府,認祖歸宗。
原本這樣的發展該是一家團圓,從此享盡天倫之樂,可原本頗得聖寵的蘇逢不知何故竟得罪了皇帝,不僅人被扣在錦衣衛詔獄裏不日即死,又連累一家老小慘遭滅門之禍,而蘇麗生性怯懦,聽聞這駭然消息,越想越怕,竟起了輕生的念頭。
沐氏雖救回孤女,但失去心愛的丈夫後,她再無生趣,隻盼望女兒能好好活下去,才令趙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嬤嬤帶著她逃亡,自己則以蘇家主母的身分與蘇家共存之。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當日王嬤嬤帶著她逃亡後,依然選擇留在天子腳下的應天府,因爲現在各個城門把守嚴密,王嬤嬤打算等風波稍微平靜後,再帶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目前她們在靠近鎮淮橋邊向一個寡婦租了間屋子,又因蘇麗的身分敏感,因此王嬤嬤讓郭愛做男裝打扮,對外一律宣稱兩人是從外地來京城討生活的母子。
雖然她們逃出來的時候,王嬤嬤包袱中有些值錢的東西,但這幾個月花用下來已經所剩無幾,王嬤嬤隻得去攬些活來做,原本郭愛也想幫忙,卻皆被她以「豈敢讓小姐做粗活」爲由拒絕了。
「小姐,您慢慢用,老奴這會該去徐員外家上工,今日他府上有筵席,老奴可能回來得晚些。若是老奴回來得太晚,小姐餓了,竹籃中已備了兩餐的湯餅,就勞您自個兒熱來吃。」
王嬤嬤做事經驗豐富,很容易找到工作,不過幾天工夫就在一個大戶人家攬了幫傭的活,隻是日日早出晚歸,加上近來有些身體不適,她也不得不放手讓小姐做些家事。
「好,嬤嬤你盡管忙,別擔心家裏的事,有我在呢。」郭愛呼嚕呼嚕喝完碗裏的豆粥,大剌剌的吃相讓王嬤嬤皺了眉,她一見狀立即收斂。
又看了她一眼,王嬤嬤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小姐如今雖是扮成男裝,可別忘了您終究是位千金小姐,不能沾染上那些市井男子的粗鄙習性。」
王嬤嬤這類念叨最近可是常態,郭愛畢竟是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年輕女孩,要扮演一個古代閨秀談何容易,自然是露出許多馬腳,所幸王嬤嬤除了碎碎念幾句提醒之外,壓根沒聯想到太超乎尋常的事,隻當她是先前落井受了驚,帶她走一趟報恩寺上香祈求平安就算了事。
她吐吐舌頭,笑道︰「嬤嬤說的是,我記住了。」
王嬤嬤見她嘴上說好,態度卻輕佻不莊重,本想再說幾句,可唯恐上工遲了,隻得急忙出門。
在她走後,郭愛三兩下收拾了碗筷,又大大伸了個懶腰。「自由啦!」
王嬤嬤在的時候總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因此也隻有在她出門上工時,郭愛才能做回自己,不必再裝矜持的大家閨秀。
她躡手躡腳走到大門邊,探出腦袋一瞧,見王嬤嬤的身影早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就樂得沖進房裏,進行一番準備。
她打算再去街上找活做,王嬤嬤雖是出於安全考量,才整天讓她待在家裏,但她怎麼忍心見她一個婆子爲了那幾文錢,每天起早貪晚,忙得像顆陀螺般轉不停,便想幫忙分擔家計。
隻是這主意決定得容易,想實行卻難。先不說她隻是醫學院學生沒什麼長才,平時做家事還常常偷懶,以緻手腳不夠俐落,就是蘇麗這位千金大小姐,過去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主家光看她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就直搖頭,甚至還有人當她是哪來的紈 子弟無聊鬧著玩,把她趕走呢。
一開屋門卻猛地對上一雙圓圓大眼,登時嚇了一跳,看清楚是鄰近人家的孩子後,她才松了口氣。
這孩子大約八、九歲年紀,上回郭愛在街上見他遭到一群壞孩子欺侮,向來最不屑這種恃強淩弱行徑的她,立刻挺身而出喝止,那之後這孩子就常來找她玩。
隻是郭愛已經一陣子不見他了,此時見他突然來了,神色還有些不對勁,就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臉色這麼難看?」
他支支吾吾地說︰「大哥,我能不能跟你家討些吃的呢?」
郭愛一愣,這孩子家裏貧困她知道,經常有一餐沒一餐的,他的母親早逝,這些年全靠他父親照料他和年邁雙親。偏偏他父親在一次工作時摔傷腿,從此無法再幹活,爺爺奶奶前陣子又染上病症,家裏窮得沒錢請大夫,病情一直好不了。
「我家已經沒有米可吃,爺爺奶奶原本就病重,這兩天更餓得頭昏眼花,我爹著急地去借錢、借米,卻都沒人願意借給我們……我怕再這樣下去,爺爺奶奶就要餓死了。」
說著他就哭了起來,郭愛很不忍心,過去她也接濟過他們家幾次,這回見情況緊急,更是想也不想就進屋去。
她把王嬤嬤準備的兩碗湯餅都拿出來,又轉進房間,打算再貼些錢給那孩子。
隻是當她打開那放錢的荷包時,卻見僅剩五十文錢。家裏也沒錢了……她長歎一口氣,不禁猶豫起來,可想到那孩子家裏的情況就十分不忍,一橫心就將五十文全部取出。
那孩子知道郭愛家裏隻有王嬤嬤在工作,經濟也貧困,見她要給錢連忙搖頭,「這怎麼行呢,我不能拿大哥的錢……萬一你娘罵你怎麼辦?」
見他拒絕,她笑道︰「你不是沒辦法來找我幫忙的嗎?你家情況緊急,我娘會理解的。」她拉著孩子的手,將那些錢塞到他手中。
那孩子眼眶有些紅,小心翼翼的把錢收下,又一再向郭愛道謝,並允諾會盡快還錢。
郭愛心知這是不可能的,但實在沒法漠視不管,又想家裏至少還有王嬤嬤那一份收入,應該勉勉強強過得去。
雖然這麼想著,等那孩子走後,她還是重重歎息,心裏發愁。
「這下可不好了,家裏沒了錢,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想到自己這回打腫臉充胖子,結果讓家裏也陷入窘境,不由得露出苦笑,同時對王嬤嬤倍感愧疚。
如果她今天能順利找到工作便罷,如果不能,眼下才月中,也不知道未來的這段日子要怎麼過。
她突然想起當初逃出來時,王嬤嬤帶的包袱裏有幾件漂亮的衣裳,是過去蘇麗喜愛的,郭愛想自己如今生活困苦,那些衣服也用不著,不如典當了換錢。
猶豫了會,她打定主意,即刻進屋取出那些衣服,選了幾件樣式好看,料子又好的才出門。
她出了街坊轉到大街上,盤算著這些東西究竟能換得多少錢,夠她們用多久。
她在現代的生活富足,吃穿花用都是家裏支持,何曾爲了生活煩惱過,此時卻是真正發愁了,典當了這些東西雖能再維持上一陣子,但肯定無法太久。
她在街上找了家當鋪,觀察了會見人來人往,生意挺不錯,那夥計和掌櫃都是一臉老實和善,應該不會坑她才對,這才進去。
掌櫃見她生得斯文白淨,拿來的東西質地不錯,果然並未刁難,還爽快地給了她一兩銀子。
將那白花花的銀子捏在手裏,郭愛步出當鋪的門,打算再去找工作,一個衣著華麗的大胖子卻猛地進入她的視線裏。
那胖子頭戴金冠,身穿赭底金邊描福字紋盤領袍子,腳下踩著銀線繡百獸靴,在這市井中如何不醒目?
更招搖的是,他極其粗心,綁在腰間的錢袋露了一截在外竟然都沒發現,他的隨從則擋在前面替他開道。
郭愛才想到萬一引來見財起意的小偷怎麼辦時,就驚見一隻賊手往胖子腰間一探,那錢袋轉眼就不見了!
她一急,下意識叫道︰「有賊!」又連忙往人潮中梭巡那小偷的身影。
她這一喊,人人都低頭瞧自己的錢袋,胖子一見自己的錢袋不翼而飛,立即要隨從搜尋犯人,但人海茫茫,如何找?
同一時間,郭愛見衆人都顧著維護錢袋,卻有一人在自己大喊後拔腿狂奔,她馬上沖到胖子的跟前,指著那小偷的方向說︰「小偷往那邊跑了,就是那個穿著青衣的瘦子!」
胖子的隨從身手矯健,立即去追趕,沒多久就扭著那小偷的手臂回來。
胖子接過隨從遞來的錢袋,然後取出一錠小元寶給郭愛。
「多謝這位小哥提醒,這請小哥喝杯茶,聊表謝意。」
郭愛一掂那元寶,驚覺竟重達五兩,急忙推拒,但胖子態度堅決,還說要請她吃飯,她才婉拒飯局,隻勉強收下銀子。
五兩相當於五千文錢,足夠她們好幾個月的花用,意外得來這筆錢財郭愛自然開心,又到街上去招攬工作,雖然依舊沒人要雇用她,但如今有了那五兩銀子解決燃眉之急,她心裏也不那麼憂愁了。
步上回程,她心情愉悅,腳步遂也輕盈,然而等她回到居住的小巷弄時,卻發現平時那些不常往來的鄰居都聚在自家門前,氣氛有些詭異,這使她感到不安。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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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2:48
第二章
「小哥,你這一整天是上哪去了,你娘昏倒啦,徐員外家剛剛差人將她送了回來!」鄰家大嬸似乎等她等得不耐煩,急急拉著她來到房門前,示意她進去。
郭愛聞言臉色大變。今早王嬤嬤人還挺有精神的,怎麼會突然昏倒?當下也不再多問,就掀簾子進房。
進了房門,就見床邊坐著一個看起來挺能幹的婆子正在照料王嬤嬤,她的身旁還帶著兩個丫鬟。
「大嬸,我娘怎麼了,爲什麼會突然昏倒?」她湊近床邊看,見王嬤嬤緊閉著眼不省人事,臉色慘白,頭上還冒著細汗,一伸手搭在她額上,驚覺觸手冰涼。
見她回來,那婆子站起來道︰「王小哥,你娘從午後臉色就不太對勁,白慘慘的好不嚇人,就在半個時辰前她直說頭暈,之後竟然不支倒地了,我們這才將她送回來,你趕緊去請大夫來給你娘看看情況吧。」
聽到對方這麼說,她心底想著王嬤嬤近來工作操勞,會不會是累倒了?
那婆子臨走前留下一百文錢,說是讓她請大夫和抓藥的錢,要她好好照料王嬤嬤,也說等王嬤嬤身子好些後再回去上工,就帶著人走了。
突然發生這麼一個變故,郭愛心裏也頗慌亂,這些日子以來多虧有王嬤嬤,她才能在這陌生時代裏不至於無所依靠,因而對她也有些感情,自然感到憂心,也突然有些後悔沒學中醫,她雖然是醫學院學生,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她聽一個鄰居推薦武定橋畔的張大夫醫術高明,堪稱妙手回春,診金也公道,想也不想就去請。
隻是來到醫館還沒進門,她就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醫館前,有幾個丫鬟正領著一位大夫上了馬車,不禁暗暗叫急。
張大夫竟然讓人捷足先登請走了,眼看著那馬車離去,她正想要去尋別的大夫,忽然有個人拍拍她的肩。
「你可是要找張大夫看診?」一個捧著大包小包藥材的醫館夥計問道。
郭愛回頭還沒說話,那夥計見了她卻忽地兩眼瞪得發直,皺著眉納悶道︰「這位小哥看起來挺面熟的,是要來找大夫出診,還是要抓藥?」他當郭愛是哪家府裏派來的,於是解釋道︰「張大夫剛剛被太常寺典簿大人請去了……」
一聽他說自己面熟,郭愛當下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也不敢再聽他講下去,擺擺手道:「沒事,我沒要請大夫。」說著連連後退。
轉進一條小巷子裏,她才松口氣,又往巷外看了看,幸好那夥計並未跟上。
方才急著替王嬤嬤請大夫,她一時沒想太多,如今見這位張大夫醫術高超,又與高門世族相交,恐怕過去也曾替蘇家人看過病,甚至還識得蘇麗,若果真如此,她莽莽撞撞上醫館求醫,無疑是自投羅網。
隻是她眼下亟需替王嬤嬤找大夫,又要顧及身分不能曝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阿力……你在幹什麼,玩捉迷藏嗎?」這時,忽然有道人聲喚住她。
「初日!」一見這人,她立即喜不自勝地眉開眼笑。
初日是個小傻子,年紀和蘇麗差不多,舉止言語卻像個孩童,他經常偷偷跑出來玩耍,偏偏記不得回家的路,過去郭愛就是幫助了迷路的他,兩人才認識。
而此時郭愛之所以高興,是因初日的伯父也是大夫,就在幾條街外的建安坊開了間醫館。
初日自幼父母雙亡,是由他伯父撫養長大,爲了能好好照料這個侄子,江大夫並不太出診,所以她一開始才沒想要找他幫忙,但這會初日在外頭,定是又偷溜出來,她想或許看在她幫忙將初日帶回家的分上,江大夫會願意幫忙。
她打定了主意,立即連哄帶騙地將初日拐回家,江大夫見她帶著侄子回家,果然高興地向她道謝,對她的請求也是一口答應。
江大夫診治過後,說王嬤嬤是因過度勞累才會病倒,叮囑郭愛多讓老人家休息,並準備些營養的食物給她吃,又開了藥方才離去。
郭愛心裏非常過意不去,因此江大夫的囑咐她都一一照辦,接下來的日子格外細心照顧王嬤嬤。
隻可惜王嬤嬤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前幾天人還能下床,後來卻隻能虛弱地躺在床上,期間江大夫又來看診幾次,換開別的藥,吃後還是不見效果,結果才短短兩個禮拜,王嬤嬤竟隻剩奄奄一息。
「老奴辜負了夫人的托付,不能好好照顧小姐……還請小姐原諒……」忠心的王嬤嬤臨死都放心不下年幼的小姐,她拉著郭愛的手淚流滿面地道歉。
這些日子以來相互扶持,郭愛對王嬤嬤早已産生深厚的感情,此時聽她這麼說也不禁鼻酸哽咽。
「嬤嬤別說這種話,你一定要振作,不能留下我一人啊!」她試著激勵她,但王嬤嬤卻搖搖頭,又勉力想爬起,郭愛見她堅持不好好躺著,隻得幫忙扶起她。
「放心,老奴都替小姐安排好了……」王嬤嬤背抵著靠枕,一手虛弱地從床褥下摸出一個護身符,塞到她手中,交代道︰「這護身符裏有封信……」
她出氣多進氣少,艱難地交代後事,郭愛看得心裏難受,淚眼汪汪落了好幾滴淚。
「留下小姐獨自生活,老奴實在不放心,老奴有個弟弟叫王祿,他在宮裏尚衣監當差,若是小姐遇到什麼難處,實在沒辦法了,就帶著這封信去找他幫忙,他會代替老奴照看小姐……」
「嬤嬤你安心吧,別說太多話了……」郭愛用力回握她的手,應允她的要求。
她其實很心虛,甚至想告訴王嬤嬤自己並不是蘇麗,不值得她爲自己這樣費心,可在這種時刻,她實在說不出口。
子夜時,王嬤嬤就斷氣了,郭愛極盡所能爲她辦了場簡單的喪禮,除了鄰居,就連江大夫也來吊唁幫忙。
葬禮結束的那天晚上,江大夫和初日留下來陪伴郭愛,見郭愛因連日的勞累和悲傷而顯得沒精神,他突然語重心長地問︰「阿力,如今你娘死了,日後有什麼打算呢?」
「大夫別擔心,如果去找個活,應該還能養活自己的。」郭愛露出苦笑。
前陣子給王嬤嬤看病抓藥,花費不少,她感念王嬤嬤的付出,想讓老人家最後一程能好走,因此也盡力置辦葬禮,所有能典當的東西全都典當光了,積蓄也全部耗盡,對於未來該怎麼走下去,她實在沒把握,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如你搬過來,和我與初日一塊住如何?」
郭愛很訝異他會提出這樣的建議,畢竟他們相識也不過幾個月時間而已。「這怎麼好意思……」
江大夫揮手打斷她的拒絕,溫和解釋,「你是個好孩子,過去幫忙初日許多,我很感激,這孩子生來癡傻,平日總受人欺負,難得有你這樣的朋友。」說著忽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才又開口,「再說,你一個女兒家,獨自居住可不是辦法。」
郭愛一愣,不覺瞪大了眼睛,心中直打鼓。怎麼辦,江大夫怎麼會發現,此時她該不該有所回應?說不定他是在套她話呢。
她遲遲沒想好推搪之辭,江大夫見了她的表情早已心知肚明,會意一笑道︰「我雖然老了,卻依舊耳聰目明,你行事雖然不似尋常女子扭捏小心,個性也豪爽,但從細微處還是能觀察出。」
見事情確實瞞不住,她隻得點點頭,坦承自己是有所苦衷,但關於自己的來曆卻有所保留,隻說自己真名郭愛,因遭仇家追殺才隱姓埋名。
正想求江大夫別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卻猜中她的心思,先行表示,「既然知道你的困境,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更別說拆穿,醫者仁心,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更是不能做的。不過我也勸你就依我的意思搬過來,有我照應著,王嬤嬤也能放心。」
見他露出和藹的笑容,郭愛覺得心裏暖暖的,眼睛也蒙上水氣,視線蒙朧。
一旁的初日懵懵懂懂,但見了她抹淚的動作,卻懂得給予安慰,連忙像個大人般摸摸她的頭,嘴裏還喃喃念著,「乖乖,乖孩子不哭……」
老大夫見侄子善良,也溫和笑著,又對郭愛道︰「要你搬過來和我們伯侄住,其實也是我的私心。我的醫館正缺一名夥計,想讓你來搭個手,順便幫忙照顧初日。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除了包你吃住,工資就按月給五百文錢,你可別嫌委屈了。」打趣地說完,又拍拍她的肩膀爲她打氣。
郭愛抿唇一笑,細細思量片刻,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畢竟江大夫的考量是對的,再者過去她學的是西醫,沒有制造藥品的技術和工具,她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如跟在江大夫身邊學習,結合中西的醫學知識應該更派得上用場。
而且這比進宮好多了,照她看古裝劇的經驗,宮廷裏情勢混亂,充滿各種陰謀詭計,相當危險,她還是別進去攪和的好。
時光飛逝,郭愛搬到建安坊,與初日伯侄一起居住已有一段時日,在江大夫的教導下,她從認識藥材、配藥慢慢學起,這些事對她而言頗爲新鮮,不論學習或工作都很有幹勁。
江大夫得知她識字,極爲驚喜,又見她學習認真,不僅傾囊相授,還借了她幾本醫書研究。
醫館雖小,但江大夫的醫術不錯,診金也不高,因此經常廳堂都擠滿病患,郭愛配藥之餘,有時也得幫忙應付病患的各種要求。
這樣的日子雖然忙碌卻很充實,她和初日伯侄的感情越漸深厚。
這天一如過往,看病的人、抓藥的人多不勝數,醫館被擠得水洩不通。
“口亥咳,夥計,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我咳得好難受……”
“夥計,我近日晚上總睡不好,白日裏工作沒精神,該吃什麼藥才好?”
“夥計,你們這有沒有止血藥,快拿些出來,我兒子剛剛跌了一跤,現在血流不止呢”
衆人吵吵嚷嚷,郭愛將手中一份藥材依照天數分開包裝,遞給等待的病患,結束手頭上的工作後,才又忙應付下一位病患的需求。
“各位鄉親別急,請耐心等候,有什麼病症等大夫診斷之後,按大夫的指示服藥必能根除,你們這會問我也沒用啊門她包藥的手沒停,嘴巴卻飛快說:”那位大叔,你兒子的傷處得讓我瞧瞧,是傷到哪、怎麼傷的得說明了,我才知道該草藥膏還是藥粉……“
她忙得不可開交,又聽角落診療席上的江大夫喊道:“阿力,替這位老漢配一副潤肺湯。”
“好的。”她打開身後的藥櫃,一一取出所需的藥材。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急勿勿跑進醫館,撥開人群來到江大夫面前就扯著嗓子喊,“不好啦!大、大夫,你那個傻侄子跌到河裏溺死啦!
江大夫聞言驚駭地站起,瞪大眼手指微顫,說不出話來。
郭愛擔心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連忙離開櫃台到他身邊,那些病患知道情勢非同小可,都紛紛讓道。
她扶著江大夫,要讓他先坐下,他這時猛地回過神,激動地問:“那孩子在哪?”
報信的人被他的大嗓門嚇到,顫抖著聲音回答,“在……在太平橋那”
江大夫一聽立即拔腿跑出門,那報信的趕緊跟上,郭愛本想也去看看情況,卻不方便放著滿醫館的人不管,隻得留下來善後,一些情況較緊急的病患,她能力所及的就處理,否則便請他前往別處就醫。
就這樣邊忙邊憂心江大夫那一頭的情況,郭愛隻覺度秒如年,等到醫館裏的病患逐漸散去,江大夫終于拖著一輛闆車回來。
郭愛迎出門,看見江大夫腳邊那全身覆蓋著拿席的人,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初日早上還活蹦亂跳的,直說買氣好要出去玩,因醫館裏實在繁忙,江大夫才允許他隻在附近玩耍,豈知這一出門,竟是再也回不來了。
郭愛自從穿越到這裏,一連經曆了許多死別,一開始沐氏等人的悲劇因太倉卒,她根本來不及悲傷,後來王嬤嬤病倒,見老人家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那倒數計時等死的感覺固然難受,可像初日這般,好好一個人竟轉眼變得冷冰冰的屍體,再也不能說笑,更讓人無法接受。
她伸手想去揭拿席想看看初日,卻被江大夫制止了,“看了不好受,你就別看了。”
他這一說完,郭愛立即放聲痛哭,原本到河邊認屍時已經哭過幾回的江大夫被勾動情緒,眼眶再度變得通紅,他一把攬著郭愛,嘶啞著聲音道:“那孩子就是不乖……我盼咐過他別到河邊去的……他就是愛玩,就是不聽話。”
郭愛也用力回抱他,邊哭邊安慰道:“江大夫你別傷心,要節哀啊……”
因初日尚未成年,按禮制隻能拿拿下葬,簡單地處理完喪事後,又過了數日,郭愛心頭的悲痛也逐漸平淡,但江大夫畢竟與初日多年相處,感情更爲深厚,依舊終日消沉,話漸漸少了,對醫館的生意也不怎麼上心。
這一天,忽然有個相貌嚴正的老頭來到醫館,卻不爲看病,而是找江大夫敘了許久話。
郭愛覺得那老頭有些奇怪,離去前還看了她幾眼才走,令她有些發毛,怕他是看出自己的身分。
中午過後,江大夫見今日沒什麼病患上門,索性讓她收拾收拾,把醫館關了。
“午後我要出去一趟。”吃過午膳後,他隻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出了門。
他近日幾乎是足不出戶,這會突然要出門,郭愛有些訝異,又想稍早他和那老頭的態度熟穩,許是出去赴約了,便稍微寬心。
隻是看著江大夫跳的背影,她覺得他近來實在消瘦得不成樣子,擔心再這樣下去老人家會撐不住,于是盤算著等他回來定要好好勸說一番。
豈知事情卻有了意外的發展——大約酉時時分,眼看天色都暗了大半,江大夫卻還不回來,郭愛正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就聽到門前傳來大聲交談的聲音。
她走近一看,原來是江大夫回來了,身邊還跟著早上那個相貌嚴正的老頭。
兩人好像都喝了酒,江大夫精神看起來好很多,已經不再愁眉不展,看見郭愛,他還刻意擠出一個笑容,舉起手裏的油紙包道:“阿力,還沒吃飯吧,我帶了好菜回來”
郭愛接過油紙包,雖然訝異,但也覺得他心情轉好是件好事,便到廚房把菜都裝盤端了出來。
吃了幾口菜,江大夫突然看著郭愛道:“阿力,初日走了,今後隻剩咱們相依爲命了。”
見他眼神又流露悲傷,她忙安慰,“江大夫,你放心,今後我會代昔初日好好孝順你的。”
“好孩子,這些日子讓你擔憂了,我今日得了一個想法,覺得可行,你且聽聽。”說著他掏出一張紙遞給郭愛。
見上頭寫著“初日”兩字,她不禁一楞。
迎上她狐疑的眼神,江大夫笑道:“我膝下無子,唯一的侄子也早夭,想收你爲義子,將來繼承我的醫館可好?我今日請來裏正做證,你若答應,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兒子。”
郭愛大爲訝然。
一旁的裏正這時笑著附和,“這是老夫的提議,老夫看這個老發年紀已大,無人照顧不行,勸他娶妻他又不肯,如今初日又去了,孤獨終老未免凄慘。聽說你在他這工作一陣子,能幹又勤勉,他對你也頗爲稱贊,才勸他考慮認你當義子。”
見郭愛有些猶穆,又道:“聽說你因早年戰亂失了戶籍,他與老夫商量,說想讓你頂了初日的戶籍,你若同意老夫的提議,憑著老夫和江大夫多年的交情,我就幫上一忙,以後你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她聽完知道江大夫的苦心,感激得紅了眼眶。“江大夫,你爲了初日的事那麼傷心,怎麼還爲我安排這許多……”
她本以爲江大夫對她好,是出于她過去對初日的幫助,如今初日死去可能多少也把情分帶去,沒想到江大夫傷心之餘,竟還替她考慮這麼多,關于戶籍的事,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層,不禁倍感溫馨。
裏正笑道:“都是個少年郎了,怎麼動不動就哭呢……”
聽他這麼一說,郭愛破涕爲笑,江大夫也笑了。
江大夫認郭愛當義子的事情,不出幾日街坊鄰居就都知道了,他們對能幹乖巧的郭愛本就喜歡,也不忍江大夫爲了初日的死繼續難過,得知他終于振奮起來,日後還有人照料,皆爲他感到高興。
這天午膳過後,郭愛受江大夫盼咐,到兩條街外的“長春藥材捕”采買,雖然不是多遠的距離,但怕江大夫一個人會忙不過來,她還是盡量加快腳可出了醫館所在的巷弄,她隱約察覺街上的行人比平常稀少,顯得冷冷清清的,不過她並未多想,趕緊往目的地而去。
到了長春藥材捕,顧店的夥計認得她,立即上前熱情招呼,她拿出江大夫事先寫好的藥材清單,交給對方,就在一旁看看店內其他的藥材。
她此時站在角落,又背對著入口,因此沒注意有幾個宮兵進門往櫃台走去。
“有沒有看見這個女子在這附近出沒?”帶頭的官兵聲音冷酩,很有威嚴。
“沒有。”那夥計看了看軍官手裏重的畫像,又道:“這人不是蘇大學士的閨女嗎,前幾個月其他官爺也有來問過幾遍……”
“廢話少說,若是看到這人立即通報官府,若膽敢欺瞞、包庇,一律依法處置”
聽到這些對話,郭愛心頭一跳。難怪街上行人這麼少,原來是官府到處要拿人所緻。
不妙,萬一那些官兵過來盤查她,可就躲不掉了!
緊急之下,她趁著那些官兵沒注意,不動聲色地繞到門邊,偷溜了出去。
熟料她剛跑不遠,遠處有個官兵迎面走來,見她想逃,連忙喊道:“喂,小子你站住。”
郭愛知道這時絕對不能跑,否則肯定引得其他官兵追捕,反正自己穿著男裝,對方若不仔細比對,一時半刻還認不出來……
隻是,想是這麼想,聽到那官兵大聲喝叫時,下意識的,腳就動了起來!
她一跑,那官兵立刻拔腿疾追,郭愛不太擅長跑步,于是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她機警的鑽進一條小巷子中。
因巷弄裏雜物衆多,路又窄,還有許多彎彎繞繞的小徑,那官兵即使腳程快也沒辦法立即追上她,但隨著他的大喝聲,引起其他官兵的注意,也都加入追捕的行列。
郭愛最後跑出巷弄,來到人潮較多的地方,但想就此甩開那些官兵卻不容易,隻見爲了抓人,官兵們開始驅逐人群。
郭愛心裏惴惴不安,看見一輛行駛中的馬車,想也不想就七手八腳鑽了進去。
等她爬上車廂,稍稍緩過神,才發現車裏坐著一群十到十五歲的孩子,有男有女。
“你是誰,爲什麼溜進來?”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怒聲質問。
“這這輛車是要去哪?”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隨便問了一句。
“宮裏,我們是被征召進宮當太監的”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回答了她的問話,卻被最先發話的人怒斥,“你別跟這來曆不明的人說這麼多”
“我……我也是要進宮去當差的,因爲錯過時辰沒搭上原先的那輛馬車,看見這輛才鑽進來……”沒辦法了,她隻得胡謅借口。
那名大孩子半信半疑,斟酌了一會又道:“那你得先稟告了公公,才能夠坐我們這輛車。”說完,他敲了敲車壁對駕車的人說明情況。
不久馬車漸漸停下,接著上來一個小太監,他一看見郭愛就皺了眉頭。
郭愛怕自己被趕下車,于是趕在他開口說話之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雙膝一屈對他拜了拜,又偷偷往袖裏的手塞過去兩錠元寶——那本來是他要買藥材的。
“公公好,小的是初日,我想進宮當差。”情急之下,她借用了初日的名字。
古代窮人家的小孩多半盼望著能進宮當差,因此小太監見了郭愛這般行徑也沒想太多,而且看她樣子秀氣,還認爲她早就自己淨了身,鑽進這輛馬車裏更是早就預謀好的,掂了掂那兩錠元寶的重量,他滿意的點點頭。
眼下這一關勉強過了,隻是郭愛也面臨騎虎難下的困境,隨著馬車逐漸駛出熟悉的街道,她的不安越漸加深。
太監都是要淨身的,萬一被發現,會不會又是死路一條?隻希望在那之前能讓她見到王嬤嬤的弟弟王祿。
又看了眼遠去的街道。對不起,義父,原諒我不能回去了,因爲如果我繼續待在醫館,早晚會替你惹來殺身之禍的。
面對茫然的未來,郭愛重歎了一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23:05
第三章
所幸,郭愛擔心的事並未發生,原來她坐的那輛馬車上的孩子被聚集在官街時就已淨好身,進宮前,淨身房的太監也隻抽了幾個檢查,被她逃過一劫。
在宮裏,低階太監住的地方是很簡陋的,一間房裏,左右兩張長榻,一張長榻起碼要睡上十數個人不等,每個人就一床被子、一顆枕頭,緊挨著彼此睡。
第一天,聽著此起彼落的打呼聲、磨牙聲,聞著一股不知打哪來的黴昧,郭愛睜著眼睛一個晚上沒睡。她想起以前聽朋友聊起當兵的事,說一大群男人一起睡有多討厭,她當時還慶幸自己是女的,不用當兵,沒想到這會,她也體會到那種滋味。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很快就找到玉婕婢的弟弟。
王祿是尚衣監的大太監,在宮裏是有些權限的,見了面,一聽說她的身分,加上那封她從護身符裏拿出來的王嬤嬤親筆所寫的信,隨即待她如親,將她安安排進尚衣監照看。
雖說住所不可能有多好,畢竟她隻是個剛入宮的低階太監,但還是幫她安排了靠牆的位置,隔壁睡的是個身材較爲纖弱、長相斯文、月卑氣挺好的太監王振。
王振的身世頗爲可憐,爹親本是個秀才,家中幾個孩子都讀過幾年書,尤以王振最有才華,還想著往後讓他進京趕考,爲家爭光,不料一場大水讓他爹娘弟妹都死了,他靠著行乞,一路上京依親,沒想到姨母不歡迎,最後還賣了他當太監。
郭愛母愛大發,益發覺得對方可憐,且王振比她早進宮,教了她許多規矩,也算得上照顧她。
自此,郭愛便在心裏把王振當成弟弟。雖然就外表來說王振比她大,但她的靈魂可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相處月餘,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
漸漸的,郭愛也習。潰了宮裏的生活,隻是偶爾想到江大夫就有些感傷,也怕那個老人家擔心自己而愁眉不展,不過她盡量藏起自己的情緒,宮裏不比宮外,尤其她的身分如此敏感。
“這塊給你,這塊給我,這塊給你,這塊……”盤腿坐在床上,郭愛將紫色帕子上的酥餅分到另一條藍色帕子上,嘴裏念著。
“初日,我吃一塊就行了,這都是太子妃賞你的,你別盡分給我。”王振不好意思的想將酥講還他,不料才剛將手提起,手背就被拍了下。
“幹麼跟姐……跟哥客氣,說給你就給你,咱們兄弟有福同稟。”郭愛暗罵自己一聲,當太監都月餘了,還老忘記自己現在的身分。
雖說她投生的蘇麗長相秀氣,皮膚又白,還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不似男子,但這宮裏也不少年輕太監,長相陰柔,她就算比他們漂亮俊俏了些,也不緻引起懷疑,加上束胸帶一勒,雌雄難辨。
前提是,她別再說錯話。
“初日,你待我真好。”王振說著,紅了眼眶。
他雖說也待在尚衣監,可做的是一般低下的工作,沒有主子可喚的奴才,在宮裏地位最低,也最讓人瞧不起,多得是有資格欺負他的人。
不像初日,雖然才剛來,但聽說跟王祿公公有些淵源,一來就能進尚衣監不說,且做的是送衣服給備宮娘娘的涼缺,能夠在主子們面前露臉之外,三不五時還有賞賜的玩意、零嘴可拿。
加上初日的嘴巴甜,頗得幾位娘娘的喜愛,尤其是皇上寵愛的王貴妃、東宮的太子妃特別厚愛他。宮裏這些最會看人臉色的奴才可巴結了,完全沒人敢欺負他,大家都猜著,初日過些時候定會被王祿公公舉薦去哪個宮殿,地位越爬越高。
思及這樣的人願意待自己好,甚至跟自己稱兄道弟,王振心裏是有些感動的。
“都多大了,哭什麼呢。”郭愛笑著捏了捏王振的臉頰。有時候她真覺得這個弟弟比較像妹妹。“快吃、快吃,我隻向楊公公借了你半個時辰呢。
楊公公是管王振的人,她隨口找了個王祿要她找王振一起辦事的借口,把人給借出來,爲的就是想讓王振嘗嘗太子妃賞她的、還熱呼呼的桂花酥餅沒辦法啊,這講冷了就不好吃,再說楊公公有時會欺負王振,故意派他做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這……你這樣找我出來,會不會爲難?”他擔心起她。萬一楊公公向玉公公提起這事,那初日可就犯了欺瞞之罪。
郭愛滿不在乎的擺擺手,“沒事、沒事,玉公公疼我,不會說什麼的。”
事實上,就算王祿發現了也絕不可能戳破她,因爲那老好人不僅待她如親,加上知道她是沐氏留下的女兒,更發誓要好好保護她,她後來才知道玉家姐弟年幼流落街頭時,被蘇麗外公外婆所救,王祿聰敏機警,認爲既然都要當人家的奴才不如進宮去還比較有前途,時光流逝,轉眼王祿也在宮裏待了近二十年。
“好了,我得幹活去了,你吃憲就回楊公公那去,你要是偷溜去別的地方玩,我才麻煩。”將帕子連同酥餅包起放進懷裏,郭愛拍拍王振的肩膀,徑自站起身。
“我不會害你的啦”王振連忙替自己辯解,接著禁不住好奇的問:“你等等去哪個宮辦事啊?”
邊穿鞋,郭愛無奈的說:“你別想了,我等會去的地方沒好處拿的。”
王振的臉皮薄,聽她這麼說,臉有些紅了。“我不是問你要好處,要不妨下回別分給我了……”
回過身,她用兩手捏著他的臉頰,笑咪咪的說:“鬧什麼牌氣,哥我開玩笑的,你不是說以後想當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臉皮這麼薄行嗎?”
兩人睡前總會聊天,談未來、談家裏,不過大部分都是王振說,郭愛怕自己會說漏嘴,所以大都扮演傾聽的角色。
聞言,王振連忙捂住初日的嘴,緊張的說:“哎呀,這事不能亂說的,讓人聽去,我準完蛋的。”
他這副模樣,郭愛覺得很好笑,動手拉開他的手。“好了,這裏又沒別人。”
王振環顧四周,確定真沒人,這才松了口氣。“被你嚇死了。”
“擔心什麼,哥我……”
“初日,你明明就比我還小。”
郭愛敲了他的頭一記,“年紀算什麼,現在是我照顧你嘛。好了,再跟你聊下去,玉香姐姐要生氣了。”
王振皺起眉,不解的問:“這又跟玉香姐姐什麼關系?”玉香是皇太孫宮的宮女,他不明白初日這時爲何會提到她?
擺擺手,郭愛邁步往房門口去,臨踏出門前,她才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句,“我等等就是要去皇太孫宮辦事啊”
啥?王振更是一臉疑惑了。
皇太孫宮?皇太孫住的宮殿?初日去那做什麼?
皇太孫宮位于皇宮東南,整座宮殿皆是丹漆立柱、紅牆黃瓦,外間院牆正門處,懸著藍底金字牌匾,上書“皇太孫宮”四字。
皇太孫宮花園一隅,郭愛小心翼翼的把小鳥護在懷裏,吸了口氣,又往上爬了爬,等到離鳥窩隻有一臂之遙的距離才停下。
她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跌下去,以前回南部外婆家時,她也很常像現在這樣爬上樹。
當然,那時候她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穿著宮女的服裝爬樹。
宮女?沒錯!她現在穿的就是裙擺飄飄的宮裝。
這要從早些時候她上太子妃那送新裝說起,臨走前她遇上皇太孫宮的玉香來替皇太孫跑腿,接著兩人便一起離去。
玉香是個直率的人,兩人有些交情後,便常跟她聊天,那時便抱怨起在皇太孫宮當差比在別的宮操勞。
皇太孫宮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皇太孫朱瞻基的居所,聽說皇上寵他更甚太子,吃穿用度比照太子,宮女太監們行事也就更加小心。
雖然以玉香的地位還輪不到她伺候皇太孫,但在一些嚴厲謹慎的嫉蟾跟大太監底下做事,也夠她受的,每回遇上郭愛就說羨慕她的涼差。
雖然郭愛也知道自己幹的是份人人眼中的涼差,但筒中的辛酸又哪是外人能夠知道的,女人就愛比衣服、比首飾,要周旋于各宮娘娘之間,要不得罪任何一方,她也是如履薄冰的。
結果她跟玉香你來我往的說起來,說到最後的結論竟然是一要不郭愛到皇太孫宮體驗辛苦宮女的一日,然後她腦門一熱,一時沒想清楚就應下了。
反正隻是一日宮女,隻要她小心些應該不會有事的。
而本來應該四處忙碌的她,就在不久前,在第二次笨手笨腳把東西摔壞的時候,終于被皇太孫宮的嬤嬤轟出來,指派到花園掃葉子,幸好那個嬤嬤隻以爲她是新來的宮女,要不這一狀可能要告到王祿那去了。
當時玉香還跟她眨眨眼,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
她還是有些不服氣,不過皇太孫宮的嬤嬤的確不是普通的哆唆,這會在這掃葉子,耳朵總算清靜多了。
天很藍,雲很白,微風輕輕吹送,掃呀掃的,居然讓她掃到一隻掉在軟土上的雛鳥,擡頭一看,才發現頭頂的大樹上有個鳥窩。
她朝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宮女、太監,掃薦一丟,捧著小鳥開始爬樹,此刻手構啊構的,風吹啊吹的,感覺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來……
此時的郭愛,完全沒發現偌大的花園裏不知何時太監、宮女退得一個不剩,不久一名俊朗的男子漫步走近。
朱瞻基剛從練功房離開,發洩一頓的他,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淡然,隻有眼底稍微洩漏了他的情緒。
今早兩位王叔做得太過分,竟跑到皇爺爺面前說父王集結文人,編造皇爺爺的錯處,有意以輿論逼皇爺爺退位,幸好皇爺爺明察秋毫,並沒有問罪,要不,父王的太子之位可能難保。
思及此,他忍不住握拳,壓下的怒火又冒上來。
“砰”的一聲,他一掌打在樹幹上。
郭愛被這一下嚇到,抱著樹幹的右手一松,往下栽落的她,感覺手中的雛鳥就要脫手滑出,急忙大呼,“誰呀?有沒有人在?趕快接住它”
聽到聲音,朱膽基眉頭一皺,直覺要斥責一聲“大膽”,卻忽然意識到聲音是從頭頂飄下,擡頭一看,由于陽光直射的關系,他眯了眯眼,隻瞧見一個小小東西直撲面門而來,伸手一擒,入手的觸覺讓他又是一怔。
這是……鳥?
他沒立刻去看手裏的東西,因爲他的目光被倒吊在樹上的女人吸引了。
由于心情不佳,他也就沒讓那些太監、宮女跟著,甚至命人淨空皇太孫宮的花園,想要靜一靜,沒想到竟然有個不怕死的宮女敢在樹上掏鳥窩!連他靠近了都沒發現,可見剛才她掏得多歡快。
這太誇張了,他從沒看過膽子這麼大的奴才!
正想出聲斥責,卻望進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剛才因爲陽光的關系,他看不太清楚,這會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這個大膽的宮女挺漂亮。她擁有一雙澄澈大眼、挺直鼻梁、小巧粉唇,還有得天獨厚的白哲皮膚,但這些都不算什麼,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十分吸引人,會讓人看得入神……
看到小鳥安然無恙的被他抓在手裏,郭愛松口氣的同時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隻是一會她又開始苦惱了,眼下她是用雙腿盤在樹幹上才不至于摔得腦袋開花,而這種姿勢並不舒服,更別說她其實撐不了多久。
她把視線從小鳥身上往上移,正好,樹下那雙眼睛的主人也直勾勾的盯著,她幹笑了兩聲,道:“那個……不好意思,我現在這個樣子沒有辦法自己下去,你可以幫栽去尚衣監找一個叫王振的公公來救我嗎?”
朱瞻基眉頭一皺。宮裏向來嚴禁宮女和太監有太過親密的接觸,因爲有些太監雖然被去勢了,卻還是渴望夫妻關系而幹出淫亂後宮的事,眼前這個宮女不拜托他,他能夠理解,別說兩人素昧平生,就是男女授受不親這點,她也該避諱,但找一個太監……
郭愛並沒有想得這麼複雜,她隻是單純的想找個認識的來幫她,眼見樹下的男子一動也不動,不禁有些急了,“你在發什麼呆?不想幫忙也說一聲,我都快腦充血了”
“腦充血?”朱瞻基挑眉,他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沒時間跟你解釋,你不幫我,我自己叫人。”她沒好氣的說,就要扯喉嚨叫人。
“等則朱瞻基放下手中的小鳥,張開手。”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連你一起救了。“
“你?”郭愛眼帶懷疑。她如今在的位置說高不高、說矮不矮,加上重力加速度,他接得住她嗎?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那好,你就試著喊喊看!不過我剛才一路走過來,一個宮人都沒有看見,你自求多福門說罷擡腳就要走。
“等則這回換郭愛叫住他。”這位大哥你別生氣,我不是懷疑你,而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如果你願意出手相救,小的,不甚感激。“她涎著笑臉說道。
她表情倒是豐富,而且這副狗腿奴才模樣換做是別人,他看了大概會生厭,但出現在她臉上還滿……可愛的。朱瞻基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剛才的壞心情因這個淘氣的宮女一掃而空。
他摩掌著下巴,一副仍在考慮的姿態。
郭愛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她腿酸,頭也開始發昏,于是換上可憐兮兮的口吻央求,“這位大哥,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層浮屠,況且我如果死在這裸樹下也不好吧,說不定皇上還會怪罪你見死不救,害這皇太孫宮沾染不潔。
她看對方一身素潔的月白色袍子,頭上也沒戴金冠之類象征高貴身分的頭飾,便想應該不是哪宮殿的主子。
伶牙俐齒的丫頭,居然重皇爺爺壓我。朱瞻基也不惱,隻是奇怪自己宮殿裏有個這麼有趣又大膽的宮女,他竟今天才發現,再看她臉色潮紅、眉頭緊皺,也不想再捉弄她,重新張開雙臂。
“跳吧!別擔心,像你這樣的小丫頭來一雙,我也接得住。”
郭愛看了看他自信十足的樣子,把心一橫,眼一閉,然後松開環著樹幹的雙腿。
“啊——”失重的墜落感令她忍不住尖叫,不過聲音才剛出口,她已經穩穩落入一堵溫暖的懷抱。
近距離的打量她,朱瞻基更覺她五官秀麗,微微顫動的睫毛很楚楚可憐,心底滑過一股陌生的柔情,他用著自己也沒發覺的寵溺口吻道:“可以睜開眼,沒事了,看你下回還敢不敢爬上樹掏鳥窩。”
聽到這話,她立刻睜開眼睛想替自己辯駁,“我才不是要掏鳥窩,我……”話聲中斷在那雙漾著笑意的眼眸中。
哇!剛才隻覺得他相貌端正,近看才發現原來還是花美男一枚,不過……他是在取笑她吧?
“不是掏鳥窩?”朱瞻基把她放在地上站好,接著抄起被他置于一旁的小鳥。
“證據都在這裏,你還想狡辯,難道你不知道皇太孫宮的一花一木都是皇上命人精心挑選,在此棲息繁衍的生命都深受皇恩眷寵……”
再讓他說下去,一個大不敬就要扣到她頭上了。郭愛趕忙打斷他,“我是要把它送回去樹上的鳥窩裏,我剛才掃地的時候,發現它摔在泥土上,這麼小的鳥肯定還不會飛才想幫它一把,哪知道你這個冒失鬼突然擂了樹幹一下,我被你制造出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才會失手。”說完,不無怨忍的看了他一眼。
我冒失鬼?朱瞻基有些啼笑皆非,又擡頭看了看樹上的鳥窩,腳尖一點,免起鵲落,輕輕松松把小鳥送回鳥窩再回到地面。
郭愛瞪大眼睛,旋即想到一“你輕功這麼好,爲什麼剛才不直接飛上樹救我?”
朱瞻基聳聳肩,“剛才沒想到。”其實他是覺得她反應有趣故意逗她的。
騙人!還有人會忘記自己身懷輕功的喔郭愛不相信他的話,但也不想跟他爭了,撇撇嘴道:“感謝大俠救命之恩,小的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則朱瞻基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郭愛搖搖頭,“相逢自是有緣……況且我也沒問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她不想給王祿惹麻煩,也不好隨便掰個名字,宮裏太監、宮女的名字都有登錄在冊,小心點準沒錯。
朱瞻基眉頭一皺,“這怎麼會一樣?你沒問救命恩人的名字,這是你的失禮之處,救命恩人主動問你的名字,你還不肯回答,也就是忘恩負義,現在我開始懷疑你剛才說要送小鳥回鳥窩隻是掩飾罪名的借口。”
郭愛被他罵得完全無法反駁,想了想,她遲疑的開口,“不然這樣吧,恩公,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再跟你交換一個自己的秘密。”她必須先確認他的身分,才能決定托出多少事實。
“好,那你聽好了,我可是這皇太孫宮主子的一暗衛詹其士”他有些故意的把話拉長,順道替自己取個假名。
剛聽到“皇太孫宮主子”這幾個字的時候,郭愛嚇得寒毛都豎起來,等聽到“暗衛”兩個字,著實松了口氣。
媽啊,嚇死她了,還以爲有眼不識泰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最後才想到他的名字……他說他叫什麼?騎士?
“哇哈哈一騎士?哈哈,那我是什麼?你救了我,我不就是公主。”她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她那副樣子像他說了天大的笑話一樣,重點是,她聽到他的身分了,竟然沒有任何驚訝,隻是大笑?太奇怪了!“我說我是暗衛,你沒聽明白嗎?”
有點常識的人都該知道,暗衛除了保護主子的安危,也可能受命去調查其他人,隻要他在主子面前說了誰的秘密,即便是造假,都有可能讓那個人沒命。
他原以爲說出這身分,雖然比自己本來的身分低階不少,但起碼會讓人敬畏,沒想到這個宮女竟當笑話看待。
“好啦、好啦,你是暗衛,又是騎士。”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拜托,你下次說話不要分段好不好,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她已經完全放下戒心,儼然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同事”。
基本上,對暗衛跟侍衛郭愛是分不出差別的,在她看來都是有武功、抵擋刺客的保鏢。
看了她一眼,朱瞻基現在十分確認她真的不怕他。有意思。
他斜晚了她一眼,“就算我是個暗衛,也是有品階的,你這個小小宮女真是太無禮了,最無禮的是,身爲宮女居然對男人動手動腳的,太不應該了。
雖然他不討厭她的碰觸,但思及她可能也是這麼跟別人相處,就覺得自己應該教導她一下。
因爲我是個會跟哥兒們打打鬧鬧的現代新女性一郭愛很清楚,這種話當然是不能說的。
她左右看了下,像是在確定真的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開口,“那如果說我也是個男人呢?”
“你胡說什麼?”他是不是沒聽清楚?
“我說,其實我是男人………喔!嚴格來講是半個啦”她絞著手指,難得有些扭捏的說:“我真實的身分是太監。”
太監不算完整的男人吧?雖說她也不是真的太監,但要開口跟別的男人說自己是沒了命根的太監,不知怎的,就是有些瞥扭。
“你胡說門盡管這回聽得清清楚楚,朱瞻基直覺對方是在說謊。
在他眼前的明明是個漂亮的宮女,怎麼可能會是太監?
“是真的啦,不是說好,拿我的秘密跟你交換嗎?我幹麼騙你。”她連忙澄清,當然,還是有些心虛的,因爲最真實的話她是沒敢說的。
畢竟“我是應該被誅殺卻逃過一劫的蘇麗”跟“我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現代人”,都不會比“我是一個太監”好。
“可你明明就……”他瞄了她胸口一眼,盡管覺得難以歐齒,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雖然是小了點,我剛剛抱你的時候還是有感覺到……
感覺到什麼?
郭愛直覺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部,頓了一會,接著嘴角上揚,笑容緩緩擴大,最後很不客氣的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我的胸部……哈哈——”她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朱瞻基沒好氣的數落,“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人,自己胸小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拜托,本姑娘就算穿越到一個小姑娘身上,但已經親眼確認過這孩子是有點料的,隻不過被包起來,沒法證實罷了。
當然,這些她也是不能跟他說的。
輕咳兩聲,她恢複正經的神色,嚴肅的說:“我覺得有些誤會呢,是得說清楚的,讓你這麼誤會我,我也十分不舒服。”
“所以呢?”她這個樣子,爲什麼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要讓你親眼瞧瞧我的胸部——”
在皇太孫宮的花園涼亭裏,身著月白色袍子的公子和身著宮服的女子對面而坐。
看她毫不避諱的拉開衣襟,朱瞻基都傻了,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他,也沒見過敢這麼拉開衣襟的良家婦……男的?!
“你………”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郭愛將懷裏用帕子包著的酥講放到桌上,再若無其事的將衣襟拉好。雖說她還穿了一件中衣,但這麼平坦的胸部,肯定能說服對方的。
她拈了一小塊碎成幾瓣的酥講,揚著笑,有些無賴的對他說:“唔,太子妃賞的桂花酥拼,特色是香濃甜膩,重點是比一般酥拼大上兩倍……好吧,雖然你嫌它小喋,哈哈——”
相較于郭愛,朱瞻基完全笑不出來。
他太震驚于眼前的亮麗女子竟是男兒身……這實在是太可惜了“嘿,你怎麼了?”她用手肘推推完全呆滯的人。
“你……你真的是……”盡管還是疑惑,但他是有些相信了。
聞言,郭愛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胸口拉近,十分大方的說:“你要親自驗證嗎?”反正就算讓他摸,也隻會摸到厚厚的布而已。
朱瞻基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看你這樣就知道不可能是女子,一般女子哪會如你這般沒規矩。”
雖說這是她想聽到的話,但怎麼覺得自己還是被罵了!郭愛邊啃酥講,邊不甘的想著。
“你是哪個宮的太監,怎麼跑來這裝宮女?”已經可以肯定對方不是自己宮殿的宮人,皇太孫宮的嬤嬤和大太監甚爲重視規矩,不可能教出膽敢男扮女裝的太監,他的皇太孫宮,皇爺爺有時也會擺駕來此,一個弄不好就會犯下欺君之罪,這小子絕對是別的宮新來的太監才如此膽大妄爲。
聽他這麼間,她沒開口回答,隻是加快速度把手上最後一小塊酥講吃掉,接著抹抹手,站起身。
“你幹麼?”他對她突然的動作不解。
“就像你所猜的,我不是這宮殿的太監,溜出來這麼久了,我當然該回去了。”她拍拍身上的講屑,理所當然的說。
“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剛剛像是自言自語嗎?
“我隻答應拿個秘密跟你交換,至于在哪當差、叫什麼名字,我可沒義務告訴你。”她笑得頗爲無賴,邊說邊退了好幾步。
“你——”
“就這樣,要是下回我們還遇得上,就再交換秘密吧”擺擺手,她一溜煙就跑走了。
雖然她覺得這個叫騎士的是個滿不錯的人,不過還是別多生枝節。
怔怔的看看那抹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朱瞻基心裏五味雜陳。
生平第一次他想收一個宮女進房,對方真實的身分是個太監,而且還一副極欲跟他劃清界線的姿態。
低頭,他看到被小太監留在桌上的紫色帕子。
他拿起來將碎屑抖掉,看著帕子笑了。
很好,他就不相信這宮裏還有他朱瞻基找不到的人!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24:16
第四章
今天的天氣很好,藍天白雲,還有微風輕拂,這讓朱瞻基想起那日巧遇的那個膽大又有趣的太監。
本來,他是想把這人揪出來的,但近來兩位王叔又來信向皇爺爺嚼舌根,他忙著替父王滅火,也無暇處理這事。
“主子,您別發愁,有您在,皇上不會容兩位玉爺對太子不利的。”朱瞻基的貼身太監吳瑾,見自家主子沉默不語望著天空,猜想他是爲不久前在禦書房發生的事犯愁,連忙勸解。
不過他這話也不全是安慰之詞,衆人皆知,當今聖上最寵信的不是三個兒子,而是孫子朱瞻基,甚至在朱瞻基剛滿十二歲時,便立其爲皇太孫。不少人私下猜測,皇上此舉實爲告知天下,這皇位他想傳的是太孫。
偏偏兩位藩王不死心,總以爲拉下太子便有可能成爲新天子,老以各種理由編派太子的不是。
聞言,朱瞻基沒說什麼,徑自走進禦花園裏的六角亭。
坐在亭子裏,他忍不住想起那個小太監歡快吃著酥餅的樣子,而看向亭外時,他的視線也很自然的被一棵樹給吸引了。
“吳瑾,你說這禦花園的樹是不是比我皇太孫宮裏的高多了?”一想起那小太監,他有種好氣又好笑以及失落的感覺。
“大、大概吧這奴才沒真度量過,要不主子給奴才一點時間,奴才讓人查清楚了再回報。”對話牛頭不對馬嘴的,吳瑾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不懂,剛剛明明在說兩位藩王的事,怎麼這會卻跳到禦花園的樹?是有什麼合意他沒聽出來嗎?
朱瞻基擺擺手,“多事,我隻是好奇這裏的樹爬得上去嗎,誰讓你真去查。”
說完,他又擡頭看著大樹好一會。
果然,那家夥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主子,這事萬萬不可啊您這讓奴才該如何是好?”說著,吳瑾都有些著急了。
“等等門朱瞻基皺起眉,回過身看他,”什麼事萬萬不可?“
“主子想爬樹,那真是萬萬不可,要是您有個萬一,奴才要如何跟皇上、太子、太子妃交代,不如奴才替您……”
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陽穴,朱瞻基無力的說:“誰說我要爬樹了,我隻是……”
“哈啾——”
一道打噴嚏的聲音打斷他未完的話,他側身看貼身太監,見對方一臉無辜的搖頭,他隨即皺起眉。
這亭子附近還有其他人!
本來有其他人也沒什麼,他自認沒說到任何不該說的話,但他明明就沒見到人,這說明那打噴嚏的人躲起來了。
他倒不懷疑是刺客,這麼笨的刺客派進來皇宮不是送死嗎?會躲起來……分明大有問題……
“哈啾——”
又一道打噴嚏的聲音,這下朱瞻基聽出來了,聲音是從六角亭旁的假山後傳來的。
“主子,要不要奴才……”吳瑾也聽出聲音的來源,手指看假山,壓低聲音請示。
“……不,不用了。”豎耳聽了一會,一個念頭閃過,朱瞻基直覺,也許在假山後打純的人是他想找的人。“你跟她們都先退下吧。”他揚手指著亭外幾個候著的宮女。
大膽的宮人他剛好認識那麼一個,上回敢溜到他的宮殿假裝宮女,擇假山而寐的事又有何不敢?思及此,朱瞻基的嘴角微微上揚。
“主子,萬一是刺客……”
“沒那麼笨的刺客,好了,都退下吧,我知道那假山後的是誰。”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是誰?吳瑾心中有疑問,但看主子的眉頭要皺起來,不敢再多話,默默帶著一幹宮女退下。
見沒人了,朱瞻基整整儀容,輕巧的繞到假山後。
循著一道細微而平穩的呼吸聲而行,果然找到他想找的人——一個用披風將自己包起來,長發未束,蜷縮成蝦米狀的麗人兒。
是啊!即便知道對方是男兒身,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生得一張嬌美如花的臉。
嘻著笑,他蹲下身,推了推對方的肩膀。
感覺有人在搖吳自己,郭愛微微皺眉,直覺的擡手將惱人的東西撥開,沒打算起身。
見狀,他更用力的推眼前的小太監。
被晃得沒法睡,她終于不甘願的坐起身,不耐煩的說:“幹麼啦?睡一下都不行喔!別鬧啦則人是起來了,可眼睛還沒睜開。
半夢半醒間,郭愛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裏,隻以爲是念醫學院時,那個很愛在她睡午覺時來問問題的室發在吵她。
“大膽,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誰?”
男的?怎麼會是男的?她室發是女的啊!
思及此,郭愛有些回神了。對了,她現在可是在皇宮裏,不是在宿舍啊,更糟糕的是,她想起自己睡著前是在假山後休息。
她這幾天那個來,不是很舒服又很容易疲倦,這才躲在這小睡一會的。
一個在皇宮裏摸魚被提的現行犯……這真是太糟糕了!
揉揉眼睛,她急忙睜開眼,還來不及看清來人,便動作俐落的跪在對方面前。
“奴才罪該萬死。”要不是情況不妙,她自己可能都要笑了,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上看古裝劇時一幹小李子用的台詞。
看她那副模樣,朱瞻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幸好今天來這的是他,如果是其他宮的娘娘,甚至是皇爺爺,這家夥是真的罪該萬死了。
他帶著挪愉的口氣說:“奴才?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奴才,我瞧那些公主王孫都沒你這麼大的膽子,樹上玩鳥、假山偷懶,你不簡單啊。”
郭愛一怔。怎麼這聲音這麼耳熟?還是個知道她曾經爬上樹的人……不過,什麼玩鳥,有夠亂七八糟的!
她偷偷擡起頭,觀看眼前人,一見到是熟人,隨即松了口氣,往後跌坐。“是你啊,嚇死我了。”她撫撫胸口,像是受驚不小。
看郭愛這樣,他隨即敲了她的頭一記,“是我就沒關系嗎?你看你,成何體統。”罵完,他順手扯扯對方未束起的墨黑長發,不料手感之好,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要不是眼前這家夥的的確確穿著宦官的衣服,他又忍不住要懷疑他其實是名女子了。
“是你當然就沒關系,我們有交情的嘛。”將他手中的頭發拉回,郭愛盤腿而必了不慌不忙的拿起發帶,整理自己的頭發。
“交情?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何來交情之說?”末了,朱瞻基還不以爲然的冷哼一聲。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反正他就一個侍衛,跟她是差不多身分的,都是聽主子話的奴才。
朱瞻基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臉嚴肅的說:“我覺得你好像搞不清楚一件事。”
“什麼?”她繼續整理自己的儀容,不是很專心的聽他說話。
“我猜你肯定是個剛入宮的太監,所以不明白我是暗衛代表什麼意思,這樣說好了,除了護衛主子的安全之外,我私下也會替主子調查些不法之事然後上報。”
“呢,所以你是要說,你一個人兼兩份差事很辛苦?”她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邊折披風,邊隨口應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忍下想把她掐死的沖動,他繼續說:“我是要說,如果我上主子那說某個太監時常偷懶、敗壞宮中紀律,再加上個偷說主子壞話的罪狀,你知道那個太監會有什麼下場嗎?”
“我沒有說誰的壞話啊……”倏地,郭愛臉色一變,聲音微揚。
很滿意看到這小太監終幹肯正視自己,朱瞻基微微勾起唇角“你要去告狀?”
“你知道我主子是誰吧,得罪皇太孫殿下,你一個小小奴才死十次都不夠。
皇太孫?!對厚,她是在皇太孫宮的花園裏遇到他的,怎麼自己會忽略這事?也壓根沒想到對方可以去告狀……
郭愛有些懊惱的燮起眉,衡量了下現在的狀況,馬上沒底氣的放軟語調,試探性的問:“你開玩笑的吧,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你不會這麼做吧?”
“這很難說,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跟我認識,我又何必拿熱臉貼冷屁股。”他很幹脆的轉過身,心裏則是竊笑不止。
郭愛立即拉住他的衣袖,語氣十分謅媚的說:“騎士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小弟絕對不是不想跟你認識,隻是怕高攀了你。”
其士哥哥?這家夥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吧。
朱瞻基回過身,就看到對方一臉討好的對他笑,笑得他都起雞皮疙瘩。
“你規矩沒學好,拍馬屁的功力倒是不差。”他嘲弄道。
“哥哥怎會這麼說呢?小弟是很真誠的希望有你這麼一個玉樹臨風、俊美無侍的哥哥,可怪就怪在小弟,自己才疏學淺、人微言輕、身無長物,之前實在不敢高攀你,但要是哥哥不嫌棄,就認了小弟吧。”她擡起頭,一臉真誠的看著他。
朱瞻基表面鎮定的看著她演戲,心裏愉悅極了。
玉樹臨風?俊美無傳?他是有聽過別人這麼稱贊他,不過也知道會把這些話掛在嘴上的人通常對他有所求,話裏少了幾分真誠,可是能把這些話說得完全沒有誠意的,這家夥倒也是第一人。
小滑頭一個。
“呃,哥不說話是認了是吧,那既然是一家人了,今天這種小事就沒必要讓皇太孫殿下知道了吧?”看他不說話,她自顧自的接續,並迅速的放開他的衣袖,往後退幾步,打算再次開溜。
她可不想爲了一場午覺,就莫名其妙搭上一條命。
“等等。”像是察覺了她的心思,他俐落的扣住她的手腕,“我答應讓你套這交情了嗎?”
“不然你想怎樣嘛?”她的語氣十分著惱。自己都充分表達能屈能伸的偉大精神了,他還不肯放過她嗎?
“我覺得你得吃些苦頭,才會知道自己錯了,讓我來好好想想……”他刻意頓了會,才又說:“例如抓你去監牢刑求幾日,讓你嘗嘗鞭子抽身的熱辣疼痛感,或者在你身上烙下悔過的印子……”他刻意說些嚇人的話,總覺得逗逗這家夥挺有意思的。“不過看在我們那點微薄交情的分上,我會親自監督……”
“初日”
“什麼?”
見怎樣都無法抽出自己的手,郭愛隻好有些不甘願的再說一遍,“我叫初日啦”
聞言,他先是楞了會,隨即放開對方的手,雙臂環胸,笑了起來。“喔,你現在是認真想跟我認識認識了?”
“並沒有。”瞪了他一眼,她也學他雙臂環胸,笑得一臉痞樣。“我仔細想想,我們上回好像有個交換秘密的約定,是吧?”
“是又怎麼樣?”變臉真的是這個小太監的專長吧,剛剛還可憐兮兮的向他求曉、套交情,現在又能一臉狐狸樣的跟他談判了。
“所以我拿我的名字交換我在這偷懶的秘密,既然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那麼你就不能再跟別人說我偷懶的事了。”她覺得自己好聰明,竟然想得到這麼做。
她暗自決定,如果這回真能逃過一劫,一定要把那些私藏的講幹蜜餞都吃掉,畢竟要在這皇宮生存不易,很容易就丟掉小命,她可不想最後自己一口都沒吃到就魂歸離恨天。
“能這麼交換的嗎?”他眉毛上揚。雖然能知道他的名字是很好,但他總覺得抓著這個把柄更有意思,這麼換了,好像虧了。
“這條件也是你上回自己同意的,我己經遵守遊戲規則,你不能不認吧,再說了,想知道我的名字,也是你上回自己提的,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他那說法好像自己不答應,就多十惡不赦一般,真是拿他沒轍。“那……那好吧。”
“君子一言既出,驅馬難追。”她再次確認。
他點點頭。
松了口氣,郭愛立即又沒大沒小的拍拍他的肩膀,“那就這樣了,別忘記你答應我的,掰了”說完,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要逃離假山。
“喂,你——”又來了!這家夥怎麼每次都用逃的啊!“嘿,初日。”
遠去的背影一頓,不是很有誠意的問:“怎麼了?”
“你的名字怎麼寫?”
“旭日初升的初日。”
“我……我請你喝一杯吧。”見人就這麼走了,他覺得有些可惜,初次相見時他就對這個初日有莫名的好感,盡管在知道他是太監的時候有些失望,但不能收進房,交個朋友也不錯。
朋友?朱瞻基爲自己腦裏冒出這個詞感到好笑,皇家人不需要朋友,更何況還是個太監朋友,而他竟然喜歡這個太監到這種地步嗎?
“好啊。”她回過身,在落日餘暉下對他做出一個鬼臉,“下回要是你還能巧遇上我,我就跟你喝一杯,哈哈。”
看著那笑得愉悅奔走的人,朱瞻基無奈又無言。
下回?那是什麼時候啊?
皇太孫宮的書房。
朱瞻基正在練字,吳瑾在一旁磨墨、遞茶水,絲毫不敢怠慢,畢竟主子最近讓他越來越提摸不透。
他覺得皇太孫殿下這陣子有些奇怪,三不五時會發起呆,發呆之後會傻笑,心情像是不錯,然後兩位藩王的事、太子的事,甚至是太子妃來關心主子選妃的事,主子都能波瀾不興的回應。
可明明自己整天跟著主子,還是看不出有什麼事值得高興成這樣?除此之外有幾件事他怎麼也想不透。
其一,前幾天主子自己從禦花園回來,他問起假山刺客一事,主子卻搖搖頭說沒刺客,隻有一隻狡猾的狐狸。
狐狸?這皇宮內院,哪來一隻會打噴嚏的狐狸?他百思不解。
其二,隔沒兩天,主子忽然問起宮裏有沒有一個叫初日的太監。他連忙說會查查,但主子又突然要他別找了,說這樣就不算巧遇了。
巧遇?主子爲什麼想巧遇那個叫初日的太監?
其三,就昨兒個申時,太子妃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其中有樣娘娘特別喜歡吃常分送給大家的桂花配餅。
這桂花酥餅,是宮裏貴人很常吃到的點心,主子偶爾吃,不過大多時候都是讓宮女們收走,但這回卻特地留下酥餅,還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嘗,最後說了句“真不錯吃”的評語。
不錯吃?這真是太奇怪了,主子又不是第一次嘗桂花酥餅,怎會現在才說這種話?
“吳瑾,你覺得這字寫得如何?”
一聽主子開口了,他連忙回過神,真誠的回複,“主子這字寫得真好,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尤其是這旭字,向上勾起的一筆,特別有意境。”
“旭?”朱瞻基皺起眉,看起來不是很滿意他的回答,接著他將寫著“旭日初升”的宣紙一抽,揉一揉丟進桌下的竹簍。
“奴才惶恐,奴才才疏學淺,若說錯什麼,還讓主子寬宏大量。”說著,吳瑾立刻一跪,就怕跪晚了會沒命。
主子最近真的不對勁,自己剛剛明明是稱贊,主子卻像是生氣了,甚至把剛寫好的字帖給丟了。
“起來起來,大驚小怪的,再說了……”忽然,朱瞻基笑了起來,“有人比你更才疏學淺呢,整天隻知道偷懶玩樂,說到你啊,就是太嚴肅了,你真該學學那小子,死皮賴臉的家夥一個……算了算了,你要真學他啊,我也得煩惱了。”
那小子?是誰?吳瑾垂著頭,心中充滿疑惑卻沒敢問。
“還不起來?你還得幫我磨墨。”朱瞻基催促道。
吳瑾連忙起身磨墨,這次沒敢走神,益發專注的看著主子練字,總算看出一些蹊跌一主子在寫“日初”兩字的時候,特別用心。
“吳瑾。”
“奴才在。”
“你瞧瞧這回寫得如何?”
他連忙回答,“剛勁漂亮,尤其是日初這兩個字,更是筆走龍蛇,特別出彩。
果然,如他所料的,主子明顯開心多了,而他也著實松了口氣。
“吳瑾啊,真看不出你哪才疏學淺了,你懂的詞挺多的。”能做他的貼身太監,吳瑾當然是經過精挑細選,可以跟他搭上話,而且善于察言觀色。
他當然不會完全相信吳瑾所昔日,但想聽人稱贊兩句倒是真的。
“主子,奴才……”這是在嘲諷他嗎?是懷疑自己說得不真誠嗎?
“我知道,你就是想讓我開心,沒別的意思。”朱瞻基不以爲意的擺擺手,“來,這帖字拿去接框,我想掛在書房裏。”
“是,奴才這就去辦。”吳瑾一個躬身,隨即小心翼翼的拿起案桌上的宣紙,沒敢輕心的退下。
隻是他才剛退到門邊,便響起一道敲門聲一“誰啊?”照慣例的,他替主子發話。
“奴才替太子妃送茶點給皇太孫。”
“在門外等等。”吳瑾對門外的人喊了聲,又對朱瞻基恭敬的說:“奴才等會拿進來,要是主子不喜歡,晚點再讓人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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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4:23
他知道主子不喜歡有外人進他書房或寢宮,除了幾個近身的宮女之外,外人要見主子或是送東西來,都是讓他通報跟送進來的。
“不用了,你去辦我交代的事,讓那奴才送東西進來。”頓了一會,朱瞻基又交代,“對了,你走了之後,讓一個人在門外守看,別讓其他人進來,門外候著的宮女太監都讓他們退下。”
“主、主子?”
見他遲疑,朱瞻基沉聲道:“怎麼,有問題?”
他怎麼敢有問題!吳瑾連忙搖頭。
“那退下吧。”
吳瑾迅速離開,而朱瞻基則是不慌不忙的在茶幾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熱茶,眼角帶笑。
門外聲音的主人他很熟悉,至少幾天前才聽過,所以他很期待、非常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一穿著宮女衣服的郭愛有些疑惑的皺眉。
剛剛那個吳公公很奇怪,多看了她兩眼不說,離開的時候還把一幹宮女太監都帶走了,隻留下一個小宮女……怪了,皇太孫人不在書房嗎?那些人都走了誰伺候他?
算了,這不關她的事,自己把東西送到就能走了。
郭愛捧著食盒進門的時候,才注意到有個人坐在茶幾旁,她擡頭一看,詫異極了。
“你怎麼在這?”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朱瞻基左手支著下巴,右手拿了瓷杯嚼飲一口茶,一臉閑適的瞅著眼前人。
郭愛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頓時恍然大悟。“你……難道你是——”
她還沒說完,朱瞻基便點點頭。
本來他也沒打算這麼早就說出自己的身分,但又想,既然今日天時地利人和,不如幹脆讓初日自己發現,省得他以後還得解釋。
再說了,用這種方式發現還滿有趣的,他很期待對方的表情。
不過他沒想到,結果會出乎自己的預料一“喔一你果然是個趁主子不在,偷喝茶水、監守自盜的暗衛。”說完,郭愛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終于讓她等到了吧,這回是她抓到他的把柄。
難怪不需要人伺候,原來皇太孫根本不在書房裏,隻有一個假騎士在喝茶。
“咳咳一咳咳——”聞言,朱瞻基被茶水噎到,嗆咳不止。“你、你說什麼?我監守自盜?”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怕別人不知道啊門邊說,她邊自動自發的往另一張椅子上坐,也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還說我這太監當得好比公主王孫,我看你這暗衛才當得像主子咧!一般侍衛不是要跟在主子身邊寸步不離嗎,我看你挺清閑的。“
他嘴唇懦了懦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悶悶的喝了口茶。
真不知道這奴才憑哪點被選進宮裏當差,竟如此有眼無珠!
算了,被初日這麼一搞,他也不想解釋自己的身分了,就先這樣吧。
“哇,這茶不錯耶!又香又回甘……我不是很懂茶,但滿好喝的。”喝了幾口茶的郭愛贊歎道。
在這朝代當然沒什麼飲料店,她每天都喝淡而無昧的白開水,雖說平常也不覺得有什麼差,可想配娘娘們賞的茶點時,就會覺得可惜,若能泡杯伯爵紅茶、阿薩姆紅茶之類的,不知道有多好。
現在喝了這不知名的茶,她覺得拿來配茶點也很棒。
“普洱茶。”他也品了口,不過他常喝,不覺得多特別。
“不一樣,我以前也喝過普洱啊。”
“當然不一樣,這是貢茶,制茶程序繁瑣嚴謹,豈是一般民間粗茶可比。”順手,他打開對方帶來的食盒,拈起一小塊糕點吃。
見狀,郭愛一臉驚訝的看他,手還指著他,“你你你——”
“怎麼了?”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怎麼把太子妃要給皇太孫的茶點吃了?!我說喝幾口茶也就罷了,應該不至于被發現,可吃了點心肯定麻煩大了。”雖然那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可她也是死忍著,不想爲了幾塊糕點,賠了自己的小命……
可惡,爲什麼他要打開食盒!本來隻聞到一點香氣還能忍,現在看到每個糕點精緻的模樣,她都有些忍不住了!
“你也想吃?”瞧著這家夥邊看邊吞口水的樣子,不難猜出他有多想嘗嘗。
郭愛點點頭,頓了一會,又搖搖頭,但臉上表情明明寫著“我很想吃”。
“是嗎,你想吃啊。”觀了那嘴饞的人一眼,朱瞻基逗弄對方的興緻又來了。
“你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名堂嗎?”
她搖搖頭,但視線再也離不開打開的食盒。
“你看,”他將上下共三層的食盒分開,故意一個一個指著食盒裏的點心說:“仙植糕、芸豆卷、桂花涼糕、驢打滾、荷花酥、窩絲糖火燒、京味酥餅……還有,這紫米八寶飯的制作可講究了,你得嘗嘗。”
“好。”再點點頭,她儼然忘了這是太子妃給皇太孫的東西,馬上將手伸向食盒,隻是還沒摸到,手背就被拍了一下,她立刻怒瞪行兇者,“你幹麼啦?”
“說了要跟你介紹,又沒說要給你吃,這可都是主子賞給我的,我沒說要分你。”
“賞你的?”
“是啊,主子平常不太吃這些東西,大都會賞給我,所以我直接拿了也沒關系。”
“這樣啊,可我覺得你不像愛吃甜食的樣子。”她眼巴巴看著他,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真的覺得這些漂亮的點心跟自己比較搭。
暗笑在心,他有些故意的說:“我是不愛,但那些小宮女可喜歡了,我覺得送她們挺好的,至少她們叫其士哥哥的時候真誠多了。”
愛記仇的色鬼一這句她隻敢在心裏罵,表面還是裝得誠懇又發善。
她笑咪咪的說:“怎麼會呢?小弟叫您騎士哥哥的時候也是萬分誠心誠意的,再說了,小弟今天也算是宮女。”她站起來,站看蓮花指,福了福。
手抵著下巴,他斜晚她的胸口一眼,眼神不屑。
雖然他半句話都沒說,但意思已經明顯到郭愛想揍人了。
這是什麼羞辱人的表情,拜托,她不是沒料,隻是身分不能曝光!真是氣死人了。
嘟著嘴,她不情願的說:“要不妨賣我吧,小弟沒身材有錢財。”
聞言,頓了下,朱瞻基忽地笑了起來,好一會才消停。
“初日,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笑死他了。“我有時候真怕跟你多相處了,會得內傷。
那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啊!愛找麻煩的明明是你一笑點低的古代人!
她瞪了他一眼,把那些雞腸鳥肚的仇都放在這一眼上。
“快點,要不要賣我,一句話。”她想吃、她想吃!再拖下去,東西都不好吃了。
他兩手一攤,“我不缺錢。”
一句話就重擊到她,她哀怨的說:“那你想要什麼?要怎樣你才肯把東西讓給我?”
“嗯……”他想要什麼啊……“對了,我喜歡聽秘密,要不妨再拿一個秘密跟我交換吧。”
又是秘密?!原來古代人除了笑點低外,還很八卦。
“我就一個小太監,還能有什麼秘密?”至于那些他關生死的秘密,她甯可饒死也不能說。
“這倒也是,不然你說說今天爲什麼又穿成這副模樣來騙人了?”
她不甚相信的問:“這麼簡單?我說你就給?”
喝了口茶,朱瞻基將食盒往她眼前推了一點,意思很明白。
見狀,郭愛動作俐落的先拿起一塊仙植糕,邊吃邊說話,“嗯嗯,好好吃喔。”贊歎完,她從懷裏拿出一顆紫色琉璃珠,遞給他。
“這不就是琉璃珠嗎?”對見過很多奇珍異寶的他而言,一顆琉璃珠並不希罕。
吞下第二塊糕點後,她有些不悅的將珠子拿回來,收進懷裏,還隻敢用沒拿過食物的左手碰。
“你不覺得它很漂亮嗎?”見他不以爲然的搖頭,她白了他一眼,“你眼光不好,這顆琉璃珠可是太子妃賞的。”
你眼光才不好。他在心裏笑罵一句,“那又怎麼樣?這跟你穿成這樣有什麼關系?”
“這本來是太子妃賞給筱月姐姐的,還要姐姐送茶點來皇太孫宮,姐姐知曉我特別喜歡紫色的小玩意,特地拿來說要送我,但我不好意思白拿人家東西,才會自願跑這一趟,然後你也知道宮女太監不可以有私交,如果我以太監的身分替姐姐送東西,沒事便罷,萬一有人亂嚼舌根,總是麻煩,這才換了這身。”邊解釋,她已經迅速吃完一層的點心,繼續進攻下一層。
“你喜歡紫色的小玩意?”
“喜歡,特別喜歡。”說到這,她眼神一黯。
在現代,她是爸媽嬌寵的寶貝女兒,因爲媽媽喜歡紫色,她也喜歡,她們母女總讓家裏處處有紫色小東西,爸爸爲此很無奈。
她還記得,媽媽特別室貝一條紫水晶項鏈,那是爸爸送她的結婚周年紀念禮物……來到這裏之後,紫色的東西總能讓她想起媽媽,小小緩解一下思鄉之情,尤其是懷裏這顆琉璃珠,跟水晶的成色有些相似,她特別喜歡。
“怎麼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人的眼睛裏沒有光彩,他不喜歡這樣,下意識的,他皺起眉。
“沒什麼,我想家,我母親也很喜歡紫色的東西,看這些東西能讓我解鄉愁。”她停下進食的動作。
看她這樣,朱瞻基忽地站起身,在各層木櫃翻找起來。
郭愛不解的看著他,好一會才明白他的用意。
“這、這什麼?”她一臉訝異的盯著他遞過來的東西,不一會,臉上有了笑容,“它真漂亮。”
很滿意她的反應,他毫不遲疑的說:“送給你。”
“送我?則她仔細打量了手心的東西,她不知道在這裏它叫什麼,不過這應該是顆紫水晶做的珠子。”這東西很名貴吧,怎麼能送我?再說了,皇太孫的東西也敢作主送人,你不要命了。“
他不甚在意的聳肩,“呢,這是有一回我辦了件大事,主子賞我的,我……我就先放在這櫃子裏了。”他隨口胡說。
事實上,這顆紫東珠是皇爺爺賞他的,但這種東西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實際用處,他便隨意收在書房裏。
現在他覺得,這珠子找到主人了,最重要的是,他覺得初日還是現在這副精神奕奕的模樣最好。
“真的假的?”她一臉懷疑的看向他,“你不會騙我吧,到時候讓我犯上一個偷皇室珍寶的罪,我可是會掉腦袋的。”
這家夥不會跟她杠了幾次,扶怨報複吧。
“我沒那麼卑鄙,讓你收就收,你不要,我就送人了。”他作勢要收回她捧在手上的紫東珠。
她隨即動作迅速的將珠子收進懷裏,“我沒說不要啊,多謝了。”
“那……那顆琉璃珠不要了吧。”他覺得自己送的東西比那個叫筱月的宮女給初日的好上太多。
“爲什麼不要?好東西還有嫌多的嗎?”
不知道爲什麼,見對方將兩樣東西都收了,他心中有些氣悶,理不清思緒,也就不再搭話。
郭愛也沒管他,徑自又吃起食盒裏的點心。
突然,她驚呼一聲,“哇——”
“又怎麼了?你在裏面吃到元寶了?”看著小家夥豐富多變的表情,他心裏舒坦了些,又好氣又好笑的調侃道。
“元寶又不好吃。”況且吃元寶一多不吉利啊!她內心暗想,“我是要說這個好好吃喔。”
“你什麼東西不好吃?”他看他每一樣都吃得津津有味,都不禁要懷疑那些東西是不是跟以前送來的不一樣。
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對對方說好吃的東西多留心一眼一桂花諒糕。
“哼,你這人沒眼光又嘴巴壞,反正這個很好吃就對了。”算了,就像自己注定要當這紫水晶、這涼糕的主人,隻有她才懂得欣賞它們的美。
“我……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看對方隻差沒把手指啃下去的貪吃模樣,他搖頭歎氣。
說起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對一個奴才這麼忍讓。
思及此,忽然有個想法從腦中閃過,沒多想,他便開口問了,“初日,你要不要來皇太孫宮當差。”
光是想到那情景,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要是這個有趣的初日鎮日跟著自己,應該能增添不少樂趣吧。
“皇太孫宮?”她吃東西的速度緩下來。
以爲她有興趣了,朱瞻基繼續說服,“是啊,我在主子面前還說得上話,我舉薦你當皇太孫的貼身太監是沒問題的,算來,你這可算是大大的升官怎麼樣?”
然後等正式拜見的那天,再讓初日自己發現他就是皇太孫……
“我不要。”
“就過兩天吧,我會跟……等等,你說什麼?”他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不、要則說完,不理會他詫異的眼神,她掏出帕子,叉開始往第三層食盒探手。
怎麼會是不要?!這是多少太監想爭取的差事,爲什麼他不要?
“初日,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這可是個好差事……”看他完全不專心聽自己說話,朱瞻基將食盒的蓋子蓋上。“專心點聽我說話。”
“那是我的……”看他的臉變嚴肅了,她歎了口氣,嘟著嘴問:“你到底想要幹麼?”
“我要說的是,我替你安排在皇太孫……”
“我說不要了。”她十分堅決的說:“我喜歡我現在的位置,我想一輩子就這樣,你別管我。”
事實上是,她覺得待在皇太孫身邊太危險了。
她的靈魂雖說是郭愛,但身體可是蘇麗,是皇帝老兒要殺的蘇麗啊!
想到那些拿著畫像搜捕她的官兵,她心道說不定皇帝也看過她的畫像。
若她真當了皇太孫的貼身太監,見到皇帝的機率就會大增,那她小命不保的機率也會大增一她沒有那麼笨。
“可是……”
“好了啦,把東西還我。”她還要包一些糕點拿去給王祿和王振也嘗嘗。
看她真的不願意,朱瞻基非常不悅的沉下臉。
他可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皇太孫,竟然有人不想在他身邊當差?!他有種被嫌棄、氣悶的感覺。
他壓著食盒,聲音硬邦邦的開口,“沒了,你的份吃完了。”
“胡說,你欺負人,明明說好了,那是我的。”這人怎麼這樣!
“說要給你,又沒說要給多少,你已經吃了兩層,都不知道多少東西下肚了,還想打包,我覺得這買賣,對你已經很劃算了。”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小家子氣,可他就是不滿初日的態度。
“你——”郭愛瞪看他,不爽在心裏。這家夥可真忠心護主,自己不愛來皇太孫宮當差,他倒替他主子生起氣了。“喂,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
斜貌她一眼,朱牆基有了興趣,“你說說看。”
“我想,就玩捉迷藏好了。”
“提迷藏?”
“對,你當鬼,我來躲,就在這皇宮裏,如果你能在三天內查出我的真實身分的話,我就聽你的來皇太孫宮當差,反之,你就欠我一份情,還有,”她兩手抓著食盒,“爲了你這無理的要求,我得跟看勞累,所以這盒點心就歸我了。”
聞言,他放開食盒,“沒問題”
太好笑了,他堂堂皇太孫,要在這皇宮裏找出一個人有什麼難?!這回準是他贏了,他一定要初日在他這當差。
“喔,我還有個條件。”搶回食盒,郭愛的表情愉悅多了,她狡猾的一笑,“所有宮人都有登錄在冊,像你們這種做暗衛的一定有很多取得消息的門道,我覺得這對我不公平。”
果然,這家夥沒這麼笨,但這樣很好,越難,他會覺得越有趣!
朱瞻基也勾起唇角,“那你想怎麼樣?”
“我的條件是一你不能用我的名字來找我。”
頓了一會,他輕拍茶幾,“好,一言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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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5:19
第六章
尚衣監。
皇太孫都發話了,王祿不想放人也得放人,隻能在郭愛收擡行李時,語帶暗示的要她謹言慎行。
倒是尚衣監的小太監無不羨慕郭愛的好運,誰不知道皇上最疼愛的就是皇太孫,好東西盡往皇太孫宮送,皇太孫本身又是個明理的主子,加上身分顯貴,有朝一日成爲新君也不是不可能。
大家又羨又妒,連幫著郭愛整理行李的王振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他咬看唇,黑犬默姻下喉頭的酸澀,不明白自己也長得端正清秀,怎麼就是沒有初日的好運,明明他才進宮沒多久……
郭愛自然不知道大家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她心中忐忑不安,當對上王祿擔憂又煩惱的目光時,當真是歉意萬分。
王祿最後拍拍她的手背要她好自爲之,郭愛點點頭,懷著一顆不安的心到皇太孫宮去了。
她本來以爲在東宮時朱瞻基沒責罰她,隻是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沒想到當她被吳瑾公公領到朱瞻基的書房時,他隻說了四個字“願賭服輸”,沒有闆子、沒有責難,連一句重話都沒有,末了便讓吳瑾公公替她安排住所。
她忍不住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爲感到羞愧,或許她真的不必擔心太多,隻要小心別暴露了身分,在皇太孫宮的日子應該能夠平安順遂的……
這日,朱瞻基下朝要回皇太孫宮,在經過一處回廊時,意外看到某人逗得宮女們掩嘴嬌笑,那清脆的聲音被風吹送而來一“所以說走路要看路,千萬別踩到檸檬。”
郭愛才說完,圍看她的三個宮女全都笑彎了腰,郭愛心忖,這麼老梗的笑話,沒想到在明朝還滿受用的,她一直覺得與人爲善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如今身在錯綜複雜的宮廷之中,一有個風吹拿動也能相互照應一下。
“初日,你哪來這麼多趣事啊?”
“就是說,沒有想到腿酸竟然跟檸檬有關……”說完又是一陣銀笑鈴聲傳來。
“爲了逗你們開心,我可是絞盡腦汁,不然哪來那麼多笑話啊。”
聽到這番話的朱瞻基微眯起眼來。這小太監也懲的大膽,竟和宮女們調起情來了,心裏突然莫名煩悶的他正要邁開步伐並出聲喝止時,那小太監接下來的話讓他停住腳步。
“所以秋月妹妹,以後你難過時,就想想我說的笑話,這樣就不難過了。”她對著一個臉頰泛紅的小宮女說。
“謝謝你,初日。”小宮女聲音怯怯的開口。
“初日,你這樣不行喔,誘拐宮女是有罪的”
“姐姐,你別嚇我了,人家秋月是因爲想到病重的娘而難過,我才說笑話要讓她開心,絕對沒存什麼非分之想。”
“好啦,不尋你開心了,瞧你緊張的,就算別人覺得我們交好,看你唇紅齒白的樣子,也隻會當我們是姐妹,不會多想的。對了,我這陣子照著你教的方法做,頭暈、頭痛的症狀已經改善許多,初日,真是謝謝你。”
“哪裏,那不過是件小事而已,大家都在宮裏當差,相互照應也是應該的”
再和宮女們話家常一下,眼看時辰也不早了。
“好了,我還得趕去陳妃娘娘那呢,先走了。”一人要走,其他兩人也跟著離去。
“姐姐們慢走。”目送她們離去後,郭愛立刻轉往皇太孫宮。
朱瞻基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郭愛離去的背影,示意吳謹等人退下,自己緩步跟在她身後,然而還沒走回寢宮,又聽那小家夥的聲音傳來一!
“咦,李公公啊,原來你也有太孫殿下賞賜的白玉,我還以爲隻有我和小安子有而已咧”剛才遠遠的她就看到兩人在拉拉址扯,等她靠近一看,小安子雙眼紅通通的直盯著李公公拿在手裏把玩的白玉,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說完,她從懷中掏出一塊質地潤澤的羊脂白玉。這是剛剛的宮女給她的,她看這塊白玉和小安子的頗爲相似,便立刻心生一計想整治一下這個老是欺負人的李公公。
朱瞻基則是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賞過白玉給宦官們了?
“原來是殿下打賞的啊,我見著覺得新鮮,所以向小安子借來看看。”李公公心一驚,主子賞賜的東西可是不能亂拿的,若怪罪下來就糟了。“小安子啊,我看完了,現在還給你,這麼寶貝的東西你可要收好。”
具小子,是殿下打賞的東西也不說,是故意想害他被查辦嗎?怯!但話說回來,跟個大方的主子就是有油水可撈,哪像自己,什麼好處都沒有!
小安子立刻破涕爲笑。那白玉可是奶奶臨終的遺物,他因思念奶奶才拿出來看,沒想到卻被老以欺他爲樂的李公公看到,差點就拿不回來了。
“李公公,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是要辦什麼事?我在皇太孫宮裏當差,可以替你跑個腿。”郭愛故意問。
“也沒別的事,隻是路過就來看看小安子,好歹大家都是從司苑局出來的。”李公公汕笑著。
“你這個“路過”還真是繞了一大圈啊……”
在郭愛的調侃下,李公公悻悻然的離去,倉卒之間沒見著站在另一頭的朱瞻基。
看著郭愛的身影,朱瞻基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聰穎的小狐狸。
“初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奶奶的臨終遺物就要被李公公給拿走了。”
“別謝我,那李公公老是仗勢欺人,我也看不慣。對了,你之前不是常喊腹酸,現在情況如何了?”
“說起這個,又要謝謝你了,經過你的提點,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搬重物的姿勢不對,長期下來才會造成腹酸背痛,聽了你的建議,搭配飲食療法,現在已經改善許多了。”
“那就好。好了,剛才被李公公找碴攔下來,你趕快去忙吧,別耽擱了正事。
小安子,年紀小,個性又內向,總讓人忍不住想幫他一把。
小安子再次道謝後才離去,而郭愛轉身要離開時,卻見一抹順長身影踏入皇太孫宮,她心下暗喊一聲糟了,剛剛和李公公的對話不知有沒有被他聽去,還是先躲起來比較保險。
“等等。”朱瞻基一句話就喝住想要偷跑的小耗子,一天之內連續兩次見這小太監展現機智,他越來越欣賞對方。“解釋一下剛剛是怎麼回事。”
倘若有一天他真能登大寶,這人或許可以重用,他當初誤會他是女子時,將他定位爲可以收進房的人,倒是委屈了他。
如果他是女子,自己一定會將他立爲正妃,他心軟慈善又不失機智,最重要是還能逗他笑……
用甩頭,朱瞻基打住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
郭愛頭皮發麻。果然還是被他聽到了,但她是爲助人,隻是“借”他名頭一用,可沒做什麼壞事。“請殿下恕罪,是因爲李公公想將小安子奶奶的遺物占爲己有,小的才謊稱那白玉是殿下您賞賜的。”
“我不是問這個。”他溫和一笑。他知道初日的用意,不會因爲這種事就治他罪。
差點被他的笑容迷惑的郭愛趕緊鎮定心神,“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這個男人有當禍水的潛能!
“我發現你的醫學知識挺豐富的,你真的隻跟個老大夫學過醫術?”朱瞻基直截了當的問。這個小太監給他的感覺很不簡單,他不用藥,而是從飲食著手讓人“不藥而愈”。
原來是這件事。“回殿下,我跟的那個老大夫醫學知識豐富外,還格外注重養生,他一直主張藥補不如食補,我深受他的影響,所以……”她把現代的養生觀念搬出來。
“藥補不如食補嗎?有意思。那麼我再問你,當日我父王昏厥,你來把脈診斷,隻讓他吃糖,他就蘇醒了,爲何你知道我父王的病狀?”這事他一直放在心上,想了解初日是如何診斷父王的病症,而且隻要區區一顆糖就能救治。
“老大夫傳授的醫術特殊,無須把脈也能得知病症,太子患的是消渴症,舉凡肥胖又少運動的人都較容易得到這種疾病,我大膽假設當日太子一定被什麼事耽擱而沒用早膳,時間一拉長,才導緻血液中糖分過低而昏厥。”
消渴症又稱糖尿病,她入宮後就聽聞太子好吃懶做,稼明史》裏也有記載朱高熾胖到行動不便要人攙扶,所以她想他一定患有糖尿病。
聞言,他訝然,那日他確認過父王的飲食,他因爲兩位王叔的誣陷,尚未用早膳就被皇爺爺召去,後來讓太醫再診斷,也說是因時間拉長加上心情太過緊張人才會昏厥,沒想到初日還沒診斷就知道一切。朱瞻基看郭愛的目光多了分贊賞,但“丁段設?”他皺眉。他也未免太大膽了,還好隻是一顆糖而已。
“說是猜測,但我卻很肯定,消渴症有三多的症狀:吃多、喝多、尿多,而患者若有傷口也不易愈合,且容易疲勞、皮膚搔癢等等,請問殿下,太子是不是有上述的情況?”她笑道。她可是醫學院的學生,這點基本醫學常識還難不倒她。
他雙眸微睜。這些確實都是父王長期以來的症狀,而初日竟能說得分毫不差,宮外奇能異士多,說不定真有隱世神醫。
佩服之餘,他心中已然有了打算,“這消渴症你可會治?”
“要完全根治是有點困難……”畢竟這裏是明朝,她要上哪生精密的醫療器材和胰島素?
“所以你也幫不了父王?”聽出她的意思,朱瞻基忍不住感到失望,眸中光彩頓失。
“消渴症雖然不能根治,但還是可以透過飲食和運動來控制病情。”她趕緊又道,不忍心見他失望。
說真的,朱瞻基人不錯,對父母又孝順,對底下人又寬容,如果不是目前自己的身分太敏感,這樣一個好男人很難讓人不動心吧……
唉,都怪他啦,明明才十八歲,卻比她以前的那些同學都要成熟、有魄力,害她無法將他當成小弟弟……
他眼眸再度亮起,“你有辦法醫治?”
“不能說醫治,但肯定是可以控制病情。”她點點頭,看他開心,她心下也莫名的感到高興。
“好,那本殿下就命你爲太子醫治消渴症。”朱瞻基大喜。
撞他開心之餘,她趕緊提出要求,“殿下,我有個請求。”
“什麼事?說吧”
“希望在八年後,殿下可以準許我離宮。”
“你想離宮?”無由來的,他不想初日離開。
其實當日將初日調來皇太孫宮當差是有私心的,隻是這份私心是不能攤在陽光下,也必須去升華的,不能成爲他的妃子,那就成爲他的心腹,一樣是他重要的身邊人,而要初日爲父王治病,無非固定想他能跟自己的牽扯多一些,想他一個皇太孫,想要一個人還得這麼費盡心機,現在一聽初日想離宮,他根本不想放手,但八年……他眼一噠。
“爲什麼是八年後?”聽出玄機,朱瞻基立刻精明的提問。
若自己記得無誤,朱棣是永樂二十二年駕崩的,而現在才永樂十五年,朱瞻基的父王至少得再做七年的太子,而且她確定他父王一定能順利繼位,隻不過,這人命不怎麼好,熬了多年才繼位,但龍椅都還沒有坐熱就駕崩了,所以她才提八年後想離宮。
她慶幸自己大學修的通識課程,有一門就是中西文化交流史,那個老師又特愛明成祖派鄭和下西洋這一段的曆史,每一次都講得口沫橫飛,她才會有一點印象。
“沒爲什麼,就隻是個數字,我希望自己有離宮恢複自由之身的一天,如果殿下肯放行,我自然感恩不盡。”實話不能說,她隻能再度扯個理由。蘇麗的身分本身就是顆未爆彈,當初是逼不得已才躲進宮來,等有了些積蓄她還是想出宮,她可不想當一輩子的太監。
朱瞻基燮眉,“就我所知,太監大都希望老死在宮中或成爲某監的大太監,這也算是光耀門媚,宮裏有個說得上話的人可以爲家族帶來不少好處,連出生地的官員都不敢怠慢,但你的心思倒與其他人不同。”他深思一會後,最後開口,“好,我允了你,若八年後你還想著出宮,我會讓你榮歸故裏。”
八年的時間那麼長,他並不認爲到時他真的想離去,習慣宮裏的生活回到民間何其難?更何況還得面對他人異樣的眼光,就算當面不敢說什麼,私下閑言閑語就夠殘酩的,初日年紀還小,想法天真,等長大些自然會明白這些現實,他允諾他也隻是安撫罷了,目的是想讓他安心的待下來爲父王治病。
有了功勞,他要拔摧初日也才更名正言順。
郭愛聽了大喜,“多謝殿下成全,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朱瞻基微笑,看到那抹燦爛的笑容,更加深不想讓這個人離開的想法。
東宮裏,朱瞻基領著郭愛,向母妃提及讓他父王減重一事,朱高熾聞言,神情頗爲沮喪,不能盡情的大吃大喝真是要他的命。
“爲了殿下的健康著想,殿下是真的該下定決心減重,日前,瞻基向我表示他已找了名大夫,準備從食療方面著手,今日他還特地將人給帶來了。”以前走路還不用人攙扶的,這一陣子不知是怎麼回事,一下子胖了許多,每走一段路就要人攙著,這樣怎能得皇上的器重,雖然瞻基受皇上重用,但太子妃還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成材,而且她也很爲丈夫的健康擔心。
“大夫?咱們宮裏禦醫甚多,有需要另外找大夫嗎?”朱高熾訝然。
“禦醫若有用?父王的身體狀況會遲遲無法改善嗎?兒臣日前聽聞那名大夫說一句話,藥補不如食補,深覺有道理,父王的病症恐怕還是得從飲食方面改善。”
朱瞻基一說到禦醫,就怒火中燒,因爲宮中的人有半數都受兩王收買,連禦醫都無法信任。
太子妃點頭,認同兒子的話。“瞻基說的沒錯,宮中的食物哪天不是大魚大肉,太醫院和禦膳房又各自爲政,還是講個懂食療的大夫專門負責,比較不會有傳達上的問題,瞻基,還是你想得周全,你說你找來的大夫在哪?就讓他先爲你父王診診看吧。”
“初日,過來吧。”朱瞻基轉頭對站在一旁的郭愛盼咐。
郭愛走向前,恭敬道:“奴才見過太子、太子妃。”
“咦!是你,對對對你怎麼入宮當太監的,結果那天昏迷醒來後給忘了,今天看到你才又想起來。”朱高熾見到郭愛很是驚訝,對這個連續兩次幫了自己的人很是感謝。
“父王,你認識初日?”朱瞻基疑惑。聽父王的語氣,還是在初日入宮前就認識他了。
“是啊,之前父王微服出巡,被小偷扒了錢袋,幸好有他替我盯著那個小偷,隻是他怎麼會入宮當了太監?”
郭愛咬唇不語,朱高熾的問話讓她想到自己來到這個朝代後的顛沛流離,更想到病重不治的王嬤嬤,不禁悲從中來。
見他眼眶泛紅,朱瞻基心中一緊。會入宮當太監定是生活所逼,看到初日那副難過的模樣,他不忍,于是轉移話題,“父王,初日就是兒臣找來要爲您治病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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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5:26
太子妃見到郭愛也極爲吃驚,雖然親眼見過這個小太監替丈夫做急救,但當時是因爲情況危急,才會讓他試試。她知道這個小太監之前是在尚衣監工作,人長得俊又嘴甜,是個很討喜的人,但治病,她怎麼不知初日會醫術?
“瞻基,你是在說笑嗎?”
他微笑。“母妃,你忘記上回父王在禦花園昏倒時也是他救醒的嗎?初日隻是謙虛,兒臣親耳聽到他指點一些宮人如何運用飲食療法強身健體,那些宮人後來都“不藥而愈”,兒臣才敢舉薦他爲父王醫治消渴症。”他瞥了郭愛一眼,對她頗有信心。
郭愛眨回眼中的淚意,現在可不是感傷的時候,她擡頭迎上朱瞻基的視線,也回以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愛妃,沒關系的,就讓他試試看,人家說醫者仁心,這孩子秉性良善,我也是親眼見過的。”朱高熾發話道。
“那好吧。”太子妃姑且同意了。“初日,你來替太子把個脈吧。”兒子舉薦的人,丈夫也認可了,她還有什麼好反對的?
郭愛再度躬身道:“回娘娘,奴才不會把脈。”
“你說什麼?”
看見太子和太子妃錯愕的表情,郭愛微微一笑,“奴才學的醫衛特殊,無須把脈也能得知患者的病症。”她解釋道。
“那是如何得知病況的?”
“奴才隻要仔細觀察一下太子的病容,再問一些話就可以確認病情了。”
“這樣就可以了?”太子妃訝異,沒把脈就能斷病症,這太不可思議,就算她對初日一樣有好感,也不可能盲目的一味相信。
“是的。”郭愛笑答。在這個朝代沒有醫學儀器,而當初跟著江大夫學習時,她還沒學到把脈,不過看病有四大重點:切、聞、望、問,除了不會把脈,她還是可以透過她的經驗與醫理來判斷病情。
隻是依照她的判斷,太子的病應該不隻有糖尿病的問題,還有其他的並發症,但應該多屬于慢性疾病,幸虧這些都不需要開刀或是動用到特殊的醫療器材來診治。
“母妃,你放心,兒臣介紹的人絕對沒問題,你先瞧瞧他怎麼做吧。”朱瞻基安撫道。他知道母妃在想什麼,自己剛開始聽到初日不用把脈就可以得知病情時,也著實驚訝,但親眼見識過她的特殊問診法後,就完全的信服了。
太子妃這才點頭,而一旁的朱高熾因爲對郭愛有好感,所以就放心的讓他對他“動手動腳”。
郭愛一會翻翻朱高熾的眼皮,一會要他張開嘴巴,接著再檢查他的四肢,觀察他的朕色,然後記錄他的心跳,還要人搬來秤子,秤他的體重,又陸續問了很多關于他的飲食狀況,以及平日有哪些不適的症狀,如此折騰了朱高熾一個多時辰後,她才站到衆人面前道:“我看好了。”
“如何呢?”朱瞻基關心的間。
郭愛淡淡一笑,很有自信的說:“太子說穿了就是得到肥胖症,而且是重度肥胖患者,通常這類患者都會有一些並發症,而太子目前所催患的就是消渴症、心腎不交和痹痛,以這三樣最爲嚴重。”果然如她所預測的,朱高熾是多重慢性病種身,而心腎不交和痹痛在現代則稱爲高血壓和痛風。
“這麼嚴重?”太子妃皺眉,不禁感到憂心忡忡。
“這些都是慢性疾病,雖然不會立刻緻命,但發作起來讓人極爲痛苦,像上回太子昏倒即是因爲消渴症的關系,當時若沒及時急救,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郭愛嚴肅的說。
在聽了她的話之後,太子妃臉色發白,她旁邊的朱高熾更是連嘴唇都輕顫起來。
“當務之急,必須讓太子減重,並從飲食控制。”郭愛建議。這些慢性病追根究抵,就是飲食與運動的問題,隻要體重控制住,病情就能獲得改善朱瞻基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原來父王的身體這麼糟,還好有初日在,不然面對父王每況愈下的健康,他真的很憂心。
“不需要服用任何藥物嗎?”朱高熾著急的追問,被病體拖著,連行動都不方便,他也想趕快痊愈。
“先以食療搭配減重即可。”當然需要藥物了,但現在的她空有醫學知識,卻缺乏藥物的輔助,雖然她曾跟江大夫學過醫術,也認識幾種尋常的草藥,但人命關天,她不敢輕易嘗試,還是先讓太子把體重控制住,之後再找時間研究中醫藥草的事。
“那從今天起,初日,父王的健康和飲食就讓你來負責。”朱瞻基下令。
他對她的那股全然的信任感,令郭愛心裏有道暖流滑過,溫暖了心尖。
自從來到這個朝代,她一直茫然無依,更不知道能夠做什麼,直到此刻,她終于有了一絲踏實感。
有個人信任她,而她全然忘了自己在宮中應該低調。
自從郭愛擔任起太子的專屬營養師後,不僅嚴格控制朱高熾的飲食,但凡是高熱量的食物都不準送來東宮,還大膽的要朱高熾做些簡易的運動,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郭愛也常趁太醫來昔朱高熾把脈時,向太醫請教醫理,終于慢慢的,辛苦有了成果。
這日,郭愛一大早就到東宮“監督”朱高熾的用膳情形,而剛和朱棣在禦書房議完事的朱瞻基,才剛走近東宮偏殿,就聽到母妃和藹的問話裏明顯摻著笑意。
“初日,這陣子多虧有你,太子的身子明顯的消瘦許多。”
“是啊,身體不舒服的狀況改善許多。”朱高熾精神奕奕的說。沒想到初日隻是以食療加上運動,就有如此顯著的功效,想當初要忌口和運動時,他可是千百個不願意,還好沒放棄,才有今日的成果。
“回太子和太子妃,奴才隻是盡應盡的本分。”郭愛不敢居功,“但爲了養生保健,食療和運動都不可以中斷。”才一點點成效就神清氣爽,她很擔心太子會就此而懈怠。
她才說完話,就見朱瞻基踏入偏殿。
“母妃,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他故意問道。
他是習武之人,耳力比常人敏銳許多,剛在殿外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如今這句話不過是一個插進話題的開場白。
“你來啦,我正在說初日調養你父王有功呢。”太子妃笑道。
他狀似隨意的看了郭愛一眼,在和他四目相對後,郭愛斂下眸子,朱膽基一笑,“兒臣對初日的醫術很有信心,若非如此,也不會要他替父王治病。”
初日這陣子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父王的身子也的確轉好,人也精神許多,這個初日總是能帶給他驚喜。
“好好好”太子妃贊道,眉開眼笑的,“相信假以時日,太子的病就能根除,初日,本宮都不知道要如何答謝你才好。”
“太子妃,言重了,奴才自當盡力而爲。”郭愛拱手躬身。
“母妃,皇爺爺已經決定近期擇日到孝陵祭拜先皇太祖爺。”話鋒一轉,朱瞻基說起今日在禦書房與朱棟所議之事。
“怎麼會突然想去孝陵祭拜?”
“應該是這陣子皇爺爺忙于國事,想到孝陵走走透口氣,順道祭拜先皇吧!。”朱瞻基解釋。
太子妃轉向丈夫,“殿下,這幾日就讓初日再好好調養你的身子,屆時你才能精神奕奕的到孝陵祭拜。”
“好,呵呵。”朱高熾笑應。
離開東宮後,朱瞻基和郭愛一前一後的信步回皇太孫宮,近來朱瞻基很少讓一堆宮人前呼後擁的伺候他,幾乎都隻帶著郭愛一人,大家都感覺得出皇太孫對這個新進小太監的不同,但誰讓人家嘴甜又有一手好醫衛,連太子和太子妃也對他另眼相待。于是,就算有人眼紅也不敢說什麼。
在兩人行經一處彎廊時,廊道旁種植一排流蘇樹,開滿小白花,經風一吹拂,枝頭顫動,就像竹篩子一般,小白花被吹落下來,煞是好看,這是郭愛很喜歡流連的地方之一,但現在跟在朱瞻基後頭,她可沒那個閑時間停下腳步欣賞,更沒膽子敢偷懶。
此時一陣風吹來,小小的白色花瓣飄落在兩人頭上、身上,發現她的腳步慢了,朱瞻基一回頭打算叫人,卻看見初日置身在飛舞的落英裏,襯著灑下的陽光,周身像是浸了圈光暈似的,如夢似幻,讓人眩迷,那似天上飛仙的模樣,讓朱瞻基禁不住的呆楞在原地。
見他停下腳步,郭愛也在他一臂之遙的地方跟著停下腳步,瞧他一臉恍惚,她感到奇怪,忍不住喚了聲,“殿下?”
沒反應?
恍如被迷了心竅的朱瞻基,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拿下飄落在她身上的一朵小白花,見她鬢邊有幾縷青絲未塞入帽冠,便手一撥,想將其塞入。
“喔……”被他的動作嚇到,郭愛忽地睜大眼,“殿下”她心慌意亂的大喊一聲。
朱瞻基驀地回過神來,眼前不再是如幻境的飛仙下凡場景,他最寵信的小太監穿著宦官衣服硬生生的跳脫出來蓋過所有迷離的虛影,他心底一陣失落。他剛剛在做什麼?!不是打算轉化對初日的心思。爲何還……
“殿下,你沒事吧?”郭愛小心翼翼的問著。他剛剛實在太奇怪了,雙眼失焦不說,魂還像被勾走一樣,雖然對他的碰觸她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巨評跳,臉也燒紅起來,但她還是比較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你……這麼大一個人了,頭發亂了都不會綁好,下回若讓我再看到你一頭亂發,就罰你不準吃飯門朱瞻基惱羞成怒的說看,接著轉身就走。
“哪有人這樣的,我的頭發又沒亂門郭愛不平的哇哇叫。
“啰嗦,還不快跟上來。”他步履不停的走看,步伐踏得又重又急,想盡快離開這片讓他失神做出沖動之事來的流蘇樹林。
郭愛苦著臉的跟在他身後走,不懂他到底怎麼了,而自己又哪裏惹到他,怎麼說風是雨啊?
跟往常一樣,郭愛仍是皇太孫宮和東宮兩頭跑,這日在“督促”完太子用膳並做好運動後,她正要回皇太孫宮的路上,卻被人檔住去路,來人相貌俊朗,和朱瞻基有幾分相似,但見著她時,不僅異常激動,臉上的表情更是驚疑不定。
“你……真的太像了……”青衣少年的身子晃了晃。
郭愛一臉莫名其妙。這人是中署了嗎?雖是初夏時節,但也不至于熱到神智不清,他那副見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很沒禮貌耶!
但她沒時間細想,因爲她要趕著回皇太孫宮,否則又會被朱瞻基那家夥說她偷懶,一想到那個人,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失序起來。最近這種症狀越來越嚴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日久生情?
別鬧了,郭愛,那個人不是你能夠喜歡的,他就隻是你目前的主子,八年之後,在這宮裏的一切就隻是一場夢,你不能眷戀,不能習慣,更不能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郭愛越想越煩躁,不再理會那青衣少年,徑自繞過他打算離開。
“麗兒……”
在與他錯身而過時,青衣,少年的喃語落入郭愛的耳裏,她心下一驚。麗兒?是蘇麗嗎?這人認識蘇麗?!
剛才亂七八糟的想法被嚇得一掃而空。
鎮定心神後,她假裝沒事的快步離去。現在的她是男裝打扮,又穿宦官服,就算那人認識蘇麗,相信一時間也不可能認出來,頂多隻是覺得神似而已,看那人的穿看不俗,又出現在宮中,還跟朱瞻基長得有點相似,想必應是什麼皇親國戚,回皇太孫宮交差後,她再去尚衣監問問王祿好了。
于是心中揣著不安的郭愛一回皇太孫宮,得知朱瞻基去了禦書房,立刻,向吳瑾表示自己想回尚衣監看看王祿和昔日同房的小太監們,吳瑾認爲郭愛調養太子有功,讓她回昔日當差的地方找找故人也無可厚非便答應了。
一到尚衣監,郭愛遠遠的見到王祿邊跑邊嚷,“玉公公、玉公公”
“初日?敷,別跑,別跑啊”見她跑得快,王祿一顆心都要跳出唯嚨,若是摔傷可就不好了。
“玉公公,我好想你啊,你最近好嗎?”郭愛一臉興奮,王祿對她而言就像親人一樣,見到他格外感到親切。
“托你的福,一切如常。”
“沒事就是好事了。”在這瞬息萬變的皇宮裏,平安最重要。
“倒是你,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太子因爲你的調養身體越來越好,病情也似乎得到控制,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這件事之後,我希望你能夠低調點,畢竟樹大招風。”王祿叮囑道。
消息傳得這麼快啊?人多的地方就是藏不住秘密。“買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公公用不著替我擔心。”郭愛樂買的說。
“小姐,在宮中,你要記得謹言慎行,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啊。王祿苦口婆心的說。
“公公啊,我難得來看你,你能不能休息一次,不要再對我碎碎念了?”她忍不住挖挖耳朵。
看她淘氣的模樣,王祿忍不住笑出來,而郭愛更是誇張的大大的呼出一口氣,像是逃過一劫。
“公公,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爲我剛在回皇太孫宮的路上,遇到一個青衣少年,我想向你打聽他是誰,他跟皇太孫長得有點相似,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認識我,叫我麗兒,但我沒見過他。”
王祿一聽非同小可。小姐的身分在宮中可是個禁忌,現在竟有人認得她?!他聽說今天漢王和世子入宮來面聖,難道那少年是世子朱瞻沂?!這下可糟了,絕不能讓漢王世子再度見到小姐,否則一切都毀了!
“小姐,那人應該是漢王世子朱瞻沂,你的身分是個秘密,絕對不能讓人發現,你要避免再跟對方碰面,漢王是有事才來面聖,待在宮中的時間應該不長,躲過這段時間就好,小姐要記住啊。”王祿低聲的再三叮囑,但不管他如何叮嚀,他都開始發愁了。
郭愛謹記王祿的告誠,再和王祿說了幾句之後,便離開尚衣監。
彎過一處小橋流水和大片假山後,入目的是一片小綠地,這是昔日郭愛和王振最常待的地方之一,也是王振平日灑掃的地方。郭愛離開尚衣監後,本來要直接回皇太孫宮,但想到好久沒看到王振了,便到他平日灑掃的地方找他,誰知卻見到那小子拿著掃薦一臉難過又頹喪的坐在大石頭上,不知怎麼了。
“王振”她喊道。
“初日?”王振擡頭,一看是這個以前最照顧他的人,臉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怎麼會來?”
“來看你啊,看你愁眉苦臉的,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說出來,哥我給你靠。”郭愛大力的拍看自個兒的胸脯,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
說到這件事,王振立刻紅了眼眶,“初日,我被楊公公扣晌銀,他嫌我地掃得不幹淨,一片葉子扣一兩,扣不夠就扣到下月的出銀,這個月我無法寄錢回家了,下月的晌銀也已先被扣了五兩。”說著,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可惡,這根本就是雞蛋裏挑骨頭嘛!風一吹就掉葉子了,怎麼可能完全掃得幹淨?除非這附近的樹都禿了”
郭愛氣得漲紅臉。吃人夠夠,連王振要養家的錢也扣,真是沒天良!
“王振,沒關系,哥置你,我現在就去跟玉公公說,請他來評評理。”說著,她就要去找王祿。
王振見狀馬上拉住她的手,“不要,初日,現在你被調去皇太孫宮當差,你幫得了我一時,幫不了我一輩子,說不定楊公公還會因此記恨在心,之後想盡法子來整我,到時候吃苦的人還是我。”他一臉小媳婦被虐待的模樣。
“那怎麼辦?難道要任他宰割嗎?”她氣不過。
“初日,你幫我一件事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要再待在這裏,到哪裏當差都比在這裏當個沒主子可喚的奴才好。”王振細聲的哀求著,那帶淚的臉龐,再怎麼硬心腸的人都會軟化。
郭愛歎了口氣,“好,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別擔心。”然後她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和宮女給的謝禮,“這些碎銀和首飾你先收下寄回家,等我的好消息。”
手裏拿著那些碎銀和首飾,水氣再度襲上眼睛,王振哭了起來,心裏被這段友誼烘得暖暖的,但看著那漂亮的首飾,他心中的某個角落又矛盾的起了嫉妒感。
爲什麼初日就是能不費吹灰之力贏得大家的喜愛?
聽說,現在最常陪在那個滴仙般的貴人身邊的,也不是吳瑾公公,而是初日。
初日啊初日,你知不知道?我最感激你,但也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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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6:38
第七章
終于到了去南京紫金山孝陵祭拜先皇的日子,孝陵是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和皇後馬氏的合葬陵墓,永樂十一年,朱樣在此立了一座“大明孝陵神功聖德碑”。
皇帝出宮自是需要天子儀仗開道、乘輿而行,但朱棣不喜這些,僅帶著兒子們輕車簡從的來到孝陵。
下馬坊是孝陵的入口,碑上刻有“諸司官員下馬”六個大字,渴陵的文武官員到此必須下馬改由步行,就連朱棣自己也不例外,以示對先皇的敬重。
但由下馬坊到陵園內,路程至少有兩千多公尺,朱棣年歲雖大,但老當益壯,走路健步如飛,而漢王朱高煦與趙王朱高健兩人也是身強體健,走這一段路根本不算什麼,連汗也不流,可這對朱高熾而言就是酷刑了。
雖然這陣子有郭愛幫他調養身子,體重有減輕一些,但以一般人的你準來說,他還是太胖了,這一段路走來,讓他汗流俠背,整個人狠狠不堪,再加上豔陽高照,他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了,要人攙扶才跟得上大家的腳步。
朱棣幾次回過頭來見遙遠落在身後需要人攙扶的長子,臉就露出厭色,而朱高煦與朱高權見狀,立刻暗暗嗤笑在心頭。
他們刻意放慢腳步的落到兄長身後去。“三弟,你瞧瞧這奇景,可曾見過大山移動?大概也就是這光景了吧。”見朱棣離他們遠了,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朱高煦才開始譏笑。
“可不是,真是奇景中的奇景。”朱高權也跟著附和。
朱高熾臉一熱,打了個迥超,差點跌倒,兩人見了更是忍不住汕笑起來。
“三弟,這你要當成警惕啊,有道是前人跨跌,後人知警吶”說完,兩人索性放聲大笑,完全不給自己兄長留面子。
朱高熾的臉已是火紅不已,朱高煦與朱高健則是笑得更肆無忌憚,料準這位不受父皇寵愛、老實又忠厚的兄長不敢對他們怎麼樣,正要開口再羞辱些什麼,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前人踐跌,後人知警,兩位王叔別忘了,後人還有後人知警也。”
兩位藩王聞聲回顧,大驚失色,見深受父皇寵愛的侄子目光如箭,懾得兩人膽寒。
朱瞻基這番話分明是在給他們忠告,朱高熾之後還有他,讓他倆休要輕舉妄動、悠意而爲,他們都快忘了,小小年紀的朱瞻基,因爲深受皇寵,已經開始參與朝政,而且表現不俗,若他在父皇面前參他們一本,他們真的會吃不完兜看走。
朱高熾見兒子來解圍,竟也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可見他甚爲仰賴兒子。
而朱高煦與朱高健在短暫的震悟過後,對侄子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壓蓋過他們的氣焰不禁惱羞成怒,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時一名太監跑過來稟報朱棣傳喚朱瞻基過去,讓朱高煦和朱高健兩人的目光恨恨的鎖著朱瞻基淡定的身影而去,心裏是氣得牙癢癢的。
而跟在朱瞻基身後的郭愛,則是將兩位藩王的憋怒表情全瞧進眼底,忍不住想笑。
聽到那輕笑聲,朱瞻基回首晚她,“想笑也給忍住,這時候笑出來,我保證你回頭會讓兩位王叔剝皮則他說這話時,自己也忍不住的揚唇。
她瞧見,挑挑眉,“那您這會笑了,他們難道就不剝您的皮?”
“想剝,但不敢”他上揚的嘴唇抿直,笑容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銳氣逼人,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瞧著他離開的背影,她驀地起了崇拜之心。這就是未來要當帝玉的人,不過十八歲已經沉穩成熟得讓人不敢小覷,連兩位稱霸一方的藩王都心存忌憚,所以說,這樣的人如何是你能夠喜歡的呢?
她正胡思亂想著,沒留意到朱高燒先是疑惑的看看她,接著露出吃驚的表情,等她發現對方的目光時,不由得一驚,這才想起蘇麗的阿姨是趙王的玉妃,那朱高燈也一定認識她才對,慘了,她的身分不會就此曝光了吧?!
而且他似乎很錯愕她身上的這套宦官衣服,又見她是跟著他的眼中釘朱瞻基而來的,應該讓他大吃一驚吧?
“麗兒,果然是你,你沒死……”
驀地傳來的急切嗓音,讓她更是頭皮發麻,就見一名少年快步向前握住她的手。
郭愛驚恐的掙脫開來,驚疑不定的看著這個曾在皇太孫宮前的小徑上,攔過她的少年漢王世子朱瞻析。
原本一直跟在朱高煦身後的朱瞻析,對祭拜先皇一事興趣缺缺,但皇爺爺有令,他也隻能跟來,剛看父王在朱瞻基那吃了癟,以往以他的性子,不管朱瞻基如何受寵,他定會反諷幾句回去,但因他又巧遇那個長得像麗兒的小太監,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
這幾日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太監的身影,本以爲皇宮這麼大,而他和父王在京城的時間有限,兩人斷不可能再見了,沒想到竟在這裏碰看了。
朱瞻析一臉激動,已經認定眼前的小太監定是蘇麗假扮,隻是她是如何進宮的,蘇家被抄家可是大事,沒想到蘇家遺孤卻在宮中。他壓低聲音道:“蘇家被抄家後,我過了一陣子行屍走肉的日子,想到我們的月下隅語、生死相約,今生今世沒辦法相守了,不料還能在此見到你,麗兒……”
聞言,郭愛震驚。蘇麗竟是朱瞻析的舊情人?!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她沒忘記王祿的叮囑,但現在被蘇麗的舊情人當場逮到,她不曉得自己要怎麼閃避,事情的發展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而陪在朱棣身邊的朱瞻基,遠遠的就見到朱瞻沂在對他家小太監動手動腳的,他臉沉了下來,心裏像打翻了一大缸醋。
初日這家夥,跟著他走還會落單,現在是和朱瞻沂在講什麼?朱瞻沂還握了他的手,那雙手是朱瞻沂可以握的嗎?!
朱瞻析不會是看初日眉清目秀就對他有意思了吧,他是有耳聞一些有權的官員會對長得較陰柔的小太監有興趣,沒想到朱瞻析也有這癖好,現在還想染指他的人,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裏!
朱瞻基陰惻惻的眯起眼,“吳瑾,去將初日叫來,也讓人明白到底誰才是他的主子。”
吳瑾得令後,才發現郭愛和趙王、朱瞻析竟落後那麼多,他快步的前去喚人,“初日,你發什麼呆,還不快上前去伺候主子。”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郭愛有如遇救星般,感激的朝吳瑾一笑,笑得後者是莫名其妙,接著假裝不認識朱高權和朱瞻沂,立刻撇下他們奔向朱瞻基。
她跑得很急,氣喘呼呼的,朱瞻基見狀不禁燮起眉。
“誰讓你跑成這樣的?跟上來就好,急什麼?從現在起,沒事不得離我五步遠。”他下了命令,接著不自覺的伸出手,一副想幫她拭汗的模樣,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他大驚,立刻壓下這荒唐的沖動,並惡聲惡氣的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掩飾自己心中的蠢望。“滾到我身後,自己擦汗去”他拂袖讓她站到自己身後,然後上前跟上朱棣。
雖然不解他的怒氣從何而來,但如今的郭愛巴不得躲到一旁,因爲兩位藩王和朱瞻沂也走了過來,朱高燒沒再一直盯著她,但那狀似無意的視線總會不時的飄向她,而朱瞻析盡管沒再上前纏著她,可他熾熱的目光仍緊緊鎖著她,讓她心驚膽跳,最後她隻好低著頭,假裝沒看到,隻希望祭陵可以快快結束,她真的深深覺得到目前爲止,自己已經將一輩子的驚嚇都受完了。
朱高熾拖著笨重又疲累的身子終于跟上隊伍,走在最前頭的朱棣見了擰眉,再加上朱高煦與朱高鍵在一旁火上添油的暗諷,讓原本就對長子生厭的朱棣怒火高張起來。
“朕和太祖都是靠馬上功夫才得來江山,子孫們個個上馬能開弓,下馬能治國,哪像你,既不能騎馬射箭,就連路都走不好”朱棣怒不可遇。
朱瞻基一顆心沉甸甸的,忍不住爲父王心急,想親自去扶他過來,但又怕這麼一做更突顯父王的軟弱,隻得忍耐著站在原地。
郭愛見他表面平靜卻手握成拳,就知道他內心有多焦急。唉,世人皆知,嗜武的朱棣並不喜歡這個不精騎射,個性又有點懦弱的長子,要不是他生下朱瞻基這個文武全才的兒子得朱棣喜愛,隻怕他早被廢了。她其實挺同情朱高熾的處境的。
才想著,就見朱高熾在一個奴才走過後,也不知怎地突然跌了一跤。
朱棣火冒三丈,對著長子大罵,“何謂君臨天下,可不是你這個蠢樣子,你連在太祖陵前都能跌跤,這是想讓先皇親眼看見朕立的太子是如何的贏弱不堪,教朕在太祖面前擡不起頭來嗎?”
“皇爺爺,請饒恕父王,父王體弱是因爲我這個兒子沒有照護好,一切均是孫兒的過錯,請不要降罪父王”朱瞻基說著馬上跪在朱棣身前。
一見自己寄予重望的孫子跪地,朱棣的怒氣瞬間消散。“你……倒是孝順啊,如此維護自己不爭氣的爹!起來吧,別跪了。”跪疼了,他可舍不得。
朱高煦與朱高健見兄長一再出醜,終于惹得父皇動怒,正竊喜著,不料下一刻就因朱瞻基兩三句話,龍顫和緩,兩人忍不住惱恨起來。
“皇爺爺,父王不是不爭氣,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陣子孫兒己命人爲父王調養身體,成效顯卓,相信在不久的將來,父王定會有健康的身體,剛剛父王會跌跤,全是奴才們伺候有失。”朱瞻基的聲音透看氣憤。
朱棣何等精明,馬上聽出他話中有話,想起方才長子跌跤時,正好有個奴才經過,那奴才好像是二子的人……
他當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二子與三子排擠太子之事他時有所聞,也知道原因出在自己並不喜歡長子,再加上當初他發動靖難奪位時,二子與三子均立下大功,自己更是曾經許諾二子太子之位,隻是後來仍顧忌到孫子朱瞻基將來的繼位問題,遂還是立長子爲太子,因此內心對二子有所歉疚,才會對兩子的行爲放縱,不加以嚴懲。
至于絆倒兄長這在他看來也非大事,他心底計較一番的也就不追究了。
“罷了,總歸一句話,太子身體負擔太大,既然現在有專人調養,就好好的把身體養好,才能擔起治國大任。”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他最終說道。
朱瞻基難掩失望。皇爺爺終究還是偏袒兩位王叔。
他無奈的望向一臉慚愧低頭的父王,不禁感到憂心忡忡,自己若不留心,軟弱老實的父王不知何時會再遭受陷害。
一樣的陽光燦燦,一樣的流蘇樹、小白花翻飛,陽光透過樹梢篩下點點金芒,站在金芒光暈裏的初日穿著一件湖水綠的宮裝,花團錦簇的金色細線團繞其上,托得她整個人粉粉嫩喇的,眉間、眼兒都帶著嬌俏,對他揚著美麗燦爛的笑容,那別著梨花替的發絲在微風的吹拂下,一下又一下的輕蕩著,滿天飄揚的小白花,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落在她發間,正與她滑細的青絲糾纏著。
“瞻基。”隨著這聲輕喚,嘴兒漾著甜甜的笑意,她就像團棉絮般的撲進他的懷裏。“你怎麼現在才來,我等你好久了。”她嬌聲抱怨著。
抱看她香馨的身子,他滿足的喟歎了聲,他等這一刻,仿佛已經等了許久,每每望看她,他都想將想象化成行動。“皇爺爺召我商議政事,所以耽擱了些許時間。”那隱在她發間的小白花皓著他的眼,他細細的輕挑掉,隻能專屬于他的青絲如緻般溜過他指間,他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來。
“你受皇上重用,將來政事繁忙,我們就不會有時間碰面了。”她微嘟起嘴道。
“不會的,政事再忙,我也一定會空出時間和你見面。”說看,他低下頭,霸道的攫住她粉嫩的紅唇,那軟嫩和香甜的滋味讓他想要掠奪更多,淺嘗變深吻,抱著她的手也越收越緊,讓她的身子緊密的貼合著他的,像是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一吻結束,她水眸合情的望著他,一臉迷離,害他差點忍不住想再一親芳澤。
“晚點你陪我去母妃那,我要向她提及我們的事。”
“真的嗎?”嬌羞的她一臉驚喜,但沒會便暗下臉色。“但我隻是一個宮女,身分低微,對你的前途毫無助益,太子妃一定不會答應我們的事,說不定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會的,除了你,我誰也不要,母妃從小就疼我,絕不會反對的,你若擔心,不然這事我先緩下來?”
她露出嬌笑,“幹脆這樣好了,爲了能夠時刻待在你身邊,我就假扮成太監來伺候你,這樣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說著,像變戲法一樣,她身上湖水祿的宮裝不見了,變成合身的宦官衣服,隨風飛揚的青絲也全都束進帽冠中,一臉鬼靈精的看著他。
“不——”朱瞻基驚得由床上跳起,一身冷汗滲滲。
守在寢宮外的吳瑾聽到聲響,在門外恭敬的請示,“殿下,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需不需要奴才……”
“……沒事。”一抹額上的汗珠,朱瞻基喘息著,爲剛剛的夢境心驚。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作這種夢?!
但夢境卻又如此的真實,想起那抹深吻,他情不自禁的撫唇,心髒劇烈的怦怦跳,悸動得厲害,那個人著宮裝的身影再度躍上他的腦海,那銀鈴般的笑聲、配紅的臉頰、燦燦的笑意……朱瞻基猛烈的搖頭,仿佛這麼做就能將糾纏他的心魔趕出腦裏一般。
然而重新躺下的他,卻再也無法入眠,隻好氣悶的睜眼至天明。
夏至,天首先得早,向皇爺爺和父王、母妃請安後,朱瞻基來到皇太孫宮的花園,坐在石敬上品茗,欣賞著爭奇鬥妍的百花,吳瑾則在一旁靜候著。
喝完一盞茶,還平複不了昨晚的夢帶來的悸動,朱瞻基難得的感到心浮氣躁,不知是對自己生氣,還是對長得陰柔秀美的小太監生氣,他隻知道這股悶氣一定要找個出口宣洩,不然他會一直靜不下心。
“初日呢?”他粗聲粗氣的問著,明顯的心情不佳。
“回殿下,奴才一早還沒看到他。”吳瑾恭敬的回答。殿下是怎麼了?今早的脾氣怎麼這麼大?
朱瞻基怒問:“不會還窩在棉被裏吧?主子都起來了還不見人影,是要我這個做主子的去伺候他嗎?去把他給我召來”說著,重重的放下杯盞。
吳瑾心驚的領命而去,不到半住香的時間,郭愛就隨著吳瑾匆匆趕來。
一瞧她還一臉睡眼惺松的,一想到自己卻爲這個吃好睡好的家夥而失眠,朱瞻基立刻發難,“你好大的膽子,竟比我這個主子還晚起。”
郭愛看了眼天色,再低頭皺眉天才蒙蒙亮而己,明明就是他起得太早,還怪別人賴床,他今天是吃了炸藥嗎?
見她不語,他心頭更悶,“平日不是很多話,怎麼現在成了悶葫蘆?”
“呱……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他挑眉,“何以見得?”
郭愛偷偷扮個鬼臉。很明顯好不好!
但她面上還是恭敬回話,“因殿下平日習慣喝熱茶,但現在壺身和杯盞都布了層細細的露珠,可見熱茶已轉溫涼,茶香變淡,入喉的茶韻變得幹澀,所以奴才鬥膽的猜測殿下肯定心情不好才連茶都喝不下。”
朱瞻基心中莫名一喜,沒想到自己平日的喜好,這小家夥觀察得如此細微,心中的那股悶氣漸漸的消散了。事實上,如果今日是別人說這種話,他可能頂多覺得這是個細心、觀察入微的奴才,但因爲是初日,他就是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吳瑾,將本殿下的黑將軍們提來。”他心情一好,想來鬥促織。
等吳瑾提來一籃物品後,朱瞻基屏退他,隻留下郭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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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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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6:47
郭愛心想,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現在心情明顯的大好,周遭都開滿薔薇花。
“自己選一隻吧則他掀開籃上的黑布,隻見裏頭有十來隻但織,每隻都很碩大,通體鳥黑,動作敏捷。
明白他想鬥蟋蟀,郭愛特意挑一隻長得瘦小的促織,“就這隻”
就這樣,兩人像孩童似的,在一方天地鬥起促織。
手拿促織草,郭愛撥弄看自己選中的促織,要它上前去咬朱瞻基的黑將軍。
“殺啊,咬它、咬它,不用怕,我給你靠,咬脖子”她邊響喊邊手舞足蹈。
“黑將軍,上啊,用力咬下去,一咬斃命則朱瞻基也不甘示弱,手拿促織草,命他的常勝黑將軍像往常一樣,讓敵人一次斃命。
但奇異的,黑將軍不再跌勇善戰,頻頻被郭愛選中的促織逼到角落,那促織身體輕盈,總能靈巧的閃過黑將軍的緻命攻擊,兩隻促織鬥得難分勝負,誼還是朱瞻基第一次鬥提織鬥得這麼快活,他興奮的看向郭愛,就見對方不顧形象的吶喊著,雙眸熠熠生輝,雙頰紅撲撲的,眼見、嘴兒全是笑意,朱瞻基臉上也染上笑意。
雖然高興痛快,但心中總有個角落感到淡淡失落,不知是第幾次的忖道:若初日是女兒身就好了……
郭愛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注意力全在自己的促織上,一見有機可趁,她撥弄了下促織草,手下促織猛捷的奮力一搏,終于把朱瞻基的黑將軍鬥到翻肚。
“贏了!贏了!耶”郭愛高興的大聲歡呼,臉上盈滿笑意,光彩奪目。
黑將軍輸了,是前所未有的事,初嘗敗陣的他理應惱怒,但因和他鬥促織的人是“初日”,他心裏竟泛起一片柔軟,看著她的燦燦笑容,想著對方若是女兒身就好的他,心情也跟著大好,鬥輸促織的事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朱瞻基正要喚人將石桌上的茶水再換過,就見奧瑾腳步急促的趕來。
“殿下,不好了,東宮派人來報,太子昏倒了”
“什麼?”
朱瞻基一震,二話不說的快步前往東宮,而郭愛則從地上跳起來,也趕緊尾隨他而去。
當宮人掀開暖閣前頭那厚厚一層大紅織金孔雀紋夾簾子,朱瞻基和郭愛就看見朱高熾臉色發青的昏死在榻上,而一旁的太子妃,早已嚇得淚流滿面郭愛立刻趕到榻旁查看,發現朱高熾的四肢關節處紅腫熱燙,而且明明都昏過去了,她一碰觸患處,他還是發出痛吟,可見那患處有多劇痛。
朱瞻基見狀,神色凝重,“今早我來向父王請安時,他還好好的,怎麼才半天的光景,他就變成這樣?!父王可是中毒了?”
郭愛再檢查了朱高熾其他的地方後搖頭,“應該不是,是痹痛發作了。”
“痹痛發作?”不是中毒讓朱瞻基稍緩了口氣,但父王昏迷不醒依然讓他無法安下心來,他沒想到痹痛發作會這麼嚴重!
“那該如何是好?”太子妃緊張的問。
郭愛沉思一下後說:“讓人去搞來新鮮綠色的金針花,磨碎讓太子服下”
“綠色的金針枕?”他要這東西做什麼?
“新鮮綠色的金針花裏有種成分可以降低痹痛所産生的尿酸。”她簡單的解釋,也不管那對問話的母子了不了解什麼是尿酸。“另外,請立刻讓人端來大量的水讓太子喝下,以稀釋體內的尿酸濃度,我還要冰塊,冰敷可以幫他緩解關節的疼痛”她提出一連串的指示。
朱瞻基聽了馬上要人照辦,雖然心中有疑惑,但父王的性命要緊,大夥忙碌了一陣子之後,朱高熾終于蘇醒過來。
衆人這才松了口氣,太子妃見綠色的金針花竟有如此神效,便高興的表示,“此物當真有用,太子一服用痛苦馬上減輕,以後真該讓太子多服用才是。”
“不可以,這東西有劇毒門郭愛沉臉阻止。
太子妃一聽大驚,“什麼!你竟敢讓太子服毒?”
就連朱瞻基聞言都臉色一變,“初日,把話說清楚。”他不相信初日會這麼做,一定有其他原因。
郭愛這才再度開口,“綠色的金針花合有秋水仙堿,這東西本身無毒,但被人進食後,經過消化就會氧化成有毒的物質,因此這東西雖然能急救痹痛患者,立刻減緩痛苦症狀,但考量到其毒性,奴才並不建議讓太子長期服用此物。”
“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雖能用于急救,但必須謹慎控制好服用的數量,否則反而可能引發中毒的危險是嗎?”朱瞻基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點頭,“正是如此,這東西能救命,也能害命,還是謹慎處理比較好。”
太子妃聽完總算安心了,而朱瞻基則朝她露出笑容,郭愛也回以一笑,好像隻要朱瞻基認同信任她,這就夠了。
“父王爲何會突然痹痛發作?母妃,今早到痹痛發作的這段時間裏,父王有接觸過什麼嗎?”他看向躺在榻上,一臉虛弱的父王,問起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太子就隻服用你二王叔送來的膳食。”
“二王叔送來的膳食?”朱瞻基燮眉。兩位王叔一向不服父王,太子妃回想道。那膳食是普通的食材,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處心積慮想將他拉下太子之位,現在竟送膳食來,其心可議!他看榻上的人已恢複神智,便沉聲問:“父王,母妃說你吃了二王叔送來的東西是嗎?”
“我是吃了些……”朱高熾虛弱的回答。東西都還在桌上,沒撤呢。
“父王,你怎能吃,你不擔心那東西有問題嗎?再說,初日不是讓你別亂吃東西,每日都爲你開好菜單送過來,你怎能吃菜單以外的東西?”朱瞻基忍不住責怪起已經一臉尷尬的父王。
“這個……父皇下令讓我好好調養身子,二弟專程派人送來一桌菜館,我見都是些豆腐、豆幹做的料理,相當清淡,一時肚子餓,也就貪嘴吃了,哪知道會這樣……況且,宮人們也已先試過毒,證明東西沒問題,而我也不信你二王叔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毒害我……”
“太子,您錯了,雖然這些東西沒有毒,但效果卻是與毒藥差不多。”郭愛插話,正色道。
衆人臉色都變了,太子妃急問:“此話怎講?”
“患有痹痛的人最忌豆類制品,這會讓痹痛發作,而漢王送來的料理,每道都用很濃的高湯與酒精去烹煮,因此症狀才會來得這麼急又痛苦。”郭愛手中端著的正是朱高煦送來給兄長吃剩的食物,她檢視過後說道。
“二王叔是故意的,他會送來這些東西,恐怕是已經得知父王的病症,想藉此毒害父王,而父王若真因吃了這些東西有何不測,東西無毒,他也能脫罪”朱瞻基忿忿地道。
朱高熾聞言一臉死灰,原來他一再維護的兄弟情竟是這般的不堪,他傷心不己,甚至流下眼淚。
朱瞻基不再多說什麼,滿臉陰蟄地轉頭就走,郭愛見他如此,也趕緊追上去。
回到皇太孫宮,朱瞻基胸口的那把怒火久久不散,他要吳瑾備馬車,連侍衛都未帶,僅帶著郭愛和另一個小太監變裝出宮透透氣。
坐在鋪著舒適軟墊的馬車裏,侍從打扮的郭愛安靜的坐在一隅,她清楚朱瞻基此刻心裏一定不好受,不過她仍有些擔心他隻身出宮,身邊既無吳瑾也無侍衛,就怕會有危險。
這是她入宮後,第一次出宮,回想她入宮前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和玉蟾披相依爲命、江老大夫的傳授醫術,此刻走出宮門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心情五味雜陳。
馬車內的兩人都沒有說話,耳邊隻有轆轆的車行聲,就在郭愛快因這沉重的氣氛窒息時,馬車漸漸緩慢下來,前方駕車的小太監的聲音傳來,“爺到了。”
到哪了?郭愛好奇,其實她並不曉得朱瞻基的目的地要去哪。
朱瞻基沉著臉率先步下馬車,郭愛也忙跟著下車,駕馬車的小太監則依朱瞻基的命令等在原地。
眼前的是一家酒樓,生意火紅,門庭若市的,跟在朱瞻基身後的郭愛,見他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來到一處雅緻的包廂,說是包廂,其實並不貼切,隻是以屏風爲障,與其他空間做出區隔,不讓別的酒客打擾,又可觀賞一樓大堂中央的唱曲或戲班子表演,可謂是全酒樓視野最好的位置。
店小二殷勤的送上兩壺酒和幾樣小點,郭愛記得他們進店到現在,也沒見他點菜,店小二自動自發就送上酒菜,可見他是這裏的常客,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宮來喝酒的?她一臉疑惑。
“坐吧,這裏是宮外,而且隻有我們兩個人,不用這麼拘束。”朱瞻基見她仍傻傻的站著,終于開口。
郭愛在他對面坐下,見他倒杯酒,一口一口的喝下肚也不說話,她聳聳肩,自己向店小二要了茶喝。
過了半晌,朱瞻基總算開口,不過是問她,“來酒樓不喝酒?”
“我外號一杯倒,喝了您就得背我回宮了。”她攤手道。她可不敢要皇太孫背她。
“背就背,怕什麼。”既然在宮外,他也沒那麼多規矩了。
“背我?堂堂的皇太孫背太監,成何體統?這事若不小心傳出去,我還有命活嗎?”她撇嘴,一副要他別說笑的模樣。
他想想也對,這事若傳開鐵定遭皇爺爺訓斥,而平日教導自己的太傅們,說不定會輪番上陣說得他頭暈,想到那景象,他都怕了。
不過,他爛醉的樣子,應該挺有趣的,平時話這麼多,喝醉了不曉得是不是也這麼多話?他抿唇笑了起來。奇異的,隻是有這個人陪伴,他的心情舒暢多了,他忍不住又想到今早鬥促織的情景,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擴大。
見他露出笑容,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心情不再鳥煙瘴氣了吧?”她俏皮的誰知反倒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接著灌下一大口酒。
“爺,您少喝點,若真喝醉了得換我背您,您瞧瞧我這細賠膊、細腿的,可是背不動人。”她提醒他別喝太多。
朱瞻基哼了聲沒理會,繼續喝他的。
她見狀心急。這人怎麼這麼講不聽?“您……”
“皇位真這麼誘人嗎?可以讓人不顧親情倫理,隻想殺人掠奪?”他忽地話鋒一轉,說出這番話來。
郭愛立刻閉上嘴巴不再勸他少喝。罷了,他若真的醉了,大不了她和一起出宮的小太監一起努力把他扛回去。
“真是這樣嗎?皇家真無親情可言?”他自言自語,感覺似乎很心灰意冷。
“想做一個君玉,就注定沾染鮮血,就算是至親,也是敵人,這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她輕聲說。看他的樣子,她也很替他難過。
他倏地深深凝視她,“你很了解身爲皇族的悲哀?”
“不算了解,但可以理解,你身在皇家,卻無法稟受如一般人家兄發弟恭的親情,而你原是應該已經看破這些的,怎奈親眼見到親叔叔要謀書自己的父親,這事還是令你倍感痛心。”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朱瞻基的眼神變得深幽了些,“你很清楚我在想什麼?”心中喜悅的感覺絲絲冒出,將氣悶的感覺沖淡了。
“不能說很了解,隻知道您也算是個城府深的人,將來若成爲皇帝,也不會任人左右,而對于排除異己的事,我想您一件也不會少做吧?所幸您心地慈善,將會是個仁厚的皇帝,但至于會不會仁厚到放過您的敵人,這就不得而知了。”
朱瞻基與兩位藩王的鬥爭,這段曆史她並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朱瞻基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他驀地握住她的手掌,“你相信我一定會繼承大統?”
“當然門他會是明朝的宣宗皇帝,這點她十分確定,畢竟她來自未來。
見她答得肯定,那憨樣惹得他心情放松,笑意又爬上他的雙眸。“你沒懷疑過我可能會被兩位王叔……”
不等他說完,她就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我確定會被除掉的是他們,隻是不知道他們的下場會如何罷了。”
朱瞻基惡劣的心情隨著她的話放晴,心中的氣怒似乎一掃而空。他想自己應該時常將初日帶在身邊的,有他在,自己一整天都會有好心情。
“看你心情好轉,我就放心了。”
“你擔心我?”他眼中似有光彩,熠熠生輝。
“當然門郭愛用力的點頭。
朱瞻基嘴角揚起。
郭愛見狀,趁機說道:“你上次打賭輸我,欠債可不能耍賴。”
“說吧,你想要什麼?”小家夥終于想討獎賞了。
“我想向你推薦一個人,他叫王振,也是名太監,是我在宮裏的好朋友,我想請你將他調到太子身邊服侍,因爲我有時差事一多就很難走得開,怕延誤太子病情,若有王振幫我,我也比較能放心。”
“好,我允你。”他爽快的答應。
“太好了。”高興的想舉手歡呼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竟還被他給握著,心跳倏地一亂。剛才在說正事沒想那麼多,這會就開始不自在了。“呃………你……”
她紅著臉指指兩人相疊在一起的手,提醒他該放手了。
看著自己的大掌將那隻小手完全包覆住,忍不住的,他心中一陣悸動,胸口忽地隱隱發熱起來。似乎隻要看著初日,他的心就會被他牽著走,越壓抑越是失控,情不自禁的想靠近這個人。突然間,他不想松手了。
不知他心中百轉千回的想法,郭愛看他一會揚唇淺笑、一會抿嘴燮眉的,也沒心思計較自己的手還被他握住,她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爲了掩飾自己的反常,他放開手後開口,“跟你講話,心情輕松許多,我看你以後除了負責調養我父王的身體外,一天還要跟我講上兩個時辰的話,逗我開心。”
“什麼?兩個時辰?”郭愛傻眼。他是開玩笑的吧!連續講兩個時辰嘴都歪了。
苦瓜臉的她,讓逗著她玩的朱瞻基心情大好,笑意染上臉龐,低醇笑聲從他厚薄適中的唇逸出,接著越來越大聲,然後是放聲大笑。初日真是個寶,以前他怎麼都沒發現宮裏有這麼個寶,若是早些知道,他的日子就不會那麼煩悶了。
像會綻放光彩一般,他一笑連禦花園裏的大紅牡丹都相形失色,雖然這麼形容一個男人很不恰當,但她真的認爲朱瞻基俊俏到一個沒天理。
看著看著,她又忍不住臉紅心跳了,口幹舌燥的拿酒壇就倒了杯喝想潤潤喉、散散熱,傻傻的錯把酒水當茶喝,當嗆辣的液體入喉,燒灼感讓她嗆咳起來,一張小臉漲成豬肝色,酒水也吐了出來。“咳咳咳!咳咳……”
朱瞻基趕緊要店小二送來涼茶,邊喂她邊叨念,“這麼大一個人,連喝個東西也會嗆到。”說著輕拍她的背順順氣,這才發現她的身子骨憊的單薄。明明那麼愛吃糕點都養不胖,是以前的生活太困苦,讓腸胃吸收都變得不好嗎?莫名的,他的心泛起一抹不舍。
“還不都是你害的,誰教你笑得像春風,我才會一時不察遭到暗算……”灌了好幾口涼茶的郭愛邊說邊抱怨。
“你說本殿下暗算你?”
郭愛心裏一驚,雖然這陣子他們相處融洽,他對她也鮮少以本殿下自稱,她有感覺,這算是他對她的特別寬容,但畢竟還是天之驕子,骨子裏的皇族驕氣是怎樣也抹除不掉的,她再次深刻的體會到兩人身分上的懸殊,有惶恐,更有……失落。
“奴才該死,請殿下恕罪。”她立即站起身請罪,但不知是動作太猛,還是天氣太熱,她突然感覺頭昏,腳步踉蹌一下。
朱瞻基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你沒事吧?”他扶著她坐下。
身體突然熱起來的郭愛,再倒了杯涼茶。
朱瞻基看她好似沒事了,便放下心來。“那我就罰你喝三杯酒賠罪。”
“三杯?則郭愛驚愕。她一杯就倒了,還三杯!她這張嘴真壞事。
朱瞻基眼裏笑意不減,像是鐵了心,若她不喝三杯,他們就在這裏耗下去。
拿了斟滿酒的杯子,郭愛先“好心”的提醒,“我是一杯倒哦,我若真的醉倒,你就倒媚了……”語畢,她豪氣幹雲的一杯酒入肚,依然被嗆到咳嗽,依然要討涼茶喝,但所有的動作都進行到一半就中止,隻見她頭一低,“叩”的一聲額頭直接撞上桌面,人也倒趴在桌上了。
這下,朱瞻基笑不出來了。還真的是一杯倒,他真想讓他背他回宮?!
“喂?”他推推她,誰知人不但沒醒,還順勢差點滑下地,他搶先一步接住她。“真的醉昏了。”
束手無策的他隻好打橫抱起小醉鬼,卻沒想到對方輕得似無重量般,這麼輕盈的身子,讓他瞬間皺起眉頭。
離開酒樓,駕馬車的小太監見狀大驚,想上前接過人,卻被朱瞻基阻止,他不想初日被其他人碰觸,他命小太監把馬車駛來後,自己抱著醉昏的人上馬車,將軟枕墊在她的後腦勺。
看著那張可愛嬌憨的睡顔,他一時失神,腦中自動將眼前人和夢中穿著宮裝的初日重疊,他忍不住伸手想撫上她的臉。
“我不能再喝了……”突然的,郭愛發出囈語聲,接著轉個身,喬好舒服的姿勢後,繼續呼呼大睡。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回過神來的朱瞻基惱怒的收回手,看了呼呼大睡的小家夥,突然覺得對方很欠扁。到底誰才是主子,還不能再喝咧,明明隻喝一杯就倒。
掀開窗簾看向倒逝的景物,將心思轉向別處,藉此轉移對那個人不該有的奇異情愫。
車輪轆轆的轉著,不一會,皇城宮牆已近在眼前,朱瞻基回頭一看,某人依然呼呼大睡,看來一時半刻是醒不了了。
“殿下,已到皇太孫宮了。”駕馬車的小太監恭敬稟道。
朱瞻基抱著郭愛下了馬車,早候在一旁的吳瑾嘴大張到讓人忍不住替他擔心下顎的關節會不會脫臼。
驚嚇過度的吳瑾回過神後立刻趨前要接手郭愛,朱瞻基卻越過他走進宮殿裏,吳瑾趕緊跟隨上去,兩人都沒發現一旁的灌木叢後躲著一道身影,那人露出臉來,竟是王振。
王振又驚又怒又妒的看著這一幕。他原是想來探探初日那日答應他的承諾辦得如何,沒想讓他撞見皇太孫抱著初日下馬車一路回到宮殿,心裏妒恨的他,忿忿地離去。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
一早郭愛醒過來後,頭暈得不得了,她記起出宮喝醉酒的事,又見醒來時已安然在皇太孫宮自己的住所裏,她大驚,“難道真是那家夥背我回來的?
她搖頭不敢相信。
“那家夥?你可是在說殿下?你啊你,真是大不敬則吳瑾手上端了碗東西,面色不佳的走進屋裏。
“你……你的意思是,背我回來的人真的是殿下?門她瞪大眼看看吳瑾。
“你是被抱回來的,還是千金之軀的殿下抱你這奴才”他怒吼。初日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竟讓殿下抱回來,這事若傳出去,有十顆腦袋都不夠掉。
她張看嘴,完全石化。
“口吾,把這喝了吧,醒酒的,另外,這籃東西是殿下要我拿來給你的,真不曉得你這沒規矩的家夥,是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殿下的關心。”想他在殿下身邊伺候多久了,也沒見過殿下這麼關心他。吳瑾碎念著將端來的東西放在桌上。
郭愛看了眼碗裏的東西,鳥漆抹黑的,下意識的就排斥。“不用了,我沒宿醉,不需要喝。”
“不需要也得喝下去,這是殿下特別交代咱家給你送來的。”吳瑾瞪看她一臉肅容的說。主子交代的事,他一向使命必達。
見他如此堅決,她不敢哆唆,咕嚕將醒酒湯喝個精光,喝完才發現這玩意其實不難喝。
抹抹嘴後,見吳瑾神色依然嚴肅,她不禁乖乖的正襟危坐起來。“呱……我曉得公公是怪我既然跟看殿下出去,就該負責照顧他,結果自己反而喝醉了,最重要的是,還讓殿下抱我回來,這太不應該了,我罪該萬死。”她主動認錯。
“算你還識大體,不過記住,宮有宮規,昨日之事不可再犯,就算殿下不責怪你,咱們司禮監也會查辦。”
司禮監專門懲處犯事的太監,聽說非常嚴酩,郭愛感到害怕的吞吞口水,滿口保證,“不會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吳謹臉色這才好轉,“殿下去上楊大學士的課了,走前他交代讓你午後去找他。”他傳話後就離開。
郭愛搔搔頭,坐在椅上托著腮,想到朱瞻基竟抱著她回宮,她的臉就不受控制的一陣熱辣,她好奇竹籃裏是什麼東西,于是打開一看,竟是各樣精緻的小點,她小臉頓時一亮,揀起一塊入口,濃密的蓮蓉滋味立即在嘴裏化開。
再揀了塊糕點,這回是桂花糕,濃郁的桂花香氣,還沒入口就先聞到,郭愛心滿意足的吃著,想到他抱她回宮,現在還特地命人拿她愛吃的糕點來給她,一顆心忍不住怦怦亂跳,也像打翻了蜂蜜罐一樣,整顆心甜滋滋的。
但旋即的,她的心情被一股憂愁取代,在這個朝代,她像無根浮萍,雖在宮中當差,但其實日子過得膽戰心驚,在這裏,她找不到未來,沒有歸屬,是被無垠的宇宙遺忘的時空旅人,她和朱瞻基之間完全不可能,別說自己現在的小宦身分,光是“蘇麗”的替身就夠教她頭大,她要自己別想太多,這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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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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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7:52
第八章
東宮裏,胡善祥和孫仲慧來向朱高熾和張氏請安,太子妃便要兩人留下,命人在花園裏備茶點和香茗,打算與兩名未來兒媳談心。
“你們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別整日悶在自己的房裏,多和太孫四處走走好培養感情,將來皇室還得仰賴你們開枝散葉呢。”太子妃輕啜了口香茗後說。
“是,娘娘。”胡善祥柔順的應了聲。
“從我入宮以來,至今見著殿下還不超過五次呢,每次去找殿下,他都不在皇太孫宮。”孫仲慧嬌聲道,語氣裏不無埋怨。
“怎麼會?”太子妃燮眉,然後看向胡善祥問:“你的情形也如此嗎?”
胡善祥支吾著,最後才點頭,“是。殿下事務繁忙,本就不該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胡姐姐,你嘴上說得這麼無所謂,其實心裏也悶得緊吧則她就不信她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淡定。
“爲夫君分憂解勞本就是妻子的責任,如今殿下政事和課業繁忙,善祥以爲未能盡心伺候已是不對,怎能再讓殿下更煩憂?”胡善祥善解人意的說。
這番話聽得太子妃眉開眼笑的頻頻點頭,而孫仲慧則是氣悶在心。胡善祥言下之意是指她不懂事,增加殿下的困擾嗎?
深知孫仲慧的心思,太子妃打著圓場,“你們被選入宮中,將來就是瞻基的妃子,夫妻敦倫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兩人一聽全都紅了臉,潮紅還爬上耳朵,她們都沒想到身爲太子妃的張氏會說出這麼私密的事,也才明白她是真心的將兩人當成兒媳婦看待。
“這樣吧,今日天氣晴朗,本宮就要瞻基教你們射箭,也好放松一下心情。”
太子妃決定後,立即命人去通知兒子。
射箭場內,朱瞻基正在教導胡善祥以及孫仲慧射箭,而被喚來伺候的吳瑾和郭愛則靜候在一旁。
經過酒醉和糕點事件之後,這幾日郭愛一見朱瞻基就很不自在,甚至下意識避免和他接觸,隻是沒看到人又會忍不住想,她都快被自己搞瘋了,而今天一到射箭場,發現王振竟在太子身旁伺候著,她才知道朱瞻基真的把王振調到東宮,所以剛剛她才跟王振說了下太子的病情,並要他幫她“督促”
太子的健康和飲食,若有緊急狀況,必須立即回報她,而王振也應允,並感謝她的幫忙。
胡善祥和孫仲慧的箭術不佳,但朱瞻基還是很有耐心的一一指導,並不時的逗郭愛,讓她又是跳腳又是臉紅。
“聽說你今天又晚起了是嗎?”趁著胡善祥兩女努力的在練習射箭,他對著郭愛打趣道。
她立刻反駁,“哪是我晚起,明明就是你又像上回那樣太早起床了。”還聽說咧,都親自來捉她起床了,害她一睜眼看到他時差點沒跌下床。
想起她受驚嚇時的反應,朱瞻基忍不住笑出聲。沒道理他睡不好,伺候他的太監還能呼呼大睡吧,當然也要挖起來伴著。
郭愛雙手權腹鼓起腮幫子,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多麼大膽和不適宜。
太子妃就坐在後方的錦棚裏觀看,她的目光沒放在射箭的兩女身上,而是落在兒子和郭愛身上,見到兒子的笑臉,她不禁驚奇。她已有多久沒見到瞻基的笑容了,對于他們的談話,她感到好奇,但他們暖昧的互動,則讓她沉下臉。
在朱高熾身邊伺候著的王振,目光癡迷的看著心上崇拜的人,朱瞻基笑容滿溢,他也跟著開心起來,但一看到讓他笑聲不斷的人是初日,他眼中的癡迷被嫉妒遮蓋,手也悄悄的握成拳。
其實王振對郭愛的心情很矛盾,一邊謝謝她幫他,一邊又嫉妒她能得到朱瞻基的注意,一樣都是宦宮,爲何際遇差這麼多,好處都是初日得到。
“殿下,你覺不覺得瞻基跟初日的相處已失了分寸?”
“嗯——”朱高熾沉吟,半晌後一笑,“雖然于禮不合,但初日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瞻基從小被父皇寄予重望沒什麼玩伴,許是覺得那孩子的的反應新鮮、好玩。”
朱高熾的話雖然有道理,但看著眼前兩人那異常的互動,太子妃的臉色並未緩和下來,王振見狀,趁機上前說話。
“請娘娘息怒,其實就奴才的觀察,殿下是個非常體恤下人的主子,幾日前奴才到皇太孫宮找初日,就親眼看到殿下抱著初日回宮,所以奴才鬥膽猜測,是因爲殿下的體貼,初日才會……”
“你說什麼?!瞻基抱初日回宮?”太子妃震驚。
朱高熾聞言也愕然。這確實過分了。
王振見自己的話造成效果,再續道:“初日嘴甜,本來就受大家歡迎,近來他受到殿下寵信,大夥都替他高興。”
不管他說了什麼,接下來的時間裏,太子妃未再展露笑容,王振見目的已達到,聰明的閉上嘴巴,讓他的那些話在太子妃心裏發酵。
太子妃冷眼看著,兒子和那小太監的親密互動變成一根刺紮進心裏,靜了一會的她張口正想再問王振些什麼,就見兒子走回錦棚內。
“怎麼自己進來了,她們呢?”她冷問撇下兩女獨自回來的兒子。
“我讓她們繼續練射。”沒發現母妃口氣冷淡,朱瞻基無趣的說。
事實上,孫仲慧見他回錦棚也要丟下弓粘上來,但他堅持讓她留下與胡善祥練習競射,誰贏了他就有賞,那女人才沒繼續纏著。
太子妃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刻意擺脫兩女的。跟個小太監就那麼有興緻,對自己將來的妃子卻這麼不耐煩,她有必要提點他。主意一定她先要人端上涼飲給他消暑,接著開口,“瞻基,本宮辦這場射箭是要你多陪陪善祥她們,將來皇嗣還得靠你們,別冷落了人家姑娘,該把心思放在你未來的妃子們身上。”
太子妃話說得合蓄,但朱瞻基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母妃的意思。定是剛剛逗初日時被母妃看到,産生什麼警訊,皇宮是個表面光鮮,實則藏污納垢的地方,母妃有此聯想他不意外,能夠在這宮裏生存下來,他們都不是單純的人,但對初日,他隻是喜愛他、喜歡他的陪伴,沒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太子妃也知道他的月卑勝,隻是提點一下,話題不再在這上頭打轉。
朱瞻基回錦棚休息,郭愛自然也跟看進到錦棚裏,八月天豔陽炎烈,不用在外頭曬太陽,讓她彎唇笑了。
瞥了她的表情,朱瞻基笑了一聲,不顧母妃還在看著,丟去自己喝了一半的涼飲給她。“賞你的,滾一旁喝吧!。”
她的貪嘴是有名的,馬上歡喜的捧著那半碗珍貴的涼飲閃到角落去,見她喝得痛快,朱瞻基又笑一聲才到太子妃身邊坐下。
“手察擦汗吧。”太子妃不動聲色的遞了絹子給他,眼角餘光也狀似不經意的掃過郭愛,幾分深思閃過。
“謝謝母妃。”他接過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把後,將緝子丟給母妃身邊的宮女。
“母妃,你要我有空多陪陪那兩人,今天也耗了我半天,該夠了吧,皇爺爺安排給孩兒的課業還有許多未完成,是不是讓我先回去忙?”他實在不想在這幹耗時間,無聊死了。
她脫了他一眼,表情變得嚴肅。“你是真不知道本宮讓你教導兩人射箭的意思,還是假裝不知?”
他聽了不禁歎口氣,“兒臣明白,再過不久就要大婚,你讓我多和她們培養感情,以期爲皇室開枝散葉。”
“既然明白,那就多留些時間陪陪她們,你說說,你心裏較屬意誰?”
“我屬意重要嗎?誰正誰偏都是皇爺爺決定的,我哪能自主。”他無奈的說。
“話是沒錯,但母妃總想知道你心裏喜歡誰,我再試著去向王貴妃打聽皇上的意思,瞧瞧能否如你的意。”她一心爲兒子著想希望兒子隻是一時迷惑,等大婚後,有了家室,心思就能穩重些,不會再和內侍做出有失分寸的事來。
皇後過世後,王貴妃便是父皇身邊最得寵的妃子,若去請托她,說不定有用。
“如我什麼意,我才不在乎這些。”他不耐煩的道。
“那立胡善祥爲正妃好了。”
“何必是她門他瞪眼馬上又說。
太子妃掩嘴笑了。“還說不在意,這不就在意了?你別有偏見,雖然善祥是你二王叔舉薦的人,但她爲人處世得體,我倒是挺中意的。”
“你中意我卻不,二王叔野心大,他的人我防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接受的,就算將來她被皇爺爺欽點爲我的正妃,也休想我會寵她”隻要想起二王叔幾番陷害父王的事就讓他怒火中燒,甚至一見到胡善祥就反感。
太子妃喟歎,縱然自己對胡善祥的印象不錯,但這背景……唉。“罷了,那孫仲慧呢?她的容貌豔麗、身段曼妙,你該是喜歡吧?”她問這話時郭愛正好喝完涼飲走過來要隨侍在旁,也聽見了。
朱瞻基的神情忽然不太自然起來。“我哪喜歡了,我是故意氣胡善祥,才與她親近的。”他撇嘴道。
“是嗎?我瞧你與她說話時有耐性許多,我想她應該是你屬意的正妃人還吧?”太子妃也發覺了他因那小太監在側而起的異樣,不由得心一沉。“你這麼聰明,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你應當明白的。”她故意說道。
“母妃,兒臣若做錯,你大可直接點明,另外,我沒有屬意誰門他失口否認,害怕落實母妃的懷疑會給初日惹來殺意。
太子妃被兒子回堵,面子稍稍掛不住,但爲了不讓旁人知道太孫和內侍的異常互動,她話點到爲止。
她另外提道:“我聽宮人說,仲慧初進宮時,你曾拉著她躲到假山後,你吻了她”
太子妃話一說完,朱瞻基快速的看向身後的郭愛,見她表情震驚,他微微握拳,馬上再將臉轉回來,暗暗吸口氣,平複心緒。
但太子妃見到他的動作就已了然,心下更是一沉。
“瞻基,你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你真不喜歡仲慧嗎?”她馬上穩住內心的惴惴不安,這會非要個答案了。
“不喜歡、不喜歡則他霍地站起身。
這時孫仲慧與胡善祥恰好進來,沒瞧清他的臉色,孫仲慧馬上撞上他道:“殿下,你說能射到箭靶上的有獎賞,我十支中三支,而胡姐姐連一支也沒碰到箭靶邊,我贏了,你說的獎賞呢?”她急看撒嬌討賞。
朱瞻基臉一沉,見剛才抹過汗的絹子還在宮女身上,他拿過來就往她手裏塞。
“要獎賞,這給你!初日,再待下去太陽都下山了,走了”他甩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郭愛急忙,向太子和太子妃行過禮,這才跑步追上去,獨留一臉錯愕的孫仲慧楞楞看著手上的絹子,而太子妃則沉下臉來。
郭愛小跑步才勉強跟上大步流星的朱瞻基。腿短就是這點輸人,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走了一大段路後,他驀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你聽好,我會親她是因爲好奇,兩年前我剛懂男女情事,她是我的試驗品,如此而己,沒別的意思。”他解釋著。
“試……試驗?”
“對,就隻是試驗,而且試驗過後,失敗”
“失敗?”
“我看她長得美,以爲吻起來滋味會不錯,可事實證明,不怎麼樣”他嫌棄撇嘴。
“不怎麼樣?”
“你是鸚鵡嗎?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他惱怒著。
“我……我……”
“閉嘴,你什麼話都不用說了,總之,這事,你別誤會”
“您爲什麼要對我解釋?”她兩眼閃亮的看著他。原本聽到太子妃說這事時,她心裏很難過,但現在見他緊張的向她解釋,她不禁感到開心,雖然明白他們兩人不會有未來,但喜歡的心情已經釋出,無法說收回就能馬上收回。
這會換他傻住了,臉部表情變得極爲僵硬,他目光盯住她,半晌後,忽然惱羞成怒。“誰對你解釋了?我是要讓你長腦袋,在這宮裏別以爲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是你主子,主子的事聽了之後別亂傳,傳得不象樣,小心我割你舌頭,今晚我不想看到你,不用跟前伺候了,有多遠就滾多遠去則他大聲咆哮完後,轉身就走。
她錯愕得張大嘴巴,他那模樣分明就是惱羞成怒,但爲什麼?她可以奢想成是她以爲的那樣嗎?
想著,她心裏感到陣陣的甜蜜。
朱瞻基隻要待在書房裏看書,郭愛就會候在一旁,而因前一陣子的插曲,兩人之間現在籠罩著一股暖昧的低氣壓,他們都感覺得到彼此之間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發酵、産生變化,但又不敢去捅破那層窗紙。
這天,連下了好幾日雨的天空好不容易放晴,快被悶壞的郭愛很想改善彼此的關系。
“難得今天放晴,殿下想不想出去走走散心?”她漾著笑臉討好的間,“殿下”兩個字也開始看情況的掛在嘴邊,這也是在提醒自己兩人的距離。
聞言,他眉一挑的放下書冊。這幾日也夠他憋的,他還真不習慣兩人之間這種悶葫蘆的相處模式,既然初日建議外出散心,他就順勢的允了。“也好,但我不想走走,我想捶丸。”
“捶丸?”郭愛不解。那是什麼?
見她疑惑,朱瞻基也不解釋,領著她來到宮殿後方的私人丸場,他是個既會讀書也會玩樂的人,這個私人丸場是他專門要人辟建的。
但什麼是捶丸呢?郭愛沒見識過不知。
來到捶丸場後,她趁朱瞻基在盼咐其他太監準備捶丸的用具時稍微觀察了下,隻見場上草皮平整,鑿有十個球洞,插有不同頗色的彩旗看了一圈,她馬上知道大概。
丸,球也,捶丸不就是擊球嘛,說穿了,就是古代版的高爾夫球運動。
她在學校也參加過高爾夫球社,球打得不錯,社團顧問還曾開玩笑說,要她別念醫學院了,改去當高爾夫球國手好了。
呵呵,想不到明朝也流行這種運動,真有趣!
“初日。”忽然有道興奮的聲音在喚她。
郭愛回頭見是自己認識的幾個宮女,立刻笑吟吟的上前去。“幾位姐姐怎麼有空過來,今日不當差嗎?”
“不當差,聽說殿下要來捶丸,想說你一定跟著,所以就專程過來瞧瞧你了。”
“謝謝姐姐們的關心。”她還是笑呵呵。
“好久不見了,可有想姐姐們?”另一個宮女眨眨眼問。
“想,怎麼不想,我日日都想著各位姐姐的好處呢”那賊笑分明是討食。
“怯,你這小子,果然想的是咱們身上的零食,被調到皇太孫宮當差,可是個熱差,還擔心沒好吃的嗎?咱們姐妹可是專程抽空來看你一眼,你倒好,隻記得吃!”
她還是笑得露出白牙,沒一絲愧疚的樣子,幾個宮女見了也沒轍。“得了,這是你愛吃的蜜錢,姐妹們才新醋的,還有這包酥餅是其他沒法來的姐妹們托交的,全都給你,你吃的時候可別忘了咱們。”
郭愛喜孜孜的接過,開心得很。“不忘、不忘,姐姐妹妹們的關愛初日不敢忘。”她笑得沒心沒肺。
宮女們又紛紛拉著她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小子實在生得太討喜,模樣可愛又俊俏,讓人打心裏疼愛。
遠遠地,朱瞻基走了過來,見到這情景,他眼一眯,玉面微沉,宮女們發現他到來,立刻退開,跪地向他請安。
“奴才們見過太孫殿下。”
他沒立即叫起,而是瞧住郭愛,面色不善。郭愛沒察覺他的目光,徑開心的解釋,“她們都是各宮的好姐姐,專程給我送零食來的。”她獻寶似的將塞得滿懷的零嘴獻給他看。
“這些東西皇太孫宮沒有嗎?”他面無表情的問。
“沒,這些都是姐姐們的手藝,禦廚們還做不出來呢。”郭愛得意的說。
原來是專門做給他吃的!他望向還跪地等他叫起的宮女們。哼,還真有心思啊!一個個都忘了宮規不成。
“都起來吧。”他終于道,可口氣卻不怎麼親切。
宮女們聽出他的語氣不佳,起身後便低頭安靜得不敢多說話。她們敢這麼大膽跑來找初日敘舊,便是因爲向來聽說皇太孫是個明理主子,然而看這樣子,她們果然還是不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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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7:58
見這情景,他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不過是幾包零嘴,有什麼好不悅的,也不能因此就認定他們有私情啊!想想遂又說:“既然你們是專程來探他的,那就留下來看丸賽吧,不過……”他還有但書,“你們也不是第一天進宮,做事還是得有分寸,別落人話柄。”他點到爲止,並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朱瞻基你話說得如此冠星堂皇,其實你所在意的何嘗是她們有沒有偉反宮規。
不但沒有責罰,還能見到皇太孫捶丸,一群宮女聽了立即一掃方才的惶然,連忙稱是,他點點頭,腳步往前移去。
郭愛趕緊跑到他跟前伺候。
來到目的地,朱瞻基站在一排丸杖前,丸杖與高爾夫球杆一樣,一套有好幾支,眼前看見的就有構棒、撲棒、單手、鷹嘴等等,隻不過這些丸杖十分講究,邊緣全是以純金打造,把手處還綴以玉飾,貴氣逼人。
“會捶丸嗎?”他看向她隨口間。
“沒正式捶過,但應該會。”捶丸與高爾夫球相似,應該不難。
他詫異的看她一眼,不相信一個奴才會捶丸,這可不是什麼民間遊戲。“這裏有兩套球杖,你挑一套用。”他道,存心想戳破她的牛皮,看她笑話。
“你想與我來一場?”她十分意外。這可是貴族活動,以她的身分隻夠當“杆弟”,沒資格上場。
“我讓你捶你就捶,廢話什麼?”
“喔”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她還客氣什麼。于是她隨便挑了一套,反正朱瞻基這個皇太孫用的,不用挑也都是上品。
在上場前,郭愛簡單的問了下吳瑾遊戲規則,畢竟捶丸與打高爾夫還是有相異之處。
吳瑾和一幹宮女太監都很訝異殿下要和初日比賽捶丸,這下他們全都深信不疑初日現在是皇太孫眼前的大紅人。
問清楚規則之後,郭愛回到場上時,朱瞻基已就定位在等她。
開打前,朱瞻基由懷裏拿出一顆紫東珠。“瞧見沒有?”
她馬上盯住那顆晶瑩透紫的珠子,心癢難耐。“瞧見了,這是今兒個我的戰利品?”
“沒錯,贏過我,這顆紫東珠就歸你”
“好”她燃起空前的鬥志。打球是她的強項,爲了紫東珠,她拚了。
朱瞻基率先發球,一丸捶出去落得老遠,馬上聽到一大群人的歡呼聲,她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場邊居然來了一大群宮人,聽到皇太孫要與初日比賽捶丸,皇太孫宮裏幾乎沒當差的人都趕來看熱鬧了。
郭愛握住丸杖,第一丸捶出去,還沒抓到球感,丸飛歪了方向。朱瞻基見了一笑,他早料到如此,換他繼續,他身邊站著好幾個內侍幫他捧著各式丸杖,他看了下地勢,換了支丸杖,再擊出一丸,果然是高手,丸已接近第一個洞口。
郭愛不氣餒,重新再上,這回打得漂亮多了,丸雖然離洞口還有點遠,但不是沒機會,還有得補救。
原本等看看她出醜的朱瞻基詫異極了。
而站在外圍看熱鬧的宮人們,盡管不敢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的替郭愛加油,可他們的眼神充滿對她的鼓勵,讓他訝異她的好人緣。
朱瞻基再度上場,漂亮的讓丸滾進第一洞,立刻得到如雷掌聲,但想不到,之後某人越捶越順手,竟隻差三杖就快追上他。
原來他沒說謊,真的會捶,隻是不熟悉,等上手後居然能夠捶得與他旗鼓相當。
他不再敢輕敵,打得益發認真。
等到中場休息時,他隻小贏一杖,朱瞻基臉色有點僵,吳瑾忙遞上絹子讓主子擦汗,還伺候他喝涼飲,而郭愛當然沒這等待遇,隻能閃到一旁自己擦汗,幸虧宮女們偷偷倒了杯水給她,小聲的替她打氣。
朱瞻基眼角餘光瞥見,心下一沉。這會又攪和在一起了!
丟下喝了一半的涼飲,他不快的喊,“開始了。”
“殿下,您才休息不到片刻,連汗都未幹……”吳瑾馬上說。
“又不是還在喝奶的娃兒,流點汗有什麼辟系?”他掃視著還在受一票宮女殷殷叮嚀的人。
感覺身後有股壓力,郭愛轉身一看,果然看見某人的刀眼。怎麼,她又哪裏得罪他了?她隻是跟宮女姐姐們講話,沒違背他說的宮規吧。
“主子說開始了。”吳瑾過來道。
“不是才休息嗎?”郭愛訝異。
“還哆唆,還不快去”
“喔”她連忙又要跑回場中。
“等等。”吳瑾突然又將她叫住。
“怎麼了?”
“你是奴才,鋒頭別過了。”他低聲的提醒她。
郭愛一楞,當下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是要自己不能真的贏皇太孫,她聽了不置可否的跑回場上。
在她上場後,朱瞻基的臉色已沒剛才那麼鐵青。
揮杖前,她遲疑了下後走近朱瞻墓。“你要我打假球嗎?”她驀然問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他立刻攏起濃眉。
她馬上又搖手。這小子雖然心高氣傲,但絕不會希望她因爲奉承他而打假球,這隻會更惹怒他,她是這麼認爲的。
再說,這不也是變相的“陽奉陰違”嗎?說好,她不對他幹這事的!
她走回捶球位置,在手上吹吹氣。就試試這一捶的手氣吧。
她高舉丸杖用力一捶。嘿,飛得遠哩,不錯不錯!
但場邊的吳瑾臉色可就很難看了,郭愛嘻嘻哈哈地當沒看見。
不過朱瞻基也厲害,雖然贏得不多,但始終保持領先,她要很拚命的捶才有這成績。
時間慢慢的流逝,比塞也進入尾聲,最後郭愛還是以兩杖之差落敗了,她飲恨不已,與那顆紫東珠失之交臂。
朱瞻基贏得不漂亮,小勝而己,心情不怎麼舒爽,他下到場邊,吳瑾立刻送上涼茶和絹子,他的一雙眼緊盯著某人瞧,就見自己一走,馬上有一群人圍上那家夥。
能與主子捶丸,還隻輸了兩杖,簡直是宮人之光,大夥都把郭愛當英雄了,宮女們端著笑臉贊揚,就連一些內侍也拍著她背,一副交好的樣子。
這讓朱瞻基怒火中燒起來,來不及壓抑下自己來勢洶洶的不悅,他己經上前,火大的吼道:“這是在做什麼?誰準你們對他動手動腳的?成何禮統”
衆人大驚,忙不疊地跪在地上,身子簌簌發抖,惶恐至極。
郭愛也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何事開罪他,讓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們給我聽好,宮中紀律要謹守,從今以後不許再這麼動手動腳的,連者論罪,聽見了沒有門他發了一頓脾氣後即嚴正聲明,這才怒氣沖沖的離去,留下一群被嚇傻的宮人。
吳瑾心驚,不住望向傻站在一旁的郭愛,心頭的計較越來越深,有說不出的隱憂。
“吳公公,他不是贏了嗎?這回又是哪出錯了?”郭愛錯愕的問。拚了半天卻落空,該惱的人是她才對吧?
吳瑾走向她,將一顆紫東珠放到她手中。“在打捶丸之前,主子就要我在賽後將這顆紫東珠賞給你,他道你雖然輸了比賽,但念在你幾番挽救太子有功,這算是他的心意。”
郭愛呆呆的接過紫東珠,心裏五味雜陳。原來他在比賽之前,就已打算將紫東珠送她,不管輸贏,她都能得到獎賞,比賽,也許隻是他想散心的一種方式,然而經過剛剛的事,他的心情相信是無法舒坦了,可能還更煩悶……
自從捶丸比賽之後,兩人的關系又回到之前的低氣壓,郭愛幾次想示好,但卻不知該如何啓口,這麼的香吐實在不像她的個性,于是她決定順其自然,暫時將這事拋到腦後,專注在太子的身子調養上。
經過這陣子的努力,朱高熾的病情已算控制住,不再時有狀況,但爲了讓他的病情更加穩定,這日,郭愛來到太醫院,纏著某位與王祿頗有交情的太醫,問了些有關高血壓、糖尿病和痛風相關病症的用藥。
那太醫盡心盡力的幫忙,而得到藥單,再加上她自己近日研究的發現以及西醫的知識,得出能降血糖的中藥材就有四十多味,其中效果最顯著的旋覆花、十大功勞、自術、山茱英、香附子、淮山藥等。
至于痛風,文獻記載,土獲等、拿蔽可降低血中尿酸濃度,蓄故仁、澤瀉、車前子、大腹皮、獲等皮等中藥也有助于尿酸的排洩……
在回皇太孫宮的路上,郭愛思索著該如何調配這些藥材適量的讓太子服下,想著,忽然就撞上一道人牆,她嚇得趕緊擡頭望去。她是撞到誰了?
這一瞧,她嚇得心髒快停止。是他,朱瞻沂!
“麗兒,你是麗兒對不對?”那人激動的圈住她問。他不會再讓她跑走了。
“你……你……”郭愛嚇傻了,半晌後,她回過神來的環顧四周。這條小徑前後都沒宮人經過,她得趕快擺脫他,不然身分一旦曝光,可是會惹來殺身之禍!
“麗兒,那日在孝陵見到你之後,這段時間我轉輾難眠,現在再見你,真是太好了”朱瞻沂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幾乎要將她的骨頭勒斷了。
“你請先放開我”她呼吸困難的掙紮著。
她話語裏的痛苦令他一驚,這才松手放開她。
束縛一不見,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氣,“你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麗兒!”就算他和蘇麗是情人的關系,爲了安全起見,她都決定否認到底。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瞻折啊”他一臉的不敢置信,甚至大受打擊的模樣。
自從在孝陵發生膽顫心驚的事件,在不確定兩位藩王是否打道回府前,她都很安分的沒到處亂跑,就怕遇上不該遇上的人,沒想到千避萬避,還是讓她給碰到了,這……這該如何處理啊?郭愛暗自心急,忍不住手心冒汗。
“那日在皇上面前你假裝不認識我,我能理解,可父王回樂安去了,我特意請旨多留京幾日,就是想見你一面,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進宮再見你,這裏沒別人了,你爲何還是不肯認我?”他痛心的問。
郭愛急得團團轉,想說服他認錯人,怕是不可能了,隻好一咬牙道:“我失憶了,對過去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失憶?”
“沒錯,我誰也不記得了,隻知道自己現在是宮裏的太監,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道。”
“你連與我的白首之約都不記得了?”他震驚不已。
“白……白首之約?則這四個字讓郭愛驚嚇指數破表。蘇麗竟和這位世子私定終身?!
“當年我在趙王府與你相識,進而相戀,可你私生女的身分讓我無法向父王提起你,咱們說好等你認祖歸宗,我立即讓父王去向蘇大人提親,隻是,我尚未向父王提起這事,蘇家就慘遭不幸,我以爲你也命喪黃泉,傷心悲憤許久,想不到你還活著,可卻已將我忘得一幹二淨,你怎能忘記我?怎能就此將我忘記?”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激憤的再度抱緊她。
郭愛被抱得一口氣上不來,臉都發白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忽然一聲大喝傳來。
接看籍制在她腰間的手被扯開了,朱瞻基扣著朱瞻析的手腕,一臉的鐵青。
朱瞻沂乍見到他,同樣臉色一變,“皇太孫殿下”
“你抱著我的內侍做什麼?”朱瞻基神色酥酞風暴。
他還在爲自己和初日之間最近怪異的氣氛感到煩躁不己,才步出書房到外頭透氣,卻看到朱瞻析不請自來,還糾纏上初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朱瞻析一時傻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絕不能說出麗兒的身分,否則必定害她陷入危險。
“還有你,你居然讓他抱你”朱瞻基轉向郭愛,那臉色可說是空前的暴怒。
她沒見過他這麼憤怒,嚇得趕緊跪地道:“我隻是跌倒,世子好心扶我一把罷了。”有理說不清,也不能多說什麼,她幹脆扯謊。
朱瞻沂看她一眼,也馬上接口,“是啊,這奴才走路不小心,撞上了我,我爲了扶她,自己也差點跌倒,這才抱成一團,請你別誤會。”
朱瞻基臉色並未因此而舒緩。“哼,瞻折,二王叔對你期望可是很高的,你別做出糊塗事,讓他失望了。”
朱瞻沂紅了臉,明白他是誤會自己與太監有染了,但他憑什麼教訓他?!“請放心,我不會做出讓父王蒙羞的事來的。”他穩住情緒的回答,剛才是因爲朱瞻基突然出現撞見自己與麗兒的事,他一時緊張才會怔住,否則兩人歲數相當,他的能力也不遜于他,又哪會怕他,朱瞻基能夠坐上皇太孫的位置,全因皇爺爺隻疼愛他,倘若將來父王奪權成功,這人哪還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張狂。
“那就走吧”朱瞻基冷聲趕人,也不管他是來皇太孫宮做什麼的,反正他現在就是不想看到他。
“是,我這就出宮。”朱瞻基的身分畢竟在他之上,朱瞻沂忍氣轉身要走,隻是離去前仍依依不舍的再朝郭愛望去,他本想向朱瞻基要人的,但心知此刻並不是好時機。
郭愛跪在地上,見朱瞻析離去後,朱瞻基始終沒出聲,遂不安的擡首望去,卻見他竟用審視的眼光在打量她。“殿下?”她緊張的喚道。
“你怎麼認識瞻沂的?”他忽然蹲下,與她平視,語氣不溫不火,聽不出情緒如何。
“我不認識他,僅在孝陵與他見過一次面,再來就是剛剛不巧撞到他,若非如此,我與他根本說不上話。”雖然他沒有發火,但她隱約看見有火光在他眼底跳躍,她趕緊將話說清楚。朱棣生性多疑,這小子八成也有遺傳到,可別讓他誤會她與漢王有勾結。
事實上,她也沒有說謊,蘇麗雖然與朱瞻沂是舊情人,可她郭愛並不認識他,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朱瞻基俊眸細微眯,“才見過兩次面而已呀?那你喜歡瞻折嗎?”他候地問出這話。朱瞻沂離去時看初日的眼神,分明是眷戀不舍,而這讓他異常憤怒。
郭愛張大嘴。這是什麼問題?他懷疑的不是她與漢王有勾結,而是誤會她與朱瞻沂有暖昧?!
“你老實說沒關系,太監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不奇怪的。”他循循善誘著,但心裏頭的怒火就快隱忍不住,嫉妒占據他的腦海,他一向引以爲傲的理智兵敗如山倒。
郭愛慌張的搖頭,“我沒那方面的嗜好則”沒有嗎?“他神色複雜了些許。沒有那方面的嗜好……
“當、當然沒有,而且我與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連忙表明,心裏忍不住泛起一抹苦澀。就算她和他之間不可能,她也不想被他想得那麼難堪。
“不是最好,漢王世子不是你這個奴才可以碰的,要是你敢有非分之想,我第一個宰了你。”他面色一改,扣住她的手,態度變得極其嚴厲。
她定在當場,苦澀和心酸同時在心裏翻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滾!滾回你的屋裏去,今天不許再出來給我拈花惹拿、招蜂引蝶”他甩開她的手,大吼道。
郭愛難過的離開,陷在自己情緒裏的她,沒仔細深思他說了些什麼怪異的話,而朱瞻基在她離開之後,卻立于原地久久未動。
隻因他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原來他對初日的占有欲竟如此強烈,他剛剛甚至有股沖動想一劍砍斷朱瞻沂的手,他一直知道自己對初日是特別的,也知道自己的情緒不時會跟著他走,而每當感情要越過界線時,他就會立即打住,不許自己深陷下去,但現在撞見他與朱瞻析抱在一起,要他再如何自欺欺人?!
而且得知他沒有找情人的意思時,他內心瞬間湧上的情緒竟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五味雜陳的,情感問的沖突越來越強烈,逼得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一他恐怕是真的喜歡上一個太監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28:22
第九章
近來,朱瞻基十分用功,不僅將朱棣與衆師傅交代的課業憲成,自己私下還進修許多新知,如此卻還有空閑帶孫仲慧坐著豪華禦船遊秦準河。
自從那日發現自己對初日強烈的情感,朱瞻基猛地生出警覺,他以爲控制得住自己,其實並不然,而他的行爲正在將兩人帶向毀滅,因此爲了彼此好,他決定從今以後,嚴格守住主仆應有的分際,奴才就該是奴才,主子也該有主子的樣子。
今日郭愛也跟上禦船,她本來不當值,可以不用跟來的,但吳瑾臨時被太子妃喚去,隻得由她銷假到跟前伺候。
可即便她來了,也隻能在一旁見朱瞻基在船艙外設席與孫仲慧打情罵俏。
這個孫仲慧極會討朱瞻基歡心,難怪胡善祥不是她的對手,出遊完全沒胡善祥的分,朱瞻基連開口邀她都沒有。
郭愛想到胡善祥落寞失意的眼神,心裏也不禁酸酸澀澀的,她當然清楚胡善祥爲何不得他的緣,作爲朱高煦推薦的人選,胡善祥一開始就毫無勝算……那麼自己呢,朱高健也是朱瞻基痛恨的對象,自己居然是這人的親戚,他若知道此事,又將如何,能再毫無芥蒂的信任她嗎?或者,她的下場將比胡善祥還慘?
“你過來。”
郭愛想得入神,忽然聞聲驚訝地擡頭,原來是孫仲慧喚她過去。
身爲奴才,她自然趕緊過去應命,三兩步到了近前,躬身道:“孫姑娘有何盼咐?”
“你會泅水嗎?”孫仲慧趾高氣揚地間。
她一楞,遊泳嗎?盡管不解其意,她依然回答,“會。”
一聽到這個答案,孫仲慧的花容月貌馬上皺成一團,不高興地嚼嘴向朱瞻基慎道:“殿下狡猾,他是您的奴才,您當然了解他,還讓臣妾賭這個,分明在人”
郭愛聽得迷糊,壓根不明白,兩人這是在演哪一出。
“我也不知他會不會,是你非要找件事來賭,我才提這個的,要不這樣,這個賭不算數,但這顆紫東珠還是賞你。”
他說話的時候,臉雖是面向孫仲慧,卻用眼角餘光觀察著郭愛的表情。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他要讓初日知道,紫東珠是他拿來恩賞人的東西,愛賞誰就賞誰,當初賞他亦是如此,並沒有什麼意思。
見他掏出紫東珠珠給孫仲慧,郭愛驚愕地瞪大眼睛。
朱瞻基的這個舉動讓她的心著實抽痛了下,雖然她隻是個奴才,但他明知自己對這種珠子情有獨撞,卻輕易當著她的面送出,難道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他完全沒有將她放在心上過嗎?
呵,也是,自己在他人眼裏不過是個不陰不陽的太監,憑什麼得到皇太孫的另眼相待……
“哼,我才不希罕,我向來最討厭紫色的東西,才不要,不如喂魚去”孫仲慧刁鑽的說,接著就將紫東珠丟進河裏。
郭愛見了大驚。這太過分了吧?
她立刻向朱瞻基望去,他臉色也是一沉,孫仲慧這才驚覺闖禍,這是禦賜品,豈能容她丟棄,當下緊張起來,眼眶也急紅了。
“我……我隻是一時沖動,殿下……恕罪!她連忙跪地。
過了好半晌,臉上緊繃的朱瞻基才又展顔道:“起來吧,不過是顆珠子,既然不得你的喜歡,丟了便丟了。”
她一聽大喜,起身後立即貼著他,挽著他的手臂輕搖起來。“殿下對仲慧真好!
朱瞻基但笑不語,眼角餘光掃向神色不佳的郭愛後,又輕輕移開。
“殿下,這紫東珠再怎麼說也是禦賜之物,丟不得的,仲慧闖了這樣的禍,萬一皇上得知可能會問罪,是不是把它找回來的好?”孫仲慧不安的道。
“都落水了怎麼找?”他皺皺眉,滿不在乎地問。
“讓人去找啊,反正這奴才會泅水不是嗎?”孫仲慧瞅向郭愛。
“你讓我下水去找一顆珠子?”郭愛傻眼。這無異于大海撈針,她如何撿得回來。
“你不去,難道想害我被問罪?”孫仲慧說得理所當然。
郭愛瞠目。東西明明是她自己丟的,卻來怪別人害她被問罪?這女人有病沒有?!
情急之下,郭愛又忘記自己的身分,出言頂撞。
“奴才恐怕沒這個通天之能,而且奴才還得留下體力伺候自己的主子,沒法爲姑娘效勞了。”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是孫仲慧的奴才,這女人沒資格使喚她,況且,就算她再喜歡紫東珠,也不會愚蠢到爲了身外之物去送命!
遭到奴才懺逆拒絕,孫仲慧當即變了驗色,“殿下,您這奴才好囂張,我說使喚不得嗎?”她說得委屈,眼眶合著淚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郭愛見了簡直想吐。這個做作的女人,她就不信朱瞻基會幫她,真讓自己下水去撿紫東珠,豈料一“初日,你去吧。”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楞楞看向發話的人。他當真要讓她下水去撿?
昏庸,他竟答應孫仲慧這無理的要求?!郭愛心有未甘的開口,“殿——”
“趕緊照辦,別讓仲慧失望了。”他臉上無多餘的表情,隻是淡淡交代。
別讓仲慧失望了……他竟這麼說!她僵看臉說不出話。
“你這奴才恍什麼神,殿下都發話了,還不去門孫仲慧尖聲催促道。
郭愛直勾勾地瞪著朱瞻基,想確定他是否真要自己這麼做,可讓她失望的,他隻是揚高下巴,讓她盡速下水去。
她頓覺一股委屈夾雜著怒氣湧上心頭,咽下喉頭的硬塊,她咬牙道:“好,奴才這就去!”
去就去,沒什麼了不起的!郭愛一吸氣,跳入河中。
當“蔔通”的落水聲傳進耳裏,朱瞻基袖中的雙拳緊緊握起,可仍不發一聲,更沒有靠過去看那人落水後是否安然。
而船邊上,瞧郭愛潛進水裏找東西的孫仲慧可是喜極了。她是故意的,故意讓朱瞻基寵信的人狼狽,藉此測試他對自己的喜愛程度。
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她雖然自信比起胡善祥,朱瞻基絕對是中意自己的,可聽說決定正妃的人是皇上,沒有變數,因此她要確定自己在朱瞻基心裏的分量夠重,就算未來皇太孫妃不是她,自己也要是他最心愛的人才行。
而這一試的結果令她非常滿意,她早就聽說這個初日深得朱瞻基的喜愛,朱瞻基甚至不愛有人近這奴才的身,如今他卻肯讓自己這般欺侮這奴才,可見他對自己當真是無比喜愛的。
郭愛在水中閉氣尋找,但要在寬闊的河水中找一顆珠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朱瞻基竟然爲了要討好孫仲慧,讓她幹這種蠢事,她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淚水竟不爭氣的流出來。
可她傷心又有什麼用,人家在船上恩愛說笑,自己在這水底,就算流幹眼淚也不會有任何人看見。可惡的朱瞻基,真是錯看他了!她在心裏大罵,又認命的在船四周繞了一圈,實在沒氣了才探頭出水面。
“喂,別偷懶,快找,找不到不許上來”孫仲慧見狀馬上嚷道,朱瞻基對她的表現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微笑看著。
郭愛氣結,忿忿地再吸一口氣後,旋即沉入水中繼續尋珠。
就這樣尋了一回又一回,因爲太過專注,等到她腦袋發暈想上船歇一會時,一回頭卻發現船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順著風勢遠遠行去,竟隻剩下一個小點。
郭愛登時愕然。他們居然丟下她將船開走了!
朱瞻基怎能這麼對她!!
她又氣又急,劃動手臂想去追,但方才遊了許久,體力早就耗去大半,才追不久她就放棄了。
此時天色逐漸暗下,河水溫度降低,河上行船早都歇在渡頭,岸上也沒什麼人,這令她心生恐懼,轉而想趕緊上岸。
雖然秦準河的河道不算太寬,但眼下開始漲潮,更加阻礙她的行動,泡在水裏半天,她的身體又濕又冷,衣服吸飽水分如同錨頭拖著她往下,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幾近耗盡,她動作得更快,然而……
“啊,救命……”
小腿一陣抽痛,她大感不妙,但越是奮力想遊回岸邊,劇烈的運動更加深了她的痛苦,眼看河水一波一波淹過自己的頭,還嗆了好幾口水,她的手腳漸漸失去力氣。
可惡,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她很不甘心,用單腳踢水想穩住下沉的身子,手拚命去揉抽筋的小腿,但水溫實在太冷,凍得她的小腿更痛,麻痹了她的知覺。
就這樣死去,太不甘心了一她在心中發出悲嗚,卻沒有任何人聽到。
等郭愛一身濕琳琳地回到宮中,已經快要宵禁,幸好隨身令牌沒有不見,否則今晚就回不了宮中了。想起早先的經曆,她依舊心有餘悸,不過更多的是對朱瞻基的怨忍。
孫仲慧也就罷了,那女人的心眼向來多,性情刁鑽蠻橫,對自己這般刻薄倒也不意外,可朱瞻基怎能爲討好孫仲慧就不顧自己死活!
她還以爲,自己對他來說該是特別的,不然,也不會處處對自己特別包容,知道她愛吃什麼,總會弄來給她吃,當她爲好發說情,也不說二話地應允。
因爲他的寵溺與沒有架子,她才敢這麼毫無顧忌地與他談心遊玩,進而産生好感,甚至忘記自身安危,也忘記自己並不是真的太監。
他倒好,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莫名其妙地開始對她冷淡,刻意保持距離,雖然她從不認爲他非得對自己好,但這樣突然的轉變令她好難受,好似自己對他來說隻是個新奇的玩具,如今他玩膩了就把她丟在一旁。
尤其剛剛他與孫仲慧站在同一陣線,絲毫不顧她的安危,硬逼她下水撿紫東珠,真的太過分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
進入皇太孫宮中,她習慣性地到朱瞻基的寢宮附近,見他房中早已燈火全熄,她一陣心寒。
“臭家夥,我這麼慘,你竟然睡得著。
怒怪一聲發洩火氣,她才拖著狼狽的身子回住所。
點燃屋裏的燈,火光照得小小的空間通明,郭愛才覺得稍微暖和了些。
她意興鬧珊,也沒心情再去打水洗澡,隻換下濕衣,擦幹身子就和衣躺下。
浸過冷水的身子即使裹在棉被裏也透著陣陣寒氣,她緊了緊被子,蜷縮著身體,盯著空蕩蕩的小屋,心思開始轉動起來。
剛才差點溺斃之時,幸虧有個好心人救了她,否則她一具會葬身河底。
隻是在被救起的那一瞬間,她心裏全然沒有喜悅,而是無比失望,甚至因此而大哭了一場。她自然不想死,但她以爲,朱瞻基會在最後一刻趕來救她的……
“我到底在想什麼,那混蛋有什麼好,無情無義又善變,還冷血殘酩則越想越傷心,她憤慨的捶了一下床鋪。
“見色忘友!孫仲慧有什麼好,她會陪你捶丸嗎、會陪你鬥蟋蟀嗎、講笑話有比我好笑嗎,真混蛋,最瞧不起這種眼裏隻有女人,沒有兄弟的家夥,永遠不理我最好,我也不希罕……”
埋怨了一通,她心裏的郁悶卻沒有因此消散,反而更覺委屈,說看說著,眼眶就紅了,聲音也變得硬咽。
實在忍不住了,她就咬著棉被猛流淚,就是哭也不哭出聲音,因爲她才不會認輸呢。
一日折騰下來,郭愛疲累萬分,哭到最後就迷迷糊糊睡去,隻有白哲的臉龐上還懸著兩行晶瑩清淚。
片刻之後,朱瞻基忽然來到,身邊沒帶任何從人,悄悄的靠近床邊。
方才初日回來,他是知情的,因不想被他興師問罪,他故意熄了房裏的燈,但看著他落寞離去,反倒心裏悵然。此刻望著合淚睡去的人,他沉默不語,雙眉緊燮,臉色也是難看。
他在生氣,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竟壓抑不住沖動又來找這個小太監。
他不過是個內侍,即使長得再可愛,又如何及得上青春嬌媚的女人?然而他卻不知是中蠱,還是發瘋,一日不瞧瞧這小家夥,不聽聽他清脆的說話聲便覺渾身不對勁。
他是背負皇爺爺、父王、母妃期待的未來儲君,有兩個將要成婚的妃子,是個正常的男人,他想要和初日劃清界線,卻舍不得把他調離,明明知道這是最簡便的途徑,卻甯可留著人,怎能對一個太監著迷?
在理智與欲望之間掙紮沉淪。
因爲跟自己嘔氣,不許自己再如此迷失害了彼此,他今日硬是強迫初日順從孫仲慧那無理的要求,對此,他心底頗爲自責,更是擔心,但他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心軟,替主子們分勞解憂,是奴才的本分,他不該再一直縱容初日,他得逼自己斬斷那不容幹世的情愫。
可當他望著對方潔白的面頰上,映著兩朵紅撲撲的紅雲,故作無情的心就軟化了一半。
“奴才,隻能是奴才……”他喃喃說著,因爲察覺到意志的動搖,他試圖說服自己。
然而,一觸及那兩行未幹的淚痕,又覺分外礙眼,心裏一陣疼惜忍不住就伸手爲她抹去。
這一碰,使他的眉更是擰成一團。
初日的臉怎麼這樣燙?
他不相信地又摸往她的額頭。確實燙手,那粉頰上的兩朵紅皇此時越看越覺得不尋常。這小子怕是落水後沒好好保暖,才染上風寒。
突然,原本睡得平靜的人輕咳一聲,小臉皺成一團,粗粗喘息,看來十分痛苦,見了這一幕,他的心緊緊揪痛,最後低罵一聲,就擡腳出了門。
“吳瑾。”
郭愛夢見自己又落進秦準河中,身子被冰冷的河水包圍,甚至沒法呼吸,可不管她如何拚命往上遊,卻始終沒能到得了水面。
她隻能透過藍幽幽的河水,看著朱瞻基和孫仲慧在船艙外憑欄笑語,兩人恩愛如神仙眷侶,都對身陷水中的她視而不見,而伴隨著他們嬉鬧的笑聲,她絕望地慢慢沉入河底。
然而可怕的是,之後她竟來到地獄,有兩個面貌猙獰的鬼差說她是毀壞大明國作的罪人,硬是把她關進一副棺材中,扔進地獄之火中焚烤。
她很害怕,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任由火焰炙烤,她頭疼欲裂,喉嚨也被燒灼得嘶啞,令她迫切地渴望水分的滋潤。
“水……”
她痛苦地發出吃語,睡夢間也不知是誰好心地喂她水喝,她就像沙漠中久經幹旱的植物一般,好不容易遇上一場甘霖,就拚命汲取水分,咕嚕咕嚕一連喝了好幾口。
那幾口水清涼甘甜,緩解了她的痛苦,使她慢悠悠轉醒。
她緩緩睜開眼睛,見睡前點的燭火還亮著,屋內並無一人,更別說桌上的茶具,依然保持著原來的狀態。
她狐疑著。難道剛剛那是夢嗎?咽了口唾沫,猶覺喉頭幹幹的,或許真是作夢。
覺得口渴,她挪動身子想下床,這時有個穿青衣的人影進門來。
因來人背著光,等他出聲後,郭愛才認出是皇太孫宮的太監總管吳瑾。
“初日,你醒啦?”昊瑾尖細的聲音帶著和藹。
“吳公公。”她急忙要下床施禮,卻給對方制止了。
要她躺下後,吳瑾又招手讓後面捧著水盆的小太監上前,給她擰了條濕帕敷在額上,又倒來一碗姜湯。
“你真是不小心,眼下殿下大婚在即,竟還染上風寒。咱家已向殿下轉達此事,殿下準了你幾日假,你就好好養病吧。
郭愛捧著姜湯的手一抖,接下來吳瑾還說了什麼她完全沒聽進去了,隻是拚命的吸氣,勉強自己喝完姜湯。
他要大婚了,也好,本來就該如此,也難怪他急著討孫仲慧歡心,那可是要陪他共度一生的人,自己算什麼呢?
殊不知,接下來的幾天,每當她人睡之後,總有個人來到她床畔站上一會,疑視了她的安詳睡顫,才滿足地離開。
郭愛病好之後,拚命找事來做,也常跑東宮去關心太子的減重情況,她想藉由忙碌來轉移注意力,朱瞻基對她的態度依舊冷淡,這些日子以來,他竟未曾正眼看過她一眼,就連她病了也都不聞不問,這使她更加心寒難過。
今日隨他去探視孫仲慧,看看他們這對準新人濃情蜜意,她心裏就一抽一抽的疼。
好不容易告辭了孫仲慧離開,又見他腳步極快,一次也沒有回過頭看自己一眼,想起過去他總會留意自己有無跟上,有時慢了幾步,他還會回頭罵她腿短不濟事,掃描她幾句,但實際上是刻意停下等她,而今,他是真想甩開她了……
郭愛垂著腦袋,拖背步伐,與他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見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她的心裏有種無法形容的難受,慢慢地,腳步便止住不動了。
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呆望著他一步步走離視線範圍,原來,他真的沒注意到她不見了,步伐連頓一下都沒有……
一滴淚莫名就滴落下來,心酸酸的、澀澀的,根本無法理解。
她臉低垂,眼淚就直接落在胸口上。
很快地進入七月,朱棣冊封了胡善祥爲太孫正妃,孫仲慧居于她之下,隻是太孫繽,據說,她爲此憤怒痛哭了一場。
朱棣會做這樣的決定,應是想藉此拉攏明顯不合的朱瞻基與朱高煦。
他向來偏愛次子,可皇位又不能傳給他,內心總是愧疚,又深知他性格驕恐強悍,怕將來孫子繼位後容不下這位蠻橫的叔叔,因此立胡善祥爲太孫正妃,希望將來次子若真的惹出事端,孫子繼任大統後能夠看在妻子的分上,容忍叔叔的跋扈。
隻可惜,他千算萬算,還是算錯孫子的心思,此舉隻是讓朱瞻基心裏積下對朱高煦更多的反感。
皇太孫大婚是在奉天殿舉行的,朱棣極其重視,不僅親自主持,還比照太子婚儀規格辦理。
郭愛並未獲允服侍朱瞻基前往進行婚儀,這一天她躲在潛廊下,看著他身穿衰冕禮服,顯得意氣風發、氣度不凡,竟是莫名想哭。
她往陰影處退了退,像是怕被誰看見自己在這偷看,也怕被人發現自己臉上狼狽的表情。
看著朱瞻基被一群人簇擁著離開,待會他即將在宮門外乘上金格,前往兩位妃子家中,爲這座宮殿迎來新的女主人。
想著晚上洞房春宵的時候,他是會先去正妃胡善祥那,還是到受他喜愛的孫仲慧那過夜;又或者,上半夜是胡善祥,下半夜歸孫仲慧?光想到這些,就令她心情惡劣至極。
雖然是皇太孫大婚的吉日,天空卻鳥雲沉沉,開始飄下牛毛細雨,實在掃興。
她瞧著落雨,覺得眼睛裏也有一團濕氣,胸膛內更像是壓抑著一股異樣的酸楚,讓她的心久久放不開。
雨珠如珠簾,落地後灑進廊內,沾濕她的鞋襪,可她渾然不知,失魂落曉地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才轉向自己屋裏去。
在廊上走著,一想到未來自己得看看朱瞻基與胡善祥、孫仲慧以夫妻相稱,彼此嫌蝶情深,夫唱婦隨的情景,她就難過得忍不住流淚。
幾珠淚滴滑落,她抹幹淚痕,心裏卻是一驚,原來自己是這般不甘願、不樂見,甚至難過到要流淚的地步?
皇太孫大婚,宮裏一片喜慶歡欣,能見證一場古代王室的婚禮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按理說,她該是興奮期待的,而不是心懷悲酸苦澀,恨不得逃離此地。
她一直以爲自己夠理智,也不斷告誡自己不可以動心,但終究還是讓那個人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嗎?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這麼喜歡他了?
她和朱瞻基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說兩人身分地位懸殊,自己如今還是個宦官,他不可能對自己有那種感情……
這麼想著的同時,郭愛忽然聯想到一件事,會不會……朱瞻基近來之所以這麼冷淡,就是因爲發現了她的心意,想避開她,他一個即將成親的皇太孫,萬一被個小太監纏上,豈不成爲後世笑柄?
郭愛想著突然伶笑,眼淚也撲簌簌落下,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傷心,不值,真不值,那個老成又心機深沉的少年,不由分說的將她調到他身邊,極盡縱容、疼寵,等新鮮感一過,察覺不對頭便轉身抽離,高高興興去結婚當人夫。
淚水嘻在眼眶中,又熱又燙,人家將來是大明君主,而她隻是個頂替了朝廷欽犯身分的假太監,她還想如何?
然而即使她這麼對自己說,那股郁悶的心情卻怎麼也1!!解不去。
不行,日後她還得暫時在這宮裏待上一陣子,手非解不去也要排解,她必須盡快忘掉這份感情才行……
夜深,身穿華貴禮服,絕不應該在此出現的人,走進內侍住所。
今日他大婚,卻全無雀躍之心,一整日心神不甯,被人拱著走過一場場儀式,在奉天殿上與妃子行禮時,在建席上與衆皇親貴戚一一敬酒應酬時,甚至入了洞房喝合晉酒時,無時無刻,他想著的都是初日。
他簡直不敢相信,即使痛下決心不再搭理,刻意待對方刻薄,告誡自己那人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奴才,還是無法將之忘懷,不但如此,心還好痛好痛,像被刨去一塊肉似的。
所以,他這個新郎官不顧勸阻,丟下新婚妻子,擺脫從人,偷偷溜到這裏來,隻是想知道他對自己的大婚做何感想,可會因此失望,還是會從此討厭他?
他一直想著這些問題,想得坐立難安,才眼巴巴地跑來,想著初日若傷心,他要安慰他。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軒窗大啓,對著月色好菜好酒擺滿桌,好吃好喝一頓,最後爛醉如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真是好生快活啊!
原來,這一夜心裏難受的人竟隻有他嗎?
他想生氣,可看著那小家夥酣睡的面容,白哲的皮膚染上一片配紅,在月光下更顯得嬌豔不可方物,頓時也沒了脾氣,輕歎一聲,索性在桌側坐下,拿過一隻杯子,替自己斟酒。
一連酌飲幾杯,他仍不罷手,像是想借著醉意豁出去,眼光也不再閃躲,直勾勾的看著那張睡顫的側臉,從光潔飽滿的額頭,順看兩彎秀氣柳眉,掃過如扇長睫,沿著翹挺的鼻梁而下,最後停在柔滑的朱唇上。
他注視了好一會,一時意亂情迷,忍不住就傾頭過去。
呵,還說自己對他沒有出格的想法,他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個僞君子,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想碰他,哪怕他是個男的、是個太監……
豈料隻差絲毫之距,那睡得安詳的人忽然迸出一聲輕罵,“混蛋……”
他笑了笑,挪回身子,撇唇道:“混蛋,我道誰才是真正的混蛋。枉費我過去傾心待你,有什麼好吃的也是第一個給你捎來,今日月下酌酒這般美事你倒是躲起來獨自稟受,真該罰。”
見她沉睡默不回應,他又道:“你這奴才既能陪我毫無顧忌的鬥促織、捶丸,還能與我平心談論國事、家事……你與別人多麼不同,是我生平所見最有趣也最機敏的人這般特別教我如何不喜愛?”說著,幽幽一歎,有些失神,“想我貴爲皇太孫,大明未來儲君,要什麼沒有?偏偏在這上頭出了差錯,爲何偏偏是你得了我的心,你可是個閹人……你若是個女子,必能與我珠聯璧合、笙罄同音、相知相惜。”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感慨,邊說,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他銜著金湯匙出生,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偏偏最想要的東西,上天卻不如他的意。
“與你相知相惜,永不分離……”郭愛睡得迷迷糊糊,卻也應和著他的話道。
他眉梢舒展,訝異地笑,“永不分離,你想和誰不分離?”即使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夢話,他還是忍不住追問。
初日竟有希望相知相情、永不分離的對象嗎,那是誰呢?
郭愛又呢喃了一句,他聽不太分明,湊過去聽,隻聽懂一句“喜歡”,卻不知是喜歡什麼,他的一顆心就這麼懸看,遲遲等不到下文。
他不耐等待地推推她催促,卻顧及面子的說反話,“喂,喜歡誰倒是說啊,雖然你是個小太監,但憑著本殿下和你的交情,要成全你也未嘗——”太孫殿下。“
聽到她輕吐出此句,朱瞻基心跳立即漏了一拍,人也差點跳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你想和誰永不分離?你心底喜歡的人是誰?
他在心裏頻頻吼著,身子幾乎興奮地顫抖著,這一刻他甚至想拋下一切,交換她這個答案。
“太孫殿下……祝你和太孫妃早生龍子。”
聽到這一句話,他臉色立即一沉,眼底也出現怒意。
可是不過片刻,他就覺得自己的反應荒謬。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剛剛竟胡亂和初日說了一通,還期待他說喜歡自己?
這種情形不是他一直預防發生的嗎,所以先前才故意表現得疏離,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想,他忽然有些清醒了,站起身來打算離去。
可就在這時,睡夢中的郭愛卻抓抓頭,動作大了些,竟把發帶給扯松了。
見狀,他想幫她系好,手一碰,發帶卻順勢解開,那頭如瀑青絲就這麼散在他的大掌上,觸手滑順細膩,還隱隱透出一股馨香,那不是香料的氣味,而是淡淡的發香。
他緩緩動了動手指,沒抽走手,反而將手指揉進她如緞的青絲裏,又輕撫上她的頭,忘情地一撫再撫,大掌甚至貪婪地順著她的玉頸往下,探入衣襟之內……
猛地,郭愛又有動作,一手揮開他,嚷道:“色狼,別亂摸,我們女人不是好欺負的,當心我告你不要臉的色胚”
“女人?”
這家夥真是醉得不輕。朱瞻基輕笑,但隨後黑瞳卻轉爲幽深,眼光變得銳利,斂了面上的溫柔,直直注視著眼前的小醉鬼。
“初日?”他試探地輕問,眼光卻盯著那隨著緩緩呼吸的胸前。
見其沒有反應,他緩緩扶起郭愛的身子,手探了出去,卻猶稼了許久才摸上去。
一片平坦,是他多心了?
他抿緊唇,闆著臉不相信,這回索性揭開她層層衣襟,直到看見那裏胸的白布條,眼裏頓時迸出憤怒的火光。
“可笑,太可笑了”他低咒一聲,又將衣襟拉得更開一些,都到了這一步,他非得親眼證實了才肯罷休。
他獨自糾結了多少日夜,莫非真相卻是初日實爲女人,將他耍得團團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28:38
第十章
郭愛覺得口很渴,迷迷糊糊的醒來想倒水喝,卻被背光而坐的人影嚇了一跳,幾乎是瞬間清醒,她仔細一看竟是朱瞻基,霎時驚呆了。
今天不是他的大喜之日,爲什麼他會在這裏?
他仍穿著大紅蟒袍,一身喜氣的坐在她的屋裏,神色卻陰晴不定,郭愛馬上察覺他心情不好,卻不知他在氣什麼,但旋即想起他這陣子的冷漠與迎娶他人的事實,又是滿心的苦澀酸楚,眼眶一紅,她緊抿著嘴,硬是不肯率先開口。
她明明是個女子,卻瞞了他那麼久,朱瞻基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又惱又氣,可一見她這副既委屈又倔強的模樣,忍不住心中一軟,決定給她一個機會,坦承自己的身分。
“你都沒話要跟我說嗎?”他打破沉默。
“恭賀殿下大婚。”郭愛冷冷道。
朱瞻基濃眉一皺。這小騙子就知道氣他!“我不是要聽你說這個。”
“那奴才就不知道殿下要奴才說什麼了。”郭愛闆著臉,口氣恭謹謙卑得過分。
“你就沒有任何事想告訴我嗎?關于你隱瞞的秘密。”他隱晦的提示。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卻不能承認,隻能見他和別的女人成親,他還爲那個女人逼她下水撿珠子,差點沒害她溺死。郭愛越想越委屈,現在又在他的洞房花燭夜跑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還不能趕他出去,因爲自己在這裏隻是一個奴才而已,真是該死的明朝,該死的男人!
她恨恨的暗忖,自己的秘密可多了,不管是來自未來還是女扮男裝,甚至是欽命要犯,他想聽哪個?
擡頭對上朱瞻基等她回話的目光,郭愛極力克制想撲上去咬他一口的沖動,有些硬咽的說:“殿下也知道奴才嘴饞,除了偶爾偷吃禦膳房的點心,奴才沒有隱瞞什麼秘密,殿下現在是特地來治奴才的罪嗎?若不是,夜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請殿下早些安歇吧。”
朱瞻基簡直哭笑不得。什麼偶爾偷吃,她根本是光明正大的吃,仗著和備宮宮女交好,她的點心零嘴啥時少過,竟敢拿這來敷衍他?!春宵一刻值千金,哼,既然說得這麼瀟灑又何必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雖然又氣又惱,畢竟還是舍不得對她發脾氣,朱瞻基最後什麼話也沒說,臭看一張臉離開。
他一走,郭愛立刻撲在床上大哭。他現在是要回去洞房了吧,可惡的具男人,幹麼沒事來招惹她,她原本睡得好好的,現在醒來,那種心疼得快死掉的感覺又冒上來了。
郭愛抱著枕頭流淚到天亮,並不知道在皇太孫宮的書房裏,有個男人跟她一樣徹夜無眠。
哭了一夜,郭愛墉懶的起床梳洗,發現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隻能拿冷水敷了敷,總算勉強可以見人,她才換好衣服,就有人來敲門,她去應門,居然是王祿站在外頭,她略感訝異,王祿很少來找她的,大部分都是她過去尚衣監探他居多,這會怎會突然親自找來?
“公公,你怎麼來了?”她邊問邊揉太陽穴,發現頭疼得厲害,怕是宿醉所緻。
“初日,你今日不當值吧?”王祿開口間。
“太孫大婚,皇太孫宮的宮人分批放兩天喜假,我今日不用當值。”她回說。
“那你跟我來吧。”
“上哪去啊?”她好奇的問。
“來了就知道。”他不肯多說,隻示意她跟他走。
她信任王祿,也就沒再多問,心中盤算晚些再去找王振,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她滿腹心思時,王祿已經領她來到宮內某處,這地方景物簫條,少有人跡,好似是冷宮。
更教她驚奇的是,前方的涼亭裏坐了一名農著華貴的美麗女人,看樣子像是正在等她。
在尚衣監時,她負責爲各宮娘娘送新衣,所以備宮的主子她幾乎都見過,可這位貴婦眼生得很,她是誰呢?
玉禱見她見了人也隻是呆杆看沒動,忙上前道:“還不見過趙王妃,她是你的姨母。”他知曉她遭逢家變後“失憶”,這才刻意提醒她。
她這才恍然。原來這位貴婦就是蘇麗嫁給趙王朱高權的那位姨母。
反應過來後,她立即上前朝趙王妃行了大禮。“奴才見過玉妃。”
趙王妃忙不疊扶她起來,眼眶還含著淚。“在我面前還稱什麼奴才,我是你姨母啊,過去在趙王府你可都是賴著我撒嬌的,對我比對你娘還親,然而如今……”趙王妃潛然落淚了她心裏溫暖,感受到這位婦人是真心疼愛蘇麗的,可惜她並不是真正的蘇麗,一時間也無法與她熱絡起來。
見她態度生疏,趙王妃忍不住又傷心起來。“王祿告訴我,目睹蘇家滅門的慘事令你大受打擊,把進宮之前的事全忘了,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趙王妃捂住嘴,嚶嚶哭泣。
掙紮了下,郭愛還是伸出手爲她拭淚。“玉妃……姨母莫傷心,過去的事若非值得記住的,能忘掉反而是件好事,我並不覺得可惜,隻是連你也記不起來,這點你可別見怪啊!”
趙王妃緊抓住她的手。“不怪、不怪,妹妹已經過世,蘇家也就剩你一根獨苗,你能活下來已是萬幸,自從收到王祿的信,我一直掛心你在宮裏的生活,早就想來探你,可我遠在封地彰德,若無皇令不能輕易回京,這回要不是適逢太孫大婚,皇上讓兩位藩王回來慶賀,我恐怕也見不到你。”
郭愛瞧趙王妃真情流露的模樣,猜想蘇麗過去與這位姨母應該是十分親近無誤。“謝謝姨母的關心,我在宮裏凡事有王祿公公照顧,姨母不必再擔憂。”她安慰著對方。
趙王妃瞧了眼站在遠處沒打擾她們說話的王祿。“王祿在進宮前曾經受過沐家的恩惠,又和他姐姐感情很好,這才肯幫忙,你進宮這事連你姨丈都不知曉,但我聽說他上回來時,在孝陵見到了你。”
郭愛點點頭,“是見到了……不過那場合我沒認他。”
“沒認的好,認了興許就暴露了你的身分,給你帶來危險,而玉爺在見到你後也已猜出你在宮裏我是知情的,他沒責怪什麼,隻是……”趙王妃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不安。
“玉爺見到我後應該很吃驚吧,他沒說什麼嗎?”見狀,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他……他隻是對你在皇太孫宮當差有些說法……”
“說法?”
“他說……你既然在太孫身邊辦事,就該幫幫他的忙……”
郭愛的臉瞬間沉下來。不愧是趙王啊,馬上就想到利用她了。“我不過是個奴才,能幫上玉爺什麼忙?”
“他想讓你在太孫身邊做探子,將太孫的事悉數報告給他知道。”趙王妃尷尬的說。
“在宮裏做奸細被抓到,可是要砍頭的,姨母也希望我冒這個險嗎?”她故意問,已當面前的人是朱高權派來說服她的說客,不由得對這位看似善良溫柔的姨母感到失望。
“不,我告訴你這些是要你別照做,就算將來他再來逼你,你也別答應,他野心大,淨圖一些不該圖的,有本事自己想辦法去,你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千萬別因爲他的私心害了你。”趙王妃正色告誠。
郭愛詫異,想不到野心勃勃、心胸狹窄的趙王居然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又深明大義的妻子?意外之餘,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誤解了這位玉妃。
“麗兒,事變都過一年多了,錦衣衛至今還在外頭搜查你的下落,我本想找機會安排你出宮的,可瞧來宮內還是比宮外安全多了,你還是繼續留在宮裏,等過些年錦衣衛不再追查你的事,姨母再想法子……
“其實你待在宮裏我也一樣的擔心,皇上先前下過諭令,禁止任何蘇姓女子留宮,我不知這道論令是否與你有關,總之你千萬得小心才好。”趙王妃仔細叮囑,極爲擔憂。
“我進宮也有一段時間了,至今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的,你請放心。”
沒錯,她要做的是留著這條小命,那個人隻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她必須認清現實。
“對了,姨母,漢王世子朱瞻沂,他是不是真的認識我?”想起這個人,她開口向趙王妃確認。
“瞻析?他過去常到趙王府來教導你表弟瞻搞武藝,與你是認識,但不算很熟,怎麼,去孝陵時莫非也遇見他了?”趙王妃緊張的問。
“見到了。”她點頭。聽趙王妃的言談,似乎不知蘇麗與朱瞻析的事,想來這是段不爲人知的地下戀情了。
“麗兒,瞻沂是個野心不小的人,我一直不喜歡你與他接近,如今你又碰到他,若能夠,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的好,不過,我想他對你有幾分好感,應該不會主動拆穿你的身分的。”
“希望如此。”她有些煩惱的咬唇。朱瞻沂既然已經認出她來,應該不會就此罷手,蘇麗的情債,之後自己該如何替她收擡才好?
“麗兒,隻要你能平安度過這幾年,我保證將來定會將你弄出宮去,讓你過正常女子的生活。”趙王妃輕輕抱住她,硬咽不舍的承諾。
她鼻子一酸,也抱住了對方,自己的親人遠在二十一世紀,今生或許再也不可能相見,但她實在思念父母,好幾次都忍不住哭泣,如今這位姨母就好似她真正的親人,讓她在舉目無親的朝代,也有了一點的溫情。
“啓稟殿下,奴才派人查過她的資料了,她是尚衣監大太監王祿介紹進來的。”皇太孫富的書房裏,吳瑾道。
“竟然是王祿介紹的?”朱瞻基話然。
“是的,她本名郭愛,是一位姓江的老大夫收養的義子,那大夫有個侄子意外身亡,當時在他醫館裏工作的郭愛便頂替了他侄子初日的身分,後來不知何故進了宮當差,還順利瞞過淨身房的太醫。”他查了初日登記的資料,按看黃冊循線找到當時收留她的江姓大夫。
朱瞻基挑挑眉,“那她假扮太監混進宮中到底想做什麼?”
“這奴才還在查,不過,應該與趙王脫不了關系。”
“與三王叔有關?”朱瞻基吃驚了。“何以見得?”他沉下臉來。
“因爲她今早去見趙王妃了。”
“你說什麼?門朱瞻基忍不住揚高聲音。
“奴才得了主子命令後,奴才除了著手調查她的身分背景外,也派人跟蹤她,沒想到馬上就有所發現,她與趙王妃約在冷宮相見,可見她們見面是極機密的事。”
朱瞻基繃緊了臉。“可有聽到她們的談話內容?”
“派去的人怕被發現,沒敢靠近去聽,但不管她們說了些什麼,她去見趙王妃,便是有問題,她有可能是趙王安插在宮裏的探子。”
朱瞻基面色諱莫如深。“很好,我倒要瞧瞧她到底隱瞞了我多少事,郭愛是她的真名嗎?”
“那個江姓大夫是這麼說的,但奴才還來不及確認。”
朱瞻基沉吟片刻後盼咐道:“你去查查趙王府內所有郭姓的奴仆或親信中可有人的特征與她相符的。”
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的真實身分,她不肯說,他就自己查。
“是,奴才立刻就去辦,不過,在徹查她的這段時間,難道放任她繼續待在皇太孫宮,甚至出入東宮爲太子診病?”吳瑾問。不管這人的身分到底爲何,明顯都是危險人物,實在留不得。
朱瞻基淡道:“她若想對父王不利,早就下手了,你不用擔心這些,隻要盡快查出她的真實身分。”
吳瑾的效率極高,不過一日便查清趙王府內的下人。
“啓真殿下,趙王府內所有郭姓之人無一與郭愛有關,奴才認爲,郭愛也許也是假名。”吳瑾將自己的懷疑說出。
“除了知道她頂替了那個江姓大夫的侄子外,難道就再查不出她任何資料?”朱瞻基面色一沉的問。
“江大夫說,郭愛原是去,向他求醫的,他也不清楚她的身分來曆,但看她做事勤快,心地也善良才讓她頂替自己侄兒的身分,想傳她衣缽。她就像一張白紙,屬于她的過往一片空白,奴才目前對她的底仍毫無頭緒。”事實上,因爲曾經撞見朱瞻析抱她,吳瑾連漢王府上下也去查,同樣沒有任何線索。
朱瞻基思緒一轉。“她既是去找江大夫求醫,定有人見過她,查查在頂替初日的身分之前她都跟誰在一起、做些什麼,另外從王祿身上來查,她既然是他介紹又與他頗爲親近,昨天她見趙王妃時,他不也在場?”
吳瑾暗自歎氣。王祿是他的好發兼恩師,非必要他實在不願意去查他,而且他也不相信王祿會是趙王安插進宮的眼線,可如今怕是不查也不行了。
“是,奴才這就去辦。”
朱瞻基神情似乎比之前要放松許多。“既然在趙王府查不出什麼,這表示她可能與趙王無關吧。”或許她入宮另有隱情,至少她可能不是幫著別人對付自己的奸細。
“不,那可難說,因爲昨晚趙王府裏有人進宮,偷偷將一封信交給郭愛。”吳瑾再稟。
他俊容一變,“她收下了?”
吳瑾陰沉著臉點頭,“收了。”
“她竟敢。”
“另外奴才還有一件事要稟告,漢王世子昨日進宮向太子妃要人,說是要帶她回封地樂安去。”
他驀地拍桌,掀起滔天怒氣。“朱瞻析敢要我的人?”
朱瞻析和她是什麼關系,爲什麼會爲了她進宮討人?隻要想到他們之間有任何的曖昧,朱瞻基就有種被背叛的憤怒。
吳瑾早預期到他會有如此反應,躬看身再道:“娘娘雖然以人還在爲太子調養身子爲由拒絕,但奴才認爲,她既然與趙王有關,如今又扯上漢王世子,顯見不是單純之人,若讓她跟漢王世子走,或許——”
“住口,她休想離開我則她有可能離開他的事實讓他的心猛烈劇痛。不,他不接受這個結果,他絕不會讓她走,絕不!
郭愛抱著膝蓋窩在床上,朱瞻基大婚已經兩天了,除了昨天去見了趙王妃一面,她哪都沒去,原本想去找王振的,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最近每次見面勿匆說兩句話他就得走了,她遂沒了興緻,整天待在屋裏,連飯也沒吃幾口,隻覺天下之大,竟無自己容身之處。
突然間,她的房門被踹開了,朱瞻基雙目冒火的沖進來。
“殿下——”她萬分。涼愕,才張口,話就被他打斷。
“信呢?把信交出來”他兇神惡煞的道。
“信,什麼信?”
“還裝,三王叔給你的信在哪?”他怒問。
她一愕。他怎知朱高健派人送信給她?
見她臉色大變,他馬上冷哼道:“被我得知你是三王叔的奸細,這會感到害怕了嗎?”
奸細?!“我不是趙王的探子——”她連忙否認。
“住口,把那封信交出來,我倒要看看三王叔都交代了你什麼。”他決定不再兜圈子,直接問清楚。
“那封信……被我燒了。”
“燒了?!”
“看過後,我就燒了。”信的內容是朱高權以蘇麗的姨丈身分,要求她將朱瞻基身邊發生的事告訴他,她怕這封信未來成爲害死自己的證據不敢留下,可此時見朱瞻基的反應,燒信的舉動隻怕更證明她心裏有鬼,她不禁不安的白了臉。
“你是三王叔的人,你竟真的是他的人?”
“不,我不是趙王的人”
“那你是二王叔的人嗎?”他怒聲逼問,“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的人?或者,你受雇幹兩人,同時爲他們賣命?”他無法相信自己第一次動情喜歡的人竟是別人放在自己身邊的探子。“
“我沒有,這兩人都與我無關……”他被背叛的痛苦神情讓她很舍不得,著急的辯解。
“我不信,你連是女人的身分都敢騙我,我還能信你什麼?”他冷聲喝道。
她倏地睜大眼睛。他知道她是女兒身?
見狀,他的目光卻更爲冷冽起來。“說,你到底是誰?”
“我……我……”她搖頭,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他竟知道這件事了,他是如何得知的?她驚愕不已。
“還想繼續騙我嗎?我勸你最好老實招出,不然我讓你嘗嘗錦衣衛的酩刑,你就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他面無表情的嚇唬她。其實他若真舍得把她交給錦衣衛,早在發現她隱瞞身分潛伏在他身邊時就派人拿下她了,哪會耗費那麼多心力私下調查。
“錦農衛……”
“沒錯,你冒充身分混進宮裏,我若將你交出去,錦衣衛手段多,自然有辦法讓你說出真話。”
“不要……我不能到錦衣衛府衙。”去到那,她豈不是死路一條?
“那就現在告訴我實話,你是誰,到底是誰,與趙王府和朱瞻沂又有什麼關系?”他那天已經給過她機會坦承,她不肯說卻又被發現和趙王有來往,他隻能這樣逼問她。
她慘白了臉,這些問題,她一個字也說不得,說出來不僅自己難逃一死,還會連累包庇她的王祿,以及趙王妃。
不能說,她說不得!
見她沉默,他真的動怒了。“你還不說?”他如此爲她設想,她卻還是想著要隱瞞他?
她掉下眼淚來。“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我除了隱瞞自己身分,可傷害過誰?我沒有,沒有,而且我可以發誓,我與趙王無關,我不是他的細作,那信雖然是趙王送的,可我隻收下,看過,並沒有回複,更不曾背過任何消息給他。”
他一怔,見她哭泣,心下不舍,不禁放軟了語氣,“你真的沒有背叛過我?”
“沒有,我以性命起誓,從沒出賣過你半分,若我有心害你,那每日受我照顧的太子,第一個就該出事了,而他還好端端的活著,身子甚至比以前好上許多,不是嗎?”她振振有詞,證明她沒有對不起他。
他目光犀利。“話雖如此,你卻對我不誠實,不肯透露身分必定有其理由,我要知道是爲什麼。”他不能忍受繼續被她欺騙下去,他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謊言。
他要知道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對不起,我不能說。”她自己死也就罷了,若要拖累幫助過她的人,那絕對不可以。
“你”她的冥頑不靈簡直要氣死他!他抱過她往床上丟,身體壓在她身上,臉龐就近在她鼻前,雙目注視著她驚懼的樣子,他的心霎時狠狠掀起,再也克制不住的低頭吻住她。
意識到他對自己做了什麼,她杏眼候地大睜,掙紮著要推開他,可他緊緊抱住她,唇絲毫沒有離開過她的,他狂吻她,強探入她的檀口,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著,吸吮品嘗她的甜美,深深陶醉其中。
憤怒的眼淚滾滾落下,她喜歡他沒錯,但他已經有了妃子還來招惹她,還用這樣蠻橫霸道、帶著懲罰意味的態度吻她,這不是她要的,她也不能接郭愛用力的掙紮,用手打他,用腳踢飽,可他不爲所動,始終吻住她不放。
“不要再羞辱我了”她使盡力氣的扭過頭大吼。
他一震,終于放開她的唇,盯看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瓣,他竟無法移開視線……
“你卑鄙,竟用這種方式羞辱人你這個壞蛋!混蛋……”她哭得可憐兮兮的,抽抽噎噎的罵道。
“羞辱……你可知這段時間我是用何種心情面對你的?你若知道,就不該這麼說……”他苦笑。
她顫抖不己,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再次捧住她的臉,頭逐漸又低下——“不,不要再碰我了則她推開他,睜著紅通通的眼睛狠瞪他。
他一愣,低低地笑。“那是不可能的,因爲,我要你成爲我的女人則他堅定的開口。
她驚愕不已。“你說什麼?”
“我說,你既然不是太監,就能是我的女人。”其實剛才說出要她當他的女人話時,他的心驀地一松。沒錯,他已經想了很久,喊出這句宣言時,他是心喜的,長久以來阻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已經解開,隻要她成爲他的女人,那他可以原諒她的欺騙,可以相信她沒有背叛過他,她不是任何人派在他身邊的奸細!
若她肯點頭從他,那麼一切的一切他可以不計較!
他已經渴望她那麼久,能夠擁有她比什麼都重要!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玩笑?”她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不是玩笑,我會讓你恢複女人的身分,讓你得盡我所有的眷寵,你會是皇太孫宮裏最拿貴的女主門他許她未來,許她正妃的地位,雖然這位置上目前有人,但他會爲她清除,他身邊最重要的位置隻會給自己真正喜愛的女人!
她震驚過後,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他心裏有她?自己不是單戀,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她捂著胸,抑不住砰然失序的心跳。
“我想要你很久了……從沒人讓我這麼煎熬過,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羽毛般的吻滑過她的鼻尖,輕輕地觸碰她的唇角。既然敞開了心,也決心要她,他便不再保留的訴出情哀。
她的腦袋一陣眩暈,陶陶然的,他喜歡她,他竟也喜歡她,自己這算美夢成真嗎?
“告訴我你是誰,我讓人呈報給皇爺爺,未來你才能名正言順的待在我身邊。”
“我是郭愛。”
“郭愛?”她真的叫郭愛?!
“哪裏人?”
他的問題讓她猛地驚醒,想起現實,她用力推開他,翻身坐起。“我的家鄉在很遠的地方,你不知道的。”
他愕然她突來的動作。“郭愛?”
她愧疚的望著他,“對不起,除了這些,我不能再多說了。”
“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之事?”他加重語氣的問。
她悲哀的搖頭,自己穿越重生的身分、蘇麗的事,她沒一件能說。“對不起。”
沉默片刻,他深深的看著她,“好,你不說沒關系,隻要你做我的女人,無論你是什麼身分,我都不在乎。
“我……不能做你的女人。”她真的很想點頭,很想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但卻隻能痛苦的拒絕。
她說不出心裏現在是什麼感覺,發現他心中原來也有她,她很開心,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但郭愛即是蘇麗,蘇麗是朱棣下旨要殺的人,她怎能再出現在朱棣面前,又怎能如他所說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與他在一起。
況且,她姓蘇,就算不是被滅門的蘇麗,朱棣下過諭令一蘇姓女子不得入宮,光憑這點,她也與朱瞻基無緣。
方才她是太驚喜他的表白,才會一時忘記自己的身分,她……不能接受朱瞻基。
他的臉瞬間刷白,不敢相信在自己交心之後,她竟然拒絕他。“你要相信我,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在乎,不管你有什麼麻煩或困難,我都可以替你解決,隻要你肯和我一起面對,我們一定可以度過任何難關。”
即使覺得受傷,他還是無法放手,努力試圖說服她,他是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人,想要她的愛,想和她永遠在一起,想得他放下自尊,放下驕傲,隻求她一句承諾。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可能……”她臂然落淚。
“爲什麼?”他追問,不肯罷休。
她咬緊下唇,“因爲……因爲……我……漢王世子從前和我有過一段情……即使到了現在,我仍忘不了他。”她橫下心說,知道驕傲的他無法容許自己糾纏心有所屬的女人,這是唯一能斬斷他念頭的辦法。
“不,你在說謊!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真是這樣,我大婚那天你爲什麼要借酒澆愁?爲什麼要爲我流淚?”他厲聲反駁。
“每次我看見你,就會想起他……你大婚那天,我喝醉了,因爲他當初迎嬰世子妃時,我也是這樣隻能躲在遠處偷看……”郭愛知道自己的情緒騙不了人,他察覺了她對他的感情,爲了取信他,她隻能將原因全推到朱瞻析身上。
朱瞻基的神情是無法形容的驚愕與受傷。他真心喜愛上的人,竟然一點都不喜歡他,她不要他!
向來傲晚天下的人,自尊被徹底踐踏,之前他還以爲她喜歡的人就是自己,現在才知道他根本是自作多情,她隻是透過他在思念舊情人……
從沒有如此難堪過,他跌跌撞撞地離開她的屋子,在即將跨出門檻時,回首看她,“你會爲今天的拒絕後悔的,一定會”
郭愛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淚水滾落。她後悔了,她已經後悔了,她後悔的不是放棄和他在一起的機會,而是自己竟能狠心這樣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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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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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9:12
第十一章
朱瞻基是真的想讓郭愛後悔,可卻不知她沒有後悔的條件與資格。
他拒絕讓朱瞻沂帶走她,讓朱瞻沂憤慨的獨自回去封地樂安,而自己則是每日與孫仲慧卿卿我我,那幾近挑釁的姿態隻爲讓郭愛難受,讓她知道自己失去什麼,更想證明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即使沒有她也無所謂,多得是女人搶著要他的眷寵。
他將想給她的眷寵全移轉給孫仲慧,他爲她畫眉,爲她梳發,帶她捶丸,教她射箭,與她鬥促織,送給她一批又一批珍貴的珠寶,一匹又一匹的昂貴絲綢。
一時,孫仲慧寵冠皇太孫宮,成爲皇太孫眼前最在乎的人。
孫仲慧揚揚得意,益發的驕橫跋層,目中無人。
郭愛將一切看在眼底,內心抽痛,可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隻能在夜裏抱著被子暗暗哭泣。
在情傷的折磨下,她消瘦得很快,沒多久,原本圓潤的臉龐已經變尖。
“我說初日,你是都不吃飯的嗎?怎麼越來越瘦,再這樣下去都隻剩一把骨頭了。”與郭愛同當差的小全子搖頭道。
初日原本是皇太孫宮裏最得寵的奴才,但幾個月前不知何故惹惱了太孫殿下,給調離跟前了,如今與他一同當個打掃除穢的小太監,一夕之間成了皇太孫宮最黑的一號人物。
這使得過去巴結她的人也開始疏遠她,漸漸地她越來越沉默,行事也越來越低調。
小全子過去頗得她照顧,有好吃好喝的她從沒忘記他一份,現今她不得志了,他也不嫌她,兩人還是如常交往,因而對她越漸消瘦的身形皺眉,擔心她是不是病了。
“我不要緊的,現在可不流行胖,瘦些更健康。”她拿著掃帚笑道。
“真是這樣嗎?可我瞧你可能風吹就倒,待會去掃桃花時,你可別不留神讓風給刮走了。”
“你別說笑了,走走走,園裏落下的花瓣大概已經堆成山,咱們再不去掃,回頭讓人向吳公公舉報,你我吃不了兜著走。”不想小全子再多問,她拉著他往桃花園去。
皇太孫宮有座園子種滿桃花,每到三、四月便燦爛盛開,但極盛過後總會落下花瓣,就得有人夭天去掃。
而今日他們的工作就是去掃這些落下的花瓣。
她與小全子說笑的走進園子,可才踏進去,就看見桃花樹下一個女子倚在男子身上,男子低頭吻她,兩人忘情的在紛飛的落英中擁吻。
見到此情此景,她唇色立刻褪去,小全子隻當她是撞見主子的好事緊張,撞了撞她的肩頭,掩嘴笑說:“你這二楞子,孫檳娘娘得寵,到哪都與主子形影不離,眼前的這檔事,近來在皇太孫宮時常可見,主子畢竟年輕,血氣方剛,相信不久孫殯娘娘的肚皮便會傳出好消息來。”
小全子的話讓她臉色更白,身子甚至搖搖欲墜。
“呃?初日,你這是怎麼了,可別真教風吹倒了”小全子見狀,馬上扶她。
“我……你說的對,我身子可能真的有些問題,風一吹,人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這裏交由我來掃好了。”小全子心腸好,立即表示。
“那就謝謝了……”她不敢往擁吻的兩人望去,正想快步離開。
“站住,這不是初日嗎,怎麼好久不見你了?”剛結束熱吻的孫仲慧瞥見那抹熟悉的背影,立刻將人喚住。
郭愛身子一僵,眼見走不了,隻能緩緩回過身面對,自從她被調離朱瞻基的身邊之後,一兩人已有好一段時間未見,此刻見他神情淡漠得好似不認識她,她心下難過,卻忽略了朱瞻基乍見蒼白消瘦的她時微微燮起的眉。
“奴才不在殿下跟前伺候了,見到娘娘的機會也就少了。”她平靜的回話。
孫仲慧朝她手上瞧去,見她拿著掃帝,立刻了然的笑笑。“你不在跟前伺候我自是曉得,可怎麼著,你這奴才淪落到做掃地的雜役了嗎?。”
“是的,奴才現在負責的是灑掃除穢的雜役工作。”她恭敬的回答。
孫仲慧幸災樂禍的汕笑,“你原也是殿下看重的人,卻不思努力爲殿下辦事,這才會讓殿下對你失望,這教訓你可得牢記,再不守本分辦事,當心未來還有苦頭吃。”她本就不喜歡初日,尤其是之前聽說殿下對這個小太監有多寵愛多特別,她更討厭他了,殿下的特別應該是她一人獨有的。
郭愛低下頭,淚水在眼中打轉。“奴才知曉,定當認真思過。”
“最好如此,可我剛見你似乎是要走的樣子,這是想偷懶嗎?那可得讓吳瑾好好罰你才行。”孫仲慧又說。
“不是的,初日是身子不適,這才要回去歇會,不是偷懶,不是偷懶!”怕她受罰,小全子馬上幫著說話。
他這話一說完,朱瞻基從看見郭愛後便一直緊盯看她不放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間的波動,手也悄悄握緊了。
“病了?”畝視了會郭愛清瘦的模樣,孫仲慧哼了一聲。“你這奴才問題不少,若真病了就該連床也下不了才是,這會能走能動卻說病了,得了,偷懶的奴才我也懶得管,這事讓吳瑾自己去處理吧。”她不屑的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轉而狐媚地將秋波送向朱瞻基。“殿下,你說過要親自爲我畫像的,可不能食言,不如咱們回你書房去,現在就動筆吧?”她媚態橫生的央道。
他牢牢盯看郭愛,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卻見她隻是低眉斂目,恭敬的站在一旁,不由得抿緊唇,狀似寵愛地摟過孫仲慧的柳腰道:“你這張美人圖就先欠著吧,母妃派人來讓咱們夫妻過去用膳,說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
他像是不經意,又像是刻意強調出夫妻兩字,讓郭愛的心倏地縮緊,陣陣抽痛。
孫仲慧被他過度的力道嚇了一跳,但又想這是丈夫對她熱情的表現,雖然感覺腰好像快被他掐斷仍強忍著疼痛撒嬌道:“都是臣妾的錯,總愛纏著你,就沒能像以前一樣定時去向母妃請安,母妃這是在責怪我疏懶了。”言下之意就是她是爲他才沒空去請安的,也篤定他會舍不得責怪。
但事實上,自她得寵後,便沒將誰放在眼裏,太子妃那她同樣是懶得去奉承,成日隻想緊緊抓著朱瞻基不放。
朱瞻基微笑,“我沒怪你,母妃也沒那意思,就隻是要人帶話讓咱們過去用膳,你別想太多。”
孫仲慧這才裝模作樣的欣喜道:“那時間不早了,咱們這就過去吧,別讓母妃等了,不然臣妾的罪可又要多一條。”
朱瞻基點點頭,摟著她從郭愛身邊經過,他走過帶來一陣輕風,拂動了她有些掉落的鬢發,也台得她的心波濤洶湧,酸澀難當。
“父王最近身體可好?”已走過她身邊的朱瞻基突然停下腳步問,語氣不高不低,就像一般問話。
可越是這樣,越顯得她的卑微,她強忍心頭的傷痛,低頭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她之所以身分未被拆穿並還能安然待在皇太孫宮,正是因爲他要她繼續負責調養太子的身體。
可她不懂,他爲何還肯信任她,不擔心她會謀害他父王嗎?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著便姿態親密的攜著孫仲慧翩然離去。
她怔怔地望看他的背影。他連一次也沒回頭……
“初日,還發什麼呆,殿下都走了,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沒關系的,快回去歇看吧。”小全子見她臉色蒼白如紙,身子還顫顫發抖,連忙催促她回去休息。
她這才失魂落魄的點點頭,舉步離開。
“唉,看樣子初日病得不輕啊”小全子歎口氣,有些擔憂的自語著。
隔天,郭愛聽說朱瞻基盼咐她到射箭場打掃,宮裏每個區域都有專門負責打理的人,哪裏還需要特地調她過去幫忙呢,她怎會不知道這是朱瞻基在爲難她,但她隻是苦笑了下,跟小全子說一聲便過去了。
到了射箭場,看見已經整理得整齊清潔的環境,她不知道要打掃什麼,正打算去詢問管事公公時朱瞻基就出現了。
他瞧了瞧她沒有血色的容頗,淡淡的說:“初日,好久沒與你競賽了,這回咱們來比射箭如何,你若贏了,可以向我要一件彩頭,你若輸了,也必須交一件東西出來。”
郭愛苦笑,“奴才所有東西都是主子賞的,主子要什麼就直接拿去,何須這般浪費主子寶貴的時間。”
朱瞻基飽合深意的道:“有些東西是值得花費心思去爭取的,你明白嗎?”
“可奴才並不會射箭。”她避開他的目光,低垂下頭。
“捶丸你不也沒玩過,不一樣表現得出色,相信射箭也難不倒你的。”他眼中閃過一絲怒火,朝她森冷的笑了。
驀地,她感到一陣陰寒,連呼吸都凝滯了。
大樹下,郭愛頭上頂了顆梨,全身僵硬的站著,而在前方百尺處,朱瞻基正拉起弓瞄準那顆梨。
她流下滿身的汗。朱瞻基一定是瘋了,否則怎會要她當箭靶?他竟如此恨她?!
朱瞻基拉緊弓弦,箭頭由梨移向她的咽喉,此刻隻要他一松手,她立即就會斃命。
她若死了,或許這一切痛苦就會結束了吧。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屏住氣息,手一松,箭矢淩厲的射出去了一見他真的放箭,她驚恐而不敢置信,隻見那支箭氣勢萬幹的朝她迎面飛來,以爲自己要沒命了,她腦袋霎時一片空白,下一刻,箭矢正中梨心,在梨裂成兩半,由她眼前落下後,她雙腿一軟,再也站不住的跌倒在地。
朱瞻基走向她,轍著癱跪在地上的人,見汗珠自她細緻的臉龐滾落,神色複雜,內心五昧雜陳。
就憑這張清麗妍美的臉龐,他也該猜出她是女兒身,偏偏他讓她太監的身分蒙蔽了,這女人可知他這段時間過得有多痛苦掙紮?
他不隻一次的希望他所喜愛的“初日”是個女的,當知道自己再也壓抑不住對一個太監的占有欲,他極其厭惡自己,強迫自己必須冷淡彼此的關系,必須狠下心推開她。
逼她跳入秦準河時,他的心揪痛到幾乎無法自己,他也想過如果讓她用這種方式離開,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但終究他還是不舍,在命人開船離開後,他又盼咐一個暗衛扮成平民去救她。
回宮後,他焦心憂慮徹夜未眠等她歸來,等她終于平安回宮,他竟膽怯得不敢面對她,怕自己一見到她,便再也放不開她……
他爲她日夜煎熬,矛盾至極。
從小到大,他要什麼沒有,可她,卻讓他知道這世上也有他無法擁有的東西,她就這樣對他的真心不屑不顧,可笑他還自作多情的以爲她也對他有好感,沒想到她根本沒喜歡過他,他的苦、他的痛、他的怨、他的惱都是拜她之賜!
他應該要恨她的,但看她被嚇成這樣,他卻沒有報複的快感,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原來殿下在射箭,臣妾找了您一會了呢……咦,這奴才怎麼了?臉色白得跟紙似的,是教什麼給嚇傻了嗎?”孫仲慧突然出現,見到癱坐在地一臉驚恐未定的郭愛,驚訝的問。
朱瞻基淡道:“哪有什麼嚇的,是這奴才膽子太小,不過當個箭靶也能腿軟,你說這奴才是不是太沒用了?”
“箭靶?這好玩,我剛練射不久,正好試試進步了多少。殿下,人家也要玩,讓這奴才當我的箭靶吧”見到被射裂在地的梨後,孫仲慧立刻興奮的提出要求。
朱瞻基聞言皺了下眉。他原本隻是想爲自己這段時間的痛苦焦躁出口氣,沒想到真的嚇壞她心疼的還是自己,唉!罷了,隻要她開口求曉,隻要她肯服軟,這件事就算了。
郭愛還沒平複心神,便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由得怒目咬牙。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竟能說出這種話來?!
她憤恨的目光刺向他。有本事他們就一箭射死她算了,她絕對不會卑躬屁膝的求他們的!
一直等不到她開口,朱瞻基看,向臉色慘白的郭愛,隻見她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悔意,不馴的眼神中反而滿是挑釁,仿佛在嘲笑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遷怒,讓他頓時失去了理智,“愛繽既然想玩,有何不可。來人,在這奴才頭上重新再置顆梨。”
郭愛心痛如絞,沒想到朱瞻基最後還是答應了孫仲慧的要求,就像那日在禦船上一樣,讓她跳入秦準河裏取悅他的女人。
一股心酸如潮水般淹沒她,她知道自己的拒絕傷害了他,但他這樣輕賤人命的態度和爲了褒擬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玉有何區別,她真是對他失望透頂!
她痛心的垂下雙眼,任一旁的小太監拉她起來,在她頭上擺放一顆梨子,連憤怒的情緒也沒了,對他徹底的心灰意冷,隨他要怎麼欺淩她,她都不在乎了。
孫仲慧開心的接過內侍送上的弓箭,大模大樣的拉開弓弦,想先試試力道,但沒想到箭才架上弓弦,還未瞄準手就松脫了,箭“咻”的一聲射出去時,朱瞻基的臉色大變。
那支箭最後穿過郭愛的衣袖,落在她身後的地上。可這驚險的瞬間,當事人卻未曾驚動分毫,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哎呀,這弓不是好貨,人家還沒拿穩,箭就自己射出去了,方才那箭不算,我重新再射。”壓根沒把人命當一回事,孫仲慧重過另一張弓,這回箭頭總算瞄了瞄,但完全不知她瞄的是郭愛頭頂上的那顆梨,還是梨下的腦袋瓜子。
朱瞻基拿過那張被嫌棄的弓把玩著,看似不以爲意,眉頭卻鎖得死緊,臉色亦開始泛白,握著弓的手竟微微發顫,他牢牢盯著孫仲慧的手。
瞧那小太監眼神空洞的望著遠方,好似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孫仲慧嘴角高揚,帶著一抹殘忍。
她松開拉緊的弦,但就在箭飛出去的同時,另一支箭跟著疾射而出,在孫仲慧的箭就要射入郭愛的胸口前,被從另一個方向追上的箭擊中,斷成兩截的躺在郭愛身前,而那支箭仍去勢淩厲的射進郭愛身側的樹幹中。
“殿下?”孫仲慧轉頭瞪著朱瞻基手中的弓。他竟射斷了她的箭。
“你好大的膽子,是誰讓你射殺她的門朱瞻基丟下那張弓,勃然大怒的揪住孫仲慧,那模樣就像想立即將她殺了。
孫仲慧大驚失色。答應讓她射箭的是他,她根本不明白他爲何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我……我……”她嚇得呆若木雞。
“滾,否則我宰了你則他朝她大吼。
孫仲慧驚恐的掉下眼淚,更感到屈辱,踉蹌的掩面飛奔離去。
孫仲慧走後,他瞪向面如死灰的郭愛,怒氣沖沖的走上前去。“你這奴才就算命再賤,也該懂得求生苟活吧?像這般任人棒打毫無鬥志的落水狗,讓人瞧了實在無趣,真是個令人厭惡的狗奴才,你也滾吧則他打掉還頂在郭愛頭上的梨,大力的箱著她的手腕將她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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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29:22
郭愛跌在地上,看著他仿佛渾身燃看怒焰般大步走開,隻覺自己的心就如同那摔在地上的梨一般,碎裂成無數塊。
之後的日子,郭愛過得渾渾噩噩,任何美味的零食茶點對她都失去吸引力,她依然會和宮女太監們聊天說笑,卻再也無法打從心底感到喜悅,她覺得世界好像失去顫色,原來心痛到極點後就隻剩下麻木的感覺。
這日她照常來到東宮,檢查完朱高熾的身體狀況後點點頭,她讓他減食、運動,再搭配一些與太醫討論過的藥膳及藥方來調養他的身體並控制病況,目前看來效果顯著。
“太子的體重已經減輕一些,雖然還得再努力,但近來應己感覺身體健朗不少,體力比之從前增加許多吧?”她勉強扯著笑容詢問。
朱高熾高興的點點頭,“近幾個月來,我走路不再需要人攙扶了,你這小子果然有幾分本事,太子妃,你可得替我好好的打賞。”他向坐在一旁的太子妃道。
她馬上笑看接口,“這還要你交代,自是不會虧待他的,哪回來不是吃的用的穿的,一件件讓他帶回去,隻要他盡心看護你,臣妾可是什麼都舍得給的。倒是瞻基,他是你皇太孫宮的人,照顧太子有功,你也得好好賞他才是”太子妃話鋒一轉,對沉默許久的兒子說道。
自郭愛進了東宮後便末再開口的朱瞻基這才朝她冷冷望去,這一眼立即讓原本臉上還強撐著笑容的她再也掛不住笑,垂下頭去。
她明白他雖然恨她的拒絕,卻相信她的醫術,也相信她不是奸細,她才能繼續待在這裏。郭愛在心裏苦笑,至少他沒有全然否定她。
“母妃放心,對有功的奴才孩兒不會小氣的。”朱瞻基微扯嘴角說。
“初日,你主子都這麼說了,還不趕緊謝恩。”太子妃有幾分故意,一雙精明的眼似在觀察什麼。
郭愛這才又擡起頭來,可視線沒有投向朱瞻基,而是落到遠處。“謝謝殿下賞賜。”她低聲道。
“嗯。”朱瞻基隨意額首,目光也末往她身上去。
太子妃見兩人之間互動疏離,心下甚是滿意,她雖然未知郭愛女子的底細,可也聽聞近來初日失寵的事,對她來說這是好事,免去她先前的隱憂。
正想再說些什麼探探兩人的心思,暖閣外忽地傳來孫仲慧的聲音。
“我怎麼就不能進去了,姐姐攔我做什麼?”
“父王在裏頭讓人看診,沒喚咱們進去,你別亂闖啊。”胡善祥急著阻止。
“沒喚,咱們,不表示咱們不能進去,姐姐若不敢進去,就在外頭等好了,今兒個父王沒一道用膳,我正好進去問安。”孫仲慧可不理會勸告,還是堅持己見。
太子妃聽到哼了一聲。聽說兒子專寵側妃,因此她讓瞻基帶孫仲慧來東宮用膳,同時也叫胡善祥過來,想拉近兩人的關系,誰知孫仲慧一見胡善祥也來了,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但在她面前又不好說什麼,弄得一頓飯下來氣氛尷尬,已惹得她心頭不悅,這會又來惹事。
朱瞻基瞧母妃不悅,馬上起身往外走。
“殿下,您可出來了則正要闖進暖閣的孫仲慧見到他出現,馬上喜不自勝的迎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臉色。前幾天他在射箭場大發雷霆,接著幾天都沒來看她,她找去他也不見,若非今日母妃發話要她來東宮用膳,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
現在他出來就好,這樣她就不用再進去,其實她才不想進去看婆婆臉色,更不關心公公的身體健康,隻想快點重拾他的寵愛,才能回到皇太孫宮發號施令,那裏才是她能當家作主的地方。
“你這是做什麼,父王在裏頭讓人看診,你偏在外頭擾嚷?”他口氣雖責備,但神情並未動怒。
“人家也隻是想關心父王的身子,你怪人家沒道理啊門孫仲慧委屈的說。
“這裏沒你的事,你和太孫妃先回去。”他令道。
孫仲慧沒想到他會趕她走,馬上紅了眼眶。“裏頭不就是初日在看診,臣妾怎麼就不能進去瞧瞧了,臣妾不走,要走你和臣妾一塊走”
提到郭愛,朱瞻基立即拉下臉,眼神變得嚴厲冷配。“初日爲父王看病之事,你最好謹言慎行,不該說的、不該聽的,不要多事。”他疾言厲色的警告。
“殿下……”孫仲慧教他的怒容嚇到了,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初日爲太子看病的事不是秘密,但一提到初日他就變臉,這事不是沒發生過,自從初日失寵後,隻要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初日,得到的就是這待遇。
前些日子她仗著自己受寵,還在桃花園裏當著他的面羞辱過初日,也沒見他有何反應,在射箭場時卻發了脾氣,雖然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但她很擔心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妹妹,咱們還是回寢殿吧”勵著朱瞻基難看的臉色,胡善祥也不由得心驚,主動拉著像是嚇傻的孫仲慧走,怕再鬧下去真的觸怒他。
“啊,初日,你怎麼一來,人啊,快來人!”暖閣裏驀地傳出朱高熾驚喊的聲音。
朱瞻基神色一斂,轉身就回暖閣去,一進去竟看見郭愛倒在地上厥了過去。
“這奴才好大的膽子,怎敢大不敬的倒在這裏?”孫仲慧甩開胡善祥也跟著進來,見狀想也沒想就說。
“你給我閉嘴”朱膽基怒氣勃發的朝她大吼。
她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接著便驚愕的見他竟在衆目睽睽下,抱起不省人事的小太監往外沖去。
太子妃見到這情形也是錯愕不已,但旋即臉色變得甚是難看,又再度懷疑起兩人關系。
在一邊將一切看在眼裏的王振心中竊喜,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郭愛顫動睫毛,吃力的睜開眼眸。
她看見兩人走出房外,一個是朱瞻基,另一個是李太醫,她聽到朱瞻基盼咐吳瑾立刻拿了方子去煎藥,然後又聽到他折回的腳步聲。
現在是什麼情況?郭愛一緊張,下意識的閉上眼裝睡。
她感覺到朱瞻基走回她身邊坐下,伸手理了理她的發絲,又被植被子,接著他起身離開床邊不知弄什麼,沒一會又走回來,一塊濕帕子隨即貼上她的面頰一他竟在幫她擦臉拭汗!
郭愛心中微顫。他不是很氣她嗎?之前還那樣欺負她。
耳邊傳來男人輕聲的歎息,她心亂如麻,忐忑的豎起耳朵認真聽著,但他再也沒有出聲,也沒有其他舉動,這樣的寂靜讓她不安,她按捺不住的睜開眼,卻倏地對上一雙飽合深情的眼眸。
她一怔,但她還沒開口,朱瞻基已經急急問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肚子餓不餓?你渴不渴?”
他眼中的驚喜是如此明顯,語氣裏的真誠關懷讓郭愛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淚來。
她真是個沒用的人,之前明明很氣他把她當箭靶來射,可他一溫言軟語的和她說話,她又忍不住心軟,忘了那一切傷心,隻想投入他的懷抱訴苦撒嬌。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一陣刺痛,朱瞻基登時慌了手腳,“怎麼哭了,很不舒服嗎?我馬上叫太醫回來,你再忍一忍。”說著竟打算出去找人,完全忘了隻要揚聲就有宮女太監進來伺候。
難得看見他慌亂的樣子,郭愛心下好笑又感動,她揪住他的衣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沒事,沒有不舒服,不用叫太醫了。”突然,她想到什麼,臉一白,緊張的問:“太醫替我把過脈,那他不就知道……”
“沒事的,李太醫是我的人,他不會說出去的,反倒是你,李太醫說你是思慮過重、正氣虛弱,所以才會昏過去,你是都沒吃飯嗎,怎麼不好好愛情自己的身子?”
他可是不會再容許她虐待自己的身子了,天知道,當他看見她倒在地上像沒了生氣時,他有多驚恐。
郭愛聞言苦笑。她和太醫們學了一些藥理知識,知道正氣虛弱就是營養不良,沒想到她竟會因爲營養不良而昏倒。
“多謝殿下關心,我現在真的沒有不舒服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那爲什麼哭?”朱瞻基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又想剛才李太醫說她的確沒什麼大礙,這才稍稍放心,在床邊坐下,溫聲問著。
他伸手揩去她的淚。
她瘦了好多,下巴都變尖了。
朱瞻基心疼的摩掌著她的小臉,決定之後要好好監督她吃飯,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又健康。
他親密的舉動讓郭愛臉上溫度上升,手更無意識的揪緊他的農擺,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我我……沒沒事……”
就在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吳瑾煎好藥送了進來,總算解救了她。
從她通紅的臉上朱瞻基似乎看出什麼,再看到被她揪緊的衣袍,他心情大好的笑了笑,接過貼身太監手中的湯藥,試了試溫度,而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
郭愛呆呆的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的轉變。他表現得就像完全沒發生過那些事一樣,對她這麼寵愛呵護,他不再恨她了嗎?
以爲她的毫無反應是不想吃藥,他軟言哄道:“乖,先把藥喝了,我已經準備好桂花涼糕,如果覺得藥太苦也先忍忍好嗎?”
他還記得桂花涼糕是她最喜歡的茶點,之前她誤以爲他是偷懶的暗衛時,他分給她的茶點中就是桂花涼糕讓她贊不絕口……郭愛鼻子一酸,差點又要掉下眼淚。
她就這樣心又酸又軟的讓他喂完藥,還吃了一塊桂花涼糕。
無論是端盤子遞水都是朱瞻基親自伺候,那殷勤的模樣簡直可說是討好,郭愛神情複雜的望著他,張口欲言又止。
注意到她的異樣,朱瞻基快一步打斷她,緊握住她的手,話說得又急又快。
“你先聽我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要忘了你,但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無論如何驅趕,你的影子總是牢牢盤踞在我心中,很抱歉之前對你做了那些事,不管我做什麼都隻是更加深對你的思念和渴望……所以就算你喜歡的是別人也沒關系,我還是愛你,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陪在你身邊。”
郭愛大爲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驕傲的朱瞻基會放下他的自尊,向她道歉,又幾乎是卑微的在乞求她的原諒,即使她喜歡的是別人,他還是愛她……
她一時間陷入掙紮,她也渴望能和他在一起,但她不能傷害那些幫助過她的人,如果因爲她的自私而害他們失去性命,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即使再痛苦,她也隻能違背自己心意的說謊,芍民下心傷害他。
“對不起,我不想背叛我喜歡的人,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歡我,請讓我離開皇太孫宮,去一個你看不見的地方,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強忍著眼淚,字字心酸的求道。
朱瞻基萬萬沒想到他都已經退讓成這樣,她還能冷酷的拒絕他甘她是真的從沒喜歡過他吧,剛剛會對他臉紅局促該不是又透過他在想朱瞻沂……強烈的嫉妒與心痛幾乎折磨得他快要發瘋,他又再一次的自取其辱了!
他全身僵冷,跟膽地起身後退,撞翻床邊幾上的糕點茶盞,張口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無法再開口求她,她擊碎的不隻是他的自尊與自信,更是把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踩。
朱瞻基忿忿地瞪視她,好半天才道:“我明白了,你終究不願意留在我身邊,但你憑什麼……憑什麼敢拒絕我?!好,既然你想終生當個閹人,我成全你,我讓你就以這身分一輩子老死在宮中!吳瑾——”
他大喝一聲,守在門外的吳瑾立刻進屋。
“將這奴才送去浣衣局。”他咬牙切齒道。
“浣衣局?”吳瑾吃驚了。去浣衣局的皆是年老或有罪的宮人,主子竟要送她去那地方吃苦?
他……舍得嗎?
吳瑾太清楚主子用了多少心思在郭愛身上,這才會對他的命令感到遲疑。
“沒錯,讓她去那裏,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她”他怒發沖冠的說。
“是,奴才這就送她去。”見他如此患怒,吳瑾不敢再多問什麼,馬上應聲。
朱瞻基再沒有看她一眼,轉身甩油而去。
他如此決絕的態度讓郭愛心如刀割,她又再一次的被逼著傷害他,傷害自己。
她抿著蒼白無血色的雙唇,卻不敢發出一聲抽泣,隻能強忍心痛,獨自承受。
郭愛去了浣衣局後,朱瞻基就總是躲在書房,他的脾氣變得極爲暴躁,經常發怒。
這日,他意志消沉的枯坐在書案後,他向朱棣請了病假。
吳瑾走進書房內,見到主子形容憔悴的模樣,不禁搖頭心痛。“殿下,您讓奴才從王祿那下手去查的事有消息了。”他面色沉斂的稟告。
朱瞻基原本消沉的眼神瞬間淩厲起來。“查到什麼了?”他等太久了,總算有眉目了!
“原來趙王府的一名蟾婉是王祿的姐姐,她也是趙王妃當年的陪嫁丫鬢,因爲王祿自進宮後便和姐姐少有往來,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他們的關系。
吳瑾夏報。他雖然與王祿有私交,可這些事王祿從未對任何人提過,故他也不知。
“你大費周拿查出王祿有個姐姐,這名披蟾有什麼特別之處?”朱瞻基目光如炬的問,曉得貼身太監提起這事就絕對不會單純。
“這名蟾婉在趙王府負責照顧的人姓蘇,喚蘇麗,是兩年前突然被皇上下令抄家城門的大學士蘇逢的女兒。”
“蘇逢的女兒怎會養在趙王府?”朱瞻基曉得蘇逢這個人,此人學問鼎博,曾經也是他的老師之一,可後來傳出他有私生女,皇爺爺不知何故大怒,之後就發生蘇家慘事。
“那是因爲趙王妃是蘇麗母親的姐姐,所以在蘇麗認祖歸宗之前,一直都住在趙王府,受趙王妃的照顧。”吳瑾解釋。
“原來如此,但這又與我要你查的事何幹?”朱瞻基擰眉問。
吳瑾神色嚴肅,“蘇麗今年十七歲在當年那場滅門大禍中失蹤,不久宮裏就出現冒名頂替的初日……
朱瞻基心神一震,倏地睜大雙眼。“你的意思是,初日就是蘇麗?!
吳瑾肅容點頭,原以爲查出真相後能幫助主子得到所愛,哪裏想得到造化竟如此弄人。
“不可能,她說自己是郭愛,她姓郭,不姓蘇,不是蘇麗”朱瞻基驀地激動的拍桌駁道。
她不能是蘇麗,雖然不知蘇家因何被抄家滅族但皇爺爺要殺她卻是不爭的事實,甚至還瀕下蘇姓女子絕于宮的禦令,不,她不能姓蘇,更不能是蘇麗!
“奴才爲了確認初日究竟是不是蘇麗,去查了在她入宮前的落腳處,她是在蘇家出事後出現在應天府的,扮成男子住在鎮準橋邊,據租她房子的寡婦所言,那時她身邊還跟看一個老婦人,兩人對外皆以母子相稱,很多左鄰右舍都受過她的幫助,對她印象很深刻。
“後來她母親生了病,她才找上江大夫求醫,之後她母親病死,她就在醫館裏做了夥計,直到初日意外溺死,她才頂替了初日的身分,江大夫說她改扮男裝又沒有戶籍身分是有苦衷的,她被仇家追殺,郭愛這個名字也是她告訴江大夫的,想來那個母親應該就是那名嬤嬤。
“她入宮之後,王祿對她諸多關照,種種巧合都說明了初日就是蘇麗,郭愛或許是她逃亡時的化名之一,殿下,奴才知曉您不能接受,但這就是事實,否則那個此刻人在浣衣局受罪的女子,又怎麼可能任自己淪落至此也不肯接受您?”
朱瞻基瞬間呆住。“不……我管她姓郭還是姓蘇,我都要她——”
“殿下,她的身分曝光不得,一旦讓人得知,所有幫助過她的人都必遭受牽連,您若強要她,隻是送她走上絕路,尤其一旦皇上知曉了,她鐵活不過明天”
知道貼身太監說的是事實,朱瞻基兩眼發直,一臉震愕。“我……我去求皇爺爺赦免蘇家的罪,撤銷宮中不能有蘇姓女子的禦旨,皇爺爺一向疼我,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的。”
吳瑾搖搖頭,“這回皇上絕不會答應您的。”
“爲什麼?”
“殿下可還記得李安公公?”吳瑾忽然提起這人。
“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是皇爺爺過去極爲倚重信任的人,不過早已請旨出宮養老去了不是嗎?”
“李安公公五十末到,正是最受皇恩重任的時候,如何就告老還鄉了,那僅是皇上對外的說詞。”吳瑾露出了哀容。
“你是說李安死了?”朱瞻基大感意外。
“沒錯,蘇家滅門後傳出蘇逢之女未死失蹤,皇上震怒,隔日錦農衛去找李安公公,李安公公就“自盡身亡”了。”
“他是因爲蘇麗而死的?”朱瞻基驚愕不已。
吳瑾一臉沉重,“殿下,蘇家所犯的必是讓皇上仇恨至極之事,否則不過是逃脫一女,皇上何須讓親信以死謝罪,還有這道禁蘇姓女子入富的禦令,足可見皇上除“蘇”的決心,您若真爲蘇麗去求情,隻怕會更加觸怒皇上,爲蘇麗帶來更多的不幸。”吳瑾勸阻他。
朱瞻基聞言不禁頹然跌坐,“難道就沒有辦法了?”查了這許久,查出的竟是這結果,若早知如此,他情願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那樣他還保有希望了妄想那人會回心轉意來求他,可如今……
他怒不可抑,恨恨地掃落桌案上所有的東西。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他求而不可得的東西!
他不甘心,不甘心!
吳瑾無奈地看著滿地狼藉。當初日是太監時主子不可得,但成爲蘇麗後卻更不可以接近,難怪主子會狂怒不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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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29:56
第十二章
這日,胡善祥的寢殿意外來了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茶幾上擱了兩杯溫茶,兩人對必了氣氛有些尷尬。
“姐姐這裏倒雅緻,燃的檀香昧也宜人。”孫仲慧沒說明來意,淨先說些言不及義的話繞圈子,可她眼神明明寫著有話要問。
胡善祥見她到來已是非常驚訝,再見她這奇怪的態度,不禁不安起來,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這檀香是母妃派人送來給我的,妹妹若喜歡,待會拿些回去,聽說殿下對這味道也是喜愛的。”胡善祥和善的說。
孫仲慧一聽,臉馬上繃起。“母妃倒偏心,殿下喜愛的卻隻給你送來,沒給我,這意思很明顯了,就是想殿下來你這時多留些時候聞香,可我說胡姐姐,你該清楚,若照殿下的意思,這太孫妃的位置原本是要給我的。
“不過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我也無話可說就委屈照辦了,以緻後來的洞房夜我也一並讓給姐姐先行,事後也沒抱怨過什麼,我已如此識大體、委曲求全,就不明白爲什麼母妃對我還是有成見,獨獨寵愛你則本來欲言又止的人像是找到機會,大吐起苦水來。
胡善祥卻對她的話感到詫異。“洞房夜?那夜殿下不是與你在一起的?”
“你胡說什麼!明明就是你——難道不是嗎?”孫仲慧觀察胡善祥的表情,驚覺她不像在說謊。那夜他真沒去找她?!
胡善祥搖頭,“沒有,那夜我獨坐喜床到天明。”她神色黯然的說。
“天啊,我也是,那洞房夜他去了哪?”孫仲慧吃驚的問。
洞房花燭夜哪個男人會放過,她們皆以爲他在對方那裏,當晚垂淚的垂淚,摔東西洩憤的摔東西,可原來他誰也沒找,那是去哪了?
兩人兀自不安的思索起來。
過了半晌,孫仲慧便又開口,不過語氣竟是酸得不得了。“雖然那夜咱們都嘗了苦頭,誰也不好過,可如今姐姐卻是苦盡甘來,殿下在你這,可住得習慣?”
“你以爲殿下在我這?”胡善祥又是一驚。
“怎麼,這你也要否認嗎?他都一個月沒上我那了,不來你這,能去哪?”她就是爲這事才找上門的。
皇太孫宮目前就她們兩個妃殯,不是在自己那,當然就在胡善祥這了。
“可這一個月來,他連一步也未曾踏進我這啊”胡善祥站起來說話了。事實上,自大婚後他便不曾來過,隻是這話她不好對對方講罷了。
“這一個月都沒來過?則這會連孫仲慧也驚得起身。
他不來找她,她一開始以爲他還在惱怒她初日的那件事,可後來得知那奴才被攆去演衣局,才想自己失寵應該與那奴才無關,她再仔細一想,定是自己之前在東宮吵鬧惹得太子妃不悅,讓他失了頗面,這才故意一整個月避而不見,爲了求和,她隻得厚著臉皮自己過來,哪知道他竟也沒在胡善祥這裏!
“妹妹,其實咱們也別想太多,這皇太孫宮大,殿下若不想見咱們任何一個,自是有地方可去的。”胡善祥緩緩說。
“這教我如何不多想,他莫非另有女人了?門孫仲慧立刻醋勁大發。
“這……”
“哼,一定是,他定是藏著女人了,否則大婚至今,他既未碰過你,也沒對我……”孫仲慧突然住口了,因爲她想說的是,朱瞻基至今也沒碰過她,但這樣丟臉的事怎好讓胡善祥得知。
隻是胡善祥已經聽出端倪,心下暗驚。“妹妹是說殿下也沒跟你……”
“你胡說什麼,大婚後的幾個月,他夜夜都是在我那過的,我們當然早就圓過房了,不然殿下哪會這麼疼我、事事都依著我,不信你可以問問,這宮裏誰沒見過我們恩愛的樣子”
她急促的截斷胡善祥的話,那欲蓋你彰的態度反而讓胡善祥更起疑。
既然殿下不在這裏,她再留下來也沒意義。孫仲慧急急起身告辭,留下滿腹疑問的胡善祥。
難道殿下也沒碰過她?胡善祥內心驚愕不已。以他寵愛孫仲慧的程度,所有人都認爲孫殯很快就會懷上孩子的,卻不料兩人竟尚未圓房,這究竟是大什麼呢?
郭愛在浣衣局的日子過得很辛苦。
浣衣局裏宮女負責洗衣,洗滌、熨燙、上漿等步驟都有專門負責的人,每個人隻做一件事,太監就負責一些雜役。
她覺得這裏就像監獄,一群犯了事的奴婢被關在一起,老鳥會欺負菜鳥,把自己的工作丟給新來的人,而管理他們的太監就是獄卒,大部分的獄卒都是拿橫不講理的。
她才剛到院衣局使得罪了張嬤嬤,這張嬤嬤已經四十好幾,要說身分也沒多高貴,但因爲她和負責管理浣衣局的劉公公是同鄉,深受其照顧,因此她可說是院衣局裏的老大,一群人看著她的臉色行事。
宮裏雖然禁止宮女和太監有私交,但對上了年紀的宮女你準就會放寬許多,畢竟皇上可不會看上一個人老珠黃的宮女,隻是郭愛萬萬沒想到自己都躲到這來了還會惹上感情債,俊俏的她才剛到這就被張嬤嬤看上,她推了幾次她的邀約,不想就得罪了她。
于是,她一個太監竟也被分配到洗衣的工作,在這裏每天就是不停的洗衣,一早起床就有一堆工作等著他們,待洗的衣物就跟小山一樣,吃過粗糙又少得可憐的早飯後,就開始不停的洗衣。
甚至連那些欺善怕惡的宮女也把衣服丟給她,不但趁機討好張嬤嬤減輕自己的工作量,可不管其他人丟多少衣服給她,她都默默承受,從不跟別人爭吵,她的手因爲長時間浸泡在水中而紅腫發疼,但她就像沒知覺一樣的繼續洗著衣服,直到一天的工作結束。
她以爲這樣的狀況會一直持續下去,誰知沒幾天張嬤嬤就被調出演衣局,或許是因爲這樣,那些老宮女就沒再把衣服丟給她,她也隨即被調去做提水的工作。
不過無論是洗衣或提水對她來說都沒差,她一樣沉默不語的重複這些機械式的動作。
“你這賤奴,洗個衣服粗手粗腳,好好一件衣裳都被你洗破了,你找死是不是”劉公公手裏拿根藤條狠狠地往一名老宮女身上抽去。
被這一抽,老宮女身子一顫,整個人栽進一旁的池子去。
“救命啊——”水雖不深,但她受到驚嚇,一時間爬不出池子,驚慌大叫著。
一旁的人雖然見著這景象,卻礙于劉公公的淫威竟無人敢下水去幫她一把,任她掙紮著眼看就要滅頂。
郭愛這時提水過來見到這景況,想也不想的就跳進池裏,費了一番,力氣才救出老宮女。
隻是她一上來,立刻就吃了劉公公的藤條。“好你個奴才,這老東西都六十了,還在浣衣局裏吃白食,咱們都養她這麼多年,正好讓她回去老家吃自己,要你多事!敢下水去救她上來,你討打?!
張嬤嬤對初日示好的事劉公公早就知道了,盡管兩人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劉公公還是看這小白臉不順眼,現在逮到機會還不整死對方。
郭愛氣結,“劉公公,她哪裏吃白食了,她都在這浣衣局洗了三十年的衣服,沒給退休棒就算了,還嫌她老想害死人,你有沒有人性啊”對于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欺侮,她可以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忍受,因爲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給自己的懲罰,但在她面前欺負老人家,她就無法忍受了。
“退休傣?你這是發什麼白日夢,敢跟咱家談退休幸?到了浣衣局就等同進了地獄,你聽過地獄有給薪棒的嗎?”
“不給薪棒也不能害死人,你掌管院衣局卻草營人命,這事若舉報上去,你也會有罪的”她振振有詞。
劉公公是院衣局的監工太監,向來橫慣了,哪有人敢頂撞他,聞言,他氣得全身發抖。“你當演衣局是什麼地方,來到這的都是罪人,罪人的死活誰會關心,信不信我先整死你,瞧你死了,誰來問我罪!”他陷羞成怒的發狠道,提起藤條就再往郭愛身上抽去。
“你住手”她痛得大喊。
“住什麼手,咱家還沒打死你呢!今日就讓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賤奴嘗嘗咱家的厲害”劉公公打得興奮,更有意當著衆人的面立威。
他揚起藤條拚命往郭愛身上招呼,郭愛被打得抱頭躲到牆邊,可劉公公還是不放過她,追過來打,一副真要打死她的樣子。
那名被她救下的老宮女吐了幾口水賣力的爬了起來,見沒有人敢出面幫她,自己上前去阻止劉公公打人,但一把老骨頭受了一拳後,人就昏死過去了。
“你這玉八蛋,連老人家都敢打”郭愛怒極,也不管自己被打了幾下,沖向對方甩去一巴掌。
劉公公又驚又怒,反手就回她一巴掌,而且力道之大當場把她打趴在地,他沖過去想壓著她再打,但人才坐到她身上,倏忽間,不知發生何事,他竟就飛出去了,栽進池子裏,他嗆了幾口水,狼狽的浮出水面後怒恨的吼道:“誰敢丟老子進水池——”
“大膽,敢在太孫殿下面前放肆”吳瑾怒道。
“太孫殿下?”劉公公這才看清教訓了自己的人是誰,登時大驚失色。太孫殿下怎會來到浣衣局這粗鄙之所?甚至還親自對他動了手?
“你這奴才要不要瞧瞧,她若死了,你的皮會不會被剝下來?”扶著被打槽的郭愛,朱瞻基火冒三丈,神情宛若要殺人。
劉公公這一驚可不輕,眼珠一翻,當場嚇昏過去,身子直挺挺的跌回池裏。
皇太孫宮。
“讓我看看你的傷。”朱瞻基捧住郭愛腫高半邊的臉龐,憂急的說。
“放開我,殿下又何必帶奴才回皇太孫宮,女又才要回去了,浣衣局的活奴才還沒幹完,一天若沒提上一百桶的水是不能歇息的。”她推開他的手道。
“你這麼說是非讓我懊悔難受不可嗎?”他一臉的後悔。
“奴才沒怪殿下,相反的,奴才在院衣局過得很好,身子雖累,至少心裏舒坦。”
“當然。”她低下頭,回避他的目光。
“若真這麼好,你又怎會在辛苦工作後每到三更才能入睡,一天的三餐加起來吃不到半碗飯,誰的活沒幹完,你就搶著去做,有人出事,你就奮不顧身的出頭,你想做什麼,真想死嗎?”他心痛的問。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你派人監視我?”她。涼愕的擡起頭來。
“你以爲我讓你去院衣局就真的放下你了?沒有,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停止關心你。”他深情的說。
“你……”這是何苦。
“你以爲是誰把張嬤嬤調走的,又是誰警告那些宮女不能再欺負你?”他舍不得她吃那麼多苦,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否則馬上就會被她察覺,但那些欺負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他抓過她的手,“我還是錯了,你的手整天泡水泡得紅腫起皺,我舍不得,所以讓你從洗衣換去提水,可這手每天提水,磨破起水泡,最後都長繭子了………;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多不舍。”瞧著她手上的繭,他心如刀割。
“若不是吳瑾攔著不讓我上前,今日那狐假虎威的狗奴才哪敢打你,我早已劈了那蠢蛋,你也就不會多出這些傷。”他晦恨不已的拉高她的衣袖,替她身上挨了藤條的傷痕上藥。
她心驚,原來他見到了她挨打的一幕,那麼狼狽的模樣……郭愛眼眶一紅,強撐著不讓淚水流下。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去洗衣局受罪的,更不該看著你挨打——”
“吳瑾公公是對的,你不該出面的”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了,“我一個奴才何德何能讓太孫親自到浣衣局來搭救,你根本不該出現的,請不要再造成我的困擾,希望你以後別來了,更別再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的一切跟你無關”她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推開他起身往外走。
“不要走,不要回去,就算你是蘇麗,我也不在乎,要死,我陪你一起門他驀地圈抱住她,不讓她走。
她大驚。“你說什麼?”
他緊擁著她,“我知道你是蘇麗了,我知道皇爺爺要殺你,但我會保護你,我定會保住你的”他激動的說。
她整張臉一片死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是因爲不能洩露身分,怕連累其他人才說謊的!你對我是有感情的,那些什麼還愛著朱瞻析的鬼話都是騙我的,對嗎?”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眸底有著懇求與無盡的心痛。
她看得心疼又愧疚,再也說不出違心的話,“所以……你不怪我騙了你?”
朱瞻基聞言狂喜。他就知道她也是喜歡他的,他的感覺沒有錯!“不怪,我若是你,也說不出口的。”
“可我是趙王的外甥女。”
“但你不是他的奸細。”
“你相信我了?”
“我信自己愛上的人絕不會背叛我”他斬釘截鐵的說。
“但藏匿不交出我是欺君……”就算朱棣再喜歡這個孫子,也容不下被欺瞞的事實。
“這罪我願意承擔。”隻要能和她在一起,他永不言悔。
她眼眶四周火辣辣地刺痛著。“你這是什麼傻話,你要因爲我而失去皇上對你的信任嗎?”
她用力的掙脫出他的懷抱。這家夥沒了理智,但她還有,她不能害了他!
他不放手,再將她用力抱回,牢牢鎖在懷中。“我會讓皇爺爺赦免你的,一定會的則他下定決心,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擁有她!
她熱淚盈眶。“你傻了,真傻了,吳公公,你若真爲你的主子好,還不進來帶走我一吳瑾門她合淚朝門外大喊。
吳瑾進來了,見主子死抱著不讓她走,他神情難辨,心緒複雜。
“吳公公,你還不幫我,阻止你的主子做傻事。”她急道,此刻隻有長年伴在朱瞻基身邊的吳瑾能勸他了。
“蘇姑娘,彌留下吧。”吳瑾把心一橫,開口說道。
“你說什麼?門她愕然停止掙紮。她是不是聽錯了?
吳瑾一向最保護朱瞻基的,明知她是個禍害,爲什麼還要留下她?
“蘇姑娘,若殿下堅持不放手,任我如何勸阻也是沒用的,既然這是殿下的決定,主子要冒險,做奴才的也隻能陪到底。”吳瑾沉聲說。
殿下這段期間是如何度過的,他都瞧在眼底,清楚主子對這女子的深戀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既是如此,他何忍拆散。
朱瞻基感激一笑。“吳瑾,多謝了”
“爲主子分憂是奴才的本分。”吳瑾恭敬道。
瞧著主仆倆情義相挺的模樣,郭愛傻住了。他們真的決心要留下她這個燙手山芋在身邊?
初日回來了。
皇太孫宮上下歡喜地傳遞這個消息。
當初日被攆去浣衣局時,可有不少人暗自垂淚傷心不舍,如今初日回來了,且又回到太孫殿下跟前當差,太孫前一陣子的心情極差,可初日一回來,主子的笑容似乎也回來了。
皇太孫宮的氣氛因爲初日的回歸而輕松愉快起來,其他宮裏的宮女們聽聞這件事也放下一顆心來,沒多久,郭愛的屋裏就又塞滿她喜歡吃的各種零食。
簡直比坐雲霄飛車還大起大落,這戲劇性的人生,她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好。
就在她喜孜孜的吃著蜜餞時,某人忽然沖進她的小屋子。
“我不是要你搬到我寢殿去嗎,你爲什麼不肯?”朱瞻基氣急敗壞的質問。
她悠悠轉過身去,繼續吃自己的零食不理他。
“你!”脾氣不是甚好的男人火大的奪過她的零食扔到一旁,扳正她的臉,就是讓她非面對他不可。“告訴我不搬的理由。
“你的寢殿已經有吳公公在伺候了,用不著多一個我。”她眼珠滴溜溜的轉,就是不看他。
“誰說讓你搬來是伺候我的。”
“難道是你伺候我?”
“那也來嘗不可。”他露齒笑了,樣子賊兮兮的。這“伺候”人的方法他也不是不會。
她咬牙瞪他,當然曉得他打什麼鬼主意。“別想!我搬去做什麼?夜裏與太監共處一室,你也不怕傳出閑話。”
“什麼閑話,皇爺爺的寢殿裏不也隨時有宦官伺候著。”
“那也要是真的太監,我又不是。”她紅著臉說。
他瞧她杏臉桃腮,雙頰嫣紅,眼神不由得癡迷起來。“不是才好,若真是,我雖然也要,不過麻煩了點。”
她忍不住驚愕,“我若不是女人你也要?”
他苦笑,“之前以爲你是太監時,我還不是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再這樣下去,相信不管你是男是女,最後我都會香了你!
聽他說得露骨,她臉更紅了。“你就真這麼喜歡我?”
“嗯,就這麼喜歡。”他毫不掩飾,眉飛色舞的點頭。
她香腮染赤。“你騙人,若真這樣,那還高高興興去娶親,而且一次還娶了兩個回來。”她哼聲道。
“那兩個可不是我要娶的,是皇爺爺的意思,況且,我哪有高高興興的——”
他忽然就住了嘴,眼光一嘿,半眯的眼裏充滿調笑。“你吃醋?”
“誰吃醋了門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熱呼呼的,趕緊將臉轉開,不看他了。
“還說沒有,原來你在乎這個?”他將她拽進自己懷裏抱著。
“誰在乎了,你放開我,主子抱著奴才,這成什麼體統,若讓人進來看見,你的名譽就全毀了。”她提醒他。
“放心,吳瑾在外頭守著,不會有人闖進來的。”他有恃無恐。“告訴我,你真在意那兩個女人?”他驀地又正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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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0:04
她抿著唇,“在意又如何,她們就是你的妻子,尤其是那位孫殯娘娘,她可是你最寵愛的妃子,說不定她肚子裏已經有你的孩子了呢”她語氣酸澀不己。
她想起他大婚當夜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哭了一整夜,想起他在她面前親吻孫仲慧,還讓自己當箭靶讓他的愛妃射著玩,雖然知道他那時是在跟她賭氣,但一想到還是讓她的心陣陣發疼。
他知道她在介意之前的那些事,略帶歉意的望看她,語氣篤定自信。“她不可能有我的孩子。”
“爲什麼不可能?”
“除了故意氣你的那次之外,我隻在幾年前吻過她一次,不過那是基于好奇,後來遇到了你,我一門心思全在你身上,其他人根本碰都不想碰門他誠實的說。
郭愛訝然。“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根本沒碰過孫殯?”所以,前一陣子他與人家卿卿我我全是在作戲,他根本沒有和她發生關系?
“口亨,要不是爲了氣你,你以爲我有那麼多閑工夫去理她?她不過是我用紙糊出來的紙鳳凰”
“紙鳳凰啊……”她完全睞了,這家夥有個壞習債,氣一個人或討厭一個人時,就用另一個人去惹那人生氣,之前看似對孫仲慧特別喜愛,那是做給胡善祥看的,而之後寵愛孫仲慧則是爲了刺激她,教她吃醋。
算起來,最可憐的當數一再被他利用的孫仲慧,以爲自己寵冠皇太孫宮,因而驕矜自滿,其實她什麼也不是,就如他所言,不過是隻紙糊的鳳凰,外表瞧似美麗,卻一捏就碎了。
“你老實告訴我,除了你的身世外,我的妃殯是否也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他直勾勾的看著她,認真的問。
沒錯,將來你會有更多的女人,妻妾成群,而這是我絕不可能接受的。“她坦承不諱。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可以不婚,可以同居,但要的是專一,容忍不了三妻四妾這種事。
然而他是未來的皇帝,哪個皇帝沒有三宮六院,他也不可能例外的,這教她這個現代人如何接受?
可是感情這種事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盡管她無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卻終究還是抵檔不住對他的感情,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但他已經大婚的事卻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永遠拔不出來且深深的刺痛著她。
“雖然嬰誰目前無法由我決定,可在我心裏她們不是我的妻,我的妻隻有你。”他斂容聲明道。
她凝視著深情的他,忍不住動容了。他冷落胡善祥她並不意外,因爲他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可連豔如桃李的孫仲慧他都沒有接受,她是真的感到又驚又喜,她相信他的話,他心裏的妻子隻有她。
“可……我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爲你的妻子,我隻能是一名太監。”她雙眸濡濕的說。她的身分永遠不能曝光,她隻能隱藏在他身後,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人。
他愛憐的輕撫她沾滿淚水的容顔。“委屈你了,但相信我,有朝一日,我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旁的。”他許諾她,並暗自發誓一定要做到她淚眼汪汪。“有你這些話就夠了,其他我不求了……我會等那天到來,咱們到時再在一起。”現在的她對他而言是個危險人物,他還是少接觸爲妙,而這也是她雖然回到皇太孫宮卻仍不願意順從他的原因,她不想害他,目前能將他推得多遠是多遠。
“那我可做不到,等不了那時候,我現在就要你”他俊臉一拉,將人拽起。
“跟我來”他由不得她繼續龜縮下去,顧忌東顧忌西的裹足不前,逼也要逼她現在就接受他。
“你要帶我去哪?”她驚慌的問。
“此刻就跟我回寢殿去,我要時刻都跟你在一起,這樣你才不會胡思亂想,不會老計劃看想擺脫我。”他強拉著她往外走。
她杏眼圓瞪,根本阻止不了他。
“你發什麼瘋……瘋狂念頭啊!您的寢殿床腳斷了,奴才讓人去修理就是,殿下這樣急急拉著奴才去拆床,這……這是要讓奴才去墊床腳嗎?”
堂堂太孫強拉一個奴才在宮裏跑,這等不倫不類的景象讓經過的宮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本想張口罵人的郭愛立刻一改態度,轉而皮笑肉不笑的胡講個理由,以免引人非議。
朱瞻基笑得更賊,“說的好,我就要你這奴才去墊我的床腳,走,還不給我滾進房裏去,若墊不好讓我摔下床,我砍下你的腦袋”
他故意說,怕她跑了,揪起她的後領,在衆目睽睽之下就像拎小雞一樣的將她揪進寢殿裏,就連在他身後跟著的吳瑾瞧了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隻是在踏進寢殿後,吳瑾笑不出來了,朱瞻基更是立刻松開她的衣領,將她往自己身後推,他則是馬上跪下。
“不知皇爺爺駕到,瞻基未曾遠迎,請皇爺爺恕罪。”
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郭愛聽到這話,嚇得全身寒毛直豎,沒想到朱棣竟會悄無聲息的來到皇太孫宮,她慌忙的跟著跪地,頭都伏貼到地上了,吳瑾就跪在她身旁,也在滴汗。
“朕聽說你病了好一陣子,不想讓一群人跟著大張旗鼓的過來,所以下朝後私下來探你,可朕瞧你精神好得很,竟還能與奴才嬉鬧?門朱棣明顯不快,語氣越來越嚴厲。他專程過來探病,不料看到的竟是孫子嘻笑玩鬧的樣子,登時怒火中燒。
朱瞻基不慌不忙的說:“孫兒前些時候確實身子不舒服,可休息幾日後已無大礙,今早起來感到神清氣爽,本來立刻就要去向皇爺爺請安的,沒料到您已經過來了。”
“口亨,朕瞧你是偷懶,規避課業,這才編謊稱病,你讓朕太失望了”朱棣根本不相信他的話,痛心疾首的說。
“皇爺爺若是認爲孫兒疏懶裝病,那大可以考較孫兒功課,若答不出來,瞻基願意領罰。”
“你真敢讓朕考?”朱棣瞪眼問道。
“孫兒就算臥病期間也不曾荒廢太傅教授的課業,您若不信,盡管考較則他自信的說。
“好,那朕就考考你,你若答得出,朕便饒你這一回。”
他微笑,“請皇爺爺出題。”
朱棣見他從容不迫,表現無一絲膽怯,心下的惱意已經漸消,于是出題道:“何謂立德、立功、立言?”
“立德即立下好的德行榜樣,立功即做出有利于後世之事,而立言即留下善文讓後世參酌。”朱瞻基不疾不徐的回道。
朱棣滿意的額首,“再談談<應帝玉>吧。”
“<應帝玉>爲《莊子》內篇中的最後一篇,認爲能夠聽任自然、順乎民情、行不言之教的人才能做帝玉。全篇分爲七個部分,分別爲“而未始入于非人”、“而曾二蟲之無知”、“而天下治矣”、“而避于無有者也”、“一以是終”……以七個故事表達莊子無爲而治的政治思想。”他侃侃而談的道出莊子的爲政主張。
朱棣聽完喜形于色,“好,果然沒有荒廢學業,是朕誤會你了。”他起身拍拍孫子的肩,非常的高興。“明日早朝上大殿來,真正的君玉之道是在朝堂之上,莊子的那些論調不見得于今時適用,朝局的錯綜複雜、往來之道才是你真正該學習的,而朕相信你能輕易窺得其中奧妙,因爲你乃我大明最尊貴的皇子。”朱棣這是讓他真正入朝涉入政事了。
“瞻基定不負皇爺爺之盼。”他不卑不亢的說。
朱棣極爲欣慰的一摸胡子。“見你身子已好,那朕就放心回去了。”說完終于起身要走。
朱瞻基立即上前恭送。
朱棣行經郭愛身側時忽然停下腳步,眼神嚴厲起來。“這奴才行爲不端,竟與主子嬉鬧,不成體統,拉下去杖責五十。”他突然發話。
郭愛臉都綠了,這五十闆打下來她還有命嗎?
他分明還是惱孫子托病嬉戲,這是在殺雞儆猴。
“皇爺爺,不是這奴才的錯,是孫兒未顧及皇家體面,一時興起與她玩笑,皇爺爺若要罰,就罰孫兒吧門朱瞻基慌忙道,完全沒了剛才回答朱棣問題時的氣定神閑。
“你要護衛這奴才?”朱棣訝異的望向孫子,見他居然臉色發白,神情緊張。
這反倒引起朱棣的疑心,他看向那個太監,見其唇紅齒白,若非身著宜宮衣服,他會以爲對方是個女子。
在朱棣的目光下,郭愛驚出一身汗。跟在朱瞻基身旁多時,她不是沒見過朱樣,雖安心于他沒認出她,但這人厲色于形,蘇家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一夕滅門,而自己更是他追殺的對象,被他這麼近距離的注視,任她膽子再大也不免發慌。
“皇爺爺,這奴才目前還有用處,父王的身子就是靠她調養才漸漸改善的,孫兒不想損了這奴才。”朱瞻基穩住心神道。
“幫你父王調養身子?這奴才會醫術?”朱棣聞言有些吃驚。
“沒錯,她會一些醫術。”
朱棣沉吟一會,“朕問你,你爲太子調養身子多久了?”他直接問郭愛。
努力控制懼怕的情緒,她低頭力持鎮定的說:“奴才已爲太子殿下調養一年半的身子。”
朱棣想起長子近年來的身體狀況。“太子的體力與氣色的確似乎好上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不敢,奴才隻是調整了太子的飲食習慣,讓他吃得更健康罷了。”她不敢居功的表示。
朱棣再看了這小太監一眼,才哼了一聲。“既然這奴才有功,那五十杖免了,但記住,業精于勤荒于嬉,太孫乃國儲,你們這些奴才若敢害得他不思長進,隻顧遊樂,朕絕饒不了你們門朱棣聲色俱厲的警告。
“奴才不敢,奴才謹遵教誨,絕不敢讓太孫荒廢課業。”郭愛戰戰兢兢的回答。
朱棣這才甩袖,跨步離去。
朱瞻基安撫的看了臉色驚白的她一眼,這才跟上祖父的腳步,親自送他出皇太孫宮。
等他回來時,寢殿裏已經沒人,她又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朱瞻基不免氣悶,然而剛驚嚇一場,又不好再去抓人回來,害她引人注意,隻能暗歎好事多磨。
“善祥,瞻基對你仍是不理不睬嗎?”太子妃歎氣詢問。
她一臉尷尬。“皇上近來要殿下積極參與國事,殿下可能忙于朝政,才會冷落臣妾……
“別再爲他遮掩了,瞻基對你的態度如何本宮還會不知道嗎?”太子妃打斷她的話。
胡善祥垂下臉來,既無奈又羞慚。“是臣妾無德,殿下才會不喜歡我。”她隻得如此說。
“不是你無德,相反的,你相當賢良,我很喜歡你,隻可惜你娘家一開始就走錯路,不該親近漢王,由漢王舉薦你入宮……瞻基是何等謹慎之人,他當然防你如防漢王,不肯與你親近。”太子妃直接點出問題症結。
胡善祥聞言立刻惶恐跪下,澄清道:“母妃,善祥娘家曾是漢王的下屬,家人也隻是請托漢王幫這個忙,成爲太孫妃後,臣妾更未曾私下接觸過漢王,臣妾對太子與太孫絕對忠心,沒有半分背叛的言行。”
太子妃親自扶她起來,道出自己的一片苦心。“你的性情我是曉得的,本宮相信你沒有背叛過我們,否則又怎會對你百般維護,我今日說這番話,也隻是希望你能早日破除瞻基對你的成見,兩人能夠鶯鳳和鳴,盡快生下孩子。”
“母妃,臣妾已經盡力,希望能博得殿下歡心,可他始終不曾看我一眼,也未曾到過我的處所一步,我要如何生子?求母妃幫幫臣妾了,指點善祥到底該如何做。”胡善祥再也掩藏不住不受寵的悲苦神傷,索性直接向太子妃求助。
她雖然早就明白自己被太孫厭惡的原因,也爲此後悔傷心已久,然而事實無法改變,他對她完全無情,她也挽回不了。
太子妃再度歎了口氣,“瞻基不是喜好女色之人,大婚之前,他潔身自愛,大婚之後,他的身邊也隻有你與孫殯兩人,你還是有機會的,況且,他不來找你,你何不主動點去找他。”她建議道。
“臣妾主動去找他?”
“沒錯,你過于嫻靜,不若孫殯活潑積極,會主動討人歡心,難怪瞻基總對她多些關照,你不如學學她,沒事也去找他說說話。”
“其實孫殯——”胡善祥話到嘴邊卻打住。她不好說出孫仲慧去找過自己與她猜測太孫根本沒碰過任何女人的事,若是讓母妃得知大婚至今他未和任何人圓房,這事可是會讓太孫、她、孫殯都難堪的。
“孫殯怎麼了嗎?”見胡善祥欲言又止,太子妃疑惑的問。
“呱……沒有,沒什麼事,不過母妃說的對,臣妾是該主動點才對。”胡善祥話鋒一轉的說。
太子妃聽了慈愛的拍拍她的手臂,指著宮女才端上來的甜湯道:“這就對了。這銀耳湯是瞻基最愛的甜品,你端去給他,就說是我讓你送去的,知道嗎?”
胡善祥既感動又欣喜。雖然說要主動,但以她內斂的性子實在是做不出像孫仲彗那樣大膽的舉動,現下母妃賞賜的這碗甜湯可是幫了她的大忙。
她真誠的道謝行禮,“謝母妃賞賜。
前一夜朱瞻基與大臣論政過晚,因此今日于寢殿內午憩補眠。
郭愛端著熱茶入內,見他連身上的大襟外袍都未脫下就睡去,可見人有多累。
她心疼的走向他,將手中的熱茶暫且擱在一旁,移身坐到床沿,靜靜地瞧他的睡容。
不若以前他隻偶爾上朝聽政,他如今已經正式入朝議事,參與國政,益發顯得英姿煥發、氣度不凡,且在朱棣多元的教導栽培下,他善騎射,諳武事,明詩書,懂政經,有一顆聰明絕頂的腦袋,更有強健能武的體魄,他將來肯定會是一位能文能武的明君。
她'“視他,心中對他的愛慕與日俱增,隻可惜……她伸指點上他的眉心,再輕輕劃過他英氣的濃眉,可惜她還是不敢真的接受他,他注定是未來的君玉,若在他登基之前因爲她而惹怒朱棣,後果不堪設想。
他是做大事的人,未來能讓黎民百姓有好日子過的大人物,“f一宣夕治”不能因她而在曆史上消失。
想她都能穿越來到明朝,似乎沒什麼事是絕對的,萬一曆史因她而改變,讓他痛失皇位,那她將是何等的罪過?
“唉。”思及這些,她輕歎一口氣。
郭愛收回撫摸他的手想要起身離開,可她才一動,月要就被抱住了。
“摸了我就想走嗎?這也太隨便了。”朱瞻基醒了。
“你抱我就不隨便,還不放開?”她不客氣的拍他的手,讓他松開。
他偏不放。“這叫不吃虧,誰教你平日老闆著臉,不給碰,稍稍一靠近就哇哇大叫,躲債主似的躲得老遠,這回可讓我逮到你占我便宜了吧?既是如此,我還能不討回來嗎,要我放,別想。”
“你。”
“我如何?這就抱個過癮門他用力一扯,幹脆將她扯上床,撲在他身上。
她又急又惱,“喂,你別太過分啊!。”
“我哪過分了,是你自己送上門來讓我抱的,怪誰呢。”他耍賴道。
“可惡,你再這樣,我叫吳公公進來了,看看有其他人在,你還好意思這麼死皮賴臉嗎?”她咬牙切齒的說。
“昨夜他隨我在書房待了一整晚,今日我放他休息,人應該正在補眠。不過就算他見到我也無所謂,我這可是真情流露,他明白的。”他益發厚顔了。
“朱瞻基,你最好現在就放手,不然我咬你”她火大的說,連他的名諱也直接喊。
他大樂,完全不在意她連名帶姓的喊他,民間夫妻,不也時常在拌嘴時這樣喊對方嗎,這可是親昵的表示啊!
“要咬就咬吧,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這咬嘛……是愛到骨子裏的意思,才想將對方吞下肚。”他哈哈大笑。
對他的厚臉皮,她簡直無言。“喂,你當真不放?”她一副下最後通碟的姿態。
朱瞻基的笑容忽然收起,眉宇之間流露出愁緒。“讓我抱抱不行嗎?我常想這麼做的。”
她避他,他知曉爲什麼,那是爲他好,也對彼此都安全,可要他不碰她,始終令他不痛快,他不願勉強她,因此才會更努力在政務上,讓皇爺爺更加看重他,有朝一日,他定要爲蘇家平反,光明正大的娶她爲妻,他要她是自己未來的皇後,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邊。
郭愛怔怔地望著深情款款的他,聽出他話中的隱忍,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心軟的不再掙紮,任由他抱著。
他不由得心喜,將她抱得更緊。原來這女人吃軟不吃硬,撒嬌既然有用,那他以後就都用這招,隻要能多和她親近一些,他才不怕人家笑他沒男兒志氣。“小愛,過陣子我帶你出宮走走,透透氣玩耍一下可好?”
他私下都喚她小愛,這是她的要求,因爲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朱瞻基雖然不解,但並末多間,隻當是她有所顧忌,怕蘇麗這名字教人聽去,會有大禍發生,橫豎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喜歡他怎麼叫,他就怎麼叫。
“出宮,你有空嗎?”自從朱棣讓他參政後,除了太傅交代的作業外,他還得每日上朝論政,朱棣更會不時考較他,要他對事論弊,他光忙這些時間就不夠用了,哪還有閑暇帶她出遊?
“韃靼近年來發展迅速,勢力日益壯大,甚至還敢侮辱拘留我朝派去的使節,皇爺爺有意再親征漠北,我想他這回也許還會帶上我,我若去就隻能留你在南京待著,至少半年不能見面,因此在出征之前,我想先向皇爺爺告假幾天,帶你出遊。”
“你也要去漠北?則她心驚他也要去打戰。
“你忘了,我十五歲時已隨皇爺爺出征去打過蒙古人了。”他輕擰她鼻頭道。
“可是——”她說不出阻止的話,顯得十分憂心。
他笑嘻嘻的說:“擔心什麼,我打敵人可俐落得很,但打女人就差了點。”
她因他可能要隨朱棣禦駕親征,心裏正百轉千回的憂慮著,可偏這沒良心的還來逗她,她氣得打了他胸口一掌,讓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她暗忖自己剛才使出的力道是不小,莫非真打疼了他?她慌忙的揉著他的胸膛,歉疚的說:“還疼嗎?不疼了,不疼了一啊”她的手突然被他攫住。
他目光晶亮,唇角帶笑。“是不疼了,不過,換我疼你如何?”
下一瞬,熱燙的唇就覆到她的唇上一兩人唇舌親密交纏,情潮湧動,幾乎忘了身邊的一切,直到杯盞破碎的“碰”聲響將他們驚醒,兩人猛地轉頭,隻見胡善祥正站在門邊,神色震驚,腳邊是碎了一地的湯碗……
【未完·待續】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34:03
淺草茉莉-
太監皇妃(下)
大明朝永樂年間,尊貴皇太孫愛上俏皮假太監,
從此引來種種殺機,一切只因這段祕密地下情為世人所不容……
她的情路跟人生一樣坎坷,好不容易和心愛的皇太孫互訴衷情,
卻因她的欽犯身分太過敏感,兩人的地位太過懸殊,
只能表面上恪守主僕分際,到了夜裡才可你儂我儂,
豈知被迫當地下情人,遭他的妃子妒忌就算了,
可悲的是,他的家人正是威脅她性命的根源。
當年奉命追殺她的殺手太監突然回來了,她的處境變得危險,
一方面皇帝無所不用其極想找出她害命,以保住大明朝的國祚,
一方面太子妃恨透她獨佔兒子的歡心,害媳婦們夜夜守空閨,
為想早日抱孫子,這才一會賜毒命她自盡,一會企圖活埋她,
幸好她肚皮夠爭氣,懷上小金孫,老人家立即怒氣盡收,
但誰知突來一紙祕密遺詔下達,又毀了她安然過活的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35:13
第十三章
撞見自己丈夫和個太監調情後的幾天,胡善祥心情複雜的來到朱瞻基的寢殿外,她看了眼貼身宮女春杏手上提著的食盒,深吸一口氣後踏入。
太孫妃的到來讓正在殿內打掃的郭愛嚇了一跳,雖說她已回到皇太孫官當差,但怕她的身分曝光,瞻基便要她避開可能會撞見朱棣的場合,他離開皇太孫宮時也不會將她帶在身邊,所以她現在主要的工作就是到東宮調養太子的身體跟關在皇太孫宮裏打發時間,再不能像之前那麼自由的到處串門子。
郭愛不禁暗暗叫苦,雖然她正無聊得發慌,卻沒想要太孫妃來陪她打發時間啊!畢竟再怎麼說人家才是正宮娘娘,上次她親了人家的老公被當場撞見,不管瞻基對她有無感情,她就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見了元配當然是心虛又心驚。
她來做什麼?她應該知道瞻基每日這個時辰都要跟著皇上上朝的,所以她是特地來找自己的嗎?郭愛心思電轉,面上仍恭敬的行禮問安。
胡善祥自進門後就一直在仔細觀察這個叫初日的太監,她從貼身宮女手中接過食盒,屏退其他人,溫聲道:“初日公公,上回不小心摔了母妃賜給殿下的銀耳湯,我已經跟殿下請過罪,今日再補送過來,還請公公跟殿下說一聲。”
聽她提起上回那事,郭愛有些拿不準她的意圖。瞻基那時馬上把她拉出殿外說話,之後隻告訴自己一切沒事,但他們到底談了什麼她並不清楚,遂試探道:“娘娘太客氣了,娘娘賢慧竟親自端湯過來”看對方沒有反應,她咬牙又說:“都是奴才該死,沖撞了太孫與娘娘,不知道上次的事是否有害娘娘挨罵?”
“沒事的,殿下跟母妃都沒生氣,公公也別放在心上。聽殿下說初日公公細心周到,伺候得很好,之後殿下會越來越忙,就煩請公公多注意殿下的需求與喜好,若是未來有什麼爲難的事而殿下不方便出面的,公公可以去找春杏。”
“娘娘言重了,這是奴才分內之事。”胡善祥對她容氣得過分了,人人都知道春杏是太孫妃的心腹,有事可以去找她,意思就是有事太孫妃會幫忙解決,她釋出這樣的善意是爲什麼?想拉攏她嗎?還是想告訴自己她不會阻礙他們?
郭愛更困惑了,但她的表現依然平和,沒有過度的激動喜悅,就像個謹守本分的奴才。
胡善祥又說了幾句話,大意都是要她伺候好主子、行事要小心謹慎,若真惹了麻煩也別怕,她和殿下都會爲她出頭等等。
之後才起身離開,郭愛恭送她出門,遠遠的看見春杏不知從哪跑出來攙扶看她,邊在她耳邊低聲說話。
聽著貼身宮女打聽來的消息,胡善祥默默地點點頭,邁步走回自己的寢殿,路上想起自己那天撞見的“好事”心裏又是一陣歎息。
當時太孫立刻把她趕出殿外,並警告她閉緊嘴巴不許亂說話,更不許她過問他們之間的事。
一開始她的確非常震驚,但後來想想,又覺得這事好像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太孫也沒跟孫殯圓房的事已讓她懷疑很久,這隻證明了他喜歡的不是女人。
震驚之後,她便開始思索未來的路,若她沒嫁給他便罷,可既然她已是皇家玉碟上記名的太孫妃,她的命運就已經和他綁在一起,這種事對皇室而言是緻命的醜聞,自然是絕不能洩露出去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別人發現這事、讓皇上厭棄了他,她也隻能爲他保密,替他遮掩。
再則,從春杏打聽到的消息加上她今天看見的狀況,發現初日那太監雖然得了寵幸,卻未恃寵而驕,依然守本分的做事,想來也是個知道輕重的,她多少放了心。
她不會傻到對付初日,因爲她很清楚誰才是她真正要奉承的人,不管她是借助誰的力量除掉那個太監,隻會讓太孫更厭棄她,甚至還有可能危及她的家族,況且,就算沒了初日,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初日,何必白費力氣?隻不過子嗣的事總得解決,這是個讓人頭痛的問題……
胡善祥不停盤算著,刻意不去思索自己心底深處那道微弱的、關于她的幸福的聲音一難道她這一輩子就注定要這樣了嗎?孤寂的撐著這個虛假的婚姻空殼,爲他人作嫁……
朱棣原本預定親征北漠,不過後來卻沒有成行,原因是他決定先遷都北京,北征之事暫且延後。
朱棣還是燕玉時,封地在北京,深知北京形勢險要,易守難攻,在南京即位後,即開始修建北京宮殿,永樂十八年新宮終于建造完成,朱棣讓嫡孫全權負責遷都事宜,朱瞻基爲此忙得不可開交,終是無法如願帶郭愛出遲。
不過由南京遷往北京的路途,他刻意撇下兩位妃殯讓她們隨大批行李慢行,自己帶著郭愛輕車簡從的先走,刻意避開朱棣的皇駕,兩人首次獨自出行,倒也算是變相的帶她出遊了一趟。
但到了京城後,住進紫禁城,郭愛卻氣炸了,朱棣分配給朱瞻基的宮殿,有南京皇太孫宮的兩倍大,他卻以宮人過多、屋舍不足爲由,將她的住所安排在他寢殿的小閣內,一般說來,這小閣是他召幸妃殯前先讓她們靜候之所,如今讓一個太監住進來,象話嗎?
她找他抗議,他隻讓吳瑾打發她,說是皇上配給他的宮人比在南京時多出一倍,供宮人居住的地方確實不足,所以隻好“委屈”她將就了。
她抗議無效,氣歪了鼻子,故意整整三天不在他面前出現,而他也不吭氣,但到了第四天夜裏,竟自己摸上她的床,任她又咬又推,他死皮賴臉的就是不走,抱著她睡了一夜,直到天亮前才溜回自己房裏做樣子。
這可苦了她,一夜無好眠,累得天亮了也賴在床上不想起來。就知道這家夥會這樣安排不安好心,她敢保證,今後她一定會常常受他騷擾,休想夜寢時不閉戶了!
她瞪著床帳想著,一會將被褥拉高,臉悶在被子裏,又氣又惱,但想起昨晚他在耳邊說的情話,臉又熱烘烘起來。
“冤家門她噎罵了聲。
隔天晚上,那個冤家果然又溜到她的小床跟她擠,再隔天以及接下來的每天都一樣,即便她上了門,他也有辦法潛進來,讓她氣得不得了,隻能說他夭生就是闖空門的料。
日子就在兩人低調的甜蜜火熱當中過去,朱棣不久即宣布要禦駕親征北漠,如同預料,點了太孫朱瞻基隨行。
但此次不像朱瞻基十五歲那年隨禦駕攻打蒙古時輕松,朱棣要孫子全程參與軍務,甚至商討戰術與錨重調度等問題,又教他忙碌起來,無法再那樣夜夜纏著郭愛,這讓她總算松了口氣,卻也有些失落。
這日,朱棣讓朱瞻基與大將軍張輔一同去承天門點閱軍容,他結束歸來,正要上乾清宮去,向朱棣複命,卻在殿外見到父王朱高熾由裏頭走出來。
“父王。”他立刻迎上前去。
朱高熾心情不錯,拍拍兒子的肩膀。“今日閱軍辛苦了,這是要進去向你皇爺爺回稟嗎?”他笑問。
“是,孩兒正要進殿去回稟皇爺爺,軍容壯盛、軍心激昂,這些人隨時都可以隨皇爺爺上陣殺敵。”擡頭望著那恢弘的宮殿,盡管根本看不見殿內的天子,朱瞻基仍然鏗鏘有力的回答道。
“很好,很好。”朱高熾笑容滿面的點頭。
朱瞻基不免有些微詫,皇爺爺嚴厲,父王很少在見過皇爺爺後臉上還能有輕松笑容的。“皇爺爺可是嘉獎了父王什麼?”他好奇的問。
“哪有嘉獎什麼,不過是你皇爺爺親征在即,慎重的召我進殿將監國的重任交辦下來,你皇爺爺還道,讓我放手去做,好好地幹,這番囑咐無疑是有考核我有無治國能力的意思,我定當盡力表現,不讓他失望。”朱高熾笑說。父皇的這番話讓他信心大增,打算藉此機會大刀闊斧的求表現,一掃他無能的形象,讓父皇不再看輕他。
可朱瞻基聽了這話後,卻是微微地燮起眉頭。父王未隨軍出征,理所當然留京監國,但不知爲何,他心頭沉甸甸的,一股憂慮盤旋不去。
“父王,你是太子,皇爺爺定是信任你的,但你行事還是小心,很多事適當處置即可,別做過了。”他略微提醒。兩位王叔仍虎視耽耽等著父王出錯,父王可別落入他們的圈套,在監國期間惹禍上身。
朱高熾感覺被兒子澆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容變得汕然。“你放心隨皇上出征,父王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他闆著臉說。
朱瞻基心知再多言就傷父王自尊了,朝父親行禮後便要進殿。
“瞻基,等一下。”朱高熾忽然將他喚住。
“父王?”他回過身來,目光帶看詢問。
“你晚些再進去吧,我出來時,你皇爺爺因爲王貴妃的事正煩著。”朱高熾雖然氣兒子看不起自己,但又擔心他不小心觸怒龍顔。
“王貴妃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嗎?”朱瞻基詫異的問。
“這幾年王貴妃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近兩個月更是食欲不振,整個人迅速的消瘦,如今又逢父皇出征在即,你皇爺爺怕自己照護不到王貴妃,憂心得很。”朱高熾解釋。
王貴妃是皇爺爺的寵妃,爲人明理賢淑,十分得皇爺爺敬重,她病重,難怪皇爺爺憂心。朱瞻基想了下點點頭,“孩見明白了,那晚些再面聖,孩兒送你回東宮吧。”他轉身與父親一同離開。
父子倆並肩而行,朱高熾身子笨重,走路慢,他邊走邊道:“對了,剛才我見你皇爺爺爲王貴妃的病憂急,就向他介紹了個人,告訴他那人對飲食調理與藥膳搭配頗有心得,既然王貴妃的病情一直不見起色,不妨試試。你皇爺爺聽了覺得可行……”
“父王,你不會是將初日推薦給皇爺爺了吧?”朱瞻基臉色瞬間大變。
見到兒子的反應,朱高熾忍不住皺眉,“初日這奴才醫術了得,又多次救了父王的命,這樣的人做一個內侍實在太埋沒他,所以父王就將他推薦給父皇了,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這——”朱瞻基氣結。父王好心爲郭愛的前途打算,他能說不對嗎?
“再說,我才一提,你皇爺爺居然就說知道這人,說是在你那見過,又問了我的身子狀況,見我元氣大勝從前,立刻就決定召初日替王貴妃問診了-一敷?瞻基,你這是要上哪去?”
朱高熾話說到一半,瞧兒子臉色發白,之後不說一聲轉頭就跑,他驚愕喊人,但朱瞻基連回頭也不曾,轉眼就跑得不見人影。
朱瞻基一路狂奔,才奔至皇太孫宮外,已見皇上身邊的穆公公來領人,而郭愛就走在最末。
“奴才見過太孫殿下。”領頭太監一見到他立刻躬身問候。
“穆公公,免禮。”朱瞻基揮手,因爲是朱棣身邊的人,他語氣也客氣了些。
“這是要帶我這奴才去哪?”他故意假裝不知的指向郭愛問道。
“回太孫殿下,奴才們奉命將他帶去見駕。”穆公公恭謹的回話。
他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目光掃向郭愛,她也看著他,眼中露出絲絲的不安。
“皇爺爺的意思是讓她立即就過去嗎?”他沉聲問。
“回殿下,皇上口諭是讓他馬上過去沒錯,若您沒其他盼咐,奴才們這就將人帶走了。”穆公公急著領人回去複命。
“慢著。”他驀地抓住郭愛的手。
此舉讓穆公公驚詫,“殿下?”
郭愛見朱瞻基如此,立刻朝他搖搖頭,讓他放手。他若不讓她去見朱棣,這可是抗旨。
但他臉色依舊鐵青得嚇人,穆公公見了忍不住打顫。“殿下,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皇上召這奴才過去是讓他爲王貴妃診治病情,這並非禍事,他若能幫助娘娘玉體康複,皇上必有重賞,您……您不必太過擔憂。”他趕緊解釋。他怎會忘記這個初日是太孫眼前的紅人,太孫不知皇上找初日去做什麼,這才會緊張的出面維護吧?
“既是這樣,初日,你去吧,仔細爲娘娘診治,不過記著,若發現能力不足,可別自以爲是的胡說,萬一誤了娘娘的病情就不好了。”朱瞻基意有所指的交代,要郭愛別強出頭,就算能醫也要裝傻,不能讓自己有機會再接近聖駕。
郭愛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其實也是這個想法,人人都以爲這是在皇上面前表現的大好機會,偏偏她不能去爭功,王貴妃是朱棒的寵妃,在她身邊就無可避免的會經常見到朱棣,而若自己再將王貴妃的病治好,隻會讓朱棣更注意到她,這對她來說絕對是禍非福。
“奴才明白,會盡力爲娘娘看診,但也會量力而爲,不懂的不會裝懂,延誤娘娘的病情。”
“明白就好,去吧門他終于松開她的手。
“那奴才們這就將人帶回去複命了!”穆公公見狀,又行一次禮便勿勿告辭了。
朱瞻基憂心的看著她遠去,強忍住將她抓回來的沖動。聖命不可連,此番她被召去,但願別出任何岔子才好。
朱棣爲王貴妃在北京新宮裏蓋了一座華美的鹹陽宮,郭愛跟看穆公公等人在西宮七拐八繞許久,總算來到這座雕梁畫棟、美輸美英的宮殿,四周掩映不少柳樹,枝柳全經過精心修前刀,可以看出來朱棣對這位愛妃的珍視。
“啓稟皇上,奴才爲娘娘診過後,還是找不出病因,奴才無能……”在診治過後,郭愛跪在朱棣的跟前小心的回道。
“什麼?你也瞧不出愛妃究竟患了什麼病?門朱棣表情一沉。
郭愛伏著腦袋,不敢出聲。事實上,在爲王貴妃觸診時,她摸到小腹附近有一顆硬物,她懷疑那是腫瘤,因爲無法做切片檢查,不能得知是良性還是惡性腫瘤,但不管如何,現在的醫療條件都無法開刀,她根本無能爲力,幫不了王貴妃。
“奴才醫術有限,請皇上恕罪。”她再次磕頭。
“口亨,倒是太子將你這奴才捧高了,原來不過爾爾。去,滾出鹹陽宮,朕以後不想再見到你這無用的奴才”朱棣以爲有機會救愛妃,抱著極大的期望,結果卻讓他失望,這怒氣全發在郭愛身上。
她也不辯解什麼,反而松口氣,低著身便要退下。
“等等。”躺在床上的王貴妃忽然出聲。
“愛妃,怎麼了?”朱棣馬上靠過去詢問。
她看了眼郭愛,“讓他留下吧,初日這奴才臣妾識得,在南京時待過尚衣監,給臣妾送過幾次新衣,口齒伶俐,臣妾挺喜愛與這奴才聊天的,隻是不曉得他竟會醫術,盡管眼下對臣妾的病情未能有所幫助,但臣妾長期臥病在床,日子也無聊,不如讓他常常來陪臣妾說話打發時間,更何況他還懂得醫術,有他照顧臣妾也能放心些。”
她這是在幫郭愛說話了,由于郭愛頂著初日的身分在後宮廣結善緣,這位朱棣最寵愛的貴妃不忍心見她遭到皇上的斥責才出言緩頰,隻是她的幫忙卻讓郭愛笑不出來,簡直就是幫了倒忙!
“既然愛妃這麼說,那就讓他留下吧。”見病中的愛妃如此說,朱棣立刻就答應了。“你這奴才,以後就專司照顧王貴妃,立即搬到鹹陽宮來。”
郭愛聞言有如青天霹雷,臉都綠了。
“還不謝恩!穆公公見她呆杆著,以爲是方才教聖上嚇的,上前推她一把提醒。
她這才慌忙的跪地磕頭。“奴……奴才遵旨……不過,奴才還得負責照顧太子的身子,若搬來鹹陽宮,恐怕不方便出入東宮,是不是就讓奴才繼續待在皇太孫宮,好方便奴才兩邊跑。”她急中生智道。朱棣常夜宿鹹陽宮,若是她一定得來照顧王貴妃,至少別睡在這,才能盡量減少與他碰面的機會。
“嗯……太子的身子仍需要調養,皇太孫宮的位置剛好在東宮與鹹陽宮之間,好吧,你就繼續待在皇太孫宮,但必須每日到鹹陽宮一趟陪王貴妃。
朱棣想了下後終于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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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5:20
郭愛退出殿外,臉色發白、滿腹心事的走回皇太孫宮,對于這一連串發生的意外,她感到很無力,上次是太孫妃不知爲何來找她,現下又被迫要去伺候王貴妃,未知的情況讓她感到不安。
才走進自己的小閣裏,身子就教人狠狠抱住,她先是一驚,隨即馬上知道抱住她的是誰。
朱瞻基緊緊地將她圈在懷裏,她感受到他的身子十分緊繃。
擡頭看看窗外,她去見朱棣時天色還亮著,但她在鹹陽宮待了好幾個時辰,這會天色早就大黑,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這裏等她回來?瞧他緊張的樣于,她不禁輕歎一聲。他倘若不知道她的身分,也就不用這麼提心吊膽了。
“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她咽下傷感輕聲說。
可他還是沒有放開她,下巴1氏在她的頭頂,啞聲道:“我怎能不擔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好怕皇爺爺他——”他說不下去了,憂慮溢于言表。
郭愛沉默了片刻後道:“答應我,若有一天,我的身分再瞞不住了,你一定要假裝不知道,徹底與我撇清關系。”
朱棣是個冷酩的人,當年他能夠發動靖難之變武奪江山,靠的就是他鏟敵不留情的殘酷手段,稱帝後更是大舉殘殺前朝舊臣,甚至對自己的功臣若有起疑也必除之,這樣的人,又怎會放過她?
雖然她自認隻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他既然不惜大費周拿的下令追殺她,就是絕不放過的意思,將來她如果仍難逃毒手,她希望瞻基能好好的,別爲了救她而被波及。
朱瞻基神色一整,松開緊抱她的手,雙手改按住她的肩膀。“你讓我棄你于不顧,做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別做無謂的犧牲。況且你該想想太子殿下,你若失寵,他必然會受到牽累,他一旦失去太子之位,屆時兩位玉爺會如何對付他?你忍心見你父王陷入困境?”盡管他是朱棣最喜愛的太孫,但朱棣猜忌心重,容不得信任之人欺騙,難保不會因此對孫子失望,進而廢除兒子的太子之位,就算他沒想過自己,也該想想他父王與母妃。
“你和父王母妃一樣,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誓死保護,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有危險的”他直視著她,信誓旦旦的說。
“瞻基……”她心裏感動,眼眶忍不住泛紅了。他竟將她當成與父母同等重要的人,這男人是如此真心待她。
“小愛,有朝一日,我要你當我的皇後,對自己的皇後,我定會保護到底的,你要相信我。”
她硬咽得厲害。“我何德何能……”
“即便你無德無能也是我朱瞻基看上的女人,你將是我的唯——”
她聞言心口一熱,激動得鼻酸了。“這種承諾你也敢給?”
“怎麼不敢給?不過,你若真心感激何不以身相許?”在她即將流出感動的眼淚時,他的態度又變得暖昧輕蝕,似在逗她。
她的眼淚當場被逼回去,先前那些又心酸又甜蜜的情緒全教他打散,鼻子一吸,她狠狠地瞪著他。“你作夢”她伸手往他胸前打去。
他立即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說:“好吧,就當是作夢,我們在夢中纏綿也可以。”
這家夥方才還一派深情,怎麼轉眼就成了好色無賴?“殿下可有見過太監大肚子的?”她咬牙切齒的反問他。
他隨即笑得沒心沒肺。“人家會以爲那太監肥,況且也不一定那麼快就有了。”
“那萬一有了呢?”
“雖然我很想有那個萬一,但我會尊重你……盡量不要。”
“說得像是你能控制似的,這事由不得你的”
他圈住她往自己懷裏帶,低頭歎著她的發香,輕輕的喟歎。“控制不了又如何,我還是想要你……也想要有你和我的孩子。”
知曉他是不想讓她流淚,才會故意逗她的,可這會她還是因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渴望而心酸感傷了,眼淚濟濟的滾落臉龐。“你知道我不答應的原因……我們之間最好別再——”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身子被他用力揉進懷裏。“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但我朱瞻基要個女人,不會隻是在床第上得到,我要的是一切,你的一切,你若不能心甘情願跟著我,我也絕不強迫,但休想以爲這樣就能讓我放棄”
她凄然地望著他,無言垂淚,因爲不管他給了再多的承諾,她都連接受的資格也沒有……
接下來的日子,郭愛便每日往返于東宮與鹹陽宮之間,離開皇太孫宮時,她行事小心謹慎,若在東宮看見胡善祥或是在鹹陽宮遇到朱祿,她都盡量避開,倒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這日她從東宮回來,朱瞻基還未下朝,看見吳瑾正忙碌的爲朱瞻基打點行裝,她才意識到大軍出征在即,戀人就要隨著禦駕征討髓租了。
他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這是他們相識至今分開最久的一次,她本來想以侍從的身分與瞻基同去,但太子與王貴妃皆需要她照顧,朱棣不可能同意,況且戰場兇險,瞻基也不放心她冒險,她隻能期待他能平安歸來。
然而越接近他離開的時間,她就越是擔心不安。在這裏又不比現代,她無法隨意的行動,不然她至少還可以去寺廟上個香,幫他求個平安符……
郭愛偏頭思索片刻,最後像是想到什麼,她沒有驚動忙碌的吳瑾,徑自出門去了。
是夜,朱瞻基照例又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潛入小閣,現在郭愛已經很習慣他每晚都要擠在她的小床上抱著她入眠,她甚至開始擔心,當他出征後自己會不會寂寞得睡不著?
看看坐在床上、張大雙眼的人兒,朱瞻基語帶調笑的問道:“怎麼還不睡,在等我嗎?沒看到我睡不著?”
他總是喜歡說些親昵的話逗她,看她面紅耳赤的嬌噎,他就心情很好,沒想到今天她的反應竟然不像往常一樣,而是很認真的點頭承認。
朱瞻基先是一楞,旋即感覺胸中漲滿喜悅。她的主動莫非是在暗示他能更進一步?
他腦中充滿旖旎的遐思,夜夜抱著心愛的女人卻什麼都不能做,其中的煎熬可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簡直比他當年學習騎射還苦,所幸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高興又急切的一把撲倒她,熱情的吻著,大手也不規矩的在她身上四處點火。
郭愛才剛準備開口就眼前一晃,被他有如惡虎撲羊般的撲倒,他比平時還更激越的吻讓她喘不過氣來,意識也逐漸朦朧迷離,直到她胸前一涼,驚覺他已經解開她的中衣與肚兜,她才理智回籠,掙紮的推開他。
“你這色鬼,再不規矩就回自己的房間睡”她臉若紅霞的嬌噎著,同時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
正在興頭上被打斷,朱瞻基不由得感到有些委屈。“是你說在等我的。”
“我是要跟你說正事,又不是在等你你這隻大色狼!”看著他戲謔的眼神,再也說不下去的郭愛時道。
“好了,乖,不鬧了,要跟我說什麼?時辰不早了,你明兒個還要去鹹陽宮,不早點睡會精神不好。”發現自己誤會了她的意思,朱瞻基一邊好聲哄著她,一邊有點可惜的想,什麼時候才能吃到這機靈的丫頭?
“明明都是你在鬧……算了,”郭愛被他顛倒是非的能力弄得啼笑皆非,知道再糾纏下去兩人就真的不用睡了,遂打住話頭。“我隻是要給你這個。”她從床邊的幾上拿來今天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獻寶似的舉到他眼前。
看著露出大大笑容的她,朱瞻基接過那條看似絡子的東西,疑惑的打量著。
這是一條長不到三寸、寬約兩指的絲絡,由深藍、淺藍與白色絲線交錯編織而成,但卻不是絡子,不知道要做什麼用的。
看他研究了一會,郭愛從他手中接過那條絲絡,綁在他的左手上。
這是她去找交好的宮女們要來的絲線,又設計了很久才編好的幸運繩。她在上醫學院前曾迷過一陣子手工藝,那時看書自學編了不少幸運繩,設計的花紋也很具特色,是很受朋友們喜愛的禮物,所以她才想在他出征前幫他編一條幸運繩。
“這是幸運繩,能帶給你幸運,保佑你平安,所以你千萬不能拿下來哦”她細細叮囑著,幫他戴好幸運繩,她不求別的,隻求他平安無事。
聽她說著這條幸運繩的意義,朱瞻基既欣喜又感動,想著她在編繩時也把她的關懷與祝福編進其中,他心頭一熱,輕輕吻著她,答應她絕對不會拿下來。
夜已深,他吹熄燭火,抱她入懷,柔聲叮嚀她快些睡,以免明天累壞,他覺得此刻無比的溫馨幸福,隻希望能這樣一直陪伴著她。
郭愛送出幸運繩後,兩人感情又更加溫了,隻要彼此獨處就如膠似漆的分不開,然而不管再怎麼舍不得,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
大軍出發這日,朱高熾夫婦在承天門爲朱棣送行,胡善祥與孫仲慧則被朱瞻基告知不用來,留在宮中即可。
郭愛立于太子妃身後,目光緊緊鎖在心上人身上,見他背脊挺拔的坐于馬背上,眼神銳利,一身盔甲戰袍,顯得英氣勃發,他已非昔日青澀少年,如今的他身上再無一點稚痕,完全蛻變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她知道朱棣一生多次禦駕親征,此去也能大勝回來,不過世事,難料,戰場上刀劍無眼,瞻基隨他出征,別有損傷才好。
她滿心不安,遠遠望去,朱棣正側首與他說話,他專心聽著。
恍惚間,她想起昨夜,他又跑來小閣抱著她睡了一晚,時而親吻她,時而對她訴說情話,時而威脅她得時時刻刻想著他,不準多看其他人一眼,也不準任何人隨意觸碰她,男的女的都不成!
他的醋勁讓她好氣又好笑,與他分開的不舍與擔心又讓她的心飽受煎熬,大概是看她心情低落,他又拿出一顆紫東珠給她,說是她送他幸運繩的回禮,知道他是想要哄自己開心,所以她強忍著難過對他笑了,其實她多想告訴他,隻要他能平安待在她身邊,她可以不要任何珍寶。
分別在即,她仍讓他忍著欲望,沒肯讓他越雷池一步,他並不惱,說隻要她能這樣永遠待在他懷裏,即便什麼都不做,他也覺得滿足。
這話讓她愧疚到想哭,這家夥對她越來越無求一不,越是無求,越是要她付出更多,他讓她一顆心再也容不下別的,想的、念的、縈繞的,都是他,即使身子沒給他,心也早已給了他,這一給,便要不回來了。
這男人不愧是未來的皇帝,城府這樣深,將她算計得再也無法回頭。
郭愛回神後輕歎一口氣,忽然感到冰冷的視線鎖住她,轉頭往另一側望去,身子瞬間一僵。
騎在馬上的朱瞻折正目光陰沉的盯著她,此次朱棣也點他同行,他就落在朱瞻基後頭,雖然位置離朱棣遠起了但以他的身分仍在大軍中擔任要職。
自從那回在南京舊宮接觸過後,兩人再沒有碰過面,此刻他的目光犀利冷銳的直逼她而來,其中有恨有怨也有纏綿的情意,她呼吸一緊,竟無法移開視線。
他是蘇麗的戀人,可她不是蘇麗,不曉得該如何代蘇麗向他告別,甚至說一聲抱歉,看著他越來越熾熱的眼神以及幾乎想穿過衆人抓住她的表情,郭愛的臉色益發蒼白起來。
朱瞻基與朱棣說完話後,發現她的視線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身後的位置,立刻繃起臉,借故讓身下的坐騎往後退去一步,檔開兩人的視線,也與朱瞻折並肩而騎。
見到他的舉動,她的小臉由白轉紅,快速低下頭去,不敢再往任何人身上望。
朱瞻基轉頭看著朱瞻折,似笑非笑的調侃道:“我那奴才是生得俊,但奴才就是奴才,不值得你這樣毫不避諱的直視。”
朱瞻折心下大怒。“你”
“距離你上回見到她又過了好些日子,她是不是更美、更動人了?可我警告過你的,美的東西通常合有劇毒,她不是你能碰、能想的,你若敢再靠近她一步,我保證,你會毒發身亡”朱瞻基冷聲道。
得知她就是蘇麗後,他便確定朱瞻析是認識她的,他兩位王叔一向往來密切,認祖歸宗前住在趙王府的蘇麗和漢王世子有所接觸並不奇怪。這些年朱瞻折曾多次藉各種理由進宮想見她,但都教他擋下了。
他不願意她見到朱瞻折,雖然相信那女人的心是向著自己的,可朱瞻折看她的目光,情意綿綿到令他光火,他承認自己在嫉妒,不容自己的女人被人覬覦,他甚至以太孫的身分找過朱瞻折,明白的告訴對方蘇麗是他的,不管過去他們有過什麼兩小無猜的情誼,那都過去了,因爲蘇麗不會屬于他。
朱瞻析聽後由驚訝到憤怒,還警告他既然知道蘇麗的身分就不該碰她,他則堅定的回答,他自己的女人會自己保護,不用別人插手。
朱瞻折大怒,吼看蘇麗是他的,他們曾經有過婚約,這消息讓他震驚得差點就想殺了朱瞻折。
但爲了、心上人的安全,他最後還是強忍住殺意,不將事情鬧大。盡管如此,至少看朱瞻析仍未忘情的樣子,他不可能拆穿小愛的身分,她目前仍是安全的。
縱然那女人已經承認對他的情意,但朱瞻場說的話仍讓他想起之前她不肯接受他時,曾說她與朱瞻折有過一段情,這件事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後來他問過她與朱瞻折的事,她隻說他們已經結束,今後也再無瓜葛,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過去,但他相信她。
“你的警告沒有用,我不怕毒,更不怕死,我尤其甘願牡丹花下死。”朱瞻折挑釁的說。
朱瞻基的臉徹底拉下。“我明白了,那就各憑本事吧,看她會選誰。”
“好,這話是你說的,此次北漠回來,你休想再阻礙我見她”
兩人之間的火花幾乎一觸即發,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大軍在朱棣一聲令下,由承天門出發,一路朝北而去。
渾然不知兩個男人正爲她起了沖突,郭愛瞅著一顆心眼睜睜看著心上人離去,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想離別,也不安于離別,多想奔至他身側與他同行,甘苦與共。
大軍終于走遠,直到眼前隻剩下小小的黑點,她的情緒亦蕩至谷底。
就在她極度惆悵失落時,驀地聽到太子妃發話道:“初日,隨我到東宮一趟,我有話要對你說。”
“是。”她連忙收拾起感傷不舍,瞧向太子妃,卻見她一臉沉肅。
朱瞻基此行並未帶著吳瑾,留下他照顧郭愛,此刻聽到太子妃喚郭愛過去,臉色登時顯得有些緊張。
郭愛見他如此,內心跟著不安起來。
不會瞻基一走,自己就要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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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6:18
第十四章
東宮日愛閣中。
“初日,你是個好奴才,我很喜歡你,也十分感激你多次救過太子的命,不過……”太子妃屏退左右後,對著垂首而立的郭愛畝視許久,才緩緩開口說話。
她語氣低沉,似在壓抑什麼,就連站在郭愛身旁、陪著一起來的吳瑾,額上也冒出一層的薄汗。
“不過,讓人“太喜歡”也不是件好事,你可知本宮要說什麼?”太子妃犀利的目光朝郭愛射去。
“奴才愚昧不知,還請娘娘點明。”郭愛一顫,雖然已經明白對方找她是爲什麼,但還是裝作不知道。
“你不用緊張,我聽說太孫臨行前隻見過你一人,我隻是好奇,太孫都對你關照了些什麼?”
“沒什麼,隻是囑咐奴才多盡心——”
“盡心,盡什麼心?你長時間在太孫身邊,自是對他盡心,但這心是如何盡的,本宮可得問仔細了。”太子妃手往茶幾上一拍,神情變得嚴厲起來。
郭愛心驚,立刻跪地。“奴才一直對殿下忠心耿耿……”
“若真忠心就不會惹出讓我憂煩的事了。”太子妃冷冷道。
“娘娘,奴才可以保證,殿下與初日之間絕對不是如您想象的那樣門吳瑾也趕緊跪下幫忙求情。
“你住口,當初本宮就是信了你的話,才放任初日繼續留在太孫身邊,可你瞧現在是怎麼回事,他身邊除了這奴才還有誰?太孫妃與孫殯他瞧過誰了?我本來以爲太孫將他送去院衣局事情便過去了,誰知他又將人接回來,此後更是與這奴才形影不離,我可是忍了很久,直到太孫離京,這才有機會親自問清楚,初日,你老實給我說,你可是勾引了自己的主子?”太子妃怒聲質問。
這事隱忍在她心裏多年,一直如毒針般刺著她,如今終有機會拔除了。
“奴奴才是閹人……如何能……能勾引殿下,請娘娘明鑒。”郭愛伏地顫聲道。
“就是如此才無法原諒,你若是宮女,我定不會爲難,還會馬上向皇上請旨,讓太孫納你爲殯,可惜你不是,既然如此,你又何敢覬覦太孫?你簡直罪該萬死。”
郭愛冷汗直流。太子妃因爲她是太監卻與兒子有啜,昧而震怒,但她是女兒身的事卻也是不能說出的秘密,她該怎麼辦才好?
吳瑾也嚇出一身的汗,娘娘特別選在殿下不在時處理這事,初日的處境非常危險,太子妃可能會就這樣殺了初日的。
“娘娘,請您三思,初日若有個萬一,主子回來必定會怨您的則他大膽的說。
太子妃臉色一變,“你竟敢威脅本宮?”
“不是的,主子臨行前曾特別囑咐奴才看好初日,初日若有意外,奴才亦是同罪,奴才這隻是自救。”
郭愛眼睛睜大。她隻知瞻基留吳瑾下來照顧她,可沒想到是要他誓死保護她。
“那孩子知道自己一走我必會找初日麻煩,所以留你護這奴才,這麼說來,他是承認與初日有情了?”她怒不可遏。
“奴才替主子懇請太子妃成全”吳瑾用力叩首。殿下交代,娘娘若在他離開後爲難初日,就讓自己替他認下這事,無須隱瞞。
當初太子妃找他詢問主子與初日的事,他當場否認了,之後就告知主子此事,那時主子已知太子妃對初日的事起了疑心,便特地囑咐他要照看好初日。
主子還說,與其公開蘇麗的身世,不如承認他對一個太監有情,畢竟若洩露了蘇麗的身分,那絕對是死路一條,相較之下,愛上太監雖然會讓母妃生氣,但至少仍有一絲生機。
太子妃怒極起身。“吳瑾,想當初你斬釘截鐵的告訴我,他們之間絕無不妥,而今卻承認了他們的事,,還要我成全?你好大的膽子,既然你想替主子護著初日,那你就一起死吧”她狠下心,決心永除後患了。
她丟了一隻藥瓶在郭愛與吳瑾面前,要他們當著她的面服毒自盡。
郭愛愕然的瞪著那瓶毒藥,心中一片悲涼。難道今日真要讓她死在心愛男人的母親面前?
“娘娘,是奴才的錯,不該蠱惑殿下,但這與吳瑾公公無關,請您放過他一命。”她合著眼淚伏地哀求,就算非得死,也不能害了他人。
“吳瑾該不該死,輪不到你這奴才過問,不過念在你這些年用心照顧太子的分上,你們死後我會厚葬。”她並不打算放過吳瑾,這等欺瞞主子的奴才,留著也隻是禍害。
郭愛咬牙,用力叩首。“奴才死後屍身隨意丟棄無所謂,但請娘娘看在這些日子以來奴才盡心伺候太子的分上,放過吳瑾公公,求娘娘開恩門她的額頭已經叩出血痕,但仍堅持爲吳瑾求饒。
吳瑾見狀感動不已。即便面臨生死難關,她仍有情有義,難怪主子如此看重她。
“吳瑾的事,我會考慮,你……先香藥了吧。”太子妃見她如此,內心也有些感動,語氣放軟了些。
郭愛心知自己能做的也隻有這樣了,飽合歉意地看了受自己連累的吳瑾一眼,她撿起那瓶毒藥打算服下,此時她心中隻覺得後悔萬分,後悔沒在那男人臨去前多看他兩眼,後悔自己太瞻前顧後,許多話都來不及告訴他,包括她有多愛他……
她張口要將毒藥倒入口中一“啓稟太子妃,王貴妃娘娘找初日公公,聽說他在您這?”一名鹹陽宮的宮女忽然在外頭回話,她人進不來,被殿外的宮人給攔住了,不過聲音仍清晰的傳了進來。
太子妃一怔,吳瑾卻是松了口氣。人總算來了!
“娘娘,初日是皇上親自下旨讓她陪伴王貴妃的人,她若失蹤,王貴妃問起,事情不好交代。”他趕緊提醒的說。
這也是主子臨去前的安排,太子妃對兩人的關系起疑,太孫妃更是曾親眼撞見主子與初日共處一室的情景,無論她們誰爲難初日,自己一個奴才定是攔不住的,所以要他一旦有事就讓鹹陽宮的人來解圍,而這名宮女便是主子安排在王貴妃身邊的人,他見太子妃喚初日時神情有異,馬上就要人去通知這宮女趕來搭救。
太子妃臉色陰晴不定,暗忖著初日再怎麼說都算是太子的人,王貴妃病重,在皇上出征的這段期間若有個萬一,追究下來,可能因此而牽連東宮…
吳瑾見她動搖、有所顧忌,馬上再道:“娘娘,太子的身子這幾年靠著初日的調養才好轉,若沒有她,之後誰來照顧太子?”
太子妃神色更猶豫了。太子確實是因爲初日身體才好轉的,之後恐怕還是得靠他才能讓太子繼續安康下去……想殺他是爲兒子,如芒刺在背,但眼前卡著王貴妃與太子,他們的身子都需要這奴才照顧……這……
“罷了,你的人頭就暫時寄放在你的脖子上,你先去鹹陽宮瞧瞧王貴妃吧。”
太子妃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放人了。殺初日的事不急于一時,隻要趕在兒子回來前再動手即可。
郭愛癱下身子,那瓶拔開塞子的毒藥就灑落在腳邊,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逃過一劫了,想不到照顧王貴妃這個當初自己視爲燙手山芋、拚命想推掉的差事,這會竟成了她的保命符。
逃過一劫後,郭愛行事益發小心,本來她就已躲在皇太孫宮中不再隨意走動,如今更是盡量待在自己的小閣中,幾乎足不出戶,要去東宮與鹹陽宮時,吳瑾一定會跟看她。
日日困在房裏,她無聊得都快要發黴了,除了讓吳瑾帶些書給她看,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寫信,她給朱瞻基寫信,叮吟他保重身體,對于太子妃要殺她的事她隻字未提,因爲不想他在外征戰還要分心擔憂她,所以她總是揀些不重要的事或是寫些有趣的笑話故事和他分稟。
從他的回信可以看出他收到她信的欣喜與激動,他行軍作戰很忙,但仍會想辦法抽時間寫信給她,他總是毫不吝惜傾訴對她的思念,這讓她很感動也很愧疚,他總是大方的把他的感情攤在她面前,毫無保留的付出,她開始反省自己面對愛情太過畏縮的心態。
自從經曆命懸一線的危險,她更加體認到世事無常的道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她不想再有遺憾,她開始學著勇敢表達自己的感情,雖然依舊不好意思寫太肉麻的話,但她一句要他爲她珍重,換來整整三大頁的情書,她看得害躁不已,心裏卻甜滋滋的,之後等待他的回信變成她每天最期待的事。
郭愛並不知道太子妃一直想看要伺機解決她,隻是因爲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讓對方沒空“料理”她,包括全國各地忽然傳出水旱饑茉,太子監國,下令設法販濟災民,並嚴懲未能及時救助百姓的官員。
另外,王貴妃的病情也益發的惡化了,郭愛推測是腫瘤壓迫到內髒,她觀察王貴妃的臉色與身體狀況,判斷腹中的這顆腫瘤應該是惡性的,如果她推算的沒錯,王貴妃時日無多了。
這兩件事都在朝中掀起巨浪,太子妃處在其中自然不能不煩心。
郭愛雖然因此暫時不用擔心性命問題,但卻無法完全地放松心情,她想起朱瞻基告訴過她,漢王和趙王並未隨君出征,他擔憂太子監國若是出錯,必定會遭到兩人的玫許。而朱高熾此次在朱棣不在的期間,大刀闊斧的改革朝廷人事、拔除地方腐弊,雖是好事,但卻深合隱憂。
太子在監國期間若鋒頭太健,可能是禍不是福,朱棣若聽信他人饞言,瞧見的恐怕不會是他治國的能力,而是他有意奪權的心思。
然而對于此事,她人微言輕,根本說不上話,更別妄想提醒太子什麼,隻能期待一切是自己多想了,不會有事的。
至于王貴妃,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後,自己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讓病痛折磨她。
郭愛與太醫商量用藥物減輕她的痛楚,所以這陣子以來,王貴妃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還長。
而今日,她忽然就清醒過來了。
郭愛察覺立刻趕至她身邊問道:“娘娘,你醒了,我讓人送些膳食來可好?”
希望她醒來能多吃些東西補充體力,但也清楚到了此時她應是食欲全無,這麼問也隻是白問。
她果然搖頭,“不用了,我吃不下。”她讓郭愛扶她坐起來。
郭愛在她的腹間塞了顆引枕,讓她坐得舒服些。
“北漠可有消息傳來?”她自知己病入膏盲,但關心的還是戰場上朱棣的安危。
“娘娘請放心,前線捷報連連,相信再過不久,皇上即能率大軍凱旋而歸。”郭愛擠出笑容說。
盡管她沒食欲,郭愛還是爲她端了碗雞湯過來,至少喝些熱湯,她會有精神些。
王貴妃勉強喝了兩口,咳嗽幾聲後又將碗推開。“皇上禦駕離開四個多月,是該回來了……隻不過,戰場殺敵處處是險,皇上年紀也不輕了,不比從前,我擔心……咳咳……咳咳”她說到一半,忽然大咳起來。
郭愛忙爲她撫背順氣。
“不會的,皇上身體健朗,仍神勇得很,哪會有事,你多慮了。”她安慰道。
王貴妃搖頭歎氣,“但願是多慮,但願是多慮……”
聽了這話,郭愛也不禁怔忡起來……自從瞻基走後,她何嘗不擔憂,就如王貴妃所言,戰場殺敵處處是險,就算年輕力壯,也難防暗箭。
事實上,這四個月來,她幾乎夜夜難眠,成日提心吊膽,甚至埋怨起朱棣爲什麼要多次北征,這完全不符合經濟的效益,又使生靈塗炭,許多家庭因此破碎,老父老母遭受喪子之痛、孤兒寡母等不回于家之主,而這隻爲成就他的武功霸業……
越想,她越氣朱棣把她逼到這種如履薄冰的境地,還置她心愛的男人于險地,下回不管如何,那男人上哪自己都要跟著,再不要像這樣被撇下,獨自爲他憂心白頭。
“初日,你老實說,我是不是油盡燈枯,不行了?”王貴妃忽然問。
郭愛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
“別瞞我,我隻想知道能不能撐到見皇上最後一面?”她也知自己的狀況,隻是想確認這件事。
郭愛歎口氣,“娘娘,你的病況確實嚴重,但隻要你意志堅定,我相信是等得到皇上歸來的。”一個女人有多愛一個男人,在死前瞧得最爲清楚,朱棣何其幸運,聽說死去的徐皇後也是位對他清深意重的賢後,而眼前這位性命即將消逝的女人,死前心心念念的也是希望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那就好,我就算死,也想死在皇上懷裏”
郭愛聞言又想起朱瞻基,若自己要死了,也是盼著能在他懷裏閉上眼睛的,這也不枉她來到明朝與他相愛一場。
“娘娘,有戰報傳來了門殿外快步走進一名宮女,這宮女就是到東宮爲她解圍的人,也是郭愛的舊識,一直很照顧她的宮女金嫦玉。
“有消息了嗎,皇上一切安好吧?”王貴妃急切的問。
金嫦玉卻是看了一眼郭愛才道:“皇上龍體康泰,毫無損傷,大軍也捷報連連,不過靴靶首領阿魯台事先獲知明軍壓境的消息後遁逃,太孫在追緝他時受到埋伏,身受重傷——”
“什麼?殿下受傷了?”郭愛大驚失色,全身顫抖不已。
“傳回來的消息是這樣沒錯,還道皇上因太孫重傷已下令停止追擊阿魯台,預備要班師回朝了。”金嫦玉曉得這個與自己交好的內侍擔心太孫的安危,關心的又遞去一眼。
郭愛臉色已經煞白。
“太孫竟會受傷,定是傷得不輕,否則皇上不會輕易決定回京的,東宮那得到消息了吧?”王貴妃關心的再問。
“東宮已知狀況,聽說太子妃聽到消息便昏厥了。”金嫦玉稟報。
郭愛聽了臉色更加死白。
“初日,你代我上東宮瞧瞧,先安慰太子妃,讓她別太過擔心。”王貴妃馬上做出指示。
“是……”她面無血色的匆匆往東宮奔去。
郭愛去了東宮,卻無法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瞻基的傷勢到底怎麼樣了?太子妃又不肯見她,她隻能暗自焦急不已,原本朱瞻基固定會寄給她的信現在也斷了,這讓她更是日夜憂心,食不下咽、睡不安穩。
隔月,大軍終于回朝,原本衆人的焦點都放在太孫朱瞻基的傷勢上,但朱棣回朝後卻隻字未提孫子的傷,下的第一道禦令竟是將太子拿下,軟禁東宮,並處死這段時間由他提拔起來的所有官員,一時間朝中腥風血雨,人人自危。
不少人爲此驚惶失措,不明白太子監國並無出錯,何故惹得龍顔大怒?
多方打聽,這才知道太子監國期間,水旱饑荒嚴重,他派遣官員販災撫恤,被稱爲攬政自重,又對自己歌功頌德,故意讓百姓心中對他感激愛戴,甚至稱他爲“仁孝天子”。
再加上他接連拔摧人才進內閣,這些事都由他一人獨斷,並未于上給皇上的疏文中稟明,經過兩位藩王快馬送訊到前線去,皇上這才知太子趁監國之機,竟不遺餘力的樹立自己的威信,甚至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馬,有搶班奪權之意,皇上大怒,但爲防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據京發動政變,遂以太孫受傷爲由,掩人耳目的提早回朝拿人。
而朱棣將長子軟禁後,心中已有殺子廢儲之意。
郭愛置身其中亦是震驚不已,想不到瞻基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此時東宮被封鎖,旁人無法進出,朱瞻基雖然被送回皇太孫宮休養,但她也見不到他,因爲王貴妃的狀況非常糟糕,她這幾天都留在鹹陽宮照顧她她人在鹹陽宮,一顆心卻爲風雨飄搖中的東宮擔憂著,可她更掛心的是,朱瞻基的傷勢到底如何。
自從瞻基受傷的消息傳來,這一個月的日夜憂心與煎熬,讓她幾乎就要不顧一切的回皇太孫宮去看他,若不是吳瑾交代金嫦玉看好她,她說不定已經闖下什麼大禍。
她這才知道,原來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顧慮那麼多的,所以之前瞻基即使知道了她的身分卻仍義無反顧,因爲已經愛上了,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想通這點,她更後悔自己以前對感情的壓抑,盡管她已經在學著改變,但還是不夠,她好想趕快見到他,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郭愛心神不甯,坐立難安,簡直恨不得飛奔回皇太孫宮去。
“皇上駕到”
朱棣親自來探重病昏迷的王貴妃了?!
一驚回神,她馬上與其他宮人一起跪地接駕。
朱棣進來後看清愛妃憔悴枯稿的病容,一楞後立刻怒斥跪在床側的一票太醫,“你們是怎麼看顧王貴妃的,怎麼讓她病成這樣?!
五個太醫立即惶恐的磕頭。“臣等盡力了……”王貴妃已是藥石同效,來日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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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6:27
朱棣怔住,扭頭再見愛妃臉龐蠟黃,已是一臉死氣,他神情變得無比心痛,立即上前抱住王貴妃。
郭愛見狀眼淚悄悄落下。王貴妃苦撐多時,終于如願在生命消逝前見到皇上最後一面。
這時外頭巨雷嗚響,很快的下起瓢潑大雨,接著便傳來正絕食明志的太子不過才一天未進食便已昏厥。
朱棣聽了更加惱怒,“讓那沒用的東西去死!傳聯旨意,不準太醫去看他,讓他自生自滅,朕等著收屍”他放下王貴妃,氣得對著傳話的宮人咆哮。
衆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郭愛暗自心急。太子有糖尿病,飲食必須定食定量,一旦絕食,體內血糖必定波動,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可朱棣怒氣末消,無人敢上前爲太子多言一句,她更沒有身分在朱棣面前說話,隻能兀自發愁。
王貴妃仍昏迷不醒,朱棣決定留在鹹陽宮陪伴她,命人將奏折與用品全搬到這來。
看見自己不在的期間太子代爲批閱的奏折,件件條理分明,這反而讓他更加火大,認爲太子真有奪權之意,惱得將這批奏折丟出窗外,外頭風雨交加,那些奏折很快被風吹破,被雨水浸爛。
郭愛看得心驚。這回東宮情況真的很兇險了,不知瞻基他是怎麼想的,他會如何救父呢?
“皇上,太孫他他冒雨跪在鹹陽宮外,請求皇上相信太子殿下的忠心門穆公公慌忙進來拿報。
“什麼?!這笨蛋,竟然爲了他那不爭氣的父親跪在外頭?”朱棣聞言臉色一沉。
殿外又傳來驚人雷嗚,郭愛身子一顫,眼眶酸澀。是啊,他也隻能這麼做了,不是嗎?!
“去告訴他,太子的事與他無關,朕不會牽連他,他若還是不走,就讓他跪,跪累了就會走了。”朱棣擺手道。
穆公公聽了便行禮告退,要去傳話。
郭愛在門口偷偷將人攔下,塞了一條帕子給他。
“這個請帶給太孫,讓他走時擦擦身上的雨水。”她央道。
穆公公瞧了一眼手中的紫色帕子,知曉這太監是太孫看重的人,既然皇上說太子倒台也不會連累到太孫,那意謂太孫未來仍是得勢,那這順水人情他做來完全不吃虧,更何況要他傳送的也不是什麼重要物品,不過是條帕子,便合笑點頭,表示會將東西送到。
她感激的抿笑。這雖隻是一條帕子,但那男人看見此物就會知道她的心意,他不是一人孤單跪在外頭,她的心與他同在。
入夜後,風雨更大了,仿佛在呼應皇宮內此時的緊張氣氛。
朱棣掛心愛妃的病況,根本睡不著,他走到王貴妃平時作畫的桌案,看見案上擺著一幅未完成的畫,繪有崇山巨嶺、奇岩大樹,他認出這是他出征前,她才開始動筆的畫作,她說等他凱旋歸來時要送給他的,沒想到她病勢沉病,之後竟連起身畫畫的力氣都沒有了。
朱棣心中一酸,坐在案前擡手作畫,他想幫她把畫完成。他在大樹下添了一隻大老虎和一隻幼虎,王貴妃這一生來有子嗣,他知道這是她心中的遺憾。
此時他忽然聽到床上有了動靜。
“皇上……”昏迷的王貴妃醒來。
朱棣大喜,馬上坐到她床前去。“愛妃醒來,太好了。”
但王貴妃雖然睜開了眼,卻是毫無力氣開口說話,喘息顫抖著指向他方才坐過的桌案,似有話要說。
在一旁侍立的郭愛明白她的意思,來到桌邊,看見案上的同心結,這是前幾日王貴妃還清醒時打給朱棣的,她原要將東西爲她拿來,但瞥見朱棣所畫的圖後,眉心一動,放下同心結,轉而將畫拿過來。
“娘娘想看皇上畫了什麼嗎?瞧,皇上畫的是兩頭虎。”她刻意將畫拿給她看。
王貴妃眉頭一皺,想要搖頭,郭愛卻朝她露出懇求的眼神,向她保證她想送出去的東西,自己定會幫她達成,隻求她最後幫自己一把。
王貴妃不知這個太監要做什麼,但感念自己生病的這段時間,對方一直悉心的照顧,若不是要做什麼壞事,她願意在死前幫其一個忙。
她吃力的瞥了畫一眼後,隻是微笑。
郭愛馬上說:“皇上,娘娘是說您畫得好,她很喜歡。”
朱棣眉頭一燮,“愛妃並未說話,你怎麼知道她喜歡?”
“奴才這些日子照顧娘娘,大多數的時候娘娘都病得無法開口,她隻以眼神示意,奴才就知道她想什麼了。”她從容不迫的回答。
“那你說,愛妃爲什麼覺得朕的這幅畫好?”朱棣半信半疑地再問。
她故意瞧向病得憔悴的王貴妃,對方配合地朝她輕眨了眼睛,她點頭後對朱棣道:“娘娘想在您的畫上題字,不知皇上是否答應?”
“題字?她有力氣提筆?”朱棣訝然。
“娘娘自然提不起筆來,但奴才可以替她寫。”
“好,就讓你來寫。”朱棣同意。
在禦作旁寫字,這可要膽子夠大才行,若寫得不好可是損毀禦品,皇帝一不高興,她便小命難保,但都這時候了,隻能硬著頭皮上。
她提筆開始寫,她的書法僅在國中時去才藝班學過,寫得並不怎麼樣,但她仍一筆一畫用心的寫,寫得滿頭大汗才終于完成。
她寫好後呈上畫作,朱棣朝她寫的字望去一虎爲百獸尊,誰敢觸其怒?
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朱棣霎時變了臉色,震怒不已。“大膽奴才,敢在朕面前放肆”
郭愛神色未改,僅是躬著身道:“這不是奴才的話,是娘娘的意思,不信請皇上問問娘娘。”她讓朱棣去問王貴妃。
朱棣將目光投向床上贏弱的人兒。“愛妃,這內容可是你要這奴才寫的?”
王貴妃看向郭愛,心下訝然。她病中並不知太子出事,但從這兩句話也已明白東宮有難。
唉,原來這奴才要幫的是東宮,真不愧是由太孫那裏出來的人,既然這奴才如此忠心,機敏的想利用她幫助主子,她也不會戳破他,況且徐皇後過世前也曾叮囑,希望她能代爲守護太子,太子若有難,她當然是能幫就幫,于是輕輕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郭愛暗暗松了口氣,感激她的幫忙。
朱棣露出驚訝的表情,“這真是愛妃想說的話?”
“皇上,娘娘的意思是,太子畢竟是您的兒子,他的性子如何您必是深知了解的,娘娘自知病勢沉病,怕太子憨厚,不敵其他人能言善道,您一時氣怒下做的決定將來也許會後悔,遂讓奴才寫下這兩句話,您是百獸尊,太子又怎敢在您面前露出虎牙,而且這也並非他的性格會做的事。
“再者,這世間唯有父子情是牢不可破的,您當真要拋棄自己的親兒嗎?太子可是徐皇後臨死前親自將他交給您調教的,她期待長子能盡孝啊門郭愛假借王貴妃之口,大膽的說出這些話,盼望朱棣會聽進將死的愛妃之言。
“放肆”朱棣聽完卻怒極,憤然的指著郭愛。“該死的奴才,膽敢對朕講這些話,就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皇上,太孫一直在雨中長跪不起,包紮好的傷口淋雨後繃開,聽說流出的血都已染紅鹹陽宮殿前了”穆公公剛由外頭回來,沒留意裏頭的狀況,急匆匆的稟告。
朱棣一聽,神色陰沉。
郭愛拚命忍看淚水,阻止自己不要奔向外頭。瞻基,你一定要撐住,不能倒下!她雙手緊握,指甲都陷入肉裏,一股股的刺痛她。
“啊,皇上,娘娘一口氣上不來了。”忽然有人大喊。
朱棣心驚,立刻按捺下怒氣的回身看顧。“愛妃振作啊!。”
“太……太子……仁孝……”王貴妃用盡全身力氣才吐出這幾個字,但說完人便咽氣了。
朱棣一震。若是誰敢在這時對他說太子仁孝他必殺之,可這是他的愛妃死前最後的話,他如何能不聽?
怔忡片刻後,他抱著已死的王貴妃傷心的下令,“去,解除東宮圈禁,讓太孫回去,叫太醫過去爲太子和太孫看病及療傷。”
郭愛這才終幹流下、心驚膽戰的眼淚。
她捧過王貴妃親手做的同心結走至朱棣跟前,雙腿跪地的呈上。“皇上,這是娘娘病中用自己頭發編的同心結,她道與您相守二十多年,所幸蒙您寵愛眷顧,呈上此物願與您永結同心,至死不渝,盼來世再與您結成夫妻。”
她合淚說出王貴妃對朱棣的心意,她答應過王貴妃會親于將此物交給她摯愛的男人。
朱棣接過同心結,雖然未掉下眼淚,但是強者如他,瞬間也老了好幾歲。
朱瞻基讓人扶上肩典,吳瑾率著一群宮人將血流不止的他擡回皇太孫宮去。
王貴妃過世,但郭愛並非鹹陽宮的人,不需要留下來處理後事,離開鹹陽宮後,她本想立刻奔回皇太孫宮去瞧瞧朱瞻基的傷勢,但朱高熾的狀況也是極其險峻,她忍著對戀人的掛心,咬牙還是先去了趟東宮,與朱棣派去的太醫一起將昏迷的太子急救回來,這一搶救耗去大半夜,直到下半夜,她才回到皇太孫宮去探望她真正掛念的人。
她走進他的寢殿,空氣中充滿藥昧和血腥氣,她人還未靠近他,眼淚就已先滾落。
這驚心動魄的一夜,有人死,有人傷,但幸虧該活下來的人總算是活下來了。
她淚如雨下的來到朱瞻基的床前。數月未見,怎麼也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局面,他緊閉雙眸,臉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雙眉更是緊緊地攏著。
她瞧見在他手臂上系著她的帕子,穆公公果然交給他了,而帕上染了血,瞧見那血跡,又想起穆公公說他傷口繃開流血的事,心一揪,她再1安捺不住,伸手就掀他的衣服,想瞧清他到底傷在哪。
誰知她才一動,手就讓人抓住了。“原來真有小別勝新婚這回事,瞧幾個月不見,我的小奴才變得猴急了,這麼急著脫我的農裳,好歹也將我喚醒,不是更有情趣?”
他醒了,而且居然還有力氣與她說笑。
“少貧嘴,你傷得怎麼樣了?決讓我瞧瞧。”她催促道。
“瞧什麼,不要緊的。”
“哪不要緊了,聽說你還是讓吳公公給擡回來的則她心急不己,動手又要掀他的衣服。
她一靠近,額頭就被他溫潤的唇吻上,她一頓,低頭望他,這回他溫柔的吻上她的眉心,像是溫煦的春風。
“你……”
“我好想你。”他面色雖然疲憊,但面對她時,雙眸卻是熠熠生輝。
淚花瞬間在她眼底湧動,簌簌滑落。“我也想你。”經過這段日子,她終于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已深到不能想象的地步,她再不想壓抑自己了,又哭又笑的說。
他聞言,高興得一把將她抱住,重重地嵌進自己懷裏。
“別這樣,你的傷——”她心驚,擔憂動作過大會害他傷口再次裂開。
“其實我身上的傷並不重,受重傷的地方是我的心,不過幸好有你,我知道你會陪著我,雨中我並不孤單”他指的是她給的帕子。那條紫色帕子是他在雨中唯一的溫暖,也是支撐他不倒下去的力量。
她眼中蓄滿晶瑩的淚珠。“沒事了,太子也蘇醒了,所有的危機都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隻要兩王還在,我與父王的危機就沒有過去的一天門他忿忿地說。
她明白他的憤怒,今夜實在驚險,若無王貴妃死前相助,太子必定被廢,甚至難逃一死,而他長跪雨中,自己的生死也難以預料。想到這也了她的身子不禁顫抖了下。
察覺她的害怕,圈住她的雙臂縮得更緊了。“別怕,別怕”他雙唇附在她頸邊,切切地說。
她眼淚落在他的肩上,輕聲啜泣著。“我不怕了,但告訴我,你的傷勢到底要不要緊?”沒有看見她不能安心。
“我傷到了手臂,不過隻是皮肉傷罷了。”他解開帕子讓她看自己臂上的傷。
“傷口又流血了,怎麼不重新包紮?”看見帕子上都滲血了,她心疼又生氣的罵。
“我沒事……”發現她臉色不虞,他趕緊撒嬌討好道:“我好想你,因爲看不見你,隻有你的帕子陪我才不給太醫換……”
她有些氣他明明傷口都浸水裂開了,卻不好好處理,但又不舍他受傷,一邊切念,一邊拿起太醫留下的傷藥替他換藥。
她見他傷口不深,但面積頗大,當初應該也流了不少血才是,遂而起了疑心。
“這傷不算重,但爲何會傳出你受的是重傷……你裝的?人人都道皇上是藉由你的傷做掩護趕回捉拿太子,但其實你反而利用自己的傷讓皇上不好立即殺人?”她驀地有所了悟。
“鬼靈精。”捏她俏鼻一下,他贊賞她的聰明。“你說對了,在北漠時,就不斷接到兩位王叔的密函,向皇爺爺舉報父王意圖造反,皇爺爺本來就對父王不滿,此次人在外頭更是被讒言激得怒火攻心,完全聽不進我的話,飛趕回來就是要收回大權。
“父王大禍臨頭,皇爺爺爲防我偷偷給父王通風報信,將我看顧得緊,我也隻好假借傷勢讓皇爺爺顧慮我的心情,別在我重傷之際一怒將父王殺了。”
“我明白了,穆公公也是受你所托,才故意跑來對皇上說你血流不止,好讓皇上心疼顧忌對吧?”她馬上就聯想起這事。
“是不是也嚇到你了?對不起,讓你擔憂了。”他一臉歉意,但隨即又像想起什麼,神色一沉。“我已經聽說你在鹹陽宮裏對皇爺爺說的話了。”他表情複雜地瞧她,那眼神不知是喜、是怒還是憂?
“你那麼快就聽到鹹陽宮內發生的事了?”她訝然。
“有兩個居心巨測的王叔虎視耽耽,我爲自保,這些年的勢力可不是白搭的,你膽大妄爲到敢在皇爺爺的畫上題字,你一唉則他忍不住輕歎。
他對這女人真是又愛又恨,她的聰敏與機警還有膽識絕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擬,雖有王貴妃死前的幫忙,但她竟想到利用皇爺爺的畫來說服他放過自己的親兒,光是這份機睿就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但她如此在皇爺爺面前展露智慧,隻會讓皇爺爺更加記住她,如此她的危險就倍增,而這些她明明都知道,卻爲了救人不顧自己的安危,令他又是自責又是憂心。
“別爲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況且你回來了不是嗎,你會保護我的。”她微笑道,發現隻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會的,我會用性命保護你的門他凝視她,輕聲的許諾。
他傾向前吻上她的唇。過去幾個月裏,他白天殺敵,夜裏想的就是這片唇的滋味,他多想她……多想啊……
不知不覺間,他將她壓在自己身下,忘情的吻,患意的吻,分別的這些日子的相思全寄予此刻的吻上。
但漸漸地,他訝異了,自己相思如火這是正常的,他一直就是無比的渴望她,可誰知懷裏的小女人卻一改往日的放不開,熱情如火的回應他,隨著唇舌間的糾纏加深,兩人的呼吸也逐漸加重一“你在玩火?”他眼中冒火的停下吻,壓抑的問。過去他吻她,她不是躲,就是被動的承受,從未如此主動熱情。
“我想開了,經過這些令人提心吊膽的日子,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也許過了今夜咱們就生離死別,趁我還活著時,我要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她大膽的說,主動又吻住他的唇,甚至熱情的將舌探進他的口裏挑逗他。
她受夠了,這男人前腳才走,他娘隨即就要殺她,那時她就後悔自己爲何沒有接受他,若真就這樣死了,那將是她此生最大的憾事!
接下來又發生一連串令人措手不及的事,他戰前重傷、太子差點被廢、王貴妃過世,每一件事都在告訴她,沒有人能預料自己命運,更不能保證什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當下,她不想再有遺憾,所以早就下定決心,若這男人平安歸來,她定要把自己全都交給他,不會再拒絕他,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讓她必須遠離他,她也決定不去理會,隻想守著他,成爲他的女人!
她的吻雖然生澀卻完全點燃了朱瞻基的欲望,他的眼眸瞬間亮起,抱她的方式已變得不同,他不再保留,不再克制,不再壓抑,不再強迫自己忍耐……
這一夜,外頭的風雨仍然未歇,可屋內的愛火也同樣燃燒個不停,滿室的熾熱情火燃燒著兩具渴望彼此已久的軀體,熱火洋溢,久久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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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7:16
第十五章
一場足以顛覆東宮命運的風雨,就在王貴妃死前的挽救下安然的度過了。
無人再提太子監國期間發生的事,更當太子未曾差點被廢過,一切似乎又恢複正常。
在朱瞻基的寢殿裏,郭愛一個人待著,朱瞻基傷勢已經痊愈,主動上乾清宮去向朱棣請安,她不方便一再出現在朱棣面前,所以獨自留下來。
一個人待著也無聊,她拿出紫東珠坐在朱瞻基的床上把玩。她手上總共有三顆紫東珠,這種珠子十分罕見,是鄭和由國外帶回的,價值連城,她有了這三顆寶貝,是不是表示她也成爲巨富了?
她想想覺得好笑,將三顆紫東珠輪流拋接,玩得不亦樂乎。
“大膽奴才,竟敢爬上太孫的床?”孫仲慧突然走進來,見到這一幕,不禁怒容滿面的大喝。
乍然聽到她的聲音,郭愛嚇得手一滑,拋高的紫東珠沒接到,掉落到床下去,竟然當場裂成兩半。
郭愛大驚,趕緊下床查看。完了,好好的一顆紫東珠毀了,她心痛極了。
“天啊,娘娘,毀壞的是禦賜的紫東珠啊”孫仲慧身邊的宮女瞧清後詫異的告知。
“什麼?你這奴才竟敢偷東西還毀壞貢品,你、你簡直該死”孫仲慧走上前去,親自看了一眼後立刻大驚失色。
沒料到孫仲慧竟會闖進來,郭愛有些慌了。瞻基不在,而吳瑾隨他去了乾清宮,殿外剛好也沒派人守著,自己又是一時興起才會坐在床上玩紫東珠偏偏教這女人看見,這下可麻煩了。
她連忙向孫仲慧解釋,“娘娘,這紫東珠不是偷的,是太孫賞給奴才的。
“你住口,我是聽說過殿下之前曾賞給你一顆紫東珠,可這裏有三顆,其中一顆應該還是我丟到河裏的那一顆,但你撿回後卻占爲己有,你這奴才還敢狡辯?”
“不是的,這三顆紫東珠真的都是太孫所賞賜,奴才並未偷竊或占爲己有。”
“你不要再說了!來人快將這個奴才給我拿下,帶去東宮,讓太子妃發落。”
孫仲慧朝自己帶來的宮女盼咐。這奴才極受朱瞻基寵信,她不認爲把人交給朱膽基,他會處罰他,這才想到將人送到東宮。
郭愛聞言,臉色立刻發白。“不,若真的要問罪,我是皇太孫宮的人,理當讓太孫處置,沒必要去到東宮。”太子妃正愁沒機會治她,自己這一去豈不正好給對方機會殺她?
“這由不了你作主。”孫仲慧見她害怕不肯去,硬要人拖她走。
“不……”她不能去東宮。郭愛驚恐極了,可這些宮女強拉看她走,她掙脫不開,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這是做什麼,還不放開她?”
郭愛掙紮著被拉至殿門口,驀地一道怒聲揚起。
她轉頭望去,頓時愕然不己,對自己的黴運隻能用禍不單行來形容。
“漢王世子?”孫仲慧沒見過朱瞻析,經由左右提點,得知他的身分後,訝異此人居然會出現在皇太孫宮。
朱瞻析也沒見過孫仲慧,不過從她的衣飾瞧來,也已猜出她的身分。“瞻折見過娘娘。”他雖然問安,但語氣卻沒半絲的恭敬。
孫仲慧不由得暗惱起來。“世子這是來見殿下的嗎?他不在,你改日再來吧”無禮的家夥,她也不想與他多說話,況且兩王與東宮仇隙之深,已沒必要假惺惺了。
“我不是來見太孫的,我找的是她。”他指向被宮女架著的郭愛。他就是得知朱瞻基人在乾清宮,才選在這時候過來。
孫仲慧聞言略略吃驚。“你找初日?你們認識?”難道這奴才竟與漢王府有勾結?
聽出她的懷疑,郭愛登時汗流俠背。“奴才僅是在孝陵和南京舊宮裏見過世子而已,不熟,不熟則她連忙解釋。
朱瞻析卻冷笑。“我們不隻見過兩次面而已吧?”
他瞧她的眼神令她頭皮發麻。
“你……你……”他不會選在這時候拆穿她吧?郭愛驚得臉都白了。
他撇唇,哼了一聲。“那日隨皇上出征,在承天門我們不也見過,算起來,我們見過“三次”面了。”“三次”兩字他咬得特別重。
郭愛心一顫,這才發現連手心都出汗了。這小子竟然這樣嚇她?!
“既然不熟,世子專程跑來皇太孫宮找這奴才,這是何故?”孫仲慧懷疑地瞧著兩人,非要問個仔細。
“我有話對她說,這話不方便娘娘聽。”朱瞻折也老實不客氣的拒絕透露。
孫仲慧臉現怒容。“那很抱歉,這奴才犯了罪,我正要重他到東宮問罪,你想與他說話,他還不知道有沒有命聽。”
“什麼意思?”他皺眉。
“這奴才偷了禦賜貢品,還教他給砸碎了,這罪名可不輕,說不準太子妃一怒之下,要了這奴才的命都有可能。”
朱瞻析立即說:“她不可能偷東西門郭愛一聽,馬上一掃剛才被作弄的惱怒,對這人的好感度急速倍增。”對,我沒偷東西。“
“罪證確鑿,你還敢狡辯,來人,還不將他帶走”孫仲慧催促左右拖走她。
“等等門朱瞻折皺眉,上前將人檔下。
“世子這是做什麼,竟管到皇太孫宮的事了?”孫仲慧盛氣淩人的問。
她說的沒錯,這裏是皇太孫宮,不是他的漢王府,輪不到他說話,但總不能就這樣讓她將人帶走。“這奴才偷了什麼?”他打算先將事情問清楚,再想辦法救人。
“這關你什麼事,世子,這奴才真的與你不熟嗎?我怎麼覺得你們之間大有問題,更有我不能聽的話要說,莫不是漢王的奸細混到我皇太孫宮來了吧?”孫仲慧本就懷疑兩人關系,這會疑心更重。
“她不是奸細,我找她隻是……讓她給太孫傳句話,說我邀他走一趟樂安。”
他瞧了眼不安的郭愛,心知她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頓了下,一咬牙,隨口編了個借口。
“你邀太孫去樂安?”孫仲慧吃驚。
“沒錯,太孫至今來曾到過樂安,我想透過他身邊信任的人傳話,希望他能賞臉走一趟,以破解東宮和漢王不和的傳聞。”
孫仲慧一聽簡直不可思議。在經過前陣子太子監國因爲兩王讒言,差點被廢的事件後,東宮與兩王已算是正式撕破臉,讓太孫前去,這豈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這人根本在說笑話。
“你爲救這奴才,睜眼瞎話都說了,若要說你們之間沒什麼,我還真不信。初日,想不到你連東宮都背叛,走,光這條罪,你就死定了,母妃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不,這真的是誤會——”郭愛見解釋不清,著急得不得了,但這兩個宮女手勁很大,就要強帶她走。
“放開她”朱瞻沂見狀忍不住動手搶人。
孫仲慧瞧他這麼不將她放在眼裏,氣得火冒三丈,沖上來就要制止他,但朱瞻析性格本來就火爆,見她一過來,立即想將她推開,隻是揮去的位置沒注意,竟往她胸前觸去,且力道沒有拿捏好,就這麼1等她推倒在地。
孫仲慧花容失色的倒在地上,雙臂抱著胸前又惱又羞。她的貼身宮女見主子受辱,亦是大吃一驚。
朱瞻析立即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臉紅了起來。“對不住,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冒犯什麼?”朱瞻基就在這時回來了。
孫仲慧一見他出現便開始大哭,人也撲到他身上去。
朱瞻基瞧了眼微微撇過臉的郭愛,口氣嚴厲的朝孫仲慧身邊的宮女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是怎麼照顧主子的,還不快瞧瞧她傷到哪。”他不動聲色的將她拉離自己,交給宮女照顧。
見他這麼快將自己拉開,孫仲慧心中湧現濃濃的失望。
“殿下,世子方才對咱們娘娘無禮,他——”孫仲慧身邊的宮女馬上替主子討公道。
“沒什麼,是我自己跌倒了,不關世子的事。”她馬上截斷宮女的話。自己被碰到胸部的事一旦傳了出去,就算朱瞻折因此受罰,可她的臉面也等于沒了,要她之後怎麼做人?
她回頭瞪了那多嘴的宮女一眼,那宮女這才驚覺這事說不得,立即懂事的閉嘴了。
“殿下回來得正好,這兩人不知道在密謀什麼,臣妾懷疑初日這奴才其實是漢王的奸細。”不怕怨氣討不回來,孫仲慧惡意的指著朱瞻場與郭愛道朱瞻基見朱瞻析竟敢來皇太孫宮找郭愛,臉上罩了一層寒霜。
孫仲慧見了以爲他相信她的指控,登時暗喜不已。
“我沒與她密謀什麼,隻是要她傳話罷了。”在孫仲慧面前,朱瞻折隻能堅持原本的說詞。
“你要我的奴才傳什麼話?”朱瞻基擡眼問,音調聽似不。“g不火,但實際上,他氣瘋了,妒火熊熊燃燒。
朱瞻析晚他一眼,“我讓她告訴你走一趟樂安。”
“就這樣?”
“就這樣。”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聽出這話是托詞,朱瞻基立刻趕人。
“慢著,殿下,世子可能勾結初日,你怎麼就讓他走了?”孫仲慧傻了,不敢相信朱瞻基竟就這樣算了。
但她也不想想,朱瞻析再怎麼說也是漢王世子,不是她能隨意處置的奴才。
“初日不會背叛我的,我相信她。”朱瞻基淡淡道。
“你相信他?!問題是,這奴才哪點值得相信!他偷了紫東珠,臣妾正要帶他去見母妃,他甚至還很有可能與漢王勾結,殿下怎能這麼輕易的饒了他?”孫仲慧氣憤的說。既然他護短不秉公處置,那這事她也不可能善罷甘休。
這奴才一直是她的眼中釘,她早就想除去,今日的機會正好,她不會放過的。
她使一記眼色讓人再去提住郭愛。
“不許碰她”朱瞻基見狀大怒,立刻出聲制止。
孫仲慧的宮女嚇得松開郭愛,尷尬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殿下?門孫仲慧又驚又怒。
朱瞻基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隻對看郭愛道:“還不過來。”
郭愛機靈的走到他後頭,站到吳瑾身邊,他回來了,她不禁放下心來,可一擡頭卻又見到朱瞻析一臉憤怒的表情,她立刻頭痛不已。這蘇麗的情債真的爲她帶來困擾了。
“殿下,既然你相信這奴才並末背叛咱們,那此事就姑且不提,但他手上有三顆紫東珠卻是臣妾親眼所見,他竊取貢品這事你可不能再姑息養奸了!”孫仲慧咬牙再道。
“紫東珠是嗎,那是我賞給這奴才的。”他面色淡漠的說。
“你隻賞過他一顆,另一顆是臣妾丟進河裏——”
“當初你丟入河裏的那顆不是真的紫東珠,真的我已送給她了。”他索性說清楚。
孫仲慧愕然。他送給她的紫東珠竟然是假的,卻將真的給了一個奴才?這讓她丟臉到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找回舌頭的繼續道:“那……那還有一顆——”
“也是我給的,我要賞賜什麼東西給我的奴才難道還要你批準嗎?”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她舌頭又打結了。他寵初日,這事衆所皆知,但寵到這種程度,似乎不太尋常……“你費心的將得到的三顆紫東珠都給了初日,這……這是爲什麼?”這一刻她竟不敢再用奴才稱呼那個眼中釘。
他淡淡的定視她。“你以爲我甘願給她嗎?這奴才鬥促織贏了我,這是我答應給的賞賜,本殿下可不想當個言而無信的人。”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朱瞻基笑說。
她啞口無言,但內心也著實松懈下來。原來隻是鬥蟋蟀的彩頭,並非如她所想的那樣。“可這奴才剛剛坐在你的床上嬉鬧,他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這也是最教她耿耿于懷的事。
朱瞻折聽了這話,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
“奴才該死,奴才爲了替殿下浦床,這才爬上去的,但捕完後貪玩也就沒有馬上下來,請殿下恕罪”郭愛自己認錯,趕緊上前往朱瞻基面前一跪。
朱瞻基嘴角幾不可見的揚起一下,孫仲慧瞥見以爲自己看錯,這時他哪還可能笑得出來?!果然她眨眼再看清楚些時,見他一臉嚴肅,眼中隱隱有怒火跳動。
“是該罰,你這奴才確實教我寵壞了,簡直無法無天!還不滾進去給我跪好,直到我叫起身才能起來門他疾言厲色的怒斥。
郭愛配合地火速站起身,在離開前偷偷朝他眨了眨眼,這才溜進去“跪好”。
孫仲慧氣結,搞了半天,還是讓這奴才全身而退了。“殿下——”
“你沒傳報一聲就過來,是有事找我嗎?”朱瞻基打斷她的話,表情十分不耐煩。
“臣妾……臣妾繡了個荷包給你,本想藏在你枕頭下給你一個驚喜的,誰知……”原本計劃好的事,被破壞,她隻得讓宮女將繡好的荷包拿過來,尷尬地直接交給他。
朱瞻基伸手接過後又交給身旁的吳瑾。“收著吧。”
“你不戴上嗎?這這裏頭還藏有紙條。”見他完全沒有多看一眼,孫仲慧立刻心急又臉紅的提醒。
“紙條?”
“是情話吧?原來太孫與自己妃殯平時是這樣調情的。”朱瞻沂沒走,冷眼旁觀著這一幕,冷笑道。
朱瞻基臉一沉,取回丟給貼身太監的荷包,裏頭果然藏了紙條,他想打開看,孫仲慧卻馬上伸手阻止。
“你要現在瞧?”她能紅著臉看了眼一旁的漢王世子。
“有何不可?”他移開她的手,打開紙條,看過後挑了挑眉。“今晚我沒空過去,你早些睡,過兩天我會去你那的。”他收起紙條,當著朱瞻析的面毫不避諱的說。
求歡被拒,孫仲慧簡直無地自容。這臉丟大了,她一張臉漲紅得像要爆開似的,完全不敢去瞧朱瞻折汕笑的臉龐,轉身就跑,她身後的宮女見主子跑了,也趕緊追了上去。
“你好生無情,連自己女人的面子都不給。”瞧看孫仲慧難堪逃走的背影,朱瞻折冷冷的譏諷。
“那不是我的女人。”朱瞻基面無表情的回道。
“那誰才是?”
“你知道誰才是,不是嗎?”
“你門朱瞻折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你還不走嗎?我可沒允許你可以到這來。”朱瞻基冷冷的晚他,口氣冷冽。
“我好不容易才得以進宮一趟,我要見她”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準你見她。”
“她不可能是你的女人,她現在是一個太監。”朱瞻折強壓下怒火的提醒。
“在衆人面前她是,但在這間屋子裏,她不是。”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蘇麗把自己給他了……這讓朱瞻沂的臉色一片死灰。
“不要再來了,她的心裏沒有你,你這樣隻會讓她困擾。”朱瞻基要他死心。
“不,我和她以前有過海誓山盟,她不可能會忘記,她心裏不可能沒有我”朱瞻折無法接受這事實。
朱瞻基的神情無比嚴峻。“不要再提以前的任何事,你和她,沒有以前”他咬牙警告。
“你!是你逼她不認我,是你讓她說自己失憶的,是不是?!她說忘記過去所有的事了,我不信,是你想強占她,你想奪人所愛,你卑鄙”
“朱瞻折,你還有臉敢對我提卑鄙兩個字?那你倒是說說在北漠時,我追緝靴靶首領阿魯台時,是誰扯我後腿,我才會受傷讓阿魯台逃了的?”
朱瞻析臉頓時一僵,竟無話可駁。
“還不滾嗎?”朱瞻基哼聲道。
朱瞻析黑著臉,隻得往內閣望去一眼,最終隻能恨恨的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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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5-7-1 17:37:26
朱瞻基回到寢宮,見到郭愛果然聽話的跪著,隻不過她跪的地方不是地上,而是床上,她膝下還墊著他的錦繡五色被褥。
他陰沉著一張臉走近她。“你膽子真不小。”
“膽子不大哪敢跟殿下暗通款曲?”她大言不慚的說。
他厲眼瞪她,但不過半晌還是笑出來了,他寵愛的伸手摟過她。“可嚇壞了?”
“嚇是嚇到了,不過最可惜的是我的紫東珠。”她取出用帕子包裹住的碎裂珠子,一臉的懊惱惋惜。
他安慰道:“別惱了,不過就是一顆珠子,以後我會送你更多更美的珠子的。”
“嗯。”她其實不是可惜這麼昂貴的珍品被孫仲慧毀了,而是因爲這是他送她的禮物,她私心裏把這些紫東珠當成他送的訂情之物,都怪自己不小心,把玩時也不留意有沒有人靠近,這才會闖出事來。她慚愧的低頭。
“小愛,我問你……朱瞻沂過去曾經和你有過婚約是嗎?”他猶稼再三後終于問起此事。過去他沒問細節,是因爲他相信她,可如今朱瞻沂卻不顧他的警告膽敢到他的皇太孫宮,這教他妒火中燒,不能再不問清楚。
“這~——”她連了燮眉,“好像~一是有的。”
他臉色大變,“你們——”
“你別急,我指的是蘇麗,蘇麗與他應該是有過婚約與感情的。”
他神色冷峻道:“你不就是蘇麗嗎?”
“這……我現在是郭愛,不是蘇麗。”她無奈的強調。
朱瞻基目光灼灼的畝視著她,“什麼意思?難道你真的失憶了?”他神情嚴肅凝重,不容她有一絲的閃避或謊言。
曉得面前的男人醋勁大發,今日她若不說清楚,事情恐怕無法善了。郭愛內心掙紮不已,但對于自己的來曆她真的無法說實話。“你是信任我的對吧?”
“我是,隻要你說的,我都信。”他不假思索的說。
“我是真的失憶了,我不記得任何有關蘇麗的事,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郭愛,蘇麗過去或許和朱瞻析有過感情,但她已經死了,在蘇家被滅門的那天晚上就死了,所以不管蘇麗與朱瞻析有過什麼關系,現在的郭愛對他都沒有任何感覺了。”她有些愧疚無法對他說實話,但這話雖然說得不盡不實,卻也不全然是謊言。
朱瞻基眼眸牢牢的鎖住她,細細的思索她說的話,好半晌後突然綻出一抹笑,自負的說:“我明白了,總而言之,不管蘇麗曾經與朱瞻折有過什麼,一切都結束了,你與他再不會有任何關系,你隻會是我朱瞻基的女人。”
在他的認知裏,郭愛就是滅門後重生的她,對她來說,蘇麗己死,反正不管是基于什麼原因,她與朱瞻沂就是結束了,他隻要確認這點就夠了。
郭愛張著嘴,有些啼笑皆非,這家夥還真是不可一世啊!“是啦、是啦,無論我是誰、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我就是你的女人,我的太孫殿下。”她忍不住好笑道。
他挑高了眉峰,“是吧,你確實樂于當我的女人。”完全沒理會她的調侃,他徑自挑自己想聽的話聽。
郭愛翻了個白眼,對于他無條件的信任與自己的謊言略略感到抱歉。或許未來有一天她會告訴他她的其實身分,但絕不會是現在。
“所以,朱瞻折現在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又露出正經八百的表情。
說到底,這男人就是非常介意她心裏有沒有別人。“沒有”她大聲的說,一臉的無奈。“我郭愛與朱瞻沂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你喝醉後曾說自己暗戀某人,這人又是誰?”他不準備這樣就算了,打破砂鍋問到底,將一切疑惑弄明白。
“這……”某人小臉飛紅。
“是朱瞻折?”他斜晚她。
“你門她咬看下唇瞪他。這家夥明知故問,還這樣逗她。
“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他一臉壞笑的看著她。
“你啦,就是你啦,大壞蛋!那日你大婚,一次嬰了兩個,我氣壞了,借酒澆愁,怎麼,不行嗎?不能酒後吐真言,身爲奴才就不能暗戀主子嗎?”她氣呼呼的說。
可說完她就被壓倒在床上了。“行,隨你怎麼戀,明的、暗的都行,愛怎麼戀就怎麼戀”他笑到嘴都!!不攏。
她嘟嘴瞪著那張刺目的笑臉。他也太得意張狂了吧!“哼,換我問你了。”
“要問我什麼?”他的大手開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遊移。
“少不正經了,方才在外頭,你對朱瞻折說的是真的嗎,你的傷是他害的?”她拍開他作亂的手,正色的問。
她的問題果然讓他的笑臉收斂不少。“那日追緝阿魯台,在打鬥中原本要捉到人了,但朱瞻析卻“不小心”砍傷我,這才讓阿魯台在混亂中逃走的。”
“你怎麼確定他是不小心的?”
“其實這一路上他不小心很多次了,但都教我小心的避開,而最後會受傷實在是因爲太急于捉到阿魯台,這才大意疏忽了。”
她憂心道:“他想殺你?”
“在戰場上是除去我最好的時機,王叔們已經發現,隻有我死了他們才有機會,皇爺爺才會正視他們。可惜,朱瞻折殺不了我,回頭他們還是隻能拿父王開刀,羅織了罪名讓沒上戰場打仗的父王差點也喪命。”他恨聲說著。
郭愛輕歎。這皇位爭奪戰早已白熱化,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他爲了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太子、太子妃,甚至是她,就必須扛下所有的責任,而且絕不能心軟猶豫,是大家逼得他非要披上那件黃袍才行。
他的壓力有多大,她都明白,也很心疼,如今就連自己都是他的負累,她擁著他,恨不得能爲他多分憂解勞一些事。“都是我太沒用了,幫不了你什麼,還隻會拖累你……”
看出她的沮喪低落,他故意邪邪笑道:“誰說你沒用,你最有用的就是安慰我了,還不快來安慰我”
他忽而吻上她的唇,手又開始不規矩起來。
她自然的回吻看,曉得他是想轉移她的思緒,不讓她多想多煩憂。他的細心體貼讓她很是感動,但又有所顧忌,喘息著在他唇邊低喃,“不要鬧了,大白買的他溫聲誘哄著,”大白買才看得清楚,而且吳瑾會在外頭檔人。“
但郭愛羞澀難當,怎麼都不肯讓他解開自己的衣服。
朱瞻基被她撩撥渾身冒火,在她耳邊輕咬一口,惡狠狠的說:“好,晚上再讓你好好的安慰我,但現在我要懲罰你!剛剛讓你這奴才跪在地上,你卻跪到床上來,實在是膽大包天,既然你不乖乖聽話,罰人的手段我多得很,你就先嘗嘗這一種”
他一說完就堵上她的唇,大手靈活的鑽進她被扯開的衣襟裏,郭愛原就薄弱的意志被他的猛烈攻勢瞬間擊潰,再也無法思考,隻能任他爲所欲爲…
自從兩人說開了朱瞻折的事之後,朱瞻基敏銳的察覺到這幾天郭愛的情緒不太對,她雖然什麼都沒說,還是一樣的細心侍奉他的日常起居,每天陪他吃飯聊天,不許他忙于政事弄得太晚入睡,也沒拒絕過他的求歡,但他就是覺得她有心事。
這日沐休,他難得的不用上朝,與她在床上膩了一天,從白天撞著她直到晚上,要了她一遍又一遍,不肯讓她回去她的小閣裏,直到她倦極睡去。
他心滿意足的看著她,睡在他的床上、他的身邊,光是這麼看著她,他就又蠢蠢欲動,總覺得要不夠她。
感覺到他在自己身上點火,郭愛受不了的哀求道:“不要了好不好?我好累哦……”
他寵愛的親了下她的鼻尖,“體力這麼差可不行,需要好好訓練。餓不餓?你午膳跟晚膳都沒吃,不吃飽點怎麼有力氣,起來吃點東西好嗎?”
郭愛迷迷糊糊的就想拒絕。她現在好累,隻想睡覺。
“不想吃東西嗎?那我們來做點其他事好了。”他聲音中帶看奇異的愉悅。
被子被扯開,一雙大手探上她的身子,郭愛渾身一陣激靈,馬上意識到他想幹麼,立刻張大眼睛說:“餓,我好餓,我們吃飯吧門她那可愛的模樣讓朱瞻基忍不住笑,撲上去又親了好幾口才幫她穿好衣服,接著命人傳膳。
坐在桌前,他一個勁的幫郭愛布菜,邊催促她吃,邊開玩笑的說:“要多吃一點,抱起來才舒服,日後也才好生養。”
郭愛的胃口頓時大打折扣,他的話勾起她的心事,她戳著他特意要人做的燒賣,嘴裏喃喃嘟嚷著,“就算我不生,別人也能生。”
朱瞻基聽清她合在嘴中的話,馬上就明白她這幾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那天孫仲慧跑來鬧事還是對她造成影響,她一定是介意自己見不得光的身分,覺得就算現在兩人相愛,還是無法跟他有個美滿的結局。
他在心中苦笑,但卻不想再多說什麼。若她沒有與他一起面對一切的勇氣,再多的保證與承諾也沒有辦法讓她安心。
裝作沒聽到她的話,他夾起另一顆完好的鮮蝦燒賣塞進她嘴裏。“嘀咕什麼呢,再不吃就冷了。”
他想要她信任他,想要她勇敢站在自己身邊,就算她現在隻是一個奴才,但如果她真的在乎他,會願意主動爭取他的,若是隻有他單方面的付出努力,這樣的感情是真的無法長久維持的,他願意相信她,希望她不會讓他失望。
東宮裏,太子妃高坐案首,下首坐著朱瞻基,他身後站著低頭不敢亂瞄的郭愛。
而朱瞻基對面的兩個位子,正坐著胡善祥和孫仲慧。
此刻的氣氛不是很好,因爲太子妃一臉的嚴肅。
“瞻基,你倒說說,你成婚都多久了,爲何兩位妃殯的肚子一直毫無消息?這到底是誰之過?”
太子妃此話一出,立刻讓胡善祥和孫仲慧表情一陣難堪。
郭愛咬著唇,頭越垂越低,面色也尷尬不已。她跟在瞻基身邊這麼久,從未見過他與她以外的女人親密,這兩人當然生不出孩子來。
“是孩兒的錯,平日過于忙碌皇爺爺交付的任務,才忽略了這事。”朱瞻基臉色來變的回答。
“口亨,你當真是在忙嗎?就算是如此,延續香火也是大事,你皇爺爺那日見到我才問起你爲何至今仍無子嗣,讓我再爲你備幾房妾室,身爲太孫,又已成親多時,到現在還無後,這怎麼說得過去?”聽出他的敷衍,太子妃怒聲道。
孫仲慧一聽還要讓其他女人再與她爭夫,馬上就道:“不可以,不可以再讓殿下納殯了——”不過她很快就在太子妃惱怒的視線下住口了。
“之前你們才剛成親,我也不好多過問什麼,可這會我不問不行了,善祥、仲彗,你們身子可有問題,否則爲何始終沒有好消息?”她直接潔問兩人。
胡善祥望了朱瞻基一眼,低垂下頭,並未回答。
孫仲慧則是一臉氣憤,偏偏無法當著衆人的面說出他根本沒碰過她。
兩人隻能啞巴吃黃連,將苦往肚裏吞,就是無法爲自己辯解什麼。
郭愛瞧在眼底,心下爲兩人難過,更爲自己難過。她們占了他妻妾的位置,卻得不到他的人和心,而她雖然成了他的人,卻永遠見不得光,真不知道到底誰比較可悲?
“母妃,納殯不必了,有問題的是我,你不要責怪她們。”朱瞻基淡淡道。
“不怪她們,那怪你嗎?還是怪你身邊的人?”
太子妃淩厲的眼神忽然掃向他身後的郭愛,讓他臉色跟著微變。
郭愛接收到太子妃的怒意,頓時冒了一身冷汗。
“初日,你過來。”太子妃沒打算放過她,冷冷的把人叫過去。
郭愛咬緊唇,心知這把火燒上她了,心下冷一陣熱一陣的。她一直知曉太子妃不滿她,早想殺她,隻是苦無時機,而自己也盡可能的躲著她,但如今顯然是躲不過了。
其實今日原本隻有瞻基要過來,但太子妃卻要人帶話,讓她一道來,這意思很明顯,她是休想逃脫了。
“娘娘。”她站到對方面前,不安極了。
“跪下”太子妃一喝。
她立即跪下。
“來人,拿闆子進來,給我甘剛良的打這奴才則太子妃目光陰狠,冷聲盼咐。
如果可以,她真想將這奴才送去內官監,讓那些有手段的老太監整治去,偏偏礙于家醜不可外揚,隻能關起門來動私法。
朱瞻基面色巫變的由椅子上跳起。“母妃這是幹什麼?”
太子妃狠瞪他一眼,“給我住口!就是這奴才沒將你敦促好,才讓你沒時間精力去妃殯那,我今日就要好好懲罰他,讓他知道自己錯在那裏!
“母妃”他大驚。
“來人,給我打。”
馬上就有內侍上前將臉色發白的郭愛架住,強壓在地上,闆子也隨即被取來,她迅速的被架上凳子,眼看就要挨打。
“母妃,你別逼我門他清楚母妃爲什麼要打小愛,這是逼他疏遠她。
“口亨,不過是打一個低賤的奴才罷了,怎麼就是逼你了?來人,還不打則就在闆子要落下時,朱瞻基一把抓住行刑太監的手腕,不讓闆子落下。
“你這是做什麼?還不讓開”太子妃怒斥。
“母妃若要打,就打孩兒好了,孩兒願意昔她挨打。”
他這話一說出口,郭愛更是心驚膽顫。身分尊貴的太孫願意替她挨闆子,這話聽在太子妃耳裏,能不更恨她嗎?
一旁的孫仲慧則是驚愕至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而胡善祥卻是緊抿著唇,神色複雜。
“你這渾小子,竟敢說這種話?就不怕、不怕你和他——”太子妃盛怒之下差點說出不該說的話,幸虧最後及時收住口,但她實在怒極,忍不住狠狠甩了兒子一個耳光。
胡善祥和孫仲慧都驚傻了。
孫仲慧自是不明白她這巴掌的意義,可胡善祥卻是清楚的。她撞見過太孫親吻那個叫初日的太監,雖然一直爲他們隱瞞秘密,但如今看來,想必母妃也知道此事了,才會借機整治初日。
郭愛則是又急又心疼。太子妃定是怒到極點,否則怎麼也不可能打瞻基的!這巴掌像是打在她臉上,她跟他一樣痛。
朱瞻基挨了一巴掌後跪下道:“母妃,至今無後全是孩兒的錯,孩兒答應你,今後會用心在兩位妃殯的身上,很快就會給你傳來好消息的。”他握拳允諾。
郭愛捂著唇,不讓哭聲逸出。他被逼得不得不妥協了。
“這是你說的?真會用心在“女人”身上?”太子妃刻意強調女人兩個字,讓他聽明白。
“會的,孩兒會的。”朱瞻基神情痛苦的點頭。
“那起來吧,若近期內太孫妃或孫殯有好消息傳來,我便原諒這奴才,暫時曉他一條小命。”她冷酷的說,瞧向郭愛的眼光仍充滿殺意。
朱瞻基忍著氣行禮告退,帶著郭愛大步離開東宮,胡善祥和孫仲慧見氣氛不對,也乖覺的跟看退出。
走出東宮後,朱瞻基拉看郭愛來到一個隱蔽的角落,低聲問她,“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他臉上紅紅的掌印,躊躇片刻後道:“我覺得太子妃說的沒錯,你是應該留下子嗣了。”
“所以你願意幫我生孩子了?”他看著她,步步進逼的問。之前她一直堅持要喝避子湯,即使他再三向她保證若是她有了孩子,他也能護她周全,她卻仍擔心的不肯答應。
“願意幫殿下生孩子的人也不隻奴才一個,奴才就算生了孩子也無法名正言順的撫養他,那孩子也不會得到太子妃的承認。”郭愛有些冷淡的別過頭。她知道自己這麼說有多傷人,他剛剛還護著她,她現在卻要推開他,但她不這麼做不行,否則不隻她會出事,他也會被太子妃和皇上爲難。
其實那天孫仲慧來送荷包時她就己想到這些事,但卻無法開口告訴他,隻能在話裏暗示他,但他總是裝作沒聽見,現在逼得她不得不挑明說了。
“你想好了,這就是你的答案?”他忍著怒氣,一字一句的問。
她緊抿看唇,擡頭望向他,最後硬下心點頭。“是。”
朱瞻基冷哼一聲,丟下一句,“如你所願。”旋即大步離開。
她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哭出聲來,隱隱聽到他似乎是遇上離開東宮的胡善祥和孫仲慧,他還對孫仲慧說上回他錯過紙條的約會,今天晚上會去看她,好好補償她。
他很久沒有這麼溫柔和善的對其他女人說話了,她覺得自己似乎得了心絞痛,心一陣陣的抽痛。
不遠處的孫仲慧並沒有發現她,隻顧著欣喜的對胡善祥炫耀。“姐姐,真是抱歉了,殿下好像還是比較喜歡來妹妹這裏耶”
胡善祥勉強笑了笑,沒有回話。
“對了,姐姐,你說這事怪不怪?殿下之前不知道在忙什麼,忙到都沒時間來看咱們,還有爲什麼一個奴才能讓母妃生這麼大的氣,甚至動手打殿下?這真是教妹妹費解。”
“我也不明白。”胡善祥低聲回道。
見她那膽小怕事的反應,孫仲慧忍不住嗤之以鼻。“瞧你這模樣,怕什麼呢?母妃的舉動怪異,難道咱們就不能談了?可若要說母妃奇怪,殿下更怪,他對初日實在好到過頭,將那奴才寵得目中無人,幾夭前我還見到那奴才坐在他床上,你說離不離譜?”
胡善祥臉色一白,沒有接話。
“姐姐,我越想越不對,殿下看那奴才的目光不太對……該不會……”
“夠了,你想說什麼?”胡善祥突然喝斥。
孫仲慧一驚,從沒想過胡善祥敢這樣兇她,不禁也惱了。“我說什麼了,你這麼兇做什麼?”
“我隻是希望你在說話前先想想,有些話可不能亂講,萬一傳了出去,別說殿下,就是母妃都不會放過你。”胡善祥神情嚴肅的提醒她。
“你——”
“我勸你,不該說的別亂說,沒事也別去找初日的麻煩,那對你沒好處,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胡善祥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後就轉身離開,不理會在身後氣得跳腳的孫仲慧,接看目光掃過不遠處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郭愛,心中有看揮不去的擔優,覺得這事情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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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37:49
第十六章
那天之後,兩人曾經冷戰了幾天,最後還是朱瞻基舍不得她傷心先服軟了,隻是爲了應付自己母妃的要求,他偶爾會輪流到兩個妃績的處所過夜。
郭愛明白他的妥協是爲了自己,但心還是沒有辦法不痛,淚隻能往肚裏吞,她不想他爲難。
這日,她窩在自己的小閣,身子泡在注滿熱水的浴桶裏,失神地想著事情,時間悄悄的飛逝,熱水也漸漸的變涼。
驀地,察覺到有人正靜靜地'“視著自己,她機警的轉身迎向那目光,就見那人正站在隔著她幾步的距離默默地望著她,這樣赤裸而火熱的凝視,令她的臉逐漸地燒燙起來。
“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不出個聲?”她尷尬的問。
“剛來,見美人入浴,也就不出聲驚擾了。”他笑道。
“你則曉得他又在作弄她,她有點惱,抓過浴捅旁幾上的布巾,就想裹住自己起身。
“別動。”他走過去,讓她坐回浴桶裏,不由分說的低下頭親吻她的臉。“真美”
她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真的美?”
“真的美,有朝一日,我定要親眼見你穿一次女裝讓我瞧瞧,不是百姓的布衣,也不是宮女服,而是真正的宮裝,看是不是如同我夢中那樣的美。”他繼續吻著她光裸的頸項,他永遠忘不了那次的夢境,但夢中的內容,他是不會對她說的。
“你夢過我穿女裝的樣子?什麼時候?怎麼沒聽你說過?”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上,教她跟著迷醉起來,但仍不忘好奇的問。
“那時我當你是小太監,試想一個太孫卻對小太監存有不該有的幻想,還夢見他穿女裝的樣子,象話嗎?傳出去我皇室顫面何在,這要我如何說得出口,何況那夢境結尾驚心得很,所以那樣的女裝根本不算,不是真實的都不能作數。”
“你在不知道我是女兒身的情況下,就對我存有幻想?”她心裏冒出喜悅的泡泡,原來他比自己以爲的還要早就喜歡上她。
她記得他說過,就算她真是太監,他也要她,但一直以爲那隻是因爲他已經確認她的女兒身才會這麼說。
“別得意,都是你沒大沒小的,才讓我失了分寸。”朱瞻基臉上浮現可疑的暗紅。
她不再笑話他,轉回自己捉住的關鍵字問:“你剛剛說什麼驚心的結尾?”她不懂他的意思,也更加好奇。
他不回答,將手伸進浴桶裏,發現水已轉涼,便盼咐門外的吳瑾要人備熱水,一等熱水送來,他親自提著熱水注入浴桶,這一連串的盼咐和動作讓郭愛看傻眼。
“你這樣大動作的要吳公公派人送熱水來我這,會引人議論的。”她雖然燮眉說著,但心裏其實很是歡喜甜蜜,爲他剛剛纖尊降貴的幫她注熱水的動作。
“放心,吳瑾會想個說詞處理好一切的,絕不會有你擔心的事發生。”他輕浮的一笑,接著撫上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讓她輕輕的喘了一口氣。
“別摸了,你的身子也要沾濕了。”
她的雙頰仿佛有一團火在燒,整個熱烘烘的,今天雖然是“安全期”,但小閣畢竟不比他的寢宮,不可隨意進出,這小閣裏還住著她這個太監呢,現在門外有吳瑾守著,隻會讓人更加感到奇怪。這真是太不安全了,郭愛趕緊拍開他胡來的手。
“濕了就濕了,我正好也想洗澡呢門他壞笑著,現在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想離開。
他沒顧忌,猛地將她托出水面,露出她豐滿的酥胸和纖纖細腰,頭一低,激切地吻上她胸前輕顫的粉色蓓蕾。
酥麻的感覺來得猛烈,郭愛腦袋瞬間正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應就又全身無力的滑進水裏,讓浴捅裏水花四濺,接著朱瞻基也跨進來,激情萬分的撫觸她的身子,雙眼充滿著情欲。
他一邊扯掉身上的衣物,一邊用著灼如熱鐵的吻,將她吻得分不清楚東南西隨著身上的束縛不見,他的親吻也變得越來越火熱,吻遍她全身似乎還不夠,在她意亂情迷時,他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腰腹上,一雙白哲的玉腿很自然的纏上他的腰,他很快的進入她,占有了她,當結合的那一刻,兩人都忍不住的喟歎聲。
緊窒又甜蜜的快意排山倒海而來,朱瞻基開始在她身上律動,時而溫柔、時而激烈,讓郭愛情不自禁不住的呻吟出聲,越來越快的律動,就快要教她承受不住,浴捅裏的水也隨著兩人的動作而一層又一層的翻騰出激烈的水花,她全身上下都有他烙下的吻痕和被狠狠愛過的痕跡。
臉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她無力的跟著他一起浮沉欲海,兩人之間的情愛濃得難分難舍,絲絲入扣……
幾次攀上高潮的郭愛,早已累得全身無力,而釋放出欲望後,朱瞻基又深深的吻了她的唇,最後才將全身癱軟的她抱出水面,用布巾裹住她曼妙的嬌啊,再抱著她上床。
他替她擦幹身上每一處水漬,郭愛已無力阻止他這讓人覺得羞赦的動作,像是刻意的,他的大掌似帶著魔力,所有被他撫過的地方,都像再度被點燃起火苗,她躁動的挪了挪身子。
知道她累壞了,他不再點火,溫柔地深凝眼前這張激情過後的嫣紅臉蛋。“睡吧。”他柔聲道。
郭愛伸手撫上他俊美的臉頰,思緒漸漸恍惚起來。“好,我這就睡。”
他仍是微笑著,輕輕的將她的手移入被轉裏放好。“我明早再來看你。”
郭愛知道他的意思,心一擰,有些硬姻的點頭道:“好……”
朱瞻基站起身走到門邊,那裏有一套吳瑾替他備好的幹淨衣裳,他穿上後,回頭再瞧一眼床上的人兒,朝她點點頭,隨即走出小閣。
等他從眼前一消失,郭愛的眼淚便滴落下來。
她知道他要去哪,不是孫殯就是太孫妃的處所,他不去不行……不去不行……
她咬看唇,咬得唇都滲出絲絲的紅痕,還是無法掩蓋此刻的心痛。
這真是她想要的嗎?她來自未來,來自一夫一妻制的地方,來自一個就算是總統,妻子都有權要求對方忠貞的地方,她真的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嗎?
淚水繼續的流,哪怕能夠帶走她心裏一絲絲的傷痛也好。可悲的是,在這個朝代,她甚至連要求丈夫忠貞的資格都沒有,因爲她根本不是人家的妻子,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太監,何況他還是大明皇朝的太孫。
她緊閉雙眸,任淚水奔流,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找自己的正牌妻室,讓她們爲他生下皇嗣,生下屬于他朱瞻基的孩子,而自己卻不能有絲毫的抱怨,更不能試圖阻止什麼……她什麼都不能做!
郭愛傷心的哭泣,唯一能做的,隻剩哭泣……
淚水模糊了視線,在蒙蒙的淚霧裏,桌上有樣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努力的睜眼仍看不清那是什麼,于是她穿好衣服,忍著腿軟無力來到桌前,一看是她送他的幸運繩,現在被他孤單的留下,她的淚水再次潰堤。
心酸一陣後,她呆傻的看著幸運繩,上頭的一絲一線在在刺痛著她的眼,她想到自己那時在編這條幸運繩的心情,漸漸地,淚水幹去,她的心像被注入某種力量,她握緊手上的幸運繩。
她沒辦法大度的接受這種事,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不是唯唯諾諾的古代人,對什麼事,都隻能順從,這不是她的脾性,她決定要去追回他。
下定居心,她立即打開房門奔出去,卻在回廊下看到朱瞻基昂藏的身影,她登時一楞,他那負手而立的等待模樣,像是早就料到她會奔出來追他。
他緩步踱至她面前,驀地,頭一低,他再度吻住她的唇。
她一驚回過神來。他不是離開……。“你?”
“我就知道你會偷哭,瞧,唇都咬破了。”結束吻後,他痛心的撫著她滲血的紅唇。
“你不~一。”
“我不想走,因爲我不想你流淚。”他深情的一歎,牽著她在園林裏的石凳上坐下。
“所以你故意留下幸運繩,讓我追出來?”
“我隻是在賭,賭我們的愛情。而它果真如其名,是幸運繩,讓我等到你,讓你不再隻是默默的承受一切而不想改變。”
她心口揪擰起來,緊盯著他。“想改變,就能改變得了嗎?在這宮裏,隻要你還是皇太孫,就無法改變這一切。”說著,她流下淚來。
“但你追出來了,就代表不管我是什麼身分,對你而言都不重要,不是嗎?”他無比心疼的幫她抹去頰畔的淚水。
剛剛離去前,她雖然沒留他,但那硬咽的語氣、落寞的神情,卻揪得他的心絞痛,讓他每走一步,心就刺痛一下,越走心越痛,最後才會在踏出小閣時將幸運繩留下,爲的就是要逼她正視自己心裏最忠實的聲音,他等她“覺悟”太久,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掐住她的小脖子,要她承諾她是要他的,就像他隻想要她一樣。
郭愛再咬唇,明白了他的用意。這腹黑的男人,竟用這種手段讓她“就範”,她還心甘情願的栽了。
朱瞻基伸手撫向她的唇,“別咬了,我看了都心疼。”
“你待在這小閣那麼久,不怕被人撞見?”她還是替他擔心。
“我讓吳瑾去當檔路石了,有他在,不會有人來。”他一笑。
郭愛一歎,“隻要有太孫的地方,就會有吳瑾吳公公,這是宮中大家都知道的事,你派的這顆檔路石還真顯眼。”她終于有一點說笑的心情。
“放心,吳瑾會想個說詞處理好一切的,絕不會有你擔心的事發生。”他又重複了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要她安心。
接著他將她擁在懷中,看向滿天的星鬥,天空似黑絨布,像誰在那上頭打翻了裝著夜明珠的珠寶盒,星子散發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如她閃閃動人的雙眸,無時無刻牽引著他的心爲她跳動。
“當我們都老了,兒孫滿堂、白發蒼蒼時,我也要像現在這樣摟看你、牽你的手一起看星星,然後將我們之間的愛語,再從頭說一遍給你聽。”他感性的柔聲道。
心裏漾滿感動的郭愛,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隨之看向天空,*那間被滿天的星星吸引,在這一刻,雖然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但看看星空,有他在身旁,她真的感到滿足,原來女人的心很容易滿足,隻要是心裏的那個人給的什麼都好。
想著想著,她有一度的恍神,她從來想過自己的愛情會跨越時空的藩籬,來到了明朝,以前的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會這麼愛一個人不顧身分、不畏生死,他說的未來藍圖,她很感動、很想參與,可是他們連眼前的問題都過不了,未來……她不敢想,那像是手中握不住的細砂。
想到這裏,她又是一歎,他聞聲低下頭來,隻見憂愁爬上她的眉眼,他又給她深深的一吻。
一吻結束,他定睛看著她,“放心,就算不能改變什麼,你也永遠會是我的唯一。”他對她許諾。
郭愛聞言一顆心受到震憾。天之驕子的他,竟願意對她許下這樣的承諾?不要後宮三千,隻要她一個?!
霧氣又聚在她眸底,漸漸凝結成珠,在快滾落下來時,已被他低頭吻去,朱瞻基寵愛的將她摟得更緊。
見她手中緊握著的幸運繩,他一笑的伸出手來。“替爲夫的綁上吧門他討她歡心的說。
他的話又讓她感動萬分,但這樣簡單的夫妻情,對以蘇麗身分重生的她而言,卻是一種奢求。
郭愛慢慢的拿起幸運繩,再度爲他系上,她硬咽的說:“雖然無法改變情勢,但我想順著自己的心我不想你去找別的女人。”說著,她緊抱住他,眼淚也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我曉得,其實我也做不到,我被你吃得死死的,除了你,我對誰都起不了興緻,去了孫仲慧她們那裏也隻是睡覺而已,我隻要你一個。”他輕撫著她的發,才吻去她的淚水,現下卻掉得更兇了。
他中了她的情蠱,無可自拔,除了她,他誰都不要,這也許很沒出息,但他甘願如此,甘願隻讓一個女人束縛住!
他輕輕地摟住她,“相信我,我隻會是你的……”
她的眼淚凍結住了,這個男人是全心全意的對她,望看他,她感動得心髒都痛了,她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這夜,就這樣的永遠留住…
乾清宮正殿遍鋪金磚,精美奢華卻不顯庸俗,反而突顯天家的威儀神聖。
殿裏,朱棣背坐幹窗台邊,朱瞻基則坐在他下首,面對窗景的位置。
廊上郭愛守在那,但模樣倦懶,甚至打起呵欠來,他忍住笑意。自那夜兩人在星空下互訴情衷後,他像是怎麼也要不夠她,常常夜裏都要到小閣和她雲雨一番,讓她累得爬不起身,連他什麼時候悄悄離去的都不曉得,當然,隔日倦態就爬上她的臉,他今日原是想讓她別跟來的,留在小閣補眠就好,可她偏說自己“精神十足”,想跟他來走動走動。
他想她的身分隻能守在殿外,而且隻是一個太監,皇爺爺絕不會注意到她,這才同意,隻是才剛站在廊上沒多久,她就呵欠連連了。
趁皇爺爺沒注意,他以眼神示意站在她身旁的吳瑾顧好她,這裏畢竟是皇宮重地,別真讓她公然打眩睡了。
吳瑾推了推她,才讓她振作點的繼續站好。
朱瞻基抿笑的將目光移回來,面對難得休憩閑坐的天子。
而讓朱棣閑坐的原因,其實是他近來龍體違和,精力和體力都大不如前。
“咳咳……”朱棣喝了口茶後,突然咳嗽起來。
朱瞻基見狀馬上起身到他身後爲他拍背順氣。“皇爺爺,窗邊風大,您要我關窗嗎?”他關心的問。
有著病容的朱棣揮手,“不必,這點風算得了什麼,想當年朕禦駕親征打蒙古人時,那沙漠的風沙才驚人,可朕坐在馬背上,在風沙中三天三夜也不倒……咳咳……朕勇著很……咳咳咳……”當今天子神采飛揚的講著當年勇,可偏偏身子不配合。
朱瞻基見了憂心。皇爺爺的年紀越來越大,近一年來身子狀況更是每況愈下,聽伺候皇爺爺的太監說,皇爺爺經常夜咳不止到無法入睡,且脾氣也變得更加的陰晴不定,目前朝堂上隻剩他的話皇爺爺聽得進耳,其餘人等的建言,皇爺爺幾乎全都駁回,一意孤行的決斷所有事。
這令他憂心忡忡,尤其是對這一件事一“皇爺爺,您真的不願放棄第五次親征嗎?”他勸道,眉頭打了好幾個結。
朱棣聞言一凜,“朕決定的事,不準反對”
“可您的身子……”
“朕的身子好得很,這回一定要割下阿魯台的腦袋,不容他再挑釁朕門他不顧病體,仍雄心萬丈的說。
阿魯台再度率軍進犯大明山西大同、開平等地,皇爺爺大怒,這才決定抱病親征。
但打仗導緻國庫支出過大,賦役征派繁重,再加上皇爺爺年歲已大,實在不適合再出兵北征,朝中衆臣于力的阻止他,但他非但不聽,還將幾位忠言逆耳的重臣關進大牢裏。
朱瞻基對他的剛恢自用實在是萬分無奈。自己的話已是他唯一肯聽的,可如今對于這事,皇爺爺依然固執己見。
深知再勸不動他,朱瞻基隻得道:“若您堅持親征,那這回也讓孫兒陪您去吧?”他隻能跟隨保護了。
朱棣臉色一整,“前幾次出征朕要你跟隨,不過是在訓練你的帶兵能力與膽量,而今你已能獨當一面,不需再磨練了,這回就留在京裏好好替朕守住江山,別讓這萬裏山河有任何動蕩。”他謹慎的交代,竟不再讓孫子跟隨。
“但您的身子……”朱瞻基老話重提。
“別再說了,朕的心意已決,你跪安吧門朱棣聽不進任何勸言,要孫子退下了。
朱瞻基歎氣,隻得跪安後退了出去。
在他要步出乾清宮正殿時,朱棣忽然又將人給叫住,“等會。”
“皇爺爺?”他止住步伐回頭,以爲出征之事有轉圈餘地。
“你都幾歲了,皇太孫宮還遲遲沒傳出娃兒的聲音,平日認真于政事上固然重要,但夜裏的事也不能荒廢,別冷落了自己的妃殯,若真不滿意她們,朕也對太子妃提過,再爲你納殯,太孫無子關總惹人非議,朕也不放心,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吧?”朱棣提點道,除了想抱玄孫,大片江山有人繼承才是重點。
朱瞻基表情微僵。他當然明白,江山要有繼承人,男子要有後,他若無子嗣,朝中大臣必會議論紛紛,憂心他未來後繼無人,皇爺爺是擔心這會動搖了他皇太孫的繼承資格。
“孫兒了解,今後會努力爲皇爺爺添一個玄孫的。”他低頭道。
“嗯,朕等著呢,去吧”朱棣疲累的擺擺手。
朱瞻基躬身退下,在殿門前與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擦肩而過,看見那人,他大吃一驚,而那人認出他後,也馬上停下腳步對他行禮,但來不及開口與他說上話,就聽到朱棣的聲音由殿裏傳來一“既然來了,還不進來”
那人歉意的瞧了他一眼,便勿匆地走進殿裏。
朱瞻基驚慌的往左側長廊看去,郭愛正站在那等他,而那方向對去便是他剛剛看的窗口位置,裏頭的人可以輕易的將她的樣貌瞧得一清二楚。
他臉色霎時一白,快速的走向她,而郭愛見他出來,則開心的露出笑臉,正要迎過去時,卻見神色異樣,不禁詫然,腳步也不自覺的停頓下來。
朱瞻基見她竟停下腳步,在此處又不好出聲喊她,這隻會更引起旁人注意,他索性跑過去,一把牽住她的手,拉著她跑離那片窗,盡快遠離乾清宮,見主子如此,吳瑾一臉詫異,在追上兩人的步伐前,他轉頭往窗內望去,想知道是什麼讓主子這麼慌張,而這一望,他的身子也立刻一震。
殿裏,咳得厲害的朱棣,這會剛好起身向窗子這邊轉過頭來,一看見孫子拉著一名太監跑開,他有些意外。
瞧那背影,他認得,是初日那奴才,他不覺皺眉。
過去他就曾經撞見瞻基與這奴才玩鬧的樣子,想不到經過這些年,他們還是如此?瞻基任何時候都表現得持重,唯獨與初日在一起時才會顯現出輕浮樣。
忽然,他想起似乎耳聞過太孫與一名奴才走得極近,互動異常的親昵……
朱棣搖頭。他印象還很深刻初日那奴才解釋自己畫的那幅老虎圖時的從容,他心知他所說的那些話,絕不是病中愛妃的意思,他明知他欺君,卻贊賞于他的機智與對孫子的忠心,更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因此念及了與太子的父子情,才會同意讓這件事這麼落幕。
初日這奴才是個人材,膽識不錯,有小聰明,跟著瞻基是能幫上一點忙,傳言不足爲慮……
“皇上,太孫怎麼會拉著一個宮人跑?奴才以爲殿下都已二十四,怎麼還這麼調皮?他拉著的那人是誰?”李安打斷朱棣的思緒問,他隨著朱棣的視線望去時,隻見到朱瞻基與郭愛的背影,沒見到郭愛的臉孔。
“那奴才喚作初日,是瞻基的內侍。別管他們了,先說正事要緊,事情查得如何了?”朱棣收回方才瞬間多變的心思,因爲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問。
李安立即收斂了笑容,“奴才該死!出宮這幾年,還是沒將人找到。”他汗顔的低頭道。
“朕讓你出宮密訪,如今都已過了六、七年,還是沒有消息嗎?”朱棣表情複雜,既惱怒也憂愁。
“奴才無能,罪該萬死門李安深覺愧對皇恩,跪下請罪。
“唉,起來吧,以你的能力若找不到,興許她已不存在于這世間。”朱棣沉思看。
“也許真是這樣……”李安期待他能收回成命,讓他不用再找下去,不用再在外頭“流浪”。
“好吧……你就回宮來吧”良久後,朱棣終幹下了決定。
朱瞻基一路拉著她跑回到皇太孫宮,就算路上被其他宮人瞧著了也不管。
郭愛大皺其眉,對朱瞻基不由分說拉著她跑的行爲頗有微詞,正要開口數落,誰知他比她更快的丟出震撼彈——“你說那個見過我的李安公公沒死?”郭愛慘白著臉,身子忍不住發抖。
朱瞻基面色也報爲陰蟄,“沒錯,雖然我己多年來見到他,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人來。”
“這就怪了,當年奴才明明聽到皇上身邊的宮人私下議論李公公身亡的事,難道是奴才聽錯了?”吳瑾在親眼見到李安後也不住的心驚。
“你也許沒聽錯,但傳言有誤。不過既然他沒死,且再度在皇宮裏出現,皇爺爺應該就是有意讓他回宮複職了。”
“複職?!這怎麼成?他見過我,若在宮裏碰到,那該怎麼辦?”郭愛慌亂的問。
“這……”
三人不由得都愁困起來。
怎麼也沒想到以爲已死的人居然又活著出現,而且極有可能回到宮裏來。
“總之,以後你別再接近乾清宮一步,在宮裏走動也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要撞見他。”朱瞻基認真的提醒。
“好,我會的。”郭愛一臉的犯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太子妃才想盡辦法要將她從瞻基身邊弄走,這事還沒解決,現在又冒個李安,老天爺,真要逼死她嗎?
見她苦著一張臉,朱瞻基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裏。“放心,沒事的,我也會特別注意。”
在他懷中點點頭,但郭愛的愁容不展,心裏的不安則像墨水在宣紙上渲染開來,越擴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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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38:26
第十七章
朱瞻基正心煩著李安的出現,卻不知道另一場風暴在東宮逐漸成形。
太子妃高坐在主位上,表情嚴肅的看著底下跪著的小太監。
“把你這陣子觀察到的都如實稟報本宮。”她的聲音不大,但聽起來十分有威嚴。
“是,依奴才觀察,每隔兩日,太孫便會輪流到太孫妃以及孫殯寢殿過夜,這段日子都是這樣,沒有間斷。”
聞言,她安了點心,便有了笑容。“那可都確實待到天亮才走?”
“是待到天亮沒錯,不過……”接下來的話,小太監覺得有些爲難了,生怕答案非主子想要,自己會遭池魚之殃。
她拿起茶杯,眉頭皺起。“不過什麼?說清楚”
“回娘娘,不過就奴才所知,太孫雖然到娘娘們那就寢,可都是和衣同眠,並無任何親密之舉,早上伺候的宮女們也說……”
“什麼?門太子妃怒極,一把將茶杯摔在地上,瓷杯碎成多塊。
見狀,小太監顫抖著,沒敢再說下去。
伶俐的宮女隨即又上了一杯茶,太子妃接過喝了一口,順了順氣。
她知道兒子喜歡初日那個太監,但她原以爲之前以初目相逼的結果,會讓兒子知道要以大局爲重,讓妃殯們産下皇子皇孫才是。
不料他竟陽奉陰違!不,她身爲太子妃,絕不能讓斷了皇脈的事發生!
穩定心神,她沉著聲音開了口,“這麼說來,太孫到別宮就寢的時日可都是固定的。”
“是的,每隔兩日,若是這次到太孫妃那過夜,再隔兩日便會到孫殯那過夜。”
果然如此,隻是爲了對她交差罷了,她真是越想越氣,這個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懂事?
“那下一次太孫到別宮就寢的時間是?”
“回娘娘,應該是今日亥時,會到太孫妃那過夜。”
亥時……這麼晚才去,甚至連培養感情的心思都沒有,她真要被那個孽子氣死了。
太子妃咬牙道:“去太子那叫王振來一趟。”
“是,奴才這就去辦。”
是日亥時。
郭愛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瞪看帳頂。其實她躺上床有好一會了,隻是一直翻來覆去,興許是心裏有事,怎麼也無法安眠。
瞻基去太孫妃那過夜了,且這回是被她早早趕去的。這樣倒數他離開的感覺太難熬,而她今天的心情又特別亂,便具著臉把人趕走了。
她知道他百般不願意,也知道他隻是去人家那裏借住一宿,更知道他的心裏有她,隻是無奈必須做做樣子給太子妃看。
這些她都知道,可每次他前腳剛走,她的心情就莫名低落,實在無法過止自己胡思亂想。
她會想,萬一像小說寫的一樣,人家給他下春藥了怎麼辦?她又想,萬一相處久了,他對人家日久生情怎麼辦?她一直想一直想,想得心慌難眠。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突然變成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了,且這症狀,每兩日便會發作一次。
也可能是因爲這樣,她最近食欲不振,吃什麼都沒胃口,就連在王貴妃逝世後被調去東宮的金嫦玉姐姐親自送來的美味餡講,她也一口都沒吃,有時候甚至對一些東西感到反胃。
最糟糕的是,她晚上不睡,早上精神就不好,老是到了下午就想打噸。
無奈歎了口氣,她翻身改爲側睡,希望換個姿勢會好一點,隻是才翻身,桌上的一碗雞湯便映入她眼簾。
那是他臨走前讓吳瑾送上來的,特地囑咐她無論如何都要喝光,還威脅她,若是他明早回來檢查,發現不是空碗,便要她好看。
早先,她將雞湯捧到涼了,喝了一小口,便再也喝不下,眼淚一滴滴止不住的掉。不是湯涼了不好喝,是她太心酸、太不甘。
郭愛啊郭愛,在現代是爸媽極力疼寵的寶貝,更是擁有許多待她好、交心的朋友,何時受過真的委屈?
可來到這朝代,勞苦的事不說,她竟成了一個見不得光、得躲躲藏藏過日子的人,明明跟心愛的人兩情相悅,卻成了不能大方談情的小三。
心裏委屈,她于是將雞湯放回桌上,沒再碰過。
心裏賭氣的想,她就是不喝,他又能怎麼樣?
他眼睛看不到她沒喝,因爲他也看不到她獨守空閨的寂寞。,他嘴巴念不了她沒聽話,因爲他也說不了安慰的話給惶惶不安的她聽;他的手不能捧起熱湯逼她喝,因爲他也不能在她覺得心寒的時候,給子溫暖。
然而最氣人的是,他沒有錯,他仍是一個很愛她的男人。
越是這樣,心越是揪緊的痛。
沒有錯,誰都沒有錯,所以她除了折磨自己來排解這樣的不甘,她,無能爲力……
“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郭愛的思緒。
這麼晚了……會是誰?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她坐起身,卻沒有出聲。
“叩叩——”敲門聲又響起,但這回有人說話了。
“初日,醒醒,我是王振啊,你快醒醒——”
王振?他不是在太子身邊伺候了嗎?怎麼來找她了?
聽是熟人,她連忙開口,“好的,我就來。”
她起身下床,隨便套上外衣,前去開門。
門才開,王振便扣上她的手,要拉著她走。
“等等,這是怎麼了?”郭愛擔憂的問。
“沒時間等了,太子方才又昏厥了,太醫們束手無策,太子妃這才連夜讓我過來喚你,你快隨我去趟東宮”王振一臉焦急。
又昏倒了?怎麼會這樣,難怪她剛剛會覺得有事發生!
“太子可是嘴饞又吃了什麼?”怎麼會這麼晚了還出事?
“這我也不清楚,你去看了就知道!動作要快。”王振又拉了她的手,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加大了。
“好好好,我們這就走。”知道情況緊急,郭愛邁步跟著一手提燈籠、一手扣著她的王振往東宮去。
隻是進了東宮,王振卻是往太子妃的寢宮走。
見狀,郭愛有些卻步了。
自從那次被太子妃賜毒後,她心中便有了陰影,雖說她很清楚太子妃其實是個好人,隻是兩人立場不同,才必須除掉自己,但她還是能避就避,盡量不跟太子妃打照面。
“怎麼了?”感覺到她腳步一頓,王振疑惑的回頭。
“我……”心下惶然,她不想去了。
可她身爲一個奴才,怎能諱抗主子的命令?再說了,這若是自己多想,害得太子命危怎麼辦?況且太子晚上睡太子妃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多心了?
突然,一顆一顆豆大的雨滴落下來。
眼見開始下雨,王振的語氣也有點不耐了。“初日,你到底怎麼了?”
她擺擺手,“沒事,走吧。”
點點頭,王振又繼續領路,不過這回沒再拉她的手。
過沒一會,一聲響起,走在前頭的王振似乎跌了一跤,郭愛著急的上前要扶起他,可他卻直呼腳躁疼,站不起來了。
“我幫你瞧瞧”郭愛說著就要蹲下身替他檢查,不料卻被他推拒。
“初日,太子的事要緊,你先去吧,我坐在那廊下,等等你再來幫我。”王振一副忍痛的樣子,指著不遠處的回廊道。
人命關天,權衡之下,郭愛決定先去看看太子的情況,她趕緊撿起燈籠要走,隻是才轉身走了一步,忽然一條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隻來得及掙紮兩下,便失去了意識。
這天深夜下了一場急雨,雨勢之大,讓所有景物看起來都是迷迷蒙蒙,像蒙上一層煙霧似的。
大雨中,一口封死的棺木被擡出宮,往宮外一處亂葬崗送。這處亂葬崗離宮不遠,凡是獲罪的宮人死去,便會被送來這,隨地掩埋或曝屍其中。
能有一口棺,還是不錯的。
一名身著華麗宮裝的貴婦僅讓一名太監打傘跟看她,而她則跟在擡棺的人後面。
棺木擱下後,便開始有人掘地,貴婦特地往前走了幾步,瞧瞧下挖的深度。
“娘娘,雨大了,地上泥濘,您小心走,別摔跤了。”王振爲她撐傘,並貼心提醒。
太子妃這才停下腳步,沒再靠過去,但伸手摸摸棺木,重歎一聲。
“這孩子……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好奴才,對東宮更是盡心盡力,若不是他投錯身子,又做了違背天道的事,我又怎會下這樣的殺手?”她滿腹的惋惜,雖然不忍,但爲了兒子,她也得狠下心腸。
王振聽著,身形雖然卑微,然而神態卻很冷漠。
“……我聽過一種說法棺木別埋得太深,死者才有機會早日投胎爲人,這孩子我是不得已才殺之,自是希望他能早日重生,若有機會再世爲人,千萬別再投錯身子……”
她這話似在告訴棺木裏的人,隻是棺內的人沒有回應。
又歎了口氣,她輕輕的交代,“唉,告訴掘地的人,土別挖得太深,夠掩埋即可。”
“娘娘仁慈,棺木裏的奴才會感激您的。”王振連忙轉身依言盼咐那些人。
雨中掘土是很吃力的,掘地的人一聽能早點結束,都高興著,勤快挖了比棺木高一點的深度,便來稟報。
王振見太子妃額首,趕緊示意那些人放進棺木。“埋了。”
衆人開始掩土埋棺,直到棺木都看不見了。之後,太子妃沒有離去,並示意其他人都先離開。
“娘娘,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回宮吧。”王振低著頭道。
“這孩子走的時候是安詳的嗎?”太子妃輕聲問。
那日賜毒給初日後,其實她偶爾會想起他當時哀戚的神色,所以後來才會軟硬兼施的逼兒子退讓,然後慢慢結束這段足以令皇室蒙羞的醜事,沒想到,最後還是走上這一步。
但這回她不想再親眼見到初日死在自己面前,所以要王振自己解決了,她不想過間,隻想賞一口棺,來替這孩子送別,希望他能好走。
畢竟,是個討喜的孩子啊,她曾經是這麼喜歡他的。
“回娘娘,是的,照您的盼咐,沒有施加任何痛苦。”聽到太子妃提起這事,王振先是嚇了一跳,卻趕緊裝鎮定。“其實娘娘內心也不必感到痛苦,初日這世爲奴,現在走了,苦日子也盡了,我們該替他感到開心才是。”
沉默了一會,太子妃點了頭,“就當是這樣吧,我們走了。”
沒再多說,王振跟著太子妃離開了亂葬崗。
其實,他沒有說實話。那口棺裏的人還活著,隻是被他用藥弄暈了。
他的內心有很多不甘與怨恨,或者該說他是太嫉妒了……爲什麼是初日不是自己?爲什麼那個讓太孫喜歡的人不是自己?
初日爲什麼總這麼幸運?他明明是個老愛偷懶的家夥,不像自己認真又念過幾年書,一點奴才的樣子都沒有,爲什麼就這麼多人喜歡他?
掌印公公們喜歡他、宮女太監們喜歡他、貴妃娘娘們喜歡他、太孫殿下喜歡他,甚至是要殺了他的太子妃也喜歡他,甚至不忍初日慘死。
他不要,他偏不要喜歡初日!
他要折磨他,要他在暗無天日的棺木裏、在潮濕的泥地裏,在滿懷恐懼的狀況下,孤單的氣絕而死。
是啊,那口棺裏的人還活著,一會藥效過去,那個人將因爲呼吸困難、驚恐瘋狂的掙紮,甚至摳得指尖流血。
想到那副情景,王振被嫉妒侵蝕的心更加扭曲了。
“小愛、小愛,起床喔,再不起床你媽又要怪我太寵你,才讓你每次都趕不上校車……還不醒啊!沒聞到媽媽煮的早餐嗎?小愛——”
有人在呼喚她,她聽得出來,那是爸爸的聲音。
她想告訴爸爸,她長大了,不用趕校車了,還想說她想念媽媽煮的早餐、中餐、每一餐……但其實她真正想念的是他們……
郭愛睜開眼睛,但明明睜開了,她卻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感覺到有兩行淚水順著臉頰而下。
她作夢了,夢到爸爸在叫她原來隻是夢啊……
又躺了一會,意識慢慢回籠,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動了動手、動了動腳,她發現自己不但是躺著的,且能活動的範圍不大,空間非常狹隘,鼻子還能聞到濃濃的木頭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是正要趕去救太子嗎?
不,不對,有條帕子捂住她的鼻子……天啊,她該不是被人迷皇了帶到這裏吧?。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緩緩擡起手,果然,如她所料的,她很快就碰到“天花闆”了。
她又往旁邊摸了摸,一樣,很快便摸到質感像木頭的“牆”。難道有人將她關在箱子裏?
她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難道是要將她送出宮?
周遭死寂得可怕,沒有人聲、沒有蟲嗚、沒有一絲毫光,她到底在哪裏?太子妃如果真的要對付她,會隻把她送出宮嗎?
想起對方曾經賜下毒藥,郭愛心裏益發的恐慌。不,別這麼殘忍,她隻是愛上一個人,她做錯了什麼?投身在蘇麗身上不是她的錯,進宮也是被形勢所逼,她想過要放棄的,她把他趕了又趕,弄得兩顆心傷痕累累,但能如何?熱情並末退去,隻是更加確認了對方在自己心底的地位,如果因爲這樣就要她死,她不甘心!
郭愛奮力掙紮起來,她用力的去推上方的箱蓋,但無論她如何用力,那蓋子動也不動。
被封死了!她急得淚都流出來了,而且呼吸也漸漸困難……
長夜漫慢,火紅的燭身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滴的被燭火吞噬,最後隻留下因不甘而凝結的淚水。
胡善祥坐在床沿,看著蠟燭上的小火,又看向坐在桌旁閱書的太孫,在心裏深深的歎了口氣。
太孫這回提早來了,隻是來了之後便一直坐在桌旁看書,一步都沒靠近床,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不跟她說話,不讓她伺候,就當她是床角的塵埃。
而她很清楚,他是爲了誰才這麼做。以前,她不跟孫仲慧爭,是因爲性格、是因爲驕傲,也是因爲很清楚自己的舉薦人有多讓太孫厭惡。,後來,她不跟孫仲慧爭,那是因爲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孫的心,根本不在她們兩個身上,誰爭贏了,都是輸了。
亥時的更聲剛響,太孫終于合上書,伸了個懶腰,看來是要歇息了。
“殿下,讓我來吧。”見他要脫下外袍,她立即上前要服侍,但手才碰到他,他便退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冷淡的說,並自己動手脫掉衣服。
胡善祥一臉難堪的縮回手。
他僅脫下外袍就上床歇息了,看也沒多看她一眼,她隻得自己悄悄地脫鞋上床,安靜的躺在他身邊。
每次,都還是會難過,因爲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但也一次次的習。噴,因爲他從不碰她,也從不讓她碰,他從不對她笑,也從不看她笑,因爲這男人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沒有給予希望,是這男人最狠絕,也是待她最好的一件事。
朱瞻基閉上眼想睡,忽然一陣響雷打下,又將他涼醒。
像心頭壓看什麼,他感到心神不甯,心思轉向小閣裏的女人。
不,應該不會有事,這麼晚了又要下雨,她不可能亂跑,他根本無須掛心什麼。雖然這麼想,但翻了身子,他還是睡不好。
“殿下,你睡不著嗎?”胡善祥見他翻來覆去,輕聲問。
“嗯。”他不耐煩的應了聲。
“那我讓春杏給你煮個消夜吃?”她細心的問。
各宮備有小廚房以伺候主子們的胃。
“不用。”
“還是我替你捏捏腳,也許會讓你好睡些。”
“我說過,不讓人碰的,你別碰我”
她一僵,不敢再多事。
外頭開始下起大雨,聽到雨聲,他更加輾轉難眠,最後氣惱的坐起身大喊,“吳瑾。”
“奴才在。”吳瑾就在門外,馬上應聲。
“去,回去寢殿書房把我寫了一半、要給皇爺爺的國事建言拿過來,橫豎睡不著,就把那完成吧。”他索性不睡了。
“是,奴才這就回去拿。”吳謹會意立刻道。
朱瞻基下了床,套上鞋,煩躁的在屋裏踱步。
胡善祥見他如此,不敢吭聲,更不敢說要下床陪他,隻好翻過身假裝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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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8:35
隔了好一會,吳瑾才回來,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煩,見到人正要開罵,卻見貼身太監沒撐傘,身上全教雨水給打濕了,再見他神色不對似有些。涼慌,他不由得心驚。
“東西呢?”他見對方空手而田,不動聲色的問。
吳瑾瞧了一眼床上假寐的太孫妃後才道:“奴才該死,找不到您寫的東西——”
“怎會找不到,那文章我已寫了三天,今日就可完成,是哪個奴才弄丟了”他佯怒的問。
“這……應該不是丟了,也許是您記錯放哪了,那文章不在寢殿裏。”吳瑾暗示道。
“口亨,不在寢殿裏會在哪?走,本殿下親自回去找,若讓我在寢殿裏找到了,我非剝你這奴才的皮不可”他邊說,邊往門外去,吳瑾立即跟上前爲他打傘。
直到走出胡善祥的寢宮,朱瞻基才急忙再間:“發生什麼事了?”
“初日不見了”吳瑾急道。
聞言,他神色變了,“不見了?!這麼晚她沒在小閣裏睡嗎?”
“奴才回去爲您取東西時,知道主子惦記著,想著順道去探探她,哪知她不在小閣裏,奴才還在四周找過一圈,也不見蹤跡,這才心急的跑回來稟報這件事。”
“這怎麼可能,這時候她會去哪?對了,屋裏可留有字條?”
“奴才尋過了,沒有,也檢查付是否有人擄走她,但看了小閣裏的樣子,一點痕跡也沒有。”吳瑾也是一臉擔心。
“那麼她是自己走出去了?我才千交代萬交代,讓她不能亂跑的則他陷怒極了,並加快腳步往自己的寢殿走。
他希望她隻是出去繞一繞就回來,說不定她又到他床上去玩了,玩累了就睡在上頭了。
他滿懷期望的回去,卻失望了,她並沒有在他寢宮,也不在隔壁的小閣。至此,他益發心神不甯了。
不對,雨還下著,小愛就是貪玩也不會希望被雨淋濕,況且夜這麼深了?????一定是哪有問題了。
不是被擄走,那就是自己走出去的,但又不是自己想出去的,便是讓人使喚走的,但身爲她主子的他又不在,誰會使喚她?又是用了什麼理由讓她相信了?
該死的,他幾乎能猜到是誰了!
難怪這一夜他始終心浮氣躁,怎麼也睡不著。
“去,將皇太孫宮所有當值、沒當值的全給我叫來,我要一個個問,瞧誰見到她了。”他難掩憂心的盼咐。
雖然喚走小愛的人,他八成確定了,但對方是他不能貿然行動的人,他必須再多一點線索。
“主、主子,這事~——”
見貼身太監遲疑,他怒吼,“還不快去辦則”主子,奴才知道您心急,可如此大張旗鼓的找初日,若是讓皇上或其他人知道,恐怕……“雖然他也心急,但他可不能跟著主子亂了。
“我知道,但小愛如今恐怕有危險,我必須趕快找到人。”
吳瑾也不是不能體會他的心情,歎了一聲,連忙照辦。
不一會,皇太孫宮變得燈火通明,所有人全睡眼惺松的聚集在殿外。
但人人都搖頭表示沒見過初日,不知他去了哪。
內心的恐懼越來越盛,朱瞻基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果然,帶走小愛的人也很熟悉宮廷,知道要避人耳目。
他完全不敢想象她現在怎麼了,從小到大,他不曾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即使是之前父王被兩位王叔彈劾,差點被皇爺爺廢儲,他也沒有方寸大亂,但這一刻他好怕,真的好怕……
“吳瑾,去李安那裏……”
“奴才想過了,所以剛剛去喚人的時候,便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李安不在宮裏,聽說皇上昨天就派他出宮辦事了。”
“那……”
“王祿那、劉保那都沒有。”
不,這樣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沒有直接證據,他也得去闖闖看!
突然,一道怯懦的聲音輕輕響起。
“殿下……”
朱瞻基往說話的人看去。“你怎麼會在這?”
金嫦玉走了過來,邊走,邊不安的四處張望,似乎頗怕人見到。
吳瑾也疑惑的看著她。這人是主子留在王貴妃身邊的眼線,王貴妃死後,主子即安排她調回東宮當差,可這時候她怎會出現過來?
“奴婢本來是想來找初日,但方才聽聞皇太孫宮的宮人說初日不見了,太孫正在找他是嗎?”她說話的聲音有些慌張。
點點頭,朱瞻基皺著眉看她,“你怎麼會這麼晚來找她?你知道些什麼?”
“老實說,奴婢不確定是不是有關聯,隻是直覺不對勁。”
“不要緊,你說說看。”
“今兒個申時,東宮的人皆聽到太子妃發了一頓脾氣,接著,奴婢就看到太子妃讓人來找王振……奴婢覺得不對勁,往常,太子妃都是找劉保公公,這回卻不是,奴婢本想偷偷跟上,隻是讓人喚去做事了。”她有點後悔,若跟上,興許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朱瞻基臉色凝重,“接著說,那你怎麼會來找初日?”
“直覺,因爲奴負卑已中覺得有異,晚上便打聽了一下,結果其他太監說,王振不久前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還有個小太監說他晚上尿急如廁,見到王振與一個沒見過的太監一道往太子妃的寢殿去了,衆人皆知王振跟初日交好,奴婢想來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初日,沒想到卻聽說了初日不見的事。”
聽到這裏,朱瞻基幾乎確定這事跟自己的母妃有關了。
他現在隻擔心,他想找的人,還安好嗎?。
中東宮。
太子妃的寢殿還燈火通明著,顯示主人還未睡下,事實上,主人才剛回來。
坐在錦榻上喝了口茶,太子妃擺了擺手,“王振,你退下吧,今日之事至死都不能跟人提起。”
“奴才明白。”王振恭敬的行了一個禮,便往後退到殿外,隻是他才剛轉身,便被眼前的陣仗嚇傻了。
太孫怎麼會來了?
朱瞻基充滿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低喝,“吳瑾,捉住這奴才。”
他還記得這個太監是小愛推薦給他,安排在東宮當差的,沒想到他倒成了母妃的走狗,幫著對付他有恩的人。
聞言,吳瑾連忙帶人把王振拿下,王振驚恐不已的掙紮,想出聲,無奈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主子,要如何處置?”吳瑾請示道。
“你們都先在這待著,我進殿去,等我出來再決定。”他得先把人找到才行。
接下焦慮,他吸口氣,也不等宮女傳報,隨即大聲喊道:“母妃,孩兒有急事求見。”
沉默了好一會,才傳來太子妃的聲音,“晚了,有事明早再議。”
朱瞻基拳握了又松,這才又開口,“母妃應該知道孩兒爲何而來,若是母妃不想讓孩兒進去談,那孩兒便在這裏談,當著一群奴才的面談談皇太孫不可告人之事,興許能傳到聖上”
“你胡說什麼”怒斥的聲音揚起,接著,帶了抹無奈,“進來吧。”
朱瞻基走進寢殿,便看到母妃端坐錦榻上,並無宮人服侍在旁,他二話不說下跪在地,他心知,沒有時間耽擱了。
“你這是做什麼?”太子妃怒問。
他擡起頭,眼神滿是懇切的說:“母妃,她對孩兒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她……”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心裏已有決斷,事已至此,她也無須再隱瞞了。“瞻基,你可知道自己是要繼承大統的人,你這樣迷戀一個閹人,是想遺臭萬年不成?”
“孩兒愛她,就愛她一個啊”他大聲疾呼。
這番告白讓太子妃又驚又怒,“你……你這個不孝兒,你可知母妃這麼做都是爲了你,你還……你可是要氣死我……”
“不,母妃聽孩兒說……”
“說什麼?說你如何錯愛一個閹人,還想讓我承認,讓我愧對列祖列宗、愧對你皇爺爺、愧對你父王……難道我沒有給你機會嗎?你若是乖乖跟太孫妃或是孫殯圓房,我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盼著有孫子……”
“有!有孫子”朱瞻基急道:“母妃,孩兒是不孝,但孩兒沒有錯愛人,她懷孕了。”
太子妃一聽,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拍幾站起。“你真是鬼迷心竅了,爲了說服我,連一個閹人懷孕都敢胡說?!當母妃是傻子嗎?”
“她不是閹人,她是女人,孩兒愛上的是女人則他斬釘截鐵的說。
“女人?”她愣住了。
“初日因爲身分特殊,才在宮中假扮一名太監,也因爲她的身分,孩見不得不藏起她,但她確實是個女人,而且一是孩兒的女人門他很清楚,這件事再瞞著母妃,他會永遠都找不到小愛的。
“那她真實的身分是誰?爲什麼需要這樣?”她實在不敢相信。
“事實上,她是……”朱瞻基迅速的將自己所知簡單告知。
“她竟是蘇逢的女兒?”聽憲始末,太子妃不禁又跌回錦榻上,驚愕至極。
“母妃,皇爺爺不知何故這樣追殺她,但孩兒既已愛上她,她又懷有孩兒的骨肉,孩兒不能眼睜睜見她死去,就末,你幫幫孩兒和她,也許過幾年皇爺爺會淡忘這事,並且免去她的罪,等蘇逢一家平反,孩兒便能光明正大的與她在一起了,而你期待的孫兒也能安穩的躺在你懷裏喊你一聲皇奶奶的。”他繼續說服。
太子妃捏在錦榻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先不說若是幫著隱瞞,這可是欺君之罪,1等來論罪會被連累,更要緊的是,即使那蘇麗懷有身孕又如何?她已經、她已經叫王振……
“她死了。”太子妃幾乎不敢去看自己的兒子。
“什麼?”朱瞻基簡直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來不及了,都來不及了,就算那孩子懷有身孕也來不及了……”太子妃懊惱不已的說:“我、我怎麼就不能等等……我怎麼……”
緊握著拳,朱瞻基仍壓抑不住內心跟身體的顫抖。“母妃在說什麼?”他一定是太焦急才聽錯的,一定是、一定是……
“你沒聽錯……我已經叫王振殺了那孩子,是我親自讓人埋了她的,我親眼見棺木下土……都來不及了……”說到這裏,太子妃也紅了一雙眼。
怎麼老天如此捉弄人,她隻是想將兒子導回正途,沒想卻把未出世的孫子親手埋了。
別說瞻基無法原諒她,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下土了?!
一聽,朱瞻基的心幾乎像被人擰緊一般難受,喉口一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時間,除了外頭的大雨聲,什麼也聽不到。
好一會,他終于打破沉默,“埋……埋哪了?”
太子妃嚼泣著說:“宮外,專門埋宮人的那處亂葬崗。”
終于,朱瞻基站起身。
“瞻基,人都死了……便讓她安息吧。”
“不,”他木然搖搖頭,“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且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絕不放她孤單一個人,”我人還在這,她想上哪安息?“
“瞻基?”看著兒子這模樣、這語氣,太子妃極度憂心。
“就是,哈哈一她睡哪我便睡哪,我這就去接她回來,若她不回來……我便不回來了,母妃,我不能沒有她,我告訴過你的……”邊說,他邊踉蹌退出去,那神態儼然已經瘋狂。
見狀,太子妃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忙伸手要抓住兒子的衣袖,不料卻慢了一步,他人已大步轉身往殿外行去。
她捂著胸口,心跳不斷加快。
不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來、來人啊——”
宮外的亂葬崗今夜很熱鬧,走了一批人,又來了一批人,唯有雨還下著,隻是傾盆大雨變成朦朧細雨。
看著這片茉寂的墳場,想到心愛的女人被埋在這裏,朱瞻基就心痛難過,而王振被吳瑾壓跪在他跟前。
“她睡哪了?”他沉聲問。
“在那、在那。”王振顫抖著指向一處地方,又急道:“殿下,這事是太子妃讓奴才辦的,請殿下饒奴才一命,奴才……
朱瞻基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先是示意其他人開挖,接著抓住他的頭發往後扯,“你想睡哪?”
王振被這樣的皇太孫嚇到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皇太孫的情景,那一幕被他當成寶物收藏在心底,他是那樣的貴氣瀟灑,俊雅卻不文弱,剛強卻不粗放,除了天人下凡,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可現在,這個滴仙般人物,俊美如昔卻渾身充滿載氣,眼裏的僧恨與瘋狂如冰箭直射入他的心,令他膽寒。
“不說話?那我幫你決定好了。”他手摩掌著下巴,像是突然有了主意,比向一處。“你睡在那棵樹下好了,既然活看的時候隻會害人,死了好歹要對這個世間有點幫助,你的骨血會讓那棵樹更加茁壯的。”他的口吻像閑話家常般,吐出的卻是令人驚驚的話。
小愛我一定會要這個奴才比你還痛苦,比你還害怕,所有錯待你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聞言,王振拚命搖頭,“不、不要……”他不要當那棵樹的肥料。
“由不得你不要。”朱瞻基頓了下,又自顧自的說:“我第一次見到那個淘氣鬼就是她爬上樹下不來,樹長得太高好像也不好,還是先將你分屍,有的葬在那裏,有的喂狗吃好了。”
“太孫……太孫殿下,初日可、可能沒死則王振大喊道。眼下這狀況,初日若死了,自己隻怕真的會死無全屍。
他才剛回東宮沒多久就被押來,棺木又埋得不深,初日說不定還有一口氣在。
聞言,朱瞻基冷笑一聲,接著踹了他一腳。“狗奴才,你想爲自己開罪是嗎?”
王振不敢爬起來,拚命搖晃腦袋,“不、不是,雖然太子妃命令奴才敢了初日,但初日畢竟跟奴才有些交情,奴才不忍心真的教了他,隻是迷暈他,放進棺材裏……”
他後來的話被將他提起來的朱瞻基打斷。
“該死的!你怎麼不早說”朱瞻基一把用下他。
“奴才……嚇、嚇傻了”
沒再理會他,朱瞻基趕緊跑過去埋棺木的地方,也不管其他人正拿著鏟子挖,有可能傷到他的手,他蹲下身,徒手挖起土來。
終于,木棺挖了出來。見到被封死的木棺,朱瞻基的眼睛都紅了。
他很害怕,非常害怕,會不會……會不會來不及了?
他親手撬開棺蓋,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郭愛閉著眼沒有生氣的臉,他顫抖著將手湊近她的鼻下,沒有!連一絲的呼息也沒有。
他的視線往下掃向她已經沒有起伏的胸膛,然後他看到她摳斷指甲、!占著鮮血的指尖,朱瞻基瘋狂了,目皆盡裂的沖過去將王振的衣領提起來。
就在他恨不得親自咬斷對方脖子的時候,看清郭愛模樣的王振顫聲道:“太孫……奴才曾經看過……初日把一個已經沒有呼吸的溺水者救活請讓奴才試試吧!隻要她才剛咽氣就有機會的。”
聞言,朱瞻基恢複了些神智,手也松開了些。“你有辦法?”
“對!不過要請太孫包涵,這個辦法必須進行非常親密的接觸。”呼吸順暢多了,隻見太孫態度松動,王振趕緊道。
“不論什麼辦法,隻要你能救醒她都給我試門他把王振扔到郭愛的跟前。
不敢再多廢話,王振示意一個太監幫自己把人擡出棺木,然後雙掌壓在郭愛的胸口拚命按壓,一會又打開她的嘴開始渡氣,盡管期間有感到異樣,但爲了保住自己一條小命他實在沒多餘心思細想。
朱瞻基握拳看著,其他人也屏息等著,他們從來沒聽過沒有呼息的人還可以起死回生的,但隨著時間過去,在王振急忙得都有些喘的時候,郭愛的手指動了動。
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有注意到,但不敢錯漏一絲一毫反應的朱瞻基看到了,他眼睛瞪大,然後聽到她咳了兩聲,那也是將他從地獄拉回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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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9:07
第十八章
皇太孫宮中的寢殿。
親自用熱毛巾爲郭愛拭過身體後,朱瞻基擁著至今仍驚魂未定,身子不停發出輕顫的愛人。
折騰了一番,此刻已是深夜,伺候的宮人早就被他屏退。
剛才李太醫已經來昔她看過診,所幸母子均安,隻是驚嚇過度,連李太醫都說這簡直是奇跡,然後連忙開了安胎藥,他也哄著她喝下了。
至于她手指上的傷口塗上宮中聖藥雪凝膏已經沒有大礙,隻要每天包紮上藥,別再傷到不日可愈。
他用大瞥裹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企圖讓她的心情穩定下來,但因爲那鬼門關走一回的經曆實在太過恐怖,她一時間還無法平複內心的懼怕。
她醒來後才知道自己竟然差點被活埋,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腹部一陣抽痛,加上體力耗盡,她又昏了過去,再醒來人已經在他的寢殿。
回想起在棺木中逐漸呼吸不到空氣的感受,她覺得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樣,不,掐住脖子,至少她手腳還能掙紮,至少還可以死得痛快些,那種被困在密閉的狹隘棺木中,等著稀薄的空氣被自己吸空,真的會把人給逼瘋的。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到驚嚇了。”他愧疚地撫著她慘白的面容,想到她曾經遭遇的一切,他是又驚恐又心疼。
“這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上回發生過一次我早該有所警醒,偏偏一聽說太子病情有礙,一時情急就疏忽了……”她貼看他胸膛,感受著他的溫暖,輕輕說著,話到最後又是不安。
朱瞻基加重了攬在她腰間的力道,上回的事他已聽吳瑾提過,隻是他以爲自己如今已經回來,母妃就不敢貿然動她,因而疏忽了,不由得自責更深。
“所幸你沒有事經過這番,至少不用再擔心母妃會對你不利。”
郭愛攏了柳眉,“可是,我不可能懷孕的,你爲救我而對太子妃說謊,這之後該如何善後?”她仰首看他,憂心的問。
太子妃九成是瞧在她有孩子的分上才同意接受她的,若日後發現這是騙局,後果不堪設想。
朱瞻基的手滑至她腰間,纖細腰身不盈一握,隻聽他自信道:“我沒說謊。”
“沒說謊?”她忍不住瞪他這明明說謊還面不改色的家夥!“別說我好歹也算半個大夫,就說這是我自己的身子,有沒有身孕難道我會不知道?”
朱瞻基目閃詭色,緩緩問道:“你真確定自己沒有懷孕?”
看他那神態,她不禁也有些動搖,她的月事的確晚了,但旋即覺得不可能又肯定道:“當然,我每次與你行房後都有喝避子湯,不可能有意外。”
“你自己也說你隻能算半個大夫,關于女人避孕或調養身體的藥方難道會比專精于婦科的李太醫鑽研得透徹,爲了不讓你起疑心,我讓他將藥方做了調整,主要在爲你調養身子但味道最好與之前的避子湯別有太大差異。”
“你——”郭愛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如此設計她。
朱瞻基包覆住她受傷的手,“我不想逼你,但我必須讓你有堅持這段感情的原動力,如果一個我不夠,那再加上我們的孩子呢?況且母妃一直爲了子嗣的事逼我與胡善祥她們圓房,你是我唯一愛的人,我也隻願意我的骨肉是在你的肚子孕育成長,本來因爲你的葵水一直沒來,我就在懷疑,不過李太醫已經證實你確實懷有身孕。”
他本來就一直期盼這事發生也就格外注意。
而且還有個原因他沒說,如果有了孩子,他母妃即使知道她是蘇麗也一定會幫看掩護,更別說對付她。
奸詐的男人!聽他這樣說,她哪有辦法怪他?郭愛心裏百感交集,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那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孩子沒事吧?”
“當然,李太醫除了替你包紮傷口也開了安胎藥,就是我剛才哄你喝下去的那碗湯藥。”
她在他的寢殿醒來時,李太醫已經在收擡藥箱,後來吳瑾端來一碗剛煎好的湯藥,她以爲那是安神的湯藥,也沒多想。
想著,郭愛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好神奇,這裏已經有個小生命了,她不但在這個朝代遇上她用生命在愛的男人,未來的不久她還將生下他們的孩子。
“也幸好你沒事,否則那些對不起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哪怕是自己的母妃,他也要她後悔,後悔她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說到這個,郭愛想起在亂葬崗時看到的王振,她吶響的開口,“瞻基,王振他不是有心要害我的,做奴才的總不能違抗主子的命令,他家就靠他在養,你饒過他吧,就當昔我們的孩子積德。”她不是笨蛋,前後串接起來也知道是太子妃利用王振來對她下手,但一個是瞻基的母親,一個是她在宮裏最要好的朋友,她也不忍心因爲自己而害了他們,況且彼此立場不同,沒有誰對不起誰。
提到那個忘恩負義的太監,朱瞻基心裏還有氣,但他也知道這回如果不是那個奴才“陽奉陰違”,他懷中的這個女人早就與他陰陽兩相隔,想了想,他沒把話說死。“我會考慮的。”
至少,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母憑子貴果然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證實她有身孕的消息後,不但來自太子妃的威脅徹底解除,如今每日,她的小閣都會有由東宮送來的各式補品,讓她吃喝不完,想退還不能夠。
“初日,太子妃命我送來燕窩羹,娘娘還囑咐我,非看看你喝幹淨才能回去交差。”金嫦玉步入小閣,笑容滿面地說看。
郭愛聞言忍不住發出呻吟。天啊,她吃到都要吐了!
“辛苦了,不如姐姐代我喝了它,順道還能解解渴?”她眼露乞求,討好地問。
金嫦玉卻責備地瞪視她,“這怎麼行,娘娘感念你對太子盡心照顧,聽說你近來食欲不振,這才讓人做這些東西給你補身的,你可別不知好歹,辜負了娘娘的恩典。”說著,便將那碗燕窩羹端到她面前。
郭愛一瞧那碗黃澄澄的羹湯,唯頭一陣發癢不適,嘴一捂,又想吐了。
“你還好吧,這燕窩可是主子們平常保養身子的金貴東西,你怎麼見了居然反胃,太不應該了門金嫦玉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數落。
她露出苦笑,“對不起,我近來腸胃不太好”
金嫦玉一聽,這才擔憂地瞧著她,又小聲道:“你不會是那夜給嚇的吧?當我得知娘娘要處置你時,也吃了一驚,你到底是爲什麼得罪了娘娘?”她忍了多時,直至此時才敢探問。
郭愛聞言苦笑。那夜的事教她怎麼說?不說此事機密,她不好自己搞破,就憑這事與太子妃有所牽扯,就不該是宮人能胡亂議論的。但又不能不回答,她遂裝傻敷衍,“這我也不知,娘娘大概惱我沒伺候好太孫。”
“真是這樣?可我瞧殿下挺滿意你的服侍,怎會……”金嫦玉不解地擰眉。
郭愛隻能幹笑以對,心道:就是太滿意了,才會出事啊!。
“總之,我知殿下看重你,咱們也有情誼,見你有難,這才趕緊給殿下報訊的,幸好來得及,你以後可得小心點當差,別再出錯。”
見郭愛頻頻點頭稱是,她說得更加起勁,再也藏不住八卦的天性。“不過,娘娘也真是怪,脾氣讓人摸不準!惱時要殺你,高興了又將你寵得跟什麼似的,這陣子對你簡直比對太孫還上心,瞧這一道道珍諾,哪樣不是皇家禦用,竟都便宜了你這奴才。”
“就是啊……”郭愛心虛地接話。自己是母憑子貴,否則哪來這麼好的待遇?
“對了,我聽說你過陣子要出宮探親是嗎?”金嫦玉突然想到,立即問道。
“出宮探親?”蘇家已被滅門,她哪來的親戚好探,更何況這事她怎麼沒聽說?
“我聽娘娘無意間提起的,說是太孫恩準你過些時候出宮一趟,回老家去見爹娘。”金嫦玉一臉羨慕。
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女,一旦入宮就失去自由,想回家一趟幾乎是不可能,可初日偏偏有這般好運。
郭愛一想便馬上明了了。瞻基是想等她肚子大些,遮不住時就讓她出宮待産,否則以她的身分如何在宮裏産子?而且生産完後,這孩子同樣不能見光,她要如何扶養便是一大問題。
事實上,意外受孕後,她想了很多,卻都不知該如何解決,因而非常煩惱,不料瞻基都一一幫她想好了,他心思填密,行事多能斟酌妥當,更重要的是,他不會虧待她和孩子,這點令她很信任放心。
金嫦玉這時站了起來,“你這小子的運氣好到教人眼紅,不過當心人紅遭嫉,凡事低調些,別招搖了。”
郭愛忙點頭,“會的會的,我會低調的。”見她急著要走,又催自己喝燕窩,她愁著臉拜托,“不過這碗燕窩羹……”
知道她的心思,金嫦玉好笑地瞅瞅她,“瞧你,這是毒藥嗎?這可是尋常人一輩子也喝不上的好東西,得了,我就幫你這回吧則說著,迅速喝完那碗燕窩羹,就帶著一臉的滿足離去。
永樂二十二年四月,朱瞻基與衆臣再也攔不住抱病堅持要親征的朱棣。
對此,郭愛也很憂愁,據她的印象,朱棣好像是這一年駕崩的,但具體是什麼時候並不記得,但她希望別是在出征的途中,因爲那將引發許多事端,一旦他死在外地,漢王與趙王定會借機造反,那情況就危險了。
“瞻基。”在朱瞻基的要求下,私底下她習慣稱呼他的名字表示親昵,就如同尋常夫婦一般。
朱瞻基親自送朱棣遠征,剛從承天門回來,一副憂心如焚的樣子,她見狀立即迎上前去。
他緊張的伸出手想扶她,卻遭她輕輕拍掉。“我才一個多月的身孕,不用這麼小心我。”她笑說。
他抿唇一笑,收回手。“呵,我隻聽朝中一些大臣說他們的妻子抱怨她們有身孕時丈夫不夠體貼小心,就你還嫌我多事。”
她皺皺鼻,“我可不是嫌你,而是女人懷胎生子十個月,要是你一直這麼緊張還得了。”
他點點她的鼻頭,不認同地道:“我能不緊張小心嘛,我要做爹,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她聽得呵呵笑,曉得他非常重視這孩子,萬分期待孩子能平安出世。
說的也是,他都二十六歲了,至今還沒有子嗣,這時代一般人到了他這年紀,孩子都好幾個了,偏偏他膝下空虛,甚至已經有人在傳他不近女色,是不是太過“潔身自好”了點?更連累太孫妃與孫殯背上黑鍋,被批評沒有美色、侍奉夫君不周,讓太孫興趣缺缺,也就生不出孩子了。
可天知道,這家夥精力旺盛,好色得很,不過隻針對她一個,這些年來爲了她,他誰也不瞧,眼中自始至終就隻有她一個。
不過,他若再生不出孩子,未來在朝堂之上,面對百官謀言的壓力,他不可能好過的。而這些,他一次也沒對她提過,顯然不願意讓她煩心。
“對了,李安這回也隨皇爺爺一道去,這段時間你在宮裏行走,可不用再那般顧慮了。”想起這事,他順帶一提。
“李安與太子妃原本都極可能對我不利,如今一下子兩個威脅居然都解除了,真好。”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是啊,至少你現在安全了。”他回以微笑,眉頭卻隨即不自覺的又燮起。
她輕撫他皺起的眉心。“別爲皇上擔心了,一切會順利的。”她明白他與朱棣之間的祖孫情有多深厚,朱棣不聽勸告執意北征,他肯定憂心。
他牽強一笑,“你知道的,皇爺爺的身子已經不適合再上戰馬,我擔心……唉”他的擔憂不言而喻,全寫在臉上了。
她輕靠著他,再說不出寬慰的話,因爲朱棣北征,未來的情勢多變,隻但願太子真能如史書所寫,順利登基……
隔月,朱棣獲悉阿魯台逃往答蘭納木兒河,立刻下令全軍急速追擊,不料追緝了三百餘裏仍不見其蹤影,朱棣終于放棄,下令班師回朝。
消息傳回北京,雖然未能拿下阿魯台,但天子要歸來的事也讓宮中一片欣喜。
朱高熾更是高興,有上回差點被廢的經驗,此回監國他是膽顫心驚,生怕再讓人抓到理由彈勃,幸虧有兒子在一旁不斷提點,這些日子來頗爲穩當,並沒出什麼差錯,但他還是希望父皇趕快回來,好用掉監國這燙手山芋。
太子妃,自然明白天子不在的這段時間,朝中局勢之詭話緊張,此時心頭的石頭也跟著放下。
“去,讓人再傲盅雞湯送去皇太孫宮,這段時間心系國事,都沒空去囑咐這事,你讓人挑隻精實點的雞去嫌,注意別太油膩。”她心情大好,馬上交代貼身宮女去辦。
話才說完,便聽到殿外傳來太孫妃與孫殯來請安。
“母妃,這雞湯是要替太孫補身的嗎,那讓臣妾送去好了。”孫仲慧進來剛好聽到這話,馬上把握機會請求,想著如此一來就有理由見到朱瞻基。
胡善祥這時跟著走進來,卻注意到太子妃的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這……雞湯不是做給瞻基的。”
“不是送去皇太孫宮的嗎,難不成我聽錯了?”孫仲慧不解地問。
“孫殯誤會了,這雞湯不是給殿下,而是給初日公公的。”宮女順兒伺候太子已妃時日已久,見主子不答話,便自然地替她回了。
不過才笑著說憲,便發現太子妃正惱怒地瞪著自己,教她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
近來娘娘隔三差五的就要人送東西去皇太孫宮,名義上是給太孫的,可誰不知道東西送去的有兩份,一份就往初日的小閣去,她以爲這事沒什麼,宮裏也經常有主子賞東西給喜愛的奴才。
況且,娘娘方才也承認東西不是給太孫殿下的,她才會多嘴地提了,不料卻因此惹怒娘娘。
“給初日的?”孫仲慧驚訝地大聲問。
這會就連胡善祥也很訝異。“母妃對初日公公……這麼好?”
她以爲母妃應該是討厭初日的,這會兒心中的震驚可要比孫仲慧大多了,但她生性謹慎,表現出來的沒有那麼激烈。
太子妃瞪完多舌的順兒後,朝兩人闆起面孔。“好什麼,我不過是聽說那奴才這陣子身子不爽利,沒能來給太子調理身子,怕她再病下去會怠慢了對太子的照顧,才讓人送盅雞湯給她補補。”
她都這般解釋了,兩人即便心中仍有疑惑卻不敢再議論。
“原來如此,我正想著不過一個奴才喝什麼雞湯,我瞧他八成是因爲平常貪嘴,喜歡亂吃東西,這才會吃壞腸胃。母妃仁慈,隻是個奴才罷了,既然病了就打發他去專門治奴才的安樂堂看看,或賞些藥讓他吃不就成了,特意命人做了雞湯給他,這不折那奴才的壽嗎?”孫仲慧語氣刻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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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39:19
太子妃臉色沉了沉,還來不及說什麼,她就又張口道:“不是我要說,伺候太子與太孫的人,理當顧好自己的身子,竟敢生病,真是不知輕重一對了,前陣子還發生了件離譜的事,這奴才半夜裏鬧失蹤,驚動了太孫將皇太孫宮的人全部叫去,連我的宮人都被找去問有沒有見過那奴才,簡直莫名其妙。後來才知原來他竟是半夜裏去茅房,結果遇上大雨回不來,站在茅房裏打了一夜的噸,回來後全身還有屎臭味。”孫仲慧說著掩住鼻子,好像真的聞到臭昧般。
“妹妹……母妃想送雞湯給誰,哪輪得到咱們多嘴,還有初日公公的事你就不要再說了。”胡善祥驚見太子妃的臉色己難看到極點,可偏孫仲慧完全不會察言觀色,隻好出聲制止。
“你管我說什麼………,是,我不說了。”孫仲慧不高興她敢打斷自己說話,正要回嘴時,總算注意到太子妃的臉色,這才立刻尷尬地閉上嘴巴。
太子妃的好心情全被破壞,瞪著兩人問道:“你們倆來東宮做什麼?”
“我隻是與妹妹在路上巧遇,就一道來給母妃問安而已。”她每日都會來請安,孫殯則是想到才來,兩人今日剛巧碰到一塊。
不料太子妃態度冷淡,輕哼一聲,“問安?甭了,我見了你們頭就疼,這會沒事就都回去吧,也好讓我耳朵清靜清靜。”
兩人見她不悅地趕人,也不敢多留,趕緊就退出去。
胡善祥走出殿外仍忍不住回頭,隱約聽到太子妃又交代人送雞湯過去皇太孫宮,心底的狐疑更深。
爲何母妃的態度突然轉變?
難道,她真寵溺兒子到這地步,肯接受一個太監當兒子的愛人?
白天才得訊朱棣已班師回京,不意到了夜裏卻又傳來惡耗。
半夜裏,朱瞻基在睡夢中被吳瑾叫醒,郭愛就睡在他身側,連忙跟著要起身,但朱瞻基卻將她壓回床上,要她繼續睡。
他獨自去到前殿就沒有回來,一個時辰後又有宮人過來傳喚郭愛去東宮。
朱瞻基一走,她根本無法入睡,一有人來喚,馬上換上衣服就直奔東宮。
進入東宮正殿,隻見朱高熾、太子妃以及朱瞻基都在,一見她到來,朱瞻基立即讓她上前。
她見殿上的人臉色皆是凝重,心不由得跟看提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悄聲問朱瞻基。
他一臉的沉重,“剛才李安著人快馬加鞭,給我送來密旨。”
朱棣的密旨?!
“那內容是什麼呢?”她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皇爺爺病重,讓我和母妃立刻前往虎帳,並令父王鎮守京城,以防有變。”說到朱棣病重時,他聲音忍不住硬姻。
郭愛聽完臉色刷白。朱棣果然出事了!
“你現在就走嗎?”她著急問道。
他點頭,“皇爺爺危急,我與母妃必須馬上趕過去,而這事極爲機密,萬萬不能讓兩位王叔得知。一旦我與母妃動身後東宮無人,找你過來就是讓你細心照顧好父王……以及你自己。”
父王並不知道他們的事,因此在父王面前,他不能對她表現出丈夫對妻子的關切,隻能輕輕補上這句。
她明白他心系自己,要不是她有孕在身,不能跟著他趕路,否則他定會帶她同行的。爲了不讓他擔憂,她連忙點頭道:“殿下放心,奴才會盡心照料太子的……”也會好好照顧自己跟孩子的。她不動聲色地輕撫小腹,以眼神溫柔示意。
“初日,這段時間你就待在東宮,別回皇太孫宮了,我會著人協助你處理事情,凡事別太勞累,明白嗎?”太子妃已然將她當成兒媳,十分關愛,自然也放不下懷有身孕的她,隻得叮嚀道。
太子妃其實很訝異,父皇既然傳喚了瞻基,爲何也喚她去?又心想大概是因爲太子得坐鎮京城不能前往,才轉而召見她,怕是也有遺言要交代給太子。
“是,奴才知道該怎麼做的。”郭愛極爲感謝太子妃的關懷。
“娘娘、殿下,可以出發了。”吳瑾已在宮門外備好馬車,前來催促他們起程了。
“你們快去吧,初日會看顧我的身子,你們無須擔心,隻管這一路自己當心起了盡快將父皇平安護送回京。”朱高熾垂淚,催促中也合著叮嚀。
他們不敢再耽擱,趁著夜色悄悄出到宮門,隻見那裏早已停著馬車,朱棣心腹李安正在等候他們來到。
一見到他,朱瞻基腳步一頓,讓郭愛別再前進,如今天色昏暗,隔著這一段距離李安不至于看清她的面目,郭愛隻得遠遠的看著他攜著太子妃出宮門。
太子妃在李安的攙扶下上車,動作間卻感覺到他從寬大的袖中塞來一個東西,手下意識接住,卻像是一紙信件。
莫非父皇是有何盼咐?她心裏猜疑,強裝無事坐進馬車中,這才三兩下拆開信件,卻是越看越心驚。
她臉色沉凝,顫著無血色的唇輕聲道:“聖上……的囑托,本宮一定照辦。”
待她話聲一落,車門外的人影才離去,走到朱瞻基的馬邊提醒道:“殿下,皇上那不容耽擱,咱們該起程了。”
朱瞻基依言跨上馬背,回頭再凝視郭愛一眼,心頭卻忽然生起一股不安,但見她迎風而立,朝著自己淡淡的笑,他又壓下那抹不甯,策馬而行。
一行人才出發,胡善祥就由暗處走出。
見到她,郭愛微微吃驚。“太孫妃?”她怎會在這裏?
“別緊張,殿下與娘娘連夜出宮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也是太孫的人,我隻會幫他,不會害他,就連你,我也能容…”
看著她那鎮定認真的臉,郭愛不解她特意跟自己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朱瞻基一行人連換了三回馬匹,兼程趕了十天的路,才風塵仆仆抵達鳥珠穆沁。
等進到虎帳見到朱棣時,這個昔日威風凜凜、氣勢萬千的帝玉,如今已是暮氣沉沉,氣若遊絲了。
他能撐到此時已是奇跡,本來打發李安去送密旨時,他就奄奄一息,卻硬撐著一口氣,要見嫡孫最後一面。
朱瞻基母子見到朱棣的病容後,不禁相顧失色,朱瞻基更是立刻跪爬到朱棣的榻前,眼眶一片殷紅澀痛。
“皇爺爺”他啞聲喚道。
失棣見到他來,立即朝他伸出手,他趕忙握住那隻無力顫抖的手掌。
“你終于來了……”朱棣的聲音極爲虛弱,絲毫不見霸氣。
“您會康複的,孫兒是來接您回京去。”見到他命在旦夕,朱瞻基不住硬咽。
朱棣搖頭,“朕不行了……咳咳……”他一用力就咳出血來。
朱瞻基!涼惶道:“皇爺爺”還想去喚隨行的禦醫來,卻被他拉住手。
“父皇”太子妃見事態如此,也心急地沖到楊邊。
“你們不必驚慌……朕有話要說,你們靜靜聽看即可……”朱棣拖看不穩的氣息道。
朱瞻基知道他大限已到,不敢阻止他說話,隻能合淚點頭。
“咳咳、咳咳……瞻基,朕有樣東西要親手交給你。”他又幹咳一陣,才又吃力地說。
“不知皇爺爺要交付什麼給孫兒?”他忍淚望著朱棣問。
楊前站著李安,朱棣以眼神示意,讓他將一隻方盒交給朱瞻基。
朱瞻基見盒身用純金打造,極爲金貴,遲疑不解地望向祖父。“這是?”
“打開它。”
朱瞻基遵照盼咐,謹慎地將盒蓋打開,見是塊大圭,極爲訝然。
“這屬于你的,朕……替你保管了二十多年,是時候交給你了。”朱棣艱難地喘息看說道。
朱瞻基捧著大圭,依然不解其意。“這是屬于我?”
“沒錯,這是你的皇曾祖,太祖皇帝留給你的。”
“皇曾祖留給我的?”朱瞻基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瞧瞧這上頭鐫著的是什麼字。”朱棣顫抖地指著大圭,提醒道。
朱瞻基細細查看,念出所見,“傳之子孫,永世其昌則”你該明白大圭所代表的意思,凡得到這個大圭者,便是我大明聖君……當年太祖皇帝就已指定你爲大明皇朝的繼承人,朕也不過是爲你開辟江山的人,之後這一切就歸還給你了。“朱棣強撐著一口氣,說出這一大段話來。
朱瞻基捧著大圭不禁戰戰兢兢起來。“孫兒惶恐,不敢擔此大任。”
他從不知有這大圭的存在,更不知原來太祖早就指定讓他繼位,難怪從小皇爺爺就特別倚重、栽培他,早早就立他爲太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口亥咳……你不必謙讓,朕細心調教你這許多年,你能不能擔這個大任,朕還會不清楚嗎,咳咳……”朱棣說到最後,更是劇咳不止。
“皇爺爺”
朱棣擺手表示沒事,又繼續說:“你文武皆通,天資聰穎,朕相信太祖的選擇沒錯,你會是我大明聖君,能將大明帶至最繁盛昌明的巔峰……”
“可是……該接手的人是父王,他才是太子。”皇爺爺的意思竟是要他直接取代父王,繼位爲帝?
朱棣早料到他會如此,遂看向一旁也聽得心驚的太子妃,“朕讓你同來,就是要你知道,你的丈夫雖然做不了皇帝,但你的兒子卻能……朕要你支持他,回去後……好好安慰高熾,讓他賞心做太上皇。”
“父皇……”她有些無法接受,沒想到朱棣要告訴她的遺囑竟是這個。
“你不肯嗎?”朱棣厲聲道,睜大了眼。
受那一瞪,她驚惶地連忙顫聲稱是,“不敢,兒媳知道您的意思了,會勸太子寬心頤養。
朱棣這才滿意的點頭,身子卻仿佛斷了線般癱軟。“瞻…基……”
“皇爺爺?”他緊握住朱棣的手,二十多年的祖孫情,不舍他即將離去。
“答應朕……你會接手江山……”
“我……”
“答應朕……”
見他彌留之際依然牽掛此事,朱瞻基落下眼淚,趕緊應諾,“孫兒明白,不管如何,我都會爲大明盡力,許百姓一個富庶的未來!
朱棣聞言高興,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用力地喘息不已,一口氣卻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
紫禁城,東宮。
朱瞻基三行人走後,郭愛除了照料朱高熾外,每日必見的人裏又多了個胡善祥。
本來,郭愛想著太子妃走後,就不會再有人來逼自己吃那些補品,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氣,豈料胡善祥日前見太子妃給郭愛做雞湯,眼下爲了討好這個人,竟自動自發代替太子妃天天做雞湯給情敵喝。
“太孫妃怎敢勞你一再幫奴才折騰這些,你這可不是要折煞奴才嗎?”她現在見了雞湯就想吐,本來不嚴重的害喜變得更加嚴重了,可是人家胡善祥是太孫妃之尊,纖拿降貴給她弄這起了還親自送來,她怎敢不識好歹說不?
眼見前幾日自己不忍推拒,還客客氣氣地吃了,之後卻不見停,看樣子太孫妃是打算幫她補到太子妃回來接手了。她一歎,日子簡直苦不堪言。
“初日公公,你別跟我客氣,眼下父王的身子全仰仗你照顧,母妃說你最近身子不爽利,要幫你調養,才好繼續照料父王。現在她老人家不在,我自要代勞,況且這點小事我還做得,總歸隻是動動口讓人做的,也不怎麼費心。”胡善祥和藹笑道,又催促,“公公快喝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見她催促得殷勤,郭愛隻得舀動調羹喝了幾口,禦膳房的廚藝自是不錯,但再好吃的珍諾三連幾天吃下來,早是形同如嚼蠟。
郭愛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卻覺得不大對勁,身子直冒冷汗,腹部更隱隱抽痛。她停下手,緩緩摸,向小腹,沒想到這個動作竟使得疼痛加劇!
“痛,好痛”她扔下調羹,雙手抱著肚子,弓看身跌落在地。
“初日公公,你……你怎麼了?”
一看見她痛苦地縮成一團,胡善祥也嚇得花容失色。
“娘娘……你這雞湯裏加了什麼……你讓我吃了什麼?”郭愛忍痛咬牙間,瞳大眼睛,看起來猙獰嚇人。
胡善祥聽出她的意思,急忙替自己澄清,“我沒下毒!這雞湯沒毒的……”
見主子驚慌得甚至站不穩,春杏趕緊扶住她,道:“公公可別亂猜,這雞湯還是娘娘親自到禦膳房盯著廚子做的,你自己身子不適,可別扭曲了我們娘娘的一番好心”
胡善祥聽貼身宮女這麼說,心頭一穩,才趕緊上前扶起郭愛。
郭愛汗如雨下,腹部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但見胡善祥的態度真誠,並不是假裝關心自己,便問道:“那這雞湯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這雞湯基本上和之前母妃用的食材是相同的……”胡善祥也不明白爲何對方前幾回喝都無事,今日卻會這樣,旋即忽然想起一事,因而頓住口。
郭愛死咬著唇,疼痛難當地嘶啞問道:“若隻是如此,我爲何喝完會劇痛?”
胡善祥咬了咬牙,解釋道:“我聽說公公這幾日腸胃不適,便向那廚子提了此事,他說公公可能氣虛,若在湯中加了磨碎的人參可補氣隻是這雞湯公公都喝了十多夭,怎麼此刻會出問題……”
郭愛聞言卻是臉色發青。人參?!
她是見這雞湯裏加的都隻是一些促進食欲的藥材,對孕婦並無不妥,這才放心的喝,豈知竟還放了人參。
孕婦不能服用人參,否則容易引起子宮收縮,導緻陰道出血、流産。然而她卻不知不覺吃了十幾天……
這可怎麼辦?孩子,她的孩子!
“快去幫公公召太醫過來”胡善祥慌亂地打發春杏去太醫院,又對郭愛道:“公公不會有事的,撐著點”
但聽到她要請太醫,郭愛驚慌的抓住她的手道:“李太醫、找李太醫”
“李太醫?可是今天早上我才聽孫殯抱怨李太醫告假三日,害她派去的人撲了個空,別的太醫不行嗎?再痛下去公公可能會……血?門胡善祥驚見一股血水竟由對方身下流出,不禁掩面失色。
郭愛聞言已經眼前一黑,再低頭望去,心頓時涼了半截,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孩子?門胡善祥震驚不已,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狀況是怎麼一回事。
“沒錯,我的身分不能找其他的太醫過來,娘娘若真的想幫我,請……到尚衣監去找……找來王祿公公”郭愛痛得幾乎昏厥,完全是憑著意志力硬撐著說完這些。
王祿是目前宮裏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這時候隻有他能幫得了她。
胡善祥還怔楞當場,不能反應過來。
“娘娘門見她沒有動作,郭愛用盡氣力喊了一聲,旋即陷入黑暗之中。
“你……你是女人?”胡善祥瞠目打量郭愛,見她下身已血紅一片,又是大驚,這才如夢初醒的回神,趕緊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命春杏去找王祿。
秘密護送朱棣靈框回京的朱瞻基,途中心髒驀地一痛,差點因而摔下馬背,那之後,他一直心神不甯,怕是京城出了什麼事,于是命人加快行進速度,趕在兩天後抵達皇城。
一進城始發布天子駕崩的消息,並宣讀遺詔,由太子朱高熾繼位,立朱瞻基爲太子,並命諸子鎮守封地,不必赴京奔喪。
消息一傳出,遠在樂安以及彰德的朱高煦與朱高權才知朱棣已死,而且爲防他們變亂,連奔喪都不必。
如今朱高熾父子固守京城,大權在握,大局已定,兩人痛失奪位的機會,皆恨得咬牙切齒。
“先皇遺詔並非如此,殿下您怎能辜負皇命?”
李安在朱瞻基當衆宣告完所有事宜後,將正要前往東宮見郭愛的他攔住。
先皇是讓他越過自己的父親登基爲帝的,但他竟然還是將皇位交給他父親,這豈不枉費先皇死前的交付?
朱瞻基雙眸沉定,肅然開口,“自古以來帝玉傳位,講究的是父傳子以及長幼有序,我若越過父親自己稱帝,何以服衆,又何以面對生下自己的父親?盡管皇爺爺將大圭交給我,而我也答應會爲大明盡力,但我並非一定要在帝玉的位置上才能做到承諾皇爺爺的事,我有自信能輔佐父親成爲一位好帝玉,不會教皇爺爺失望的。”
李安知面前之人一向誠敬孝謹、見識遠大,對他的決定已再無話可說,慎重的朝他行了大禮後,立刻躬身離去。
朱瞻基見李安心服離開,這才繼續快步往東宮去。他在大殿上接見群臣宣讀遺詔抽不開身,那女人明知他已經歸來,卻未趕來見他,這令他不禁更加焦慮,先前那股椎心痛感好像又竄了上來。
他勿勿來到東宮,卻沒找到人,甚至連在皇太孫宮也不見她的影子,內心益發焦急,正想讓吳瑾喚人四處去找時,就見胡善祥白著臉,悄悄走到他面前來。
他立刻皺緊眉頭,“我正忙,沒空與你說話,你若有事,晚點再來見我。”他急著要去尋郭愛,沒時間理會她,轉身要走。
“殿下,你可是在找人?”她追在他身後急道。
他聞言頓住腳步,回過身來面對她,“你知道初日在哪?”
她僵硬地額首,身子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朱瞻基見了疑心,闆著的面容又冷了幾分,厲聲問道:“她在哪?”
“我……帶你去找她吧。”胡善祥說著該然欲泣,她的心此刻已幾近絕望。
這男人待她一向無情,如今她無心犯下的過錯,恐怕會令她陷人更艱困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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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9:53
第十九章
朱瞻基終于在尚衣監的一間簡陋的小屋裏見到郭愛了。
他震驚至極,不敢相信眼睛所見,那個他離開時還好好的人,此刻竟如病入膏盲的人一般,面容慘白到毫無血色,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恐的趕至床邊,抱著像是無了生息的人兒,心慌的問。
王祿就在一旁看顧郭愛,這時也忍不住垂下淚來。“小姐她……小産了。”
“什麼?”他大撼。
“奴才已偷偷帶一名民間大夫進宮爲她診治過,確定孩子沒了,而且她失血過多導緻昏厥,大夫說……情況極爲危險。”王祿難過地一抹老淚。
朱瞻基驚懼,盯著懷裏了無生氣的女人,幾乎要喪膽。“小愛……;醒醒……醒醒我我回來了”他的聲音破碎,慘著一絲硬咽。
郭愛依然昏迷不醒。
“小愛——”他大聲的喚她。
她仍然沒有反應。
“我回來了,你睜眼看我,我回來了。”
她眼皮緊閉,毫無感應。
領著他來的胡善祥,則驚懼的躲到角落去,她從未見過這麼狂怒又悲痛的朱瞻基。
“你給我醒來”他用力的搖晃著郭愛的身子,就怕她貪睡再也不肯醒來。
見他那模樣,胡善祥驚駭莫名,眼淚害怕得急落而下。
“小愛,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竟敢食言?門他抱著郭愛,雙目赤紅,怒不可遏。”小愛一“
“我……我在這呢”突然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朱瞻基心頭一震,低頭就見她的眼睫顫巍巍的動了動。“小愛門他激動的將她按向自己的胸膛,那裏正爲她激烈地跳動著。
王祿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大夫說隻要小姐醒了,就沒事了。
郭愛吃力地睜開眼眸,見到他抱著自己,扉弱地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旋即她記起自己出血的事,神情一變,慌急了起來。“孩子……咱們的孩子呢?有救回來嗎?”她虛弱又急切的問。
他身子一僵,沒有回答。
她轉頭往王祿望去,就見他別過臉去。
“孩子……沒了是嗎?”她傷痛的閉上眼,凝聚的淚水滾滾而落。
“隻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他馬上道。雖然他也極其渴望得到孩子,但她更要緊,隻要她安康,其餘的都不重要了。
她自責的抽泣起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沒能照顧好咱們的孩子……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胸口痛縮了下,“不,是我的錯,是我不在你身邊,若非如此,孩子也許不會出事。”他後悔自己不該留下她,不然至少也該留下吳瑾照應。“我要知道,孩子是怎麼失去的,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問,胡善祥立刻癱軟身滑坐在地,朱瞻基驀地朝她看去,眼神逐漸轉爲嚴厲。這女人從一開始就不對勁,而且她又是如何得知小愛的事的?“你怎麼了?”
他語氣森然地問。
胡善祥驚怕極了,身子不住的顫抖。
他疑心更重,起身想走過去問個明白,郭愛卻馬上拖住他,不讓他走向前。
“瞻基,她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他俊眸眯起,勃然大怒,“她果然有問題”
“對不起,我隻是好心,我不知道她是女人,更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才會鑄下大錯……”胡善祥哭了,抖著身子拚命的解釋。
她不過是存著一點私心想討好初日,好讓自己有機會接近太孫。
她能夠容一個太監與自己共事一夫,因爲太監總比女人好,至少一個太監永遠不可能取代自己,哪知初日其實是個女人,甚至還懷有身孕,人參補氣,卻忌孕婦服用,她陰錯陽差竟將初日肚子裏的孩子給害死了。
自從知道自己闖禍之後,她就擔心受怕,就怕面對這個男人回來後的後果。
“是你,是你害我失去孩子的”他額暴青筋,發指皆裂。
胡善祥淚流滿面,不住搖頭。
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
“你該死”
拉不住盛怒的他,郭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沖上前去一腳將胡善祥踹飛。
郭愛大驚,心知他絕對饒不過胡善祥,甚至會認定胡善祥是蓄意所爲!
“太孫妃,你快走、快走”她若留下,隻怕會沒命。
胡善祥被踹趴在地上,全身骨頭像是快要散了,她忍痛的爬起身,倉皇要逃,但朱瞻基一個箭步扼住她的頸項。
“我一開始就不該娶你的,你這個禍害”說看,他收緊手上的力道。
她被拍得痛苦掙紮,臉全漲紅了。
“不,瞻基,她什麼也不知道,她是無心的,你冷靜點,不要殺她則郭愛怕他真的失控殺人,不顧虛弱的身子,緊張的想阻止他。
這是個意外,她相信太孫妃絕對沒有害她的意思。
“她是漢王的人,你能說她無辜嗎?她敢謀害我兒,我要她的命”他疾言厲色,非但沒有停手,還加重力道要置胡善祥于死地。
胡善祥被勒得眼睛翻白,全身無力,眼看就要斷氣了。
眼見阻止不了,郭愛急到一時氣血上湧而昏厥過去。
“啊!殿下,小姐又昏過去了則王祿見狀大喊。
朱瞻基聞言一驚,再不管胡善祥的死活,馬上縮手沖回到她的身邊。
“小愛”他見她雖然緊閉雙眼,但淚水湧現,小手伸過來揪看他的衣服。
見狀,他頹喪的坐倒下來。“唉,我明白了,王祿,帶那女人走,我再也不要見到她門他揮手讓王祿帶走已經奄奄一息的胡善祥。
王祿這才趕緊收起驚嚇,依言辦事。
郭愛仍淌看淚,“她並無惡心……你莫要再責怪她了。”她硬咽看昔胡善祥求情。
朱瞻基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她若有心害你,也不會親自去領我過來找你了,我隻是難以原諒,她畢竟是害死我們孩子的兇手”他恨恨地說。
郭愛握住他的手,“真正的兇手是我,枉我還會醫術,身爲母親,竟粗心大意到沒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你若要怪,就怪我吧”她淚眼婆娑道。
他心痛的搖頭,滿臉的悲傷,輕輕摟過她,緩拍著她的背。“別多想了,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朱棣之死所帶來的危機,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亦是朱瞻基受封太子之日。
帝號由永樂改爲洪熙,宮廷內外一片新氣象。
郭愛身子尚未恢複,無法上太和殿去觀看大明皇帝登基的盛況,丁尚若能親眼目睹對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而言,該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但如今的她意志消沉,就算體力允許,她也沒有那個心情了。
朱高熾已移居至乾清宮,朱瞻基理所當然的就移居東宮,此刻郭愛正在他的寢宮中休息,而吳瑾就在外頭守著。
自從發生不幸之後,朱瞻基便要吳瑾時時保護她,負責她的安危,不讓人隨便接近。
她側臥在床榻,手中是一封剛剛送來給她的書信,她瞧了一眼便丟開,無心理會。
“殿下,您回來了。”寢宮外傳來吳瑾的聲音。
他回來了?!她忍不住訝然。以今日的盛事,她以爲要到天黑他才回得來,可這會才過午時而已,朝堂上應該才瀕布完新帝的新政,之後還有一連串的慶典,他身爲太子,又是新政的真正主導者,怎能撇下這些事回來?
朱瞻基踏入寢宮,臉色出奇的難看,她坐起身,驚詫的望看他。
吳瑾也跟著進來,馬上爲他倒了杯茶呈上,但他臉色鐵青,接過那杯茶後就直接砸向角落。
吳瑾見主子如此,不由得惶恐吃驚的馬上跪下。“殿下……”
郭愛立即朝他使了眼色,吳瑾會意趕緊躬身退下。
“這是怎麼了?”她問向那猶怒發沖冠的男人。
朱瞻基大手一揮,又將桌上的水果籃掃落,籃裏的葡萄滾落一地。“哼,我本以爲父皇登基後便能爲蘇家平反,恢複你的身分,怎知……可恨門他咬牙道。
威脅自己的朱棣已死,她也以爲能夠如此,難道有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急問。
“剛剛在大殿上,想不到李安竟然當衆取出皇爺爺的另一份遺詔,上頭除了重申朱家子孫不得納蘇姓女子爲妻妾外,更直接點名,蘇逢之女蘇麗爲妖孽出世,禍延人間,遺命斬殺,若有子孫包庇,奪其朱姓,貶爲庶人,株連妻室全數下獄”他橫眉豎目的說出遺詔內容。
他便是在聽到這份遺詔之後,才會以身體不適爲由丟下一切離開的。
郭愛聽聞不禁愕然,“蘇麗到底做了什麼,要讓先帝這麼趕盡殺絕?”
他斂下臉來,快步走至她身邊。“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他心急的問。
她苦笑,“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曉得就會想辦法除去朱棣的心結了,也不會令自己這麼痛苦。
“那趙王妃呢?她是蘇麗的姨母,她可曾對你說過什麼?”他不死心的再問。
她搖頭,“我隻見過她一次面,而且那回聽她的口氣,似乎也不知道蘇家爲什麼會被滅門。”
朱瞻基陰郁不己,“罷了,遺詔都公開了,事己至此,我再想其他法子讓你“重生”吧”他無奈的說。
當初他若知道李安手上還有這份遺詔,定會想辦法阻止他公開遺詔,如今爲時已晚,隻好另想他法。
“重生?你是想讓我改頭換面,以別的身分出現是嗎?”郭愛聽出他的打算。
他額首,“認識蘇麗的人不多,你隻要不姓蘇就可以了,況且,還有母後可以幫咱們。”
“不,李安也許好解決,以你現在的權勢隨便將他打發得遠遠的即可,可是趙王呢?他不會放過我的。”她意苦的說。
“他敢?”他聲色俱厲起來。
郭愛心情沮喪,由身旁摸出剛剛自己才看過的書信給他。“你瞧瞧他敢不敢。”
朱瞻基快速的將信件看過一遍。這是趙王寫給小愛的信,這些年來三王叔從沒放棄過給她送信,內容大緻與過去相同,無非還是要她做他的奸細,隻是這封信的措辭更爲嚴厲了,竟然威脅,她若不從,就要舉報她的身分,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朱瞻基看完後怒得七竅生煙,一把將信件撕個粉碎。“他好大的膽子。”
郭愛無奈的瞧著身下的碎紙。“你曉得的,就算我改了姓名,若同樣是這張臉,那就行不通的,我休想光明正大的成爲你的女人。”她不僅失去孩子,還得繼續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簡直是雙重打擊,郭愛垂下肩膀,對黯淡無光的前途灰心喪氣。
見她這般,朱瞻基心疼不己,伸手摟住她,柔聲道:“總會想到法子的。”心裏的盤算卻是一爲了她,就算血洗朝廷,他也願意!
這日,朱瞻基跟父皇議完國事提早回東宮,在寢殿,中看見郭愛手裏捧著一本醫書在發呆。自從失去孩子之後,她便經常如此,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走向她,手搭上她的肩,她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是累了還是渴了?要盼咐人送消夜嗎?”郭愛放下根本沒有在看的醫書,就要起身招呼他。
“不用了,你別忙。”他瞧她的目光帶著幾分的深思。
她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怎麼了嗎?”是不是自己的帽冠不正,會看出破綻?她下意識的摸摸帽冠。
他握住她的手,“小愛,咱們……”
“孫殯娘娘,您來了門吳瑾在寢殿外大聲的說著,刻意提醒殿內的兩人。
郭愛緊張萬分,迅速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連忙站離得他遠遠的,低下頭,雙手規矩的垂放在身子兩側,模樣就像個真的奴才一般。
朱瞻基見了心裏一陣的悶痛,她的這份委屈與卑下令他愧疚于心,于是當打扮得明豔照人的孫仲慧進來時,見到的就是他惱恨的怒容。
她當下一驚,下意識的就想退出去,可又想來都來了,這麼回去她不甘心,遂還是咬了牙走向他。
“臣妾見過殿下。”她朝他嬌媚的行禮,小心的瞧看他的臉色。
“你來做什麼?”朱瞻基也不多廢話,直接問明她的來意。
她起身時趁機掃視了四周一下,見隻有初日一個奴才,沒有別的女人在,不禁暗自竊喜。
“我好久沒見到殿下了。”她嬌羞的說。
“近來忙,隔幾天會去找你的。”他隨口道,心裏想的是趕快將她打發。
“可是我很想殿下,不想隔幾日再見你,再說,今日是我的小壽,所以我親自做了壽糕,想請殿下嘗嘗看。”她有備而來,手上捧著自己做的糕點“今日是你的壽辰?”他燮眉。這麼湊巧?
是啊,殿下幾年前還記得給我祝壽,可這幾年你都忘了。“她語氣雖然不敢責怪,但也難掩埋怨。
他原想問明來意後就趕人的,但既然是她的壽辰,便不好開口馬上讓她走,他瞧了一眼規矩站在角落的人兒。“初日,你先到寢宮去幫我鋪床,晚些要睡了。
他刻意支開郭愛,不想讓她見到他與別的女人相處,另外也暗示孫仲慧,讓她早些離開,別打攬他休息。
可孫仲慧並沒有離開的打算,聽到他想歇息,反而心喜著。
郭愛明白他的心思,遂朝他點頭,“是,奴才這就去。”說完便往寢宮走。一般議事或召見嬪妃、宮人都在寢殿或偏殿還有暖閣,隻有休憩就寢時才會進入寢宮中。
朱瞻基這才轉身面對一臉媚色的孫仲慧。
“壽糕呢,拿過來吧。”他打算吃兩口就打發她走。
他原本伸手要去取,誰知孫仲慧卻自己將一塊糕講送進他口中,接著是整個身子往他身上靠來。
朱瞻基臉色鐵青,立刻推開她。“你做什麼?”
“我……沒做什麼,隻是喂殿下吃壽糕。”被無情的推離,孫仲慧臉上難掩尷尬。
“口亨,東西擱下就好,晚些時候我會吃,你走吧”他沸然不悅,冷聲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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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39:59
面對他的無情,孫仲慧咬緊了唇。今晚她特意裝扮過,目的就是希望能留在東宮過夜侍寢,她受他冷落太久,也受夠了外頭的冷言冷語,她想成爲他真正的妃殯,然後爲他生下一子半女,才能免去被嘲笑失寵的命運。
“別趕我走,請殿下讓我留下則她卑微的求道。
“你說什麼?”她竟想賴著?!
“殿下,大婚至今你都未曾碰過我,臣妾哪裏不好?不夠美嗎?否則你爲何要這樣對我?”她放下自尊的問。
他擰眉瞪眼,“你太放肆了”
“就算我真的放肆又如何?我們是夫妻,你真的不要我嗎?真的不想要我的身子嗎?”她大膽的再度靠近,抱著他切切的問。
“你放開”朱瞻基怒火萬丈。
“不,你若說不出爲什麼不要臣妾,那就抱我,要了我的身子門她不顧羞恥的說。
“你”他沒想到她竟會厚顔到這等地步。
“殿下,我一直在等你,我是你的女人,你若不碰我,我如何爲你孕育下一代,我想爲你生個兒子啊”她死抱著他不放。
朱瞻基動怒了,“你給我放開則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拉開她,將她甩出去。
她狼狽的撞到桌子,這一鬧,什麼臉面都丟光了,她幹脆趴在桌上哭嚎起來。
“你怎能這麼對我,我是你的妃殯啊,你怎能不要我,這不是讓我去死嗎?嗚嗚……”
寢殿外的吳瑾聞聲跑進來了,見著她這哭鬧的樣子也嚇到了。“主子?”
孫仲慧還在那哭喊著“不是讓我去死”,朱瞻基臉色陰沉,雙眸危險的眯起,聲音冷酷的說:“真這麼想死,要本太子成全?”
原本還在哭鬧不休,這會聽那字字句句如冰箭般射來,孫仲慧的神智被凍醒,不敢再鬧下去。
得到片刻安甯的他,疾言厲色的命令,“把這瘋女人拖出去則得令的吳瑾硬著頭皮上前去請孫殯娘娘離開。
被人無情的趕離,孫仲慧又開始淚眼婆要,但這回怕激怒朱瞻基的她可不敢再嚎啕大哭,嚶嚶哭泣的跟著吳瑾與貼身宮女離開。
她走後,朱瞻基怒氣末消,摔了幾張椅子後才想到寢宮中的人兒,心頭一顫,他趕緊走進去,就見她坐在床榻上,淚眼愁眉。
他的心擰了擰,悄聲走近她。“她發瘋,你別在意。”
“她是真瘋嗎?”她搖頭,“她沒有,她隻是承受太大的壓力,逼得她非來與你攤牌不可。”
“你別胡思亂想。”
“瞻基,別再爲我堅持什麼了,你明白的,太子不比太孫,你一定要有子嗣才行,而這個孩子還必須是能光明正大列入宗廟金冊的孩子,但這我給不了你,我給不了。”她淌淚。就算她真的爲他生下孩子,那孩子也不能姓朱,更不能喊他父王。
“不要再說了。”他白著瞼。
“你聽我說,不用顧慮我了,我想開了,若我真的爲你好就不能綁著你,去胡善祥或孫仲慧那,讓她們爲你生一個繼承人,你去吧”她忍痛的說。
她不能再自私下去,就算他們曾經在星空下定情,她也曾經一再的告訴自己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但現實是殘酩的,這麼堅持隻會害他爲難而已甚至危害到他香火的繼承。
他心疼肝裂的看著她,她越是委曲求全,他越是不讓她受委屈。
他已經一時無法平反她的身分,又害她失去孩子,現在若再讓她見他去找別的女人生子,他如何做得到?!
他擦去她的眼淚,“我剛剛就是要告訴你,不久後即是太祖忌日,父皇讓我南行去祭陵,正好南京皇城也必須重建,才能如父皇所願回都南京,你就隨我去一趟吧,就咱們兩人在南京過一段日子。”
他不能再任她頹廢不振下去,該是帶她去透氣散心的時候了!
洪熙元年四月,朱瞻基攜著郭愛至鳳陽的皇陵與南京的孝陵祭拜之後,便以監造皇城修建的名義在南京待下了。
南方氣候比北方溫暖,又值春末夏初,百花齊開,風景怡人,郭愛的心情逐漸輕松,再加上朱瞻基一路陪著她散心,她心中的陰霆漸漸散去,笑容也一日多過一日。
不想擾民,也便于行動,兩人私下出遊時,通常隻有吳謹在旁伺候,所以當朱瞻基這天攜著郭愛坐在由吳瑾駕駛的馬車來到市集大街,在一家酒樓前下馬車時,店家以三人的服飾判斷,隻當是貴客上門,便熱絡的招呼著他們進酒樓。
吳瑾識相的不打擾他們,表明要在熱鬧的街上繞繞,于是朱瞻基便借同郭愛進入酒樓。
大堂內人聲鼎沸,劃拳的、勸酒的、唱曲的、談笑的……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讓人的心情被感染,忍不住跟著興奮開心起來。
店小二領著兩人來到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這個位置和那間他們曾經一起去的酒樓一樣,可以將店內的一切盡收眼裏,而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市集裏百姓們人頭攢動的模樣,熱鬧非凡,南京不若北京生活步調快,這裏的百姓個個臉上都染了知足和悠閑的笑容,眉眼間都是盈盈笑意。
店小二去而複返,再出現時,托盤上已是滿滿的茶點和兩壺水酒,將茶點和水酒二擺上桌後,店小二就俐落的離去。
看著那兩壺水酒,郭愛傻眼。是怎樣,每來這種地方不喝酒就全身瘴是不是?
“你沒忘我是一杯倒吧!這麼想抱我回家?”她低頭看了自己一身的男子裝扮,“你若不想當囑目焦點,就盡管抱我回去吧”
朱瞻基也不說話,隻是一徑笑著重起一壺水酒幫她斟上。“喝吧,有事我負責。”
好,他想出名,她就成全他!郭愛一口飲下杯中物,當那液體入喉,記憶中的嗆辣感全被潤喉的甘甜取代,有點果香又有點茶香,她一臉驚喜。“這是什麼?好好喝喔”說完又自己斟了一杯再喝。
“這是這間酒樓有名的果酞茶酒,用水果酞酒,再帶入茶香,少了一般水酒的嗆辣口感,多了甜昧和茶香,頗受百姓歡迎。”朱瞻基解釋,自己也喝了一杯。甜甜又帶茶香的滋味真不錯,吳瑾這回可是推薦了好東西。
“沒想到民間居然有這麼好喝的東西,多喝幾杯也不怕。”郭愛開心的笑看,貪食的她隻要吃到美食,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朱瞻基雙眸盛滿柔情的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唇。他該早點帶她出來散心的,這是這陣子以來,她首次真心的槳笑,對他而言非常珍貴,他是不是該考慮把這果酞茶酒的技術引進宮中,讓她天天都可以嘗到?
“這雖然是果茶釀造的,但畢竟也是酒,喝多了還是會醉的。”他提醒。要他抱她回宮是沒問題,但她酒醉可愛憨甜的睡相,他不想旁人瞧見,所以她還是清醒點好。
“不是說你負責?”郭愛嘟起嘴揀了塊糖酥吃。嗯,甜而不膩。
她的唇上沾了點糖粉,朱瞻基伸手幫她抹掉後,竟舔了下自己的手指。“糖粉沾了你的唇後更甜了。”他邪魅的笑道。
郭愛的臉大紅,她緊張的東張西望,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才放下心來。“你真是亂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
“我隻想對你一個人亂來。”他一臉深情又無辜。
郭愛這下不隻臉紅,連頭都擡不起來了,她在心裏暗罵,這家夥是故意的嗎?就是要逗得她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才甘心是不是?
她困窘的抄起酒壺就灌了一大口,朱瞻基想阻止己來不及,爲了防止她真的喝醉,他不再逗她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她應該暫時忘卻了因爲小産而産生的郁悶,隻要她開心,要他自毀形象或當個登徒子他都願意。
大大的吐了一口氣,郭愛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我想到我們第一次上酒樓時的情景,那時你笑得像陣春風,害我一時不察,把酒當茶的一杯飲盡,才會醉倒。”
憶起當時的情景,朱瞻基也笑了。“也因爲有你的關系,我的生活才會有這麼多的樂趣。”
“你過得快樂,我可是心驚膽顫,我時常要揣測你的心境來順著你。”說起往事,她眉飛色舞的,一點也看不出當時的膽顫。
“那現在就換我來揣測你的心境,順看你。”他笑道。
郭愛開心的點頭,拿了塊豆酥糕入口,鹹鹹甜甜的口感,讓她吃著吃著,肚子不自覺的餓了起來,她將桌上的茶點一一吃下肚,再喝口果釀茶酒,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朱瞻基笑看她膺足的表情,覺得這趟南行之旅真的是來對了。
酒足飯飽後,見她拍拍她那有點鼓起的肚皮,他提議道:“走吧,去走走消化一下。”
郭愛早就對大街上的攤位好奇不已,付了銀兩,步出酒樓,兩人向大街邁去,越是靠近,攤販的吐喝聲越清晰,大街兩旁擺了五花八門的攤位,不管是古玩字畫,還是新奇小物,都擠滿了人潮,遠遠看去,像兩條長長的人龍。
人多擁擠,朱瞻基將郭愛護在身前,不讓旁人碰觸到她,而郭愛明白他的體貼,時不時的回眸對他一笑,兩人的親密模樣,在如此擁塞的街道上倒是不顯得奇怪,于是在每個攤位郭愛都不會逗留太久,而當兩人經過一處首飾攤位時,朱瞻基卻突然停下腳步,他目光深沉的拿起一支雕工雅緻的梨花簪。
“大爺真是好眼光!這支梨花簪是用上好的檜木制成的,上頭的梨花雕得栩栩如生,另外簪子本身還會散發出沁人心腫的檜木香。”小販鼓動三寸之舌推銷。
而郭愛看他拿著梨花簪打量,不僅感到好奇。宮中奇珍異寶多不勝數,貴爲皇太孫的他從小到大吃穿用度全是最上等的,這會怎麼會被這支造型簡單的木簪吸弓!?
朱瞻基但笑不語,給了銀兩後就和她相偕離去,行到人煙較少的街尾,便見到吳瑾駕著馬車候在那裏。
要不是知道在進酒樓前朱瞻基就交代吳瑾在這裏等他們,郭愛還以爲吳瑾料事如神。
兩人坐上了馬車,郭愛終于開口問出心裏的疑惑,“宮中任何東西的雕工都比那支梨花簪好上千萬倍不止,你怎麼會買下它?”雖然那簪子質樸,沒上漆,也無任何裝飾的典雅造型很是吸引她,但她實在不懂,他爲何會買下它。
朱瞻基把梨花簪放在她手心。“穿女裝時,記得再別給我看。”
郭愛心喜,這是除了紫東珠外,他第二樣送她的東西,但她更好奇了,“爲何要別這支簪:!”
他溫柔的笑道:“我夢中的你,頭發上別的就是梨花簪。”
原來如此!她一笑,但笑容維持不久就斂下了,她看了自己身上的服飾。“在宮中是宦官服,出宮是男子服飾,要穿回女裝可難了。”說到這裏,她又想到自己不能見光的身分,和那小産的孩子,不禁感到心酸。
見她眼眶泛紅,他將她摟進懷裏,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也很悲痛,但爲了她,他必須堅強,替她撐起一片天,兩人才有將來,他未來的日子裏,身邊一定要有她陪伴。
“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將你的身子養好,放開心胸,將來再把那個孩子生回來則他安慰,抑下滾上喉頭的苦澀。
他知道她心裏的痛隻是用塊黑布暫時蓋著,隻要不掀開,就不會痛,但心口上的傷痕還是存在,唯有面對和放下,才能真正的釋懷,就算有傷痕,也會有愈合的一天。
“把孩子生回來?”她眼眶嗯淚的看著他。
他伸手抹去她眼睫上的淚花,“嗯,是命中注定的,就一定會回來。
“命中注定……”喃喃自語了一會後,她的眼神由難過慢慢轉爲堅定,“曾經失去的隻是暫時,我要再把孩子生回來”仿佛下了決心,她用力的點頭說道,接著張開雙臂反抱住他,“瞻基,謝謝你。”
知道她終于放下了,他一笑,“傻瓜,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爲我的生命帶來陽光,若不是你,皇室的鬥爭早讓我的心變得黑暗;若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原來將一個人放在心上的感覺,是這麼的幸福。”說著,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承著他的吻,她心裏載滿他給的柔情。
一吻結束,兩人緊緊的相擁著,心跳的節奏一緻,這一刻,彼此的心隻爲對方而跳動。
感受到馬車行進的速度漸緩,接著就聽到在前頭駕車的吳瑾說道:“殿下,到了。”
馬車在春暖花開的南京郊外停下,朱瞻基牽著郭愛步下馬車,放眼望去,綠油油的山坡上全是各色的細長莖小花,風吹過,小花搖曳著,那姿態就像少女在跳舞一般。
看著眼前的美景,郭愛贊歎不已,笑容在她的臉上fh放,面對一望無盡的風景和山巒,心情一整個開闊起來,她向前奔了幾步,在花海中轉看圈。
朱瞻基走上前,來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的束發解開,任由青絲似瀑布的披散開來,隨風一下又一下的輕擺著,他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旋上,兩人的發在風中飄揚、糾纏。
“將來,等孩子都大了,我定要帶你遊山玩水,過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他想像著自己帶她過隱世的生活。
“你確定是閑雲野鶴?國事都讓你忙不完了,何況江山多嬌,你真能舍得這一切?”她笑問,不信他的話。
“隻要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舍得、什麼都不在乎。”他柔聲道。
“你是不是偷吃糖?嘴巴這麼甜。”
“你剛才不是有吻過,有甜嗎?不然再吻一次確認好了。”
“喂……”她才出聲,嘴就被狠狠的堵住。真亂來,吳瑾在看呢!
“嗯,果然很甜,原來我是吃了你嘴裏的糖。”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賊笑。
她嗔睨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有當登徒子的天分。”
“居然說我是登徒子?好,爲了不讓你失望,我就調戲你。”說著,魔手就往她身上爬去,惹得她花容失色的嬌呼。
郭愛笑著掙脫他的懷抱跑掉,朱瞻基也追了過去,兩人的笑鬧聲時不時的被風吹散開來,不遠處在喂馬兒吃拿喝水的吳瑾見狀,這陣子緊繃的心也跟著放松下來。
初日總算是重展笑顫了,他跟在主子身邊多年,隻有初日在主子身邊的這幾年,主子才真正的活得快樂,而他也才有機會看到主子真心展露笑顔的時候。
兩人追逐了一陣,笑累了的坐在大樹下乘涼,一同欣賞眼前的風景,突然間,朱瞻基伸出手輕揉捏起她的肩膀。
郭愛笑揚起嘴角,閉上眼稟受太子的個人服務。說實在的,他手上力道適中,按起來挺舒服的,她不自覺的流露出滿足的微笑。“你手藝不錯,可以去充當“抓龍”的了”她脫口而出。
“抓龍?”他臉色略變。這字眼怎麼這麼奇怪?
“就是幫人按摩的意思啦”她笑著解釋。抓龍是她那時代的用語,但在這,龍代表皇帝,抓龍這兩字可不是什麼好詞,難怪他臉上有異。
“滿腦子奇怪的用字。”他失笑。
“哈哈哈”她笑著,可得意了。
她這笑容柔美而純淨,他瞧得癡了,接著動手除去她的鞋襪。
郭愛嚇了一跳,“喂,你做什麼?”她連忙要縮回自己的腳。
他愉悅的笑,不讓她脫逃,硬是將她的鞋襪剝去。
“原來你有雙大腳”他揶揄道。
“怎麼,不行嗎?”她柳眉豎起。
明朝女子有裹小腳的習慣,像是孫仲慧與胡善祥都有雙三寸金蓮的小腳,可不知道爲什麼蘇麗的母親末幫女兒纏足,也許是舍不得女兒受罪吧?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她才有辦法混進宮裏扮太監。
“行,咱們明朝開國皇帝太祖的結發妻子馬皇後也沒有纏足,她可是後世公認的賢後,在民間被稱爲“大腳皇後”,太祖對她敬重有加,在她與世長辭後,便不再另立後,而我與太祖一樣,也喜歡大腳,那小腳有什麼好,纏得都變形了,我見了隻覺得可憐,並不感到美麗,還是你這雙大足好,光滑健康,還能健步如飛。”
他注視著她的白喇雙足,欣賞的說。
“將我婢美馬皇後,可真是擡舉我了門她呵呵笑,”不過,這會你脫了我的鞋襪,是想對我做什麼讓我跑不了?“她笑脫他。
“你不是說我能做個“抓龍”的,我聽說這腳底有很多穴道,我想替你抓抓腳底的龍。”
“你說什麼?”他可是萬分金貴的皇太子耶,幫一個女人按摩腳?!郭愛露出一副愕然吃驚的樣子。
他隻是一徑的笑著,還真的跪在她面前幫她按壓起腳底來。“如何,舒服嗎?”他認真的問。
“嗯……舒服。”她眼眶有些紅了。
天之驕子的他,卻甘願爲她付出這麼多,因爲想讓她開心、想讓她恢複以前的開朗、想讓她大笑的過日子、想讓她忘記傷心不快的事,所以他很用心的在討好她、很賣力的在呵護她。
八年了,他們認識八年了,從他還是飛揚跋息的少年到現在成爲一個見識遠大的成熟男子,他對她的態度從來變過,始終如一。
她動容地輕拍他的肩,“瞻基。”
“嗯?”他驀地擡頭。
下一刻,櫻唇主動吻住了他,他一楞後微笑,放開她的腳躁,改而圈住她的腹,美好的晴空下,溫和的微風中,他與她溫柔纏綿地相吻,吻得讓不遠處的吳瑾背過身去,不住的爲他們這一刻的幸福而歡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40:23
第二十章
近三個月,兩人日日遊山玩水、鬥促織、上酒樓、捶丸、投壺、騎馬、射箭,日子過得好不悠閑快活。
這是近幾年來郭愛在過足擔驚受怕的日子後,最放松愉悅的一段時間了,而朱瞻基也是如此,隨著他的權勢越大,兩王的壓迫也越甚,他越來越難以忙裏偷閑,但在南京散心的這段期間,他們才真正的感受到兩人世界的安定與美好,這讓朱瞻基更是向往閑雲野鶴的生活。
玩累了,兩人手牽手的回到舊宮。來到南京之後,他們並未依身分而住進東宮,隻因皇太孫宮有他倆初識時的回憶,在這,郭愛更爲自在放松。
如今,皇太孫宮裏處處可見紫色小物,如紫色的桌巾、紫色的茶杯、紫色的瓷瓶、紫色葡萄……
進到寢殿內,更有一套紫色錦褥,這是她在一次投壺比寒中贏取的獎品。
她一進寢殿便喜愛坐在那張鋪著紫色緞繡的臥榻,他見了覺得好笑,瞧他的寢殿一室的紫,若教人見了不噴飯大笑嗎?
可他隻想寵溺這個女人,隻要她高興就好,這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而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她的臉頰又重新長肉回來,這才是最教他滿意的地方。
“吳瑾,送些消夜過來吧”他對候在殿外的貼身太監盼咐,不忘又補上一句,“要有豆腐。”
這陣子她忽然愛吃起豆腐來,他留意後,就要人三不五時準備有豆腐入菜的料理。
吳瑾合笑而去。見主子愉悅,他自然也開心,伺候得更爲勤快。
不一會,他端了四樣菜色以及清粥回來,這四樣菜色裏,其中就有一道香煎豆腐。
玩了一天本來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人,在聞到飯菜香後,立刻有了精神,連食欲都大大的被挑起,就見她馬上沖到桌前,準備大快朵頤。
這時吳瑾從袖口裏拿出兩封信來交給朱瞻基。“殿下,京城與彰德都有書信來。”提到彰德時,他看了眼已經開動喝粥的郭愛。
朱瞻基點點頭,接過信後就讓他退下。
他將其中一封信遞給郭愛,“三王叔又給你送密函來了,他還真是不死心啊!果然一直在密切的關注你,連信都改送來南京了。”他冷笑道。狗急跳牆,將信送來南京,就不怕他知曉嗎?
郭愛接過信後,看也不看的丟至一旁,繼續吃她的消夜,“自從你當了太子,對他的威脅更重之後,他信就送得更勤了,但內容都是千篇一律,他不煩我都嫌煩,這會連到了南京也不放過。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人倒真是有恒心、有毅力,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她白粥配豆腐,邊吃邊挖苦譏諷朱高權。
她連信都懶得看,他卻幫她拆封讀出來。“瞧來三王叔是快沒耐性了,今日的措辭更激烈,怕是真想掀你的底。”得知內容後,他皺眉了。
她這才擱下筷子,表情有些無奈。“前幾天我也收到趙王妃的私信了,她說趙王因錯失先皇過世時最好發動政變的時機,惱恨不己,還將這事怪罪到我頭上,說是我沒將此事通風報信給他知道,趙王妃讓我虛應他一下,別讓他真的甘願不顧情分的拆我的台。”
“既然如此,你隔三差五將我的一些消息送給他,至少先安撫他,別徹底惹惱了他。”他沉思後說。還是小心謹慎爲上。
“那好吧,這幾日我就送些不痛不癢的消息給他,好比咱們捶丸的比數,以及投壺的輸贏,希望他對這些消息會有興趣。”她調皮的露齒一笑。
朱瞻基聽了往她額上拍去。“這事他關你的性命,別不當一回事。”
郭愛這才收起賊笑,“得了,信由你寫、消息讓你送,隨你要給他什麼訊息,我懶得過問。”她將事情推給他處理,她不想管。
現下日子過得舒服極了,她根本不想動腦筋。
朱瞻基寵溺的笑晚她一眼後,繼續拆另一封信。這信是京城送來的,他讀完後立即燮緊眉頭。
郭愛見狀,再度放下碗筷,京城來的信可就讓她緊張了起來。“皇上及皇後兩位一切都安好吧?”她關心的問。
他放下了信,沉聲道:“母後信上道,父皇不眠不休的勤于政事,身體狀況欠佳,母後極其擔憂父皇的龍體能否負荷。”他斂下眼睫。
她聞言一驚,“這怎麼成?!那麼我離京時開的藥,他可有按時服用?還有,我給的菜單,禦廚是否也比照辦理?王振有替我“督促”他嗎?”她急問。
經過這些年對中藥的鑽研,她已能找出一些替代西藥的藥讓朱高熾服下,將他的病情1空制得極好,她也不再從王振那聽說他有任何的狀況了,想不到她與瞻基才離京,他就全然不照規矩來了。
朱瞻基眉心皺得更緊,“母後信上沒提這件事,不過,我擔心醉心于政事的父皇,既然可以讓母後寫信來告知,那這些事他可能都不理會了。”
郭愛心驚。朱高熾得的都是需要長期服藥與調養身體的重症慢性病,容不得他胡來的,長期不眠不休,健康的人都受不了了,他這個病人怎麼能負荷?
突然想起曆史上記載朱高熾似乎登基未久就葬死,她一神色驀地大變。
“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朱瞻基見狀心驚的問。
“我……我沒事,瞻基,你趕快寫信回去,讓皇後強迫皇上一定要按時用藥,還有,阻止他繼續操勞下去,這會要了他的命的”她緊急的說。
他肅然的額首,“好,我知道了。”他立即動手寫信。
郭愛又思考了下後,像下了;知已般的走近他道:“咱們……這兩天就動身回京吧。”
“回京?你想回去了?”他停下筆,挑起眉瞧她。
“嗯,皇宮修建至少還要半年,但你根本沒必要親自監工,你隻是陪我散心,這段日子我過得很快樂,也已經想通了,情緒不再低潮,而你身爲太子,有你要負的責任,總不能老是陪著我窩在這裏,丟著京城的事不管吧。
“況且,皇上這狀況,隻有你親自回去督促,他才能休息養生,別忘了,先皇死前你是怎麼答應他的,要親自守住大明江山,但你既然將皇位交給自己的父皇,你就有義務要他保重身體,若有個萬一,政局又會大亂,所以光這些事,咱們就該回去。”
他沒瞞她任何事,包括朱棣要他尊朱高熾爲太上皇,而自己登基的事,若曆史無誤的話,朱高熾性命堪憂,但她卻不能直接告訴瞻基,因爲這種事不是她可以預言的,多嘴的結果說不定會顛覆曆史,導緻更多不可挽回的可怕後果,因此她隻能要他盡快回京。
一來守著自己的父皇保重身體,二來預防漢王和趙王趁機作亂。
她如此的深明大義,讓朱瞻基非常感動。今生有她,夫複何求?“好,等我將這裏的事交代好,三天後咱們就回京則事有輕重,他決定回京。
可惜,他們還是遲了!
隔日,朱高熾還是如往常一樣上早朝,但這陣子未曾真正休眠的他,臉色異常枯稿,然後到了夜裏,便突然駕崩了。
朱瞻基還遠在南京未歸,皇後張氏怕政局生變,立刻封鎖消息,並連夜讓心腹秘密送訊至南京,朱瞻基接到信時才正要起程回京,這噩耗讓他震驚得當場悲傷落淚。
父皇雖然軟弱,但不失爲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自己始終敬他、護他,而今他聽然撒手人寰,讓爲人子的他如何不悲痛。
郭愛亦悲傷惋惜朱高熾的碎逝。在朱棣長期的壓迫下,以及受盡兩個弟弟的陷害,他幾次儲位不保,連性命都差點丟了,而朱棣一死,他登上皇位後勤于政事,卻連身體發出警訊都不顧,導緻登基不到一年便過勞葬死,令人倍感喘噓。
但這時候卻不容他們有時間悲傷太久,因爲兩王在京城的眼線多,一旦得知消息定會立刻對他展開追殺,讓他回不了京繼位,情勢比去年朱棣病死異域時的狀況更加的嚴峻,他若大意,必橫死中途。
因此他們不敢延岩,合悲上馬,朱瞻基爲求快,隻帶了少數的護衛便上路,一路上還不斷的變換路徑,就是不讓人追蹤或是猜到他回京的路線,以防兩王派來的人尋跡擊殺。
郭愛明白此刻情勢危險,是以她就算累了也不喊、餓了也不提,一路伴他日夜的趕路。
“過了前頭的樹林、涉過溪,再繞路走沙地,等過了那片沙地便是京郊,母後已經派人在那接應,隻要咱們到得了那,就安全了。”馬背上,朱瞻基指著樹林的方向告訴她。
“那樹林容易躲人,萬一遭到伏擊……”
“沒辦法了,我原也想繞路不經過那片樹林的,但不走那就得繞過一大座山頭,耽擱的時間便是兩王的機會。”他無奈道,臉上也有掙紮。
她神色一凜,“既然如此,那就別猶豫了,走”她一馬當先的往樹林裏沖。
朱瞻基贊賞她無俱的勇氣。若是一般女人,早已害怕得不敢前進,可她卻像是怕拖累他似的,什麼都沖第一。他心疼的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後追上去,吳瑾以及一幹護衛也立即跟上護主。
很幸運的,他們安全的穿過樹林,也涉水過溪,郭愛心想,也許兩王還沒得到消息,才能讓他們順利不受阻的回京。
話說回來,兩天前瞻基才以她的名義讓人送了消息給起玉,道皇帝龍體安康,萬事太平,但太子卻沉迷于鬥促織,賴在南京四處搜刮促織玉,趙王也許真信了這話,才沒有動作。
但危險人物除了趙王外還有一個漢王,此人在京城的探子多如牛毛,皇帝已死了四天,他不可能還不知道,他若得知,也不可能沒有動作,所以還沒踏上京城的土地,他們仍大意不得。
“小愛,再過去就是沙地了,累了吧,要休息一會嗎?”朱瞻基終究不忍她這樣跟他奔波。
她雖然疲累,但仍露出微笑。“我不要緊,盡快抵達京城爲要。”
他輕撫了下她風塵仆仆的臉龐,“辛苦你了,等到達京城後,我幫你抓龍,保證你疲勞全消”
“不用替我抓龍。”她眼睛一轉,俏皮的說:“我要你腳上的靴子換成紫色的。”
他一笑,滿臉寵溺。“好,就這麼說定,隻要順利過了這一關,以後我都穿紫靴則”成交。“郭愛仰頭一笑,夾了馬腹再出發。
但不幸的,他們才剛踏上沙地,就見到一群人等在那了,所幸人數並不多,顯然也隻是碰碰運氣看朱瞻基會不會經過這裏,倒是被他們料中了。
“吳瑾,著我命令,全力護衛初日,不管任何事,先讓她安全離開門朱瞻基朝貼身太監大喝的命令著。
吳瑾變了臉色,“殿下……”護著初日,那殿下……
“這是命令,你隻管執行”他迫視他,堅決的道。
吳瑾心知無法讓他收回成命,隻能肅然的點頭,“奴才遵旨”皇帝已經駕崩,眼前的人便是當今天子了,他不能違背聖旨。
“不,你是大明的皇帝,怎能不顧自己?吳公公,你不能聽他的,先護送他回京要緊則郭愛大聲道。
吳瑾看向自己的主子,隻見主子龍目怒睜,他一肅,轉頭便對著一平護衛喊道:“你們聽著,護主!兩位都是咱們的主子,一個也不能傷!你們要誓死效命則他一喊完,敵人已經沖了上來。
吳瑾與朱瞻基相視一眼,立即留下一半的人檔敵,其餘的護送他與郭愛迅速的往另一側而去,他們快馬跑了兩裏路,前方忽然又出現敵人,這回人數衆多,認出朱瞻基的身分後,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想要大開殺戒。
郭愛心驚,還來不及思考什麼,一群人已經殺過來與朱瞻基的護衛近身肉搏,她的臉色刷白,因爲這場面太驚人,對方手段殘忍,竟是專砍人腦袋,轉眼間,朱瞻基的護衛們的頭被砍下三、四顆,駭然的情景讓她體自欲吐。
吳瑾見狀立即道:“殿下,您與娘娘快走”
這是真心把郭愛視爲主子了。
朱瞻基臉一沉,當機立斷往郭愛騎的馬踢去一腳,那馬立刻沖過混亂的人群拔腿狂奔,他則抽出自己腰上的佩劍,留在原地與吳瑾一起敬敵。
等郭愛發現他並沒有跟上來時,馬上大驚失色的掉頭回去,而他就怕她回頭,朝她嘶聲道:“走!不許過來”
她聞言淌下眼淚,“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讓我走,不是讓我活,而是讓我死門她身上有弓箭,自從幾年前他在她頭上射過梨將她嚇傻過後,她就勤練射前雪恥,射箭對她來說已不是難事,但她沒載過人,手是顫抖的,可這不能阻止她救自己男人的心,當場拉弓射下一名敵人,要再拉弓時已有人發現她的動作,立即來勢洶洶的沖向她。
朱瞻基見狀目皆盡裂,“小愛,快逃”
一股膽寒的危機刺骨的襲來,她驚懼的定在原地,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當一把刀要砍向她時,忽然一道聲音由後方傳來,“該殺的是朱瞻基,不可以傷她。”
郭愛轉頭朝聲音的主人望去,眼眸瞬間睜大了。“朱瞻折:!”這些人是漢王的人!
朱瞻析趕過來,但此時朱瞻基也已趕到郭愛身邊,將她鎖在自己身後護著。
“朱瞻折,你向天借膽了嗎?竟敢造反”朱瞻基大怒。
他冷笑,“造反又如何?朱瞻基,你不可以回京門他原計劃是在殺死朱瞻基前不露面的,怕的就是萬一事敗,落下造反罪名,但見麗兒有危險,他忍不住現身,而今既已露面,就再無回頭的可能,今日這裏的所有人都必須死,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朱瞻基怒氣沖天,“你與二王叔久蓄異志、心懷不軌,如今叛變,天理難容,百姓隻會道你們是逆賊,誰會尊你們爲正統”
“口亨哼,成者爲主敗者爲寇,當年先皇不也是這樣攻進京城的,如今我和父王隻是如法炮制,隻要大權在握,誰會不從!更何況皇帝已死,你尚未正式繼位,還不是真正的皇帝,我殺你可不算拭君則”你則朱瞻基氣價填膺。他們果然知道父皇已死!
“朱瞻基,你囂張跋層太久了,皇爺爺寵你,讓你自幼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我也是皇爺爺的孫兒,卻得不到你一半的拿榮待遇,今天這日子我等待已久,你居然也有伏在我腳下顫抖的一天,你若跪地求我,我說不定能饒你一命”朱瞻折得意的辱道。
“放肆!竟敢要皇上跪你?”吳瑾聞言怒斥。
“皇玉?他就快要死在我手中了,如何回去做他的皇帝?收擡起你們的春秋大夢,今日此處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朱瞻折發狠道。
“世子,你真要做絕?”郭愛怒瞪著他潔問。
朱瞻析則恨恨的看向她,“我原本對他隻有妒意沒有恨意,是你讓我這麼恨他的,他搶了你,我與他誓不兩立則他眼中對朱瞻基的妒恨清晰可見。
“麗兒,此人已是窮途末路了,你跟著他再無前途,還是回來我身邊,我可以不計較過去,給你我一世的寵愛,過來吧門他對她說著,對她仍是一往情深。
郭愛隻是更退到朱瞻基的身後去。“你父王並非天命所歸,你跟著他造反隻是自取滅亡而己,而我是太子的人,更不可能跟著你,你若執意要敬他,我就隨他一起死”她語意堅定,冷冷的說。
朱瞻基聽到她這番話,伸手用力的牽住她。這女人願意與他同生共死,他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朱瞻析卻是暴跳如雷,怒瞪著他們彼此交握的手。“朱瞻基,你已是強弩之末,身邊隻剩吳瑾一個奴才,而我這大批人隻要一人一刀,你們立刻就會成爲肉醬,你忍心讓麗兒跟著你一起死嗎?”
朱瞻基聞言面色瞬間一白。
郭愛則無俱的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瞻基,我願意與你生死與共”她絕不後悔。
朱瞻基內心狂震,激動的俯下身,當衆在她唇上用力的印下一吻。“你是我的女人,咱們死在一塊,永不分離則他生要與她一起,死亦相守,這便是他們的的海誓山盟!
朱瞻析簡直妒火中燒,再也受不了了。“好,蘇麗,算我錯看你了,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恩斷義絕門他橫下心悲憤的說。
“我不是蘇麗,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也用不看對我留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欠他的是老天,不是她,也不是蘇麗,他若一定要討,也隻能將蘇麗的屍首帶回去罷了。
“麗兒你、你就算真的失憶也不該對我無情無義至此門他咬牙切齒道。
“好,我就成全你!來人,將朱瞻基以及他身邊的人全都給我殺了。”
他一聲令下,部屬們立刻砍殺過來。
郭愛睜大瞳眸。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爲不管發生任何事,瞻基最終會坐上皇位,成爲曆史明君,但現在……莫非……曆史有變?!
她眼見吳瑾倒下,護在自己身前的瞻基身上中了一刀、兩刀、三刀後……他仍挺直腹杆檔在她身前,爲她接下每一道應該砍向她的刀。
第四刀……他身上的血噴濃到她臉上了,當第五刀砍在他身上時,她絕望了……淚水潛潛而下,心漸漸的冰涼,她緩緩走上前,抱住那個即將倒下的男人,他渾身是血,回眸凝望她一眼,那一眼是高興的,高興死在她懷裏,高興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沒了他以身相護,一道刀影即將落在她身上,而她也等看迎接一但下一瞬,那把刀在她眼前掉落,她望向那朝自己砍來的人,他的心窩正中一支箭,人則直挺挺的往後仰去。
她擡頭望去一“皇上,臣京衛都指揮使,救駕來遷,請皇上恕罪。”前方出現大批禁衛軍,最前頭的將領高喊看。
在約定的時辰沒看到新皇來到京郊,他遂派人打探,竟得聽新皇遇刺的消息,他們火速趕來,幸好來得及將人救下。
朱瞻析大愕,接應朱瞻基的人已到,情勢巫變,他的部屬見禁衛軍圍般過來,立刻驚慌的喊道:“世子,快退。”他們的人數與禁衛軍相差懸殊,若是交手,必死無疑,他們都是漢王府的死士,漢王和世子是他們唯一認定的主子。
情勢危急,朱瞻析回頭還想抓郭愛一起走,但手才伸過去,以爲已經斷氣的朱瞻基突然怒目圓睜,揮劍砍去他一條手臂。
“她是我的女人,你休想碰她”朱瞻基滿臉鮮血的喝道。
朱瞻析驀地被斷去一臂,驚呆得幾乎忘了疼痛,等他回過神時,部屬已帶著他竄逃而去,而朱瞻基等人則被禁衛軍緊急送回皇宮。
朱高熾駕崩,朱瞻基趕回後親自發喪,並在宣讀遺詔後即刻登基爲大明第五位皇帝,改年號宣德。
天下再度底定,但朱高煦派子擊殺朱瞻基不成,兒子還斷去一臂,對此恨得幾乎吐血。而朱高健從頭到尾就被耍了,根本不知道才上位不久的皇帝大哥已死,猶在自己的玉府裏睡大頭覺,等得到消息,爲時已晚。
兩失天下,兩王之恨可想而知。
朱瞻基躺在乾清宮的龍榻上,盼咐禦前除了郭愛,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我沒事,太醫說這傷隻要靜養幾日便會痊愈。”他笑著安慰她。
她也算是個醫生,明白他的傷勢雖然重,所幸並來傷及要害,經過調養就能恢複。
然而那場廝殺,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她真怕會失去他。
眼角的淚花一朵朵地綻開了,她嗚咽著不語。
朱瞻基心疼地去握住她的手,一觸及她的肌膚後,他立即燮起眉,“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吳瑾”他馬上喊人。
“別喊了,吳瑾公公也身受重傷,正在調養。”她擦去眼淚的提醒他。
吳瑾的傷勢不輕,恐怕有陣子不能禦前伺候了。
他這才想起這件事,改而又朝外盼咐,“去找李太醫和王祿來。”
守于殿門的宮人聽到後,立即去召人來。
朱瞻基一見到李太醫便盼咐,“替她看看。”
如今自己雖然身爲皇帝,但有皇爺爺的那道詔書在,她的身分仍得謹慎保密,不能讓其他太醫瞧出她女子的身分徒惹風波,這才堅持還是由信得過的李太醫來替小愛看診。
李太醫戰戰兢兢的點頭,“是”
上回他告假出宮回來便被急召至東宮,當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這個叫初日的假太監小産了,他嚇得差點沒魂飛魄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太孫有多珍視這個人和她肚裏的孩子,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他要把自己的女人用太監的身分藏在宮中,但這並不是自己可以過問的事。
隻不過自從發生上回那件事之後,太孫也同時升爲太子,入住了東宮並讓他也暫時住進來調養初日娘娘的玉體。
是的,那時候他就非常確定眼前的這位,身分不比後宮的其他主子低,尤其……從太子成爲皇上的現在開始。
但爲什麼即使已經是一朝天子,還是要這樣遮遮掩掩的不讓心愛的女子曝光?
盡管朱瞻基的舉動讓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李太醫也看不透,但這位老太醫還是努力不去好奇。
李太醫一如往常的替郭愛把脈,須與他的臉上竟是有了一絲難耐的激動。
注意他的表情,朱瞻基也有些驚訝,連他也很少看到李太醫有如此接近于失態的反應。
已經站在一旁的王祿因爲掛念郭愛的情況,遂低聲問:“怎麼了嗎?”
李太醫像是怕自己出錯又把了會郭愛的脈,才轉向朱瞻基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她……有了。”
“什麼?”龍榻上的朱瞻基驚喜得喊出,人也激動得起身,來到郭愛的臥榻邊問道。
王祿見狀急忙過去攙扶他。皇上傷勢未愈,竟然就這樣渾然不顧了。
“你說,她當真有孕了?”他大喜過望的繼續急問。
“微……微臣確定……娘娘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李太醫顯然也很激動。
不說這是皇上的第一個龍子,重要的是,上回這個皇上視若珍寶的女人小産,他就一直誠惶誠恐,總怕當時告假不在宮中的自己也被怪罪,如今總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這回可得小心看顧別再出差錯了。
朱瞻基驚喜交加,龍心大悅。“小愛,你聽到了沒,咱們有孩子了,咱們……你早就知道了?”驀地見到她合笑的眉目,他才愕然的驚覺她早已知情。
郭愛笑逐顫開,“其實也沒多早之前,就在咱們上路要回京時才發現的。”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這個小生命再次爲她帶來生命的喜悅,她終于把孩子生回來了,這回她沒糊塗到不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但,其實她心裏還有一個隱憂,不過,不管如何,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
“那你爲何不立即告訴我?”他頓時想起回京的這一路上驚險萬分,而她竟是在這種狀況下跟著他快馬奔馳、躲避追殺……
越想越是害怕,朱瞻基全身一顫,臉色比之前更白上幾分。
“我若告訴你,還能與你生死與共嗎?”她溫柔一笑。
這一路上快馬趕路、危機重重,她就不斷在心中對腹中的孩子說,他們是注定要當母子的,生一起,死也一起。
朱瞻基摟過她,心情激動。“小愛,我愛你。”她的體貼讓他動容,她不想增添他的負擔,讓他能心無旁鰲的直奔京城奔喪繼位,她如此的深明大義,教他如何能不愛她?
郭愛芳心一顫,爲他這句愛語,眼眶惹上淚花,又哭又笑的。
他低頭溫柔的吻去她睫上的淚水。“別哭,有了身孕應該要開心才對。”他眉開眼笑的,歡喜不已。“王祿,送李太醫回去,並依照他的盼咐,看要注意什麼,這陣子吳瑾身體有傷不方便照料初日,你就留在乾清宮伺候。”他迅速下達一連串指令。
王祿馬上稱是,立即照辦。
王祿和李太醫走後,朱瞻基深情款款地凝視郭愛,但卻見她眉眼中閃過了絲不安,他不解的問:“怎麼了?”
來不及將心思藏好,郭愛被問得一愕,最後隻好老實的回答,“瞻基,這個孩子的出生,會帶來些麻煩。”
他皺起眉頭,“這是我的龍種,會有什麼麻煩?”
“你明知道的,這孩子不能喊你父皇門這就是她的隱憂,雖然她很開心孩子的到來,但現實是殘酩的,孩子的母親姓蘇,就注定不能與他扯上關系,他這是在裝什麼傻?
他抿笑,“你放心,這是咱們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我不會讓他流落異處,他必得姓朱,是我朱瞻基名正言順的第一個孩子。”他胸有成竹的保證。
這下換她燮眉了,“你想怎麼做?”
朱瞻基眉飛色舞,“你先別急,我自有安排,不過,在這之前,除了王祿外,我得多找個可靠的人來照顧你,可不能再發生之前的憾事了。”他又嚴肅起來。
王祿畢竟是個太監,還是要有個宮女在小愛身邊打點才妥當。
“你到底……”
“來人,去太後那將金嫦玉找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朱瞻基已經大聲的對殿外的人盼咐。
“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會真的打算讓金姐姐來照顧我吧?”她眼露驚訝。
“我已經觀察她許久,她忠心爲主,反應機敏,又當過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大家都認得她,在宮裏就是一些殯妃也要賣她三分面子,你有她照顧我也能放心,以後,她便是你的人了門他廈重告知。
郭愛雖然憂心他口中說的辦法,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但她知道他若心意已決就動搖不了,她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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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1 17:40:55
第二十一章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郭愛的心也益發的沉重,朱棣的遺詔等于是把她打入永無翻身之境,她知道,自己在宮中永無名分,不管瞻基如何的想讓她“重生”,那份遺詔依然像是一道無形的鎖漣緊緊的箍住她,讓她不能見光,自從有了孩子後,她心裏充滿母愛,十分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她不想和孩子分開,然而隻要在宮中,他們的身分就是個禁忌。
于是,她郁悶的思索了幾日後,這天,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她來到禦書房。
正在案前思索如何對付二王叔的朱瞻基,察覺她的到來,頭一擡,要喚她,卻見她臉上有稼色,他遂屏退左右,僅留郭愛一人。
郭愛不語,隻是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想將他的身影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時間悄悄的流逝,朱瞻基燮起眉,正要開口時,她才終于啓唇一“你可還記得當年與我的八年之約?”
“八年之約?”微偏頭,他似乎忘了這件事。
“你說過,若我能讓先皇平安延壽八年,就允我八年後出宮。”她提醒他。
他一驚,看起來是想起這件事來了。“你想到宮外去?則他馬上緊張的離開位子來到她的面前。她想離開他?爲什麼?
她艱澀的開口,“我肚子越來越大,藏不住時還是得出宮待産的,不是嗎?我想……生下孩子後,就長住在宮外,不回宮了。”
“我不準”他立即否決,一顆心驚恐的怦怦狂跳,在經曆了這麼多的險難和風風雨雨後,他從沒想過她還會離開他,她怎麼能夠?!
她吸了口氣,再次堅定的說:“你答應過我的……”
他截斷她的話,“你真想離開我?”他的臉色立刻蒼白得跟紙一樣。
“不是離開,我隻是想親自撫育咱們的孩子,不想與孩子分開。”她撫著腹部說,那兒有個生命在跳動。
“孩子我會做安手!!,都在宮裏,你隨時可以相見”他急道,他已有法子了,孩子與她都能夠在他的羽翼下受到保護。
“但孩子不會知道我是他母親門她悲哀的道。
“我知道你委屈,但目前也隻能先這樣,這事有朝一日我定能解決的,可你若不讓孩子留在宮裏,就是剝奪本應屬于他的尊榮,別說我不可能同意,難道你忍心嗎?不怕將來他得知後怨你,而且你這樣做對我會不會太殘忍?”他激動的問她。
他的話像一根根棒子擊向她,淚水馬上布滿眼眶,她垂下頭後,淚水下墜沾濕衣襟。“我明白……這些我都明白……隻是……”隨著腹中胎兒越來越大,她心中的不舍也越盛,更對宮裏的另外兩個女人感到愧疚,因爲她,胡善祥雖然貴爲皇後卻鎮日活在恐俱中,不得寵,終日怕會被廢,而驕傲的孫仲慧卻隻能當隻名不副實的紙鳳凰,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況且,太後又能容忍這情況維持多久呢?身爲帝玉的母親,她不會容許兒子長期閑置後宮的,也不會允許皇室子嗣單薄。
所以她隻是害怕,怕有一天真得逼這個男人離開自己去找別的女人……與其如此,不如……
“別再說出要離開我的話了,你在擔憂什麼,我都明白,但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隻守著你,而你又何忍棄我而去?”他悲傷地凝視著她,接著將她擁入懷中。
窩在他懷中的郭愛眼露心酸。做這個決定她又何嘗不痛苦,但事實終究是殘酷的,現在,他們還能選擇,將來,就隻能被命運逼著走。
天下正湧動看一股暗流,漢王朱高煦派子擊殺新帝朱瞻基之事敗露,已經落實了他的叛心。
一年內連單瘍兩帝,國家不免動蕩,人心惶惶,而那漢王在靖難之役中戰功赫赫,掌有兵權,若他真效法當年的太宗揮軍北上奪位,也非完全無勝算。
而新帝雖然年輕,但早慧,更得太宗的真傳,並不若當年軟弱的建文帝朱允……哎,叔侄倆若真打起來,勝負難定。
兩方角力,使得朝堂上一片的緊張。
衆人皆等著看年輕的新帝要如何化解這場危機,而漢王下一步又會怎麼做?
在先皇大殯後,如衆人所料的,新帝對漢王果然有了動作,下了一道聖旨,不過內容卻是出人意表,不僅未提及漢王大逆擊殺他之事,反而重重常賜漢王,給了駱駝、馬匹,擺明再給對方一次機會,希望對方能夠懸崖勒馬,若肯安分順從了他,那他可以既往不咎,讓他可以繼續在封地當他的土皇帝,安度晚年。
這道仁厚招安的聖旨是送出去了,如今就看漢王如何反應?而與此同時,新帝也宣布取消回都南京。朱瞻基本來就不贊成父親的做法,而今就直接否決了。
這日,郭愛由太後張氏的慈甯宮出來,表情與心情皆複雜,想著方才太後對她說的話。
對方先是囑咐她有孕之人,得凡事小心謹慎雲雲,接著話鋒一轉,暗示她要有容人之量,該勸瞻基早日接納胡善祥與孫仲慧。
而這兩人也在瞻基登基時同時獲封爲皇後和貴妃,雖然瞻基曾強烈反對過,但太後異常堅決,他無奈隻好照辦,可不寵幸,如今太後又把她找去——她不禁歎了口氣,太後畢竟是太後,見不得兒子獨寵一人,冷落後宮,況且寵的這個人還是個“太監”,難怪太後要她別不知感恩,該要懂得“分稟”,尤其她的男人還是該爲皇室開枝散葉的帝玉。
但問題是,別說她肯不肯,那個男人根本不可能願意,而若要她強迫他去找其他人,她也做不到。
“初日,太後也隻是擔心後宮長期虛設,才會對你說這些話的,你別放在心上。”見她煩心,金嫦玉安慰道。
盡管已經知道郭愛的女兒身和與朱瞻基的關系,不過基于小心,她還是用舊時的稱謂稱呼郭愛,不過態度和言詞上都恭敬了不少。
她咬咬唇,再歎氣,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見胡善祥正往這兒走過來。她應該是要到慈甯宮向太後問安的,這時胡善祥也見到她了,可臉色居然一變,轉頭要走。
郭愛立即追上去攔住她,但胡善祥竟發起抖來。
自從瞻基得知孩子的死與胡善祥有關,差點殺死她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了,此時巧遇,她見到自己竟怕成這樣?
“皇後娘娘,你……”
“不要靠近我,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做門她!涼惶失措的說。
郭愛愕然,“你別慌,我沒要對你如何,我隻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什麼也沒做,我不會你礙你們的,隻求你別害我……別讓我連皇後的位置都不保……”那日從鬼門關回來後,她見著朱瞻基像見鬼一樣,那種和地獄勾魂使者交手的恐怖經曆她不想再經曆一次。
胡善祥卑微的樣子,沒有一點貴爲皇後的尊嚴,讓她身後的宮人們個個驚愕,不解皇後怎麼對一個太監怕成這樣?
郭愛聽了一楞。胡善祥竟以爲自己要奪她的後位?“我並沒有……”
“誰準你靠近她的?!你好大的膽子門朱瞻基驀地出現,見到胡善祥與郭愛站在一塊,立刻就發怒了。
胡善祥幾乎花容失色,捧心搖頭,嚇得說不出話來。
“朕說過,不準你再靠近她一步的,你竟敢違旨?!說,你接近她想做什麼?又想對她做什麼?”他聲色俱厲,咄咄逼人。
胡善祥幾乎快嚇破膽,“臣妾……臣妾沒有……沒有……”
“皇上,娘娘沒有對奴才做什麼,是奴才追著娘娘來,不是她主動找奴才,你誤會了”郭愛趕緊阻止他。
可朱瞻基根本不聽她解釋,他早對胡善祥恨之入骨。“你滾!立刻滾回你的宮殿去,別再讓朕看見你。”
胡善祥慌亂的跑開了,那樣子狼狽到令人不忍,郭愛見了異常難過,立刻惱怒的回身瞪他。這個是非不分的家夥!這樣羞辱胡善祥,同爲女人,她哪能忍,但當著衆人的面,她無法訓斥他,索性朝他跪安後,跑得讓他找不到人。
朱瞻基這才曉得自己惹惱這小女人了,無奈之下,隻得讓吳瑾各宮各宮的去找,求也要把她給求回來。
走過遍鋪金磚的地面,孫仲慧滿心歡喜的踏進乾清宮。
她終于被召到這裏來了,這可是她日夜期盼多年的事,那男人終于想到她了。
她雀躍的坐在錦椅上等待朱瞻基的到來。
在來之前她精心打扮過,丹鳳秀眉,唇點嫣紅,將自己“女點得豔若快李、光彩奪目。
不久後,一雙紫靴踏入殿中,帝玉駕到。
孫仲慧好奇的盯著朱瞻基腳上的紫靴看。聽說他自南京歸來後,便隻穿金龍紫靴,今日再見,果然如此,她見他的次數不多,但每每皆是一雙紫靴她離開錦椅,嬌容透紅,下跪迎接。“陛下聖安。”聲音嬌媚動人。
朱瞻基一身亮黃龍袍,顯得卓爾不凡、神采奕奕。
她媚眼如絲的擡頭望他,見他笑意濃濃的這般親切的模樣,除了剛成親的那一年,她已經許久未曾再見到,如今再見,不禁喜出望外。
“平身、平身,跪著多酸。”他親自去扶她起身。
孫仲慧心中萬千歡喜,她“不小心”一頓,險些跌了,朱瞻基及時抱住她、穩住她的嬌軀,孫仲慧則是順勢跌進他的懷裏,而他未如以前一樣的立即將她推開,這令她心中大喜,雙眼和嬌顔都掩不住飛上的喜色。
她心悅,但嘴上仍是嬌噎的說:“臣妾真是笨,連站都站不好……”
朱瞻基劍眉輕揚,嘴角合笑。“貴妃是三寸金蓮,難怪連站都站不穩。”他語氣溫柔似水。
“皇上可喜歡臣妾的三寸金蓮?”她嬌問。
他往她的纏足望去,笑容不減。“喜歡。”
“可臣妾不喜歡,那教臣妾走起路來顛顛倒倒的,好不自在。”
“那就不用走,朕抱你便成。”說完,他一把橫抱起她往寢宮的床上走去。
孫仲慧媚態橫生,一臉興奮。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抱她上床呢!她覺得自己終于苦盡甘來,有機會成爲除了太後張氏之外的後宮之首,就算是皇後胡善祥也輸她,真正的贏家是那個被寵幸的人。
將她放上床後,他就要退開,可她的雙手卻如蜘蛛盤絲,圈住他的頸子不放。
“皇上,別退,臣妾冷……”說看就輕解羅衫,自己褪下錦衣,露出吹彈可破的脂'“雙肩來,模樣分外的嫵媚。
他龍顔半垂,教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皇上……”孫仲慧聲音更媚;仰著頭,眼看就要送上自己的紅唇。
可就在要碰到他之前,他突然一抽身,遠離她。“貴妃想做什麼?”
他臉上雖然帶看笑容,但眼神卻是令人不寒而栗,孫仲慧全身一顫,倏地自美夢中醒來。以爲自己眼花了,她定睛再看,他仍是那副修羅眼,她顫抖著身子,一手撐著床,不解他的態度爲何又變了?“皇上召臣妾來,不是想與臣妾……”
朱瞻基漾起深不可測的笑唇,“貴妃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近來要更爲小心安胎,不可動了胎氣。”
孫仲慧聞言露出錯愕的表情,“您說什麼?”她什麼時候懷孕了?皇上到底在說什麼?
“貴妃果真是懷孕的人,朕剛剛才說過的話,你現在就忘記了,朕就再提醒你一遍,你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可是臣妾並沒有”她並末和他圓過房,他如此說,豈不是羅織她淫亂後宮與人苟且?!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即大驚失色。
“貴妃不用緊張,你這孩子是朕的龍種,朕很歡喜後宮終于傳出喜訊了。”他繼續微笑道。
她卻驚愕難解其意,“臣……臣妾不不懂……”她口吃起來。
“貴妃不是笨人啊,怎會不懂明關想要有個孩子,而你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身子可貴重了,你要好好養胎,聯可是萬分期待這個孩子的出世,你千萬別搞砸了朕的期望啊則他臉上掛笑,然而語氣森冷。
孫仲慧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氣,“您……您……您……”這是借她的腹假生子嗎?爲什麼?!
“既然你已經孕有龍種,隻要真能爲月!n利産下孩兒,今後朕對你的笑寵隻會多,不會少,這樣你懂了嗎?”他的神情陰寒至極,出口的話恩威並重。
她香肩還半露著,但臉色慘白,一手緊緊抓住胸前半敞的農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是想留下來嗎?朕這乾清宮可從沒讓後宮的人留宿過,但朕今晚會留你,貴妃可以待到天亮再走,可惜朕欽安殿裏還有上疏未批,就不能陪你了。吳瑾,讓敬事房太監記下了,孫貴妃留宿乾清宮,有寵。”他一邊往外走去,一邊交代。
事情發展得太快,孫仲慧完全來不及反應,一等朱瞻基大步流星的跨出寢宮離去,她才回過神來,要追上已不及,隻見守在殿外的吳瑾已俐落的將門關起,並朗聲道:“皇上體恤娘娘身懷龍種,貴體欠安,特準娘娘于乾清宮休憩。”
孫仲慧呆傻的楞坐在龍床上,一直待到天亮,吳瑾才讓她離去。
朱瞻基送去給漢王的聖旨終于有下文了,據說朱高煦在迎接聖旨時氣焰囂張,還道當年要不是他在靖難之役時出了力,哪有今天,新帝想用金帛安撫他,根本是癡人說夢,擺明造反造定了,因此朱瞻基很明快地決定出兵平定漢王的叛亂。
不過衆人擔心的是,除了漢王外,還有個趙王,趙王亦是野心勃勃之輩,與漢王平時就狼狽爲奸,在這時定會串謀,一旦漢王有趙王相助,那年輕皇帝的勝算就大大的降低了,可別重演當年建文帝被奪位的慘事才好。
就在朝堂上正爲即將面臨的兵戒危機而煩憂之際,朱瞻基自己主動宣布了好消息一孫貴妃有喜了!
後宮總算有喜訊傳出,這讓大臣們一掃漢王所帶來的陰霆,變得喜出望外,擔心已久的皇嗣問題終于有譜,有了這個好預兆,衆人對聲討漢王的事反而樂觀起來。
消息傳開後,太後立刻命人送上大批賞物給孫貴妃,到了下午,吳公公也帶了皇上賜給貴妃的“金寶”送至她的永安宮。大明規定,皇後有“金冊”、“金寶”,但貴妃以下隻有“金冊”而無“金寶”,但孫貴妃卻榮寵至極,令皇上破例,這也說明母憑子貴,將來她肚裏的孩子將是萬分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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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41:02
一時間,孫貴妃萬衆囑目、寵冠後宮。
而胡善祥聽到這消息之後,隻是傻住,不敢相信孫仲慧真的有喜了?有初日在,這如何有可能……
與此同時,永安宮裏正傳出孫仲慧憤怒摔東西的聲音。
宮人們攔不住她瘋狂的舉動,隻得紛紛逃到外頭去避難,隻有一人悄悄潛進來,這人竟是王振,當年他幫著太子妃對付郭愛卻事跡敗露後,朱瞻基看在郭愛替他求情的分上,隻是命人權責他三十大闆並末將其調職,仍讓他繼續伺候朱高熾,而太子妃則是感念他的“手下留情”讓自己不緻真的鑄下大錯,所以對兒子的裁決並未反對。
後來朱高熾駕崩,他就一直苦無機會再找座靠山,如今孫仲慧有喜,懷的還有可能是來來的儲君,也是他尊崇對象的孩子,愛屋及鳥,他心想這是自己輸誠的好機會,便對著暴跳如雷的孫仲慧說了一些話。她聞之愕然,細細思索後大驚。
“娘娘,奴才將皇上的秘密都告訴您了……您如今肚裏有龍種,可得好好把握,畢竟這也許是您未來唯一的依靠了……”也是他有力的靠山。
王振將朱瞻基喜歡“太監”之事告訴她,並且提醒她,既然有幸懷孕,便是老天爺給的厚禮,讓她好好利用,若能一舉得男,將來即便還是不得寵,但至少地位上絕對尊榮。
希望她看在他特地來告訴她這些事,能攬他爲自己所用,若她真的能順利生下龍子,他便有未來可圖,不會再屈居于初日之下。
這些年仿佛所有的好運都落在初日的頭上,連那個他又敬又尊崇的男人也對初日情有獨撞,明明都是太監,初日爲什麼就是比自己受到眷顧,他妒又恨,以前對初日的感激和情誼,早被不甘心所取代,而今孫貴妃懷上龍種,就是上天給他的大好機會,他要利用她爬上高枝。
但王振不知道的是,孫仲慧肚裏的孩子是假的,她並未將朱瞻基要她假孕這事說出。
而孫仲慧聽聞這一切,震驚過後襲上心頭的是一陣憤恨。原來他喜歡太監,難怪要她假孕,但那孩子又是哪來的?爲何會有孩子?
孫仲慧開始琢磨孩子的真正母親是誰。
半晌後,她手握成拳。哼,不管是誰的,都是孽種!
接著,她細細的打量著眼前低頭教目的太監,心裏有了盤算。這人看來機靈,可攬爲己用,于是她道:“本宮記得你服侍過先皇,叫什麼來著?”
“奴才名叫王振。”他恭敬道。
“很好。”她點點頭,接著走到內殿,再山中來時,手上已多了袋東西,看似金銀財寶。“這是賞給你的,以後你就跟著本宮吧。”她賜恩般的說“謝謝娘娘”王振心喜的叩首謝恩,心裏想的是自己的光明前途。
乾清宮的寢宮裏,郭愛坐在龍床上。她也聽聞了孫貴妃的“好消息”,不用問也知道,瞻基是打算將她生的孩子,以後交給孫仲慧扶養。
她歎了口氣。她的身分無法自己養育孩子,而若要讓孩子留在宮中,這是唯一的辦法。
至于爲什麼不將孩子交給胡善祥而是孫仲慧,她已經猜到原因,胡善祥曾讓她失去一個孩子,他心裏的恨意至今未退,又怎麼可能把孩子交給胡善祥?
但不管他將孩子交給誰,這孩子都注定不能與她相認。
思及此,她的心情不禁悵然。
以爲她又在想那個“八年之約”,朱瞻基走過來摟住她,一于撫著她微隆的肚子,幸而她身上的宣官服寬大,從外表還看不出來,一手以指代梳,順了順她的發鬢,他滿腹的柔情。“我要你待在我隨時看得到的地方,所以這回二王叔叛變,我已經決定親征,並且會攜你同去。”他溫柔的告知。
她立即一怔,“你決定親披戰袍聲討漢王?”
“沒錯,若非如此,如何鎮得住蠻橫囂張的漢王”
她說不出話來了。自己有孕在身,這男人不顧她可能會拖累他,竟執意帶她同行?
細想後,她又明白爲什麼了。上回他獨自離京去見朱棣最後一面,回來後她便沒了孩子,這回說什麼也不放心她獨自一人留下,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拿繩,更可說,他真的太在乎她了。思及此,她心中一股暖流滑過。
罷了,征討在即,她的事隻能先放下,一切等他拿下漢王後再說了。
朱高煦與自己父親朱棣當年一樣,高舉“清君側”的大旗,準備與侄子一爭江山,他事前信心滿滿、張狂跋息,然而他作夢也沒想到,等到朱瞻基真的動武後,他會束手待斃!
他起先並末將這個皇帝侄子放在眼裏,更無視他的親征,等驚覺到對方不是等閑之輩爲時已晚。
朱瞻基領兵神速,沒幾天便兵臨城下,他坐困愁城,一下子竟慌了手腳,更教他驚怒的是,說好一起謀事的弟弟趙王,竟在這時候無聲無息、不見人影,更別說派兵來助他了,其他私下與他有往來,且信誓旦旦效忠于他的各地將領,也少有聽命的,他這才驚覺,自己居然成了孤軍一支。
明月高懸之夜,朱瞻基威武逼人地站在漢王封地樂安城前,城上的人皆教他昂揚的氣勢所攝,紛紛心生敬畏。
此時的郭愛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但她肚子不大,用厚外衣遮著,勉強還能避人耳目,她以禦馬監大太監的身分站在朱瞻基身後,而吳瑾就立在她另一側,奉命保護她。
她見朱瞻基圍困樂安城後,並未馬上下令強攻入城,隻是架上火銳與弓箭,而城上守軍在見到朱瞻基本人後,早就嚇得六神無主,等再見識到這些精銳火器,更是鬥志全無,還未開戰大部分的人便逃亡棄守。
而針對那些未逃的,朱瞻基派人將教令個在箭上射入城中,告知凡有人生擒或擊斃朱高煦父子的,將給予重賞,頓時,就連朱高煦父子身邊的侍衛也覬覦起他們的項上人頭來。
朱高煦躲在城裏,嚇得倉皇失措,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四面楚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先投降,之後再另謀方法再起門他終于體悟到自己大勢已去,不得不狼損的對兒子說。
“不,孩兒甯可戰死,也不做朱瞻基的階下囚則朱瞻折看著自己的斷臂不肯投降。
“但若不投降,一旦城破,咱們連命也沒了。”朱高煦說到底還是怕死的。
“不拚怎麼知道會沒命,孩兒願意第一個沖出去,割下朱瞻基的腦袋獻給父王門說完已沖出去準備與朱瞻基一決生死,但他才開啓城門,就見數百支弓箭對準他,隻要他一動,立刻就會被射成蜂窩。
朱瞻析一楞後,勇敢的往前踏了一步,數支弓箭馬上射至在他足前警告。
他怒視前方一身戰袍的朱瞻基。“有種你就殺了我門他瘋了似的挑釁大喊。
朱瞻基臉色難看至極。“好,朕就成全你……”
“能生擒就沒必要殺之,況且,他隻是個可憐人,被命運操弄,不得不和心愛的人分開……”身後的郭愛低聲對他說,目光憐憫的瞧向朱瞻折空蕩蕩的一隻衣袖。“我不想對朱瞻折有所虧欠若蘇麗的記憶還在,應該是不希望他死的……”她再小聲道,希冀能救下蘇麗的愛人。
朱瞻基臉色一沉,正想說什麼,此時朱高煦由城內急急奔出,先一掌擊昏朱瞻析,防止兒子再阻止他投降,害死自己。
“臣罪惡滔天,違反君臣倫常,願獻城投降,乞求陛下寬恕”他已毫無當初造反時的狂猖氣勢,伏地戰栗,隻求保住一命。
朱瞻基冷眼瞧著他貪生怕死的模樣,並未吭聲,但郭愛知他甚深。此刻他定是想起此人當初是如何迫害他們父子的,新仇舊恨湧上來,她已經看出他眼中的殺機。
“皇上,太宗對你期望至深,如今見你能兵不血刃的平叛,應當感到極爲的欣慰,不過若你能保全漢王的性命,不緻血親相殘,他必定更爲高興。”漢王過去畢竟有赫赫戰功,有人出面替漢王說話,並擡出朱棣來,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朕念他是血親,王叔當初派世子朱瞻沂擊殺朕時,可曾念過這層情分?他不仁不義,朕又何須有情有義”朱瞻基殺意堅決。
衆人聽他如此回答,知道他心意己決,隻能退下。
而叩首伏地的朱高煦已然汗流扶背,票栗危懼,悔不當初。
“皇上,上夭有好生之德,孫娘娘才有喜傳來,何不恩澤廣被,贈皇嗣一個無血的德惠?”見無人敢再爲漢王求情,郭愛出聲說道。
朱瞻基立即深凝她一眼,明白她心軟善良,想勸他顧及親情,留下朱高煦父子的性命,但他並不想這麼做,隻想斬拿除根。
然而,當他的視線移向她的肚子時,眼神不禁一柔,胸中的怨氣與殺意瞬間淡去許多,良久後,他終于暗歎一聲,“也罷,朕後宮有喜,不久孩子便會誕生,朕就爲這孩子積德。來人!將漢王朱高煦父子貶爲庶人,押送回京,禁錮在西安門內,大軍班師回朝”
衆將士見他改了心意,留下漢王父子性命,不禁對出言救人的郭愛起了敬佩之心。能讓盛怒中的天子瞬間息怒的,隻有天子跟前的大紅人初日公公了。
大軍平定漢王之亂後,回師途中朱瞻基竟突然移師彰德,那是趟玉的封地,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要順道解決另一個禍害。
消息傳到朱高健耳中,當場把他嚇得屁滾尿流。
他並非未對哥哥朱高煦伸出援手,事實上他派出了整衛的兵馬,隻是半途就被朱瞻基派人困住了,那個皇帝侄子年紀輕輕,但城府極深,如此不動聲色的就控制住他了,如今大軍改向彰德,自己便是下一個待宰羔羊。他嚇得魂不附體,躲在玉府裏日夜顫抖。
這夜,有兩個人變裝靠看關系進營帳內來找郭愛。
趙王妃哭著握住她的手道:“他們畢竟是血親,求你讓皇上放他一馬吧,他保證從此以後會好好做人,再不敢有貪念”
領她來的人是王祿,是他告訴趙王妃隻有郭愛能救玉府一門,趙王妃這才連夜秘密前來。
郭愛爲難的看著趙王妃。她早該想到的,瞻基這回親征的目你其實不是漢王而是趙王,漢王不堪一擊,他心中應該有數,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馬就能擺平,讓他必須親自走一趟的人是趙王,因爲趙王不死,她的身分永遠會是個禁忌,永遠不能重新做人。
“麗兒,瞧在姨母的分上,你也不能幫他嗎?漢王如此的下場,你姨丈這回是真的嚇到了,不敢再有異心,姨母求求你,你救救他吧”趙王再如何不對,也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坐視不管。
郭愛低著頭,無法答應她任何事,因爲她曉得,就算自己去求那個人也沒有用的,爲了她,他非殺了趙王不可!
“對不起……”她低聲道。她也不想有人再喪命,但這件事,瞻基一定沒得商量。
“麗兒,想想你娘當年帶著你來投靠我,寄居趙王府時,玉爺與我都待你不薄,如今你何忍無情至此?我待你如親兒,連最倚重的王嬤嬤也讓她陪著你到蘇府去,你怎能對我這般狠心?”聽她意思是要見死不救,趙王妃句句血淚的控訴。
趙王妃是蘇麗的大恩人,當年若無她的照顧收容,自己後來也無法投身在這副軀殼裏,與瞻基相識相戀,趙王妃句句切中她心中的軟處,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她也想重生,若能如此,孩子便不用叫別人娘了,她可以自己扶養,且她也能光明正大的和瞻基在一起……她想爲自己自私這一回。
“娘娘,你是不是擔心玉爺會說出你的身分,拆開你與皇上?”一旁一直沉默的王祿歎氣的問起。
郭愛閉上眼睛,輕輕的點頭承認,“我好不容易才與皇上走到今天,我不想幸福被破壞了。”
“不會的,我可以保證你姨丈不會說出真相,他若要說,這些年早就說了,當年你在趙王府居住時,他也是疼你的,是你不記得了而已,他還說過若蘇逢無膽不來認你,那他幹脆認你爲義女,隻是爲人短視、妄想權位罷了,對你,他口中威脅,心中沒真想過要迫害。”趙王妃馬上替丈夫說話。
“你如何保證?太宗遺命,朱家子孫不得包庇蘇逢之女,違者奪其朱姓,貶爲庶人,株連妻室全數下獄!萬一哪日玉爺又有異心,大可利用我讓皇上陷人危難。”
趙王若知瞻基已曉得她的身分,且知她懷有龍種之事,而以此要脅他,後果不堪設想。
“玉爺不知道我來找你,更不曉得你懷有龍種,而領我來的王祿,不過是敵不過我的請求,他沒想過背叛你,這些年來,他早已是你的人了,他敬你爲主子,所以我若死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你與皇上的事了。”趙王妃居然說出這種話。
“你說什麼?”郭愛聽了心驚,怕她要做什麼傻事。
“麗兒,姨母這會就以性命求你救救趙王一門”趙王妃護夫心切,再加上玉府幾百條人命,已是一心求死來顧全大局。
說完,她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抹向自己的咽喉,郭愛和王祿見了大驚失色。
“玉妃,不可以”她忙要去搶下匕首,但仍慢了一步,匕首已割入她脖子。
“姨母求你了……”趙王妃費力握住郭愛的手,吐出這一句話後,睜大眼睛斷氣。
“大小姐?”忍不住用舊時的稱謂驚呼出聲,王祿淚流滿面的跪了下來。
“玉妃——”郭愛心痛的喊著,抱著趙王妃的身子,流下眼淚。
趙王妃心地善良,當她還在宮中當個太監、末和瞻基相戀時,她待她關懷備至,讓她在異域也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她一直很喜歡這個如母親的姨母,但如今,她卻爲了替趙王求情,結束自己的性命……
郭愛難過的痛哭著。她隻是想要得到幸福而己,沒想到這條路,卻是用鮮血堆砌出來的……
“你說什麼?”朱瞻基臉色大變。
吳瑾神情焦急,“娘娘突然下腹劇痛,我立刻請李太醫去爲她診治,李太醫說……
以防萬一,李太醫是朱瞻基盼咐隨行的,她出事,吳瑾立刻就去找他。
“說什麼?”彰德就近在眼前了,他與一幹大將在大帳中研究如何制敵,已兩天未回到虎帳,才剛結束與將士們的軍議,步回虎帳途中卻聽見這事他心髒差點沒跳出來。
“李太醫說娘娘動了胎氣,母子均有危險,必須立即安胎。”吳瑾汗如雨下的奏報。
他聞言震愕不已,立刻就跑回自己的虎帳,就見郭愛躺在榻上,面容蒼白、額頭冒汗,他快步走過去,緊張地握住她過度冰涼的小手。“你兩天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動了胎氣?”
“我……”她虛弱的搖頭。
“都是奴才該死,沒有盡到守護的責任,才會發生這種事”吳瑾在朱瞻基面前下跪。因爲是行軍作戰,不方便連金嫦玉都帶出來,這段時間就隻有他一人看顧著娘娘,她出事,他責無旁貸。
“不怪吳瑾公公,是我早上行走時,自己不小心在虎帳裏跌了一跤,我……”
她說著,不舒服地又皺緊眉頭。
朱瞻基見了驚疼,“小愛!李太醫人呢?死到哪去了?”
吳瑾趕忙回答,“李太醫親自去抓藥了,說娘娘的藥他會煎好立刻送過來。”
郭愛無助的流下眼淚,“瞻基……我不想再次失去孩子,想立即回京……”
他一怔,但僅是瞬間的掙紮,就馬上點頭,“好,咱們回京,我立刻就帶你回去門他抱住她說。任何事都不及她重要,就算趙王的人頭已經在望,但若失去她,那一切又有何意義?
于是,大軍班師回朝,然而當回到京城後,精明的朱瞻基馬上知曉自己受騙子。
“對不起……”郭愛低聲的道歉,內心愧疚。因爲趙王妃的死,她的確有動到胎氣,但情形沒有吳瑾向他報告的嚴重,是她利用吳瑾不便在榻前伺候,當她看診時央求李太醫幫她的,李太醫也是怕她太激動真的小産,這才勉強同意。
“你當知我的苦心,卻……”朱瞻基怒不可遏,掃落了寢宮幾上的茶盞。
“你已經收下趙王的三衛兵馬,他如今是被拔了牙的虎,不足爲慮……”她輕顫的說。她知道他得知真相後定會非常氣憤,但沒料到會這麼震怒,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
“不足爲慮?你是真不知利害還是假不知?!我怕的不是他的兵馬,而是他公開你蘇麗的身分,有皇爺爺的遺旨,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他痛心道。
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夠永除後患,她不會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更不會不知道他多渴望讓她自由,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想給她的,他想永遠和她在一起,不想失去她,但她現在卻親手毀去自己的希望!
“趙王妃以性命保證,我無法……無法……”她低泣。知道他不諒解,但趙王妃待她如親,她以死相求,自己如何還能硬下心腸不答應?
他拍桌起身,“好,既然你保了趙王,那就別再幹涉我其他的事,這之後我怎麼做,你都別管”說完,他拂袖而去。
郭愛愕然。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想做什麼?
白著臉,揪緊床上的床褥,她感到不安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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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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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41:41
第二十二章
班師回朝後,郭愛的內心總有個隱憂,看朱瞻基的態度似有異常,她實在擔心保了趙王,將爲這個朝代帶來新的風暴一不久後,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皇後胡善祥以自己無子爲由上了辭位表!同時,朱瞻基以孫貴妃懷有龍子爲由欲立她爲新後。
此事一宣布,百姓嘩然,大臣們爭論不休。衆人皆知皇後胡氏向來賢淑無過,雖然無出,但還年輕,總有機會,何以要自辭後位?又爲何要同時宣有立新後的消息呢?明眼人一想便知,皇後不是真的想辭位,而是聖上所逼,實爲廢後。
廢了這樣一個賢淑的皇後,不僅百姓會猜測,後人也會議論,衆臣覺得不妥,立即有人上疏請求天子勸留皇後,退回其辭位表。
但朱瞻基一臉堅決的駁回了。“皇後胡氏自幼體弱多病,難以孕育皇子,如今自覺有愧其責,才請辭後位,朕念在夫妻之情己多次挽留,但皇後心意堅決,再三請辭,朕才從其所志,讓她退居別宮,服食、侍從悉數如舊,已是聯作爲人夫所能做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仁至義盡,廢後之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而談起立新後之事,他也自有一番說辭。
“貴妃孫氏,自皇祖太宗時期,便伴朕左右多年,德行、情義皆有,且懷有朕之嫡子,母以子貴,宜居中宮,冊封孫氏爲後,有何不可?”
此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衆臣自知阻止不了,遂不再反對。
最後朱瞻基命胡善祥退居別宮長安宮修道,並賜號靜慈仙師,而孫仲慧也理所當然的被冊立爲後。
太後張氏對此並沒有表示任何看法,興許是早猜出兒子這麼做的理由,但她仍憐惜無過被廢的胡善祥,此後常找她上自己的慈甯宮相融系。
而在這出廢後戲碼下,某個看似在風暴中心外,實則爲台風眼的人正因此事氣得發抖一“皇後何過之有?你要對她如此殘忍!這就是你說的,讓我別管的事?”聽到胡善祥名義請辭、實爲被廢的消息,郭愛極爲震驚也自責。
同爲女人,她更爲知曉胡善祥的不甘與落寞,便忍不住找上朱瞻基質問。
“這皇後之位本是你的,既然你坐不了,就換人坐。”朱瞻基冷冷的回應,像是不覺得這有什麼。
“這皇後之位本來就有人坐了,爲什麼要換?爲什麼一定要是孫仲慧坐這位置?我不懂門別人聽信,但她可不相信什麼”伴朕左右多年“的話。
坐在椅子上,他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說:“因爲我不相信胡善祥,她害死我一個孩子,我不可能讓她靠近我第二個孩子。”
“你、你這麼做,是爲了我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因爲她?!那她更對不起胡善祥了。
她是現代人,本就沒有古代三妻四妾的觀念,雖然她清楚瞻基不管是跟胡善祥還是孫仲慧,皆是有名無實,但心中仍有疙瘩,反過來思考,就因爲她是現代人,所以也沒辦法把自己的存在視爲理所當然,還會想若自己是胡善祥或孫仲慧肯定更爲不甘。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卻輸給她這個小三……
“我朝重視嫡親,孩子的母親必須是皇後,將來你若生下男孩,我立刻立爲太子,生下的若是女娃,也會是最尊貴的嫡長公主,所以我必須讓孫仲慧當皇後。”
他情願讓世人責備他無情,也想護全他跟她的孩子。
“就因爲這樣、就區爲這樣……真是冤枉了胡善祥。”
“本來,我可以不用做得這麼絕,可是你保了趙王,趙王一日不死,你便隻能活在暗處,我們的孩子便不能公開我已無法可想,隻能這麼做門他捏緊了茶盞,用力到手指由紅泛白。
淚水潛然落下,她支撐不住的坐上椅子。“胡善祥那可憐的女人,她悲劇的一生都是我造成的,是我……”
那女人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甚至在還不知道她身分的時候,便主動向她示好,卻落得這下場……她真是欠了這個人,欠了她太多。
見她哭得哀傷,他心口揪緊,擡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都怪我吧,不關你的事,是我執意這麼做,是我太自私了,所有的罪過都由我承擔。”他實在不忍她如此自責難過。
聞言,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老天啊,我是不是做錯什麼,我根本不該來到這裏,我不該介入這一切……我不該與帝玉相戀……更不該懷有孩子……”
“住口,我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這麼否定自己。”聽到她的低喃,他不禁感到憤怒又心慌。“若你沒與我相戀,又怎麼會有我們共度的這些日子,你又怎麼能肯定一切會更好?尤其那孩子是我們相愛的證明,你不該這麼說,你這麼說,是傷了我,也是傷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怎麼能否定我們相愛的價值。”
郭愛這下更是淚流不止,但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更何況說了也沒用,一切已成定局,她是心裏的那一關還過不去。
兩人靜默的坐了一會,郭愛落落寡歡的站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她的手被身旁的男人牽住,他用慌張的眼神看著她。
看他這樣,她長歎一口氣。她不舍胡善祥,爲此而自責,但瞻基也是因爲不舍她,才甯可受衆人責罵,這男人,她如何能怪他?
反過來用雙手包住他的手掌,她輕輕的說:“再給我一點時間冷靜一下,我不是真的怪你,我隻是怪我自己,想讓每個人都好,卻終究是太天真了……”
不可能趙王沒事、趙王妃也沒事,不可能胡善祥沒事,她也沒事……這帝玉之家,真讓人一刻不能省心一她早該明白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的寢殿。
朱瞻基則一臉頹然的坐著,一口一口,安靜的喝著茶。
廢後一事過了好些天,郭愛跟朱瞻基之間雖然不再有大吵,但總覺得跟對方的心隔看一道膜,彼此都不舒服。
思來想去,郭愛決定到長安宮求見胡善祥,原本,她已經做好可能會被拒之宮外的心理準備,也打算天天都來報到,直到見到人爲止。
但出乎她意外的,來回報的宮女當下就說要領她去見靜慈仙師,更教她訝異的是,宮女竟是帶她往長安宮的後院走。
等她見到胡善祥時,不禁悲從中來,更爲自責一胡善祥一身素衣的蹲在一處花園裏,在一塊沒有種植東西的泥地上,正專注的掘著土。
郭愛走近,眼眶都紅了。“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聽到她的聲音,胡善祥擡起頭來,眼神裏沒有郭愛以爲會看到的落寞,反倒是精神奕奕的樣子。
“免禮了。”胡善祥笑著看她,“還想你怎麼會來呢。”
郭愛一聽,眼神黯下。“是啊,奴才可能是最沒資格踏進長安宮的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她的樣子,胡善祥知道她是有心事,也是有話想跟她說。她站起身,對著一幹太監宮女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沒我允準,誰都不能靠近這後院。”
衆人一聽,皆躬身行禮,一一退下。
胡善祥用帕子抹抹手,並拉著一臉黯淡的郭愛往涼亭走,亭中的石桌上有早先胡善祥讓宮女們備著的茶點。
坐下後,胡善祥喝了口茶,還沒開口,郭愛便率先開口。
“娘娘,你剛剛是在做什麼?你怎麼換穿如此素淨的衣服?”她憂急的說:“有什麼事就讓奴才們做,皇上不是說了,一切吃穿用度如前,是不是有人陽奉陰諱,暗地裏……”
“沒那回事,初日你多想了。”看來,她是替自己擔心了。“那些華麗的宮裝體面的飾品,都收藏在我的寢宮裏!再說了,你也看到剛剛那群人了,都是熟面孔,一個也沒少。”
“那你怎麼……”
“沒什麼,我現在待在這裏,也沒別的事好忙,想說種點東西,還能動動筋骨,挺好的。”卸下皇後之責,後宮之事已與她無關,她怕自己閑得發慌,便找了些事來做,並不覺得有什麼。
本來她也覺得自己不能失去皇後之位,但放下後,心境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你啊,就跟那些奴才一樣,擔心我累著、我委屈了,其實我倒是挺開心的。”
“是嗎,娘娘開心就好。”看胡善祥笑得和煦有精神,郭愛這才放寬心,隻是接下來的話,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她想道歉,但那樣便要再提“廢後”之事,雖說這是她的來意,可人真的在眼前,她反倒退縮了。
“我已讓聖上賜下法號,是爲靜慈仙師,別再叫我娘娘了,況且你我皆知你對聖上的重要性,在我面前,也就別以奴才自稱了。
胡善祥說得平淡,毫無任何戀棧或不滿,但聽在郭愛耳裏,隻覺心虛愧疚,害了人家一生,想說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看她欲言又止的,胡善祥忽然拍了拍她的手,“初日啊,若不是這局勢,我們可能沒辦法坐下來好好聊聊,不知你可願意聽我說說自己的事?”
郭愛不解她想說什麼,但仍很快的點點頭。
“我進宮的時候就知道了,我雖然能以賢名入宮,幸得太宗疼愛,終能以太孫妃、太子妃,更甚是皇後之姿伴聖上左右,但,我從沒奢望過能得聖上寵愛。”她歎了口氣,以很認真的表情說:“能否戀心,那不是爭搶偷取能得的。”
“娘娘……”對稱謂,她還是改不過來,且她現在更能體會何以朱棣要選胡善祥爲瞻基的正妻,這個女人的度量與修養都太好了。
“你知道聖上每每來我處所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嗎?”
她搖搖頭。
“看書。”想起自己這一生唯一的男人,胡善祥的表情還是放柔了。“從踏進寢宮的那刻起,不斷的看書,直到上榻,一熄燈便和衣而眠,直到雞啼,不讓人碰、不讓人伺候,沒有一次例外,偶爾他會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像是想起了誰……”
“對不起。”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不料,胡善祥搖搖頭,““對不起”這應該是我要說的。”
“不,怎麼會是……”
“初日,我不知道爲什麼你要假扮太監,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不曾可憐過自己,反倒是心疼你。”她真誠的看著她,語氣疼惜的說:“不要覺得抱歉或是可憐我,聖上不喜歡我,那不是你我的錯,我更心疼明明你受聖上疼愛,卻無法爲妃爲殯,公開受人敬重。”
聽到有人了解自己的委屈,郭愛的淚水頓時盈眶。如果兩人不是這樣的身分立場,會成爲好朋友吧……
“你知道嗎?我不是聖賢,我也曾痛苦、埋怨、難過,但那些很快就過去了。”她隻要想到那些本來就是不屬于她的,便能很快放下。“我甚至感激聖上,因爲他從來沒給過我希望,所以我現在還能笑、還能談天,還能說看未來。”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
“那也會是別人。”胡善祥打斷她的話,“就說了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若要說錯……唉,我倒想爲害你小産的事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很心痛,也十分十分的自責……”
“不,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聖上還對你發了脾氣,真的是太沖動了。”哭過、痛過,到如今她都放寬心了,那男人卻念念不忘,還演變成這次廢後的導火線。
“可畢竟是一條生命啊……我希望自己能補償,現在想來,也許聖上給我這樣的安排,還真是最好的結果了。”
聽著,郭愛覺得不對勁,忙問:“什麼意思?”
“我就不瞞你了。”頓了下,胡善祥緩緩說道:“這幾日我深思一番,其實宮中生活本來就不適合我,也許聖上要我在長安宮修道隻是一個名義,並非真的要我禮佛,但我倒覺得並無不可,禮佛能讓我心境平靜,也能讓我消除害死一條生命的罪孽,且對這繁華俗世我早已無懸念,若能出宮……”
“你要出宮?”郭愛驚呼一聲。她沒想過胡善祥會這樣打算。
“是啊,宮裏不適合修行,就是住這也不見得能安甯,世事多變,跟你說句大不敬的話,朝廷局勢瞬息萬變,今日聖上能容我住這,不覓得以後我真的能住這。”她自小在官家長大,在這宮裏也待了數年,她是不喜與人事,不代表她天真無知,即便是賜了法號的廢後,也難保數年後不卷入風暴。
“我早尋思好,等此事稍微平息,便向聖上提起離宮上山、專心禮佛的事。”
郭愛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看來你是認真的。”
“是的,這回是我自己的選擇。”也許衆人看她可憐,可她覺得與其跟不愛她的男人互相綁著,還不如得到自由。“我覺得這樣很好,以後我能爲自己做決定。”
她說完,便沒再開口,郭愛也靜默了。
是啊,也許這樣真的比較好吧,能爲自己作主,她以前在現代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在這朝代、這深宮裏待得越久,便越覺得這是奢侈品。
一入深宮,身不由己。
受盡帝玉寵愛,卻是不能說的秘密;身懷龍子,卻注定不能當孩子的娘。而且就像胡善祥說的,誰知道未來這宮裏還會有什麼變化,她們都是不喜與人爭鬥的人,關在這,是何其的痛苦……
忽地,郭愛幽幽的開口,“娘娘,你要是真爲我小産一事感到抱歉,那能容我向你討個人情嗎?”
雖然疑惑,胡善祥還是點了頭,隻是當郭愛提出她的要求時,她眉頭皺著,心緒震動,久久不能平複。
直到,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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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41:49
郭愛的肚子已經很大,照李太醫所言,下個月便要臨盆,其實早幾個月前,她的肚子就已明顯隆起,衣物遮不住,應該出宮待産,但朱瞻基就是不放心。
雖說小愛去找過胡善祥後,兩人和好如初,小愛似乎不再氣惱廢後之事,但他總覺得她哪裏不對勁。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堅決不肯讓她出宮。
事實上,郭愛己經穿回女裝,由金嫦玉與吳瑾兩人照顧,除了乾清宮內殿,幾乎哪也不能去,而對外的說法,初日已受聖上恩典,出宮祭祖,過些時候才會回宮。
可這日夜裏,朱瞻基帶著郭愛、吳瑾跟金嫦玉,四個人秘密出宮,來到西安門內。到達目的地時,朱瞻基不假他人之手,小心翼翼的扶著大腹便便的郭愛下馬車。
“漢王父子就囚禁在此?”郭愛瞧著眼前極爲陰暗潮濕的地方後問。
“沒錯,這將是他們未來一生所要待的地方。”朱瞻基淡淡回答。
聞言,郭愛歡呼不已。跌勇善戰的漢王與其世子,曾經如何的不可一世,受人敬重,如今,後半生將隻能葬送于此。
看她臉色不好,他細心的替她拉整身上的繡龍披風,並道:“別爲了他們難過,我曾給過機會要他們罷兵,是他們拒絕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他可不希望像廢後一事一樣,兩人爲此起爭執。
況且,他曉過這對叛賊父子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吳瑾打燈引路下,他牽著她往地牢走去。
“朱瞻折爲什麼要見我?”郭愛邊走邊問。這是她今夜會到此地的原因。
說到這件事,朱瞻基氣憤的說:“因爲那小子成日在牢裏大喊,他要見蘇麗,蘇麗是他的女人,蘇麗沒死”
“他瘋了嗎?”她吃驚。
“可不是,哼,我知他在裝瘋賣傻,目的隻是爲逼你出面,好,我依了他,瞧他到底還想對你說什麼?”其實他是有些埋怨的,當時不該聽她的話有了婦人之仁,留下這禍害。
“皇上,人就在裏頭了。”吳瑾恭敬道。
來之前,他就要看顧漢王父子的人暫時退避,爲主子開了囚門後,他與金嫦玉留在外頭守著,讓朱瞻基與郭愛自己入內。
兩人走進地牢後,一股惡具便撲鼻而來,郭愛馬上不舒服的掩鼻,嗆咳起來。
“你不要緊吧,若不舒服,我們這就走。”朱瞻基關心的看著她道。
“我——”
“才來就走,太沒誠意了吧”開口的是朱瞻折。他被綁在角落,手腳皆被鐵煉扣著,聲音與表情充滿恨意。
郭愛舉目望去,看清他的模樣後,不禁楞了楞。此人原是相貌堂堂、無比風光的藩王世子,可如今被鐵漣鎖著,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讓她幾乎都認不太出來。
“你要見人,我把她帶來了,有什麼話快說吧則朱瞻基時冷的發話。
朱瞻析冷哼一聲,高傲的說:“你出去,我隻要見她。”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單獨見她。”朱瞻基斷然拒絕。
“你。”
“還是你無話可說,那小愛,我們回去吧”他摟著郭愛,毫不遲疑的要離開。
“慢。”見他真的要把人帶走,朱瞻折立刻咬牙切齒的說:“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世子,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郭愛不忍見他狼狽,輕聲的問。
聞言,朱瞻場將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帶著仇恨。
“你竟要爲他生下孽子,你會後悔的!
“放肆,竟敢說朕的孩子是孽子?則朱瞻基怒極。
“確實如此不是嗎?太宗遺旨,蘇麗是該死之人,我若說出真相,這孩子馬上會成孽子”
“你住嘴”朱瞻基佛然變色。
“我原是不想傷了心愛的女人,但是你們傷我在先,也就別怪我無情”
“朕隨時可以要你的命,你想說是吧,那就留到地底下說。”
“你覺得我握著這個把柄會沒有準備嗎?放心好了,我若是死了,蘇麗的身分自會有人去說。”
“你。”
聽他似乎留有一手,郭愛的臉色也白了。“世子,你真想這麼做?”
“是、是你們逼我的門朱瞻折先是愛恨難解的望著她,接著目光轉黔,變得十分頹靡,無限痛苦悲凄的說:”麗兒,我明知傷你等于傷他,能讓他由皇位上跌下來,而你雖然對我無情,可我終究忘不了過去,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若你們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證這件事會跟著我下棺材。“
朱瞻析對蘇麗是何等的癡情,連郭愛都不禁動容。他大可在朱瞻基大軍壓境的時候說出她的身分,這說不定能讓軍心民心大亂,他們父子不見得會敗,但他卻因爲對蘇麗的感情,終究什麼也沒說,眼見守城被破、自己被俘。
“你說吧,什麼條件?”她硬咽看問。若做得到,她會求自己的男人答應。
“讓我見我父王一面,我會勸他放下心中的權力物欲,接著請你們放他出去,我既然害他得不了天下,也想至少讓他脫離牢獄的生活。”他愧對父王,這是自己僅能爲他做的,希望他走出這裏後,能安度晚年。
“好,我答應”郭愛沒有問過朱瞻基就答應下來。
朱瞻基臉色微變,“小愛,你要朕縱虎歸山?”
她解釋,“事情沒有那麼嚴重,漢王已被貶爲庶人,兵權盡數被奪,對你再無威脅,若還是不放心,找人日夜盯著,他出不了亂子的。”
他歎了口氣,“你又心軟了。”
“是,這就是我,這就是蘇麗。”讓她悲慘度日的是蘇麗,但令她幾度化險爲夷的也是蘇麗。
不管趙王妃也好,朱瞻沂也好,都是因爲蘇麗的關系而救過她或放過她,自己與蘇麗的恩怨再如何也扯不清的。
明白她所想,他妥協了。“也罷,我同意了。”
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殺了威脅他們的朱瞻析,至于朱瞻析安排于外能揭穿她身分的人,他自有辦法用計找出,但既然這女人執意放過,那他便依了她。
不久,朱高煦被吳瑾領了進來,一見兒子現在的模樣,他不由得老淚縱橫,然後見到朱瞻基時,隨即伏地叩拜,那樣子可憐至極,完全沒了當年的霸氣。
此人畢竟是自己的親叔叔,見他如此,朱瞻基心下也感到凄涼。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二叔能安分的當個藩王,又怎會落得這個下場?
朱瞻基爲他感歎,殊不知叩首在地的那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齒。他根本不甘心,對當初獻城投降的舉動後悔不已,與其這般豬狗不如的苟且活著,不如當初聽兒子的話力拚。
如今自己這不堪的模樣何以見人?就算被放出,也是讓人監視過一輩子,多少人會在背後恥笑他?他恨,他恨!
“朕不久會下詔放二王叔出去的,之後朕會派人照顧你,王叔好生頤養,就別再多想什麼了。”朱瞻基感慨的說。
“謝主隆恩,罪臣感激不盡。”他仍伏在地面,身子輕顫。
“嗯,那朕回去了。”朱瞻基轉身要帶郭愛離開。
郭愛站在他身後,正要跨步與他一道走,倏地,朱高煦朝大腹便便的她伸去一腳,她躲避不及,當場撲倒在地。
見狀,朱瞻基大驚失色,連忙蹲下查看她的狀況,就連朱瞻折也是一臉震驚,完全沒料到自己的父王會失去理智。
隻是踢這一腳,朱高煦還不作罷,他像個瘋子似的從地上爬起,露出瘋狂神態。“這大肚子的女人我見過,明明是個太監,這會卻要幫你生孩子了,這生出來的也是妖怪,王叔替你殺了她”
一旁剛好有座三百斥重的銅缸,是專門用來合法殺犯人的刑具,他不知哪來的蠻力,竟運力將銅缸舉起並砸向郭愛。
朱瞻基發指皆裂,那驚險一瞬,他朝郭愛撲去,拉她避開,銅缸最後落在他們身側,沒有直接砸在身上。
守在外頭的吳瑾與金嫦玉聞聲進來,見到這狀況也是。涼愕不已,吳瑾立刻上前拿下瘋狂的朱高煦,不讓他再傷人。
朱瞻折當下心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爲父王鋪的路已經斷了。
“小愛,你沒事吧?”朱瞻基著急問道。
她抓著他的手,冷汗直流、臉色發白,接著,他發現她下身緩緩流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水,簡直驚傻了。
“小愛?”
“我……我恐怕要生了……”她抱著肚子,顫著聲音說。
他一驚,顧不得處置朱高煦,立即抱著她趕回宮中,沒有聲張的回自己的宮殿,産室早備好,就等她生産。
榻上,郭愛痛得冷汗不止、咬緊牙關,朱瞻基則是被吳瑾攔阻在暖閣外,忐忑不安的等待孩子出世。
郭愛早産,情況危急,幸好穩婆早已經偷偷在乾清宮裏住下,能及時幫她接生。這穩婆跟李太醫是親戚,知道郭愛身分矜貴,不敢大意,也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到死都不能說。
一個時辰過後,好不容易,“哇”的一聲,孩子出世了。
金嫦玉在産室幫忙,馬上喜出望外的抱過孩子,用金綢包裹後快步走出暖閣,遞給朱瞻基。“恭喜皇上,喜得健康皇子”
他驚喜交加的抱過孩子,高興的說:“這是太子,是我大明太子。對了,小愛呢?她如何了?”他往前,急著想進去探望她。
“皇上,娘娘很好,生得雖急,但母子均安,可您這會還不能進去,得先讓人將太子送到皇後那裏去,她正等著“順産”。”金嫦玉連忙提醒他。
照他們安排的,孫皇後現在已經在“陣痛”了。
“可是,朕不放心——”
“我沒事的,你過去吧。”閣裏傳出郭愛雖然虛弱,但意識清楚的聲音。
“娘娘都這麼說了,皇上還是先抱太子過去要緊,這才不會壞了咱們計謀了好久的事。”吳瑾也加入勸說。
朱瞻基頓了一會,才無奈的說:“那好吧,小愛,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他親自抱著孩子,回暗道往孫仲慧那去了。
金嫦玉則立刻開始處理善後,將一直緊閉的窗戶推開一些保持空氣流通,她暫且留下郭愛一人待著,先送穩婆離開,擔心若等天亮再走,容易被發現。
郭愛躺在床上,終于順利産下一子,她痕累的!!上眼睛想休憩一下,耳朵卻聽到門樵轉動的聲音,金姐姐是忘了什麼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她睜眼一瞧,卻被眼前的人嚇到了。
怎麼會是孫仲慧?!
“貴……皇後娘娘?門她及時改了口。這應該在”生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孫仲慧一臉憤恨的說:“王振告訴我皇上愛的是太監時,我還不相信,但聯想到皇上要我假裝生子,並以皇後身分撫養他跟別的女人的孩子時,便覺有異,我心想,這女人是誰啊?懷了龍種卻不能承認,太奇怪了!想不到,我一查之下才發現,居然是你!是你這個不曉得身分有什麼污點的假太監。”
“我……”開了口,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麼多年來,我總以爲能跟我爭的隻有胡善祥,所以我一心防著她,原來我錯得徹底,真正讓我落得凄涼悲慘境地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是你奪去皇上的關注,奪走本來應該屬于我的寵愛門孫仲慧不甘心的說。
她太笨了,早該在太孫將紫東珠贈給這人時,就該發現異樣,她卻遲到今日才明白,她是瞎了才看不出他在瞧這假太監時的眼光,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眼神,她真瞎了,徹底瞎了!
“你想讓我死嗎?”
忽地,孫仲慧笑了。“你錯了,我不會讓你死,我要讓你痛苦,要你親眼見到我是如何養育你的孩子,我會讓這孩子恨你,恨你是個讓他母後流淚、奪走他父皇的女人,你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卻永遠得不到親生兒的擁抱,這是我報複你的方式!”
聽她這麼說,郭愛心裏揪痛,眼淚止不住的流出。
孫仲慧突然仰頭大笑,卻笑得滿臉淚痕。“往後,我的日子過得有多苦,我就要讓你一樣的痛苦,我要親眼看見你哭泣,在我面前痛哭!就像現在這樣,我才是真正的贏家。”
除了流淚,郭愛再說不出話來。
“皇上已將孩子抱過去了,我得趕著回去將他生出來才行,否則讓皇上知道肯定會怪我的,我可是因爲這孩子才有機會貴爲國母,成爲大明皇後的,而你,將什麼也不是,隻是爲我生子的賤婦。”她大笑後轉身離開了。
其實從王祿到她宮裏要她按安排行事,她就偷偷來到乾清宮,並讓身邊的宮人借故將皇上拖住,也是因爲皇上萬分怕事情敗露特意淨空乾清宮,她才有機會接近這個假太監!
郭愛看著她離開,又想起胡善祥的事,感慨不已。
造孽,真是造孽,自己不知爲何會穿越至明朝,而讓三個女人都痛苦,她的孩子,將會恨她的……
門再度被開啓,她以爲是金嫦玉歸來,趕緊抹去眼淚,不想讓她得知孫仲慧來過,這事若讓瞻基得知,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她錯了,來的是太後張氏。
“太後娘娘?”她怎麼這時候過來,所有人都該去孫仲慧那作戲才是。
太後一個人進來,身邊無任何宮人陪伴,並一臉慈笑的走向她。
“母後來瞧瞧你了,聽說是早産,幸虧母子均安,母後倍感欣慰,真是辛苦你了。”太後拿出自己的絲絹,爲她拭去臉上的薄汗。
“謝謝太後。”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太後的樣子不太對勁。郭愛心裏的不安越甚。
“謝什麼,你爲我大明皇室生下皇嗣,功勞何等之大,哀家很感激,可惜……”太後神情忽地一變,厲色瞪她,手上的絲絹也移至她的口鼻,用力的悶住她。
郭愛大驚失色,眼睛睜大。太後爲什麼要殺她?!
“別怪我狠心,隻因彌留不得門她用力的掙紮,終于吸到一些氣息。”爲爲什麼?“
“太宗遺言,太祖托夢,說蘇逢之女會毀去瞻基的壽作,崩壞我大明龍基,讓我定要除之”
她錯愕不己。朱棣遺言?那豈不是兩年前的事了?原來朱棣另有密旨指示太後,而太後竟忍了兩年?
“我得知後,沒立即殺你,是因爲明白瞻基容不了我做這件事,我若殺你,他將永遠不會原諒我,可今日我大明皇室後繼有人,瞻基會將對你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的,這是我等待已久的時機……”太後再次將絲絹覆住她的口鼻。“去吧,孩子,就當我欠了你……來世再還……”
郭愛剛生産完根本無力掙紮,此刻隻能瞪大眼眸,任淚水奪眶而出,她作夢也沒想到,最後,自己竟會死在太後手中。
何其悲慘,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可悲的命運竟起因于朱棣的一個夢,就因一個夢讓蘇麗一家滅門,就因一個夢讓她得與自己的孩子生離死別,就因一個夢她再不能與相愛的人相守!
她悲不可抑。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她眼淚沾枕,再無力求生……腦中浮現的是這麼多年來,與心愛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們鬥促織、捶丸、投壺……他送她紫東珠;他憤怒的質問她爲什麼不能成爲他的女人,他還跑到浣衣局爲她出氣,一臉焦急瘋狂的在亂葬崗找到她。,爲了失去第一個孩子而痛苦自責,在被朱瞻折派兵追殺時,爲她擋下一刀又一刀,還有,聽到她再度有孩子時,他驚喜萬分的模樣……
她來到這裏的這些年,因爲有他而不枉費走這一遭,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隻是……她多不放心他啊,失去她,他又會如何……
隻願,如太後所說的,他能將對她的愛轉移到他們的孩子身上,他們是她最放不下的牽掛。
淚水蜿蜓而下,她在遺憾中閉上眼睛一太後步出暖閣,立刻有人迎上,是太監劉保。
他垂頭請示,“娘娘,接著要怎麼處置?”
太後紅著眼眶,深深歎了口氣。“燒了吧,都燒了吧……”
聞言,劉保領旨照辦。
這一夜,有喜有悲,孫皇後産下龍子,隻是皇上寢殿旁的暖閣起了大火,裏頭的東西全數燒毀。
所幸,皇上因爲在孫皇後的寢殿迎接龍子,沒有受傷,清點人數之後,除了些許財物,也無他人傷亡。
沒過多久,宮裏的一切又回複原樣,真要說有什麼不同,便是有些太監宮女心中有疑問,那個叫初日的太監,自從恩準出宮後,就沒有再回來。
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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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42:19
第二十三章
宣德九年,宮中盛傳帝玉染上重病,更有流言傳出,說皇上偶有神態巔狂之時,自言自語、幻聽幻覺,唯有一人知道實情一張太後。
太醫向太後回報,皇上並非染上重症,隻是積勞過度、心疾成病,若能放開心懷將能不藥而愈,還望太後多多勸解。
太後何嘗不知兒子的“心疾”爲何,然,事過多年,人也走了多年,她就算後悔,除了拭淚低泣,已無他法。
她的兒啊,如今這樣,是否當年真的是她做錯了?
太後的心語無人回應,就像天子朱瞻基的心結無人能解。
“咳咳……”朱瞻基形容憔悴的坐在錦楊上。
一旁伺候的吳瑾連忙將手中捧著好一會的披風遞上,“皇上,秋日夭候多變,您要多保重龍體,避免染上風寒。”
朱擔基盯著那披風好一會,笑道:“就是,瞧朕都忘了,還是吳瑾你細心,快、快替娘娘披上吧。”
頓了一下,吳瑾深深歎了一口氣,恭敬的道:“是,奴才這就替娘娘披上……”說著,一股酸澀湧上喉嚨。
主子這病,怎麼越來越嚴重了……
吳瑾上前兩步,將披風輕放在另一張錦榻上。
當年,初日娘娘剛走的時候,他第一次看主子哭了,那模樣現在想來,他仍覺得不忍,之後主子行屍走肉好些日子,最後,還是爲了太子才振作起來的,隻因那是初日娘娘唯一留下的。
隻不過振作是振作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是一日日跟著初日娘娘走了。主子比以往更勤于政事,不是上朝理政、偏殿議事,就是在禦書房批閱奏章,直至深夜。
若有開時,便是帶著隻有他看得到的初日娘娘在宮裏各處走動、聊天、休憩、賞景,就像今日在禦花園擺了兩張錦榻、一張小桌,同初日娘娘喝茶納涼、聊聊近事。
至于後宮皇後那,初日娘娘走了之後,主子便再也沒去過。
“吳瑾、吳瑾?”見貼身太監恍神了,朱瞻基皺起眉喚道。
“是,奴才在。”
“金嫦玉上哪了?怎麼不在小愛身邊伺候著,她想吃桂花涼糕……咳咳……咳咳……”他接過貼身太監遞來的熱茶,喝了幾口順順氣,這才又躺回錦榻。
“回皇上,她照您的盼咐去拿紫東珠了,奴才讓其他宮女去備茶點來吧。”
朱瞻基一臉無奈又溫柔的看向另一張錦榻,“什麼朕的盼咐,分明是這丫頭每天不看幾眼她的珠子,便吃不好、睡不下,折騰人。”說完,他向貼身太監擺擺手。
吳瑾明白的點點頭。主子的意思是讓他去備茶點,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跟初日娘娘說些體己話。他恭敬的退下。
“小愛,你想家了嗎?”朱瞻基瞧著遠方的天,淡淡的說。
錦楊上隻有一件披風,沒有人會回應他的問題。
“還不夠嗎?我讓人去找來所有大明皇朝的紫東珠還不夠嗎?”說到這裏,他的眼角紅了,但仍直勾勾的盯著一方天空。“你想家了,所以回去了是不是?”
一陣風吹來,吹得葉子沙沙作響。
忽地,朱瞻基站起身,走到另一張錦榻邊,他側坐在地上,將臉頰貼上榻上的披風,姿態卑微的說:“那……你不想我嗎?不想嗎……”
他的淚一滴滴落在披風上,滲進布料裏,明黃顔色被染深了,可依舊沒有人回應他,隻有風,一陣陣吹響葉子。
“看完家就回來吧,我等你等得好累……咳咳……我好累,我好想你……”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幸運繩,一股腥甜湧上,他咳了兩下,深黃已沾上點點猩紅,格外觸目驚心。
但他自己見了,反倒是笑了。
“這是上天也允我跟你走的意思嗎?”那很好,他真的累了。
那夜的事,他到今日都沒有一刻忘記。
當孫仲慧終于“産子”後,他心心念念著要回暖閣去抱抱他心愛的女人,不料,迎接他的卻是一場大火。
若不是被人拉著,那個晚上,他就跟她走了。
那場火滅了的時候,他的希望跟未來也跟著滅了。
意外?不,他不相信,他直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絕對不隻是燭火翻倒這麼簡單,可是他沒有力氣失查,他也怕,萬一對付了那些害她的人,那心址善良的她又會哭、又會自責,爲犯下罪孽的他,也爲那些被他報複的人。
他甚至不相信那具焦黑的女屍會是她,他雖然厚葬了那具女屍,卻總覺得她沒有死,好像還活在他身邊,會跟他說話、逗他笑,甚至跟他吵嘴,有時候風一來,他就覺得她在跟他說話了,還笑得沒個正經的樣子。
放不下啊,他試過了,但他沒有辦法做到,身爲帝玉,他能做的事很多,唯有心中的這個人,他怎麼也放不下一她還活著,就在他身邊,他努力了多年,卻也隻能做到這樣,就當她還活看。
“若真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怎麼不偶爾來看看我呢?”他抱著披風,看著天空,喃喃道。
吳瑾偕同金嫦玉返回的時候,就是看到這幅景象,一代帝玉竟抱著披風坐在地上失神恍惚,讓人不禁鼻酸。
幸好,每回伺候皇上跟“初日娘娘”的隻有他們兩人。
吳瑾將茶點往桌上一放,連忙扶起朱瞻基。“皇上,娘娘要的茶點跟紫東珠都拿來了,您陪她坐著吃點心吧。”
點點頭,他站起身,又咳了兩下,才坐回自己的錦榻。
看著另一張錦榻,他笑得溫柔。“你愛吃的,吃吧吃吧……看你那高興的樣子,別給噎著了……紫東珠倒不要緊,碎了再給你找顆新的吧。”他自己沒有動手,又看著空無一人的錦榻失神。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吳瑾跟金嫦玉完全不敢打擾,直到一“奴才叩見皇上,皇後娘娘帶著太子來請安了。”一名小太監,急勿匆的來稟報。
“吳瑾”聞言,朱瞻基斂下臉色,眼睛眯起,十分不悅的說:“這奴才說什麼胡話,皇後不就在這坐著,請什麼安呢”
“是,奴才會教訓他的,這小太監剛進宮不懂事。”吳瑾讓那小太監跪地叩頭請罪。這小太監眼生,肯定是剛進宮的,什麼都還不懂一主子心裏隻認定初日娘娘是皇後,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提到孫氏是皇後的。
“皇上,孫貴妃帶太子來了,奴才去帶太子來向您跟娘娘請安吧。”見主子答應了,吳瑾連忙拖著不明就裏、幾乎嚇傻的小太監離開。
乾清宮外,有名身著華麗宮裝的美麗女子候著,她的身後跟了大批太監宮女,可見其身分之尊貴一她是皇後孫氏。
半個時辰前,吳瑾來帶走了年紀還小的太子朱祁鎮,孫仲慧雖是太子名義上的母親,但她也沒有資格踏進這宮殿,不過,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除了宮女跟太後,也沒有其他女人能進去。
應該說,起碼她還能站在這裏候著,已經足以顯示她在宮中的地位。
又過了一會,朱祁鎮咚咚咚的跑上前,奔進她彎低的懷裏,甜甜的叫了聲,“母後。”
孫仲慧替他抹去額上的汗水,溫柔的問:“今日,你父皇跟你說了什麼。”
“父皇要我好好念書,說這天下都是要留給我的,說他辛苦了這些年都是爲了我,讓我別辜負他的用心。”朱祁鎮的自光炯炯有神,認真的回答,一副會謹遵教誨的樣子。
她笑了,“是啊,都是爲了你。”她心裏比誰都清楚,若是沒有眼前這個孩子,乾清宮裏的那個男人,早就放下這一切了吧……
“還有還有……”朱祁鎮舉起右手,手腕上有條各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繩環,在這朝代隻有兩條,唯有他跟他父皇有。“父皇還讓我跟“這個”母後請安喔。”
孫仲慧摸了摸孩子的臉,眉眼帶笑,手摸向他腕上的繩環,“那很好啊,你這個母後很疼愛你的。”提到孩子的生母,孫仲慧已沒有了恨。
應該說,她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在那個女人死前,如果自己沒有說那些傷人的話就好了。
她從沒有想過,初日會在那個晚上讓大火活活燒死,她有時候甚至會作惡夢,夢到是自己臨走前不小心把蠟燭撞倒,是她害死了初日。
說實話,活過這些年,再看當年的自己,隻能歎一句“實在是太年輕了”,又或者該說,是眼前這個孩子改變了她。
爲人母,讓她變了。
雖然他是初日所生,可這孩子日日夜夜跟著自己,睜眼便對她笑,張口便喚她“母後”,就是她心腸再硬,也無法傷害她早當作是親骨肉的孩子。
當了母親,才明白自己那時對初日說的話有多傻,她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心中懷有恨意呢?孩子這麼小、這麼正直,讓他背負上一代的恩怨,這是一個母親不會舍得的事。
她甯可,孩子有兩個母親可以愛一她隻是,體悟得太晚。
“母後!母後”朱祁鎮不斷呼喚有些走神的她。
孫仲慧回過神來,拍拍他的頭,眼裏盈滿憐愛。“怎麼了?”她總覺得,幸好還有這孩子,這宮中便不顯得寂寞。
朱祁鎮攤開手中的帕子,笑咪咪的說:“父皇說這桂花涼糕是賞我的,這很好吃喔,一塊給母後。”
見狀,孫仲慧咬了一塊,便將茶點遞給孩子。“剩下的你吃吧……你知道嗎?聽說,你另一個母後也喜歡這東西呢。”她站起身,拉著孩子的手,往坤甯宮回去。
朱祁鎮邊吃,邊好奇的問:“母後,我另一個母後是什麼樣的人呢?她去哪了?怎麼我從來沒見過她?”
“她是個漂亮可人的女子,很得你父皇寵愛,隻是多年前她有很重要的事,回家鄉去了。”
“那她不回來了嗎?”
“也許在你父皇心裏,她從沒離開過吧……”
“母後?”
“好了,等你再大些就會明白了。”
“對了,母後,那長安宮裏住的是什麼人?宮女說有人,可我沒見看人啊。”
“有啊,胡皇後住在那呢”
“母後,你才是皇後啊,怎麼又有個胡皇後?”
“怎麼你這孩子問題這麼多,你再大些就會明白了……”
皇後與太子離乾清宮越來越遠,身後一批宮女太監簇擁著,看這對母子情感深厚的對話,都不禁微笑。
隻是,乾清宮裏還有個被獨留下來,情深卻無以寄托的男人。
宣德十年元月,明宣宗病逝于乾清宮。其在位期間,因得不少賢臣傾力相助,加上本身治理得當,使得當時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經濟貿易上也很發達,後世將其與其父所治理的時期稱爲“仁宣夕治”,是明朝兩百多年曆史中的鼎盛時期。
盡管後世認爲朱瞻基主導“廢後事件”頗不妥當,但瑕不掩瑜,這並不能蓋過其在位期間的功績,可惜他跟其父朱高熾都非長命之人,突然染上不明之症後,于宣德十年病危時起拿遺詔,由太子朱祁鎮即位,但所有軍國大事須真明張太後方能決定。
最後,一代明主英年早逝,終年僅三十七歲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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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 17:42:28
太子朱祁鎮九歲登基,開始了他自己傳奇而又複雜的一生一聽說,他直到孫太後逝世時,方知自己並非她的親生子,但幾次危難皆是孫太後助他度過,母子情深,孫太後離世後,朱祁鎮仍以該有的禮僅厚葬她。
但他也在孫太後離世後,恢複了當年無過被廢的胡皇後的稱號,並且廢掉明朝令人訴病的“帝玉死後殯妃殉葬”的禮制。
其實,朱祁鎮並非不知道他另外還有一個母後,隻是繩環遺落了,而兒時的記憶在長大後漸漸遺忘……
宣德九年十一月,秋末冬近,然而朱瞻基的病情依舊沒有起色,纏綿病榻時,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一胡善祥,他認爲自己這一生若真要向誰道歉,便是這個女人吧,一個承受無妄之災的女子。
接著,他便又想起自己曾經爲了她跟心愛的女子起爭執……
去說句抱歉吧,到時等自己下了地府,遇見那心軟善良的女人時,便可對她說,他已爲她改變。
他喚來吳瑾,讓他去簡單安排,他打算到京城近郊一座山上的小寺上香,對外就說他去寺廟散心,也許佛祖能憐憫他,讓他病情好轉。
當然,他其實並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轉,他累了,他想有一天睡著再醒來時,便能見到心愛的女子,即便是在陰曹地府也沒關系。
最後,跟他成行的,隻有吳瑾跟金嫦玉兩人。
興許是心情不錯,朱瞻基今日的狀態不錯,盡管臉色蒼白,但少咳許多,自己緩慢爬上山都沒有問題。
那年暖閣大火之後,他悲痛欲絕,隻是爲了靛滁中的孩子才勉強自己振作,但有段時間,他仍無法平複心緒,同一時間,胡善祥向他提出想出宮修道的要求,他起初拒絕了,不想朝中大臣再爲這事煩他,不過胡善祥說可以不對外公布,假裝她還在長安宮便可,他便允了。
當時,她曾提過,會在這座深山小寺修道。
能再見到故人,朱瞻基心中是有些期待的,畢竟恩恩怨怨也過了多年。
“老爺,山腰處有座涼亭,在那歇息片刻可好?”吳瑾聽主子呼吸的頻率急促了些,貼心的請示。
“去吧。”他擺擺手。“你們都先去,我想一個人散散步。”
“老爺,讓奴才跟著您伺候吧。”吳瑾不放心的說。
“走路能出什麼問題,去吧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聞言,吳瑾跟金嫦玉連忙加快腳步,先去涼亭裏準備,朱瞻基則放慢步伐,稟受林間陣陣吹拂的冷風。
天候是轉冷了,可他覺得冬日挺好的,似乎一切都安靜了,再過幾日,便要下雪了吧。
過了一會,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施主,可是要上善行寺上香?”
聞聲,他楞了好一會,並沒有回應對方。這聲音好熟悉,簡直太熟悉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應該是自己聽錯了。
就像在宮裏的時候一樣吧,老以爲她說話了、她走來了……但其實總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跟你說話呢”女子緩緩跟上的步伐,就走在他身側,語氣有些不滿。
朱瞻基側過頭,把人給看清楚了,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
見狀,女子也跟著停下步伐,一臉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了?你這樣子跟活見鬼沒兩樣。”
“你……你……”太過驚愕,他隻發得出單音,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我?我怎麼啦?”女子笑看他。這人有些莫名其妙哩,她隻是跟他打聲招呼,瞧他嚇成這樣!
“小愛——”響起的聲音,來自另一名女子。
被喚作小愛的女子看向聲音來源,隨即掛上大大的笑容,迎向從山腰上跑下來找她的人。
“靜慈姐姐”她眉眼帶笑,卻故意嘟起嘴巴。“不是有些不舒服嗎?讓你在涼亭裏等,你卻跑下來了,分明是擔心我一個人下山會買錯東西吧,你放心好了,該買的我都買了。”
“不、不是……”胡善祥有些慌張的看向她,“你………;………你沒遇、遇上……
“奇怪,怎麼今天都要你你你的叫我?剛剛那個怪人……”頓了下,她明目張膽的指著跟過來的男人。“就他,怪人一個,見我跟見鬼一樣,我瞧他不是來上香,是來驅邪的。”
胡善祥看她這樣,連忙斥責,“不可無禮,他可是當今——”
“靜慈仙師。”朱瞻基打斷她的話,搖搖頭,神色鎮定多了。
“當今什麼?”
“沒什麼。”胡善祥催促她,“好了,天冷了,你跑了這一趟也累了,先把東西拿回去放,始歇息一下。我跟這位施主相熟,我們聊聊。”
又嘟起嘴,她想問,但最後還是作罷,聽話的將東西提著,先行往前走。
看人走了一段,胡善祥才又開口,“皇上,怎麼您會……”她在涼亭遇到吳瑾跟金嫦玉時,嚇了好大一跳,才會連忙趕下山。
朱瞻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幽幽的問:“那可是我心中所想之人?”
頓了好一會,她長歎口氣,才應道:“是。”
“可是她……似乎不認得我了?”看著把他當陌生人的女子遠走,他的心像被擰緊一樣揪痛。
怎麼會?怎麼會不認得他呢?
“是啊,她不認得了,其實……她誰也不認得了,那時候,她隻知道自己叫郭愛……”看他這失神、難以置信的樣子,她都有些不忍了,又道:皇上,我們先回寺裏吧,我會向您解釋的。“
善行寺後院的某間廂房裏,朱瞻基坐在榻上,胡善祥卻不顧他阻止的跪在他身前,而吳瑾跟金嫦玉則守在門外。
“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吧。”他擡起手,要她起來。
胡善祥仍堅持跪著,低著頭說:“我這一跪,不僅是爲自己,還望皇上能多多體諒衆人的爲難。”
也許再早個幾年,他會怒極拍桌,別談什麼體諒衆人,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來補償他這些年的哀傷與孤苦。
然而,當年的朱瞻基已經變了,在多年曆練與等待中變了,他沉穩許多,又或者該說,比起那些,他更在乎小愛爲何不認得他了?
抿了口茶,他道:“把事情說清楚。”
“皇上可知當年廢後一事之後,小愛曾經來找過我?”
“知道。”就是那次之後,他總覺得小愛心裏擺了事,沒跟他說,總教他有些不安。
“那日我向小愛提起,若有機會便要出宮,當時,她向我討了一個人情。”看到喝茶的男人雙眉攏起,胡善祥頓了一會,才又下定決心的說下去。
“她說,相愛她不曾後悔,可相守對彼此都是苦楚,這宮,中局勢,有了她便不得安甯,再者,與親子不能相認,對她太過殘忍……所以她說,若有機會,我要走,便帶上她。”
聞言,朱瞻基捏緊茶盞,心中感到沉痛。
他不怪她想離開,雖說都是無奈,但的確委屈了她。這兩年他身體差了,有時候會想,若她還在,怕是他撒手人寰的時候,也沒人能保得了她吧……光是想看,心中便一股酸澀。
他沉看聲音問:“所以,那火是你們放的?爲了演一場戲?”
“不”胡善祥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她當時隻道,等孩子再大些,她才會跟您提起,讓您準她跟我出宮,她不是絕情之人,知道你心情深,又怎會不告而別。”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心裏好過一些。“那麼那場火……”
“應該是……是我們離開暖閣後,太後讓人……”
母後?怎麼會?
朱瞻基吃驚不己,大喝道:“把話說清楚門他以爲知道小愛是女兒身後,母後早該放下成見才是,怎麼會……
“那個晚上,我突覺心慌,睡下又起,心中直覺有事要發生,便起身到乾清宮找她。”這大概也是她跟小愛之間的緣分吧,她會救了她,隻是因爲一股直覺。
“在啜閣外瞧見劉保看守,心中有異,便繞到另一側的窗下——”
“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太後用絲絹捂著郭愛的口鼻意圖悶死她,而小愛閉著眼睛,幾乎無力反抗。”
“不可能,母後爲什麼要這麼做?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他猜不透,但胡善祥也沒必要說謊……
“我聽到了太後說的理由,這也是我堅持要跪求皇上原諒的原因。”胡善祥紅了眼眶,又磕了幾下頭。“皇上,太後真的是逼不得已,她要殺小愛時,自己也是淚流滿面、難過不舍,隻是隻是這是太宗遺言啊。”
胡善祥邊拭去淚水,邊將當年的事緩緩道來,思緒也回到那時候一聽到太後說的話後,她心中有了兩全其美之計,便出聲央求太後放過小愛,而她會帶著小愛出宮,並誓言永世不再入宮,且不再讓小愛跟皇上見面,會帶著她出家爲尼。
太後也是真的不忍,便允了她的請求。
隻是她帶走小愛後,小愛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大夫看診抓藥,幾天後才醒過來,但卻是誰也不認得,隻知道自己叫郭愛。
“怎麼會這樣?”朱瞻基歎了口氣。他終于知道,當年皇爺爺何以容不下蘇麗一家,隻因一場夢,一場夢而已啊真是冤枉!“大夫有說她這病何時會好嗎?”
“大夫說……”接下來要說的話,胡善祥自己也有些猶稼,考慮再三才說出口,“大夫說小愛沒病,生活日常都能自理,興許是內心陰影造成,可能是驚嚇過度,也可能是有她不想回想起來的事,總之,這病不是吃藥會好的,大夫也建議讓她回到熟悉的環境……可是,她不能回去了。”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的眼神黯下。
沉默了一會,他才又開口,“我聽她喊你姐姐?”
“確定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之後,我便編故事給她聽,我說我們倆是姐妹,隻是父母早逝、自幼家貧,後來我出家爲尼,便帶著她在寺裏種菜自給自足。”她心想,既然想不起來,幹脆都忘了,也比較好過。“但她有時候會跟我提起前世的事。”
“前世?”朱瞻基攢眉。
“嗯,說她有一輩子似乎在很遠的地方生活過,那裏跟這裏很不一樣,還有對疼愛她的父母,有時候又會說,她有一輩子像是在個很漂亮的地方待過,她說我們姐妹的緣分,可能是上輩子就定下的。”邊說,胡善祥硬咽了。“我想,她說的可能是進宮前在家鄉發生的事,也可能想起一些在宮中跟我聊天時的事。”
“那……她會想起我嗎?”他十分不安的問。
“皇上,您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啊,她肯定會慢慢想起來的,隻是太後那邊……”這才是她的顧慮。
她一直認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年她雖然有跟皇上提及修道處所,但她心中認定,以兩人的關系,他不可能會找上她,才敢將小愛帶在身邊,沒想到兩人還是相見了。
可見了又如何?難道要將小愛接回宮中?那皇上豈不是得在小愛跟太後之間做抉擇?而宮中又會如何變化?
“這事我會再好好思量,也許……”他話沒說完,便被一道驚呼聲打斷。
“娘娘!危險啊!您快下來——”
聞聲,朱瞻基連忙沖了出去!
“你給我下來”
朱瞻基站在後院一棵大樹下,有些著急又惱怒的看著樹上的女子,在他旁邊的還有同樣擔憂的吳瑾跟金嫦玉。
倒是在樹上晃著腳丫的郭愛,一臉悠閑,還咬著剛才從山下買來的蘋果。“你誰啊?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再說,爬樹我可拿手了,從來沒有摔下去過。”雖然天冷了些,但她覺得在這賞景挺不錯的,姐姐都沒管過她,這群陌生人不知道在窮緊張什麼。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楞了好一會,像想起什麼,突然大笑不止。
見狀,郭愛的眉毛都皺起來了,“嘖,果然該讓姐姐替你驅邪,瞧你這樣,神經兮兮的。”
聞言,他不以爲意,倒是別有深意的看著她。“你認不出我是誰嗎?”
“我怎麼……”
“你怎麼可能認得出我是誰,也是,誰讓我不像那些貴人一身紫裝金冠的。”
說完,他自己又笑了。
被搶了話,郭愛也是一頓,總覺得腦中閃過一些片段。
她有些錯愕的問:“那個,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有來上過香嗎?”
雖然他還是掛著笑容,但心裏其實很激動。
原來,她沒有忘,她不是真心想把他給忘記的……
“你下來吧,你下來我就告訴你。”他張開雙臂,鼓勵她跳下來。
她有些掙紮,倒不是怕危險,隻是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心裏又有道聲音跟她說沒關系。
“皇……老爺!還是讓奴才去……”
擔心主子虛弱的身子會受不住,吳瑾想幹脆自己施展輕功將人帶下去,卻被朱瞻基制止了。
“沒你們的事,你們都退下吧。”他說完,吳謹他們不敢不聽,便都退遠了,而他則又側過頭笑著對郭愛說:“如果你怕我沒接穩害你腦袋開花,那這樣如何?”
伴隨話音落下,他已飛身上樹,手一抄,還沒反應過來的郭愛,就被他抱著躍下了樹。
突然,她腦中閃過更多的片段,奇異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她隻是重提剛才的問題,“你還沒說,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了?”而且他抱得好自然喔!
等了一會,遲遲沒聽到對方的回應,她歪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不知怎的,她也想哭了。
然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沒想太多,比起自己的眼淚,她更在意他的眼淚。“喂,你哭了嗎?”
頓了下,他點點頭。
“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不曉得爲什麼,這男人讓她覺得很熟悉,看著他心裏就悶悶痛痛的。
“沒有,你沒有做錯。”他搖搖頭。是他做錯了,她會經曆這些苦痛,都是他的錯。
“那爲什麼你要哭呢?”
“很久不見,再見到你!我太開心了。”
“我怎麼沒印象,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很久以前了……很久了,就像上輩子的事了……”
“是嗎?你跟我一樣嗎?我也記得一些上輩子跟上上輩子的事喔。”很自然的,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能把你記得的跟我說嗎?”
“好……我先幫你穿鞋吧。”他抱著她低身撿起她踢落在樹下的鞋子。
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胡善祥,也紅了眼眶。
她沒見過那個男人這樣卑微的姿態,竟彎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站在她身邊的吳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問,但在他們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初日娘娘回來了,主子的心就會一天一天回來。
這冬日寒風呼嘯,卻是他們覺得近年來最溫暖的一日。
正統五年五月,南京一處富戶人家的後院,這家人,開始了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的午茶時間。
這家人姓詹,宣德帝駕崩的那年搬來南京,來的時候很簡便,一對夫妻、一個管家,跟一個伺候女主人的丫蓑。
但這家人似乎非常有錢,來了南京後便置了産、買了奴,還開了幾家商鋪,最特別的是,開了間頗具規模的醫館,館裏有幾個大夫看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
聽說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過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說是誰家夫人會出來當大夫?再者,但凡有人問女大夫是從何習得的醫術的,她都會回答我上輩子學的“,真讓人不知該哭該笑。
說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戶之間也是頗有名氣,一是不知如何發跡,但財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來曆,但氣勢很足。跟他談過生意的都說,不曉得爲什麼,見了他就覺得他特別有威嚴,讓人忍不住想躬著身子說話,膽子小二點的,都想下跪了,于是,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北京官家子弟?
但這些猜測完全影響不到高牆之內的這戶人家一吳瑾來的時候,見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連忙放輕步伐。
在金嫦玉貼心搖扇下,郭愛睡得很熟,她雙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沒注意到丈夫正盯著她,目不轉睛。
“吳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聲音很輕,怕吵醒了他的珍寶“們”。
點點頭,吳瑾先將一件披風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則遞給男主人。
朱瞻基輕手一展披風,將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約四歲的小男孩身上。
他的眼神很溫柔,因爲他很滿足。
距離他“病逝”已經過去多年,然而從那天起,他才算是重新活過來。
也許有人會說他自私,身爲帝玉,怎能爲了一名女子放下國家大事?但他管不了這些了,他後面的人生隻想爲失而複得的心愛女子而活。
真正讓他覺得對不起的,便是身在宮中的長子,他隻能將他托付給母後跟孫仲慧了,從孫仲慧的眼神他知道,她不會虧待那孩子的。
他也慶幸,這些痛苦,不用小愛來承擔。
她想起了一些事,但並不是全部,于是他就順著之前說的,說是兩人前世有緣,今世特來相尋,且因上輩子愛得太深,才會有些片段回憶留存于腦海。
偶爾她自己想起一些事,他才會告訴她發生什麼,但他從不曾主動提起。
“其士。”
聽到她的呼喚,他回過神,溫柔的說:“怎麼了?睡飽了嗎?”
“我問你喔。”
“嗯。”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覺得你的名字很好笑嗎?”她很突兀的問了一句,可是她真的覺得很困擾。爲什麼?爲什麼聽到就覺得好笑?“你的前世片段裏有沒有這一段?”
他笑了,無奈的說:“沒有,你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但她每次笑的時候都很不客氣,倒是真的。
“那我再問你喔”
“嗯。”
她側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難得很認真的問:“我們……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呃,我說上輩子的時候。”
好一會,朱瞻基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因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心裏有些發酸,紅了眼眶,又問:“我好像記得,但我不記得後來怎麼了,你可以告訴我嗎?他過得好嗎?”
“很好,你的記憶好像不像我這麼好。”他看著她,笑著說:“你不記得了嗎?那小子結婚生子,你還抱了孫子。”
聽他這麼說,她松了口氣,笑了。“是呢,我沒想起那些。”
“沒關系,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擡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發,“說不定這小子就是上輩子那小子來轉世呢,你這回得記得替他娶妻生子。”
郭愛點點頭,看著丈夫,相視而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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