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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琳娜]我也沒有辜負你【非妳莫屬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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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08:07     標題: [夏琳娜]我也沒有辜負你【非妳莫屬之二】[全文完]

我也沒有辜負你【非妳莫屬之二】 作者：夏琳娜

天賜良緣個鬼！
他要娶的明明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進門的新娘卻是個還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
還先斬後奏的請來聖旨讓他想退貨也不行
只好不甘不願接收這個上不了檯面的次級品……
想他向來是天大地本王爺最大的暴君脾氣
豈有任人在他面前撒野耍賴、罵不還口的時候
但娶了這個麻煩的小新娘後，他的日子就與太平絕緣
野丫頭讀書寫字樣樣不用功，調皮搗蛋卻最在行
三不五時把堂堂晉王府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好吧，夫綱不振他也要負責，誰教他對她百般容忍
像奴才一樣任由她予取予求、爬到他頭上撒野
慘的是他竟會對她生起「抱抱親親摸摸」的慾望
莫非戒不掉對她的呵護，這下連心也教她攻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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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08:37

楔子

小小的身子，短短的四肢，凌亂的頭髮，水汪汪的大眼睛，還有不斷流口水的小嘴巴……這個女娃兒就是晉王府剛進門的……王妃！

晴朗的天空，忽然傳來一陣雷霆霹靂。

晉王府，暗湧流動的大廳內，眾人鴉雀無聲，傻傻的看著走下花轎，自己掀了紅蓋頭不客氣的到處亂走，隨意索要吃喝玩樂的小女娃兒。

「這、這是誰啊？」人群裡，響起了疑問聲。「哪家的孩子，是不是跑錯地方了？」

小女娃一點也不怕生，東瞧瞧，西看看，發現在場的人都是站著的，只有一個少年坐在最中央一把寬大的椅子上。她雖然年紀小，卻立刻明白了少年的地位不凡，馬上笑嘻嘻的跑過去。

「喂，給我吃的，有沒有吃的啊？」

下一瞬，抽氣聲此起彼落。

眾人來不及阻止，小女娃已經到了那位少年「晉王」紫宸面前，主動抓住他的衣裳，毫無顧忌的要求著。

「快給我吃的嘛，你怎麼不動呀？」

「……」

「我要吃的，要吃的！你沒聽見我說什麼嗎？」

紫宸忍不住皺起眉，望著躲在遠處不敢靠近的陪嫁人群，強烈懷疑他們送錯了人。

他思量片刻，先開口問不滿十歲的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

小女娃含住一根手指，吸了吸，然後端詳了他一會兒，沒由來的大笑，用另一隻手，指住他道：「傻瓜，連我也不知道，傻瓜啊！」

這個東西不會說人話，無法溝通。紫宸別開眼，瞪向女娃兒的陪嫁人群，質問：「這個蠢貨是什麼東西？」

「回王爺的話。」一位年輕的丫鬟，戰戰兢兢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答覆道：「小郡主的閨名是橙湘。」

「她是『平南王府』的郡主？」紫宸不得已，又看了小女娃一眼。

「是。」的確是郡主，不是蠢貨。

「你又是誰？」

「奴婢是小郡主的丫鬟，貼身照顧小郡主三年有餘。」

「你來解釋一下，本王要娶的是『年齡相仿』的平南王府郡主，為什麼嫁過來的人──變成了這一個？她斷奶了嗎？」紫宸發現穿著合身的新娘嫁衣的小女娃，又不甘寂寞的向他要糖吃，還把口水擦到他的衣擺上。

「小郡主……早已經斷奶了。」

「即使斷奶了，她難道與本王年紀相當嗎？」他是要娶妻，不是要童養媳！這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女娃兒，坐著花轎進他王府是想幹什麼？

紫宸非常不愉快，狠狠的瞪著慌亂不已的陪嫁丫鬟。

在場的人都聽說過晉王紫宸的脾性十分暴躁。因此他面色一沉，所有的人馬上嚇得低頭，噤若寒蟬。

「你說不出話了嗎？」紫宸的語調提高了幾分，被他注視的年輕丫鬟不由得戰慄起來。

「這……小郡主也是平南王府的郡主……只是、只是年紀小了點，但王府裡只剩這位郡主了。」丫鬟語無倫次的回道。

紫宸的心情更加不爽。「你的意思是本王娶誰都沒差別了？」

年輕的丫鬟霍地跪到地上，不敢再答腔。

「這個蠢貨幾歲了？」紫宸不耐煩的提起揪著他不放的小女娃，再次逼問那名丫鬟。

「小、小郡主五歲了。」礙於晉王咄咄逼人的氣勢，丫鬟不得不用走調的聲音回答。

「五歲……」紫宸冷冷一笑，把五歲的橙湘小郡主丟到丫鬟身上。

丫鬟痛呼出聲，手忙腳亂的抱住橙湘，深怕一不小心讓小郡主受了傷，那她有幾條命都賠不起。

橙湘反倒不害怕，被丫鬟保護得好好的，她還以為紫宸是在與她玩遊戲，開心的拍手大笑，叫道：「好玩好玩，再來一次，一次啊！」

眾人愕然，若不是丫鬟拚命保護，她的手腳八成都摔斷了。

紫宸撫額歎息。

他要娶的明明是國色天香、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平南王的長女，結果來的人竟是身子都沒長全的平南王麼女，怎麼回事？

雖然這門親事並非聖旨賜婚，但好歹他也是明媒正娶的，就算他被分配到邊疆為王、他的屬地並不富庶，但他也是皇子出身，頭上還有個皇帝老子！

平南王居然敢臨時換人，隨便弄個女兒來敷衍他，以為他好騙的嗎？

「喂，跟我玩呀！」橙湘完全感覺不到當前的氣氛有多麼僵硬，她甩開欲哭無淚的貼身丫鬟，又走到紫宸身前，出腳踢了踢他的腿。

丫鬟心驚膽戰，唯恐小主子這一回被丟得更遠，於是顧不得恐懼，趕緊抱開她，一邊懇求道：「王爺別生氣，郡主她還小，不懂事。」

紫宸揮了揮手，「少廢話，給本王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別想唬弄本王。今天嫁進門的人，不應該是這個娃兒！」

丫鬟發著抖，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看陪嫁的同伴們，然後慎重的回道：「大郡主忽然得了怪病，不幸在出閣前夜病逝了。」

「本王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這些傢伙以為他住得比較遠，打聽不到平南王屬地的消息嗎？

「此事……」丫鬟支支吾吾的，「因為喜事在即，大郡主又病得古怪，所以王府內嚴禁消息外洩，準備讓小郡主代替──」

紫宸面無表情的打斷她的話，「這種漏洞百出的說法，你拿去蒙騙六歲娃兒就罷了，不要用來侮辱本王的智慧。」

丫鬟啞然，不知所措。

這時，晉王府的守門侍衛走進大廳，向總管報告了一件急事。

總管聽了，連忙走近紫宸，悄聲稟告：「王爺，聖上傳了聖旨過來，正在府外等著王爺出去迎接。」

「這個時候送什麼聖旨……」紫宸握緊雙拳，忍住凝聚已久等待爆發的怨氣。「你代本王去接旨，速去速回。」

儘管他派一個下人去領旨，於禮不合，但深受皇帝寵愛的紫宸自幼橫行霸道，如今又天高皇帝遠的，區區一道聖旨要他親自出面三跪九叩去迎接，根本不可能。

總管領命離開，接到聖旨後，臉色古怪的回來，把聖旨交給紫宸。

偌大的廳堂裡，除了橙湘小郡主吵個不停，其他人都緘口守舌，等著王爺看過聖旨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好啊，給老子來這種先斬後奏的招數，夠無恥！」紫宸的反應是火大的撕碎了聖旨。

他的皇帝老爹在聖旨上代他做了決定：平南王府的大郡主無法履行婚約，但小郡主也是平南王府的千金，由她代嫁也不會辜負了這段天賜良緣。

「天賜良緣個鬼！」紫宸撕完聖旨還不夠，一把抓起手邊的茶具就砸，腦海裡浮現出各種狠毒的字眼，咒罵著平南王，把他一見鍾情非娶不可的新娘，換成了一個還沒他一半高的小女娃，還及時送來聖旨讓他想退貨也不行。

這實在欺人太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做出這種陰險行為的平南王，還有他助紂為虐的父皇都不可原諒！

紫宸目露凶光。

他可以不接旨，可是他不能抗旨，但叫他乖乖收下被調換的新娘，他又不甘心。

「我要吃桃子！」橙湘小郡主不知死活，再度靠近紫宸，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裳，充滿渴望的大眼睛注視著他手邊的桌面上，幾顆還沒慘遭摧殘的新鮮果子。

紫宸瞪她半晌，忽然，笑容可掬的拿起一隻茶杯，倒掉杯裡的茶水，塞向她口水不斷流下來的嘴巴，「這個杯子你吃吧！」

「王爺，不可啊！」周圍的僕人丫鬟一起驚恐大叫，深怕小郡主遭遇不測，但又不敢上前阻止。

「嗚──」小女娃的嘴巴剛被杯子碰到就難受地揮舞起拳腳，大力反抗暴君的惡行。

意識到紫宸是故意捉弄她，橙湘嘟嘟嘴，猛地一撲，抱住他的大腿。

「放開！」

橙湘發出怪笑，搖頭晃腦，圓滾滾的身子以極不雅觀的姿勢，緊貼著他。

紫宸心裡掠過一陣古怪的感覺，飛快的拉開行為怪異的小郡主，低頭一看，他的腿腳處已沾染上了濕淋淋的水跡，鼻間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流竄。

原來，出身高貴的平南王府小郡主，正勇敢的在他身上──尿尿。

紫宸俊秀的容顏，陡然冷凝如冰。

一旁的侍從不約而同的倒退十步遠，沒聲沒息。

「嘿嘿嘿！你好髒呀！髒，髒！」做出無恥舉動的小女娃，得意的指著紫宸的臉，用力嘲笑他。

「這種新娘，給本王丟回去！」紫宸不假思索的抓過她，高舉起來，毫不客氣的丟了出去。

「郡主──」陪嫁而來的平南王府的僕役們，快要嚇破膽了。

「哇啊──」

圓滾滾的身子飛上天又掉下地，在快要摔在地上的瞬間，幸虧有陪嫁的侍衛動作敏捷的接住她。

這一回，橙湘小郡主受驚了，粉雕玉琢似的嬌美小臉上淨是恐慌。

接著，靜謐得不尋常的晉王府，爆發出一陣足以毀天滅地的哭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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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09:04

第一章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百姓安居樂業，國土風調雨順。

可對於在年少時候就被分配到貧寒之地，手握軍權卻要管理邊境的晉王紫宸而言，不幸的日子在他娶了平南王府的小郡主之後就不曾終止。

平南王府的祖輩因護國有功，受賞封王，世襲罔替。與出自皇家的紫宸不同，平南王府的人沒有半點帝王血脈；然而，撇開皇子的身份，紫宸的地位與平南王相差無幾。

當皇帝出面，促成他與小郡主的親事，親事又鬧得天下皆知的地步，饒是以狂傲聞名的紫宸也不得不妥協，息事寧人地接下了他眼中毫無用處，如同廢物般的小女娃為妻。

橙湘小郡主的存在，也成為了他無法平復的傷口，即使十年過去，當初圓滾滾的小女娃兒已出落得美艷動人，他仍為自己不幸的婚姻感到憂傷。

「嘿嘿嘿！」很熟悉的壞笑聲，一如以往的，趁著紫宸休息之時，飄近他耳邊擾他清靜。

紫宸認命的張開眼睛，懶得找侍從過來質問他們為什麼不能管好這個擾人清靜的麻煩？

他習以為常的看著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兒，貼近他床邊，一手拿著沾滿墨水的筆，正準備在他臉上作畫。

啪！

紫宸手一揮，讓近在咫尺的女孩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

「呀！」橙湘驚呼，屁股落地，疼得她俏麗的臉蛋都皺成一團了。

「你這個蠢丫頭又來搗亂了，忘記我警告過你的話嗎？」眼睜睜的看著毛筆飛到他床上，來不及閃躲，被墨水弄髒了乾淨的衣裳，紫宸怒火狂燃。

自從接下這個麻煩的小新娘，他的日子就與太平絕緣。

每天管教她的時間，超過他應該做的一切正事，但不管他使出什麼手段，她照樣調皮搗蛋，不思悔改！

破壞他的珍藏，捉弄他的賓客，擾亂他的生活……橙湘的惡行，數不勝數，且不論事後遭受到什麼懲罰，她始終無畏的挑戰著他憤怒的極限！

一個打也打不怕，罵又罵不醒，講又講不聽，說也說不動的禍害，使得年僅二十五的晉王紫宸已煩惱得生出了白髮──一根。

「紫宸，紫宸，我肚子餓了！」意識到災難即將臨頭，橙湘不好意思地咬起手指，撒嬌似的呢喃：「好餓呀，有什麼可吃的，快叫人拿來，我分給你吃吧。」

「你住我的、穿我的、吃的我，還好意思說分我？」

「那我不用分你可以嗎？」她水汪汪的眼睛閃呀閃的。

「你是豬嗎？整天就只知道吃！」

當初六歲大的胖女娃兒，儘管仍是貪食無比，但窈窕的身段不像年幼時那樣前後難分，如花的美貌也足以傾倒不認識她本性的人。

只是，她雖然長大了，性子卻和十年前一樣，調皮又頑劣，沒有半點王妃的樣子，誰也改造不來。

紫宸自床上起身，披上鵝黃色的外袍，不理會毛毛躁躁的小妻子，他大步走出寢室。

「這一回，她是怎麼進房的？」推開門，他開口質問外面的侍從。

豈料，目光一掃，竟見到侍從一個個全被捆綁起來，嘴巴還塞滿了布團，正猶如毛毛蟲似的躺在地上蠕動。

「橙湘！」紫宸慢慢轉頭，瞪著房裡的小妻子。

「嘿嘿！綁得好看嗎？像不像蟲子啊？」不怕死的橙湘，得意的問他，一臉邀功的表情。

「好，怎麼不好？」紫宸怒極反笑。這個貪吃、愛哭、會搗蛋，惡劣得他無法用言辭來形容的小妻子，把他對女人的遐想完全破壞。「既然我怎麼說教，你都無動於衷，我只好……」

他故意不把話說完，拉起衣袖，向著驚疑不定的橙湘走去。

橙湘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感覺到危險，急忙東張西望找著逃遁之路。

「想去哪？」紫宸沒給她閃躲的機會，一把擒住她，拉出寢室，迅速將人吊在庭院的大樹上。

「紫宸！紫宸，不要做這種事！」橙湘面色全變了，點點淚光飛快的凝結在眼眶，一閃一閃亮晶晶。

「哼！」紫宸面色更冷，「來人！」

早就在庭院外徘徊的下人，手捧鞭子低著頭走來。

橙湘見狀，倒抽了一口氣。「小鈴，別以為低著頭我就認不出你來！」

小丫鬟的頭更低了。今天把鞭子送到主子手裡，明天不知道會被另一個主子怎麼報復？

「嗚嗚嗚！」橙湘睜大眼睛，見紫宸拿起鞭子，她心跳猛然加快。

這樣的場面，這樣的情景，王府裡的人都已見怪不怪了。

大家很有默契的裝沒看見，別開視線，聽著王爺揚起手，一鞭一鞭抽打著王妃的屁股。

即使紫宸的力道控制得很輕，橙湘仍是哭得驚天動地，淒慘無比。

「嗚……討厭討厭……哇啊啊啊啊！」她淚水鼻涕齊飛。

「知道錯了嗎？」紫宸暗暗歎息，每次懲罰她的結果，往往都是他先受不了她的淚水攻擊，心軟罷休，不知不覺的他變得不堅定了。

「……不太清楚。」橙湘悲傷的嘟囔。

「你沒教養。」紫宸收起鞭子，義正辭嚴的數落她：「冒失，莽撞，不知輕重，任意妄為！」

「嗚……像你現在這樣嗎？」橙湘委屈的反問，不等他回答，搶先聲討道：「對，你沒教養，隨便打人！」

咻！

鞭子再度揮揚而起！

「哇啊啊啊啊！紫宸惱羞成怒了，紫宸要殺人滅口，嗚嗚！父王，母親，快來救救孩兒啊！孩兒好命苦啊！」

紫宸一張俊臉陰暗了。

他頭痛至極，撕下衣角一塊布，塞進橙湘哀號不休的嘴巴裡。

「你給我待在這兒好好反省！」兩天沒休息，一回府剛想睡覺就被任性的小王妃吵醒，紫宸的精力已撐到極限。「別再來煩我！」

丟下最後的警告，他猶如旋風般返回寢室，把門落栓。

吊在樹上的橙湘，嘴巴被布團塞得滿滿的，無法落地也不能求救，她不滿的用眼神俯視周圍的下人。

眾人不敢離開也不敢抬頭，臉朝下寂靜無聲。他們不是對付不了這個任性的小王妃，而是王妃的身份尊貴，沒有人敢對她不敬。

何況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兒，雖然調皮卻沒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大家也將就著能躲就躲，盡量讓著她。

「哼嗯！」橙湘使勁的用濃濃的鼻音發出命令。

眾人的頭快貼到地面了。

「哼嗯嗯嗯！」她加重鼻音。

站在樹底下的丫鬟小鈴，怯生生的抬頭瞥她一眼。

「哼嗯嗯嗯嗯嗯！」橙湘目露凶光，模仿自夫君紫宸足以殺死人的眼神，極具威懾之力。

在她充滿威逼的注視下，小鈴顫抖了兩下，像要赴死般的起身為她鬆綁。

「王妃，這樣一來，能否算奴婢將功補過了？」幫助橙湘取出嘴巴裡的東西，小鈴慌忙的發問。「忘了奴婢方才拿鞭子給王爺，行嗎？」

橙湘站穩身子，慎重的考慮片刻，點了點頭，「去，給我帶吃的來，我們就互不相欠。」

小鈴一溜煙的跑開，心裡偷偷埋怨著王爺，什麼差事不交代給她做，偏偏派她拿著鞭子，隨時隨地守在庭院外等召喚，這算什麼任務？她寧願去倒夜壺也不想和王妃結仇！

「紫宸今天不是一般的凶……」橙湘獲得自由，馬上忘了痛，完全沒把紫宸的警告放在心上，大步走向他的寢室。

看著緊閉的房門，她有點苦惱的想著，這一回，是把門砸開還是撬開呢？

沉思片刻，橙湘賊笑兩聲，抽出隨身攜帶之物，熟練的弄開門栓，躡手躡腳的潛入房中。

溫暖的陽光灑落一室柔美的光亮，她悄悄的繞過桌椅擺設，抵達床邊。

風聲隨之而來，淺淺的吹送著……

「你又來了！」躺在床上的紫宸，毫無預警的出手抓住她。

「紫宸，你不要亂發脾氣。」橙湘可憐兮兮的，被他推到床角，恰似受傷的小動物。她嘟起唇，「你去哪了？好幾天沒回來，你見到我不高興就算了，還要打我，是不是有點狼心狗肺？」

紫宸頭疼的閉上眼睛，坐在床的另一角。「我出門辦正事，哪像你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養足了精神就來吵鬧。」

橙湘眨眨眼，不計較他的奚落，熱心的問他：「你要辦什麼事？我也是很有用的，可以幫你！」

「你別來惹事，我就要謝天謝地了。出去，讓我休息！」

「嗚嗯……」橙湘不甘寂寞的扭扭身子，嘟囔道：「我好想你，我們再說說話嘛！」

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冷不防闖進他的眼簾，擊中了他心窩最脆弱的地方，就算他明知橙湘有多麼的調皮搗蛋又可恨，他還是心軟了。

「想我什麼？」紫宸主動湊近她，手撫著她的頭髮，語調放軟了些。

橙湘聽他語氣一變，立即露出雨過天晴的笑容。「我又想到幾個捉弄你的辦法，你不在家，我都嘗試不了，好寂寞呢！」

「滾！」

「咦？」沒注意他的語氣再度變惡劣了，橙湘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大腿一側。「這裡，怎麼紅紅的呢？」

紫宸穿著潔白的絲綢衣褲，側坐在床角，他的大腿外側有可疑的顏色滲透了褲子，染上一小塊刺目的鮮紅。

「沒你的事。」冷淡的回了一句，紫宸不想告訴她，他身上有傷，而且不止這一處，被她碰來摸去的，他的傷口八成裂開了。「你有什麼話要說？說完了就離開。」

橙湘盯著他的腿，小心翼翼的問：「你也來癸水了嗎？」

他握緊拳頭，「信不信我拔掉你的舌頭？」

「好凶……」她毫無預警的用手指戳了戳他腿部滲出血紅的地方。

「橙湘！」紫宸生氣了。被她一戳，他肯定要重新包紮傷口了。

「呀！更紅了！」發覺自己做錯了事，橙湘瑟縮了下身子，有點害怕，但又不肯拉下面子道歉。「你不要發脾氣，我也給你戳。」

她天真無邪的坐近他，雙腿微微張開，執起他的手，在她的腿上拍來摸去，絲毫不覺這番舉動有多麼的不檢點。

紫宸把手抽回來，捂著臉歎氣。「你沒有羞恥心嗎？」

「羞恥啥？」

「……」他只能繼續歎氣。

橙湘年紀不小了，十五歲的姑娘通常都要嫁人了，而她，已經嫁給他整整十年，然而她的心智卻一點也沒有成長。

可憐他至今尚未與她圓房，也沒體驗過所謂的夫妻之情……

雖然有時候，對於這個越來越美麗的女孩兒，他也會萌生情慾，但只要一想到她是個喜歡尿在他身上，以耍賴捉弄他為樂的禍害，他就沒力了。

在無法拋棄橙湘的情況下，他只能盡心教育她，期望她早日學會賢良德淑，成為一個合格的王妃。

奈何她是屢教不改，以調皮搗蛋為生存的意義，對於惹他發火的事從不放棄，又愛撒嬌裝可憐惹人心疼，稍微對她嚴厲些就淚水奔騰三千里，讓他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他真不曉得該如何對待這個王妃？

「坐好了，不要賴在我身上。」找出手絹，擦掉橙湘臉上未干的淚痕，紫宸為自己熟練的動作深感悲哀。

一個大好青年，連洞房花燭夜都沒經歷過，卻已經很擅長帶孩子了……紫宸發出歷盡滄桑的感歎，唉！

「紫宸，你腿上紅紅的好像更多了。」橙湘忍不住又伸出手指，在他大腿處不斷擴散的血跡周圍畫著圈圈。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隨便亂碰別人的身體，尤其是男人！」

「可是人家都說我們是夫妻，不要緊的呀！」橙湘睜大了清澈的眸子，坦率的態度令人無法反駁。

紫宸沉默了。

他曾想過無數次，自己不能和這個丫頭綁在一起過一生，然而他也想不出該怎麼擺脫她。

無法和橙湘當名副其實的夫妻，又不忍心遺棄她另尋嬌妻，他有些無奈，從小到大沒這麼無奈過，連被父皇分配到窮山惡水之地為王，他也不痛不癢，可橙湘這個丫頭真叫他無能為力。

「紫宸！」忽然她一聲驚叫，拉回他的注意，她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終於發現了。」

「呀，快去找大夫……」橙湘慌張的跳開，忙著要去找王府裡的大夫。

紫宸拉住她的手，發現她慌得臉色都變了，知道她真的重視他，會為他擔心，不知不覺也不再介意她的頑劣。

「別慌了，早就讓他看過了，我自己能處理，沒事了。」

橙湘咬住下唇，小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為什麼會受傷？」她所認識的紫宸，猶如神仙一般，無所不能、無往不利，她從不知道他也會受傷，也會有痛楚。

「在巡視邊境之時，遇見了一些宵小之輩。」回想那些在邊境到處掠奪的盜賊，紫宸腦中的處理方案又增加了不少，令他徹底失去睡意。

「他們比你強嗎？」橙湘歪了歪頭，不可思議的問。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不懂。」

紫宸坐正身子，嚴厲的問她：「你今天的功課做了嗎？」

五藝不全的小王妃支支吾吾的，「我又不考功名，讀書寫字做什麼，而且你聘請的夫子也不喜歡我。」

「夫子不喜歡你？你又搗亂了？」

若非橙湘的學識貧乏到與六歲孩童無異，言行舉止也不符合王妃的身份，他何必重金聘請一位又一位有名望的學士來教育她，還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氣走。

「我沒有，我很乖，橙湘是聽話的好姑娘。」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純真無邪的凝視著他。

紫宸最抵擋不了她這副撒嬌的模樣，死心的放棄說教，認命的抓緊時間重新包紮他的傷口。

橙湘愣愣的看著他。

他好像很疲倦……粗心的她在此之前都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他很不舒服嗎？傷得重不重，真的不需要大夫？

她想道歉，想為他分擔煩惱，卻想不出話該怎麼說出口。

除了調皮搗蛋吸引他的注意，撒嬌裝乖博取他的憐惜之外，她不懂得如何討好他。

「紫宸，紫宸……」橙湘手足無措，只會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

「你去玩你的，別來吵我了。」他沒發現她心事重重，揮揮手要她走。

橙湘抓著裙子，楚楚可憐的問：「我不吵你，你能不能讓我留下？」

她軟綿綿的語調讓人覺得拒絕她是一件萬分歹毒的罪行，紫宸瞪她一眼，有些怨恨這個小丫頭對他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你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嘛！」她理所當然的回答。即使到了豆蔻年華，雖然已為人妻，但她仍不瞭解男女之情，只是單純的喜歡她的夫君。

哪怕他會凶她、會罵她，她自有辦法應付他。儘管他很少給她好臉色，她也總愛黏著他，緊密不離。

自從嫁到晉王府，紫宸就成為她生命中的全部。這十年光陰，她不學無術，卻練就了對付他的高強本領。

如何軟化他的心，如何惹他生氣，如何害他著急……研究這些把戲，比讀書寫字更令她感到有趣。

她希望紫宸的眼裡、心裡滿滿的都只有她一個。

「你有空不如去多讀幾本書。」他沒好氣道，忽又想起什麼事，慎重對她說：「有一件事，交代你。」

「什麼事？」

「過幾天，有客人從京城來。」

「誰？」

「遠親。」

「喔。」嘿嘿嘿！該用什麼東西招待客人呢？

「別搗蛋，知道嗎？」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橙湘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紫宸不信任的瞥她一眼。

這些年來，稍微與他親近的人都遭過她的毒手。她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毫不掩飾對他的獨佔欲，擋在他身前不讓任何人接近他。

結果，他長這麼大了，連個侍妾都沒有。

別的男人在他這個年齡都兒女成群了，他卻還不知道何謂風花雪月，連出門在外想去青樓放縱一下，都要擔心她在家會不會鬧出什麼事，結果總放心不下來縱情一番。

情路崎嶇，夜裡孤寂，他不幸的婚姻……罪魁禍首非她莫屬！

「你母親會來嗎？」橙湘思索片刻，突然問他。

紫宸搖了搖頭，後宮皇妃不能輕易外出。「她即使要回娘家也得等上許多時間，哪能隨便到我的領地來。」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的至親了。橙湘也一樣，她甚至不熱中與家人通信，而她的家人就更不願意理睬她這盆無知又沒有半點利用價值的潑出門的水。

在她被當成姊姊的替身，嫁給紫宸的那一天起，紫宸就是她最親的家人。她歡笑流淚，氣憤受傷，都是因他而起。

即使他們會爭吵、鬥氣、打鬧，她也甘之如飴，黏著他永遠不會膩。

誰都無法取代的紫宸，她的夫君。

「呀啊！你真討厭！」莫名其妙有點害羞的橙湘，笑得傻兮兮。

「你做什麼？」莫名其妙的被她揍了一拳，紫宸怒火高張。

她朝他吐舌頭，他向她揮起拳頭，下一刻，哭鬧聲又響亮的迴盪在晉王府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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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09:31

第二章

太陽快曬屁股了，橙湘還沒睡醒。

她的侍女百般無奈的推門而入，站在床邊不斷輕聲喚著她。

「王妃，有客人來，你快起身，陪王爺去接待賓客。」

「嗯……」橙湘揉揉眼，拉緊身上的被子。

侍女沒等她回過神來，主動拉她起身。「快起來梳洗吧。」

橙湘目光呆滯的瞥去一眼，呢喃道：「春蘭別吵我……」

她的侍女已經不年輕了，是當初從娘家陪嫁而來的貼身丫鬟，伴隨橙湘十多年。如今，春蘭嫁給了晉王府裡的賬房管事，卻依然留在橙湘身邊伺候她。

對於小主子的性情喜好瞭如指掌的春蘭，立即慎重道：「客人裡頭有位十分漂亮的小姐，美若天仙。」

「啥？」橙湘迷迷糊糊的問。

「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正和王爺談天說地，十分投緣的樣子。」

春蘭的話才剛說完，就見原本還睡意朦朧的橙湘猛地跳起身，緊張的恨不得飛身而出似的，拔腿就要找夫君去。

「王妃。」春蘭笑著抓住她，「你得先整理儀容才能見人呀！」

這些年來，任性的小王妃有多麼依賴晉王，濃烈的獨佔欲與日俱增，不讓晉王親近別的女子，時時刻刻黏著夫君形影不離……橙湘對紫宸的在乎，春蘭都看在眼裡。

她知道，很多時候只須搬出晉王，就可以讓橙湘拚命完成許多不樂意去做的事。可惜，晉王本身卻沒發現他對小王妃的影響有多麼大。

從最開始，互相看不順眼，甚至會彼此傷害的夫妻，如今都已把對方當成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只是，晉王執意與橙湘分房而居，成親至今不曾圓房。

春蘭默默的歎氣，無法理解晉王的想法，也有些擔憂這對夫妻的情況，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呢？

「快，快！」橙湘催促著春蘭，不等侍女為她精心打扮一番，迫不及待的拉起裙角，衝出門外。

聽著她野馬奔騰似的粗重腳步聲，飛快遠去，突然又折回來，春蘭納悶的眨眨眼睛。

「這……」橙湘一手拍著胸口，氣喘吁吁的問：「紫宸和客人在哪裡？哪個廳堂？」

「隨便問個下人就知道了。」

「哦！」橙湘又如旋風般「咻」地一聲，遠去了。

「等等！王妃，你還沒梳頭呢！」

王府中堂，宴客的大廳裡。

從京城遠到而來的兩位客人，用完了茶點，仍與紫宸坐在桌旁，閒話家常。尤其是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客，和紫宸像有說不完的話，笑語盈盈十分開懷；紫宸也難得露出笑顏，溫和得彷彿另一個人。

橙湘剛跑進大廳，就見到他神情柔和，不像對待她和別人那樣高高在上和不耐煩。

此刻的他，含笑的容顏會發光似的，令人眩暈。

橙湘咬了咬唇，心裡有些不舒服，慢吞吞的走到桌旁。

紫宸聽見她的腳步聲，轉頭看了她一眼，眉心微蹙。

橙湘見狀，心裡更加不滿。怎麼看到她就皺眉，卻和別人有說有笑呢？

「這位是？」美若天仙的女客人一見橙湘，立即發問，反客為主的態度好似橙湘是個不速之客。

「我的王妃。」紫宸語氣無奈的回答，隨即拉著橙湘坐到他身邊，為她介紹女客人的身份，「這位是龍家小姐，向人家問好。」

橙湘置若罔聞，臉蛋轉向一旁，眼睛看著另一位默不作聲的客人，主動和對方說：「歡迎你。」

紫宸眉心的皺摺加深了。

「看來小王妃更喜歡我弟弟。」龍家小姐龍夢秋，對橙湘帶有些微敵意的態度毫不在意，很大方的介紹起另一個客人，「我弟弟龍騰飛，與你年紀相當。」

「那是不是該我和你弟弟玩在一塊兒，換你黏著我夫君呢？」橙湘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也不含蓄。

龍夢秋的笑臉僵了僵，紫宸的表情也陰鬱了幾分，唯獨龍騰飛事不關己的喝著上好的新茶。

「別胡鬧了。」紫宸壓低了嗓音，在橙湘耳朵旁警告道：「回你房間把昨天夫子交代的功課做完，我帶客人出門去。」

「不，我也要跟！」她大聲反駁，一點也不給夫君面子。

龍夢秋在旁邊掩嘴而笑。

紫宸深感顏面無存，當下俊臉全黑，低聲問：「你是要自己乖乖聽話，還是要等我動手？」

橙湘一顆心發抖了兩下，倔強的咬咬下唇，眼眶卻浮出點點淚花。「我想跟著你們一起去玩……」

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讓紫宸的心不規律的跳動了幾下，很想答應她任何條件換她開心一笑，但是身旁有亮晶晶的目光盯著，顧慮到自己的夫綱與尊嚴，他不得不硬下心腸。

「想都別想，回房去！」

橙湘生氣了，正想發脾氣，但眼睛一轉，發現龍夢秋正興味盎然的看著她，好像在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

她向來不愛動腦子，但被人這麼看著，還是感到不妥，忍不住想了想：如果她當場發脾氣，紫宸的反應肯定很生氣，這麼一來，她和紫宸會吵架的，如此，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看場好戲嗎？

於是，她忍住脾氣，不能做吃力不討好，損自己又不利己的事。

橙湘辛苦的思索著，想得腦子有點暈，倒是把一股火氣都吞下去，內心深處慢慢的冒出一些念頭。

突然，她靈光一閃，詭異的笑著。

「好吧，我乖乖回房去！」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得特別純真，「那你先親親我！」

「……」紫宸無語。

橙湘見他那麼遲鈍不識相，自己抬起頭來湊上嘴去，準備賞賜他甜蜜的一吻，讓在場的人看到她和紫宸多麼親密，比看他們吵架有意義，是吧？

她得意的想著自己變聰明了。豈料，紫宸快速躲開，害她吻不到人還差點從座位上摔下，計劃完全失敗。

「咳！」龍夢秋要笑不笑的別開臉。

橙湘覺得很沒面子，終於忍耐不住蠢蠢欲動的怒氣，抓起桌上的水果往紫宸身上扔。「討厭！」

紫宸接住兩個橘子，丟回她身上，力道並不重，卻讓橙湘感到很受傷。

她嘟了嘟嘴，哇地一聲，哭了。

龍夢秋年紀不小了，雙十年華的女子大多嫁為人婦，但她眼光極高，挑三揀四的，仗著家世不凡與雙親寵愛，不是高人一等的男子，她絕對看不上眼，卻也因此耽擱了終身大事。

眼看著歲數一年年增加，心上人還是不出現，她漸漸的有些焦躁了。

這次陪弟弟出門，除了散心，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觀察一路上的王公貴族裡，有沒有她瞧得順眼的青年才俊。

可惜一路看去，個個都入不了她的眼，唯一讓她有好感的，卻是已經娶妻的晉王紫宸。

「聽說晉王脾氣暴躁，雖然聖上對他寵愛有加，但因他的性情不佳，聖上不敢立他為太子，深怕他繼承皇位之後，生靈塗炭。可今日一見，謠言似乎不能當真……」

龍夢秋回想著方才在大廳裡，紫宸耐心的安撫著嚎啕大哭的橙湘，儘管他臉色難看，語氣卻十分溫和。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個暴君？

況且，之前她與紫宸交談得極為融洽，龍夢秋一點也感覺不到他有什麼壞脾氣，傳說中暴躁易怒的晉王，根本和她親眼所見的紫宸不像。

甚至，他對那個任性的小王妃的縱容，反而令龍夢秋不自覺的羨慕起莽撞的橙湘了。

她歎了一聲，對著正在看信箋的弟弟，問道：「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關我何事？」龍騰飛漠不關心。

「我想知道嘛！聽人說，晉王與他的小王妃分房而居，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圓房，是真的嗎？」

「那又如何？」何況他剛到人家地盤沒幾個時辰，怎麼會曉得人家圓房沒有？龍騰飛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龍夢秋一眼。

「……也許他們會分開。」本朝的夫婦離緣之事，並不像民風開放的前朝那麼多，但男子單方面休妻之舉，卻像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的風氣一樣，施行起來非常簡單容易。

龍夢秋想著也許有朝一日，紫宸會受不了橙湘的任性，休妻另娶。

「那也與你無關。」龍騰飛看完了信，目光又轉向臉色詭譎的姊姊，隨便打量一眼就看得出她不懷好意。

「晉王原本娶的人，是平南王的大郡主，那位艷名遠播的大美人是你的同門師姊……」對於這段往事，龍夢秋也聽說過不少飛短流長。

據說大郡主不滿長輩的安排，在出閣前夕離家出走，與家人斷絕音訊，害得平南王只能臨時請下聖旨，再塞個小女兒出嫁，應付紫宸。

龍夢秋見過小郡主橙湘之後，很為紫宸遺憾，居然被迫接收了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次級品。橙湘怎麼看都配不上紫宸，如果不是平南王只剩這個女兒，絕對輪不到橙湘代嫁。

「你這次來找晉王，除了朝政之事，還有沒有什麼話想和那個小王妃說？出門那天，你那位師姊來家裡找你，是不是要你私下給小王妃傳什麼口信？」她好奇的問道。

「你問這些無關之事做什麼？」龍騰飛厭煩這個年紀輕輕卻比三姑六婆還愛嚼舌根的姊姊。

「死孩子，態度真差，我好歹是你姊姊！有什麼話不能告訴我呢？」

「我要休息了，出去。」

「我還有話跟你說。」

「出去，聽不懂人話嗎？」

「你這個……」龍夢秋氣不成聲，但對著弟弟的死人臉，她無可奈何，沒辦法對抗這個全家都不敢招惹的弟弟。

龍夢秋氣呼呼的走出龍騰飛的客房，拐個彎，走進紫宸安排給她的廂房。看著房中精美的擺設，她的怒氣稍微緩和了幾分。

晉王紫宸談吐大方的神態，高貴穩重的模樣，以及對待任性小女孩兒的縱容，又浮現在她的腦海，撥動了她的心弦。

這樣一個看起來完美，無可挑剔的男子，怎麼能讓給一個除了長相之外就全無優點的小女孩？

況且，橙湘雖美，龍夢秋認為自己也不差。

儘管晉王已是別人的夫婿，可他與橙湘的關係有名無實，這種婚姻是最容易瓦解的……龍夢秋想想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能挑選的男子也越來越少，更重要的是，她從沒看中過誰。

怎麼如今，偏偏對一個有「婦」之夫，動了心？

她無數次歎氣，越來越覺得不甘心了。

天色漸晚。

紫宸讓侍女送上晚膳，自己留在橙湘的寢房內，心不甘情不願的親手餵她吃飯。

中午被她大哭大鬧的吵了一場，害他完全沒有心思帶客人出門辦正事，只能不甘不願的陪在她身邊，哄到她不掉眼淚為止。

他很鬱悶，明明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為什麼非要勉強自己去迎合她，縱容一個他非常不想寵溺的女孩兒呢？

答案他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完全是不由自主。

「吃飽了，餵我喝湯。」得寸進尺的橙湘，經過夫君盡心盡力的服侍之後，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紫宸拿起手絹，擦拭她嘴邊的食物殘渣，接著餵她喝完湯之後，才大夢驚醒似的，開始深究自己為什麼要像個奴才一樣言聽計從？

「拿個果子給我吃。」還吃不夠的小王妃再度要求。

紫宸拍開她的貪婪之手，為自己一整天把光陰浪費在她身上，還讓客人看了笑話而深感後悔。

「你夠了，先告訴我，誰教你胡亂親人的？」他才離開幾天，她放肆的本領又增強了幾分，好的不學，專門學些不合禮教的舉動。

「我看到春蘭和她夫婿關在房裡親親嘛。」橙湘少見的難為情了。

紫宸見狀，語氣不善，「你偷看？」

「哎呀，不是啦！」橙湘趕緊伸手摀住泛紅的臉蛋，欲蓋彌彰的心態，昭然若揭。

「你讀書寫字樣樣不用功，跑去偷看人家關在房裡親熱倒很賣力！」

「那個……」在他的怒罵聲下，橙湘像要收買他似的，討好道：「要不然，我親一口吧！」

「不必！」

「嗯嗯。」她發出撒嬌的音調，出其不意的朝他撲過去。

紫宸措手不及，為了接住她軟綿綿的身軀，拿在手上的水果掉滿地。

橙湘毫不羞澀的嘟起唇，偷襲他的嘴。在見到別人親嘴的時候，她就想好好品嚐這種滋味……她用力親他，趁他來不及反抗時，還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

紫宸不受控制的張開嘴，讓她頑皮的小舌侵入口中。

橙湘愣了一下，忽然，惡劣的在他口中吐口水，然後立即退開，縮回床上得意的笑。

「你！」他的壞脾氣因她的不良舉動爆發了，當下不假思索的把她扯到懷裡，大掌按住她的後腦，狠狠的吻住她翹嘟嘟的小嘴，不斷吸吮。

橙湘呆呆的，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任他帶領，與他激烈的交換著彼此口中的熱源。

他把她抱得好緊，好像非她不可似的，力道那麼重。她卻不覺得痛，反而陶醉在他失控的掠奪之中。

他的氣息、他的味道，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清晰又深刻的烙印到她的心窩，隱藏在歲月深處的情愛種子，開始萌芽滋長，飛速茁壯……

她終於懂了，為什麼關在房裡親熱的春蘭被丈夫親吻的時候，會笑得那麼甜，甜得好像吃到蜜糖。

突然間，紫宸恢復了意識，猛力推開她。

她趴回床上，有些驚訝，瞪著說變就變的紫宸。「你怎麼了？」

紫宸的臉色非常難看，他起身後退，站姿有點不自然。體內的情慾正熱烈的燃燒著，使他的身體起了變化，他對這種像征著激情的變化，引以為恥。

他怎麼會對這個莽撞頑皮，與心目中美麗佳人相差不止十萬八千里的小丫頭動了情呢？

他簡直要唾棄自己了！

「紫宸？」橙湘困惑又慌張，猜不透他的喜怒哀樂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快？

她總是來不及明白他的心思，他就飛遠了似的不等她了。

紫宸話也不說，轉身就走，像在逃避什麼洪水猛獸。

橙湘納悶的望著他的身影，為了他而煩惱，把掉在地上的水果一顆顆撿起來，卻收拾不了迷亂的心。

室內逐漸沉寂……

她有些惆悵，拿起一顆橘子上床，慢慢的剝了開來吃了一片。忽然，她聽見窗子邊響起了古怪的聲音。

喀噠喀噠的，好像有石子砸中窗台。

橙湘湊過去，打開窗戶，夜風猛地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定睛一瞧，窗外的花叢邊，竟站著一個男人。

龍騰飛，今天才到的客人，他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手中還持續玩著拋接石子的動作。

「你找我嗎？」她不懂對方有什麼意圖，想來想去，只覺得這個人應該是來向她示好的，於是先聲奪人，「我要休息了，沒力氣陪你，等明天我有空了會通知你過來。」

龍騰飛不上前也不後退，取出一封信，隨手一揚。「你姊姊要交給你的。」

他一拋，信就如飛鳥一般，輕巧的落到橙湘手邊。

她接住，沒看，先問他：「我姊姊？我很久沒見到她了，根本不記得她，她要說什麼？」

「自己看信。」

「我很不喜歡看字的，你可以直接念給我聽嗎？」

「……」

「那，我請你吃橘子。」橙湘正要把信和手裡的橘子丟過去，臨時想到什麼又停手了，轉身換了顆橘子，再回到窗口對龍騰飛說：「這顆我剛剛吃過一片，比較酸，給你！」比較甜的，她要自己留著。

「……」龍騰飛不再停留，大步離去。

橙湘愣在房裡，怎麼今晚每個人都喜歡給她背影看？

龍家世代為官，權傾朝野。

龍家主母與紫宸的母親不僅是情同姊妹的手帕交，還有點一表三千里的親族關係。

因此這一回，龍騰飛奉命鎮守邊關，路經紫宸的領地，也順便替紫宸送來了他母親的家書。

寂靜的深夜，紫宸毫無睡意，看著母親所寫的信，裡頭除了對他終身大事的關切，還有朝廷局勢的分析，以及將來的動向。

這些年來，他時常去信向母親抱怨他的小妻子如何的不懂事、不美好。

估計母親也心煩了，於是吹了幾年的枕邊風，終於取得父皇的同意，只要他能提供橙湘行為不端的證據，就支持他休妻。

母親在這封送到他手裡的信上，仔仔細細的說明休妻的可行性，並且還為他物色了不少新任王妃的人選。

這本是件值得拍手叫好的喜事，稍微動點腦筋，他就能擺脫橙湘了。

可是紫宸高興不起來。將信收起來，他發現自己並不像嘴巴上說的，那麼厭煩橙湘。

雖然她很吵很沒品，但是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只是他無法接受純粹的感情中，摻雜了不單純的情慾。

那些令他不齒的情慾，並非橙湘的錯，是他的責任。

吹熄了房裡的燈，紫宸離開書房，走到隔壁房間。

開了門，走了進去，如同往常那樣，看著熟睡的橙湘不文雅的睡相，他一如以往的為她蓋好被子，聽著她的呼吸聲。

隨即，紫宸有些憂傷的歎氣。就算沒人支持，只要他用盡手段也是可以如願休掉橙湘，另外娶個娘子過日子，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嘗試過拋棄她呢？

他是不是戒不掉對她的呵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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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0:00

第三章

一大清早，太陽剛從東邊升起，橙湘難得那麼早醒。她一睜開眼睛就從枕頭底下取出姊姊的信，又看了好幾遍，總算弄明白了姊姊的意思。

「嗯……記得回她信，叫她以後用字遣辭不要那麼文謅謅的，又不是寫給什麼才子學士看的，寫成那樣實在太為難別人的眼力了。」

姊姊信上說，假如她不喜歡和紫宸在一起，會幫她想辦法，讓她離開紫宸……可是，她怎麼會不喜歡待在紫宸身邊呢？

除了紫宸，很少有人會關心她，大家都當她是麻煩，避之唯恐不及。雖然紫宸表面上對她很冷淡，但她知道他會偷偷關心她，把她放在心上記掛著。

記得有一天夜裡，她做惡夢驚醒，不敢睜眼看滿屋子的暗影，卻發現有人悄悄來她房間，她緊張得要死，但隨即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只是幫她蓋好被子就離開了。

於是她張開眼，從明月照進屋裡的光亮中，看見了紫宸開門而去的身影。

當時心裡十分高興，她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好，所以有時候打架輸給他，被他欺壓得很慘，她也不太介意……

「根本不需要姊姊擔心嘛！」把信收好，橙湘笑咪咪的起身穿衣。她絕對要賴著紫宸一輩子，才不會離開呢！

至於姊姊還說什麼會盡力幫助她，補償她這麼多年來代嫁的痛苦……這種話是什麼意思？橙湘不太瞭解。

她聽說過，原本要嫁給紫宸的是姊姊。

結果姊姊離家出走，惹怒了爹娘，他們一氣之下就當姊姊死了，然後讓她代嫁……這件事她還想感謝姊姊，怎麼會覺得痛苦呢？

「不過，姊姊會當我的靠山吧？」想著有什麼需要姊姊出力的地方，姊姊都會一口答應，橙湘愉快的發出笑聲。既然有自己送上門的好處，她也是得占一佔便宜才不吃虧嘛！

「小姐，這麼早就起身了？！」推門而入的侍女春蘭，見橙湘一反常態不用人催就自己起床穿衣，不由得大為驚奇。

「啊！那個什麼龍夢秋的在哪裡？」橙湘整理好儀容，連忙抓住春蘭，劈頭就問，「你去把她拖住，我先把紫宸帶出門，不讓她再跟紫宸玩。」

「王爺……已經出門了。」春蘭立刻遺憾的告訴她，「早就帶著那位女客人一起去了。」

「什麼！」橙湘大叫。難得那麼早起還是沒能逮住人，紫宸居然丟下她，帶著別的女人出門。

她心裡不平衡，氣沖沖的跑到客房，只見客房已被下人收拾整齊。她跺了跺腳，忙不迭的跑到各個庭院廳堂，尋找紫宸的身影。明明問了許多下人，聽說了好幾遍他早就離開了，她還是停不下腳步。

直到跑出王府門外，看著空蕩蕩的大路，不知該怎麼追回紫宸……心思一片茫然，橙湘這才恢復理智，垂頭喪氣的想著，她一個人在家怎麼辦？

龍夢秋和紫宸會玩得很愉快嗎？她追上去阻止的話，還來得及嗎？很少思考的腦子被一個個問題塞滿了，橙湘突然覺得頭昏眼花。

「王妃。」春蘭追了上來，挽住主子的手臂，拖著她走進屋裡。「先去吃早膳，王爺又不是不會回來了，你不用著急。」

「我知道他會回來，但是……我不喜歡被他丟下……」而且，她隱隱感覺到龍夢秋很有威脅，就像野獸會對危及自身的敵人有著敵對與警戒的本能，橙湘本能的不喜歡龍夢秋與紫宸太過親近。

「王妃。」春蘭從她的三言兩語中，發現了橙湘情竇初開的種種心思與牽掛，於是勸告道：「想要抓牢王爺的心，你就得改掉壞習性，快點長大，成為一個好女人。」

「我還不夠好嗎？」橙湘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足之處。她這麼乖，這麼漂亮，這麼聰明，人人都該喜歡她才對，紫宸也是！

「完美無缺的女子可不能調皮搗蛋，像是爬上樹找鳥窩，掀丫鬟的裙子，把侍從綁得像蟲子……」春蘭舉例道出橙湘的各種惡行，總結道：「這些事都不是一個王妃該做的，會讓人不喜歡你。」

「哼！我我我……只是和他們玩耍，他們不喜歡就別理我嘛！」

「王妃，你是主子，下人再怎麼不喜歡也不能直說，甚至無法反抗，又怎麼敢不理睬你呢？」

橙湘嘟了嘟嘴，聽膩了這些教訓的話。

春蘭動了動心眼，說些從前沒人向橙湘說過的：「王妃，你再這麼不懂事，一旦出現了比你美好的女子，你的所作所為就會讓王爺失了面子，也許一番比較過後，王爺還會喜歡上別的女子，討厭你了！」

橙湘聞言大驚，叫道：「不會的不會的，春蘭胡說八道！」

她才不相信呢！紫宸是她的夫君，要全心全意喜愛她一個，對別的女子不屑一顧！

從小到大，她不管做了什麼，最後他都會包容她，以後也一樣。她才不相信有朝一日紫宸會嫌棄她，戀上別人，絕對不會！

在家裡苦等到太陽下山，鬱悶的橙湘終於等到紫宸和龍家姊弟回到王府。

她搬了張凳子，坐在大廳外的台階上，嬌美的臉蛋掛著與氣質不符的狡猾笑容，看著一群人即將走進大門，笑意加深了幾分。

走在最前方的紫宸，人還沒進門，遠遠的就見橙湘等在大廳外，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他心中立即浮現警戒，這丫頭一定又要使壞了吧？

果然，當他一腳踏進門就察覺到不對勁，地面上居然鋪滿了一層油，讓人踩上去的瞬間就有滑倒的危險。

紫宸習武多年，這點小伎倆還難不倒他，略一定神，他就站穩了。然而，跟著紫宸走進門的龍夢秋卻沒這種本事了。

只見她笑容滿面，舉止優雅的進門，突然腳底打滑，整個人以十分難看的姿勢跌倒在地，四腳朝天，蠕動片刻還爬不起身。

等到紫宸想扶助她一把，已為時過晚。

龍夢秋身後的龍騰飛武藝高強，視若無睹的越過狼狽的姊姊，逕自回房休息，性情冷淡得令人髮指。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龍夢秋又羞又怒，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紫宸面色陰鬱的看向坐在前方台階上，正掩嘴偷笑的女孩兒，心知肚明誰是罪魁禍首。

「橙湘！」

橙湘無辜的聳聳肩，一點也沒有認錯的意思。

紫宸看在眼裡，十分生氣，甚至怪自己太過縱容才使得她如此刁蠻。

「你給我過來，向龍小姐道歉！」命令著不聽話的小妻子，紫宸眼中映滿了橙湘不服氣的表情，根本沒發現倒在他腳下的龍夢秋，幾次三番的舉起手，等候他的攙扶。

「為什麼要向她道歉？她跌倒又不是我害的，是她自己笨。」

「除了你還有誰敢在門內倒了滿地的油？」知錯不改還狡辯，罪加一等！

「憑什麼說是我呀？不可以是賣油的弄倒了油桶嗎？」

紫宸不想聽她狡辯，握緊拳頭朝她走去，氣勢洶洶。

橙湘眼明手快的跳了起來，轉身逃跑。

「你給我站住！」

「來追我呀！哈哈哈──」

龍夢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夫妻」兩人飛奔而去，離她越來越遠，四周卻沒有半個人來關心她一下，連僕人們都躲得遠遠的，她內心的憤怒徹底沸騰了。

誰過來扶她起身啊－－混蛋！

熟悉的庭院，近在眼前。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橙湘，剛想躲進寢室裡，就被紫宸從後方抓住衣領，猛地提了起來。

她腳不著底，手足無措的哇哇大叫：「放開我！放開──」

「你再跑啊？」

紫宸將她高高提起之後，突然放手，讓她重重摔到地上。

「嗚……」橙湘痛得眼眶發紅，沒流淚卻先哭出聲。

「住嘴！」紫宸一腳踩住她的肩膀，猶如浴血修羅似的殺氣騰騰。

「你、你不可以欺負我，不然的話……不然──」抬頭仰望，見他臉色陰沉可怕，橙湘心急之下，不假思索道：「不然我姊姊會對付你！」

「你姊姊？」紫宸一愣。橙湘的姊姊只有一個──逃避與他的親事，讓他接手橙湘十多年的元兇！

「對，她寫信給我，說你要是對我不好的話，她會幫我的！」橙湘嘟起嘴，有點本錢就小人得勢。

「你根本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還你姊姊，見鬼去吧！」那個可恨的女人，事隔多年才來聯繫，到底是什麼居心？

「反正我有後台的，你不要太囂張。」

紫宸狠狠給了她腦袋一記爆栗，囂張的人到底是誰啊？

「你實在是無法無天，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姑息你。走，先去向龍小姐賠禮道歉！」

「不要！」她趴在地上裝死人。

「你！」

紫宸正想使出非常手段，身後卻有人出聲，阻止了他的動作。

「王爺，這事就算了，我沒什麼。」溫和的嗓音緩緩響起，龍夢秋虛弱的走來，臉上仍帶著淺淺的微笑。

紫宸聞言一愣，仔細觀察龍夢秋無怨無恨的平和容顏。

這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溫柔有禮，寬容高雅的賢妻良母啊！

他轉頭，看了醜態百出的橙湘一眼。兩者之間鮮明的對比，令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對橙湘的放縱。

「來人，把她關進柴房。」紫宸把橙湘丟給奉命靠近的侍衛。

橙湘一聽，急忙喊道：「廚房吧！我要關在廚房，沒吃的我不要！」

「滾！」紫宸一怒之下，手掌一揮就轟倒了身旁的大樹。

侍衛趕緊把橙湘帶走。

龍夢秋見狀，心跳微微加快，看來晉王有點暴力，不過……她喜歡這種不危及她的男子氣概。

「真是煩死人了，這個丫頭。」

龍夢秋聽他發牢騷，乘機道：「也許是沒有人管教，只要有人教，總是能學好的。」

「她那種性子，誰教得了？」紫宸搖頭歎氣，他聘請的名師都被橙湘給氣跑了，留下來的也不敢管教。

「我知道一家學堂，是嫁到太原的六公主辦的，專門用來管教高官家的女孩兒。學堂雖然才開辦五年，但已經培養了不少精通五藝的名門閨秀。」

「六公主……」這事紫宸聽說過，有點印像。

「可惜太原不是晉王的領地，王妃又是已婚婦人，再送出門去讓人管教，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她那種樣子完全沒有半點已婚婦人應有的儀態！」

龍夢秋聞言一喜，晉王比她預期的還要容易說服呢！

「既然如此，何不考慮暗中送王妃過去學點禮儀規範？」

「太原離我這兒不遠……」紫宸聽了，心念微動，認真考慮著該不該把橙湘送去讓人調教一番。

「王妃現下還年輕，一些壞習性要改還來得及，送去學堂一年半載的應該就能有所成長。」龍夢秋撐著虛假的笑容，柔聲勸說。

紫宸微微瞇起眼，一個決定在腦中逐漸成形。

當天夜裡，都已經過了晚膳時分，橙湘還被關在柴房內，餓得肚子一直叫，只能哀怨地縮在角落，偷偷罵著紫宸。

原以為有人會送吃的來給她，也以為紫宸很快就會放她出去，沒想過餓了她一夜，還是無人搭理。

橙湘從氣憤的哀叫，到悲傷的哭叫，都喚不來任何一人的關注。直到天亮，她快餓暈了才有人送早點給她吃。

然而等她意識到有東西果腹而伸出手時，早點已經冷得不堪入口，送餐之人也已將門再度鎖死。

門窗被嚴密封鎖著，找不到法子脫身的橙湘意識到，這次紫宸是狠下心來懲治她了。

當她把嗓子都喊得沙啞了，終於在第三天夜裡，看見被打開的門不再迅速關閉……

「王妃。」春蘭開了好幾道鎖，走進來，見橙湘一臉委屈的擦著眼角的淚，於是柔聲道：「王爺讓奴婢來帶你去見他。」

「我才不去！」

「王妃，這次是你的錯，你不能這麼蠻橫調皮。」春蘭好言相勸，「去跟王爺賠禮道歉，別賭氣了。」

「嗚……」橙湘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火，但她被紫宸整整折磨了三天也很嚴重啊！為什麼她還要道歉？

「走吧。」春蘭拉著愁眉苦臉的小王妃，走向紫宸的書房。

房中燈火明亮，紫宸就坐在書桌旁，手上拿著封信靜靜沉思，一看橙湘垂頭喪氣的走進來，他就歎氣。

反正他是拿這個屢教不改的野丫頭沒轍了，把她送給別人管教，或許真能夠讓她脫胎換骨，就算不能也沒關係，只要別像現在這樣任性調皮孩子氣，他就滿意了。

「在那邊坐下。」指著身旁的座位要她過來，紫宸隨即吩咐春蘭：「你去把晚膳端來給她。」

「是。」春蘭有些不安的退下。她聽說王爺與龍家小姐關在書房裡不知談論什麼，談了許久，這件事會不會對王妃有影響？

「你反省了嗎？」紫宸既不冷淡也不溫和的開口，質問著低頭玩手指的橙湘。

橙湘嘟了嘟嘴，不回答。

「這些年來，我用盡辦法卻總是不能令你有所成長，我承認失敗了。」紫宸攤攤手，語調漸漸冷硬，「既然如此，我只好讓別人來管教你。」

她聽得一臉迷糊，抬頭問：「什麼別人？」

「明天我就送你去太原，那裡有家學堂，很適合你。」

橙湘的小嘴慢慢張大。「你要送走我？」

「直到你學乖了才會帶你回來。」

他在開玩笑吧？橙湘難以置信，瞪著表情嚴肅的紫宸，顫聲問：「就、就為了這麼點事，你要把我送走？」

「你調皮搗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你來說也許不值一提，但對別人而言，你就是個麻煩的負擔。」

橙湘震了震，鼻子發酸。「你不能這麼做！」

「我可以！」

「你不可以把一個王妃送進學堂，沒人這麼做的，這不合理！」

「你是我的人，我要怎麼安排都是我的事，沒人能插手。」

「不……」

「你已經不是無知孩童了，沒有人會無止境的容忍你的刁蠻任性。」紫宸不是頭一次對她說狠話，卻是頭一次這麼冷漠的對待她。

橙湘感覺不到他的憤怒，恐慌的想著他是不是真的厭惡她了？

在紫宸冰冷的目光凝視之下，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噁心的蟲子有著人見人踩的命運。

「我……我向那個女人道歉，你不要生氣了。」知道事情嚴重了，橙湘趕緊放下自尊認輸。

紫宸無動於衷。「你那張臉……我看不出有半點反省之意。」

「那你要我怎麼樣？」

「方纔說的你沒聽明白嗎？」他毫不退讓道：「明天我就送你走。」

「不要，你不讓我留下，我就去找我姊姊！」

橙湘開始說氣話，但聽在紫宸耳朵裡，她顯然又在耍脾氣，挑戰他的耐性。

「你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他冷笑，「我覺得是哪兒就在哪！」

她該怎麼辦？紫宸不要她了嗎？

橙湘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手裡拿著姊姊寄來的信，心裡迷惘不已。

自從紫宸決絕的說要送走她，她就連晚飯也沒吃，跑進自己房間，無助地品嚐慌亂的滋味。

紫宸不容轉圜的態度讓她害怕，他真的不要她了嗎？可是她不想離開！

橙湘又看了姊姊的信一遍，焦慮的想著，自己該去投靠姊姊嗎？但如此一來，就不能再回紫宸身邊啊！

她對自己的家人已無印像，年幼時在家中與雙親也不親密，唯一陪伴她的只有貼身丫鬟春蘭；但春蘭有著她不懂的心事與隔閡，兩人的地位不平等。

唯有紫宸，徹底侵入她的生活，成為她不可缺少的伴侶，給了她一個奔波之後的終點，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她一直找一直追，到達他身邊就能得到滿足與撫慰。她怎麼可能離開他？

橙湘很難過，一身驕縱之氣被磨光了。

「王妃。」春蘭拿著新煮好的飯菜，走進門，見她一副失落的模樣，心疼的走過去安撫她，「來吃點東西，不要太傷心，明天再跟王爺賠禮道歉，說不定他會心軟，事情還有轉機。」

橙湘彷彿見到曙光似的，追問：「他會嗎？」

「應該會的，王妃從小到大有哪次犯錯，沒得到王爺的原諒呢？」

橙湘一聽，稍微安心。她的確任性幼稚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這都因為紫宸一直寵著她，讓她放心的恣意妄為。

如今，他要為了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女人，收回對她的寵愛嗎？

橙湘想了想，應該不會的，在紫宸的心目中，她和龍夢秋比起來，絕對是她比較重要！

事實證明……她錯了。

隔天一早就被挖起床，被迫整理行囊的橙湘，發現紫宸是鐵了心要送走她，根本不給她求饒的機會。

她哭鬧不休，最終還是被他塞進馬車裡，打發上路。

龍夢秋也跟著早早起身，在一旁看著紫宸如何「處理」這個任性的小王妃。

「你們上路吧。」紫宸交代心腹屬下，護送橙湘去太原。

春蘭只能滿懷憂心，目送載著橙湘的馬車離開。王爺沒安排她隨行，而是另外派了個丫鬟照顧橙湘，她無法跟隨。即使王爺派她去，她也離不開她的夫婿……今後，她的小主人必須學會獨立照顧自己。

「嗚哇啊──我不要走啊！」

紫宸轉過身，聽著橙湘的哭聲，心煩意亂的轉身走開。

他不打算親自送她到太原，深怕自己心軟，中途就反悔帶她回來。

為了她好，為了改掉她的壞脾氣，他必須送她走，不能放縱她再任性下去，就算是天子也不一定能為所欲為，橙湘應該早點長大，學會規矩。

他安排了侍衛和丫鬟照顧她，也聯繫好了學堂的人，過個一年半載的再去探望她是否有長進，只要有點成效，他就會接她回來。

他不奢望她變得知書達禮，但最起碼的，不要再調皮搗蛋下去。

「晉王，放心吧！」龍夢秋跟在他身後走進書房，言行舉止都不像個懂禮貌的客人。「王妃會被照顧得很好的，今後王爺可以不必再為她煩惱。」

「龍姑娘，本王沒請你進門。」紫宸心情不好，看誰都不順眼，冷言冷語不分對像，「跟前跟後的追著男人跑，姑娘太失禮了。」

龍夢秋啞然，讓他說得沒面子，不懂他怎麼突然變了態度？

「抱歉。」強顏歡笑著，龍夢秋落落大方的解釋道：「我見王爺神情失落，一時擔憂，做了逾越身份之事，失禮了，我先告退。」

走出紫宸的書房，龍夢秋皺起了眉，對於紫宸的反應有些不滿。

他看來十分重視那個刁蠻任性的小王妃……假如他們彼此在乎，她又該如何介入？

少了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王妃到處吵鬧，晉王府顯得異常安靜，不光眾人有些不習慣，紫宸更是悵然若失，渾身不舒坦。

稍有閒暇，他就會注意去傾聽家裡的動靜，意識到再也聽不見橙湘發出的煩人聲響，他反倒骨頭發癢似的，不舒服了。

他真的把她送走了……不知道她現在到哪了？幾時會進學堂？是不是一路哭哭啼啼的吵個不停？

紫宸開始想出發去看望他的小王妃了。明明她才離開一天，但不在身邊，不能立即掌握她的動靜，竟讓他有些不能忍受。

他歎了口氣，回想起把她關在柴房時，自己總要偷偷接近，不讓她發現，悄悄觀察著她，可現在她人已遠去，他想觀察都沒機會了。

紫宸痛苦的意識到，自己有多麼關心那個令他煩躁不已的丫頭。

「王爺！」管家領著人，踩著倉卒的腳步走近書房。

紫宸抬起頭，看他們神色古怪，戰戰兢兢的杵在門外，臉上表情讓人心裡有些不安。

「進來說話。」

管家把身後的侍衛推進門，讓對方上前，自己則後退幾步，以保安全。

侍衛滿頭大汗，緊張的回報道：「稟王爺，有消息傳來，王妃的車隊在路上遇到盜匪，發生混戰……」

紫宸起身，盯著不知怎麼把話說完的侍衛。「說下去！」

「王妃……王妃……」

她在混戰中，被衝散了，目前下落不明……過了許久，侍衛才把話說清楚，卻見紫宸已離開書房，召集人馬，前往事發之地。

遠處的天空，陰霾厚重，雲霧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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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0:18

第四章

五年後

龍夢秋已嫁給了邊關有名的將領，住在離晉王封地不遠的城裡，每年去京城探訪娘家，回程時總會經過紫宸的領地，卻不曾再去拜訪。

她仍記得，紫宸因為小王妃的失蹤，性情大變；或許如今暴躁狂傲的晉王才是原本的他。

他不再彬彬有禮，溫文體貼，連笑容都變少了。沒有那個活蹦亂跳的小王妃到處吵鬧，晉王府如同孤城一樣陰森死寂。

原本令她心儀的男人，轉瞬間判若兩人，彷彿暴君一般，讓她失去了對他的傾慕之心。

雖然這一切並不是龍夢秋一手造成的，但她不能否認，讓小王妃離開晉王，是她的主意。

這個主意，導致了小王妃在半途遇上匪徒，不知受到了什麼危害，捲入激烈的打鬥中，馬車受到衝撞，與人離散，結果下落不明。

事後，眾人發現王府死傷的侍衛，幾乎超過隨行人員的一半數量，也因此慘重的損失，足以讓人猜想到當時的打鬥有多麼激烈，怪不得沒人顧得到小王妃的處境。

龍夢秋不認為自己犯了罪，但有些愧疚始終縈繞心扉，尤其是自己得到幸福之後，她更懂得為別人的不幸感傷。

如今的她，有了心愛之人，對晉王已無半點遐想，唯一剩下的，是一份遺憾。假如當年她不插手，或許那個任性刁蠻的小王妃，如今仍在晉王身邊被寵愛著。

於是，今年秋天，又一次從娘家回程，在經過晉王的封地時，龍夢秋帶著她得到的消息，前往拜訪晉王。

「你來做什麼？」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不客氣的質問，紫宸益發英俊的面容上，凝結的冰霜也益發的厚重。

龍夢秋在總管的帶領下，走進他的書房，還沒來得及看他氣色如何，就被他冰冷的氣息凍得渾身不適。

「久違了，王爺。」她儀態高雅的行禮，露出溫和的笑容，試圖緩和僵硬的氛圍。

奈何紫宸依舊冷淡的看著她，連話都不說一句了。龍夢秋歎了口氣，很遺憾他變得如此的不近人情。

「多年不見，冒昧來訪──」

「知道了就請回。」沒讓她說完話，他逐客令已下。

紫宸心情不好，脾氣也不好，態度更不好，一切都不好到極點。雖然他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從他的小王妃「丟掉」之後，他就沒好過，所以每一個他見到的人也別想舒服。

龍夢秋終於意識到現在的紫宸，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對待，想和他閒話家常幾句更是不可能。

她索性直截了當道：「其實我是有了小王妃的下落，所以路過此地，忍不住來打擾，想問問王爺，幾時將王妃接回府？」

紫宸聞言一震，瞪著龍夢秋半晌，隨即命令屋外的侍從：「來人，送茶水點心來。」

「……」真現實，提起小王妃的情況，總算給她好臉色了。龍夢秋感慨的坐到椅子上，忍住滿腹怨言，難得的享受到了客人的待遇。

紫宸卻開始追問：「你遇見她了？她在何處？情況如何？她為什麼沒跟你或別人回來？」

「王妃此時人在京城。」

紫宸皺眉，不明白橙湘怎麼會出現在京城？他派人尋找了五年，天南地北到處尋找都得不到她半點線索。

難道她一直在京城嗎？那為什麼他會一無所知，是不是有人故意隱瞞了她的下落？

「你親眼見到她了？」

龍夢秋點頭，「她的姊姊，就是那位已去世的大郡主……」

為了逃避和紫宸的婚事而「死」的女人，提起那位美貌名揚天下的大郡主，龍夢秋不由得多看了紫宸一眼。只見他神色嚴肅，沒有半點尷尬，似乎更記掛他的小王妃，而不在乎被人悔婚的恥辱。

「王爺可記得那位大郡主？」

「說重點！」紫宸厭煩了繼續聽她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重點……也要等我先說清楚原由。那位大郡主是我弟弟騰飛的同門師姊，他們素有往來，上個月，我在娘家見到小王妃隨她姊姊來找我弟弟。」

駐守邊關五年的龍騰飛，最近也調回京城了。

「騰飛的同門與友人們都紛紛趕往京城與他會面，因為他很快又要領兵去鎮守他方，小王妃大概是跟她姊姊來看望我弟弟的……」

「她還好嗎？你們交談過了？」

「沒有交談。見了人之後，我並不確定小王妃的身份，是後來聽騰飛的朋友提起了才知道，那個面熟的姑娘就是王爺的妻子。至於她好不好，我說不準，人是四肢健全，神清氣爽的，但是她是否快樂，心情如何，只有她自己曉得。」

「既然她平安無恙，為什麼你都從京城回來了，她卻不回來？」

「我問過騰飛，只知道小王妃當初被人救了，帶回她姊姊那兒。她為何沒有回來王爺您身邊，我就無從打聽了。」

紫宸沉默著，似乎在思索著她所說的話，過了半晌，他才開口問：「你說的都是實話？」

「這得由王爺您自己去確定，我只是來送個消息。」希望她這一次的舉動能彌補心裡的遺憾。

紫宸握緊雙拳，眉頭凝聚著解不開的疑惑。橙湘為什麼不回來？她就那麼不懂事，不知道他一直在為她擔心嗎？還是她姊姊……從中作梗？

看來，若想知道答案，他得親自走一趟了。

京城國師府

夕陽西下，澄楓捧著一堆看完的書，走在前往書房的迴廊上，遠遠的，見到妹妹歸來的身影。

「你又去哪了？」她停下腳步，不悅的看著橙湘。

「姊姊。」橙湘露出一抹甜笑，笑容魅惑人心。「『棲鳳樓』新來了個說書先生，故事說得好精采，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一個姑娘家不要獨自亂跑。」

橙湘見姊姊神色不佳，趕緊湊過去黏在她身上撒嬌。「這幾年都跟姊姊住在山裡，好悶的，難得出來一趟就讓人家到處走走嘛！」

「遇到危險怎麼辦？」

「姊姊教我的功夫正好派上用場。」

「你這丫頭就是學不乖。」澄楓幽幽一歎，看著出落得美貌無雙，比她還要漂亮幾分的妹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憂慮。

自從把橙湘接到身旁照顧之後，她整天都要為這個原本感情不深厚的妹妹操心，看著妹妹一天天的變化，她也越來越擔心妹妹將來的處境。

五年了，與妹妹有夫妻之名的晉王紫宸，始終在追查橙湘的下落，而她們自家爹娘反倒不關心女兒的生死，竟連個口信也沒有。

「拿著，跟我去收拾書籍。」把書分一半到妹妹手中，澄楓領著她，邊走邊道：「你最近見了不少人，人多嘴雜，你的情況可能會傳出去，甚至傳到晉王耳朵裡。」

「……喔，那又怎樣？」

「他或許會來找你。」澄楓意味深長道。

橙湘看了姊姊一眼，心事浮現在遽然深邃的雙眸裡，她笑了笑，淡然道：「未必能相遇，我們又不會長留此地。」

自從被姊姊接走之後，她就一直與姊姊住在深山，她不介意今後繼續過著隱居避世的生活，遲早她會離開這片繁華之地，回她該去的地方。

「你就不想他嗎？」澄楓先走進藏書閣，詢問聲落在後頭。

橙湘緩緩走到她身旁，捧上一疊書讓她放回架上。

久等不到妹妹的回答，澄楓轉過頭，發現橙湘故意別開臉，把神色都隱藏起來。

當她把手上的書都歸位了，橙湘的聲音才響起。

「他有他的日子要過，分開那麼多年了，他應該早就對我死心了。以往我對他就是個沉重的包袱，至今他仍未放棄尋找……或許只是做表面工夫而已。」

「一如你強顏歡笑這樣，每天裝得神清氣爽的，其實也只是表面工夫？」

「我為什麼要裝？」橙湘搖頭晃腦的不正經，也只有在姊姊面前，她才會流露出這種表情。

「你就是這麼說服你自己的嗎？」澄楓更擔憂了，愁眉不展。

橙湘搖搖頭，「我說的是事實。」

「假如晉王真的不在意你的死活，你又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隨心所欲的活下去，這世上一定有更多人更多事，值得我去『打算』吧？」

可是你的幸福呢？怎麼辦？澄楓凝視著妹妹，無法把話說出口，只能迂迴的問她：「那麼，姊姊設法替你向晉王討一張休書，如何？」

這樣才能徹底斷了兩人的關係，以後男再婚女再嫁也各不相關。

「這個嘛……」橙湘不由衷的笑了笑，很想點頭，但最終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再等等吧，也許，他會先送來休書也說不定呢！」

如果真的無所謂，何必要繼續等下去……橙楓輕聲一歎。

只是五年的時間，當初那個愛哭愛鬧的橙湘，性情全變了。

如今的她，美貌驚人卻小心謹慎，表面上大方隨意，但內心從不外露，善於偽裝，掩飾真心。陪伴她五年，親眼看著她慢慢長大的澄楓，為了她的變化而越來越心疼。

什麼時候，這個連笑起來都不真切的妹妹，才能無憂無慮，切切實實的高興一回？

入秋，紫宸只帶了一隊侍衛與幾個侍從，既沒上報朝廷也未知會親友就北上入京。

他知道擁有兵馬的王族，無論與朝廷的關係如何密切，在沒有通報朝廷，並得到允許的情況下，私自出入京城很容易落人話柄，惹來非議。

可他完全等不下去，就怕稍微遲疑，他要找的人就消失不見蹤影。

「王爺。」探聽消息的隨從，來到他身邊稟報道：「王妃目前仍在國師府。」

紫宸馬不停蹄，立即趕往當朝權臣的家宅。

橙湘明明還活著，卻沒給他送去一點消息，為什麼？分別的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對她而言，他不再那麼重要了嗎？

思及以往總是如影隨形，像牛皮糖似的黏著他不放的橙湘，紫宸疑竇叢生，憂悒加深。

一到國師府，不等隨從虛報身份，紫宸已不耐煩的推開身前所有擋路的僕役，逕自走進大門直往大廳而去。

他這舉動令國師府立即騷亂了起來，接著，紫宸的手下與府內的侍衛，為了阻攔與不妨礙他的行動而陷入混戰。

驚叫呼喝聲，一時間沸騰開來。

紫宸置之不理，就在他即將抵達大廳之時，一道人影似乎被外面的吵鬧聲吸引，從屋子裡走出來。

他跨步飛上台階，目光往前望，一張有些熟悉的臉，正好映入他眼簾。

「橙湘？」記掛多年的名字脫口而出，紫宸的身子忽然一僵。

在他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模樣，五官更精緻，容貌更美麗，人也更高了一些，甚至散發出少女時所沒有的誘人風情。

可他就是知道，這個人是他心心唸唸的橙湘。

她漂亮得眩目，但臉上神色戒慎，一雙水靈動人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一語不發，眼中閃爍過難以捕捉的光芒。

紫宸伸出手，不由自主的拉住她，腦海空茫茫的，只知道把眼前的女子抓進懷裡，緊緊抱住不再放手。

即使她不出聲，不回應，不承認，他也知道，她絕對是他要的那一個！

「你這個該打的丫頭，為什麼都不聯絡我？」

他的質問落在她頭頂，一字一字喚回了橙湘的意識。

她震了震，如夢初醒。看著不遠處的混戰，以及從附近趕來解圍的人，混亂的思緒慢慢平靜下來。

「橙湘？」

感受著他的體溫，她面色一變，沒有答話，使勁推開他。

「你怎麼了？」紫宸疑惑的垂下視線。

橙湘低下頭，像在迴避什麼，接著又抬頭看他，毫不退縮。

「說話呀！」他撫了撫她的臉龐。

她還是瞪著他不言不語，漂亮的臉蛋滿是隱忍的表情，好像在壓抑情感的爆發，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紫宸看不透她的心思，也沒耐性陪她繼續大眼瞪小眼，一把握住她的手，就要轉身帶她走。

「放……開！」這時，橙湘終於開口了。

他回頭，看她一副閃避的模樣，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態度？忘記我是誰了嗎？」

「對，我不認識你，你快放開我。」

她連說話的語調都是慌亂的，想騙過紫宸根本不可能。

「好，那我就帶你回去，讓你重新想起我是誰！」他冷笑，打算用強的。被她生死不明的情況折磨了五年，好不容易找到她居然裝不認識，這種惡劣的行為已經不只是任性可形容了。

如果她沒有一個完美的理由說服他，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不要。」橙湘心亂如麻，東張西望的想找幫手把紫宸拉開。

「晉王！」突然，柔和的女聲響起。

紫宸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與橙湘長得有點像的女人，來到他身邊，無聲無息的移動顯露出了她不凡的身手。

橙湘見狀，忙不迭的撲向那個女人，但紫宸動作更快，把變得異常古怪的小妻子按在懷裡不讓她有脫身的機會。

「你是誰？」儘管心裡已經猜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紫宸仍開口問。

「她的姊姊。」澄楓手指橙湘，微微一笑，笑容裡藏著些許歉疚。

寂靜的花廳內，一根髮絲落地聲也清晰可聞。

一大早就去皇宮處理政事的國師仍未回府，府邸裡的事務全交由總管與橙楓處置。

澄楓雖然已讓家族暗中除名，對外宣稱她已死，但在她身後，還有不少座難以撼動的靠山，譬如眼前這座──當朝國師，澄楓的同門師弟白虎。

紫宸面無表情，心裡早有了勢在必得的決心，別說澄楓會搬來國師擋道，即使把皇帝推出來，他也一定要把離家五年的妻子帶走。

他目光含慍的瞥了橙湘一眼，她坐在澄楓身後，離他很遠，低頭沉默。

紫宸不明白，橙湘為什麼會一副閃避的態度？還翻臉不認人。她明明知道他是誰，卻裝得好像陌生人，故意冷落他，這樣好玩嗎？

「妹妹，你去幫姊姊整理書房，我和他單獨談談。」澄楓輕聲囑咐身邊六神無主的橙湘。

橙湘用力搖頭，微瞠的雙目透露出反對。誰知道她不在場，姊姊會對紫宸說些什麼？

可是她，即使留下也沒辦法面對紫宸……

「你認得我？」紫宸開口，盯著澄楓。對於這個本來應該成為他的王妃，卻無緣的女人，他是厭惡得不得了。

先是逃婚裝死讓他成為笑柄，後又私藏他的王妃數年，這個女人還想帶給他多少麻煩？

「王爺與往昔並無太大的變化。」與紫宸有過一面之緣的澄楓，能感覺得出他對她的厭惡，苦笑道：「你這麼快趕到京城，真讓我們始料未及。」

「怎麼，你覺得我該裝死人，任你一次又一次弄走我的王妃？」

紫宸充滿敵意的話語令橙湘不得不開口：「我這事跟姊姊沒關係，你不要遷怒於她。」

「你會說話了？」紫宸冷笑，俊秀的容顏顯得冷酷又危險。「我還以為你變成啞巴了。」

橙湘咬牙，忍著不反駁。他那麼快就追來了，她完全沒有準備，原本計劃明天離開的，如今看來是走不了了。

紫宸的挑釁聲再度響起，「怎麼，又啞了？」

她變了，從前那麼聒噪，任性又隨便，現在居然忍得住情緒，他不知該不該誇獎她長大了？

「晉王，最近陛下病痛不斷，你在此時私自上京，實在不合適。」澄楓飛來一句與她們姊妹無關的話。

紫宸身上充滿威脅的陰冷寒意，又加重了幾分。「你想威脅本王嗎？」

他不在乎被人知道他在京城，或被人誤會他有什麼企圖，甚至被人說他打算趁著父皇病重來搗亂……他也不在乎！

「不，只想提醒你凡事慎重，不要聲張起事，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本王對你說的好處沒興趣，只要一個人跟我回去！」紫宸眼裡只有橙湘。

五年過去，她出落得美若天仙，也變得嫻靜──就算是裝的，但這些變化都沒令紫宸感到滿意。

他反倒懷念起以前的頑皮少女，她會大哭大笑大聲吵鬧，活潑又有朝氣，不像眼前這樣……猶如委靡的花朵，奄奄一息。

「沒……這個必要。」橙湘虛弱的說著。

紫宸挑眉，坐在紅木椅上的高大身軀微微前傾，彷彿一隻正要撲向獵物的野獸。「你再說一次。」

「你換個王妃吧！」橙湘無法再忍住心裡話，衝口道，「反正我也是換的，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差別。」

紫宸二話不說，衝過去要抓住她。

他的動作讓橙湘回想起以往，每次做錯事被他按在腿上打屁股的情形，她尖叫，拚命掙扎。

「放開我！」

澄楓不得不出手阻止，「王爺，請不要為難她。」

橙湘趁姊姊插手，得以順利脫身，緊接著拔腿就跑。她無法抑制情感的湧動了，也無法再忍受紫宸飽含怒意的注視。

他一定不知道，她最不想離開的人，只有他一個。

「橙湘──」紫宸望著她飛奔而去的身影，正欲追上去，卻被澄楓攔下。「滾開！」

澄楓不介意他惡劣的態度，勸告道：「先讓她冷靜下來，不要逼迫她做出不情願的決定。」

「妻子隨丈夫回家是天經地義之事！」

「也許橙湘覺得，她不能夠再當你的妻子了。」

「什麼意思？」紫宸收斂怒氣，正視相貌並不遜色於橙湘的女人──

最初，他心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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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0:42

第五章

有些事情，妹妹並不想讓紫宸知道，做姊姊的是該為妹妹保守秘密。但是，她並不是非常清楚妹妹的遭遇，卻能感受到妹妹複雜的心情與割捨不下的依戀。

為此，澄楓覺得紫宸有知道情況的權利，並且給予妹妹一個確切的答案，讓橙湘下定決心，是徹底的放棄還是繼續依戀下去。

「王爺，有些情況也許會令你感到失望，可我必須據實以告，希望你靜下心來聆聽。」

紫宸看她一眼，明白澄楓要告訴他關於橙湘這五年來的狀況。他點了點頭，坐回原位。

五年的時間，對他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他從沒有一時半刻放棄對橙湘的搜尋追查，然而終於再見面了，橙湘的表現卻出乎他的預料。

她似乎一點也不思念他……那個總是纏著他的小女娃，不再喜歡他了嗎？

「王爺。」澄楓示意守在遠處的下人關緊門扉，當花廳內只剩他們兩人時，她才繼續道：「很抱歉這些年來，從未主動聯繫你，也沒把橙湘的消息轉告你，但請你相信，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能長話短說嗎？」

「橙湘希望你忘了她，清清楚楚的斷了你們之間的關係，今後王爺想再娶也與她無關。」

「不可能！」紫宸想也不想就否定。「若真是如此，為什麼五年來你們毫無動靜？」

「因為她猶豫不決，既想放又放不下。」

紫宸聽出蹊蹺，追問：「她出了什麼事？難道她另有所愛？」

「不，若是如此，我也放心了。可惜她這些年來，心裡想的……只怕唯有王爺一人。只是當年，你送她離開，讓她覺得你並不想要她。」

「那是為了讓她成為一個有教養的人，不是不要她！」

「這些，王爺得親自向她解釋了，不過，我有更重要的話想對你說。當年你送走她，我得到消息便立即動身，想當面詢問她是否願意跟我走，離開你。」

「她答應了？」紫宸不悅的皺眉。難道就因為那個愚蠢的丫頭以為他拋棄了她就一走了之，賭氣了五年不跟他聯絡？

「不，實際上她半途出了意外，我並沒有及時救回她。後來得知妹妹被匪徒帶走，賣給人牙，中間又輾轉被賣了幾次，順著這些線索，我不斷追查……」回憶往事，澄楓不禁苦歎出聲，她也是費盡心力才尋到妹妹的下落。「最後，終於找到她……已事隔半年。」

澄楓的語調越來越低沉，紫宸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他想像得到在無數次轉手販賣的過程裡，橙湘受到了多少屈辱。

「只是，最後這一次，我是在妓院裡找到橙湘的。」

紫宸渾身一震，與澄楓四目相對。

「你願意接受一個失去清白的妻子嗎？」

「什麼意思？」紫宸的呼吸停止了片刻。

「我所知道的，只有橙湘在妓院待了一個月，受到妓院裡專門的調教，我找到她之時，已經是她被迫接客的時候了。」

紫宸無法呼吸了。

澄楓閉上眼睛，繼續道：「見到她……只有一張臉是完好的，替她換衣裳時，發現她渾身是傷。那家妓院被與我同行的師弟毀了，我來不及追究他們如何對待我妹妹，也不敢追究。」

橙湘除了昏迷時讓她換過一次衣裳，清醒了就不肯讓任何人檢查，連大夫的觸碰也不允許。

澄楓不知道妹妹受過多少苦，也不忍心知道。可以肯定的是，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被帶到那種地方，經歷了那些事，無論妹妹清白與否，都會被人說是不乾淨的。

「我一直隱瞞著橙湘仍活著的消息，就是怕她的經歷被人查探出來，雖然我已盡力掩蓋了那段經歷，讓王爺也查不到半點消息，但我不敢擔保還有沒有人──與你為敵，或與我家族有仇的人──會不會查出什麼蛛絲馬跡，然後再去揭橙湘的傷疤。」

「夠了！」紫宸聽不下去，起身想找到橙湘。儘管他還不曉得找到她之後怎麼辦，但他想看著她，面對她！

「晉王。」澄楓望著他的背影，出聲道：「在橙湘心裡，她已經是個配不上你的殘花敗柳，如果你對她還有一點仁慈之心，請善待她，無論是接受她或放棄她，都請王爺憐惜她，別讓她再受傷。」

紫宸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這種話，不用你來說。」

靜謐的後花園裡，橙湘坐在枝葉茂盛的樹下，失魂落魄的望著在花叢間飛舞的蝴蝶發呆。

呆了半晌，思及姊姊和紫宸單獨相處，不知道會洩漏多少關於她的情況，她才醒過神來，急急忙忙的想回花廳。只是邁開腳步，卻又無力動彈，渾身提不起勁，該怎麼阻止紫宸向她靠近？

她沒辦法面對他，那會令她想起自己不堪的遭遇，自慚形穢。

頭頂上燦爛的陽光，照不到橙湘心底陰暗的角落。自從經歷了那些事情，她就像一夕之間長大的孩子，再也天真不起來。

尤其是想到紫宸，就更令她脆弱與自卑……假如他聽說了她的遭遇，會有什麼感受？

「你在這麼做什麼？」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語調顯得不耐煩的男人，皺著眉頭，朝橙湘步步逼近。

她慌亂的回頭，看見了紫宸。他俊秀的容顏十分冷峻，五年的時間為他增添了威嚴與更多壓迫人的氣勢。

橙湘不自覺的後退，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肩頭。

「別動。」一句聽不出情緒的話語定住了她。

「你……」她抬頭，迎接他複雜難以理解的目光，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紫宸卻看得出她的恐慌與緊張。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心裡有了癒合不了的傷口，失去了從前的樂觀與堅強。

見面至今，他竟沒見到她露出一個笑臉來，曾經她是一個多麼喜歡放聲大笑的孩子……紫宸十分心疼，但又無法忽略澄楓說的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不介意自己妻子的清白。

何況，這個女孩兒幾乎算是他親自拉拔大的，連他都捨不得玷污她的純潔，竟然有人敢將她……紫宸按在橙湘肩頭的手力道加重，重得她低聲呼痛，但他沒有放手。

他定定望著她，硬邦邦的問：「你願不願意回我身邊？」

橙湘一愣，正要搖頭，又聽他開口。

「不要想七想八的，別管那些事，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她不能動了，鼻酸得難受，緊緊的咬住牙，把激動的心情隱忍在體內。

「我姊姊和你說了嗎？」

紫宸點頭。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不會嫌棄自己的女人。況且，她所遭遇到事根本不是她自願的，他怎麼能歸咎於她？

只要橙湘還想回他身邊，他會接受她，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只是，她的遭遇將是彼此心裡消除不去的刺，令雙方想起來就痛苦。

「你還肯接受我？」橙湘不可思議的問，微微發紅的雙眼，逼退了一次次湧現的淚花。

可在紫宸面前，她根本壓抑不住內心深處的失敗與羞恥感，就像被委以重任卻失敗似的，她那麼愧疚，懊惱得想哭，為什麼會讓自己遭遇到那種事？

「當然。」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她快要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然而紫宸卻遲疑了，他怎麼可能不在意？

他片刻的猶豫令橙湘心痛如絞。

「……一切都會過去的。」片刻後，他輕聲道。

可橙湘已經明白，他說的不是真心話。

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表白心聲？

她搖了搖頭，故作堅強道：「我不想和你回去。」

儘管她是那麼的喜歡他，分開五年也沒減少對他的眷戀。聽說他不曾放棄尋找她，表面上無動於衷，其實她有多麼歡喜，多麼的希望回到他身邊，不想把他分給任何一個人！

以前她能夠肆無忌憚的霸佔他，而如今，她不敢了……只是面對他，就膽戰心驚的害怕著什麼時候他會輕視她會嫌棄她？

她怕得沒有勇氣多看他一眼。

「我脾氣不好，本來就不是你想娶的那種賢妻良母，還不學無術，毫無教養，你趁早和我離緣，找別的姑娘吧。」橙湘飛快的說著，張得大大的眼睛低垂著，盯著地面。

然後，一滴、兩滴……淚水沿著臉頰滑落地。

紫宸見狀，胸口抽搐般痛著。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想開口說話，卻找不到話語。

橙湘因為他的沉默，益發的羞恥，推開他的身體，帶著一臉忍不住的淚水，衝出後花園。

紫宸停在原地，沒有追。

澄楓算準了時刻，在妹妹的房裡等候。

沒等多久，就見橙湘快步走回，她泛紅的眼，故作冷靜的表情，都令澄楓感到心疼。

「你們談過了？」她明知故問。

橙湘背靠著牆，無力的回問：「為什麼要告訴他？」

「他有權知道你發生過的事，並且你也得給他機會選擇你們的將來，不要太獨斷了。」

「我沒有，我只是早就知道答案……早就知道他的選擇不代表他的真心。」

「你又不是他，不要替他決定你都決定不了的事。別害怕嘗試，總是躲避又捨不得放棄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再怎麼嘗試也不可能有好結果吧？」

離開紫宸的這些年來，讓橙湘經歷了許多以往想像不到的人與事，現實又殘酷，她明白了許多人情世故。

這世上，能有幾個男人容忍得了一個被玷污的妻子？

她的成長足以讓她清楚，不管紫宸口頭上承諾了什麼，她都不可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毫無瑕疵的愛了。

那麼，她還有必要再見他嗎？

有必要抓著晉王妃的位置不放嗎？

也許，真到了她徹底告別紫宸的時候了。

「我們明天就走吧。」橙湘對姊姊說著，濕潤的雙眸浮現了決心。

「你確定晉王會同意？」澄楓不覺得紫宸會讓她們離開。

她看得出來，紫宸很在乎妹妹。雖然不清楚那份在乎包含了多少感情，但澄楓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紫宸不是個虛偽的人，他應該會接受橙湘的，只是……橙湘需要的不僅是接受而已。

「即使他嘴巴上不同意，我執意要走，他大概也不會阻攔。」橙湘語氣平淡的回道。

澄楓歎了口氣，「我待會再去找他商談與你離緣之事，假如他不反對，你們就這樣徹底分了……但你真的甘心？」

「本來就該這樣才對。」橙湘不在乎的扯扯嘴角，笑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

橙湘轉身，從沒關好的門扉縫隙處，可以清楚的看見紫宸的身影。

她心漏跳一拍，回過身盯著姊姊，不知所措。他又來做什麼？想通了，決定要和她分開了嗎？

「你們兩個都在，正好，我不進去了，你們聽清楚我的話就夠了。」紫宸站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我不方便在京城停留太久，給你們一個時辰告別，然後橙湘立刻跟我回去。」

屋裡的姊妹二人聞言，同時錯愕。

這就是他的決定？

橙湘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紫宸說完話就離開，不等姊妹二人回過神。

「妹妹。」澄楓心情凝重，望著橙湘迷茫的臉色，柔聲道：「跟他去吧，給自己和他一個機會。」

橙湘一個勁的搖頭，「不行……」

「等你努力過了，假如真的還是不行，姊姊這裡，你永遠都可以回來。」

「可是我……」橙湘欲言又止。

澄楓瞭解妹妹難解的心結，勸慰道：「貞潔這種東西是很重要，但別人的玷污並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為了別人的錯，埋葬屬於你的幸福。」

「我，配不上他了。」橙湘沒辦法說服自己。

紫宸當然可以給她幸福，只要他帶她回去，陪伴她，就足以令她歡天喜地，但紫宸的幸福呢？

擁有一個不完美的妻子是多麼恥辱的事，她捨不得他承受這種恥辱。

「勇敢一點，橙湘。」澄楓的勸告再次響起。「這世上，帶著兒女再嫁的寡婦都能得到夫婿的愛，憑什麼你不行？」

「我沒辦法。」橙湘只能忍住再次盈眶的熱淚。她太在意那個男人了。

五年前，最喜歡的人嫌她不夠美好，送走她，希望有人能把她教育得完美；然而，她令他失望了。

五年後，她不僅沒有變得完美無缺，還失去了她的純潔，再也不可能努力變成一個美好的女人。

紫宸會為了道義接受她的存在，不會拋棄她，橙湘知道，傳說中粗暴無禮的晉王，並不是個自私無情的人。

只是她，終於成長懂事的她，已經不能容忍自己再給最最喜歡的紫宸，染上污點了。

夜半時分，烏雲蔽月。

暗淡無光的官道上，橙湘獨自策馬奔馳。

只留下一封信給姊姊，她就單身上路，打算一個人先回到這些年來與姊姊一同居住的深山野林內，平靜的度日。

如今的她，在姊姊的教導下，學會了使毒用藥，粗淺的拳腳功夫也練得很拿手，一般的盜賊匪類已不是她的對手。

她可以保護自己，照顧自己，愛護自己，所以不用犧牲另一個男人的幸福來彌補她的不幸。

寒風漸冷。

突然，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從後方追來，逐漸拉近了與橙湘的距離。她感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正向她威逼而來。

橙湘不安的回頭一望，霎時，滿天的濃雲分開一絲空隙，讓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照亮了她身後追逐不止的身影。

紫宸，他也獨自一人，追她來了。

橙湘大為撼動，不由得鬆開了握在手裡的韁繩，她的坐騎慢慢緩下了前進的腳步。

紫宸默默的追趕到她身邊，伸手扯過她胯下馬匹的韁繩，拉著轉了個方向，帶她往另一條道路而去。

「放……放開。」橙湘無力道。

「跟我回家。」他低聲說著。

橙湘欲哭無淚，她的家，她早就做好了被捨棄的準備。她怎麼有臉回去，把她一個人的痛苦帶給他一同承受呢？

「我是為你好，放手吧！」就算紫宸真的放手的那一刻，會帶給她無盡的痛苦與煎熬，她也要試著獨自承受。

「那就按照我說的做！假如你真的是為我好，就聽我的，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強加於我！」

橙湘再也維持不了表面上的冷靜了，激動的喊道：「你留我做什麼？一個被玷污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挽留的？」

「反正你心裡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這就夠了！當時我沒能夠保護你，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遇到這種事，所以，忘了那些！」紫宸一字一字說得十分堅定。

橙湘是他照顧大的孩子，她在身邊吵鬧，他會嫌她煩，但當她不在身邊了，他會更煩。對他來說，這個女孩兒不僅是他的王妃而已，她是他的家人，他的尊嚴，他的寶貝……

可惜那些傷害過橙湘的人，澄楓都處理完畢，沒留下來讓他動手。可今後，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告訴你，這世上，有七八成的王公貴族會娶青樓女子回家當侍妾。一雙手臂千人枕的都有人當寶，你只不過被賣到那種地方幾天，有什麼好羞恥的，何況又不是你自願的，我不會讓任何人藉此羞辱你！」

橙湘滿心震撼，淚盈於睫。

「可是……」

「沒什麼可是！」

「我不是你期望的那種女人，我無法像姊姊那樣，像你期盼的那樣，這也沒關係嗎？」她大聲的問，淚汪汪的眸子直盯著他。

紫宸幽幽一歎，「如果我還抱著那種期望，你覺得我會來追你嗎？」

橙湘摀住不斷哽咽的嘴，一顆心擰了起來，又痛苦又歡喜，所有的決心都在他真摯的話語下消失無蹤了。

夜空中，明亮的月亮突破濃雲的遮蔽，照耀著大地。

紫宸停下坐騎，回身把她從馬背上抱起，放到自己的坐騎上，擁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帶她繼續前進。

橙湘的身體很僵硬，呼吸很凌亂，似乎還在恐懼什麼，抽抽噎噎的忍住哭泣聲，揪疼了紫宸的心。

這時候，他真的不在乎他懷中的人不夠完美。

其實他早就明白，人無完人，誰都會出醜，沒有十全十美這種東西的存在。以往他希望橙湘變得更美好一些，但五年的分別已使他不在意這些，如今他只想她平安無事，在他身邊讓他保護。

即使再醜陋的人，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一定可以包容，也許會嫌棄，但絕對不會捨棄……他對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心情。

「其實，在你還沒來癸水的時候，我就想抱你了。」許久之後，紫宸忽然冒出這句輕薄人的話語。

橙湘一聽，愣了半晌，臉蛋飛快的漲紅。想起當時自己的年紀，腦中不由得浮現該不該替他感到羞恥的想法？

可是，她是那麼喜歡這個一直為她容忍的男人，喜歡到能夠拋棄她的所有堅持與尊嚴。

哪怕將來會遍體鱗傷，在他追來的這一刻，她已不在乎自己的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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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1:08

第六章

澄楓在驛站，靜靜的等著妹妹。

橙湘離開之後，她沒去追，而是通知了紫宸，把改變妹妹決心的機會，交給那個男人。

她有預感，那個男人會成功的，因為這些年來，總是故作冷靜，強顏歡笑的妹妹，只有在面對那個男人的時候，會流露出真實的情緒。

等到日出東方之時，如她所料的，紫宸帶著妹妹來到她面前。

「姊姊……」橙湘下馬，有些忐忑的走向澄楓。

「回來了。」

「我……」她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澄楓了然一笑。「你的決定，姊姊都願意幫到底，只是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跑走，免得讓人擔心，好嗎？」

橙湘溫馴的點頭。「對不起。」

「那麼，你要跟晉王回去了嗎？」

橙湘回頭，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紫宸。雖然她還是想從他身邊逃開，但紫宸握住了她的手，默默的給了她支撐的力量。

她登時有了勇氣，點頭對姊姊道：「是的，我想，我……必須如此。」

「祝福你。」澄楓開心的摸了摸妹妹的頭，很慶幸她做出正確的決定。也許會受傷、會失望，但有些事，不管結果如何，都必須盡力嘗試。

她真的相信，眼前的男人與妹妹會得到幸福與安寧。

晉王府終於迎回了失蹤五年的王妃。

春蘭第一個跑出門，不顧禮儀與尊卑身份，一見到橙湘就哭著撲上去緊緊的抱住她。

「春蘭。」聽著耳邊傳來的飲泣聲，橙湘不禁潸然淚下。

「小郡主，你總算平安回來了。」在春蘭心裡，橙湘永遠都是她不懂事需要照顧的主子。

橙湘擦著止不住的淚水，與春蘭寒暄。

分開這些年，王府眾人都非常思念這個活潑的小王妃，一個個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直到紫宸冷眼一瞪，不耐煩的把橙湘拉走，沸沸揚揚的王府才稍微安靜了一會兒。

紫宸安排橙湘住到他的寢室。

雖然她離開前所住的房間仍保持完好，但從今以後，他不會再將她當成不懂事的孩子。

他決心視她為一生的伴侶。

下此決心是為了把橙湘留在身邊的念頭更堅定，至於為什麼非她不可，原因他不想追究。自己要的就抓牢不鬆手，那是他愛的方式。

「我不可以自己住了嗎？」橙湘跟著他進門，環顧著室內的佈置，離開多年，王府裡的每一處都叫她又陌生又熟悉。

「你得開始習慣和我一起住。」紫宸注意到她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竟也心有慼慼焉。

橙湘被他注視得心跳亂了拍。

他有些嚴肅的面容，好像精雕細琢出來的雕像，完美的五官令人迷惑……認識這個男人許多年，又分開了許多年，但是她始終學不會忽視他，甚至越來越被他吸引。

橙湘的迷茫又加深了幾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的喜歡一個人？

「你先清洗一番，我叫春蘭進來伺候你。晚膳你們先用，我得去處理這段日子擱下的事。」紫宸隨手更換了件外衣，便走出寢室。

橙湘望著他的背影，溫順的點頭，忍住了黏著他的衝動。

春蘭走進來，便見她異常乖巧的坐著發呆。

「王妃，」春蘭拿了換洗的衣裳，對她道：「先去沐浴吧。」

「好的。」橙湘笑了笑，有種歸依感，彷彿在外遊蕩多年的浪人，終於回家了，溫馨安適滿足，她真切的笑著。

「王妃，你……」春蘭仔細的打量主子，發現她變得乖順了不少，於是感慨道：「你長大了。」

橙湘聞言，有些靦腆，她的成長付出了太多太重的代價。

「這些年，紫宸過得好嗎？」

「不好，王爺的脾氣暴躁了許多。」

「他原來就很暴躁。」

「那時候至少會……會做些表面工夫的。」春蘭小心措辭，不敢說以前的紫宸很會裝模作樣。「自從王妃失蹤後，王爺一直為你擔心，為了尋找你，他沒日沒夜的忙碌。」

橙湘聽得胸口抽搐了幾下，痛不可遏。總是聽人說，紫宸有多麼擔心在意她，每次聽，她都會感動得心都痛著。

「我原本是不想回來的。」控制住激盪的心緒，她語調平靜道：「不過，再冒一次險也沒關係。」

即使最後，她仍會被嫌棄被丟棄……不要緊的，她願意為了別人口中日日夜夜牽掛著她的紫宸，勇敢一點，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入夜後，久等不到紫宸歸來，橙湘看了一會兒書，然後熄了燈想先休息。

只是才躺下身，窗外搖曳的樹影，房中的沉靜死寂，都勾起了她心裡陰鬱的記憶，令她不得安寧。

她又坐起身，點上燈，愣愣的發著呆。

發生那種事以後的每個夜裡，她都很難入睡……

開門聲忽然響起，紫宸臉上帶著一絲倦意，慢慢走到床邊，看見呆愣愣的橙湘無神的望著他，心疼的感覺溢滿他的心窩。

「睡不著嗎？」他輕聲問。記憶中，他頑皮的小妻子很少那麼安靜的等待。

橙湘搖了搖頭，感覺到他充滿關懷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著，頓時，她整個人像被填滿了似的，不再空虛不再心慌。

她往床內側挪了挪身子，乖乖躺回去，一雙大眼半張著，聽見他褪下了衣裳。

「早點休息，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紫宸安撫了她一句，吹熄了床邊燈架上的火光，讓黑暗席捲而來。

他在她身邊躺下，一股舒適的暖意圍攏了她的身軀。橙湘有點想靠近他，又辛苦的忍住了。

她長大了，不敢隨心所欲，大哭大笑、搗蛋撒嬌，那都是不能再做的沒教養的事。為了紫宸，她要當個儀態高雅的大家閨秀。

黑暗中，偷偷看他一眼，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她已經滿足了。

終於回到紫宸的身邊……

「偷看我做什麼？」捕捉到她灼熱的視線，紫宸的睡意消散了幾分。

「沒……我睡了。」她趕緊閉上眸子。

寬大的床上，兩人的氣息漸漸交融在一起，縈繞在彼此的鼻端。

毫無睡意的橙湘，努力的在腦中數算著：一個紫宸、兩個紫宸、三個紫宸……數到一千個一萬個，應該就能入睡了吧？

可是才數了十八個，她毫無防備的小嘴就被柔軟的雙唇貼住了。

「啊？」她驚呼，張開雙眼，在黑暗之中，只能隱約見到一雙似閃著星火的眸子正與她對視。

紫宸伏到她身上，趁她張嘴，探舌而入，深深的汲取她的味道。

橙湘慌了，動手推了推他。

他卻把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一天總是會到的，乾脆提前吧，我的王妃已經長大了。」

橙湘聽著，有些害怕。她不是個純潔無瑕的女孩兒了，明白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那些事，在她被抓進妓院的時候，有人當著她的面做過，甚至也對她……

「別害怕。」輕撫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紫宸的語調更溫柔了幾許。他懷裡的人大概永遠不曉得，她是唯一一個能得到他這份溫柔的人。

橙湘鼓起勇氣，放鬆自己，甚至湊起身，親吻他的唇。

只要那個人是紫宸，她就不會害怕。

柔軟的觸感刺激了紫宸，他的鎮定慢慢的消失，呼吸變得急促，體溫不斷上升，越燒越熱。

唇舌交纏，他試探著，她乖乖承受，無助的姿態引發了他更強烈的需索。

在很久以前，她還那麼的惡劣頑皮一無是處，那時候的她，已經能勾引起他的慾望了。

他曾以為自己是慾求不滿，但沒有了她，他卻連找人代替的念頭都沒有過，他的所有情感，似乎早就被懷裡的丫頭握在手裡，任她操縱，不由自己了。

「紫宸……」橙湘張開雙臂抱住他，聲音如同誘惑人的呢喃。

「嗯？」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她每說一個字就親他一下，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把自己交給他，她是不會後悔了。

紫宸沒說話，只是更用力的擁抱她，彷彿在回應她的情意似的，力道強烈得像在宣示，他永遠也不會放開她。

半夜，萬籟寂靜。

房裡的兩人，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張大眼睛望著床頂。

床邊燈架上的光芒，照亮了整間房，一條剛剛更換染上幾點血花的床單被丟在地上。

沉默許久，紫宸突然開口：「你當初，是怎麼確定你失去清白了？」

橙湘躺在他身旁，整個人蜷縮得猶如一隻蝦子，人呆呆的似乎在想什麼事，魂不附體。

紫宸扳過她的臉，又重新問了一遍。

橙湘回過神，支支吾吾道：「我、我被脫光了，被討厭的人摸、摸遍全身……還被強迫學習怎麼去……取悅男人……」

「只是這樣？」

「這樣還不夠嗎？那是玷污啊！」她稍微大聲了點。

紫宸翻個白眼，「我對你做的這一切，還沒有人對你做過，你就不算是失去清白，明白嗎？」

「有人想做的，只是我拚命反抗，沒有被得逞，但也是被摸過、被……」

「你只須知道你沒失身，懂了嗎？」

「可是……」橙湘傻傻的回不出話，腿間仍隱隱作痛。

在激情過後，紫宸本想抱她去清洗，結果一點燈，看見床上和她腿間的血跡之後，他溫柔的臉就變僵硬了。

此刻，他還一副很看不起她的樣子，好像在看一個笨蛋。橙湘有點難過，他怎麼可以變臉變得那麼快？

「叫你多讀點書你不要，果然沒學識也沒常識。」紫宸歎了口氣，不再憐惜這個自以為失身，然後跟著失去自我的小妻子。

「我、我……」她語塞了，片刻後才吶吶的問：「書上有教這種事情嗎？」

「醫書，就知道你沒看過，不學無術。」

「為什麼我要看醫書？」

「早點看你就不用躲我五年了，蠢貨。」

「你居然罵我……」

「那是對你的暱稱。」

「你……你……」

「早點睡吧。」

「你不是要帶我去沐浴嗎？」

「不用了，你睡不著多看幾遍你流的血，然後自己反省一下，以後不要沒事找事讓你和我都難過，感激不盡啊！」

「這……這……」為什麼他態度變那麼差？「你不高興嗎？」

「我該高興什麼？」失而復得嗎？他都心甘情願的接受了他的妻子失去清白，結果事後發現簡直如一場鬧劇，而原因都出在她的無知上！

「難道你希望我被徹底的侮辱嗎？」橙湘的聲音又加大了一點。

「不。」他只是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更失敗的是他居然把一個人養得那麼無知。「我是生我自己的氣。」

「有……有什麼好生氣的？」橙湘抬起頭，不解的凝視他。

「我早該讓家裡的女人教導你一些閨房之事。」

「為……為什麼？」

紫宸又歎氣，不答反問：「你姊姊也真糊塗，什麼都沒教你嗎？」

「她該教我什麼？」橙湘越聽越不高興了。

「算了。」

「你變凶了。」她小聲指控，其實心裡清楚，凶才是紫宸的本性。

「我道歉，可以了吧？」他自認倒霉，一把拉過她，抱到懷裡，讓她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總之，你以後有什麼心事，記得一定要先告訴我，讓我替你分辨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煩惱。」

橙湘一頭霧水，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原本煩亂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對她來說，被輕薄和險些遭侵犯的可怕遭遇，紫宸似乎不在意，甚至覺得她小題大做。

雖然慢慢的平靜下來，他的奇怪反應還是令她有些不愉快。她擰起眉，忍不住咬了他的胸口一下。

「你這丫頭……」

紫宸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橙湘嘀咕道：「誰教你不肯帶我去洗澡，把我弄得那麼髒……」

他一聽，沒由來的笑了起來，胸膛微微的震動，笑聲似乎能掃盪開一切陰霾。

橙湘不解的盯著俊臉溫和的紫宸，看著他，臉蛋又不爭氣的泛紅了。

「笑什麼？」

「這樣不是很好嗎？」紫宸捏了捏她嫣紅的臉蛋，她茫然的表情令他覺得很有趣，睡意立時消失了。「大聲對我說話，有什麼不滿就發洩出來，不用裝得小心謹慎的樣子，一副害怕惹我生氣的模樣，那一點都不像你。」

橙湘目光一閃，眼神變化不定。

紫宸歎了歎，親了她一口，還是會心疼她的改變，變得慎重拘謹，縮手縮腳的，好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那不是她的本性。

他希望他的王妃不再任性妄為，但絕不希望她變得如此畏縮。與其如此，他寧願她繼續任性妄為，至少那樣的她能夠大哭大笑，隨心所欲。

橙湘明白他的意思，動了動嘴，想辯解，卻無從辯解起。她趴回他身上，不讓他看見自己的雙眼正慢慢的被淚水染濕。

「你要睡了嗎？」輕撫著她的頭髮，感受著她情緒的翻騰，紫宸的語調又柔和了幾分。

「不……」她吸吸鼻子，故意道：「我想洗澡。」

他輕聲一笑，「好啊，我親口替你洗。」

「什麼是親口？」橙湘還在納悶，人已被他換個位置，壓在他身下。

他用一個熱吻，封住她發出疑問的小嘴，然後再用一個個的吻，清洗她的全身肌膚，細緻入微的教導她一種與沐浴無關的洗澡方式。

在橙湘連綿不絕的驚叫聲中，外頭的夜色一點點轉亮，雲層之後的陽光，即將灑落人間。

自從王妃歸來之後，沉寂多年的晉王府漸漸熱鬧了起來，不僅王爺的氣色脾性越來越好，下人們的歡聲笑語也增多了不少。

春季到來的第一天，龍夢秋帶著孩子，再度拜訪晉王府。

這一回，紫宸不在府中，是由橙湘來接待嫁到邊關當將軍夫人的龍夢秋。

兩人甫見面，橙湘就為多年前的冒失舉動，向龍夢秋道歉。

「當初真是失禮了。」

「沒什麼，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龍夢秋仔細觀察了橙湘一番，驚訝於她的變化。沒想到當年那麼嬌蠻的丫頭也能脫胎換骨似的，出落得如今這樣亭亭玉立，端莊大方。

兩人坐在花廳內喝著茶，聊了些女人家喜歡的事物之後，龍夢秋想起了在京城時，兩人只匆匆對上一眼，她差點就忽略了橙湘。

「在京城時，我曾見過你跟你姊姊到我娘家，可惜當時能沒認出你。」

「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你，只是礙於當時的處境，無法和你打聲招呼。」

「我也是聽人說起你們的身份，又追問過我弟弟，才探出些究竟的。確定你在京城，我立即把消息傳給晉王。」

「他前陣子去接我回來了。」原來是龍夢秋通風報信的，橙湘不曉得該不該感激她？

「為什麼這些年來你都不回王府呢？」

「我有苦衷。」橙湘靦腆道。她的心結在紫宸不遺餘力的開解下，已經不存在了。

他是那麼的寵她，和過去一樣縱容她，兩人的關係卻比過去更親密，讓她覺得幸福極了。

龍夢秋看見她含笑的臉，美得眩目，那是被深深寵愛的人才會有的表情。她感慨的問：「今後，你會長留在此，不再離開了吧？」

「當然。」橙湘點頭。除非紫宸不要她，否則她不會再退縮了。

她願意付出一切，成為配得上紫宸的王妃。

「這麼說，以後我與晉王再有來往，王妃不會吃醋吧？」龍夢秋故意逗她，戲謔的問。

橙湘回想起當年自己各種不理智的行為，羞澀道：「自然不會那麼冒失，我會寫信給你夫婿，讓他提防妻子紅杏出牆。」

「你……」龍夢秋張口結舌。看來這個丫頭不是變成熟懂事，而是變得難纏世故了。

「呵呵，都是說笑而已。」龍夢秋揮了揮手，抱起乖乖坐在旁邊的安靜小男孩，向橙湘炫耀一般，道：「我兒子，兩歲了，漂亮吧？」

橙湘這才注意到小男孩，眼睛一亮，伸出手摸了摸，心裡開始幻想著，有一天當她有了紫宸的孩子，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紫宸在外用了晚膳才回家。

總管告訴他，白日時龍夢秋曾來過，與橙湘相談甚歡。

紫宸帶著疑問走進寢房，見橙湘在房中擺出奇怪的姿勢。

「你做什麼？」他低聲問。

「沒有！」橙湘趕緊正襟危坐，低頭看腳尖。

她害羞了，臉紅紅的樣子那麼可愛。

紫宸心裡一動，放柔了嗓音，「說實話。」

「我……」橙湘無法抵抗他的溫柔，老實交代道：「有人告訴我，做這些動作容易生孩子。」

換了別人，成親那麼多年都兒女成群了，而他們卻直到最近才圓房，紫宸實在不知該表示什麼。

「今天龍家大小姐，啊，要稱呼將軍夫人了，她帶兒子來府裡。」她邊說邊站起來，幫他脫下外衣。

「她和你嚼什麼舌根了，該不會就是她教你做那些滑稽的動作吧？」他沒好氣的說。

橙湘睨他一眼，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她說……我不在，你全身都不自在，你很重視我，這些年為了我吃不好、睡不好，脾氣也更不好。」說完，她擺出困擾的神色。「怎麼辦呀？」

紫宸忍不住敲了她額頭一記。

橙湘抱住他的腰，傻笑出聲。在他面前，她不再謹慎怕事，能夠像以前那樣，盡情的向他撒嬌了。

「這些天，我把先前堆積的事務都處理完了。」

「那以後就不用這麼忙碌了吧？」

「嗯。」以後他可以多點時間陪她。只是，他不曉得該陪橙湘做什麼，她才會更開心一些。

現在的她，變得太乖了，乖得令他不太習慣。

「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嗎？」他認真的問。

橙湘不好意思的貼在他身上，心裡想著如今最迫切需要的，是擁有一個像紫宸的孩子。

「怎麼了？」抱起她放到床上，審視她紅撲撲的臉蛋，紫宸覺得自己能夠明白她腦子裡的想法。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最想得到的一切都與他有關吧？

他親了親妻子的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花費了那麼多的時間，甚至經歷了有可能失去她的危險，才發現這個一點都不符合他愛好的小丫頭，是他生命中最不可取代的人。

「紫宸，我今天收到了姊姊的信。」

「喔？」懷裡的小妻子害羞得只能用轉移話題來掩飾她的難為情。

「她也要離開京城了。」

「別來這就好。」

「她沒說會來，不過她提到最近皇宮不平靜，交代你注意一些。」

紫宸不以為然的吻上她說個不停的雙唇，她甜蜜的味道令他在無法擁抱她的每時每刻都心癢難耐。

他又開始不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那麼能忍，一直都沒有早點把她吃掉？

「紫宸……」橙湘手足無措，即使和他親熱過不少次了，她還是不適應他帶來的激情。

「這種時候，什麼話都不用說。」他動作輕緩的褪去她身上的衣裳，大掌撫上她光滑的肌膚。

橙湘閉起雙眼，讓他帶領她投入熊熊燃燒的情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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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1:37

第七章

隔天中午。

紫宸正準備帶橙湘到附近景色宜人的地方遊玩，怎料京裡來的一道聖旨，把他的計劃全破壞了。

「皇上宣你進京，一同慶賀皇太后的八十大壽？」陪他接旨的橙湘，把聖旨看了好幾遍，仍有疑問。「據說皇上一直生病，怎麼有力氣為皇太后祝壽呢？」

兩人關在書房裡，一起揣摩著這道聖旨的用意。

橙湘突然想起姊姊來信，說京城最近不平靜，莫非姊姊提前知道了皇帝要召紫宸進京？

「我們又要回京城了嗎？」她有點猶豫。

兩人才從京城回來，停留沒幾個月，又要回去，而且這回還見不到她姊姊。

她輕歎一聲，「早知如此，當初乾脆留在京城，省得這樣來回奔波。」

「那可不行，我是私自進京的。」每個封了王、擁有軍隊領地的皇子，沒有皇帝的宣詔，不得入京。

他那一趟行動隱密，沒被什麼人察覺，可萬一被有心人聽到一點風聲，可不好跟皇帝交代；就算皇帝十分寵愛紫宸，他仍是得遵守國家禮法。

「那我們幾時動身？」距離皇太后的八十大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過，他們從這裡趕路過去，至少得用上半個月的時間。

「明天就出發。」紫宸決定道。

「這麼快？」

「一路玩過去。」紫宸笑了笑，不想把本性活潑好動的小妻子關在房子裡，那會令她減少歡笑。

以往，鮮少與她遊玩的遺憾，他想日後一點點彌補過來。

「我很少有機會陪你，這一次我們就玩到京城去。」

「紫宸。」橙湘目光困惑的看著他。

「怎麼了？」

「你似乎對我越來越好了。」

「你不喜歡？」

「不是……只是，你的本性不是這樣。」

「……」

「我記得你是個壞脾氣，會大吼大叫，用白眼看人，不高興就砸東西，說話有點刻薄的人，為什麼五年不見，你的毛病少了許多，而且脾氣越來越好？」她忍不住問出心裡的疑惑。

「對你好還有意見？」

「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多糟，我也不會嫌棄你的，你不用勉強你自己。」

紫宸如她所願的給她白眼。

她的廢話，前陣子一直是他用來開導她的，她是在現學現用嗎？

「放心，等你恢復本性，我也會變回來的。」他又給了她一記爆栗。

「不要敲那麼用力，被你敲傻了怎麼辦？」

「你已經夠傻了，再傻也差不到哪裡去。」

「什麼！」橙湘被他終於出現的刻薄言辭，刺激得大叫出聲。

紫宸笑著把她抱到懷裡，恣意逗弄著。

無論未來有什麼風雨，他都會保護懷裡的小東西，能欺負她的人，永遠都只有他一個。

紫宸帶著橙湘前往京城，一路上遊山玩水，好不愜意。

在丈夫的縱容之下，橙湘逐漸回復了以往隨意的性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每天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身，每晚與他縱情到疲倦後一起入睡；她可以爬到高高的樹上看遠處的風景，把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收入囊中；開心了就放聲大笑讓所有人都知道，難過時揪著心愛的人撒嬌直到得到安撫。

紫宸的寵愛，把她壓抑多年的陰鬱都消除掉了，她慢慢的變回往日那個活潑的橙湘，恢復了自信與勇氣。

只是，如今的她懂分寸，知進退，不像往日那麼任性，眾人也更加喜歡這個有所成長卻依然熱情的王妃。

「明天就能進城了。」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橙湘躺在紫宸懷裡，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想著當初和姊姊來京城時的心情，與現下真有天壤之別。

「你休息一會兒，別太興奮。」

「嗯。」方才和他在路過的原野上放風箏，奔跑玩鬧得有些累，她懶洋洋的閉上眼。

馬車經過佈滿碎石的路，略微顛簸了幾下。紫宸立即把她抱緊，讓她貼得他緊緊的，不管有什麼震動都影響不了她的安眠。

橙湘覺得太舒服了，又睜開眼，目不轉睛的凝視他，連休息都捨不得，想和他不停的說話，聽他的聲音，看他的表情，她凝視他的目光中淨是癡迷。

午後的陽光，灑進馬車內。

紫宸抱著懷裡越來越聒噪的女人，一點都不覺得煩。聽她用嬌嫩嫩的嗓音說著毫無意義的廢話，他心裡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充實感。

「王爺。」突然，馬車外的侍從出聲，破壞了車內兩人的優閒寧靜。

紫宸收拾心神，往外一看，發現自己的車隊正與班師回朝的軍隊，在官道上相逢。

領軍的人，是他認識的，龍騰飛。

狹長的鳳眼，沒表情的臉，龍騰飛一身黑衣，與紫宸隔著遠遠的距離，視線相會，接著，他又把視線轉到紫宸抱在懷裡的人。

橙湘眨眨眼，認出龍騰飛來，立即對紫宸道：「聽說他又帶兵去打仗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他最近剛贏了場勝仗，戰地已不需要他親自坐鎮。」紫宸下意識的把她拉到身後，像在藏什麼寶貝似的，不給龍騰飛多看一眼。

隨即，他吩咐自己的隊伍讓道，給龍騰飛一行人先上路。

橙湘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奇的問：「龍騰飛年紀不小了，怎麼至今還沒聽說他娶妻？」

紫宸皺了皺眉，「關你何事？」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好差……橙湘瞥他一眼，暗歎了口氣，「你啊……」

紫宸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那種無奈的喟歎，他很熟悉，以前她每每惹禍都會令他如此感慨。

「你和龍騰飛熟嗎？」他不怎麼愉快的問。

「不，他很冷漠，不好接近，似乎也沒什麼朋友。不過，他和我姊姊是同門，他得叫我姊姊一聲師姊。當初我出了事，他也有派人尋找，搭救過我。」

紫宸一聽，面色又變了變。既感激龍騰飛出手相助，又氣惱那傢伙明明知道橙湘的下落，竟瞞了五年沒告訴他。最後還是龍夢秋通風報信，他才曉得橙湘人好好的，一直等著他去接回家。

若非龍夢秋，真不知他得耗費多少心血，再失望多少次，才能尋回懷裡的小妻子。

「橙湘，」紫宸語重心長的開口：「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隱瞞著我，躲避著我，自己安排我們兩人的未來，明白嗎？」

橙湘一愣，隨即從他意有所指的話語中，感受到他這些年來為她牽掛的心情。

她有些羞愧的點點頭，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小聲說：「對不起。」

她以前並不曉得，心有所屬的人不只她一個。她以為，他對她沒有情分只有責任；她以為，離開他也許還會令他歡天喜地。但如今，她曉得了，她的愛戀沒有落空，他會回應她，不是為了責任，而是他也喜愛她。

「紫宸，我會努力，當一個完美的王妃，成為你理想中的那樣……」絕對絕對不會辜負他。

「傻丫頭。」他的臉色總算轉晴了，親了她額頭一下，笑道：「這樣就好。」

隔天傍晚，紫宸一行人終於抵達皇宮，經過了許多繁文縟節的折騰，兩人先入後宮拜見皇太后與紫宸的母親蓉妃。

蓉妃是一位看起來文雅嫻靜的女子，美麗的容貌像十八歲少女一樣青春明媚，完全不像有了孩子的娘。

「這就是橙湘啊，真是個漂亮的孩子。」皇太后打量著橙湘，看她言行舉止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容貌又是頂尖的，因此十分滿意。

蓉妃則把兒子拉到一旁，悄悄耳語道：「你的王妃看來滿好的，不像你信裡說的那麼面目可憎。」

紫宸心想，如果橙湘還和當年一樣，他能把她帶進皇宮惹是生非嗎？

「這麼多年過去，她也長大了，當然和以前不同。」隨口敷衍母親，他的目光轉向正與皇太后交談的橙湘。

她笑意盈盈，嫻靜優雅，與從前活潑調皮的她，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但紫宸明白，她只是為了他學會了世故。

「前些年，她下落不明，你是怎麼找到她的？知道她在外面出了什麼事嗎？」蓉妃輕聲問道。

紫宸回過神，淡然道：「沒什麼，找到她就把她帶回去了，她沒事。」

「聽說你找她找了不少年，真沒什麼事？」蓉妃嘴角微微上揚，目光透露出狐疑之色。她很瞭解兒子的脾氣，那麼輕描淡寫的回答，代表他一定隱瞞了某些事。「有什麼話不能告訴娘嗎？」

「沒有。」紫宸不耐煩的加重語氣。

「看來，你現在也不想擺脫那個丫頭了。」

紫宸立即表明，「以前對你抱怨的那些話，當我沒說過。」

蓉妃不知道收了多少信，都是兒子痛斥他的小王妃多麼沒德沒品，如今兒子反倒捨不得他那個沒德沒品的妻。

「果然是世事無常。」蓉妃挑了挑眉，很感慨。

「蓉妃。」皇太后轉頭看她，吩咐道：「你和孩子們就留在哀家這兒，一起用晚膳吧。」

「遵命。」蓉妃溫順的回答，又看了橙湘一眼。

橙湘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即回了一個恭敬討好的笑容。

紫宸見狀，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橙湘傻笑了。

皇太后突然問道：「你們成親那麼多年，怎麼還沒有個孩子呢？」

「早晚會有的，我們不急。」紫宸滿不在乎的回答。

「你們年紀不輕了。」蓉妃插嘴，一雙美目直盯著橙湘打轉。

皇太后接著道：「紫宸，你也不小了，尋常男子到了你這個年紀，誰不是妻妾成群，兒女成堆的，你卻連一房侍妾都沒有，怎麼回事？」

橙湘低下頭，不知該怎麼回應這個話題。

皇太后接著又道：「假如你們回去之後，還是沒能懷上孩子，橙湘，你得擔待一些，給紫宸找幾個合適的女人，延續香火。」

橙湘身子一僵。和別的女人分享紫宸是她最不願意的事，無論是從前或現在，她都無法接受。

因此，對於皇太后那一番令她覺得刺耳的話語，她只能沉默以對。

紫宸趕緊開口打圓場，轉開話題，對皇太后說：「別談這個了，先來看看孫兒準備給您的禮物。」

他把帶來的奇珍異寶，放到皇太后面前，成功吸引了長輩的注意，讓橙湘從不愉快的話題中脫身。

橙湘鬆了一口氣，然而，一旁的蓉妃，仍帶著別有用意的目光，默默打量著她。橙湘察覺那目光並不和善親切，心跳微亂，有些無所適從。

她似乎不被紫宸的長輩們喜歡……

入夜，兩人居住在皇宮最邊遠的偏殿內。

橙湘收起悶悶不樂的心情，不讓紫宸發現，但他還是察覺到她強顏歡笑的表情是那麼空洞，而他也清楚她為什麼不開心。

「你不用惦記太后說的那些話。」對待變得敏感懂事的橙湘，紫宸有種吃力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哄她開心。

這時候他就會希望她像以前那麼任性，不懂人情世故就不會愁眉苦臉還強顏歡笑給他看。

他實在見不得自己寵愛有加的小女人不快樂。

「她們似乎都不喜歡我。」橙湘抬起頭，不安的看著他。

「反正我們也不會長住宮裡，你管她們喜歡誰。」

「可是……我會不會令你為難？」她不再天真了，會擔心自己成為紫宸的負擔，為此戰戰兢兢，忐忑難安。

「那又怎樣？」紫宸手掌一揉，把她的劉海弄得一片凌亂。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她嘟了嘟嘴，卻不曉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引得他情慾大動，心癢難耐了。

「是不是麻煩，由我來決定，你少囉唆。」

橙湘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就被他動手解她衣裳的行為給弄糊塗了。

「你……要做什麼？」她難為情的問。

「明知故問。」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才張開的小嘴冷不防被他含進口中。

他口中好熱好暖，她好像融化掉似的，他的熱情使得她在每一個黑夜裡都能疲憊到極點，輕鬆入眠。

衣裳一件件落地，橙湘呼吸紊亂，正想提醒他熄燈，房門卻在此時傳來敲擊聲。

有人在敲門……橙湘朝紫宸擠眉弄眼。

他停頓下來，一臉不快的走到門口。

門外，紫宸的侍從與宮廷侍衛，守在稍遠之處。

而敲門之人就站在門邊，帶著恭敬的笑意，開口道：「殿下千歲，久別不見，奴才十分掛念。」

「羅公公？」紫宸有些意外，出現的居然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年邁的太監輕聲道：「請晉王隨奴才走一趟。」

這種時候，皇帝找紫宸過去，有什麼要緊之事嗎？

橙湘憂心忡忡的等著，等到了半夜，紫宸還沒回來。

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抱起她斜倚在床邊的身體，讓她躺到床上。

「紫宸？」橙湘努力張開眼睛，映入眼裡的果然是令她隨時都能安心的俊秀容顏。

「吵醒你了？」他輕聲問，動作十分輕柔。

她搖頭，「怎麼了？」

「沒什麼。」紫宸敷衍道。

沒什麼皇上會在入夜之後特意叫他過去？橙湘不相信，擔心地盯著他，睡意全失，決心試探到底。

紫宸回視她毫不退縮的目光，無奈的問：「這時候，你應該表現得順從些，你平時很拿手的『柔順』表演，怎麼現在不用了？」

「因為這件事很重要。」她本能的覺得皇帝召見紫宸的內幕不簡單，她想和他一起承擔。

他聳聳肩，「父皇交代了我一些瑣事，如此而已。」

「你不能說詳細些嗎？」她不滿的嘟嘴，「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紫宸見狀，想重溫不久前被打斷的那個激烈纏綿的吻。

他低頭要親她，她趕緊一手摀住嘴。

「告訴我嘛。」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開口道：「父皇說他日子所剩不多了，讓我以後幫著他新立的太子，不要給朝廷搗亂，不要拉幫結派，不要為非作歹。還說他其實最疼我了，只是皇帝不好當，我的性子又不適合坐上皇位，所以才忍痛把皇位傳給別人。」

橙湘呆呆的聽著，分辨不出他複雜的情緒裡有多少悲傷遺憾或別的東西。

「失望嗎？」她傻傻的問。

「你指什麼？」

「皇位。」她覺得世人都嚮往虛榮的地位，皇位就是最崇高的存在。

紫宸眉心微蹙，沉吟片刻，淡然道：「已經無所謂了。」

在他年少時，的確不甘心，明明父皇最寵愛的孩子是他，卻不立他為太子，反而早早將他封王送到邊陲之地受苦受累。

可當他執掌了自己的領地，學會了身為王者的責任，體會到上位者的艱難，也漸漸明白了父皇的苦心。

他的領地不富裕但容易治理，又有強壯的兵馬，早晚能闖出自己一片天，況且遠離朝廷權力中心，將來朝廷內有什麼爭鬥，都不會影響到他。

「真的嗎？」

「廢話。」管理自己的領地已經讓他很不耐煩了，若是真讓他當皇帝，掌管遼闊的國土，恐怕他會成為史上第一個棄位脫逃的皇帝。

「可你看起來不高興。」不是為了皇位是為什麼？

橙湘不解的看著他，卻見他露出一抹苦笑。

「任誰聽說自己父親快死了都會感傷吧。」

她不好意思的揉揉耳朵，小小聲嘀咕：「我不知道，我爹娘又不理我，再說你既然那麼感傷，怎麼還有心情跟我親熱？」

他罵了她一聲笨。「就是因為感傷，才要向你找安慰。」

「那，給你親親。」她很體貼的坐起來，抱住他，把臉貼在他臉上柔柔的摩挲著。

紫宸心裡泛甜，嘴上卻道：「你這個蠢丫頭，怎麼那麼笨呢？」

「我才不笨！」橙湘不高興了。

他趁她鬧脾氣之前，吻住她紅嫩的唇，貪婪的吸吮擾亂了她的氣息，橙湘忍不住微微戰慄。

「紫宸……」她雙手環繞著他的頸項，在他的撫弄下，辛苦的喘息。

「嗯？」

「我、我很久……很久沒見過我爹娘了。」

他停下動作，低聲問：「找個時間我帶你回娘家。」

「不，不用了。」她搖搖頭，「他們並不想我，從沒主動跟我聯繫，我寫信過去也要等很久才收到回覆，而且永遠都只有四個字『甚好勿念』……」

她和他都離開了自己的家和父母，可他們有兩個人自己的家。

「紫宸，我只有你了。」橙湘紅著臉，呢喃著，「所以……所以就算你父皇還有母親不在你身邊……你還有我啊。」說完話，她難為情的低垂著臉。

紫宸一言不發，將她緊擁在懷中，感受著她的呼吸慢慢恢復正常。過了許久許久，他才開口：「傻丫頭。」

「呃？」她說錯話了嗎？

他笑著，又一次吻上她的唇，沒讓她清楚的看見他的笑容有多麼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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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2:06

第八章

為了皇太后的壽宴，皇宮上下忙成一片。

正午吉時，紫宸帶著橙湘，隨同眾多皇族成員，齊聚在景色迷人的御花園內，為皇太后祝賀。

「聽宮女說，從中午到晚上都有節目，不會間斷……」想到這一天都沒休息時間的橙湘，有點沒精打彩，小小聲的嘀葉，「太后八十歲的老人了，能夠這麼折騰嗎？」

紫宸忍住笑意，「一年難得一次，估計九十歲了也撐得住。」

「可是照顧身體不是更重要嗎？」她趁旁人沒注意，撒嬌似的對他道：「我們都不可以離開嗎？」

從宮外召來的當紅戲班，正在花園正中臨時搭建的戲台上表演，眾人都集中精神看戲品茗。

紫宸早就發現小妻子心不在焉，他本身對戲曲也不熱中，若是中途離席，可能會掃了長輩們的興。他倒無所謂，只怕橙湘會被好事者拿來做話柄。

「再忍一忍，等戲唱完，我跟太后說人不舒服，先帶你走。」低聲安撫她，紫宸想著兩人離開之後要怎麼玩？

「我沒關係的，我怕你悶。」以她對紫宸的瞭解，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種慶賀聚會的場面。

紫宸低頭，目光觸及她充滿關懷的眼神，心裡十分感動。他不假思索的把妻子攬入懷裡，含笑給了她一個吻。

周圍忽然靜止了片刻，無數道驚異的目光，不斷的往他們身上掃射過來，像是不贊同他們的行為。

橙湘已經知道了什麼是禮義廉恥，知道他的行為太放肆，她不好意思的從他懷裡掙脫而出，正襟危坐。

紫宸無聲的笑著，他的小王妃果然長大了。

下一刻，拍手聲在耳邊響起，戲台上的表演已告一段落。

紫宸轉過頭，正想帶著橙湘離開，卻見旁邊的皇兄皇弟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感覺出這些與他交情並不深厚又不是同個娘生的手足，似乎都想與他私下相處。

他暗暗歎息，麻煩八成都要來了。

這時，皇后站出來，安排幾位公主為皇太后彈琴祝賀，又讓幾位才華洋溢的妃子準備歌舞共襄盛舉。

皇太后笑呵呵的看著，忽然目光轉向紫宸的坐席處，問道：「不知橙湘有什麼拿手好戲？」

橙湘一聽，覺得不妙，頭皮微微發麻。

紫宸搶先答覆道：「回太后，孫兒身體不適，請太后允許孫兒先告退，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蓉妃一聽，偷偷扯了皇帝的衣袖。皇帝身邊的兩個位置，一個給了皇后，另一個就是蓉妃。

「既然紫宸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皇帝很給面子的出聲維護兒子。

紫宸應了一聲，看著皇太后等指示。

皇太后揮揮手，「下去吧！」

橙湘小心謹慎的起身，想攙扶身體不舒服的紫宸離開，誰知他一手環抱住她的腰，咻地一聲，就如旋風過境，飛步離開御花園。那龍行虎步的姿態，一點都不像個身體不適的人。

橙湘掩嘴偷笑。

離開御花園的兩人，一路漫步回偏殿。

紫宸牽著橙湘的手，每走過一個地方，就告訴她許多往事，與她分享著他在皇宮裡度過的童年。

他曾居住的地方，在何處嬉戲過，最喜歡的地方是哪兒……他把許多收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交給了如今最重要的女子。

橙湘的臉上始終掛著滿足的笑，與其在一堆皇親國戚之中左右逢源，她寧可與紫宸兩個人在一起，不把多餘的位置給第三個人。

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回到住處，卻發現早有人等候在門外。

蓉妃的侍女一見紫宸與橙湘就行禮，必恭必敬的稟告道：「娘娘請晉王殿下去一趟。」

「去一趟？」紫宸納悶了。他母妃應該還在御花園吧？

「娘娘吩咐，請殿下隨奴婢走。」

紫宸點了點頭，轉視橙湘，「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回。」

「我不能跟嗎？」橙湘不太放心。

「乖乖等我。」母親找他一向沒好事，即使橙湘已長大了，可以承受許多事情的陰暗面，他仍想給她一個單純的天地，不給她一點煩惱。

橙湘困惑的看著他，心裡萌生了許多疑惑，但她還是鬆開了緊握住他的手，只道：「你別忘了，我也可以幫你的，就算力量薄弱，我也會很努力。」

他笑了笑，驚訝的發覺三言兩語竟也能給人溫暖與力量。

「我會記在心裡的。」輕輕的親了下她的額頭，紫宸隨即示意一旁隱忍笑意的侍女帶路。

橙湘望著他寬大的背影，好想跟上去，卻一動不動的只是眺望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落寞的回房。

她有預感，最近找紫宸去「去一趟」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她也會被他保護得越來越緊。

難道，她就不能為紫宸做些什麼嗎？

她多麼希望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王妃，這樣才不辜負她的王對她長久以來的縱容與厚愛。

紫宸隨著侍女來到另一座偏殿，一路上沒遇見什麼宮人，進到無人的房中，侍女退去，蓉妃慢慢的從角落處走出來。

她是跟著紫宸告退的，離開御花園後就派人把兒子叫來談話。

「昨天你父皇找你了？」

「知道了還問？」皇宮裡到處是眼線，恐怕連他吃了多少東西，親了他娘子幾次，也被人記錄得清清楚楚。

「他想交代你什麼事，我大概也曉得。過些天，他大概會把兵權轉移，也許還會把部分軍隊的兵符交給你保管一陣子。」

「你想說什麼？」紫宸懶得陪她兜圈子，就算對待自家娘親，他也是一副天大地大王爺最大的脾氣。

蓉妃取出一疊信遞給他，「有人送了這些信給我，你瞧瞧。」

紫宸看著手中的信，臉色倏地陰沉了。

那些信裡，詳細記載了橙湘失蹤的這些年裡，發生的每一件事。

「看你的表情，這些事是真的了？」蓉妃注意著兒子的臉色變化。

紫宸沒回答，大掌緊捏著那疊信，在真氣催動之下，那些信漸漸化為粉末，隨風消逝了。

蓉妃冷漠道：「我看你那個王妃，就一張臉還過得去，沒什麼特別之處。」

「少囉唆！」就算橙湘一無是處，也是他珍惜疼寵多年的寶貝，他離不開，放不下，她是別人不能取代的。「我只要她。」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再多缺點也能容忍，若是不喜歡的，再多優點也可以視而不見，他眼裡的橙湘就是他無論如何都會包容接受的那個人。

「出了這種醜事，你也無所謂？」蓉妃意味深長的問著，提醒兒子不管他如何掩蓋事實，橙湘被拐賣到妓院的過去也瞞不過別人的耳目。

紫宸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那又如何，當成流言蜚語不理會就是了。」

「你不在意？」

「有什麼可在意，我的妻子很好，無可挑剔。」

「你得了失心瘋了吧？殘花敗柳有什麼好？」

「她不是殘花敗柳。」紫宸不悅了。「我是她丈夫，我清楚她。」

「你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些事若傳了出去，你我都會成為笑柄。人家送這些消息給我，就是在警告我，隨時都能讓我們顏面無存。」

紫宸還是不痛不癢的，「沒有人能證明橙湘經歷了什麼，她姊姊已經處理乾淨了。」

「恐怕未必，你還得找人把最後一點蛛絲馬跡都清掉。」

紫宸點頭，不用母親交代，他也曉得事情該怎麼做。

「我記得你從前很不喜歡那個橙湘的，還時常寫信叫我說服你父皇讓你休妻，怎麼如今對她如此眷戀？」

紫宸毫不猶豫道：「因為失去過她，所以我明白了我不想再失去她。」

蓉妃不死心，繼續遊說兒子，「再給你介紹幾個更漂亮的？」

「不需要。」

「找個時間，安排你去挑選，到時候我們再看你要不要。」

紫宸嗤笑，「你不是什麼人間絕色，父皇還不是獨寵你一個，長相漂亮真那麼重要？難道後宮裡，你最漂亮？」

「有你這麼對娘說話的嗎？」蓉妃白了兒子一眼，心裡卻又覺得兒子的話很中聽。她雖然不是後宮嬪妃裡最美的，但她是皇帝最愛的那個，然而她仍是感歎道：「每個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父皇的獨寵也不過是一時，你也是男人，遲早會看上讓你感覺更新鮮的女人。」

「這是什麼道理？」完全不合邏輯！什麼男人都是一樣的，別的男人嫖妓染病了，他也要去和他們一樣嗎？

「總而言之，你多找些女人，不要把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免得那個人成為你的弱點，讓你的對手有機可乘。」

「母親……你到底想說什麼？」找他來是為了鼓勵他廣納妻妾嗎？

「本想讓你拋棄橙湘的，看來此路不通。」

「為什麼？」

「你父皇身子不好了，太子與我們的關係也不好，我們和橙湘家的人最近相處得更不好……」

紫宸撫了撫額，為了接下來要聽母親說明的那些複雜的權勢糾葛而心生厭煩。

「母親，你若在宮裡過不下去，我會找地方安置你，讓你過得舒舒服服的。至於你想和什麼人鬥，麻煩別來找我。」他很忙的。「感激不盡。」

又到了入夜時分，紫宸一臉陰暗，頭頂烏雲回來。

橙湘察覺到他心情不佳，但面對她時，他卻溫和柔暖得猶如午後舒緩人心的陽光，沒用他不愉快的心情去影響她。

她雖然動容於他的體貼，但也擔心他的情況，不知他隱瞞了多少煩惱不讓她一起負擔？

「有幾位皇子來帖子，請你去一趟。」她把他不在時，陸續送上門的帖子交給他。

「知道了。」紫宸看也沒看帖子就放到一旁。

「如今的情勢，對你有影響嗎？」她為他倒了杯熱茶。

紫宸伸手接過杯子，見她自從到了京城後，日益擔憂的容顏，不由得心又疼了。

「是有一些，不過我們很快會離開，等回到自家領地就沒有任何人能影響我們了，你不用擔心。」

她握住他的手，期待的看著他，「真的可以回去了？」

「我明天就去請示父皇。」

「嗯！」抑制不住的笑意，浮現於眼底眉梢，她好想離開這座壓迫得人都快無法喘息的皇宮。

「橙湘，假如我母親私下找你，記得推拒到底，別跟她有太多接觸。」紫宸提醒她。

「為什麼？」冷不防的聽他慎重其事的交代，橙湘心裡浮現一抹憂慮。「她會叫我幫你納妾嗎？」

「……你最在意的只有這件事？」

「當然。」她握住他的手，臉卻轉向一邊，強忍羞澀的模樣十分可愛。

紫宸見狀，心情忽然變好。「只要你乖，我就只疼你一個。」

「真的嗎？」她猛地抬頭，水汪汪的眸子閃閃動人。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橙湘怔了怔，確實想不出他有過言而無信的前例。

只要是他答應的事就一定會辦到，但若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事，不管如何央求，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去應承下來。

她從小就知道，他是個足以托付的人，有他在，就永遠永遠都不必擔心被辜負。

「可是，聽說別的皇子都有不少侍妾，你只有我一個，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

「你不會羨慕嗎？」她不安的絞著手指。「你父皇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妃子，你不想像他那樣？」

紫宸歎口氣，怎麼最近老是有人跟他談這種事？

「誰規定男人就要為每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獻身？你別看我父皇后宮龐大，就以為他過得身心舒暢，實際上他有多苦惱只有他知道。」

「啊？不是每個男人都羨慕皇帝有三宮六院嗎？皇帝還會苦惱呀？」橙湘呆愣愣的問。

「你自己想想，給你幾千個男人讓你睡，你不苦惱嗎？」

「呀！別要我想這種問題！」

紫宸攤攤手，「在青樓當妓女的，當出名了還可以自由挑選客人，我父皇一人卻要應付三千佳麗，還得考慮每個進宮的女人背後有哪家權勢撐腰，不得不給面子去應付，對不喜歡的女人也要雨露均沾，沾上了還要給賞賜，出錢又出力豈不是比娼妓還悲慘？」

橙湘沉默片刻，只能道：「皇帝真慘。」

紫宸朝她一笑，「我不會讓自己變得那麼慘的，懂了嗎？」

她放心了，撲到他懷裡，笑了起來。

可是擁抱著她，任她撒嬌的紫宸，俊秀的臉上卻有著散不去的陰霾。

他想不出來，誰會去調查橙湘失蹤五年的事，然後把查出來的結果送到他母親那兒？或許根本沒人這麼無聊，這完全是母親自己玩出來的把戲？

如今，父皇病痛纏身，太子勢單力薄，後宮爭鬥不休，外戚權傾朝野……他實在不宜跟進去蹚渾水，但他的父母卻不容許他置身在外。

紫宸抱緊心愛的女人，吞下心裡的苦澀滋味。至少，懷裡的寶貝是一心一意對他，不會設計他，利用他，要挾他去做一些他無意為之的事。

至少，他身邊還有橙湘。如果是為她，他會心甘情願的去做那些無意為之的事，不用任何人逼迫。

「紫宸。」橙湘往他懷裡鑽了又鑽，然後把他拖到床上。

「這麼興奮？」被她的情緒感染，他又笑了。「急著和我生娃娃嗎？」

「才不是！」她難為情的放開纏住他身體的手腳，縮到床角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又收到姊姊的信。」

「這裡是皇宮，她叫誰送信進來的？」那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國師呀！他是我姊姊的同門師弟呢！他也邀請你過去一趟，想去嗎？」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怎麼有種掛牌接客，任人點召的感覺？」每個人都要他去一趟，他是不是該辦場競標會，讓價高者得呢？

「我姊姊說，她過幾天又要來京城了。」

「抱歉，你應該見不到她的面了。」他一定要很快離開。

「真的嗎？」她心裡有點遺憾。

「這麼晚了，別談那些掃興的事。」

「那要做什麼？」

紫宸微微一笑，把屋子裡的燈全吹熄。

橙湘輕呼一聲，忙不迭的躲進被窩裡，等著又一個激情的夜晚來臨。

次日，天色正好。

紫宸帶著橙湘先去向皇帝請安，隨後兩人就去拜訪國師白虎，然而紫宸卻把她留在國師府，自己單獨去見幾位皇子。

白虎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卻是因為繼承了師業，由前任國師直接向皇帝推薦的，讓白虎不必通過任何考驗與成績去證明他的能力，直接就繼任了國師的位子。

橙湘和姊姊在國師府居住過一段日子，與白虎有些交情。但據她所知，紫宸與白虎並沒有什麼往來，紫宸怎麼放心留下她與白虎私下相處呢？

如今她可是嫁為人婦了，這樣隨隨便便的獨自留在男人身邊可不好……紫宸寧可留下她，也不帶著她去見他的幾個兄弟，是否說明他的處境很危險？他認為將她留在國師身邊才安全呢？

橙湘心裡的憂悒加深，只要還待在京城，她就無法安心，真恨不得能早日回家。

「你們盡快趕回去，最近的形勢越來越複雜。」

白虎的勸告聲掠過耳邊，拉回橙湘神遊的心思。

「紫宸也這麼說，我們大概兩三天內就會離開，只是姊姊最近會進京，真可惜我見不到她了。」

「我會派人去勸阻她，她不該來。」

橙湘聞言，更添新愁。「情勢果真如此險峻，我和紫宸能順利離開嗎？」

「離開是沒問題，關鍵在於回程路上，在你們抵達晉王的領地之前，八成不會過得太平安穩。我這邊分身乏術，無法關照你們，我會請師弟保護你們，至於他答應不答應，我就不能保證了。」

「師弟是……龍騰飛嗎？」橙湘思來想去才聽懂了白虎的意思，他要請龍騰飛護送她和紫宸回去，有必要這麼勞師動眾嗎？

「目前閒在家中無事可做的，只有他了。」

「紫宸自己也帶了不少人馬……」

「我會盡量保你們周全，讓你姊姊放心。」白虎打斷了她的話。

橙湘心領神會的笑了，明白眼前的男子對她姊姊的愛意。與紫宸分離的五年來，她一直在姊姊的照顧之下被親情呵護著，如今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幸福，也希望姊姊有人疼愛。

當初，若不是姊姊逃婚，她恐怕就與紫宸今生無緣了。

「國師，晉王來了。」一名丫鬟帶著紫宸走進花園。

橙湘趕緊從座位上跳起，奔向她的夫君。「沒事吧？」

「光天化日的能出什麼事？」紫宸抱住了緊張的小妻子。

「沒有和別人吵架打架？」

「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紫宸又好氣又好笑，「我們走了。」

橙湘連忙向白虎道別。

紫宸則是與白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裡的話盡在不言中。

「紫宸。」夫妻倆坐上了回皇宮的馬車，橙湘私下告訴他：「白虎說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別擔心。」紫宸語調平和。

今天和幾個兄弟會面爭吵的情形，他不想讓妻子知道。他甚至找到了給蓉妃送信，揭露橙湘失蹤真相的兄弟，狠狠回擊了對方一番，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惡劣。

父皇要傳位給太子，並交代他支持這項決定，但如今的局勢對太子不利，他的幾個兄弟虎視耽耽都想奪取江山，一個個來試探拉攏，甚至威脅他。

「無論如何，我會保護你。」親了親她因為憂慮而緊皺的眉心，紫宸恢復了冷靜。

只要他離開京城，不介入這場權力爭奪戰，就不會讓橙湘陷入危機。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望著車窗外的景像，街道上的人聲傳進車廂，紫宸心想，今後大概不會再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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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2:39

第九章

又過了兩天，皇帝終於開口，允許紫宸離京回封地。

橙湘跟著夫君，告別了一個又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長輩。她的父母雖未出現，卻有派家族中人前來為皇太后祝壽，只是那人一直沒來與她聯繫。

她不清楚自家親人的立場和意向，也不知道其實家人有暗中找過紫宸商談未來的合作，可是談判失敗了。

自從蓉妃找紫宸談話過後，紫宸就將橙湘保護得密不透風，不讓各方勢力有機會接觸她。他也決定盡量作壁上觀，不加入這場權力爭奪戰，至於接下的燙手山芋，有機會就脫手。

濃雲蔽日的午後，橙湘與紫宸終於離開京城，與守在城外的一干侍衛會合，打道回府。

「紫宸，從我們入宮至今，我和你母親都沒有相處的機會。」和丈夫同騎一匹馬，橙湘坐在他身前，心情卻有些沉重。也許是她多心了，總覺得紫宸的母親不太喜歡她。

蓉妃看她的眼神並不和藹，對紫宸的態度也很冷淡，真不像個溫柔的母親，橙湘頗為感傷。

「最好如此，你不需要與她相處。」

即使紫宸滿不在乎，橙湘卻無法釋懷，她太在意他了，連他的親人她都想討好。「你不喜歡你娘？」

「喜歡，所以無論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最後我都會收留她。不過，我不會陪她一起浪費時間。」

「什麼呀？」她聽不懂。

「你不用瞭解。」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頰，紫宸能夠體會她彷徨的心情，安撫道：「也許將來，我們都不會與這些親人再見面了。」

「啊？」橙湘一驚。

「有機會與他們相處，略盡孝道固然是好，但相處不來或沒有機會，你也不必太遺憾，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日子要過，懂嗎？」

他的話說得很隱諱，可她總算是聽出一些蹊蹺。

「我懂……」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倆的親人會互相爭鬥，甚至與他們反目成仇，然後一個個消失在他們的生命裡。

橙湘微微歎息，下一瞬，她感覺到丈夫又擁緊了她幾分，像在對她保證，至少兩人不會分開。

「抬起頭，橙湘，最後再讓我們看看離京之路的風光，下次再見不知會是何時了。」

她聞言，放眼眺望，四周優美的風景山色，映入眼簾。

橙湘放鬆下來，躺在丈夫的懷裡。或許她無法討好所有人，令每個人都喜歡，但是她會盡力做一個完美的晉王妃。

「紫宸，我真想謝謝姊姊把你讓給我。」

「笑話，我要你和她沒關係。」

「哼！」

「不相信嗎？」假如當初澄楓嫁給他，說不定今時今日兩人早已鬧翻了，又不是不能離緣，夫妻反目的事，現在是屢見不鮮了。

「我不需要相信。」她轉過頭，看著益發英俊的夫君。反正，最終是他們兩人成了夫妻，那才是最重要的。

離開京城後，奔波了一個月，一路安穩，眾人漸漸的放鬆了警戒。

眼看離封地越來越近，前進的速度卻慢慢的放緩了，紫宸總要多花些時間，帶橙湘多遊玩一會兒，趁如今局勢尚未變動，他把握著每一個安逸日子，盡量讓他的小妻子多開懷一些時候。

再過兩天就要進入晉王的封地了，橙湘眺望著遠方漸漸下沉的夕陽，心裡湧起甜絲絲的滿足感。

這些日子，紫宸帶著她邊趕路邊玩樂，所有的憂慮不安都被他驅走，儘管這一次的旅程有失望有煩惱，但她覺得與紫宸的感情更堅定了。

一想到回家之後，恐怕很難再有機會出門玩樂，橙湘不免有點惆悵。不過她也非常想念王府裡的人，那些身份是下人的男男女女，比她的父母還疼惜她。

「我帶給春蘭他們的禮物，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

紫宸坐到她身旁，把一盤烤熟的兔肉遞給她，聽見她的自言自語，他回道：「不喜歡也得收下。」

「哪有這種道理。」橙湘失笑。她任性的毛病有改過了，紫宸的暴君性子卻一如往昔，雖然對她，他會溫柔一點。

「今天晚上不趕路了，就在林子裡休息。」

「這片山林不是常有野獸出沒嗎？」她四下環顧，有些不放心。

「柴火足夠就行了，繼續趕路也要三四個時辰才能趕到有村落的地方，況且今天大家都累了，還是先休息。」

橙湘一邊吃著鮮美的兔肉，一邊點頭。只要有他在身邊，不管處境如何她都不在乎。

正當一行人放鬆警戒，享用野味之時，周圍突然傳出細微的聲響。

只見數道身影如閃電顯現，出現在附近，緊接著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一支支利箭疾射而來！

「有刺客！」

「保護王爺！」

驚呼聲四起，紫宸反射性的抱起橙湘跳上馬背。

「別讓我一個人先走。」她急忙握緊他的手。

「當然！」他會帶她一起走，不是他怕了這些刺客，而是他必須貼身保護她，以她的安全為優先。

他絕對不能讓五年前失去她的事件重演！

兩人騎馬衝出漫天箭雨的攻擊，幾個機靈的侍衛為他們斷後；然而追擊的刺客仍是突破了重重阻礙，緊追不捨，怎麼也甩不開。

「有三個人在追，橙湘，你抱緊我，有必要的話我們得棄馬，我恐怕要和他們交手才行。」紫宸低聲告訴她。

「嗯！」她雙手緊抱著他的腰，陣陣狂風吹得她睜不開眼，黑暗的森林裡，彷彿有無數的危機正等著他們。

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臉貼在紫宸懷中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她覺得很安心，和五年前遭遇危險時的感受完全不同。

現在的她也能保護自己，並幫助他。

後方的追殺聲越來越近，紫宸抽出兵器反手震開幾次偷襲，然而以一對三又要保護橙湘，令他不免覺得有些吃力。

「橙湘，你來看路。」他把韁繩塞到她手裡，自己索性轉過身面向追來的刺客，與接二連三的攻擊正面交鋒。

橙湘冷靜的安撫躁動的馬兒，正想加速奔跑，冷不防的見到前方寒光閃閃，竟然冒出兩道身影，手持大刀蓄勢待發。

她心跳登時亂了，卻不敢出聲，深怕影響身後正在激戰的紫宸，但眼看著前方的人提刀砍來，她慌了。

危急中，她忘了一切應對的方法，不假思索的丟開韁繩，轉身抱住紫宸，下意識的用自己的背去當盾牌，希望能為他抵擋住一切傷害。

她在做什麼？

紫宸被她突然抱住的身體一僵，心裡閃過一陣恐慌，在此同時，他也感覺到身後有股殺氣逼近。

危機臨頭！

「橙湘！」顧不得面前纏鬥未完，他一回頭就見身後有兩人舉刀砍來。

前後夾擊，他沒有脫身的空隙，正想把橙湘藏在懷裡替她擋住所有攻擊，她卻伸長了手把他抱住──抱著和他相同的心思，試圖替他擋下前後兩邊的攻擊。

紫宸眼看著阻止不了，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

這時，樹林裡有幾道冷光後發先至，從四面八方射出，打中了紫宸與橙湘身旁的每一個刺客，在最後關頭扭轉情勢！

「紫宸？」橙湘感覺到他放鬆下來，納悶的抬起頭。

下一瞬間，紫宸已經放開她，想繼續迎戰，卻發現場面已被人控制住了。

刀聲，劍聲，打鬥聲，在兩人周圍交織成一片，卻又不危及到他們的安全，橙湘與紫宸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怔愣。

橙湘左右張望，月光不知在何時探出頭來，讓這片森林不再顯得黑暗。

只見攻擊他們的刺客一個個倒下，剩下幾個負隅頑抗的也漸漸被凌厲的攻勢斬落，而那些及時趕來搭救他們的人，也被月光照亮了身影與面貌。

她眨眨眼，發現帶領這些人來幫助他們的，居然是──

「龍騰飛？！」她驚呼出聲。這人居然來了，難道從他們起程之時，他就暗中跟隨著？

「你怎麼來了？」紫宸抱著驚魂甫定的妻子，找到並未跑走的坐騎，一邊抱橙湘上馬，一邊問著正在讓手下檢查刺客身份的龍騰飛。

「來救人。」龍騰飛冷淡的回道，專心分辨死者的來歷。這些刺客行事狠絕，一看逃脫無望就咬舌自盡，沒留一個活口可供他逼供，看來要查出幕後指使者可能得花些時間了。

紫宸挑挑眉，「龍將軍對本王真是體貼周到。」

皇帝把調動龍騰飛麾下二十萬大軍的兵符，交給紫宸保管。他很清楚，這些來刺殺他的人是為了什麼東西，而龍騰飛又為了什麼要保護他。

他把貼身收藏的兵符取出來，隨手丟給龍騰飛，「東西拿去，算是這次的謝禮。」

「這麼大方？」龍騰飛接住兵符，這樣私下收取不合規矩，不過皇帝快死了，誰知道屆時有什麼新的規矩？

「當然還需要你出點力，護送我們回去。」為了橙湘的安全，他不惜一切，何況那個燙手的兵符，他早想脫手了。

龍騰飛看了橙湘一眼，似乎想開口說什麼，最終卻還是沉默。他收起兵符，同意了紫宸的要求。

「王爺！」王府的侍衛們擺平了刺客，一個個追趕而來。

紫宸吩咐他們把刺客的屍體都帶回去，他自有辦法調查出這些人是他哪個兄弟或親戚派來奪取兵符的；而今，離他的封地還有一點距離，為防萬一，他必須盡快趕回去以策萬全。

「立即趕路！」他下了命令，一刻都不想停留。

載著他和橙湘的駿馬，飛馳而出。

橙湘感覺到紫宸的身體仍是緊繃的，多了龍騰飛的人手，他們應該更安全了吧，為什麼他仍不放心呢？

她想關心他，卻聽見他帶著幾分怨氣的聲音，掠過耳畔。

「以後不許再做那種事了。」

「什麼事？」她被他沒頭沒尾的話弄糊塗了。

「傻傻的想當盾牌，有危險不會跑開，一個勁的撲到我身上，你太蠢了！」他還記得方纔她張開雙手想擋住他，替他抵擋傷害的情形，一顆心為此緊緊揪起，暗暗抽痛著。

「我……」她想反駁。

紫宸又開口：「你只是個人，不是堅不可摧的器物！」

「你也一樣會受傷，難道我不管，你就沒有危險了嗎？」

「我比你更能保護自己！」

「我……」她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很明白，自己微薄的力量對他不一定有幫助，甚至還可能拖累他，但危機之時，她根本管不住自己。

即使她是那麼的無用，也想替他承擔一切危險與傷害。

「橙湘。」紫宸放軟了語氣。

「別罵我……」她不想再聽他教訓了，那令她覺得自己太沒用了，為什麼她就不能保護他呢？

姊姊教過她武功的，她有力量與紫宸並肩作戰，可她好笨拙，一見情勢緊張人就傻了，只會當盾牌，不會做些更有意義的舉動。

「你不希望我受傷嗎？」紫宸的語調徹底柔軟。

「當然了！」

「我也一樣，所以，別讓我傷心。」

「我傷心就可以嗎？」橙湘的雙眸不由得泛紅，鼻子也發酸，明明是被愛著的，還是會委屈想掉眼淚，為什麼要那麼的喜歡一個人呢？

如果可以少愛他一點，是不是就會更輕鬆一些？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紫宸幽幽一歎，想跟情緒低落的小妻子道歉又開不了口，假如少在乎她一點的話，就不用為她如此緊張了吧？

經過一段時間的奔波，一行人終於在第三天的早晨，回到闊別多日的晉王府。

一路上，橙湘與紫宸很少交談，身體上的疲憊讓兩人都沒有心情思考如何去愛著令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比較好。

「我回去了。」送他們到王府門口的龍騰飛，刻不容緩的與他們告別。

橙湘很驚訝，「這麼快？」

護送他們回家的這幾天裡，龍騰飛一行人根本沒怎麼休息，鐵人也禁不起這般折騰吧？

紫宸卻無意挽留龍騰飛，當前的情勢瞬息萬變，容不得當局者休息。他一回到自己的地盤，基本上就安全了，但在京城的龍家，卻還在各方權力爭奪中進退兩難。

「多謝了。」他立即讓人準備好乾糧食物，給龍騰飛的手下們帶上。

龍騰飛也不跟他客氣，只是一副欲走還留的樣子，目光直看著橙湘。

紫宸注意到他的異常，問：「還有什麼事？」

龍騰飛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對著橙湘道：「你姊姊……遇害了。」

「什麼？」橙湘呆住了。

「澄楓？」紫宸難以置信。

橙湘瞪大雙眼，無法相信的喃道：「不可能！」

「國師呢？」紫宸追問。

「你們離開之後，他就辭官不理政事，然後閉關修煉不見親友賓客。」龍騰飛垂下眼睫，半合住一雙鳳目。

「……就這麼袖手旁觀。」夠無恥，紫宸不禁佩服起那位年輕的國師。

橙湘有些站不穩，身軀搖搖欲墜。紫宸見狀，趕緊抱住她。

她感到頭暈腦脹，眼前一片黑，好半天才看清楚龍騰飛的身影，心慌意亂的又問：「我姊姊怎麼會……她到底出什麼事了？」

「據說是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遭到暗殺。」

橙湘用力搖頭，沒辦法接受他的說法。突地，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倒入紫宸懷裡。

「橙湘！」看她昏倒了，紫宸又開始緊張起來，他望著轉身離去的龍騰飛，追問：「你確定澄楓真的死了？」

「必死無疑。」確定的回答，隨著龍騰飛的身影遠去。

紫宸抱著昏迷的橙湘走進屋裡，暗自苦惱著，等她醒來之後，他該怎麼安慰她？

見不得她的憂愁悲傷，見不得她委屈心慌，即使會為她的一舉一動焦慮煩躁、失去自我，他還是想加倍的疼愛她，讓她不用害怕，不用難過，自由自在的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永遠歡笑。

只有這樣，他也才笑得出來，就算有歎氣有怨言，心也是滿足的。

橙湘恍恍惚惚察覺到有人覆住她的唇餵她一些甜湯，她緩緩張開眸子，見到紫宸正含著湯水餵她。

她心裡一軟，感覺自己像被珍惜愛護的脆弱嬰孩，接著眼淚抑不住的一顆顆往下掉。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紫宸語調有些慌。

她搖頭，被他如此重視著，感到太幸福了，所以掉眼淚並不是因為悲傷。

「龍騰飛呢？」她擦去眼角的水花。

「走了。」

「我姊姊……」她欲言又止。

「說是遇害了，不過至今誰也沒找到屍首。」

橙湘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她還活著？」

「是的，我也派人去尋找了，也許有一天能找到她。」紫宸只能這麼安慰她。

橙湘坐起來，笨拙的撲到他懷裡，哽咽道：「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他用力抱緊她，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身體裡似的，不留一絲縫隙。

「沒事了，我們回家了。你昏睡了快一天，起來吃些東西，春蘭很擔心你。」

「嗯。」她振作起精神。

「我先去忙了，乖乖躺著別亂動。」

「好。」

「呃，有件事……我讓春蘭跟你說。」

「什麼事？」

「你很快就會知道。」

橙湘困惑又不解。

紫宸又親了她一下才去開門，讓等候在外的春蘭送吃的進來。

昨天回家，他就讓大夫來看橙湘，雖然她沒什麼大礙，不過有件事，此時他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

紫宸站在門外，等春蘭端著食物走來時，他叫住她，低聲道：「那件事，你去告訴王妃。」

「啊？王爺不親口說嗎？」春蘭詫異了片刻，微微一笑，似乎明白紫宸複雜的心態。

他搖了搖頭，「你去照顧她。」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有點無所適從，應該是要開心的，不過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他有點措手不及，更不知道橙湘會高興嗎？

春蘭目送王爺的背影離開，含笑的臉充滿了母性的關懷，還有樂見其成的歡喜。她捧著食物進房，愉快地走到橙湘床前。

「終於醒了，王妃。」

「紫宸有什麼事要告訴我？」橙湘急忙問。

「呵呵！恭喜你了，王妃，你就要當娘了。」

「呀？」橙湘不敢置信的瞪著她，見春蘭笑著點頭後，一連串驚訝的叫聲，不斷的從她的口中爆發而出。

一路奔波的她，沒想到肚子裡已經懷了小寶寶，不過最為驚訝之人，不是橙湘和紫宸，而是王府裡年老的大夫。

老大夫正在藥房裡，抓著藥方，為王妃準備好一頓又一頓膳食，他的醫術終於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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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13 00:13:15

尾聲

懷有兩個月身孕的橙湘，在大夫的叮囑之下，被王府內的侍女們好生伺候著，連隨處走動的機會都沒有。

紫宸忙著處理正事，一邊還要學習著怎麼照顧孕婦，雖然王府裡人手眾多不必他親力親為，但所有關於橙湘的事，他都放心不下。

半年後，皇帝駕崩，朝廷大亂，外戚權臣鬧得不可開交，國師卻仍在閉關，全然不理朝政。

澄楓也依然死不見屍。

太子不幸身亡，皇儲一個個立了又被拉下來，紫宸的兄弟不斷減少，只有他在邊境，與妻子一同守候著即將出世的孩子。

在查出先前是哪個兄弟派人暗殺他，好奪取兵符，紫宸本想徹底報復，那位手足卻已死在權力的鬥爭中。

直到這時，紫宸才明白父皇為什麼沒把皇位傳給他這個最疼愛的兒子，不僅是考慮到他的性情不適合當皇帝，更重要的還有為人父的一點私心吧？

「父皇把安樂和寧靜都留給了我，甚至當初將兵符交給我保管，表面上看是把我拉入局中，陷我於困境，實際上卻拉近了我與龍家的關係。」

橙湘半躺在床上，聽著丈夫訴說最近的情勢，也感染了他的憂傷，這場變動令他們失去了不少親人。

「嗯，我也聽下人說，龍家最近正得勢，有了龍騰飛做後盾，我們應該很安全吧？」

「沒有他，我們也會很安全的，回到領地，我們兵強馬壯的，誰有空來找死呢？」

「你母親呢？她在京城安全嗎？」

「有龍家做後盾，輪不到我擔心。」

橙湘輕輕一歎。「只是……姊姊生死成謎，真讓我放心不下。」

「別擔心，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會讓她永遠不見蹤影。」紫宸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一天天膨脹的肚子，心中溢滿柔情。

無論他們失去多少親人，總有新的生命將誕生。

「大夫說，這一兩個月，孩子……」輕撫著她的肚子，他仍然有點不適應。「孩子就要生了吧？」

橙湘莞爾，總是把她當孩子一樣的夫君，也有茫然無措的時候。「是我要生孩子，不是孩子要生。」

「我想了些名字，你看看。」取出一疊寫滿字的紙，放到她床上，紫宸的目光看向遠處，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橙湘又笑了。「看來你準備很久了。」

他起身，「我去忙了，晚些回來，你再告訴我喜歡哪個名字。」

「紫宸。」

走到門口的他，聽見妻子的聲音又回頭，「怎麼了？」

「我最喜歡你了。」她笑咪咪的臉蛋，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傻丫頭。」紫宸隨口說著，心不在焉的走開，一路上嘴角彎彎的，俊臉柔和，人如六月的斜陽，溫柔迷人。

王府裡的下人見狀，私下議論道：「王爺心情不錯啊！」

「王爺有哪天心情不好了？」

「是啊，自從王妃回來之後，就沒見王爺再亂發脾氣了。」

橙湘離開的那些年，一直讓愁雲慘霧籠罩的晉王府，在她重新出現後，又見了陽光似的，拾回了歡笑與溫暖。

輕柔的風徐徐吹過，饒開步步遠去的紫宸，進到橙湘所在的寢房。

她正躺在床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心裡很平靜。不管未來有多少動盪，她相信在紫宸的保護下，他們兩人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都能安然無恙。

她也不會再煩惱，那麼喜歡他停止不了，該如何是好？

只要能繼續愛下去，她永遠都不想停止，即使受傷也沒關係，因為她所愛的人是紫宸。

她的一生，在遇見他的那天起，就有了特別的意義。

「姊姊……真希望你還活著，也能像我這樣幸福。」

橙湘喃喃自語，衷心期盼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有個美滿的結局。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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