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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愛情】《為了你,變女生》 作者:三分微光(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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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18 23:18:03
標題:
【現代愛情】《為了你,變女生》 作者:三分微光(已完結)
本帖最後由 三分微光 於 2015-11-7 20:02 編輯
2015-7-18 23:14:39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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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為了你,變女生
【小說作者】:三分微光
【作者簡介】:
一個人,幻作芸芸眾生;
一枝筆,寫盡人生百態。
筆下寫的不是天馬行空,更是人心難測,更是善惡為何。
◎ ◎ ◎
王三分,具現化系既特質系念能力者,能力為「創意的蛋」,具現出一顆創意的蛋後,蛋會寄宿在能力者身上,四處吸收藝術家或設計的念,累積到了一定程度便會孵化,但是孵化的東西可能會是玲瑯滿目的產品,也可能是精彩動人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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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為了一份單戀的愛情,我離開故鄉,來到一個陌生的都市,嘗試獨立生活,嘗試學會寂寞。可惜的是,對於戀愛,我似乎想得太過美好了。
這是我的不幸,但是也是我的幸運。
放下不容易,要穩穩放下,更難。
我學會穩穩放下的秘訣,就是得想要穩穩放下。
序:
這一篇故事,前半段幾乎是我的真人真事,後半段才是虛構的。我將我自己發生的人生經歷,重新寫過,再將主角以其他人代入,完成了這篇故事。
自我療癒嗎?
哈,其實好像更痛。
我是帶著一種省視的心態從新看著自己以前對愛情的態度的,看了一看……
我還真得半點長進都沒有呀。
要說我寫了這篇故事之後得到了什麼。
就是發現,原來傷口癒合之後,壓上傷疤還是會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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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20 22:08:17
0.
為什麼會喜歡上妳呢?
這是我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
我敲著鍵盤,將它們化為小石頭,一顆顆的投入回憶中的湖泊,趁漾起漣漪之時,看清那時候的樣子。
當時,我是一個研究所二年級的學生,而妳是學妹。我們兩人之間本來並沒有任何交集的不是嗎?
第一次看見妳,是直屬學妹拉我去一起上日文課的時候。
那時候我跟著學妹一起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學妹坐在我的右邊,妳則是坐在她的右邊。
對妳第一眼的映像,是妳那好像河流般長髮。
當時,妳化成的河流已經流進了我回憶的湖中了吧?
我瞧見了與學妹打招呼的妳,卻問著在身旁的學妹,笑說:「你們班有沒有很有氣質的女生?」
我本來想要等學妹介紹妳的,怎麼妳卻調皮的連說了兩聲:「我!我!」
回憶到了這,我也忍不住笑了。妳的外表看起來雖然像是出水的芙蓉,舉止卻是淘氣的少女。
這就是我和妳的第一次碰面呢,Tsai。
當時我與學妹時常一起吃飯,與學妹交好的妳也很常自然而然的和我們一起出現在相片之中,我時常在想,如果時光可以停止在當時,人生應該就沒有什麼好悔恨的了吧。
可惜我是一個男生,如果我是女生,妳的男朋友應該就不會那樣常對我使眼色了吧?
「吳先生,請你清楚一件事,他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對別人的女朋友維持一種尊重。」
他不懂的。
男生與女生之間的純粹友情一直存在,他不懂,就將這種感情視為汙穢抨擊。
這一段話語在我的回憶之中,攪出了一道浪,與妳之間維持連繫的河流,也亂了模樣。
當時與妳,似乎乾枯的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埋首在論文之中,陷入了不見天日的世界,鮮少在與學弟妹們交集。
不知到過了多久,我一個不經意的抬頭,瞧見了許多一閃一閃的星星往某一個地方飛了過去。
原來是妳。
星星們是朝妳飛過去的。
我被它們所牽動,不自禁的將祝福寄託在手上的那張卡片,送給了妳。
「我很意外耶!竟然知道我的生日!」妳嘴角擠出一對酒窩。
「會嗎?」
「仔細一看,卡片上的字都被你的手汗弄髒了,你一定是一個神經很大條的人呦。哈哈!」
「這……再怎麼說……我也很辛苦完成它的。」
「呵呵,不管怎樣,謝謝你啦。」
我和妳之間正式的交集似乎就是從這裡開始。
只是不久之後,我已經畢業了。
離開學校之後,我又回到台北去。
妳在台南,我在台北,距離並不是很遠。
但是心的距離大概就像獵戶與織女,光年遙遠。
我不知道如何主動與妳談天,常常只是看著妳的相片發呆。對妳的思戀,似乎即將進入了冰河時期了。所幸──
「學長,我想要問你英文和論文的問題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
這是我回到台北之後,學妹首次主動使用電腦網路上的MSN找我。
我的英文並不是多麼的優秀,所幸所上的老師所指派的功課都一樣,倒也可以提供學妹一點幫助。
在延宕情形很普遍的研究所之中,我努力擺脫那約命俗成的命運,可是準時畢業了之後,我卻想要找一些理由,留在學校裡。
因為那裡有妳。
但是兵役單來得好快,我即將進入了那一個看似還在台灣的另一個封閉的世界。
「所以……你要去當兵了?」
「是呀。」
「這樣子和你分開,我忽然覺得心裡有一點不捨耶。」
我心中一陣悸動。
螢幕上,出現一個「擁抱」的表情符號。
我靜默許久。
回傳給了她一樣的符號。
看不到的擁抱,卻吹出一道溫暖的微風。
我是因為這個符號喜歡上妳的嗎,Tsai?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21 21:45:31
1.
上天特別眷顧我吧。
因為僵直性脊椎炎,我當了替代役。上了一趟成功嶺進行軍事訓練,又到了中興新村進行專業訓練後,我因為成績還不錯,得以挑選服役的地點。
當時我最想要的地方,是台南,接著才是我的故鄉台北。可是站在黑板前時,手上那隻決定一年命運的筆,卻無法壓下去。
台北有我的親人、我就讀碩士之前的所有朋友,因此天氣比台南冷,卻也比台南溫暖。
可是台南有妳。我眷戀著那道溫暖的微風,但是那道微風,是不是難以捉摸?
膽小懦弱的我最終還是選定心中那平穩的地方。我常常在想,這個決定,是握緊了我的拳頭,還是放掉了我的姻緣線?
回想起來,我依稀看見了那在風中飄蕩的紅絲。
回到了台北,我在歷史博物館服役。處理的是行政上的工作,或許是因為我很認真,長官們對我很好,甚至允許我使用網路上線。
我滿懷期待的上了MSN,在擁擠的小綠人中找到了Tsai。
這一瞬間,我發現自己是一個很膽小的人。我有Tsai的手機號碼,卻沒有勇氣,在思戀她的時候,撥給她。
我害怕聽見她的聲音。
我害怕我會一股腦兒的落盡了喜歡她的愛情漩渦,困太深繞不出來。
而且,她是有男朋友的人。
三角習題雖然是老套的愛情故事,卻像水蒸氣與雨水,不斷循環在每一個人的人生。我害怕傷害人,也害怕被人傷害,因此我總在她的身前停下。
每一回都奔向她,在靠近她的時候卻又只能在她身邊得繞著,她一定以為我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吧。
我的電腦螢幕一邊顯示著行政管理的介面,一邊顯示著MSN的視窗,我傳了一個笑臉給她。
「咦?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我對她解釋這一切。
「這樣呀。」
我對她聊了一些在這裡的生活,她卻總是淡淡的回應一聲「嗯」。
「在忙?」
「嗯。」
這無聲的嗯,是一種詭異的空氣凝結。失聯之前的連絡氛圍並不是如此的是嗎?見著了我,不是應該要有點高興的是嗎?
但是能與她聊到天,是不是已經夠了?不能在奢求下去了?
我每天都用網路提供她各種資訊,很大部分是我以前經常造訪的學術性網頁。
以這種嚴肅的方式維持著連絡,應該是夠的,但是我總希望能與她更好。那一種欲求不滿的感情就像是一顆急著落地生根的種子,掉在地上咑咑咑咑,反彈了許久,卻依然找不到地方落根。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明顯,我便越想要消磨掉它。
這整整一年,那顆欲求不滿的種子,在我心中詭異的一個地方落了地,吸收著各種情緒的養分,緊緊的纏繞住我,讓我難以透氣。
在我退役之後,我決定了。
我要去台南。
我要在台南找工作。
在台南落地生根。
因為台南有Tsai。
作者:
52Pudding
時間:
2015-7-22 02:15:06
喲
半夜賞好文
期待已久的新作
維持著一貫的風格
讀起來輕鬆沉醉
書名很有趣很吸引我
十分好奇故事的發展
創作辛苦啦
給你一個心( ̄∇ ̄)/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23 22:14:59
謝謝布丁大!(抱)
《為了你,變女生》2.
履歷表如雨似的丟了四十多封,經過了兩個禮拜漫長煎熬,台南終於有公司願意面試我了,那一個月,我一共面試了四間公司,因為沒有可以肯定的工作,我還是從台北與台南不斷的來回。
在台南只渡過了兩年,對我而言,她還是陌生的。現在,這個城市,因為有Tsai而有點不一樣了,越接近台南,我就越覺得爽朗而光明。
這天是週六,這一回面試之後,我在小東路上遊蕩。這一個擁有Tsai的城市,是一個強烈的訊號發射台,我的手機收訊已經達到頂端,催促著我與Tsai連絡。
「Tsai嗎?」
「嗯──。」
「我現在台南了耶。今天,可以找妳一起吃飯嗎?」
Tsai似乎對我打手機給她的舉動很是意外,那一聲「嗯」之中,帶著一點訝異。而我,盡著全力控制我心中的彭派。
「我晚上,剛剛好是國小同學會耶。」
「這……這麼剛好?那明天呢?」
「明天我要去公司加班呢。」
「妳已經找到了工作啦?」
「沒有關係啦,那就下次就好啦。」
「好的。」
下一次嗎?
每一回的面試,我都有一種強烈的不確定感。我可以輕易的找到一個打工性質的工作,但是一個月四千左右的房租費,卻成了我在他鄉生存的一道障礙。而且我清楚,我雖頂著碩士的一點光環,但毫無工作經驗,還是輸給了所有的同窗。
或許會有下一次機會,但是我辦法在台南生存嗎?
搭上了台南罕見的公車,我搖搖晃晃的。這是我之後在台南的調性了。
一個小時之後,我和台南朋友去外面吃了頓晚餐,又回到了他家。
兩人閒來無事,他便提議:「我們來看電影吧。」
「好哇。」我坐上了客廳的紅色小沙發。
朋友說:「這一部《變型金剛》很好看呦!」
「是嗎?我們看看。」
「對、對,就是這邊,變型的模樣超酷的!」
「嗯嗯。」
「不過這部劇情挺掰的!柯博文……」
「……可以借我網路嗎?」
「啊?」
我在客廳玻璃桌上放置了我的筆電,將網路線接往電腦後的孔洞。看見了Tsai已經上了線,我帶著驚惶直接敲下:「如果……我是指如果……如果妳哪一天和妳男朋友不好了,請妳一定要告訴我!然後……不管怎樣,希望我們都是好朋友!」
我也沒有等她回應──她或許也不會回應──我便闔上了我的筆電。
那一種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的慌張感,讓我想要早一步知道Tsai的心意。如果Tsai不可能接受我,那麼我為了她來台南的意義在哪?
可是……我不來台南,有機會見到她嗎?答案明明只有一個的,我卻等不及了。
將蛹拆開,裡頭還是毛毛蟲的,我居然忘了。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26 21:37:52
《為了你,變女生》3.
「阿光,吃飯啦!」
對Tsai的思念,是一種情絲,被它所包附的我,正靜靜等待著破繭而出的機會。媽媽的呼喚成一種催生,壓迫到了我,我不禁回嘴:「我正在找工作!不要煩我啦!」
「媽媽、媽媽只是要你吃飯而已呀!」
我恢復了冷靜,搔搔頭,出了房門,去廚房幫忙端碗筷。
「阿光,為什麼你堅持要去台南工作呀?在台北工作不好嗎?台北還比較好找工作吧?」爸爸問我。家人一起晚餐的時候,爸爸問了我。
「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我的工作在台南比較多。」
爸爸推了一下眼鏡,鏡片下的眼神顯著半信半疑,說:「工作性質呀……好吧,那你就加油一點吧。只是這樣一直往返,真的花了不少錢,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也沒有關係,家裡的茶葉事業我還沒有決定要給誰擔的,不用那樣辛苦的。」
在大學之時,父親已經談過了繼承家業的事,但我並不嚮往那樣的未來,更將那視為困擾我的枷鎖,當時我並不認識Tsai,只想著以後外出工作便好,但是父親以為我找不到工作的情形之下,他又提起了這件事。
沒有想到,去Tsai身邊的執念,意外的造成了我自己的窘境。這情絲困成的繭,也困住了我了。
無妨,我相信,這只是我與Tsai關係蛻變之前的窘境。
◎ ◎ ◎
Tsai的家是在原台南市的東區,因為找不到她家附近的工作,我只好把範圍擴大到原台南縣的部分。又經過一番漫長等待,終於又有面試了。那是在山上鄉一間名為艾力克的運動用品公司,與Tsai的家差距了一個城市的遙遠。
到了那一間公司,不禁愣著。那確實是一間規模極為龐大的公司,一棟鑲崁著大理石磚的大樓魏然的佇立在眼前,我誤以為那是一棟皇殿。另一邊的不斷發出鏗鏘聲的工廠看來更是一間兵工廠。兵工廠上的屋頂形成一個二階的梯狀,下層立著德國、法國、台灣、大陸等四桿國旗,上層還有一道國旗,上面有著一個圖騰,我並不明白其中的意涵。五面國旗迎風飄盪,好像戰場上的軍旗,透著一股令人心驚膽顫的氣勢。
我在大樓前的一個戶外圓桌靜靜等待。身旁一間落地窗式的小辦公室,走出了一位女士,她將履歷表遞給我。履歷表上的表格不可勝數,我花了不少時間填寫。在這段時間之內,來參與面試的人越來越多。大約有了十人,他們在我身邊坐著,看起來年紀都在我之上。
一個小小的企劃人員,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要面試?
我忍不住問身旁一名男士:「你也是要面試企劃人員的嗎?」
「不是。我是要面試設計師。」他對我笑說。
心中越來越重的壓迫忽然化成了雲。我鬆了一口氣。
像是所有人都到齊了,警衛從一間大樓之中奔來,對我們說:「等一下開始面試之後,看見上一個出了辦公大樓,就可以趕快過去,不要讓陳先生等太久了。知道嗎?」
從警衛對陳先生的尊重,讓我不得不對陳先生的身份起了一種敬畏。
我前方那一位設計師從辦公大樓走出之後,我的皮膚便不斷釋放熱氣,快要無法負擔心臟劇烈活塞所產生的熱能。
公司內部的裝潢與外部的氣派是表裡如一。與我所想像的完全不同,我不禁自問,我真的可以獲得這份工作嗎?
到了面試室,我見著了陳先生。陳先生並沒有抬頭看我,只以流利的台語說:「有沒有東西要給阮看?」
我立刻將筆電中的企劃以軟體播放給陳先生看。
面試過程之中,陳先生並沒有插話,只以「喔」「喔」回應我,我無法了解他對我的感受,只能豁盡全力來講解。以前我在替代役時期的社區營造案,曾經得過第一,但其實與我合作的設計成員是出力不少,在前面四回面試失敗之後,我體會到在社會上生存確實需要隱惡揚善的現實面,因此這一回我不斷放大我在其中的功勞,以一種略帶虛心的情感,完成這類似謊言的自我介紹。
陳先生還是沒有看我一眼,以台灣口語的語調對我說:「下禮拜、來這邊和董事長、和總經理一起上班,好不好?」
第一時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不好?」
「好的!沒有問題!」
「好。」
氣氛自然的到了我退場。我收起我的筆電,心情彷彿在雲端漫步,步步走出面試廳。
糟了。
我又立刻回去,以微笑化解尷尬。
「忘了拿筆電袋了。不好意思。」
「嗯。」陳先生終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他看來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步出面試廳,我的心情來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悶熱的天氣也擋不住我心中自然擴散的沁涼,我立即打電話給爸爸,說我得到了工作的消息。
「上了嗎?太好了!」
「不過我也不知道,我的構想可以用到什麼時候,而且公司工作的性質我還不是很清楚……」
「阿光,拼下去呀,拼下去呀,人身就是拼這一回,不行的話的你還是只能接家裡的事業呀。」
「──嗯。」
我對爸爸說,我要在同學家住一陣子,順便找房子租,最後在一個離公司約二十分鐘路程的地方找到了一間雅房,月租費是四千塊。公司附近的環境並不是太方便,出了公司之後,只有一條大馬路,鄰近大多是工廠以及一望無際的田園,並沒有什麼現代化的氣息,但能與Tsai回到如此接近的距離,這一點小瑕疵自然可以接受的。
家人替我寄了機車與一些行李,我利用週末時間,將房間佈置的像是一個家。這樣一來,我應該比較像是一個台南人了。
處理了瑣事之後,我上了線,對Tsai說,我到了台南這件事。
「嗯,在台南的生活還習慣嗎?」
自從上一次之後,已經許久沒有聯絡了,看見她對我的回應,我一片歡欣。
「稱不上習不習慣耶。」
接著她又停頓了許久。這種事情太常發生。我每一回都不知道Tsai究竟是在什麼情況與心情之下與我對話。
接著,她說:「我與我男朋友分手了。」
又說:「因為你要我跟你說,所以我說了。」
她又說,她男朋友要去澳洲念書,所以兩人分手了。
「嗯。」
一切,符合了我對未來的理想藍圖。我與她在一片大草原上手牽著手,輕盈的漫步在其中,綠油油的草兒,在旁旁讚嘆般的輕輕撫著我們。或許以後我們會有兩三個小孩,在這片草原上翻滾,嘻笑。這樣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妳應該知道,我希望妳跟我說的意思。」
「但是,我現在沒有那個意思。我與他之間有四年的感情,這不好割捨的,你應該知道。」
「沒有關係,你知道,我願意等待的。」
「但是這個等待並不一定有結果的,我希望你知道。」
我送給她一個笑臉。
我很小心的呵護著我與她之間的關係。我與她之間的情絲太淡,無法築成一個愛情的繭,此時如果給它任何不自然的力量,只會讓它更加脆弱,最後東沾西沾,成了一團無法俱備任何意義的灰色事物,在自然而然的情境之下消失。
所以我願意等待。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29 19:21:33
《為了你,變女生》4.
4.
我開始上班。步入了上班族的人生。
人生中第一位上司見著我,就像看見了一個樣貌很特異的拼圖,不知道要怎樣對我定位,見著業務部門上有一個空位,便將我塞了上去。型狀不一樣,我卻只能改變自己,逼自己和大家切合成一幅宏偉的風景。
第一天,我便看了許多以往從未見識過的外文資料,更看見了學校與社會之間的巨大鴻溝,我困惑著在學校所學的一切,要用什麼型式、要透過什麼變化才能與社會做銜接。
第三天,業務部門開始要我編寫企劃。公司所需要、或者該說公司所習慣的那一種模式與我見識的全然不一樣。課長不斷退著我企劃,說我太過急進,依照課長所說的進行修正,到了經理那一端被退件之時,便又說一切如他所想的一樣。即便我已完全依他所說的進行修改,他依然可以挑出與他不同的地方,說明這便是我被退的理由。即便他被退的次數並不比我少。
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對做好企劃的定義忽然模糊了。究竟什麼可以,什麼不行,為什麼可以?為什麼不行?
第五天,在我對業務作業感到撲朔迷離之時,陳先生忽然走到了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濰光,幫陳先生做一個研發的企劃看看。」
「是!」
他似乎自然而然慣了。我對上級的命令也延續著當初在服役時期的慣了。
就他邁出業務部之後,我問在身後的課長:「那麼現在……我要先做陳先生的指派的工作嗎?」
「就先做吧。你想丟飯碗嗎?」
「工作,不是該一個一個來嗎?」
課長維持看著電腦、一手握滑鼠、一手打鍵盤的姿勢,用餘光瞄了陳先生的背影一眼,以最小的動作說:「工作該一個一個來,從大的來。這是董事長的測試,懂了嗎?──菜鳥。」
我看著陳先生自然而然的走進了董事長室。慶幸著自己後知後覺之餘,還沒有犯下不可彌補的大錯。
三天之後,我在大腿不受控制的抖動之下,完成了那一份與業務毫無關係的研發企劃,以一封黃色的資料夾裹住它,放在董事長室前的資料架。
接著那天下午,那份資料回到了我的手上。
「濰光,辛苦了。謝謝你的努力。陳先生。」這張便利貼附著在我那如同聖旨般的資料夾之中。我以接旨的心態攤開資料夾,企劃案上有著朱砂般紅字:「太複雜。」
這「太複雜」三字太過簡單明瞭,反而令人起了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我修改之後,還需要再給董事長嗎?」我轉過頭看著課長。
課長維持看著電腦、一手握滑鼠、一手打鍵盤的姿勢,用餘光瞄了陳先生的辦公室一眼,說:「這是你通過了測試的意思。懂了嗎?──菜鳥。」
課長依然以一種反擊的語氣說。即便我很肯定我的提問並不是質問。即便他似乎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
◎ ◎ ◎
「連老闆是誰也不知道,皮繃緊一點呀──菜鳥。哈。」
「是,我會的。你們老闆也有這樣嗎?」
「我們老闆?說真的,你們老闆比我們老闆好太多了。我們公司沒有加班費,我每一天都加班就算了,還一週上六天,這星期日,他還打電話給我,問我企劃案中的細節,浪費了我一小時!」
我感覺出 Tsai的憤怒,安慰她說:「好,那麼現在便好好休息吧。」
她與我的工作是看似同種類卻在不同領域內的兩種模式。我無法像在替代役時期提供給她幫助。學長與學妹的上下關係在兵役之後,變化了,逐漸變成平等的、互相洩憤的拌嘴伙伴。
但我非但不覺得糟糕,更覺得從那學術上的高塔跳下,兩人的距離更加接近了。
「這個禮拜,可以出來吃飯嗎?」
「我禮拜六有班耶。」
「那麼禮拜日?」
「我禮拜日想要休息耶。」
「嗯,那就等妳有空就好了。」
不可以急進的。我告訴我自己。
沒有約到Tsai,這一個週末,我獨自待在宿舍之中。總覺得這個狹小的白色雅房之中、在我視線所不能及的範圍之中,隱約有著其他視線在注視著我,我又無法與那些視線共鳴。這是一種很奇異的空虛感。
為了擺脫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我上了網路,去找尋其他朋友。在台北的朋友們對我來到了台南都覺得很意外,都對我說:「以後回到了台北,記得約我吃飯。」他們的熱情邀約,襯的Tsai似乎有那麼一點冷漠。
我上了線,又下了線,打開了電視,又關上了電視,躺在床上,又爬了起來。
在這間小屋之中,我竟然找不到可以排遣寂寞的方法。原來這一種無法排解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寂寞。一個黑洞落在身邊,從其中伸出觸手,試著將你拖進。也許輕輕擺動,就可以掙脫,但是就在你停止動作的時候,它又找上了你。
我好想要找Tsai。好想要找她,好想好想。
思念的河流流進了我生命中的湖泊,也可以流向Tsai嗎?
電腦響了。我點開一看,是 Tsai沒有錯。Tsai鮮少主動找我的,我帶著焦急與歡心所結成的心情,坐上了椅子。
「濰光,我忽然好想他。」
「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他?」
我與她,都知道誰是那個他。
Tsai沒有正面回應我,只說:「陪我,陪我說話。」
我微笑。「我知道這種心情,不過如果妳想要哭,就用力哭吧。」
我等帶她回應,她卻維持著沉默。我趕緊去拿手機,撥打給她,我知道她很需要陪伴的,就像我一樣。
「我現在不想要說話。」出現在我與她交談的畫面上。
我關掉電話,心中一陣複雜,究竟是要我說話,還是不要呢?。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之下,究竟算不算是在陪伴她。
「不要想太多了。如果累了,就去睡吧。睡一覺之後,心情就會好很多的。」
我等著Tsai,她默默的下了線,我心情也一陣複雜。我想要更加清楚的知道她的情緒,她卻像是水中的魚,見著了那麼一點蹤跡,便又沉了下去。
不過她希望我陪伴她,就代表我與她之間已經有那淡淡的羈絆了吧。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7-30 21:15:37
《為了你,變女生》5.
上班時間,我依然是不斷的替業務部門寫著企劃,經理忽然要我去參觀工廠,我與一位前輩到了工廠之內,聽他說明各種設備的使用方式。我對這公司這安排的用意是一頭霧水。
「不好意思,經理,我想要請問一下,我的工作究竟是業務部的,還是開發部的?」兩個部門都經常指派我工作,我實在是不清楚我的定位。
經理愣了一下,彷彿在我提問之後,才想起這個問題。熟練的拿起身前的電話,按了幾個按鈕。「是嗎?是這樣嗎?」合上了電話。「陳先生說你現在暫時就兩個部門的工作都做。你的位置還很新。」
我的位置還很新?這是我沒有聽過的職場用語。我上了網頁查詢,再度將當初在人力銀行所找到這份工作看了一次。確實,「企劃人員」的工作內容,只有「撰寫企劃案」這短短數字,沒有句號。似乎,連董事長也不清楚開職缺的目地。我既厭惡著我需要同時吸收一般新人兩倍的資訊,也慶幸著能找到這樣一個意義曖昧的工作。
這一週週三下班,我站起身子的時候,經理忽然說:「濰光,你等一下。」我停下下一步的動作。
經理又打了一通電話,問說:「那他要不要去?要嗎?好。」相當熟練的掛掉桌上的電話。「濰光,週三我們開研發會議也要跟著開呦。」
「是。」
公司是五點十分下班,研發會議卻是六點半。這一小時多的時間,我帶著打發時間的心情,上網收尋資料,做為企劃案的靈感來源,等時候到了,我才與經理、總經理、陳先生以及三位研發人員一齊在一間布置華美,牆上掛滿了公司產品的辦公室開會。
研發課長將電腦接上投影機,投映在牆上,接著報告著「開發進度表」。他們所說的物事絕大多數與我工作的內容都截然不同,我幾乎無法融入他們的話題與氣氛。最後在一種類似聊天與相互抱怨的氛圍之下,會議結束了。這時已經是九點了,我餓的飢腸轆轆。
「以後星期三都要記得來開會呀。」陳先生交代。
「好的。」我一如往常的回應,將手邊資料略做整理,放在坐位桌上,與一位麾下有數百名員工,高高在上的董事長開完會,我如釋重負。
這時候公司大部分的員工都已離去。我也跟著離去。公司附近馬路雖然寬大,但是車水馬龍,波波的喇叭聲無預警的闖過耳邊,刺眼的車燈猝然閃過眼前,恐怕一個失神便會出了意外。這種充滿危險的感覺直直刻印到了我的精神深處。
心裡與環境的不安感雙面夾攻,週三自然而然成了一個我心中的里程碑。每一個週三之前,我擔心沒有企劃可以發表,也擔心沒有更好的構想可以支撐我的提案。腦中有時文思泉湧,有時卻油耗燈枯,可憐的是不論我在何種狀態,我能被接受的企劃案也沒有一定的模式,好比在擲骰子,卻有著許勝不許敗的戰場宿命。
前進、前進、前進!
偏偏在我前進之時,身前出現了一張粗糙、看不見顏色網子,我以為那是可以輕易突破的障礙,陷入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只剩下換條路徑那種方法。
我想要尋找其他人提供我路標,但在業務部門內,我什麼人也無法尋問。我的位置還新。經理與陳先生說的。
就因如此,逐漸的,我成為了一個公司之內難以定位,食之無味卻又棄之可惜的角色。
◎ ◎ ◎
「我有點想要離職。」
「啊?董事長對你不好嗎?」
「也沒有不好。」
「那麼幹嘛要辭職?」
「工作沒有成就感,怎麼做都不對。我覺得我像是一隻在鼠籠中不斷奔跑的老鼠,再怎樣跑,還是在原地。我想要做一些真的有用的事。不是單純的消耗熱量而已。」
「拜託。我老闆對我不好我都沒有說什麼了。我週六要上班,每天都還要加班耶,老闆有時候還會很沒品的撕別人的企劃案,連三字經都出來了,上一次我還被罵到哭呢。二十個同事走了六個,都在揪團了。」
我知道Tsai的工作環境不甚好,卻不知道老闆竟然到了這種樣子。「天呀,這樣妳還不走?妳薪水不是很低?」
「要等找到新工作。而且以工作的內容來說呀,我是不討厭的。」
「原來是這樣。」
「所以,別抱怨這種小事了。」
「是啊。抵抗多少壓力,就能得到多少能力。加油啦!」
Tsai融入社會的姿態一派自然。而我呢?應該為了接近Tsai而調適一下自己吧。出了社會,這種磨練還是得要忍下來的。
只是……我所面對的,似乎並不是一種直接的「壓力」,而是一種「混亂」,無所適從的混亂,不知道要如何生存的混亂。
◎ ◎ ◎
我將當初為了畢業,不厭其煩的修改論文的心態重新裝上。又熬到了週三。
這一週的夜間會議,氣氛顯得十分特殊。比平常多了一位工廠的研發人員。
四位研發人員、兩位課長、兩位經理、總經理已經到齊了,董事長卻尚未出現。
我已習慣開會這種模式,大多利用這些時間來看看自己的企劃案有什麼瑕疵。
這時候,陳先生來了。
「阿澤啊!你在做什麼呀!你到底在做三洨呀!竟然把規則弄錯了!」陳先生脫口而出的髒話犀利非常。
我本以為陳先生是一位標準的木訥鄉下人,但是此刻看來,卻像是一個地痞流氓。我知道人有很多面相,但是卻不知道陳先生轉變起來卻是如此的巨大。
所有人愣愣的看著陳先生。那位年約五十的阿澤懦懦的說:「不、不是我的錯,是機器出了錯。」
「機器就是你顧的,機器出錯你不會調整是不是?你還在狡辯!」陳先生一掌轟向長桌,我撐在桌上的手臂也能感受出那強烈的震撼。
那位阿澤不在答腔。睜大的眼睛之中充滿著訝異。
陳先生持續那帝王般姿態的說:「這一次,我就不開除你,你給我寫悔過書。在有下次你給我回家!」
阿澤默默點頭。
過了一陣子,總經理說:「好了,我們開始開會吧。」
另一位研發人員開始他的開發進度報告。
報告到了一半,陳先生忽然說:「濰光呀,你現在到底懂不懂我們的產品了?」
「大致上都瞭解了。」
陳先生說:「好,那你拿一種表面是用『噴砂』處理的產品給我看。就在這裡。」
我站起身子,將牆上的產品一一看過。花了大約一分鐘,終於找到了一個,拿給陳先生看。
陳先生端詳了一會,緩緩說:「這確實是噴砂的沒錯。」點了點頭。忽然又用手掌狠狠的往我大腿了拍下去,說:「幹麻拿這樣慢!」
我訕訕一笑瓦解陳先生遷移過來的怒氣。
總經理說:「繼續吧。」
那份研發人員繼續他的報告。投影片繼續動作。大約過了五分鐘,陳先生又突然說:「上禮拜,另一間公司的董事長來找阮,很意外。他說想不到我們公司人員的流動率居然高達七成。阮跟他說,這就是阮的風格。做不下去的,就別做,不想要做的,就別做。」對著阿澤說:「今天不是有一個新來的嗎?明天問他有沒有想要在這裡長遠做下去,沒有的話就可以要他回去了。」
阿澤同事點頭,說是。
我感覺,陳先生的話語之中,似乎有著隱隱的弦外之音。卻不知是對阿澤同事,抑或是對我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1 22:29:38
《為了你,變女生》6.
6.
不久之後,我又接到了有關於員工旅遊的企劃工作。這個企劃,已然徹底超脫業務部與研發部,讓我確定我實質上並沒有部門的區別。
「請問一下,以前的這種企劃是誰在做的?」
課長回答:「好像是董事長或是總經理吧。有時候我也會幫忙。覺得吃力嗎,菜鳥?」
我壓力劇增。就算不能做出一個很好的企劃,也要做出一個會讓董事長與總經理都認為我很不錯的企劃。我上網收尋一些資料,並且詢問課長以前旅遊活動常做的事情,完成了企劃。
企劃異常順利的通過了。那是一個在烏山頭水庫騎自行車的活動。案子通過的最大原因,恐怕就是因為我建議設計部門設計一款新的T桖,上面要有我們的LOGO。這在眾多運動產品公司的目光之下,非常俱備廣告效果。
但是董事長與總經理還有點意見。他們希望將我們的產品帶在身上,適度行銷。
時間來到企畫執行的這天,這一天是星期六,放假的星期六。但是身為企劃人員又是課長嘴中菜鳥的我,宿命般的得參與自己的企劃。
早晨的烏山頭水庫一片明亮,林中不斷傳來蟲鳴鳥叫,空氣之中飄盪著一股芬多精,還帶有微微的沁涼氣息。確實是很適合郊遊的好天氣。
車隊的出發地點有了一個講台,腳踏車協會的會長發表了一陣開頭語:「今天很高興來到這邊……」最後以「……廢話不多說,我們開始介紹車隊!」做結。從右而左的逐一介紹。
幾乎所有的車隊都有自己的口號,我們也不例外:
「艾力克──品質第一!艾力克──信用第一!艾力克──世界第一!耶!」來參與的員工們整齊的喊著。隱約聽見總經理埋怨說:「之前阿澤出了包,那一個品質第一我真的不敢講。」
所有的車隊喊完口號。我們便開始進行漫遊活動。
不知是有意展現實力,或是這些車隊之中有人是專業選手的緣故,許多人超車的速度非常的驚人。
我們車隊很快就散了,我維持著自己的步調,在車隊之中尋尋覓覓,看看有沒有公司的人。
環繞一圈大約是三十公里,在騎車的過程中,我才發現,原來這路程比我想的還要遙遠。不久之後,我終於遇見了艾力克公司的成員。
「濰光,加油!不要放鬆!」語調略帶台灣國語,刻意的大聲,是董事長沒有錯。
他穿著與平常襯衫全然不同的運動套裝,從我身邊經過。我訝異著他那與年紀不搭的過人體力,腳下加快。後來由於有其他人摔了車,驚動了我們,我們失散了。
在這山路之間跋涉,我全身疲憊。騎到中後段之時,根本難以確定雙腳能否被我支配,時間感逐漸消失,當真是詮釋了什麼叫做自找罪受。見著了終點,我像是一隻離了水許久的青蛙又見著了水,一股腦兒的衝了回去。
見著了陳先生已在終點與其他大老闆有說有笑,我只覺得一股苦澀的味道從嘴中衝了出來。
我坐在附近的樹蔭之下喘息了片刻,與附近的同事聊天。有許多同事繞了道,沒有順著原本那條三十公里的路線,早已回來休息了。見著了我們,再對其他車隊行銷我們公司產品之餘,貼心的給了我們毛巾與礦泉水。
「你是騎三十公里的那條嗎?」
我回答:「是呀。」
「真厲害。」
「沒有厲害啦,很多人也騎那條的。」
我並不認識那一位與我對話的女同事,只有在遊覽車上匆匆見過她一面。公司龐大,我的活動範圍大多在一樓,其他樓層的同事是難以留在我腦海之中。
「可是,你好像是我們公司裡頭第一個騎回來的耶?」
「不是。」我比著董事長,說:「他才是。」
「啊?董事長才是?」
我點頭。我稱不上是謙虛的人,但對這種頭銜,我是半點也不求的。帶上一頂高帽子,偽裝自己的身高並沒有意義。
她又忽然問我說:「你是台北人嗎?」
「咦?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是。」女同事對我一笑。
女同事的微笑,很有台北人的味道。很有熟悉的味道。
片刻之後,我們集合發車。陳先生已上揚的語調問同事們說:「這一次大家有沒有高興?」
同事們興高彩烈的回應:「高興!」
我看得出來,這場旅遊因為沾上了一點「商業色彩」,而讓同事們無法盡興。
這時候,陳先生忽然走來我的身邊,說:「這一次的活動就是吳濰光企劃的。我們公司新進的企劃人員。」
同事們忽然響起了掌聲,我感覺出臉上罩著一股轟轟的熱氣。
「他也是我們公司第一個回來的。」
同事們的掌聲忽然加倍的響,眾人投注的視線讓我很不好意思,只得再以訕訕的笑容回應。陳先生才是第一的。他的謙虛,反而讓我對他肅然起敬。
◎ ◎ ◎
回到宿舍之中,我對Tsai說了這件事。
「你騎第一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吧?你還年輕呀。」
「是嗎?可是公司裡頭年輕的人也不少呀。」
「嗯,那你好厲害。有沒有想要聽什麼不同的?」語意之中傳出了不耐煩。
「我想說的,我是董事長真的很謙虛這件事。」
「對呀,你董事長真的很棒。比我老闆還好太多了。」
「嗯,這樣說是沒錯啦。對了……」
我又對她說了我這禮拜發生的趣事,包括在公司、在家裡和親人遊玩等。
接著,她又沒有回應我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在天空之中。
我發現,似乎每一次,都是我主動再找她,每一次,都沒有聊到五分鐘。
一種莫名其妙的冰冷,莫名其妙的在我與她之間蔓延。
那股溫暖的感覺呢?隨著時間不見了?
「對了,那妳這週方便吃飯嗎?」
「你應該找你朋友陪你吃飯吧。否則來到我這邊也很遠不是嗎?」最後放了一個笑臉。
我卻覺得這個笑臉,有點敷衍了。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4 21:07:44
《為了你,變女生》7.
7.
十月份找到這個工作,來到台南生活,已經一個月半了。但是與Tsai的關係,似乎並沒有什麼的進展。我曾經打手機給Tsai兩次,但是兩次都沒有接聽。難道,這是她默默拒絕我的婉轉方法?
為什麼要見一個人一面,會那樣難?
這一個沉默的假日,我在台南的街頭遊蕩,心中一片愁悵。
街上人來人往,有些是家人,有些是情人。
而我?我是一個寂寞的人。
腳步沉重的走著,忽然聽到了緊急煞車的車聲,大腿一陣麻木,紅綠燈、路樹、路燈、店家一切從我身邊身前經過,我感到後腦一陣強烈的衝擊,一切都暗了下來。
「你怎麼開車的!」似乎是一名路人的聲音。
「是他不看路!怎麼走路的!」接著,是一句三字經,以及汽車倉皇而去的引擎聲。
雖然我對週遭還有知覺,但是眼前卻是一片黑暗,無法動彈,彷彿失去了控制身體的能力。這一個瞬間,我彷彿離開這個世間了。
我好怕我不能再見Tsai一眼,好怕不能再見爸媽一面。
「你還好嗎?喂!你還好嗎?」我感受出一隻纖細柔軟的手,正在拍打我的臉蛋。
我睜開了眼睛,那好像是一個男孩?
「喂,裡頭的人出來幫忙呀!」
但是聽聲音,她卻明明是一個女孩。
「阿仁,妳笨蛋嗎?別過去呀,妳會被以為是犯人!」這個聲音是一位男性,話語之中藏著一點幼稚的味道。
「救一個人被以為是犯人又怎樣?」我感覺到這雙纖弱的手,正在越過了我的腋下,拖行著我。即便我大腿受傷的部位正在地上拖行。
接著又有一個男性的聲音出現,說:「以後遇到這種情形,先記得拍照,起碼留下記錄當證明。」聲音有點啞,像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
「老爹,拜託,現在是說教的時候嗎?趕快叫救護車吧。」她停頓了一會,說:「喂?我們這裡是台南市的善化區,對,就是那一間Coffee.17,什麼?已經有人先叫了?好,好的。」
我感覺出臉上似乎有一陣微風吹著。是那一個短髮的女孩拿著一把扇子往我臉上搧。不知道為什麼,對她這種莫名的舉動,我笑了出來。
「你醒了?」
「我醒了。」
女孩的頭髮實在太短了,很容易讓我聯想到短期內退伍的軍人,但是她的臉蛋卻過份的漂亮,隨意的可以聯想到任何一位模特兒。
「你還是休息吧。」
我看著她的眼睛,從她的瞳孔之中,看見了自己。她的語氣很溫柔,我不禁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消防車的警鈴聲響了,卻也響的很溫柔。
再度睜開眼睛時,我已在醫院之中的病床上了。這時我的大腿一陣疼痛,醫生在替我包紮。「你大腿肌肉發炎,有一點腦震盪,先住院觀察兩天吧。」
「嗯?」
「你出車禍了。」
「我出車禍了?」
醫生按著我的額頭,說:「糟糕,該不會失憶了吧?」
我苦苦一笑。我知道還沒有那樣嚴重。
醫生說:「現在警察已經找到了那個駕車逃逸的人了。他似乎希望大事化小,附醫藥費。」
我問:「送我來的那個女生呢?」
醫生反問我:「救護車內的護士都是男的,怎麼有女生?」
是呀,那個女孩只是送我到救護車內而已,並不是送我來的呀。
醫生又說:「你被一台小客車撞上,跌倒時腦袋撞上了路燈,可能有傷到喔。」
此刻,我卻覺得我的思緒十分清晰,不過我大腿微微一動便十分疼痛,的確可以被定義成一個「傷患」。
看來得要向公司請假了。
我將手機從口袋中掏了出來,打電話給公司的人事部請假。闔上電話之後,開始猶豫要不要打給爸媽?
這感覺只是小事,如果打給爸媽,他們一定會非常擔心。
我將手機畫面按到電話簿裡頭,選了Tsai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Tsai沒有接電話。
我又撥給了我在台南的那名友人,跟他說了這一件意外。
「沒有什麼吧!靠!你在衰什麼阿?」
「還可以,大腿發炎而已。」
「你會不會太淡定了一點了!出車禍耶,我去叫人打死那一個駕駛!幹他媽的想逃!」
「不要啦,他已經說要出醫藥費了。」
「……好吧,你不在意我也沒有辦法。我會找時間去看你的。」
「謝謝。」
「謝什麼?我們哥們呀,三八。」
過了一天之後,果然有訪客找我。
我對護士說:「請他進來吧。」
但是來的人卻不是我那位台南朋友,而是一個長得十分俊俏,完美臉型,蘋果下巴,年約三十左右的男人。在他身後,有一位戴著黑色粗框眼鏡,長相十分斯文的男子,以及那一位很像是男孩的女生。
「啊,謝、謝謝。」
那一個女生,我依稀記住她叫做「阿仁」。她說:「謝什麼?三八,幫你叫一個救護車而已。」
那一個英俊的男人卻說:「我早就說過他死不了的,幹嘛還要來探望他?浪費時間。」
斯文的男仁說:「法蘭克,阿仁是好意好不好?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法蘭克說:「凱鴻,我不是說阿仁不好,是說這小子浪費我們的時間。」用手指比著我的鼻子。
「對不起。」我說。
凱鴻先生說:「對不起什麼?覺得浪費時間自己開車回家呀,我和阿仁可以之後再叫計程車就好了。」我愣了幾秒,才知道他除了第一句話之外,都是對法蘭克說的。
阿仁說:「好啦,你們別吵了。這裡是病房。」她看著我說:「你沒有怎樣吧?」
我將醫生所說的情況對阿仁說。
阿仁說:「嗯,沒事就好。」又說:「你的朋友怎麼都沒有來?」
「我是台北人,在這邊沒有什麼朋友。」
阿仁爽朗一笑,說:「出車禍都沒有人來看你?這麼可憐?以後要是找不到朋友,記得來Coffee.17呀。」將一籃水果放在我身邊的床頭櫃。
「那間店就在你車禍地點前,應該很好記吧?」法蘭克說。
我回應:「很好記。」
阿仁笑說:「有空來逛逛,沒有關係。老爹、法克,我們走了。」
我還在訝異著阿仁對他們的稱呼,凱鴻先生與那位法蘭克便依循著她的腳步而出。
我台南的朋友也來了,與他們擦身而過。
「他們是誰呀?」他問我。
我思考了片刻。
「我在台南的其他朋友。」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8 17:12:35
《為了你,變女生》8.
我向公司請假了一週之久。到了第二天,那名衝撞我的駕駛也來探望我了,他賠償了我萬餘元的醫藥費,聲稱是當時驚慌失措,所以才逃逸。我選擇與他和解。
出院後,走起路來大致無恙,但是膝蓋彎曲之時,大腿外側還是有一股彷彿異物在裡頭的疼痛感。這些天我幾乎都在家中渡過,靠著機車代步,也不算辛苦。
接著,我又回到艾力克上班了。
相較於許多人處於失業的狀態,有班可上應該是很幸福的,但是回到了艾力克,卻有一種非常厭煩的感受,好像陷入一個泥沼,在裡頭不斷的掙扎,等到下班鐘響如同一條繩索到了我身邊,我才得以脫困。
早上上班時,經理忽然說:「開會。」
接著業務部門的所有人站在董事長室面前,開始報告自己的工作進度。等待報告結束,擔當值日生的同事拿出一大疊紙張,分給大家,接著手上拿出一本紅色封面的書本。
我看著接過手的那兩張,它們的頁緣都印著書名:《態度決定一切》。
同事誦著:「第六十一頁。沒有卑微的工作,只有卑微的工作態度,而我們的工作態度完全取決於我們自己……所有的成功者也都與我們做著同樣簡單的小事,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從不認為他們所做的是簡單的小事。簡單說:決定成功與失敗的原因,態度比能力更重要。」
等她念誦一段,所有業務組的同事又覆誦一次,如此反覆,直到今天應有的篇章完結,彷彿這就是我們的聖經。
應該是因為我初次接觸這本書的緣故,在我看來,經理們進行這項舉動的目地,應是提醒我們員工應該要盡忠。或許是阿澤事件的影響,陳先生使用這種方式讓大家繃緊神經。
「好了,大家還有事嗎?沒有了?那麼回去工作吧。」總經理說。
我們便如此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一坐下位置,課長便說:「你之前怎麼請假了?」
「啊,那是因為我腳受傷。」
「哈哈,你就愛出鋒頭嘛,菜鳥真的要安分一點。自己做一個企劃逞威風是不對的。」
「啊?」一時半刻,我還不清楚課長的意思,等我弄清之後,也沒有動力解釋了。這是小事。
時間接近中午,忽然看見陳先生領著一群工廠的研發人員到了一樓門口,要他們站定位置。所有的研發人員都低著頭,陳先生一手插腰,一手比著人,嘴唇微動,隱隱聽見:「陳先生有沒有跟你們說,機器要維持著運轉,就算是假日也不可以停下來?」
研發人員們嘴一動。
「那麼為什麼這週沒有轉?真的這樣欠修理嗎?給我去寫悔過書!」
就在他訓話的同時,中午的鈴聲響了。
公司之內提供自助式的午餐,但工廠的泰國勞工非常準時休息,我們行政大樓內的成員只要慢一個十分鐘,恐怕就得自掏腰包,開車出公司去買午餐。我的腳上有傷,只能慢慢走,在經過五分鐘後,我忍不住當第一個默默出門的,盡量避開暴風半徑。
到了餐廳,沒有意外的,只剩下殘羹剩飯果腹。我以自我催眠的方式享用這一頓飯,待我清洗完餐具,回到了辦公室的坐位,卻看見課長正在吃著便當。
「沒有吃到自助餐嗎?」我問。
課長座位旁的那一位同事說:「沒有吃到,我們出去買。」
課長放慢了咀嚼的動作,緩緩對我說:「特立獨行,是不好的。」
這也算是特立獨行?我不過就是擔心吃不到飯罷了。何況公司的招才網頁上,不也說提供午餐是公司的福利之一?
課長又說:「而且你還在旅遊活動中逞強,騎了第一。外帶是菜鳥,很容易被注意到的。」
我說:「我沒有逞強,而且騎第一的是陳先生,不是我。」何況,這種事情,重要嗎?
課長像是在說一個重要的機密似的,瞄了董事長室幾眼,說:「他有專車接送,從路途中加入的。搶陳先生的鋒頭,結果是很糟的,在職場生存除了能力之外,很多事情也是很重要的。菜鳥。」
「……是。」我認為,課長以小人之心,渡陳先生君子之腹,他畏懼陳先生畏懼得太過過分,因此設法抹黑他。
我對公司這一種四處抹黑與八卦的情形很感冒,所以我選擇哪一邊也不加入。專心致志,做好小事,才是職場道理,我從今天早上的聖經中吸收的。
◎ ◎ ◎
下午鈴聲響起,我開工。
這一回,我的案子是有關於聖誕卡片的。我的工作不是在業務部、研發部或設計部,而是公司全部。哪邊需要企劃,我便要企劃,這是我摸索了許久才發現的定位。
聖誕節在台灣是大節,對國外而言更如過年,因此聖誕節的卡片設計是非常重要的。我參考了一些同性質廠商的作品,很快的發現到了其中的關鍵──行銷。將產品融入卡片之中,就是唯一的答案。就好像旅遊企劃一樣,只要可以行銷的企劃就是好企劃。
我不斷的發想卡片的樣子,最終決定將三樣俱備公司代表性的「運動產品」配戴在一個正在運動的雪人之上。我擔心概念不夠清晰,花了許多的時間畫了一個樣子,以設計部門的軟體繪圖。
課長見到了企劃案,默默不語。他身邊的同事看見了,只說:「好厲害。」
同事真心的讚美,讓我有些不好意思。課長咳了咳,說:「這,棒是很棒,不過……我擔心太可愛了。這一份我會傳上去,不過……你再去弄一個。」
便是如此,我又企劃了另一款簡潔有力的案子,兩個提案一起交出。總經理要的是課長擔心的那一份,只是希望在卡片上追加公司的LOGO。
我已無心思敘述課長的那扭曲倒聽不出是褒是貶的感想。因為這時我還有研發部的產品要企劃。
實際上企劃並不需要如此經常性的更改,為求改變而改變的意義,並不甚大;但是修改企劃,彷彿又是我在這裡的意義,我只能選擇動手。那種感覺像雞蛋裡挑骨頭。
修改後,我將企劃給了開發部部長。等待下班鐘聲一響,我便騎著機車回家去。腳的傷病沒有那麼的嚴重,但是減少走動,可以讓腳復原的更快。我決定回家休息。
而且,在台南的時候,我無時不刻,不是念著Tsai。
◎ ◎ ◎
在便利商店買了關東煮當晚餐之後,我回到宿舍之中上線。
Tsai在。我對她說了我車禍,接著被課長誤會的事情。
她又沒有回應我。
究竟是怎麼了呢?
……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冷漠?
我從八點等她,等到十一點半,她依舊沒有回應。
好令人難過的冷。
我突然開始發抖。
然後,她下了線。
MSN出了問題了嗎?
她在忙嗎?
已經交了新的男朋友了嗎?
可以關心我嗎?
妳可以回饋我,我對妳的百分之一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妳就是對我很冷漠。這就是妳給我的感覺。難道妳怎樣都不關心我嗎?我要跟妳說,我之所以那樣辛苦的來台南,都是因為妳。」
將這些字鍵入了電腦之中,我手指冰冷。
視線模糊了。
我懂,這是患得患失。
但是我克制不了。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10 19:29:53
《為了你,變女生》9.
腦中的思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煩亂。淚水流了許久。一夜過去了。
又得要回到艾力克去面對那沉重的作業。
產品與研發的企劃完成,我還有一份極有份量的業務企劃得要編寫。一夜沒有歇息的眼睛,看起資料,是越加痠痛。一夜沒有歇息的心,做起工作,是越加疲勞。
我手指摀著眼睛,想讓眼睛休息一會,但是身邊的電話聲與鍵盤聲卻督促著我融入他們。我沒有勇氣休息,Tsai的冷漠卻在腦中對我不斷的擾亂,在上班的時間,我也差一點落淚。
我拿起一隻原子筆,在一張A4影印紙之上,開始勾勒著Tsai的樣子。我好想好想她,好想好想好想她。
她的模樣才畫出了一些,研發部課長就經過了我的面前,忽然把我叫了過去。我將Tsai的畫像藏在抽屜,與他一同上會議室。我就像被人看見了我的裸身,也慶幸我的情緒還能勉強調適,沒有讓同事發現我的糗態。
研發部課長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戴著厚厚的金絲眼鏡。他坐在圓桌旁,對我揮手,笑說:「過來坐下。」
我立即到了他身邊,坐下。
「你糟了啦你,昨天怎麼沒有開研發會議?」他的笑容很和藹。
我身子一涼,說:「昨天?昨天不是星期一?為什麼要開研發會議?這……我請病假,上班又沒有人通知我,我怎能知道……」
「不是上禮拜通知的,而是昨天五點半左右通知,說六點半要開會。」
這,下班時間之後才通知,我又如何得知?「啊?我因為腳受傷,要早點回家。」
研發部課長說:「我當然是不會怪你啦。但是總經理與陳先生卻開始不滿你了。一直說都不清楚你到底在做什麼。」
「咦?我不是交了不少企劃案?陳先生就算了,經理看過了我很多的案子呀?」
「或許是隨口說說的罷了。他們現在決定要讓你過來研發部。」
「過去研發部?」
「對,他們確定了。」
「好……」我發現我是一個被人踢來踢去的皮球,哪邊難熬哪邊去。
「那……你有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的?」
我說:「我手邊的還有聖誕節卡片的企劃案,應該要完成吧?」
「恩。要。不過你也要開始研發部的案子了。」
「好。」
「還有,今晚要加開會。因為昨天你和俊凱沒有來開到。」
「是……」我想起陳先生因為設備沒有在假日運轉,而將研發人員從工廠帶到門口訓話的那一幕。
隱隱覺得,陳先生的誤會,問題不小。
◎ ◎ ◎
晚上的會議,眾人很快的便到齊了。六點準時開會。
陳先生一開始便說:「俊凱、濰光,你們兩個昨天沒有來開會,是因為公司沒有連絡到你們?」
我點頭。研發部的測試人員,俊凱說是。
陳先生說:「五點半,你們就下班了?好,那以後你們最少就上班到六點。濰光啊,你的研發案是好了沒有?你騎腳踏車也是跑第一,吃飯也是跑第一,能不能案子也交第一呀!」
我說:「我案子已經交給了研發課長了。」
陳先生立即對著研發部課長怒哄:「你幹嘛不拿出來呀!」
研發部課長靜靜的將它從資料夾中抽出,交給陳先生。
陳先生翻過。「不行,不能用。你來這邊這樣久,就只給我這樣一點東西!你是在混嗎?」陳先生的身上,蘊藏著高溫致命的岩漿。
「這、這些天我還有在弄聖誕節卡片的企劃。不是很好用。」我趕緊說明,感覺自己的聲音正在發抖。
陳先生稍為平緩,說:「董事長教你。你就去書店,要人家不要的聖誕卡,用他的聖誕卡來改。」
可是,我們公司的設計部門,要自己畫呀。何況早已經決定要用電子檔了,何需要去要別人不要的聖誕卡?陳先生的說詞,明顯證明,總經理與他並沒有太多的交流,至少不清楚我正在企劃聖誕節的卡片。
陳先生說法欠缺週詳,但是我也無法反駁,說了一聲:「是。」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敷衍。
總經理說:「開始報告開發進度吧。」
研發部課長又開始逐一報告每樣產品。對我而言,這是一種沉悶的輪迴,但經被丟在研發部的我,是要硬著頭皮全力去了解裡頭的資訊。
每一樣產品都會有最終的測試,到了某一樣產品時,陳先生冷不防的對俊凱說:「之前為什麼要測試?這項產品明明就還沒有開發完成呀!浪費資源!我跟你講幾次了?你到底有沒有心要在這裡工作?濰光是菜鳥,你來這裡兩年了耶!兩年耶!你還以為你是菜鳥嗎?」語氣之中的火氣,無限的蔓延,聲音已啞了。
俊凱頭低低的說:「陳先生……你……聽我說一句話。我知道這項產品還沒有完成開發,但是模具廠堅持要我測試。我有和他們說。」
陳先生說:「你知道產品還沒有完成發開就不用測試了,還要跟我說什麼!」拿起桌上的透明軟尺颯颯兩聲,往俊凱的肩膀上鞭去。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了一個瘋狂的暴君,毫無道理的抽出了腰間的配劍,親自在大殿之上,斬落了重臣的頭顱。
俊凱體型高大,被這樣一鞭,臉上依然藏不住疼痛,眉頭深鎖,雙目緊閉。
暴君,這是一個歇斯底里的暴君。我清楚了。
我看著研發人員與總經理,他們那過渡冷靜的表情,似乎證明了,這是經常發生的。
我不想要被訓化,這種日子,太過病態了。
◎ ◎ ◎
「阿光。」
居然是Tsai找我,我很訝異。
「你之前是不是說想要辭職?」
「是呀。怎麼了?」
「沒有,我也想要辭而已。」
「嗯。」
Tsai給我的幾句話,卻給我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讓我知道,她還是在意我的。
我將上班畫的那張畫,收起,細心對折,放在我的皮包之中。
我懂,這是患得患失。
但是我克制不了。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12 21:29:16
《為了你,變女生》10.
10.
我神經從未如此緊繃的渡過了這一週。終於到了假日。自然而然的,我想起了那一群在Coffee.17的三個朋友。
阿仁說過,如果我沒有朋友,可以去找她們的。
所以我去找她們了。
我到了那一個出車禍的現場,環視了一圈,最後在一間7-11招牌的旁邊,發現了那一間Coffee.17的招牌。
招牌的底,似乎是上了漆的木質。Coffee.17的字體部分也是。不過字體部分以白色的底漆漆過,木質底白漆字,搭配起來頗有設計感。
我望了一眼7-11,它的旁邊擁有一條小樓梯,直通二樓,換句話說,二樓才是Coffee.17的店家。
樓梯進去,走道兩旁都是書籍類的海報,到了二樓是一個陽台。
陽台前方立著一台生銹老舊腳踏車,腳踏車旁立著一座路燈,下面滿滿都是盆摘,充滿了綠意。陽台後方是一個木桌,木桌上有著一座遮陽傘,還真像是到了地中海,充滿了明亮愉悅的氣氛。
我打開了另一層玻璃門,進入了Coffee.17。一股濃郁的咖啡香飄盪在空氣之中,四週都是滿滿的書籍,原來是這是一間複合式的咖啡廳。
「歡迎光臨──啊,是你!」是很像男孩的阿仁。他身邊還有一位男性,看來大約也是三十上下,身材與面貌都很像是一個模特兒,一臉嚴肅。
「你好。」
「你的傷好了嗎?」
「暫時還不能奔跑,不過走起路來,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沒事就好,你想要什麼咖啡嗎?我們也有提供紅茶、奶茶、土司厚片、或是燴飯一類的呦。」
「沒有,我只是想要來跟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替我叫了救護車。」我張望了一會,問說:「法蘭克與凱鴻先生呢?」
阿仁說:「老爹和法克要下午才會到的。那兩隻懶蟲,要幫忙又不甘不願的。對了,不是我幫妳叫救護車的。」
是啊,仔細想想,阿仁只是來醫院探望過我而以,怎麼總是以為是阿仁替我叫救護車的呢?我看了他身旁的男性,問說:「是你替我叫的?」
那名男性搖搖頭,說:「也不是。」手上拿著一杯咖啡,輕輕的攪拌,喝了一口,自顧自的說:「味道不對。」
我似乎太過執著於叫救護車這點了,對阿仁說:「不管怎樣,謝謝妳救了我。」
阿仁笑說:「三八。來,這杯請你。」她倒了一小杯紙杯,將咖啡給我。
「啊,不用……」那名男性略帶警告意味的看了我一眼,我忙改口說:「謝謝。」淡淡嘗了一口。
啊,一股烈陽照在身上似的,好爽朗的味道。
就像是阿仁的味道。
「你還是學生?還是在上班了?」
阿仁將手靠在櫃台之上,因為離我很近,我有點不好意思。
「在上班了。」
「酷耶!」
「上班很酷?」
「對阿,我覺得上班很酷呀,我以前曾經上過三個月的班,後來受不了那種日復一日的生活,就辭職啦。」
「這麼灑脫?可是你現在不也在這邊上班了?」
「啊,對哄,哈哈,我都忘記我在上班了。」阿仁望了身邊的男子,說:「老闆,真不好意思!」
「不會。」那位男子停下攪和的動作,嚐了一口咖啡,說:「味道對了。」經過了阿仁身邊,往書櫃而去。原來書櫃旁有一扇門,他進到了屋內。
「老闆,是很嚴肅的人?」
阿仁笑說:「不會呀,他只是比較木訥,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人到是不錯的啦,他一定是嘗出好口味的咖啡,所以去記錄那一種味道了。對啦,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艾力克的企劃人員。什麼叫做記錄那一種味道呢?」
「嗯……怎麼說呢?老闆的筆記,裡頭都是詩一類的。你是企劃什麼的?」
「什麼都企劃。什麼叫做詩一類的?那和記錄味道又有什麼關係?」
「例如他最近的筆記,就是寫著──無限的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了一隻雪白光明的手,將抹過的地方全都翻新,只留下一點灰色地帶,再輕輕握住。什麼都企劃是什麼意思?」
「──啊?」
一來一往的問答同時交纏,那首詩又讓人不清楚,我的腦袋像是打了結,無法思考,但是阿仁卻已經發現了我的不懂之處,將老闆的咖啡倒在杯子裡,給我喝了一口。
好苦,似乎是黑咖啡之中又加了一點鹽。
「好、好難喝!」
「咦?怎麼會?」
「我可能不習慣喝苦咖啡吧。」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舌尖發出一段麻酥,原本的苦味化開,濃郁的香味纏繞在我的嘴中。我又嚐了一口,咖啡的味道由苦轉甘,只剩下一點苦澀。「無限的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了一隻雪白光明的手,將抹過的地方全都翻新,只留下一點灰色地帶,再輕輕握住。」我自己不自覺的又念了一次。
「呵,大有玄機吧?」
「果真沒錯。」這一瞬間,我也明白為什麼咖啡與詩結合了。因為其中都各有複雜的滋味。
我向四週一望,說:「太可惜了點,這樣棒的咖啡。竟然沒有任何客人。」
「呵。畢竟老闆喜歡研究咖啡遠勝於賺錢呀。而且……其實有一個客人呀。」阿仁將手指比向角落。
角落一端是一面落地窗,熹微的微光自外灑入,淋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那男人的瀏海擋住了眼睛,模樣看來有點頹廢。身前有一台筆記型電腦,依照那動作看來,似乎是在打字,專注到融入了這裡的景色。
「是作家嗎?」
「不知道耶,他來這邊之後只會要白開水,此外就什麼都不說了。」
「他喜歡上這裡的氛圍吧。我想。」
阿仁問說:「那你喜歡這裡的氛圍嗎?」
「挺喜歡的。」我說。
「那要不要來一杯咖啡?」阿仁笑著有點賊,卻很可愛。
「好吧。」我似乎不自覺得投降了。但也笑了。
◎ ◎ ◎
我嚐了一口咖啡。
門上的風鈴忽然響了,我轉頭一看,是那天也有來到醫院的法蘭克。
阿仁說:「今天這麼早來呀?法克。」
法蘭克說:「偶爾啦。啊,這一個車禍男也在呀?」
阿仁說:「法克──!你講話真的很不禮貌耶!唉!我真不明白你的綽號之中怎麼會有那一個『蘭』的音。」
法蘭克說:「我也很好奇為什麼要有這個蘭呀。」很自然而然的將手鉤上了我的肩膀。笑說:「你該不會是看我們阿仁清純可人,所以想要把她吧?」
阿仁像是觸了電似的,說:「拜託,我是『男生』耶。他一定看出了來!」
我看著阿仁的樣貌與身材,怎樣都不覺得她是男生。
「妳是女生。」我說。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16 14:41:25
《為了你,變女生》11.
11.
阿仁臉色有點尷尬,做些事情來化解這氣氛似的搖搖頭,順手將咖啡放到桌上。
「難道你看不出來,阿仁是T?」法蘭克繼續說。我聞到他身上濃厚的令人發暈古龍水香。
「T?」
阿仁雙手同時朝桌片一拍,桌面發出一聲強調用的聲響,她說:「我是同性戀。我只喜歡女生。哈哈,所以不要喜歡上我呦,我會很尷尬的。」
「妳給我的感覺很舒服。不過我沒有喜歡妳。」
阿仁一臉困窘,轉過身子,拿起盤子擦拭。這時候老闆返回吧檯邊。法蘭克說:「我要一杯『冰火同源』謝啦,楠哥。」
老闆拿起酒杯,說:「好。」
法蘭克在我身邊坐下,背部靠著吧檯,對我說:「居然虧起這個T妹來了,怎麼?沒有女朋友?」
「嗯,沒有。」我對法蘭克這太過自然而然的搭訕很不以為然。
他望了我兩眼,說:「你的樣子不難看,就是打扮老土了一點。如果會講一些甜言蜜語和搭訕的技巧的話,一定可以把到馬子的。」
阿仁說:「又來了。」
我瞧了阿仁一眼,法蘭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有沒有對象?」
我點了點頭。
「有了對象追了沒有?」
我也點了點頭。
「怎麼追?跟我說。」法蘭克很好奇的盯著我的臉,彷彿我是他要追的女孩子。
我雖然不太願意將自己的心事對他分享,但是他那附老道的模樣,讓我覺得會因為他的幫助,而提升與Tsai交往的可能。所以我將為了Tsai而來到台南的事情與他說了。
「哇!」阿仁叫了一聲,原來她也有在聽。
法蘭克看著我的表情就像看著一種異種生物,說:「你真是有夠傻的。盤仔。」
「喂!」阿仁說。
法蘭克搶著說:「你為了一個對你沒有感情的人大老遠跑來這裡幹嘛?台北就沒有好女人了嗎?」
他的話就像是一根錐子,螺旋刺入了我的心,攪得我好痛,我卻只能說──
「因為我喜歡Tsai。」何況誰能保證Tsai沒有喜歡我?
「你在台北能不能賺比較多?」
我點頭。
「你在台北有沒有比較多的朋友?」
我又點頭。
「在台北有沒有女生喜歡過你?」
我還是只能點頭。
法蘭克一臉不屑。「雖然基本上,我根本看不起那一種活在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中的小朋友,那種傢伙只會活在自己理想的世界,不會面對現實。不過……相逢便是有緣,要不要我教你怎樣把那一個Tsai?」
我聽得滿肚子不舒服,又因為他最後一句話而投降,要求他:「你先說說看再說。」
「其實呢,要把一個妹,並不是那樣的難啦。你想想看,那些男女朋友大多是怎麼在一起的?」
「情投意合?」
「對,就是情同意合。但是什麼叫做情同意合呢?答案是,你們互看對方順眼。」
「但是目前Tsai似乎對我沒有什麼興趣。」
「所以,你要讓Tsai對你有興趣呦。」
「要怎樣讓Tsai對我有興趣?」
「我又不是Tsai,怎麼知道她的興趣?問她去才對呀!」
「Tsai都對我很冷漠的。很難聊到天。」
「去她家堵她呀,她總不會看見你在她家門口,還裝做沒有看見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勸你放棄了。去她家要多久?」
「大概是一個小時吧?」
「那還好呀,也不是要你每天去的,不是嗎?你如果沒有勇氣的話,一定是無法突破的。最好呢,還要表現的若即若離,讓她摸不透你,這樣她一定會對你很有感覺。」
「為什麼要表現的若即若離?」
「你覺得你為什麼會想要一直追Tsai?」
「因為……」
「相信我,因為她對你若即若離!你覺得要捉到了,結果沒有捉到,然後她又來了,你又想要去捉,但是她又跑了,就差那樣一點,所以你又堅持下去。所以,你要學她,對她若即若離,她就會想要搞清楚你了。」
「嗯……」我發現法蘭克所說的話,似乎可以參考無妨。「對了,我還沒有她家的住址。」
我很自然而然說出這段話,但是老闆、阿仁、法蘭克都愣愣的看著我,甚至在角落的那一名頹廢男子也悄悄從筆電後探出一顆眼睛瞧著我。
法蘭克嘆了口氣,說:「去要!快去要!天啊,你認識那個妹兩年了耶!」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叮鈴叮鈴的,風鈴又清脆的響了。
「去要什麼?法蘭克又在教人追女孩子了?」
是凱鴻先生,他也提早到了。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多大年紀,但是那聲調聽起來似乎便是一位年長的人。他往吧檯這過來,坐在我的身邊,那感覺和一座雕像落在我身邊一樣。
「老爹,你可別鬧!」法蘭克說。他對凱鴻先生的稱呼與阿仁一樣。
「隨緣吧。人生該你的,就會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去強求也沒有用,法蘭克追過了那樣多的女人,到現在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阿仁笑說:「老爹,你誤會了。法蘭克本來就是玩咖,怎麼可能會想要被女人綁住?」
凱鴻先生說:「如此一來,他說的話更不可信了。」他盯著我的眼睛,說:「除非你也想要當玩咖。」
他充滿了道德標準的眼神,讓我心頭一凜。但是若真的要隨緣,我怎麼可能追的到Tsai?何況……
「如果只是隨緣的話,我就不會來台南了,又怎麼會遇的到你們呢?」
不知道為什麼,大夥都停頓了一會。阿仁說:「你呀,講話一定要這樣三八嗎?」嘴角還是揚了起來。
法蘭克用眼角撇著凱鴻先生,說:「對嘛。如果隨緣的話,這車……這純情少男遇的到我們嗎?」
凱鴻先生說:「這是我們的緣。他就是隨緣遇到我們的。」
法蘭克拉起衣袖,走到了吧檯內,拿起一塊抹布擦拭桌面。「唉,跟這個傢伙講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信佛的,都會自我催眠。」
凱鴻先生說:「總比造紅塵孽的好。」
阿仁說:「好啦,你們就別吵啦,濰光來這裡,不是來看我們吵的是吧?」
我覺得有點愧疚,說:「對不起,是我的錯。」
阿仁愣了約五秒,像一個老粗似的哈哈大笑,又說:「你不來他們也會吵的,而且還會吵得更兇!這不是你的錯。」
「咦?」我對這群人之間的微妙關係起了一點興趣。
他們不再繼續爭吵,開始整理這店面。喝完了咖啡,我看了一些書,約莫到了下午三點準備回家。阿仁對我揮手說掰掰。
我走出玻璃門一步。
「發自內心的關心。」
「什麼?」
「追女孩子不需要技巧,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如果你喜歡她,是會主動關心她的。」
是在角落的那名頹廢男子。他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丟下了這句話,我卻連他的臉究竟長怎樣也不清楚。
◎ ◎ ◎
不知道我對Tsai的追求,究竟算不算「隨緣」。曾經有朋友對我說過,他們和另一半彼此也沒有提出交往的請求,但是別人問問他另一半是誰時,他們往往想到對方。
或許這種愛情的模式,非常穩合「緣」的定義吧。
但是Tsai也出現在我的人生之中,誰又能說我與她沒有緣份?
更何況,如果我不對Tsai有什麼追求的動作的話,我如何得到她的芳心?
「今天天氣有點冷了,不要感冒。對了,可以給我妳家的住址嗎?這樣子找妳比較方便。」
看來那一名頹廢男子話語當真是沒錯。大約只過了一天,Tsai回應我了。
「不要。」
不論如何,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20 20:58:18
《為了你,變女生》12.
在上班時間,我收到了一封電郵。
公司內部大多以電話聯絡,以電郵互相連絡時多是因為有檔案需要互相傳遞,但是這人卻……
「請問,你是腳踏車第一名嗎?」
標題與內容是一樣的,非常的怪異。寄件者是三樓財務部門的張明蒂,什麼附件也沒有。
「請問妳是?」
我只得標題與內容一樣的問回去。
「張明蒂。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台北人對吧?」
「是呀。」
雖然我對她的名字毫無印象,但公司內部問過我是哪邊人的,也只有那一天旅遊時,我遇上的女同事。
「你這週有回家嗎?」
「我到了台南之後都沒有回家。」
「這樣久呀!這一週有三天連假,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本來想要在假日的時候,去Coffee.17或是試著找Tsai的。但是我確實也許久沒有回家看家人了,於是我回應:「好呀。」
「好,便這樣說定了。」
我們兩人交談的頻率大約是一個小時一封信件。在信件的陪伴之下,就好像有人在一旁與我一同抵擋這無盡的洪流,公司的工作輕鬆了不少。多了一個人,居然可以產生這種力量?是感受到這間龐大的公司之中,終於有人可以跟我當朋友了吧。
這一週陳先生似乎對我先前交出來的聖誕卡片企劃很是滿意,開會之時並沒有把槍口對準我,我經過──以最正確的字眼而論,是『通過』──進入艾力克之後,最為輕鬆的一週。
回宿舍後,我如果看見Tsai在線上,便會傳一句「加油!」「辛苦了。」而Tsai大約在兩三個小時之內,丟一個笑臉給我。
看起來,什麼事情都要上軌道了。是以我帶著愉悅的心情到了火車站。
口袋中的手機響了,我將它拿起接聽。由於要一起回台北的緣故,我已給了張明蒂我的手機號碼,以方便在車站找人。
「喂,濰光,你到了嗎?啊,我看到你了,你有看到我嗎?穿白衣服揮手這個。」
我的視線四處掃描,終於發現了一隻在人群之中揮舞得勤快的手,那像是在風中的一株芒草。我快步朝她走了過去,一時之間居然認不出她這個人,或者該說,我原本便不認識她。
她戴著一頂紅色的毛帽,穿著白色的羽絨衣,上頭繡著LOVE粉紅四字,下半身是牛仔褲與長馬靴,很有「東京著衣」的風格。她似乎戴了假睫毛與瞳孔放大片,一雙眼睛一眨,漾出了濃濃的美豔。
「你票買了嗎?」
「還沒。」
「那走吧,我們去買票。」
「嗯。」
來到了這一個陌生的南方都市之後,藏在我身上許久戒心,悄悄的浮了出來,在認識了Coffee.17的那群有趣的人之後,便又靜靜的沉了下去,此刻在這一個對我而言十分陌生的女孩子之前,我居然也顯得大方了。
我與她走到了月台,一齊排隊。我趁這時間記住她的身型樣貌。
買了自強號的車票後,我們朝火車站內的7-11去尋找早餐,約莫十分鐘之後,鐵軌聲響起,我們從北上第一月台上車。
座位是連號,她靠著窗戶,我靠著走道。我替她將行李放在貨車上方的置物架,接著坐在坐位上。
「我先吃個早餐。」
「去,去洗手。」
「什麼?」便是如此,我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到了火車廁所,敷衍似的沖了我的雙手,又回到坐位。
她將我的三明治遞給了我,我拆開包裝,她突然拿手機,朝我拍照,這種突然的舉動嚇的我差點吐了出來。
「妳……妳在幹嘛?」
「拍照呀。」
「喔。」
她將臉龐往我肩膀一移,拿著手機的手往前一橫。她身上的香水味警示著我:她是一個女生,不能靠得太近。
「喂!」
「啊?」
「我們合拍一張呀。」
「喔。」
我們肩併著肩,一齊拍了一張照片。我的心臟不由得跳快了。
「你家住哪邊?」
「在信義區附近的六張犁。」
「真的嗎?我挺常經過那邊的耶!」
「嗯,有空可以過來那邊玩一玩呀。」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發現自已似乎也染上了社會上說客套話的習性。
「好呀!」她說。她應該也是與我一樣吧。
「欸,我跟妳說,聽說我們部門的蔡阿茹正在和資訊組的黃融華拍拖耶!聽說他們……」在火車上,我們無所不聊。從公司內的八卦,聊到了理財投資,又聊到了坐位上的花紋配置與養寵物的方法。真正說來,只有聊到寵物的時候,我才有辦法以「真的喔?」「是喔?」「是這樣嗎?」「妳懂好多。」以外的詞彙與她對談。聊到了中午,我們在火車上用過了鐵路便當,不知道是誰感染了誰,兩人陷入一陣昏昏欲睡。
在我清醒的時候,她已在我肩膀上睡著了。我試著輕輕推開她的頭,她眉頭緊皺,讓我不知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情況。我可以預見她醒來時,我正好瞧著她的那一種恐怖的尷尬。
繼續睡吧。我想。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她會比我早醒來。
怎知道到了台北車站時,我們兩人同時驚醒,腦袋瓜子撞在一起。難道我睡著之後,頭往她的頭靠了過去?
「到了,我們快點下車呀!」
我急急忙忙的替她拿行李。這陣慌忙替我的困窘做了最大的掩護,有驚無險的從第三月臺下車。
「我家在龍山寺那邊。」她說。
「我家在六張犁那邊。」我說。
「你說過了,你忘了喔?」她笑了一聲,與一身打扮相比,泛出了一點甜味。
「嗯。那,掰掰了。」
「喂!」
「嗯?」
「明天要不要去新光三越那邊逛逛?」
「應該可以吧。」
「嗯,那就約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再一起逛街。」
「好。」
「好啦,掰掰啦。」她轉過身。
我看著她的背影,好奇自己怎麼會與她如此熱絡。
她忽然轉過身子,我在她視線觸及我之前,趕緊別過頭。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22 18:48:10
《為了你,變女生》13.
13.
六張犁站離老家大約五分鐘的步行路程。老家是公寓式的建築,三房兩廳。
打開家中那一個令我懷念的黑色大鐵門,不斷爆破的電子音便傳了過來。弟弟正在客廳玩著一款電視遊樂器的射擊遊戲。
「濰漾,你不是要考研究所了嗎?」
「對呀。」嘴上如此說,手上可沒停下來,敷衍的意味甚濃。
我與弟弟同年畢業,只是我是研究所,他是大學。高中時期,他去桃園就讀武陵;大學時期,他去新竹就讀清華,此後我們只有過年佳節才會見面,彼此之間總是略帶著那樣一點競爭關係。
「我知道你的功課總是比我好一點,但真的這樣有自信可以上研究所?何況你不是說非台、清、交、成不讀?」
「老哥,你不要在忌妒我了,你知道我能上的。」
「驕兵必敗的,不是嗎?我是在擔心你。」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那樣任性的要去台南,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馬子。如果是的話,叫她來台北發展吧。你國中、高中和大學同學,都打電話到家裡過了,說要同學會。你多久沒有和那些朋友連絡了?而且呀……我以後飛黃騰達,自立門戶,爸的茶葉生意還是得落在你身上,追不到的話,早一點回台北吧。我說真的。」
「我不是為了女生。」
「那是為了啥?瞞的了爸媽瞞不了我的。」
「我喜歡台南,台南有古代的文化氣質呀。」
「所以去山上鄉是為了台南市區的古代文化氣質?」
「……管好你自己的研究所吧。」我走過弟弟身前,順手關掉電視遊樂器的開關。
「哥──!」這句話之後,他說了一字經。
我回到房間之中,立即登上網路,只是Tsai依然不在。我胡亂翻看以前的研究資料,這些嚴肅的資料,在出了社會的我眼中,居然足以勾起我的懷念。
在緬懷之中渡過了一個下午,晚上是一家團圓的時候。
爸問說:「現在工作還算是順利吧?」
「……稱不上順不順利,一切都是那樣,只能說習慣了。」
「要嘛好好幹,要嘛接家裡,那有那樣消極的說法?」
「……我會繼續努力的。」
濰漾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對我與爸爸的交談插不上嘴。身為哥哥的我感覺的出他不想要接家中的產業而沒有多話。
晚餐之後,爸出了家門與朋友打麻將,我與濰漾在客廳打格鬥遊戲,他連輸了我九場,站起身子,關掉了電視遊樂器的按鈕。
「喂!」
「我要去讀書了,不玩了!」
我聳聳肩,回到房間。
──Tsai還是沒有上線。
這是一個找不到意義的夜。
◎ ◎ ◎
「要出門了?」濰漾還在睡,爸爸還睡眼惺忪的在吃早餐,是穿著圍兜兜的媽媽跟我說話。
「是呀。昨天回台北,上線之後就一堆人在約。」
「濰光。媽跟你說喔,朋友是很重要的,不要小看朋友對你的幫助,有時候工作就是朋友介紹的,錢就是向朋友借的,很多難關就是朋友幫你渡過的。人脈真的很重要喔。如果人生地不熟……」
「所以我現在要跟朋友去培養感情去了。」
「嗯,快去吧。」
到了信義區的新光三越,張明蒂對我揮手,我們到裡頭閒逛著。
「台北的衣服,當真有點泛濫成災了。」單純因為兩人之間太過安靜,我胡亂起話題。
「台北很好呀,你會想要留在台南嗎?」
張明蒂問。
「會呀。」
「一輩子?」
「如果順利的話,我希望是一輩子。」真的是這樣希望的。
「為什麼呀?台南……真的有那樣好?」
「你不想在台南工作?」
「嗯。很不方便,尤其是交通。雖然小吃都很好吃,但是觀光旅遊時去吃就行啦,犯不著住在那裏。我當初面試時,以為艾力克是在台北那一間有名的『艾力克斯』,通知面試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在台南的另一間完全不同的公司,入取後的半個月偏偏又沒有任何公司要找我面試,我只好做了再說囉。」
就這方面而言,她還挺符合凱鴻先生說的隨緣的吧?
她又說:「如果,你哪一天想要走的話,記得跟我說一聲。」
「為什麼?」
「一起回台北呀,還有為什麼?」
「我也不是沒有鄉愁的人,但是我想要在台南。如果可以的話。」
「……不懂你。反正要走的話跟我說一聲就是。啊,是三十九元商店。」
張明蒂像一個母親領路似的將我拉了進去。事實上我並不是一個經常逛街的人,大部分時間都是朋友主動邀約的,如果真主動要去逛街,應該是為了參考運動產品型錄。
為了不讓張明蒂發現我的興趣缺缺,我想著家中缺的東西或是消耗品,偏偏這間三十九商店裡頭也沒有,最後我拿起一座很漂亮的薰衣草精油,說:「聽說用晚上用這個,會很好睡,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買回去試看看呀。」
「不用,只是看看而已。」
「……你覺得無聊嗎?」
「……真的要說的話,我比較想要去看書。」
「好呀,那我們去誠品。」
就這樣,我們兩人步行了許久,到了誠品書店看書。我看了幾本與行銷企劃有關的書籍複習,她則是翻著許多作家的小說,不時用手指指著其中的文字,說那一句很好笑,那一句寫的很美。
晚上我們一起吃過了晚餐,在捷運站之前準備分手。
「唉,跟你約會真累。眼睛都痠的像是塞了一片檸檬了。」
「咦?」
「不過我很開心。希望之後還有機會這樣。」
「嗯。」
「掰掰啦!」
「掰掰。」
我想著張明蒂所說的,「約會」的那兩個字的定義。雖然朋友之間也常用這兩個字眼,但是這好像大多是用在情侶之上吧?這字眼就像是「酒店」一樣,都有著一點曖昧不明的模糊地帶。我不想要讓自己曖昧不明。那會讓我覺得,我對不起Tsai。
我回頭看了張明蒂一眼,張明蒂也正看著我。我試圖隱藏自己的視線,她卻大方的對我揮手。是我想偏了吧。
「對了,可以的話,還是留在台北吧!」她大喊。
希望我留在台南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我自己。
◎ ◎ ◎
Tsai呢?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26 19:28:11
《為了你,變女生》14.
14.
「喂?濰光嗎?」
「是。」
「你有沒有Facebook?」
「這倒是沒有。」
「去辦一個呀。」
「做什麼?」
「那個功能很多,有網誌,也能像MSN一樣聊天,你說什麼大家都很快就看到啦。而且有自動搜尋系統,可以加到很多朋友的。快辦喔,然後快點加我。掰掰。」張明蒂關掉手機。
我將手機放在筆電旁,開始處理帳號。那一個網站上填的個人資料越詳細,就會出現越多與自己有交集的人出現在交友欄上,大概是有自動收尋的功能吧。
而Tsai的名字,就像是浮出水面似的,從交友欄中出現,我大喜望外,立即邀請了她,同時張明蒂也邀請了我。我接受了張明蒂的邀請。
「手腳很快呢。」
「嗯。」
對話的功能,使用上確實很像是MSN。
「明天你要搭幾點的火車回台南?」
「我不確定耶。可能會比較晚……我們無法一起回去的。」
「這樣嗎?好吧。那就星期一再見嚕。Bye──Bye。」
「Bye──Bye。」
「這是……Ctrl+C鍵與Ctrl+V鍵?」
我對她的吹毛求疵,有一點無奈。正式鍵入:「掰掰。」
「嗯,Bye──Bye。」
張明蒂的熱情就像是火焰,在她身邊我感到溫暖,但靠得太近,我便感到一點灼痛。我要如何告知她,我們兩人該保持的距離呢?
禮拜日一大清早,我便悄悄的到了車站,坐自強號回到台南。回程的路上,我經過了Coffee.17。
或許真是一種羈絆吧,我隱隱覺得,那裡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是錯的!我清楚的告訴你,法蘭克,你那樣就是錯的!」
「拜託,老爹,你當真很愛說教耶!你能告訴我,愛情這條路上,有什麼是對的嗎?」
玻璃門還沒推開,我便聽見了法蘭克與凱鴻先生的爭吵。阿仁像在颱風眼正中央的平穩,兀自在吧檯自管自的擦著杯子,等到我進入Coffee.17,她才抬起頭看我一眼。
我覺得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阿仁卻笑說:「你看吧,我說過,他們平常吵得更兇的!」
他們見著了我,並沒有停下吵架。我細聲問阿仁:「這樣好嗎?」
阿仁小聲說:「就算阻止他們,以後還是會吵的。」
我問說:「他們是在吵什麼?」
「女人囉。」
只聽見法蘭克說:「拜託,老爹先生,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不能跟女人上床呢?」
「不是不能上床,只是上了床,便有要責任。」
「老爹,說真的,你還是老處男吧?」
「是處男又怎樣?總比造孽的好。」
「果然是處男的想法。太單純了。」法蘭克拿起桌上的咖啡,輕輕嚐了一口,說:「相信我,現在的女人,當你要負責任的時候,她們只會說:『不,我不需要你負責任的。』女人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責任感。她們為了得到更多,在先天不足的部分,會提倡平等,但是在男人需要付出的部分,例如勞力,例如當兵,都是選擇靜默──明白一點,就是裝死的。既然這個社會一直在強調男女平等,那麼為什麼只有男性要負責任,而女性卻不用負責任呢?女人有能耐為自己負責,就不錯了,你覺得女人有辦法男人負責任嗎?」他盯著凱鴻先生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怨恨。
「那是一些特例,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更何況女人隨便了之後,男人便可以隨便?」
「特例?哈哈哈哈!老爹,沒有碰過女人的你,憑什麼說這是特例?」
「因為我相信人性本善。我再問一次,女人隨便之後,你就可以隨便了?那是你的藉口。從眾一直是墮落者的藉口。他們總是將人們共同的毛病犯的乾乾淨淨。」
「不,從眾不是墮落者的藉口。是民主的精神,是現在這個社會的精神。人多是什麼你知道嗎?人多就是真理!」
「民主本身還尚未成熟的。世上總是愚者多而智者少,為什麼要從眾?一些自古以來傳承的智慧往往被封為『傳統』,一些無智的行為往往被稱為『前衛』,卻沒有人知道前衛是傳統的延伸。你並不前衛,你是偏差。法蘭克,你是偏差!」
「既然你心有定見說我是偏差,那麼我說什麼你都是不會服的不是嗎?我懶得跟你吵了,老爹。」
「不,我說你偏差是事實,你就是偏差。你是這個病態社會之下的產物。」
「夠了!你是另一種偏差,在你自以為我偏差的情況之下的偏差!」
我以能讓阿仁聽見的音量說:「他們吵架的內容,似乎非常具有深度呀……」
「他們都是這樣的。」阿仁說。
窩在角落的那一個頹廢男人不斷舞動著手指,敲打鍵盤的節奏居然與他們吵架的語調高低差不多。
阿仁沒有加入法蘭克與凱鴻先生的話題,卻忽然問我:「你也是男人吧?」
「嗯。」
「那你會想要跟女人上床嗎?」
「上床的意思是……?」
「拜託,少裝純情了,現在連小學生都懂上床的意思了,你會不懂?」
「發生關係的意思嗎?」
阿仁一臉受不了的樣子,說:「難不成要我講明白嗎,你不會想要把那個每天都會有生理反應的東西塞到女生身體裡面嗎?」
「不會。」
「那接吻呢?」
「也不會。」
阿仁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說:「一杯上次那種,謝謝。」
「什麼?」
「上次那種咖啡,詩情畫意的那一種。」
「那叫『黑暗中的太陽』。你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法克就不用說了,老爹還會想到要克制慾望,與他們兩人相比,你這種沒有慾望的貞節觀念似乎是高了人一截。」
「……阿仁。」
「嗯?」
「會問這種問題,表示妳是女生。」
阿仁靜默了片刻,說:「我真的是男生。」
見到阿仁不甚喜悅,我也不想繼續爭論這個議題了。
喝了點咖啡之後,我徘徊在書架前,正好看見在誠品書店時張明蒂介紹的小說。我拿起它讀了大約三分之一,覺得索然無味,放回書架之上。天卻悄悄的暗了。
我點了一客燴飯。用過了晚餐之後,向法蘭克請教了一些追求女孩子的方法,時候也差不多了。
下了樓梯,我看見了一位長髮女孩,她穿著牛仔外套與長馬靴,坐在機車上,手中握著手機,好像正在等人。她的身材與髮型與Tsai有點像,我不禁多看了兩眼。
樓梯傳出了腳步聲,原來是阿仁,她還穿著Coffee.17的圍兜兜,好像沒有看見我,笑著走向了那一個漂亮女孩。
她腳一蹬,嘴唇與漂亮女孩嘴唇相接。
胸口忽然十分的沉悶,心臟被一股難以體會的事物堵住,我的手下意識的催動的油門。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阿仁說過她是同性戀的,同性戀不就是這樣?
是啊,她是男生的。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8-31 22:03:42
《為了妳,變女生》15.
「該不會是因為我常常很慢的回應你,所以你現在開始慢慢的回應我了吧?」Tsai說。
「沒有,不是。」
「反正,我的Facebook已經加入你了。就這樣,跟你說一下。」
「謝謝。」
看見了阿仁與她──她女朋友接吻,所受到的衝擊,似乎比我想的還要巨大。巨大到我忘了回復Tsai珍貴的回覆。我回過神,忙問Tsai:「我帥嗎?」
「啊?」
「我帥嗎?」
「好怪的問題喔,不像你。」
「沒有,就是有女同事說我帥。」
「你現在算是質疑自已帥不帥嗎?」
「算是吧。我帥嗎?」
「我不想要跟你講這個。」
「嗯,我去問別人。」
「你想要問誰呀?」
換我不回應Tsai。
雖然我覺得,說這種話太過於輕挑,但是我必須要說,法蘭克追求女孩子的方法確實有獨到之處,至少Tsai對我有一點興趣了。
我躺上了床,這是一個很好眠的夜。
◎ ◎ ◎
「還不錯嘛。果然騎了第一名之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連仰慕者都來了呢,菜鳥。」到了工作崗位旁,課長對我說。
我看著桌上那一個以藍色包裝紙包裝、約略只有巴掌大小的方塊型小禮物,滿腦子疑惑。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禮物,也不知道那是誰贈送的,索性直接將這個答案拆開。裡頭有一封綠色的卡片與一個褐色的盒子,以及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我將盒子打開,是一個薰衣草精油座。
這個本來應該在台北新光三越的薰衣草精油座,已讓我知道是誰送了這項禮物。
我拆開卡片:雖然不知道濰光為什麼那樣喜歡台南,但是說真的,台北也不錯啦。瞧你在逛街還那樣認真的讀企劃書,送你一個禮物當犒賞。張明蒂^__^。
星期六離開新光三越的時候,我並沒有看見她把它買下來。換句話說,她是星期日特意跑去買下來的。
「咳。」
「嗯?」
課長說:「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我們公司是禁止辦公室戀情的呦。總經理說的。」
「為什麼呢?」
「怕你們要辭職的話,就一塊走了。」
「課長想得太多了。」我說。
不久之後,我收到了一封郵件,是張明蒂寄的。
「你不在Facebook上呀?」又一樣是標題與內容相同的郵件。
以往我也曾想要從網路上下載MSN安裝,但是公司電腦既無法下載,也無法上傳,電腦主機也沒有光碟機與USB插孔,許多網頁甚至無法進入,種種防衛非常明顯的暗示了公司不喜員工在上班時間懈怠。
「上班不要用Facebook比較好,有什麼事?」我在郵件之中回復。
「我家替我載了一套書櫃來,我擔心我搬不動,可以幫我嗎?」
「好。」
「謝謝。」
「對了,謝謝你的禮物,不過這種事情,以後下班之後再說。」
到了下午的時候,她又發郵件了。
「你幾點下班?」
「我最快要六點,可以約在民生路上的那間全家便利商店嗎?」
「你怕被人撞見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嗎?真的很小心耶。」
在一起。張明蒂又使用了曖昧的詞彙了,她怎能如此自然的使用這種語詞?
「可以了。我們別在聊天了。」
但她依然與之前一樣,使用郵件與我對談,但我累積的工作量是越來越多了,只得在慌忙之中,撥點心思處理這一份微微的不耐。
◎ ◎ ◎
熬到下班,我到了那間全家便利商店,張明蒂已然坐在門市外的桌椅上等待著我。「走吧。」她上了機車,我跟著她到了宿舍。
那是一間套房。門口左邊是廁所,對面設立一面長桌,長桌之上放了一座電池爐、微波爐,以及許多鍋碗瓢盆。
我漫步進入套房,發現廁所後面有一座雙人床,床緣一邊滿是絨毛娃娃。
「你先乖乖看電視,我弄晚餐喔。」
「你的書架什麼時候會來?」
「晚一點吧,我哥說是晚上八點左右。他要下班之後再幫我載過來,乖,去看電視。」
「嗯。」
我拿起遙控器點開電視,偽裝自己相當專注,躲進了電視的影音世界。張明蒂不斷從廁所與桌子之間反覆來回,一會洗菜,一會切菜,像是一個忙碌的妻子。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我們打開一個矮桌,將三菜一湯放在上頭,將飯鍋放在地上,在地上盤腿而坐。她又替我盛了一碗飯,遞給了我。
「先吃這個!花了六個小時滷的呦,一定很入味!」她夾起一塊滷肉,放在我的飯上。
「妳、妳應該先替自己盛飯吧?」
張明蒂笑了,笑容之中藏著濃濃的害臊。
我真的不大能明白我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讓她如此害羞。
她所做的菜色,與媽媽做的截然不同,味道濃郁了一些,調味也截然不同,有另一種不同的感情在裡頭。
「很好吃呀。」
張明蒂瞇起了眼睛,說:「嘴真甜。要吃乾淨呀。」
兩人飯後,我從皮包之中拿出了百元鈔票。張明蒂嬌憨了一聲,說:「妳給我錢做什麼?我又不是飯館!」
「……那我幫妳洗碗?」
「不用啦,你等一下幫我搬書櫃就好了。」張明蒂隨手將碗從我的手上拿過。
我逃回電視的影音之內。趁張明蒂在洗碗的空檔,將桌上的盤子略做收拾,將矮桌折起,放回定位。
不久之後,窗外傳來車聲,張明蒂忙從廁所出來開門,接著與我一同到了戶外。
月色之下,一台赭紅的休旅車停在門口。張明蒂說:「是我哥沒錯!」
她哥哥開車門下車,打開後方的大門,充滿好奇的瞧了我一眼,又瞧了張明蒂一眼,接著對我隨手一指,像是在問張明蒂我是誰。
「來幫忙我的同事。」
「喔──!」帶有做作意味的一聲後,他隨即拿起在車內的一節書櫃。
我以環抱的方式接過它。它並沒有什麼重量。她哥哥也抱著其中一節書櫃,張明蒂則負責替我們開門,重覆了一回,我們在房間內組裝,大約花了五分多鐘。
她哥哥瞧我的眼神卻瞧得我渾身不自在,我看忙也幫了,便推說要回去了。
她哥哥卻拍了我的肩膀,笑說:「不用了──因為我要回去了。」
張明蒂對他說:「掰掰!」
這是一種擺明的誤會的氛圍,我卻不知道要怎樣去擺脫,待他哥哥的車聲又響起之後。我也想離開了。
張明蒂說:「對了,我想要請你幫我一個忙。」將手上的鑰匙給了我。
「這是?」
「我擔心鑰匙會不見,請你替我保管這一份備份的,拜託囉。」她笑了笑,揮手轉過身。
……我只能收下鑰匙。
◎ ◎ ◎
我不知道鑰匙對別人而言有什麼意義。但是與我共享同一附鑰匙的,只有我的親人。這個女孩將鑰匙交付給我,表示她對我確實有著一份信任的感情。我並不覺得,我是這麼值得信任的一個人,因此我很感激這個女孩。
但是卻也只能感激她。因為我乾涸的感情缺著的,是Tsai的愛情。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2 21:52:49
《為了妳,變女生》16.
16.
「今天下班之後,要不要來我宿舍看影片和吃晚餐?」
「我和朋友約好,要過去他們那邊喝咖啡了,不好意思。」
「這樣啊,真可惜。」
為了保護自己,我說了謊,而為了使我的謊話成真,我來到了Coffee.17。
將車子停在阿仁女朋友等待他的位置,雙腳有一種不自然的抽動。阿仁吻他女朋友的那一幕太過驚人,彷彿成了一種銘印,烙在我的腦中。
「看來你喜歡上這裡了。」法蘭克說,他坐在7-11外的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根香菸,臉上不顯得歡愉。
「你怎麼不上去?」
法蘭克說:「我不是沒有上去,我是下來了。因為我聊錯了話題。」
「女人?」
「說跟女人有關也沒錯。是『夾娃娃』。」
或許因為我是男性,所以我對這一類話題並沒有多大的興趣。而且以個性做判斷法蘭克理所當然是支持方,信佛教的凱鴻先生必定正經八百的反對。
「你怎麼聊錯了?」
「你應該想得出來,我當然是支持自由夾娃娃的那一方吧?」
我點頭。
「我與老爹辯論,他說了許多夾娃娃的壞處,例如女性可能會因此而失去生殖能力,可能會因此而死亡,可能會因為夾娃娃而得到憂鬱症,而且基本上,胎兒一定是會死的,所以不論如何,夾娃娃都是錯的。」
「老爹說的半點都不錯。」
「但是呢,我以地球的人口與資源做論述,說明這一個人口過度膨脹的時代,墮胎是必要的,而且如今的社會邁入了貧窮,要扶養小孩是非常辛苦的,許多家庭因為活不下去而燒炭自殺的不是嗎?」
「你也說的也有道理。」
「後來老爹說,墮胎便是有性行為才有的,有了性行為便該負責任。如果不能負責任,那麼便該避孕,或是乾脆別發生性行為。」
我不禁問:「法蘭克,你有害人墮胎過嗎?」
「沒有!講這什麼話呀!」他平息下來又說:「我對老爹說,那別人生了小孩怎麼辦?你要養嗎?當然要他們墮掉孩子了。」
「法克。」我不自覺得扭曲了法蘭克的名字,問他:「就是因為這時候說錯了話?」
「不是。老爹說,如果我可以擔當起這些墮掉的生命的業障,那麼就可以說這種話。」
說到底,確實是凱鴻先生的道德觀念高了一層。我問了法蘭克:「那麼,究竟是哪邊說錯了呢?」
「我說,那些女人墮了她們的孩子,痛苦本來就該自己承受了。」
「然後?」
法蘭克比著自己發紅的像是受到酷刑的臉頰,說:「然後阿仁就忽然大叫了一聲,像是瘋了一樣的打了我一巴掌,甚至拿起玻璃杯往我砸了過來,好險我的身手不錯,躲了過去。說真的,我真沒有想到阿仁居然會像是一個瘋婆子一樣。」
「怎麼會?阿仁耶!」
「是呀,我還在想……」
法蘭克停頓了語氣,罕見的與我心有靈犀,這一瞬間,我們兩人都猜出了為什麼阿仁想要當男人了。
我問說:「你道歉過了嗎?」
「沒有,等她氣消了我再道歉吧。別上去了,今天跟我去外面撈一撈吧。」
「法蘭克先生,我對你的補獵活動沒有任何興趣,也不想與你同行。」
「跟我走吧,我讓你見識怎樣把妹,或許對你追Tsai有幫助呀。」他搭著我的肩膀,對我半拉半扯,催促著:「走拉!走啦!」
我不知道如何拒絕法蘭克便被他帶入他的賓士跑車之中。對男人都這樣有辦法,也難怪女人會上鉤了。
「要去夜店、PUB嗎?」
「拜託,就算我是玩咖,也是高等的玩咖,那種地方只有破鞋,找的到什麼好妹嗎?我當然是去高檔一點的地方。」
大約過一個小時,我們人已在台南市區的中華北路上。
方才我看見了一個銀色的巨大招牌,上頭寫著「台灣銀座」。以往我在這裡讀書之時,便知道有這個地方,但是這裡的不夜與喧嘩吵鬧,與我徹底相斥,因此我不甚願意來這種地方。
法蘭克對這裡倒是相當熟悉,將車子停在停車格之前沒有任何的繞路動作。
「會待到很晚嗎?」我問。
「不會啦,拜託,都幾歲了還怕晚回家嗎?」
「有我這個累贅在,你應該不好騙女孩子吧?或者你打算要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家?」
「我追女孩子不是要擔單純要一夜情的,呆子,走吧。」
店中微冷,呈現一片帶有情調的澄黃,我追蹤著這來源,發現正上方有著一座雕飾過分的水晶燈座,從我的角度看上去,正巧看見一叢放射狀的七色光芒。此時店中正播放著一首西洋樂曲,樂聲輕揚,在訴說著一個女孩失戀的故事。
一位年紀與我差不多的酒保戴著耳環,理著平頭,兩鬢之上剃出引人注目兩道橫痕,有幾分軍人的英挺氣味。
「法克!你好久沒有來啦,還以為你死啦!」他以台語笑說。
法蘭克與我坐上吧檯旁的坐位:「哈,破格嘴,誰要比你先死呀!」
法蘭克與他以獨特的話語寒暄了一會,忽然問我:「要喝什麼酒?」
「我不會喝酒。」
「這裡可沒有牛奶,我請的,隨便點吧。」
那名酒保說:「哈,誰說沒有牛奶?我這邊就有卡魯哇牛奶,要喝嗎?」
「那就來一杯卡魯哇牛奶吧。」
就在我等待著這杯「牛奶」時,法蘭克拿起吧檯邊的原子筆與一張便條紙,在上面書寫著一些事物。我沒有打擾他,過了片刻,他將紙條遞給了我。「看看吧。」接著他走向了吧檯邊另一端。
那裡有一位穿著黑色裙擺背心裙的女孩子,身材十分的姣好,正獨自在那裡喝酒。
小姐一個人嗎?我想他應會這樣開頭,就像是電影情節一樣。
「雷絲網沙罩杯細肩帶背心?搭在妳身上倒很好看。」
「啊?謝、謝謝!」
法蘭克的話語這倒真的出忽我的預料。我趁女孩子轉過臉龐時瞄了她一眼,她的臉龐與過度濃密的睫毛看來真像是一個洋娃娃
「在哪邊買的?」
「啊,是YSL。」
「YSL?Yves Saint Lauent?這麼有品味?穿在你身上的感覺還真不錯。」
「呵,這一件衣服我當初在買的時候也挑了很久的。」
法蘭克繼續搭訕,我則將那張紙條拿起來觀看。上頭寫著:第一,搭訕之時,要聲東擊西,觀察對方身上最能引人好奇的事物,以此作為話題的開端。
「你買了這一件衣服花了多少?」
「大約花了六千多吧。」
「糟,多花了一點。」他眉頭輕輕一皺,煞有其事似的。
紙條上寫著:第二,將話題引導到自己擅長,並且對方也感興趣的範圍。
「怎麼這樣說?」
「可以借我碰一下衣服嗎?我想要知道它的質感。」
女人拉起自己的肩帶,法蘭克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摸它。從我這方看來,樣子還真不甚雅觀。
法蘭克說:「質感還不錯,但是車工不太好,像是肩帶這一條邊起碼要縫五十條線,他們卻只縫了三十條。肩帶的垮了的話,衣服就散了。」
「真的呀!我還不知道看衣服要看肩帶的縫線呢!」
我瞄了紙條一眼:第三,營造自己高超的氛圍,但是不適合太臭屁。
「如果要挑衣服的話,改天可以跟我說一聲呀。我本身就是一名專業的服裝設計師,挑衣服的本事很高超的很呢。」法蘭克的笑容看起來也很專業。
「好的,謝謝你!」
「妳有手機嗎?給你我的號碼。09……」
女人將手機拿出,看來是在鍵入這個號碼。
而紙條上寫著:第四,吸引對方,最好讓對方認為,她需要你,讓對方想要繼續跟你聯絡下去。
接著,法蘭克又說:「啊,其實這個手機是我新換的,你可以打一下看看嗎?」
「好。」
法蘭克手機響了,又將它掛掉,說:「那就這樣嚕,改天有衣服的問題的時候,可以跟我說一下。我希望世上漂亮的女生都可以穿著好看的衣服。」
那個女人盈盈一笑。
法蘭克確實很有辦法,這樣便要到了那一個女孩子的手機號碼,似乎曾經就任於詐欺集團似的。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5 22:11:33
很久沒有人給我愛心了耶~後台區的觀眾們,睡著了喔?讓我感受到你們的熱情!
《為了妳,變女生》17.
法蘭克回到我這端,坐下降低音量說:「以後,如果她打電話給我,我便可以主動開車去載她,那麼就知道她家的地址了。」
他的語意之中,大有與我比較追求的進度的意思。的確,我花了一年沒有要到Tsai的地址,他卻只花一天就要到一個陌生女子的電話。
「這沒有什麼好炫耀的。」我嚐了一口卡魯哇牛奶,略帶酸味卻又香濃的味道纏住我的舌頭,接著酒精讓我覺得嘴中暗藏一股火焰。
「你是在忌妒吧?」
「我並不是一個器量大的人,但是我真的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法蘭克嘴角揚起,帶著許多的不屑,說:「不會吃醋的男人不比女人少。」
「法蘭克……法蘭克先生真的覺得要到了許多女孩子的手機,或者是地址甚至是和許多女人發生關係是很值得開心的事嗎?」
「濰光,拜託,你該不會是被老爹傳染了吧?真的要說的話,我倒是真的覺得很開心。」
「那麼我只能說你很容易滿足了。」
「什麼意思?我有上千個女孩子的電話,少說也跟三十多個女孩子上床了,這樣還不滿足的話要和上百個女人上床嗎?」
「你真的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意義嗎?」
「當然!」
「你覺得她們喜歡你?」
「當然喜歡呀!都已經上床了,還會不喜歡嗎?」
「那麼你喜歡她們嘛?」
「……」他說不下去了。
「你不是喜歡她們的吧?」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他們?」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因為喜歡Tsai,所以只能選擇拒絕另一個女孩。如果你有喜歡的女人,也會是這樣。」
「你是你,我是我。」
「但是當最喜歡的女孩不喜歡自己的時候,感覺都一樣。對吧?那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那一種將要結凍的顫抖……」
「死娘炮!你懂什麼!你懂什麼!」法蘭克忽然往桌上一拍。酒保一望,快步走來。
「喝酒的是我,法蘭克先生,你怎麼會這麼激動?」實際上,我也很激動,但是不知道表達能力不佳,或是善於沉默,我很難在話語之中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法蘭克鼻子出了一口氣,對酒保說:「一杯紅酒。」
「你激動的模樣大概與阿仁聽見墮胎是女人自己的事的時候一樣吧。」
法蘭克先生聽出了我的暗示,只說:「是那個女人跟別的男人跑了,不是我不要那個女人。所以是女人欠我,不是我欠女人!你搞清楚!」
「女人是有欠你,但是欠你的也只有那一個女人,所以你不能向其他女人討。這是我希望你清楚的。否則你不就像你所恨的人一樣了嗎?」
法蘭克眼睛瞪的老大,彷彿一道醍醐灌頂的靈光從他的靈魂之窗脫出。接著他將手上所拿的高腳杯高高舉起,往頭上一倒,狠狠的打了自己兩巴掌。
所有的人,包含他剛剛所搭訕的那個女孩都愣愣的看著他。
「哈哈!過癮!打自己堵爛的人真過癮!你這個人比老爹還要高竿,我服了你,你說得沒錯,我會好好想的!」
「我並不高竿,只是我有一些想法或許是法蘭克沒有看清的而已。單純就追女孩子的方法而論,法蘭克比我要高竿太多了。」
「哈哈!之後有什麼追女人問題想問,可以隨時連絡我。給你我的手機。」
我笑說:「那把酒倒在頭上,引人側目也算是吸引女孩子的方法嗎?」
法蘭克也不住哈哈大笑。他的笑接近忘我。「你這個人感覺很無聊,但是其實很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我淡淡一笑,與法蘭克解除了敵對。
◎ ◎ ◎
我不多話,法蘭克倒與其他人說得挺開的。他是這裡的常客,也是一顆明星,不認得他的人似乎不多。
我趁這時候觀察了間酒店。發現那種熱絡的氛圍卻與Coffee.17有點像。也難怪法蘭克會喜歡Coffee.17了。
夜深了,人們離去了,法蘭克帶著一身酒味,準備領著我回Coffee.17。其實我也很茫,否則我也不會讓法蘭克載我了。
車上,我問了法蘭克一些有關Coffee.17的事,法蘭克說,以前Coffee.17的老闆楠哥是從酒店之中出來的,將很多調酒的手法融入咖啡之中。
「原來秘訣在這裡。」
「是呀。雖然咖啡是越喝越有精神,酒是越喝越茫,但是人們都喜歡在晚上喝,喝的心境或許都是帶著點憂傷。楠哥從這中間發現了靈感,創出了許多種不一樣口味的咖啡。」
「酒與咖啡應該是完全不同的東西的呀,竟然可以融在一起。」
「哈,我算是酒,阿仁是咖啡,我和她也挺處得來的。」
我問說:「那麼凱鴻先生是什麼?」
「他是茶,不加糖的那一種,而且喝多了會傷喉傷胃傷神經。」
「那,那一個窩在角落像是作家的人算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搞不好他不是喝的。所以無法融入我們之中。」
「那我呢?我是什麼?」
法蘭克手掌壓著頭,大約過了十秒鐘,說:「水吧。」
「我是水?」
「你是水呀,沒有什麼味道,碰到火也不會燒起來,不是嗎?」
「原來我是水呀。」我沉吟著。
是呀,我是水。
經常陷入回憶湖泊之中的,當然是水。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11 18:57:52
三分微光 發表於 2015-9-5 22:11
很久沒有人給我愛心了耶~後台區的觀眾們,睡著了喔?讓我感受到你們的熱情!
《為了妳,變女生》17.
《為了你,變女生》18.
「我像水嗎?」
回到家之後我帶著幾分茫然,上網問Tsai。
其實這是很奇怪的問法吧,但是此刻的我已經醉了,自然無法想那樣多。
「水?水性楊花的意思嗎?」
在這一瞬間,我的酒意全沒了。
「就當我沒說吧。」我附上一個笑臉。我與她之間傳遞最多的,應該就是這個笑臉吧,至少這是我們的共通語言。
「對了,你工作怎樣?」
「一日往常吧。」
「那麼說你帥的女同事呢?」
說我帥的女同事?自然沒有這一個人。但是我腦中卻將這個人與張明蒂結合。
「之前我去幫了她搬家。」
「是喔!你幹嘛要幫她搬家?」
「因為她請我幫了。」
「人家請你幫,你就幫?」
「是呀。」
我感覺出Tsai語氣之中那微微的酸味,但是我很高興。我的世界因為有了她的關注而不再寂寞了。
只是Tsai 在這之後,又沒有回應了。為什麼把石頭丟進水裡,會沒有漣漪呢?這也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 ◎ ◎
「昨晚和朋友去了哪裡了?」
「去了酒吧。」
「真的假的!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人?你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被朋友拉去的。」
「被朋友拉你就去?」
相似的語調,讓我聯想起昨晚Tasi說的那句「要你幫妳就幫?」
我一如往常的回應:「是阿。」
「以後不可以去了。知道嗎?」
「那是正常的酒吧,不是夜店。」
「那有什麼不一樣?不是都有酒,都有女孩子?」
我想了一會,想著張明蒂所會注意的關鍵,說:「去酒吧是去喝酒,不是去追女孩子。」
「原來如此。」接著她鬆了口氣一般的說:「跟你說喔,我昨天……」
多聊了的這兩句,讓我發現Tsai與張明蒂有很大的不同。Tsai往往不明不白的停止聊天,像一起走在街上的朋友,突然轉進自己喜歡的商店鬧失蹤,讓你徒增擔心。而張明蒂卻是會拉著你硬逛,即便你沒有興趣。
「好啦,放開我吧。」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工作了。」
「我一邊聊天也可以一邊工作呀,像我現在就是在編預算。」
「可是我不可以呀。」
「喔,對不起啦!」
「啊,我沒有生氣。」
我總覺得,張明蒂對於我的意思,都有一點過度的解讀。好像我輕輕一揮,她便會受傷。我既害怕她的熱情,又害怕讓她受傷,所以我既不想要靠她靠得太近,又不希望她離我太近。
「好了,我真的要上班了。」
頭忽然一痛,蹦聲在我耳邊清晰響起。
「菜鳥,上班不要用Facebook聊天,讓我看到是還好,讓陳先生看見,你就完蛋了。囉,這本《賈伯斯傳奇》拿去看。」課長拿著一本白色書皮的書給我。
我接過手,翻起它。
雖然並不是太有興趣,但是既然是上頭交代的也只能勉強啃咬了。
讀完之後,有一點心得。
這位賈伯斯先生開發了數種通行世界的流行產品,普遍之頻率令人咋舌,在這一個資本主義掛帥的時代,已被冠上了「偉大」的同意詞,但是我並沒有使用過任何一種他們公司裡頭的任何一項產品,換句話說,我與賈伯斯先生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交集,也沒有建立在商品之上的任何感情,實在無法與一群在網路之上表示哀思之苦的人共鳴。
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我依然翻了幾頁。這本書比起先前那一本《態度決定一切》,確實是較有激勵性質的正向能量。但是從其中,我也發現這一位賈伯斯先生居然曾讓大學女友墮過了胎。
我腦海之中浮現了阿仁的面孔。是阿,阿仁也曾墮過胎不是嗎?那麼開朗的她,在那時候變得那麼歇斯底里,不正是因為墮胎嗎?
我雖然無法親身體會墮胎之苦,但是能讓阿仁痛苦的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讓人墮了胎的賈伯斯先生,居然可以等於偉大?這是多麼的荒繆?我對這一位在凡人眼中的偉大人物感到一陣厭惡,將書傳給其他的同事,繼續我的工作。
怎知道,晚上會議,研發課長發表開發進度之時,陳先生居然又將它拿了出來放在會議桌之上,說:「這一本書,你們看了嗎?」
所有幹部挺直身子,整齊劃一,簡短有力的說:「看了!」這一瞬間,居然讓我回想起了當初在成功嶺的日子。
「看了嗎?很好!有沒有什麼心得呀?」
「我覺得賈伯斯是一位很英明的領導者,激勵與號命屬下的方式都很高明啊。這一種手段是我們應該要學習的。」「賈伯斯先生那一種全心投入於工作的態度當真是我們的楷模表率。」「總有一天,陳先生也會出書,與賈伯斯並駕齊驅的。」
那一本書的內容確實有一些與屬下互動的手段沒錯,可是在我腦海之中只留下風吹即散的些微印像。這一些名為心得實為阿諛的詞語讓我分不清誰是誰。或許他們自己在說這些話之時,也已經迷失自我了。
我不善於阿諛諂媚,以過度低微的身份而言,也不適合。我躲在這片奉承的話語之中徬徨,終究是被陳先生發現了。
「你看完賈伯斯的傳奇之後,覺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哦、嗯……」我依然不知如何回答他。
「就直接說呀,你沒有看那本書嗎?」居打成招的語氣。
「他事業雖然成功,但是曾經害人墮胎過,所以其實稱不上是一個好人。」
陳先生忽然一笑:「這樣就稱不上是一個好人?濰光,陳先生跟你說,看人要看一個人的整體呀!不要忘記他可是創造了世界第一大品牌的人呀!」
「即便如此,他依然有許多無謂的強硬作風不是嗎?如果陳先生是他的下屬,一定會很不開心。」
我的有話直說,在業務經理的眼中似乎是一種逆麟。他說:「濰光,你活在自己的世界了。要出來與這個世界接軌呀!」
在眾人還未停下的笑聲中,我說:「我不認為我活在自己的世界。我認為這個世界生病了,居然會視那一種商業人為偉大的英雄。」
陳先生搖搖頭,說:「濰光呀,你的薪水一個月兩萬五,是人家萬分之一不到耶,你怎麼跟他比呀?」
「我可以為了追隨一個女孩子,離開自已的都市,做一份自己的都不清楚意義的工作,為什麼不能跟他比?」
所有的幹部,包總經理、兩位經理、研發部三位人員都同時望向了我,眼神之中藏著恐懼、訝異以及些微的佩服。這一瞬間,我知道他們其實也厭惡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也有一部分認同我,只是在權威之下,無法任意說明自己的想法。
陳先生抱住腦袋,那模樣像是頭疼了許久,說:「現在的年輕人倒底在想什麼啊?」維持著原本姿勢揮了揮手。
研發課長以誇張的嘴型動作,無聲的對我表示:「走、了、啦!」
我不能明白,我為什麼這麼無法被認同。
◎ ◎ ◎
董事長為了提升我們的士氣,拿了一本書給我傳閱,我卻因為其中人物故事中的一小節,而聯想到了阿仁,進而又來到了Coffic.17。
這一種環環相扣,如同齒輪牽動的行為也算是緣份的牽動嗎?我真想要問凱鴻先生。
我抬頭一望,Coffic.17裡頭已經沒有任何光芒,靜謐的像是一座在森林之中的圖書館。我轉過身子,卻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那種感覺像是一隻小精靈悄悄的到了我的身邊。
「嗨!濰光!你也太晚來了吧!店早就關嚕!來這邊找蚊子嗎?」
我目光一轉,發現了阿仁。她穿著水藍色襯衫與寬鬆的牛仔褲,見著了我捉了捉短髮,看來像是一個英俊小生。
「我來找妳的,妳看起來好像沒事了。」我微微一笑。
「我有什麼事嗎?」阿仁愣著。
「你之前不是大發脾氣?」
「什麼脾氣呀?──啊!那個多嘴的法克!是他跟你說的對吧!可惡!」阿仁不住跺腳,我覺得很有女生的味道。
「我不知道妳有過不好的事……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喜歡女生嗎?」
「這……這跟你沒有關係……還有,你不用這樣關心我的事!」
阿仁走向自己那一台銀白的KYMCO,我拉住了她的手,問她:「為什麼不說!我想知道!」
阿仁瞪大的眼睛,月光與霓虹燈之下,她的臉色泛得複雜。從她的表情之中,我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
「那沒有什麼,而且我也不想要說。可以請你放開你的手嗎?」
我緩緩放開了手。
阿仁坐上機車,臉龐往我這微微一偏,又像是不想要被我發現一般轉回去,說:「謝謝你這樣關心我。」從口袋之中拿出一附鑰匙,插入鑰匙孔中。
這一瞬間,我感到一種帶著些微疼痛的悲愴,試著留下阿仁,不住摟住了阿仁的腰。
「啊!我是女生耶!」
「啊!對不起。」
我們兩人同時靜默了,既不敢看投注對方,也不敢再說任何一句話。我感受到身子忽冷忽熱,彷彿有一股波動在我們兩人之中遊走。不知道阿仁是否也有這種感覺?
正當我想說一些表示道歉的話語,引擎便發出聲響,落荒而逃似的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之中。
我看自己的右手臂,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失態。但我很清楚,她說了,她是女生。這話一字字的烙印在我的心中。我對阿仁,或者該說是阿仁讓我有了一種莫大的、溫暖的感受。
這幾天我的心情就像是住在南洋島嶼上的一間小木屋,一切晴朗開懷。
如果她願意讓我這樣失態,我可能會厚著臉皮失態吧。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13 20:10:30
《為了你,變女生》19.
19.
氣象預告說,變天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但台南的冬天像是台北的秋天,並沒有多麼的寒冷,我依然是維持平日的穿著去上班。
「我聽說了。連老鳥都沒有你帶種的,菜鳥。」
「什麼?」
「你居然在研發會議的時候,給陳先生難堪。」
「我沒有給他難堪呀,怎麼會有人這樣說呢?」雖然我早已清楚,以訛傳訛是公司文化之一,可是給老闆難堪的這種誤傳未免也太誇張。
「你不是說賈伯斯只是一個爛人?」
「嗯……」雖然有斷章取義與扭曲語意之嫌,但是我的確認為他稱不上偉大之人。
「可是賈伯斯是陳先生的偶像,換個角度說,是陳先生的神也不為過。你褻瀆了陳先生的神,是很難有好日子過的。言盡於此。」將一份資料夾丟在我桌上。
我曾經目睹過那一位暴君暴發的樣子,可是這並不是工作上的缺失,而是對一本勵志書的見解不同罷了,他怎麼會如此特意刁難我?
我帶著些許驚惶,緩緩打開那一份資料夾。
原來那不過是一份公司聚餐的企劃,與業務部課長所說的事物並沒有任何關連,我還以為那是……
夾在上頭得便條紙寫著:「修改,從製。」
我翻看起那份企劃,它可謂是毫無破綻的啊?這是開始刁難我嗎?
為了證明自己工作的努力,我詢問公司所有同事,附近有無高級的餐廳,其實倒不是真要做修改,而是特意的讓公司同事們知道我的努力,並且希望某些經理們願意在陳先生面前為我說一點好話。
工作完成一個段落,我點開了Facebook。
「濰光!」
「怎麼了?」
「沒有,終於找到你了。你可還真會躲呀。」
「我沒有躲。找我幹嘛?」
「沒有,就是找你一下而已。總覺得你會突然消失。」
我會突然消失?
「我一直都在呀。只是要忙而以,哪一回與妳聊天沒有說自己要忙呢?」
「呵,對啦。」
「那就這樣,我要繼續忙了。」
「好吧。那麼今晚有要過來一起吃飯嗎?」
「看情況吧。」我們之間的對談,以這句話做結。
她剛剛說怕我會忽然消失的是嗎?我怎麼可能會忽然消失呢?我又不是Tsai,對她的回應也很多的不是嗎?
……我知道了,我也害她患得患失了。
我只能毫無詩意的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的皮膚泛冷。天氣在這時候,似乎也轉涼了。
◎ ◎ ◎
「最近有點冷,要注意天氣喔。不要感冒了。」我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將這封充滿關心的感情寄了出去。如果Tsai無法在電腦旁邊,那麼總會帶著手機在身邊吧?
但是等了一個下午,Tsai並沒有回應我。我似乎也逐漸習慣了。痛久了,冷久了,總會麻木的不是嗎?
晚上,我在便利商店之前,猶豫了許久,考慮要不要去張明蒂家中吃這一頓晚餐。最後我放下手邊的微波便當,往她家出發──
「去,去洗手。」
「好。」
張明蒂對我依然像是對小孩一樣,難道她也覺得我需要照顧嗎?就像是我覺得Tsai也需要別人照顧一樣。
「不用啦。」在我將錢包掏出的的時候,她又說了這句話。
「我今天沒有幫妳做什麼事呢。」
「沒有關係。我很喜歡你,請你吃飯不會怎樣的。」
我恍然許久。這個「喜歡」的意義,似乎已經沒有在曖昧之中了。我無法相信一個女孩居然會如此輕易的告白,只能將這份情意強硬塞入屬於友情的喜歡。
飯後,鍋碗瓢盤依然由她獨自收拾。我獨自看著電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她洗完碗筷之後,自然而然的坐到我的身邊,雙手將膝蓋挽住。
我與她看了一部電影頻道的匪諜電影,她總隨著電影的發展,而不斷的鼓譟著。
「故事要開始了,故事要開始了!」「啊,好像是很難的任務耶。」「什麼,原來他是間諜!」「糟了,主角要死了。」「什麼呀,原來是嚇人的!」「耶,逆轉勝耶!」
「對呀。」「好像。」「看得出來。」「不會的。」「一定的呀。」
我能回應她的話語,似乎少的可憐了。
電影完畢,張明蒂好像沒有曲終人散的心情,直問:「妳明天想要吃什麼?」「你比較喜歡怎樣的女生?」
我支支吾吾的隨口回應。但這一種像火一樣的熱情,我是難以接受的。法蘭克說過,我是水。我與火之間只有一方熄滅,或是一方蒸發的結局的。
我帶著躲避的心態,婉轉的與她告別。
回到家中,已經約略是九點了,我又上了Facebook,關注著Tsai的最新動態。
沒過多久,Tsai有了新照片。
我的心沉了下去。
的確,譙見她是該開心的,但是她所上傳的相片之中,有一張她被一位年約三十五歲的男子所摟著的照片。
「那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被一男人抱著?」這一瞬間,Facebook、MSN、手機我都傳入了訊息,我想要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約略過了三十分鐘,我已按耐不住,將鑰匙與安全帽拿著,做好準備直奔宿舍的玄關,我並不清楚她家的住址,但地毯式的找尋又何嘗不可!
「哈哈,」對我的焦急,Tsai以愜意回應。「那是我的課長啦,我們在辦公司的遊戲,主題是『左擁右抱』,我就是這樣才被摟著,而且其實並沒有抱到。」
「我原來是這樣,妳也差不多把住址告訴我了吧。」我熄掉機車引擎看著手機,焦慮稍緩,回到房間的每一腳都沉重的像跑過了馬拉松。
大約又經過了三十分鐘那樣久。
「……我覺得,我還是要跟你說……你不要等我了。」
訊息在眼前明明是那樣清楚的。但是我卻遲疑著。
「……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氣,從心窩,緩緩的向四週擴散。以往對Tsai的回憶,緩緩凍結,在腦中發出一種唧唧聲,那是唯有在零下才有碎冰聲。為什麼上天要讓我的夏天忽然成為冬天?
這是怎麼一回事?哪一個部分出了差錯嗎?我哪一邊做錯了?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我對你沒有感覺,這就是為什麼。」
那麼,在入伍之前,對我說的,那一句不捨是什麼意思?難道只是隨口說說?難道只是一種小女孩的不甘,過了兩天便要忘記?
看著手機,我卻無法再按下任何按鈕。
好冷,太冷了。
寒流像是搶匪一般,蠻橫的到了。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17 21:35:31
《為了你,變女生》20.
20.
我將身子曲捲在木板床上,渴求著回到母體內的溫暖,這一夜的寒冷,卻不允許我有做夢的機會。
天殘忍的亮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怨恨天亮,那應該接近詛咒吧。在公司的我更像行屍走肉,無法專心思考,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彷彿只是為了做一些事情,搪塞自己的腦袋。
我翻開抽屜。以往所畫的哪一張Tsai,正看著我。我畫的Tsai是微笑著的,但是此刻看來,卻好像是嘲笑著我的努力,我想撕開她,但是又怕她會痛,到影印機前悄悄的影印一張,又小心翼翼的到廁所。
瘋狂的撕著。
撕啊,撕啊!順便把我自己以往的一切,全都否定吧!
為了一個女孩子來到這一個陌生都市的意義在哪?為了堅持自己的愛情而拒絕其他愛情的意義在哪?我在這裡的意義又在哪裡?
◎ ◎ ◎
「歡迎光臨,啊!你怎麼會這個時候來呢?」阿仁回應我,讓我意外的,她的女朋友也在。
「今天不想上班。」我往落地窗的那一個小圓桌而去,趴在上頭。方才,我近乎強盜一般的拿著公事包,快步走出了公司,對於警衛的詢問,則以一聲不舒服搪塞。
「失戀?」
這個聲音對我而言顯得有些陌生,我抬頭一望,是老闆楠哥。他說:「失戀喝這個。」放上了一杯黑色的事物,我印象中的黑咖啡也沒有這麼的黑,那是一種毫無光明毫無色彩的黑暗。
「我請,喝看看。」
我拿起杯子,迎向嘴唇。還未接觸之前,我便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氣味往我的腦門衝去,那真像是聞到了某一種含阿摩尼亞的化學藥劑。我輕輕的嚐了一口,前所未有的辛辣味道占領了我的味覺,我的眼淚泛濫成災,嘴中的灼熱感這時候才湧了上來,鹹酸難言的味道在嘴中不斷作祟,我的靈魂隨著翻騰。
「『失戀藥水』它可以讓你解脫。」這是我聽過楠哥說最第二多話的一次。
我接近昏厥,大量血液湧上了腦袋,腦中一片迷濛,什麼都無法思考了,待我恢復意識,落地窗外已不再有陽光。
我揉著眼睛,吧檯前有三四名客人,阿仁與她女朋友正忙碌的再招呼客人。法蘭克與凱鴻先生一左一右各自獨佔了一份雙人坐位。
「我已經說過了,愛情這種東西,是要隨緣的,否則下場就是這樣。」
「老爹,你有沒有良心呀?現在別人剛剛失戀,你又在強調你那狗屁的緣!」
「好了……,別再為了我吵架了。謝謝你們的關心。」
法蘭克說:「兄弟,不用這樣,來,說看看怎樣發生的?」
「我不想再去想了,所以請你不要問了。」
「教你怎樣把妹的是我,失敗我也有責任,跟我說看看。」
我把沒有喝完的「失戀藥水」放在嘴唇邊掩飾我的沉默。失去Tsai並不是法蘭克追求女孩子的方法有錯,而是我天生的不善交際,無法吸引她。
「唉,又是一個不要臉的爛女人,為了自己的功課,長期依賴自已的學長,在自己失戀的時候,只想要找別人慰藉,也不想想自己幫別人做了什麼?自私自利!知道學長喜歡自己,卻一直躲起來,像是一隻烏龜一樣,居然連地址也不給別人?這算什麼呀?手機不接,MSN不回是怎樣?用完就甩了?寄生女!女人呀女人,耍盡心機,就是為了利用男人呀!」法蘭克如同他失戀一般的悲憤。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是這樣的。」凱鴻先生不住插嘴了。
「Tsai沒有利用我的。」我說。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對她好,她只是沒有拒絕。
「兩位,這你們就不懂了。女人利用男人的手段是她們的天賦,她們天生就是如此,你們懂嗎?他們不需要去想,不需要去做,他們的行為自然而然的便再利用男性了。天賦,懂嗎?」
我與凱鴻先生愣愣的看著法蘭克。我想起以前的女性朋友大多會仰賴男朋友們的機車代步並視為理所當然,便覺得那一種自然而然的依賴感真能解釋為利用的天賦也不定。
冷不防,「最好的反例。」角落那一名作家樣貌似的男人比著阿仁。
「……是啊。」我說。阿仁真是與眾不同的。
「非常稀少的反例。」法蘭克說。
那個男子右手敲著鍵盤,左手摀著頭,好似陷入了自己的長思之中,不再與我們對談。
凱鴻先生說:「既然身為男人,那麼被女人依賴,就是我們的命。法蘭克,你有好好的挑過女人嗎?如果你一天到晚都和不好的女人混在一起,那麼當然以為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了。」
「女人早就爛了。老爹,你知道嗎?這是一個強調男女平等的時代。但是人性是墮落的。」
「所以?」
「所以女人往往會學著男性天生的壞處去學習。男人懶惰,女人就跟著懶惰;男人下半身思考,女人就跟著下半身思考。這是時代的變動,是時代要人一起墮落。」
「正因為時代在墮落,所以我們才有責任一起拉時代一把。」
「理想主義者的悲哀!」
很明顯的,他們兩人的交談逐漸失了焦。我也無心再聽下去,在他們酣戰之時,
走到櫃台。我想與阿仁攀談。阿仁手上空著的時候,卻選擇放在她女朋友的腰臀之間,對我這個外人表示不可打擾之意。
我陷入了一種孤獨之中,回到坐位將沒有喝完的「失戀藥水」一飲而盡。強烈的苦味衝擊咽喉深處,卡在胸口的鬱悶卻有一種被打擊而散的感覺。
「結帳。」
「你沒有點餐,要結什麼帳?」阿仁雖然是笑著說,但是眼神還是沒有看我一眼,而她的女朋友卻瞧了我一眼。
「那,再見。」
「掰掰。」
就在我踏出玻璃門一步之後,又有那輕細的腳步聲傳來,我以為是阿仁,轉過頭,卻是她女朋友。
「那個……你可別因為沒有對象就追我女朋友呦。」
她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樣說,反正我也還沒心情去追究。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19 22:17:01
《為了你,變女生》21.
21.
「濰光!我跟你說,今天,我在孔廟附近玩呀,被一名攝影師盯上耶,她說我專注的側臉很好看。」
非常難得的看見Tsai如此熱情的主動找我。
我回應:「對呀,妳的側臉是很好看的。」回到這話時,我心中卻是一陣酸楚。
「然後,我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我傳遞了一個問號。
「哈哈,我知道我轉的很硬。不過就是這樣!」
我送了一個笑臉給她。緩緩鍵下:「我暫時不想要跟妳聯絡。」
我的傷口才正要癒合,還經不起碰觸的。
她似乎感受出我的心情,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回應了一聲簡短的:「嗯。」
「謝謝。」
我想找一個可以忘情的事物專注,可悲的是,我毫無方法可以寄情於這一份我所不感興趣的工作之上。面對外頭的寒冷,我本可以躲在Coffee.17裡頭尋求那南陽風光似的溫暖的,可是先前對阿仁的失態,也造成她對我的誤解,到了那裡也帶著一絲尷尬。
我在這個都市,沒有根,只能隨風飄流,隨河漂盪,我在哪呢?我又是誰呢?
黑暗的深夜,悲傷悄悄的來到,情緒又將崩潰。
我不想一個人,但我是一個人。
◎ ◎ ◎
「菜鳥兄,你還好吧?」
「還好呀,怎麼了?」
「你昨天怎麼突然跑出去?」
「我不舒服,去找方法解決。」
「看醫生?」
「……沒有找著。」
「請個病假吧。」業務部課長說。現在我已經是研發部的人了,照道理而言,我與他已經不是直系上下屬的關係,只是資訊部動作緩慢,尚未更改我的個人資料,我依然掛名在業務部課長之下,我的所作所為他都必須放在眼裡。他忽然說:「有時候我還真佩服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有什麼好佩服的嗎?」
「我是真的覺得很帶種。」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是人們本來就會的?壓抑自我的本事才值得佩服吧?」
業務課長苦笑一聲,說:「在公司壓抑自己久了,就成了社畜了。希望你可以走出一條和我們不同的路。好啦,上班吧。」我看著業務課長那白灰相繼的鬢角,對他對自己的定位有一點同情。
◎ ◎ ◎
終於熬到下班了,負傷的我,極想找一個洞窟躲在其中。
「濰光,今天公司聚餐耶!」我步出公司之時,一位同事告知我。這是我的企劃,我不是忘記,只是無力去想。百般無奈,只得出席。
劇餐的地點是一間中價位的牛排館。牛排館門口有一位同事,拿個一個白色紙箱所做的籤筒,等待著我們抽籤。
我抽了籤,到自己的所抽中坐位坐下,那是一個四人份的包廂。
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性坐到了我的右邊。
他穿著公司的制服,沒有換下。雖然沒有成文規定,但是公司同事大多是穿著制服,像是害怕被發覺自己的不同一樣。
「學長,你好。」
「學長?」
「我以前在飲水機旁看過你用替代役的水壺裝水,所以知道你是學長。」
「你是研發替代役?」我知道公司非常龐大,因此很有可能會向政府申請。
「是呀,學長。」
「你覺得公司氣氛怎樣?」
「很嚴肅,說真的,不太喜歡,哈哈。」
「不喜歡,也是要撐下去的。」
「是的學長!」
他青澀的語調,襯得我有點老邁了。
過了一點時間,我坐位對面來了一位女性,出乎預料,正是張明蒂。
「诶,剛好耶!」
接著又來了一位女性,坐在張明蒂身邊。
同事們就位完畢。陳先生來到,拿起麥克風,說:「最近呢,大家都很忙,阮希望大家放輕鬆一點,在今天好好的享用這頓晚餐,這一頓是阮請的,不用客氣!」他放鬆了眼神,嘴角帶笑,看來是十分的仁慈,但在見識過這一位暴君的真面目的我的眼裡,總是有那樣一絲生硬。
大約除了我之外,大多數的人都放鬆了心神,離開坐位,或去自助吧,或去點餐。我到自助吧夾了一些沙拉,吃了一些之後又去盛了第二盤,這時他們已經坐回的座位,喋喋不休的聊起天。我回到座位。
「妳穿著的品味好不同喔?妳是台北人?」
「對阿,我本來就是台北人。」
「難怪喔!」
「你的口音好奇怪,為什麼說話語調有點啞啞的?你是台南人吧?」
「對呀,我是台南人呀。」
「你講『萬丈光芒』給我聽。我要聽看看你的發音標不標準。」
學弟笑說:「這很難嗎?『萬!』、『丈!』、『光!』、『芒!』」特地卷舌的口音逗的我們三人哈哈大笑。
「你很愛耍『錶』耶!」張明蒂一邊笑,一邊說,導致說話漏了風。
學弟說:「什麼叫做耍『錶』呀?是耍『寶』吧?啊,這樣吧,你講『萬丈光芒』給我聽聽看。」
我們三人再度合不攏嘴。我看了張明蒂一眼,她笑得很開懷,她與我在一起時,好像從未如此開心過。我覺得這一種相處模式,比較適合我與她。散席之後,我們互換了手機的號碼,四人互換了手機的號碼。
這一種友情橋梁建立,讓我們順利的從陌生圍牆上方通過。
◎ ◎ ◎
帶著轉好的心情,回到家中我找了Tsai,與她說了一些話。
「嗨。」
「啊?」
「就希望我們以後可以當好朋友吧。」
「你已經好了嗎?」
「算是吧……其實還有一點難過。失戀哪有那樣快好的?」我帶著莞爾的心態說。
說這樣的話,是一種由愛情轉向友情的表徵吧?至少沒有人會向讓自己失戀的人傾訴的,這也算是一種奇異的超脫吧。
可是她……
「哈,這樣很好呀,你忘記我也剛失戀嗎?要相互扶持呀。」
……我不能明白,為什麼,妳會毫無自知之明似的,對我說這些話。
讓我失戀的人,是妳,妳不清楚嗎?
妳的想法依然像是一個孩子似的單純,但是這直白的話語,就像是一根針,硬是將我的傷口挑開。
妳讓我對妳的殘忍感到恐懼了。
「我以前,曾在上班的時候,畫過妳的畫像,不過這兩天,我已經撕了,心情是真的好了不少。我發現,從以前開始,都是我主動對妳示好,妳從來就沒有對我好過。這是不是表示妳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朋友呢?」
牌總是會攤的。當感情走到尾聲的時候。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24 00:11:07
《為了你,變女生》22
Tsai又沒有回應我。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聊天聊到一半總會不告而別?是臨時有什麼急事,或者是在電腦前無語凝噎?
面對如此的情形,我滿腔的哀恨完全得不到任何解脫的過了一天,她不知道這樣會讓人很難受嗎?
然後,我找到她給我的回應了。
她在Facebook上頭寫著:「沒有對你好,就不想要當朋友?所謂的朋友,就是相互陪伴,連這點也不懂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接著下方的人說著:
「真的!我也這樣覺得!」
「為什麼別人要對她好?她是小公主嗎?」
「我也沒對你好過呀,但是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Tsai回應她:「對呀,妳沒有對我好過,但是我還是很愛妳呀。親一個。」
「是誰呀,那樣不要臉?」說這一句話的,居然是我研究所時期的直屬學妹。居然是讓我與Tsai命運接合的那個人。
Tsai回應她:「我不喜歡玩什麼封鎖遊戲,希望那一個人有自知之明。」
Tsai的外貌帶著一種標緻可愛,在網路上的朋友,似乎不少。以下還有約略十餘名的男女一起批評攻訐我。那些話語已是我不願再去細讀的了。Tsai似乎很享受許多人站在她那邊的感受,放任他們對我的批評。
這一刻,我想起了法蘭克與凱鴻先生所說的話。
法蘭克說的沒錯,我活在自己的世界。凱鴻先生說的沒錯,愛情是要隨緣的。
現在我已經走出了那一個世界,已決定去尋找我自己的緣分。
◎ ◎ ◎
「楠哥,請再給我一杯失戀藥水。」我推開玻璃門。
楠哥睜大了他那英氣十足的眼睛,眼角擠出的皺紋同時顯出困惑。
「還不夠?」
坐到Coffee.17的座位上,凱鴻先生與法蘭克又坐了過來,一個人各自佔據了一份三人坐的座椅。
「濰光,哪有人這樣快就失戀兩次的?」
「我沒有失戀,只是想要再嚐一回失戀藥水而已。」
失戀只會失一次,這一次我是失望,對她失望,更對我自己失望。
我究竟為什麼會迷戀上這一種人呢?
「好啦,不要再為了女人難過了,不值啦。你不是說那個Tsai以前就有交往四年的男朋友了?一定是舊情未了啦,任誰都追不上的。別想那樣多,我多教你幾手,一定會得到女朋友的。」法蘭克說。
「交往了四年?大學生交往了四年,一定會發生關係的,不要去找那種女人。」沒有想到,為了安慰我,凱鴻先生罕見的與法蘭克站在同一陣線。
「老爹,拜託,現在都已經什麼時代了,還在在意是不是處女?如果要不是處女的,可能要去國小找喔!」
「是處女或不是處女,是一種貞潔觀念,我們都要重視。法蘭克,如果你未來的老婆紅杏出牆,你怎麼做?」
「當然是休妻呀。問這個幹嘛?何況我未來的老婆十之八九不會是處女吧。」
「奇怪,既然你連未來都會在意,為什麼不會在意過去呢?是不是處女當然重要了,那代表一位女性的責任感。」
「拜託,這是一種寬容好嗎?一個女人是不是處女,都是過去的事情。信佛的不是都應該要比較寬容的嗎?」
「我佛如來也做獅子吼,這種寬容太多,只會使世人更加墮落罷了。」
說到了這邊,忽然聽見了一位女性柔雅的聲音,「為什麼這種事情都要怪女生?男生就沒有責任了嗎?你們知道一個女生要把自已的初夜送去出去要多大的勇氣?那是在相當信賴男性之下才會做的!」這位女性,是阿仁的女朋友,年齡看來還比阿仁大個兩三歲,聲音雖然柔雅,但是語調卻是帶著刺。她是一朵帶刺野玫瑰。
法蘭克本來似乎對非處女是不太在意的,但是聽見阿仁女朋友這樣說,立即說:「是這樣嗎?你可知道現在的女高中職生發生過關係的比例是三分之一?就我看來,好像是不『交』出去才需要勇氣呀。」嘴角揚起不屑的微笑。
「高中女孩子不懂事,不能這樣說。」
「這種事情沒有不懂事的。不知者,不能無罪,否則讀法律系的豈不是要挨一堆罪?」凱鴻先生說。
「采璇,你還是處女嗎?」法蘭克問,嘲笑的眼神之中,帶著一點肉慾。
「為什麼這種事情不能不懂事?如果男生沒有要,女生會給出去?這又關我是不是處女什麼關係?法克!」
現在已經不是凱鴻先生與法蘭克在互相爭論了,而是采璇小姐一個人獨對他們兩人。
法蘭克說:「男人本來要是會要的,這個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會將女人拐到上床的地步去。如果沒有性衝動,男人為什麼要找女人?妳們女人以為男人天生就是為了被你們靠的?」
凱鴻先生說:「即便是如此,男人依然要克制自己的慾望。」雖然對法蘭克依然有一點反駁,但是言下之意,居然認同了他的意思。
「為那該死的三秒鐘乾杯。」藏在筆記型電腦後的那名像作家的人忽然出聲,舉起桌上的白開水。
法蘭克與凱鴻先生個別拿起桌上的咖啡,與他呼應。
我並不大懂他們的意思,但是瞧那氣氛,也將楠哥默默放上的咖啡舉了起來。
采璇小姐愣了一愣,對我說:「連你也和他們一樣?」
我搖頭,說:「我不懂什麼三秒鐘的。處女和不是處女,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分別,我只會將女生分為喜歡的女生和討厭的女生。阿仁不是處女了,我……」我忽然被自己所說的話嚇著,趕緊將剩下的話語往嘴裡吞。
法蘭克與凱鴻先生,還有那一位像作家的人也愣愣的盯著我。
「你怎樣、你怎樣!」采璇小姐瞪著我,那種樣子,像是眼珠要繃出來似的。
我說:「我還是很欣賞她。」
「只有欣賞嗎?」
「只有欣賞。」
「只有欣賞就好。」
凱鴻先生與法蘭克罕見的交頭接耳,那模樣像是瞧透了我。
我應該不太擅長隱藏自己的感情吧。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9-30 21:43:34
《為了你,變女生》23.
23.
我正想向采璇小姐問一些有關阿仁的事,手機卻突然的響了。我從胸前口袋中拿出它,彩色銀幕上顯示著:「張明蒂」三字。我只得走向咖啡店的角落,翻開手機。
「怎麼啦?」
「學弟,那一個學弟一直在找我耶。」
「什麼學弟?」
「就是研發替代役的那一個學弟呀!」
「找妳,會怎樣嗎?」
「不會怎樣,但是他一直找我呀。」
「那麼,就陪他聊天,或是乾脆關機吧。」
「那他,如果上線找我怎麼辦?」
「就陪他聊天,或是乾脆下線吧。」
「好,就這樣。」
「嗯,就這樣。」
「掰掰。」
「掰掰。」
張明蒂的電話內容,讓我覺得像是一個為賦新詞的詩人,不過她說的不是愁而是慌。這一種小事情,真的需要如此慌張嗎?
「怎麼?女孩子找妳?」法蘭克問。
「嗯。」
「聽起來,像是喜歡你呀。」
「嗯?」
「一個什麼學弟,找喜歡你的女人聊天是嗎?」
「嗯。」
法蘭克偷聽別人電話,以及從隻字片語之中推敲事物的能力讓我訝然。他嘴型上揚的非常不自然,說:「有人喜歡你,你就該好好的把握呀,在你失戀的時候,有一個人喜歡你,這應該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耶!」
「我應該要收?」
「你為什麼不收?」
「只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收。」
「不收白不收呀!」
「我想要將心裡的這一個空缺留久一點。」
或許,有人還會回心轉意的,或許,未來還會出現更適合我的人不是嗎?
法蘭克眼神微闔,抿著嘴吧,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凱鴻先生說:「不用想太多,隨緣就好。」
又是隨緣嗎?但我覺得,如果單純的放任自然,張明蒂不就會不斷的追著我嗎?這樣下去,我有什麼不接受她的理由?這樣算是一種隨緣嗎?
彩璇小姐說:「你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我頷首。阿仁之前也這樣說過我,我對她們這對情侶的默契感到佩服……還有一點無奈。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
「學弟?怎麼了?」
「學長喔?那一個張明蒂手機也不接,也不上線的,不知道在做什麼,能不能給我她家的住址呀?」
「給你她家的住址似乎不太妥善吧。」
「不然有沒有其他的連絡方式?」
「我有她的Facebook,她的帳號是……」
「喔,好,謝啦學長!」他匆匆的闔上了手機了。
我將手機放回口袋之內,抬起頭便看見法蘭克愣愣的看著我。
「追不到的硬要去追,主動送上來的卻不要。這是一種男人病呀……」他以一種人生前輩的態度說。
我卻以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別人的經驗不見得符合自己的經驗。
我走回桌邊,拿起咖啡杯,嚐起一口失戀藥水,只覺得味道淡了。
◎ ◎ ◎
「你真的很過份耶!為什麼要把我的帳號給學弟?」
「因為他要找你呀。」
「為什麼他要找我,你就給了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們下班之後在聊吧。我欠公司的作業太多了。」
「好,那今天下班來我家找我喔!」
「好。」我無奈的答應。如果不答應,恐怕就無法將這對話收尾了。
完成這一回的研發企劃之後,我將它Email給了研發課長,繼續為了自己的業務企劃努力。
然後下班,然後我到了張明蒂家。
「喂!」到了她家門口,她立即拍了我的胸膛,我感到氣息一悶。「你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呀。」
「你還在裝傻!為什麼把我的Facebook給學弟,你不是知道我在躲他?」
「為什麼要躲他?」
「你繼續裝傻!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她瞪著我的深邃眼神,好像一座幽怨的隧道,藏著令我恐懼的怨恨。
「他對你應該沒有那個意思吧。」
「你感覺不出來他對我有意思?」
「如果……如果你對他沒有意思的話,就跟他說明白不就好了?何必擔心?」
「……好啦!」她自然而然的拉著我的手,說:「今天吃咖哩飯沒有問題嗎?」
「嗯。」
然後我想著,那現在就張明蒂眼前的我怎麼不和她說明白?
◎ ◎ ◎
飯後,我主動將碗盤拿到了廁所做清洗,張明蒂終於也不再客氣的阻止我了。
「你現在回家都在做什麼?」她削著從冰箱拿出來的芭樂,問我。
「之前回家都會上線等人,現在回家之後,常去一間咖啡館。」
「沒有再去酒吧吧?」
碗筷被我清洗的閃閃發亮。我邊用毛巾擦拭著我濕漉漉的手,邊說:「沒有。」
「你都沒有公司的朋友?你好像很喜歡自己一個人呀。」
「我沒有很喜歡自己一個人呀。」
我之所以有那樣多的時間都自己一個人,是因為當初我希望,Tsai要來我身邊的時候,可以沒有什麼阻礙。有誰沒事喜歡孤獨呢?
「我都覺得,你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好像就是我了。」
如果扣掉工作上的往來的話,我的朋友似乎確實只有張明蒂。我說:「好像真的是妳呢,張明蒂。」
「嗯?」
「我說好像真的是妳。」
「不是。我是在好奇你怎麼那樣叫我。」
「妳不是就叫做張明蒂嗎?」我不可能記錯名字的吧?
「妳怎麼不叫我明蒂?我高中和國中的時候,因為比較個性比較陽剛,被取了一個綽號,叫做小弟,你也可以叫我小弟,這樣比較親切一些。」
「嗯,好。」
「欸!有人說你講話很悶嗎?我覺得你很不愛說話耶。靜的像是一座湖一樣。」
「嗯,我不算是健談的人。」
「啊,對了。妳要不要搬來我這邊住呀?」
「這和我不健談有什麼關係?」
「沒有,我只是忽然想到,反正你沒有什麼朋友,和我住比較有伴。這樣的話,我們都可以省錢不是不錯嗎?而且我宿舍離公司比較近,你住我家比較方便的。」
「男生和女生住在一起不好吧?」
「喂!」她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了,那讓我聯想起我小時候犯錯時,母親教訓我的樣子,我大吃一驚,臉皮似乎在顫抖著。
「沒有……沒什麼。要回家你可以回家了。路上小心喔。」
「嗯,晚安了。」我便這麼的回去了。我能體會張明蒂那一種明顯是壓抑自我,卻又怕嚇著我的感情,但是我無法做什麼事情讓她解脫。
回到宿舍後,我打開了電腦,這一瞬間,我卻不知道要找誰。
Tsai嗎?我還找她做什麼?看見她在線上,我心中只有一陣沉痛。
忘了一個人,做好的方法,應該就是別再看見她吧?我選擇將她的MSN與Facebook砍掉。
此時Facebook的介面上,忽然出現了一段文字。
「忘了是第幾次在台南這樣難過了,忘了是哪一種難過,我只知道一切來的讓我太不知所措。喜歡你在台北,喜歡你在台北一起吃飯,喜歡你在台北一起亂逛,喜歡你在台北訴說的一切。人很微妙,有感情伴隨著,所以複雜,我不喜歡那一種複雜的感覺,所以我一直單純化,但是這樣的單純,卻讓你的一句話,狠狠的抵制,我的難過你懂嗎?我的失望你知道嗎?我的淚在掉,你永遠也看不到,也永遠也不會知道。」
這是在張明蒂Facebook上的網誌。在我讀完之後,過了兩分鐘,它消失了。是用軟體的功能隱藏起來了吧。我不難體會,這一種為了宣洩自己情緒而書寫,卻又不願意讓人發現自己心思的心情。
◎ ◎ ◎
在Tsai傷害我的時候,我也傷害了張明蒂,上天並沒有虧欠我什麼。
但是我卻虧欠了張明蒂,我不願意傷害妳的,張明蒂。我希望妳知道。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9 13:49:44
《為了你,變女生》25.
「喂,媽媽嗎?爸在不在?」
「爸爸不在呀,有什麼事情嗎?有事情跟媽媽講也是可以呀。」
「我想要離職了。」
「怎麼了?做得好好的,幹嘛要離職?」
「我的董事長,因為我圖面的尺寸弄錯,敲了我的腦袋……我不想要在這樣的公司繼續上班了。」
「……他為什麼可以打你呀?」
「……我的圖面弄錯,他就打我了。」
媽媽不知道是不懂那其中的環節,或者是沒聽清楚,又問了一次:「什麼,他為什麼可以打你啊?」
「我圖面弄錯,他打了我!」我歇斯底里的大聲嘶哄。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你講什麼,我聽不懂。」媽闔上電話,以一種無奈的口吻說。
媽媽為什麼聽不懂我的話?當了許久家庭主婦,媽媽自然不知道這一個社會的工作生態,自然不能明瞭,為什麼一個董事長可以出手打人了。
我去便利商店買了一瓶伏特加,迎頭猛灌,卻忘了自已不會喝酒,癱瘓在木板床上。在這暈頭轉向的時候,我才想清,錯的不是媽媽,是我。
──是呀!為什麼董事長就可以出手打人呢?
沒有想到,才過那麼一點時間,我已被那一個病態環境同化。我思考,為什麼我需要忍耐一個會打人的人呢?
此刻我還是艾力克的員工,一旦我辭職,與陳先生一樣都只是相同的公民罷了,一旦地位平等,我便不需要等忍受那位暴君的酷刑了。
手機又忽然響了。我拿起來一看,卻是濰漾,他說:「喂?哥!聽媽說,你老闆打你的頭?」
「對呀。」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挺你,包括將你老闆打回去!」
「……呵,謝謝啦。」我欣賞起弟弟出生之犢的勇氣,或許就像是課長欣賞我一樣。
「我要繼續去玩LO……不,是去讀書了,掰啦。早點睡啊!」
合上手機。酒醒之時,已是日上三竿,但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一種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彷彿連身子也輕幾公斤。我慵慵懶懶到了公司,眾人目光顯得有些慌張。
陳先生恰巧從董事長室歨出,見了我怡然自得的神態,雙手環胸,顯得有些不滿。
「你圖到底是畫的怎樣啦!遲到還慢慢走!」示威似的語調,響遍業務與研發部門。
「圖我已經交給總經理了,他看過了,正在等您一起討論。」
「啊,這樣喔。快去工作啊!還要我罵是不是?」董事長走向二樓的會議室。
我沒有回到坐位,反倒是走向了經理的位置。
「我要辭職了。」
「嗯,不過這需要一天的流程。」經理半點也不意外的神情,讓我感到意外,隨之又想起,陳先生曾說過,這間公司的流動率高達七成,經理瞧悲歡離合多了,反應自然冷淡。
「應該有辦法可以更快吧?」
「嗯,上午就可以了。」
「謝謝。」
我正要回到自己坐位,卻瞧見俊凱先生從我的辦公桌旁竄了出來。
「好險沒有被陳先生看見我在這邊。濰光,你比較會用軟體,可以請你替我弄一個警告標語嗎?我怕工廠的人不懂機器而受傷。」
業務課長、其他業務人員也都看見俊凱先生的行為,沒有什麼反應,習以為常似的。我卻替他打抱不平,為什麼因好意而來辦公大樓,卻得要躲躲藏藏的樣一個小偷?成功大學的機械科碩士,來到這裡,居然成了這一附德性?
我花了十分多鐘替俊凱先生處理,接著將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收拾。知道我辭了職,業務課長、俊凱先生都瞪大眼睛,傻著眼說:「再見。」
離開艾力克之前,風忽然無預警的強了,我縮緊脖子,瞄了在工廠屋頂上的國旗。工廠上的屋頂形成一個二階的梯狀,下層立著四桿國旗分別是德國、法國、台灣、大陸。上層那一面紅色旗子上的圖騰,原來是我已熟悉的艾力克LOGO。
是呀,我早該看出來的,陳先生的野心將他催眠得失了分寸。
◎ ◎ ◎
叮鈴鈴響起,我望了一眼風鈴。
「咦,你怎麼又在上班的時候來?」是些許時間未見的阿仁。她表情沒有什麼不自然,很慶幸她已經將我摟住她的事情遺忘。
「昨天董事長打了我的頭,所以我不做了。」我隨手將Coffee.17的玻璃門闔上。
「帥!」阿仁與采璇小姐同時說。
「這哪裡帥?」
「有個性呀,我欣賞有個性的人!」
「可是這麼一來,我又得要得從新找工作了。」
「……你還想要留在台南嗎?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又沒有工作,而且你朋友不是大多在台北?」
「暫時先留在台南一會吧,我想要等心情調適之後,再回台北去。」
「要不要先在這裡打工?雖然不能讓你存錢,不過附個房租和一些基本的伙食費應該是可以的啦!」
阿仁的提議就像是陽光,我感到一陣爽朗愉快,是呀,沒有任何不接受的理由的。
「楠哥,好嗎?」阿仁問。
「反正還缺人。」楠哥說,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勉為其難的表情。
阿仁笑說:「那明天開始,就來這裡打工吧!」
我望著阿仁的笑容,越看越是專注,一種心中的悸動,逼著我想要將她看得更仔細。
她的善良,已經不是第一次解除了我的困境。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10 23:27:25
《為了你,變女生》26.
26.
填寫了很容易應對的履歷後,楠哥毫不多說,將這一份工讀生的工作施捨予我了。
在Coffee.17的陽下之下渡過一週,我對法蘭克、凱鴻先生、以及阿仁有了初步的認識。這三人之中,法蘭克的故事最曲折離奇。
法蘭克的雙親是在美國就讀哈佛大學並且成功站在華爾街的台灣人,法蘭克在美國出生長大,本名真是法蘭克,法蘭克、張。
他在十八歲時回國,現年三十歲。
他本來是夜店咖,三天兩頭便要去晃一回夜店的。
聽說他在那裡認識了他的前妻。
又聽說,結婚後他前妻依然去夜店夜夜笙歌,而且懷了不屬於他的孩子。
但有了別人的孩子不是離婚的原因。離婚的原因是法蘭克打算將孩子視如己出,怎知道他的前妻居然還想要去夜店。
然後法蘭克終於醒了。
「夜店裡頭只有破鞋,我不討厭破鞋,卻討厭其他男人留在上頭的味道,還有破鞋竟然還想繼續破下去。」阿仁、采璇小姐、凱鴻先生都對他沙文主義的發言記得很清楚。
聽完他們對他的介紹,我才知道原來法蘭克心中的那名女人,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喜歡上這樣的女人,應該是一種靈魂都被抽掉的折磨吧?法蘭克與我在酒吧之時沒有將葡萄酒往我頭上倒,是理性的不可思議了。
凱鴻先生就身份成疑多了。他現年三十三歲,本名是陳凱鴻,是一名公司老闆,但他從未說過究竟是什麼行業,因此Coffee.17之中也沒有人知道。阿仁、采璇小姐都說,其實凱鴻先生成熟穩重,是很多女性喜歡的,只是因為非常挑剔,所以才房車都有一堆,卻還孤家寡人。
我對凱鴻先生起了一些興趣,至少我非常好奇,他究竟是從事什麼行業,這樣年輕便是老闆,還蠻有空閒的。
而阿仁,我從法蘭克那端得知,她以前就讀中文系,功課非常好,無書不讀,有過一位一天到晚在玩線上遊戲逼得肝功能損壞,藉以躲閉當兵的男朋友。彩璇小姐則是她出了社會之後,才交往的。
我對那一位讓阿仁墮胎的男性懷著恨意,猜想他必定是一個惡質並且擁有強硬後台的男子,如今真相大白,原來那人不過是一個懦弱的大學生,一股恨意反而不知往哪放。
「對了,吳濰光,你都阿仁、阿仁的,知道阿仁叫什麼名字嗎?啊!」采璇小姐忽然叫了一聲。
我回過神,問說:「什麼?」
「……你剛剛的表情好恐怖……跟你好不搭,啊,沒事。咳……我看你都叫阿仁、阿仁,你知道阿仁本名是什麼嗎?」
「不大清楚。」
「是林俐仁,這樣寫,請記住我女朋友的名字!」
我記下了她的名字。這是女生的名字嘛。
「對了,楠哥與那一個一直窩在角落的人呢?他們是什麼來頭?」
「他們好像是舊識,有時候會看見他們兩人聊天,倒是真的很少看見他們多話。」
「真神祕呀。」
「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鎖在自已心中的秘密呀,這是每個人心中的深沉的寶藏,需要友情做為連結,才有辦法流通的呢。」
好美的一段話。采璇小姐與俐仁一樣都有些男孩子氣,但她的話語之中藏著女孩子的特有的細膩以及強硬。
「不知道我與阿仁的友情,什麼時候才會倒可以交換秘密的程度呢?」我嘆了一口氣。
「喂!你很有想要染指我女朋友的跡象喔!」采璇小姐手上拿著叉子對著我的臉孔,雖明知那是玩笑話,但她身上那股將要爆裂的氣勢依然是嚇著了我。
「哈,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俐仁拉開玻璃門。
「我們那有好?你知道我是不會跟男人好的!」
「是,我知道。借我過一下。」俐仁很自然的從我身邊進到吧檯。
她的肩膀輕輕擦過我的胸膛,芬芳氣味傳來的同時我發現她擁有非常嬌小與纖細的後頸。
接著我發現了采璇小姐那不懷好意的眼神。
「對不起。」我說。
采璇小姐一臉不奈,俐仁則顯得一臉茫然,隨之聳肩,拿起掃把打理環境。不知采璇小姐是有意或是無意驅離我,以前輩姿態對我號令:「去陽台工作吧!」
我在廚藝上毫無造詣可言,只得在外面的陽台做點清理工作。正當我正忙於清洗一個裝飾用的鳥籠時,手機在我圍兜兜的口袋中響了起來。
「張明蒂?」
「濰光!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了?」
「我不是說,你要辭職的話,要記得跟我講嗎!」
她確實說過的,我只能回答:「我忘了。對不起。」
「忘了,你連這個也忘了!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我呀?我只是、我只是你的一個同事而已嗎?我為了你,做了那樣得多,你居然……居然……」
我對妳沒有感覺。我想要說這一句話,卻想起Tsai也曾對我說過這句話。深知那種悲愴傷痛的我,對張明蒂是難以開口。
我望著在Coffee.17中的俐仁,對張明蒂說:「對不起,我沒有跟妳說過。」
「什麼?」
「我以前曾經說過,我下班之後,都會去一間咖啡店吧?」
「……我在聽著。」
「在咖啡店中,我有一個喜歡的女生。」
「……那只是你喜歡她而已吧?」
聽出林明蒂不願放棄的意念,我說:「她也喜歡我呀。」
「你說謊。」
「沒有。」
「好呀,改天你跟她來見我,我就相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闔上電話。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話蠻橫的不像她以前對我的語氣了。我走進咖啡店之內,這時采璇小姐不知從哪裡發現了一顆咖啡豆,將她丟向了俐仁的臉,兩人嘻笑著。
打情罵俏,應該可以這樣形容吧。他們見著我的臉色,恢復正色,問我發生什麼事。我說明方才的情事,也稍微扭曲事實,說自己謊稱在店內有一個喜歡的女生,接著的說了一句:「所以,可能要借一下你女朋友配合演出了。」
采璇小姐翻了白眼,七竅生煙,說:「當然不行!」
同時俐仁卻抓抓腦袋,說:「可以呀。」
「你說什麼可以!」
俐仁說:「反正,妳又不會喜歡男生,去幫他擋擋這個紅塵劫,沒差吧!」
采璇小姐問我說:「你是要請我幫忙?不是要請阿仁過去?」
雖然這不是我的原意,但是事已至此,我怎能再說明?我點點頭。
俐仁轉過身子,將一個咖啡杯放回桌上,笑說:「拜託,我和妳相比,當然是妳比較像女生。」
采璇小姐無奈的答應了。在那一瞬間,不知為什麼,我還以為俐仁的話是對我說的。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13 22:22:28
《為了你,變女生》27.
「你不夠帥。拜託,你以為自己這副德性就能當別人的男朋友了?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是這樣吧?如果我要有男朋友,絕對不會找你這樣的。你謊話連篇,你優柔寡斷,你自私,你垃圾,你沒腦袋,你是同性戀,你性無能,你矯情造作,你思想封閉,你對這個社會毫無貢獻!你……你不夠資格……」
「采璇小姐,我是要請你幫圓一個謊,何必……」面對采璇小姐忽然而來的暴動,我哭笑不得以對。
「一想到我要當男人的女朋友,我就不舒服,讓我罵,請讓我罵,否則我將會爆炸,你懂嗎!」
我不懂。但我懂有求於人,自然得低下頭。
「長痛不如短痛,趕快帶我去見那一個喜歡你的女人吧!」
我也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趕緊打一通電話,與張明蒂約好時間。張明蒂似乎也意外我竟然會這麼快的要帶『我喜歡的女生』去見她。
一下班,我便騎車載采璇小姐到她住宿的地方。左轉、右轉、直走,這路上我化身成為轎夫,由她這位女王指揮。
我與她到了一棟看來是租給學生的白磚宿舍,她要我停下車。
「妳不是台南人嗎?」我隨口問。
「我不是台南人呀。是北部人。」
北部人?與我相同。但是南下找工作並非常態,我不禁問:「那為什麼會在這裡工作?」
「你想呢?」
「我不知道。」
采璇小姐淡淡的說:「因為我性向特殊,不被家人接受,而且我……而且俐仁是台南人。」
「不好意思。」這話語雖說得平淡,卻擋不住暗藏其中的厭煩,我的確該想到這一環的。
她沒再多說,從我身後下車進入宿舍。大約經過三十分鐘,采璇小姐從宿舍內珊珊而出。她穿著寬鬆的大T桖,露出黑色的肩帶,與雪白的肩膀,一雙長腿在短裙之下顯得十分的修長。她真像是伸展台上的明星,漂亮的何等出奇。
「有需要嗎?」我不禁問。
「不需要嗎?我要那一個張明蒂見到我就自嘆不如!快點!」
在南部聽過一句諺語,叫做頭都剃了,不洗可以嗎?我現在很能體會這一句話。我覺得請采璇小姐假裝是我的女朋友,挺荒唐的。
過了片刻,我與她到了張明蒂的宿舍。附近雜草叢生的公園在藍黑交際的夜色之中顯得荒無,與這天氣一搭,令我心理與生理同時寒冷。
路燈亮起,大地一片銀白,這朦朧夜色與遠方的點點燈光讓我聯想起海洋之中發著微光的海洋生物。遠方一叢澄黃色的燈光緩緩往這逼近,更像是幽靜神秘的深海潛艇。
機車輪廓在黑暗之中逐漸浮現,前方那人戴著假面超人造型的安全帽,更戴著一付起人疑竇的深黑墨鏡。我本以為是其他的房客,定睛一看,才發現掌舵者正是替代役的學弟,他後方的女士是張明蒂,他們之間的關係,恰如這景像般神秘,我感到一股巨大的暗流從身邊掠過。
張明蒂見著了我,臉上毫無表情,匆匆看過采璇小姐一眼,又回頭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瞪大眼睛。采璇小姐看著我,比著張明蒂,我頷首。
「妳喜歡我男朋友,我不怪妳,因為他確實是不錯的人。不過妳也真貪心,居然同時追著兩個男人啊?」采璇小姐說。
面對采璇小姐,學弟不知道如何應對,愣在原地。張明蒂緩緩下車,拿下安全帽,說:「什麼叫做追著兩個男人呀,是他一直拒絕我耶!我想要有男朋友有錯嗎!」
想要有男朋友並沒有錯的,我也確實一直拒絕張明蒂,如果學弟對他有好感,對我而言反而是更好的結局不是嗎?
張明蒂比著采璇小姐,像是一個警察詢問一個小偷,對我說:「就是她嗎?你說你喜歡的人?」
我上下一晃腦袋,之所以不出聲,是為了隱藏我說謊時的心虛。
「不像,半點都不像,你不像是會喜歡這種花枝招展女人的人!你騙我!」
「麻煩呀!」對著壓迫我的張明蒂,采璇小姐選擇遇強則強。她轉過身子,右手從我的脇下穿過,簍著我的腰身。
我的嘴唇一片柔軟,同時聞到一股濃郁味道,鼻尖接觸到一個溫暖的事物。我意識到采璇對我的舉動之後,臉頰一片麻酥,全身上下忽然都動彈不得了,眼前本來便朦朧的一切,變得更加模糊。
接著發生了什麼了?
采璇小姐離開了我的嘴唇。
接著發生了什麼了?
林明蒂巨大的哭聲藏著悲痛,響出。
匡瑯一聲巨響,鐵門甩開,林明蒂掩面衝進宿舍之內。這讓我質疑我的謊言究竟是善意,或者是惡意?
我們沉默數秒,我催處著自己將那一個只拆封過一次的精油燈座和林明蒂家中的備份鑰匙一起拿出。是,我應該要做這些事的。
「麻煩你將這個燈座還給張明蒂……然後,看看能不能把這一份鑰匙接下來吧。」
「……好,好的學長。」
「你像是一個大男孩,她像是一個媽媽,或許你應該比我更適合她。」我笑說,但我確定我這張笑容必定沒有什麼光彩。
采璇小姐拍著我的肩膀,說:「走吧,還待著做什麼?」
「恩呀。」
她搭上了車,我輕催油門。她忽然問我:「初吻嗎?」
「恩,是呀。」
「……對不起,只是我討厭扭捏,事情總是會像雪球越滾越大,越來越麻煩,我這樣比較乾脆一點,你也知道,揮慧劍,斬情絲,有時候手段……」
「沒有關係。」我用衣袖擦拭了嘴吧。
她一聲歉笑。我那聲「沒有關係」的語氣,似乎有些強硬。
冷風迎面刮來,我卻不覺得冷。因為我心中的溫度還低於外圍。
原來拒絕別人,也是會傷心的。
「我想要跟她說我是騙她的。」
采璇小姐一拍我的安全帽,說:「傻瓜!這樣一來她只會更恨你!相信我,我雖然是T,但還是女人。」
「那該怎麼做?」
「讓時間去替她療傷吧。何況她還有一個凱子再追,一定很快就好的啦!」
瞧見張明蒂失戀的樣子,就像是瞧見了我先前的樣子,讓她難過其實我也難受。只希望還有人喜歡的她,不會像我一樣又受傷。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16 22:29:46
《為了你,變女生》28.
28.
「哇,光哥,你就這樣乾脆的把馬子送人啦?」
我沒有將自己的情事向他人訴說的習性,可是采璇小姐卻有將別人的情事四處宣傳的個性,法蘭克果然還是知道了。
「法蘭克先生,那不是我女朋友,所以請不要用馬子稱呼她。而且她本來便不屬於我了,用送這個字是錯的。」我用乾抹布擦拭咖啡杯。
「你真像看網路小說的小朋友,主題不顧卻字字計較啊。不過就工作不做就不做這點,你可真帶種。」
「法蘭克,你是做什麼工作?」他一天到晚出現在Coffee.17,我很好奇他如何為生。
「算是啃老族吧,現在,拿爸媽的錢花用的那種。反正我爸媽有錢。」
「那凱鴻先生呢?」
「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你怎不等他來問他就好啦?」
說曹操,曹操便到,凱鴻先生來了。我本想問話,卻看見他背後跟著一個女人而止住。女人年約三十上下,皮膚黝黑,瓜子臉蛋,有著一種因為過度疲勞而出現的微微老態。她穿著十分典雅OL服裝,與她本來的氣質相配,卻顯得過渡包裝。
「女朋友?」阿仁低聲說,她的聲音其實是訝異多於疑問。
推開了玻璃門,凱鴻先生說:「阿仁,濰光,來兩份南陽風味咖哩飯,以及兩杯『異國之戀』。」
我從未如此殷勤的處理著料理包,俐仁恐怕也鮮少如此計較咖啡的調味。我們都怕搞砸了凱鴻先生的約會。
凱鴻先生與那位女士坐下。
「這裡還挺漂亮的嘛。」
「是呀,所以我很喜歡待在這裡。」
「你說這裡叫什麼來著?」
「Coffee.17。」
「什麼要叫Coffee.17?」
凱鴻先生說:「這我也不知道。」
我小聲問了阿仁,阿仁搖頭。
凱鴻先生沿著女士的話題,問說:「妳平常上咖啡廳嗎?」
女士回應:「咖啡店?哈哈!我都是上酒館比較多。」她在說笑吧,我覺得。
「酒館?」
我將微波好的料理包撕開,倒在鋪滿白飯的盤子上,這段時間凱鴻先生都沒有說話,等了許久,他終於回話了。
「……你是賺吃女人嗎?」
凱鴻先生怎麼會這麼問?難道他與這位女性不熟?而且怎麼非黑即白似的問人家?
阿仁倒是不像我這麼激動。只是攪拌著咖啡,小聲說:「那麼這一個女生應該會比較適合法克才對,哈哈。」
凱鴻先生居然又問:「你總該不會還當過檳榔西施吧?」
女士忍耐似的沉默了一會的,最後爆發似的說:「是又怎樣?」她在堵氣亂說話,我覺得。
凱鴻先生往椅背一靠,十足報怨的語調,說:「媒婆怎麼會介紹你這種討賺女人給我?拜託,好歹也找一個娘家婦女啊!浪費我的時間!」
我端著咖哩飯不敢過去,女士卻忽然過來伸手拿起一盤,往凱鴻先生的臉龐砸去,咖哩與白飯四散,餐盤落地,發出清脆聲音,裂成數塊。
我與俐仁同時叫了一聲,法蘭克低聲說:「天啊,真的說中也不用這樣吧?這女的比采璇還要狠呀!」
凱鴻先生脫下西裝外套,從口袋之中拿出了一條手帕,擦拭臉龐與脖子。這個時候那位女士大罵:「陳凱鴻,你以為開賓葬業,有一些兄弟會挺你就了不起了嗎?不要看人無啊跟你講!」
凱鴻先生說:「我,不管是什麼行業,我,都看賺吃女人不起!」
女士說:「你給我記住!」將玻璃門拉開,猛力闔上。
我與俐仁同時「啊」了一聲,蹦的一聲巨響,所幸玻璃門沒有破。
法蘭克問說:「所以,老爹剛剛是在相親嗎?」
「不然呢?」沒好氣的回答,凱鴻先生帶著濃厚的咖哩味從穿過我與俐仁,在吧檯內側做了一番簡單的清洗。我與俐仁不敢說話。
清洗完畢,他似乎也沒有胃口,附了現金,將咖哩燴飯與兩杯咖啡送給在角落的那一名像是作家的人,那人全收了。接著凱鴻先生到了書架上挑了一本佛學的書本,站著觀看。
法蘭克似乎感覺出凱鴻先生的怒氣,也不像平常那樣與他對嘴。
我們此刻都很安分。
我打算去整理座位附近的菜渣與餐盤,卻不小心滑了一跤,掌緣著地之時,壓到了餐盤的碎片。
手掌一麻,一片碎片刺入了大姆指之中,俐仁小跑步而來,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手掌又一麻,趕緊抽手。
「壓到你傷口了嗎?」
「沒、沒有。」我又將手伸了過去。
俐仁緊握住我的大姆指,將碎片抽出,說:「法克,你還杵著做什麼,幫忙拿個OK蹦呀。」
法蘭克從琉璃台之內拿出了一盒急救箱,又從其中拿出了OK蹦,替我包上,小聲在我耳邊笑說:「你的樣子,我全都一目了然喔。」
我心中一凛。法蘭克對男女之事的敏感程度高的讓我不開心了。
但想當初,我之所以如此的憧憬的想要來到台南,是因為Tsai,怎麼知道她在我人生之中,居然從主角的位置,便成了配角了?
這怪不得我的,Tsai,妳對我的好,太少太少,而她,是曾經救過我的人。或許妳對我有百分之一的好,就贏過了別人對我的一百的好,可是妳不對我好的不是嗎?而俐仁……
我一望俐仁,她卻已不在我身邊。
「濰光!濰光!你還愣著做什麼!」
「怎麼了?」
眾人聚到落地窗前,同時猛獸似的引擎聲已包圍了我們。我對自己神遊的習慣感到後悔,奔向落地窗,往外一看,一台接的一台的機車往這而來,一大群飆車族居然堵住Coffee.17外圍,人數約略有十七八人。現在是白天的不是嗎?
俐仁罵了一聲:「機車!怎麼會有這麼機車的女人,不過是被老爹念了兩句,竟然就這樣叫人了!」
法蘭克跑去將二樓的鐵門拉下,並且鎖住,又奔回店裡,問說:「楠哥呢?」
「老闆今天去找咖啡商了,不在!」
法蘭克抹掉了臉上的汗水,說:「大家振定一點,喝一杯咖啡,他們拿我們沒皮條,很快就會閃了。俐仁,幫我泡一杯……」
鐵門傳出巨響,聲音聽來像是有人在對面狠狠一踢。幾乎同時,二樓落地窗前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飛向了這端,一聲脆響,落地窗出現白色的裂縫。
「陳凱鴻,給恁爸下來!」「陳凱鴻,你了不起是不是?」「陳凱鴻,俗仔,踹共!」「下來!」「幹,下來!」咆嘯聲即使隔著落地窗,還是可以清晰可聽。
狀況似乎挑戰著我們冷靜的極限。
俐仁尖叫一聲,說:「這次完蛋了啦!」緊緊抱著我發抖。
我不禁問:「這群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呀?」
法蘭克說:「濰光!現在不是你耍單純的時候,我們得想想辦法呀!」與方才冷靜的模樣,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不用想什麼方法,我下去便是,這是我的業障!」凱鴻先生說。他腳步沉穩的步出咖啡聽,彎下身子,將鐵捲門拉起。這一瞬間我感到一股慷慨就義的激昂。
「老爹瘋了!那種會因為說錯了一兩句話就打人的飆仔,是沒有腦袋的,下去做什麼?會被打死!」在此時,法蘭克很有義氣,我想起了患難見真情這句話。
鐵捲門打開之後,我親眼看見凱鴻先生的臉上挨了一拳,接著一隻手鉤著凱鴻先生脖子,將他拖了下去。那一隻手在我眼中,好像是從什麼幽冥空間探出,將凱鴻先生拉入一個生死未卜的危險領域之中。
「瘋了、瘋了、都瘋了!」法蘭克抱著頭,跺了跺腳,也下了樓去。
我正猶豫要不要下樓去,俐仁卻還抱著我,我的胸膛清楚得感覺出她正在發抖。當初車禍時,是她救了我的、是她帶給我溫暖的,我怎能不回報?我也輕輕的摟著她。
就在此時,刺耳的聲響突然響起,我們都身軀一振,隨即聽清那是警笛聲,我往屋外觀看,一共來了三台警車,大批機車做鳥獸散,從小巷之中四處奔離。
那一名一直在角落的人站起身子,手上拿著一隻非常舊式的白色手機。
「冷靜,什麼都搞得定。」超然的平穩語調,而且他好像特意模仿一句廣告詞。
原來,他早報了警。
「我們去看看他們怎樣了吧?」我對俐仁說。
俐仁從我的懷中探出頭,隨即放開了我,拉著我的衣袖隨著我一步步下樓。
法蘭克與凱鴻先生卻已經出現在樓梯口,凱鴻先生臉上一大片恐怖的瘀青,法蘭克上排的衣服失去了三顆鈕扣,暗示了剛剛劍拔弩張的情景。
我們一齊回到Coffee.17之內,那一個像作家的人已回到角落用著那台黑色筆電打字,以極度的專注,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堡壘。
阿仁說:「法克,你剛剛說什麼要大家振定哩,結果自己慌得最快!連叫警察都忘了!」
法蘭克說:「你還不是一樣!」他忽然緊緊的抱住我,學起俐仁說:「這次完蛋啦!」又變回自己的音調:「哈哈,像個娘們似的!」
阿仁說:「喂!你還想被我丟盤子是不是?」
法蘭克俏皮的吐吐舌頭。
凱鴻先生嚴肅的說:「剛剛是那位先生報的警?」
「是,我無腦,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處理方法。」
「那麼,濰光出車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他叫救護車的?」
「咦?」我上前想對那一位先生詢問,但是他那一種對身邊一切都不理不睬的態度,實是讓我止步。
而我心中,一直對阿仁懷著的感激,在此刻,卻忽然消散了幾分。
我感到一種空蕩蕩的遺憾。
我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移情別戀的藉口了吧。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20 20:04:15
《為了你,變女生》29.
29.
「喂!濰光!」
「啊?」
「我們情侶兩難得找你當電燈泡出門,你怎麼一直恍神?」
「啊,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都在對不起,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俐仁說:「好啦,不要欺負濰光了。」
這一個週末,我與俐仁、采璇小姐一起到了台南市區內的新光三越新天地逛街,冷氣的溫度適中,空氣的氣氛適合,我的心思卻還停在當初不是俐仁救了我的這點,難以融入眼前。
「這一件帽子不錯看,妳要不要?」采璇小姐拿起一頂紐約洋基的棒球帽,往俐仁的頭上套去。與當初和張明蒂在台北逛街不一樣的是,她們兩個女生還會在男性服飾區閒逛。
我們逛街的時候不論相對位置如何調換,俐仁與采璇小姐是一定都在一起的,而我大多是在采璇小姐這一邊,她們兩人一定是手牽著手,我則是將手插在口袋。
俐仁發現了一件明星代言品牌的T桖,我很有興趣,在她拿起之時,與采璇小姐一齊並肩觀看,接著,俐仁放下T桖,轉過頭,順勢牽手。
「啊!」我轉頭看著采璇小姐,她雙手環胸,一臉不悅,我趕緊出聲:「俐仁!」
俐仁轉過身子,看著我的臉,又看著采璇小姐,忽然開懷一笑,說:「啊啊,牽錯手了!我們快溜!」便牽著我在百貨公司之中胡亂竄逃。
我與俐仁奔到了男廁。她從牆邊探出,查看采璇小姐有無追來。這時我才知道,她是故意在鬧著采璇小姐,故意惹她生氣。是的,她是男生,喜歡一個比自己年紀還要大的女生的時候,總喜歡惹她生氣的。
「她來了,她來了,怎麼辦,怎麼辦?對了,我們躲到去男廁怎麼樣?哈!她一定不敢進來!」
俐仁真的是說到做到,立刻將我拉到了廁所裡頭。采璇小姐出現在男廁門口之時,她索性將我拉入一座隔間之內。她門關上,嘴上還在嘻笑,這忽然的靜止,讓我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她還牽著我的手,或許她的手因為長期的清洗動作而顯著粗糙,但是依然擁有那一種女性天生的柔軟。
「手不要牽著了。」我說。我覺得一個女生為了開玩笑而胡亂牽著男生的手是很過分的。
「什麼?」
「手應該可以不要牽著了。」
俐仁望了我一眼,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得放開了手,好像訝異著,我為什麼會在意,模樣的有點不開心。
「我說阿仁,妳該不會以為我不敢進來吧?」彩璇小姐將廁所的門打開,揪出了俐仁,俐仁一臉嘻皮。
我們走出男廁,不少想進廁所的男客人都面有異色,我低著頭,她們倒是半點也不在意,一路嬉鬧。
接著,她們在裡頭的速食商店內自然而然的相互餵著對方,她們在電影院裡頻頻交頭討論劇情,她們在保養品館大辣辣的試用著產品。
我感覺,自己非常多餘。
別人都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我還真不清楚怎麼會被她們約了出來,讓自己落入了這一種窘境。一望手錶,終於下午五點了,到了自己所排的上班時間。與她們告別,倒有一種如似重負的感受。
我與她們告別,她們還在自己營罩的甜蜜的氛圍之中……
◎ ◎ ◎
我將鑰匙插入不銹鋼鐵門的鑰匙孔,扭了幾回,最後在一個特殊的角度之下將鐵門扭開了。
背後傳來車聲,我轉頭一看,從車門中探出頭來的,正是楠哥。
他看著鐵門上的凹痕一眼又到店內看見了落地窗上的裂痕,問我:「怎麼回事。」
我回答之後,他只說了兩個字來顯示他的情緒:「哭夭。」語氣並不強烈,這種事情在他眼中好像很普通。
打開電燈之後,他拿出手機,言簡意賅的通知了玻璃行,又對我指示:「有人要喝咖啡,看這本。」拿出厚厚一本筆記,放在吧檯上,接著他又進到了他那神秘的房間。他是在研發他新的咖啡吧。
那本筆記是他的咖啡秘笈,上面清楚的記載了什麼配方要用多少份量去調配。
在客人尚未來到之前,我翻了翻秘笈,瞧見了之前凱鴻先生所要的「異國之戀」,不知道凱鴻先生是純粹喜歡這種咖啡,還是相親之時的心態適合這種咖啡?帶著好奇,我決定嘗試一下風味。
我將古坑咖啡豆放進研模機之中,開啟了開關,搖了三匙威士忌在裡頭,又從冰箱夾出冰塊,將它放在咖啡杯內,靜等它溶化,最後將奶油與蜂蜜擠在裡頭,均勻攪拌。
我輕嚐一口,入口滑溜的綿密口感卻讓我不住又嚐了一口、不住一飲而盡。威士忌的沁涼口感混合了蜂蜜的甜蜜,滲透進了心中,全身上下的細胞在瞬間睜開,不住打了一機伶伶的冷顫。但是在這如同漲潮般的絕佳歡娛之後,惆悵便如退潮似的一層層往身上撲了過來。
「異國之戀」,最令人深刻的,原來是這種濃厚的惆悵。這種在歡喜之後,才有的惆悵,忽然讓我害怕起回台北的生活了。
「好喝嗎?」
才剛開店不久,沒有想到那名看起來很頹廢的男子就準時來了。也許是我對他的形象產生了難以改變的動搖,我總覺得,他彷彿一直穿著一樣的穿著;藍色的襯衫,黑色的籃球褲,骯髒的皮鞋。他鮮少主動與我說話,正確來說是鮮少說話,這一回的主動攀談,令我很意外。
「異國之戀吧?咖啡一七,到了現在也創了不少不同的人生滋味了呀。」他沒有來由的感嘆,其實是令我摸不著頭緒。
但我注意到,他將Coffee.17後面的阿拉伯數字念做「一七」而不是「十七」。依稀記得,俐仁與采璇小姐都是說十七的,法蘭克曾說過一七,但是不久之後妥協,也說成十七,凱鴻先生則幾乎不曾說過。我以前想過,咖啡十七的意義,是這裡共有十七種咖啡?或者,十七是代表青春歲月?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Coffee.17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我問他。
「一七,是『遺棄』的諧音。這是一間被遺棄,也是遺棄一切的咖啡館。」
簡單的店名頓時充滿了詩意,但是被遺棄的咖啡館,又是什麼意思?
正想再問,正想說謝,他卻動作迅速的在角落坐落,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端了一杯白開水放在他的筆記型電腦邊,完成了入定的前置動作。
被遺棄的咖啡館?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27 19:24:15
《為了你,變女生》30.
30.
週末,Coffee.17的客人與往常相比,多了不少,很感謝客人對我手腳緩慢的包容。
下班之時,楠哥允許我先走,我到樓下的7-11,買了一灌蔬果汁,付帳出店家時那一名在角落的男子也下樓。
「先生,等一下!」
「嗯?」
「我想要請問一下,被遺棄的咖啡館是什麼意思?」
他抬頭望了朦朧的月亮一眼,說:「不是被遺棄的咖啡館,是被遺棄的人的咖啡館。」語帶玄機,或者是語意不清?總之他如是說,接著頭回也不回的轉身而去,默默的消失在這一片夜。我總覺得他有幾分原始森林的詭異神祕。
回到宿舍,宿舍前卻有著一個人影杵在機車之上。
她是一顆發光體,不用藉著路燈,也可以讓我看清楚她。
是俐仁。
「妳怎麼會在我宿舍?」見著了她,我十分暖和。
「我從老闆那邊看過你履歷的住址啦。」
「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找我呢?啊,先來我房間吧,這裡蚊子很多的。」
我是一個非常在意乾淨的人,所有的書本都一定要整整齊齊,所有的家俱都一定要一塵不染,地板潔淨的及格邊緣是走在上頭要發出嘰嘰聲。
俐仁進到我房間,忽然顯得有些厭惡,難道我這潔癖反而讓她不舒服了?
「妳要喝咖啡嗎?」我問。
「啊?你要泡給我喝?」
我笑說:「哈,都忘了妳算是我的前輩了,我泡茶給妳喝。請坐。」
「不用了,其實我只是有些話想要跟你講,所以才來找你的,我很討厭和男生共處一室的。」
俐仁鮮少如此嚴肅,我好不習慣,我懦弱的回應:「……好,我會仔意聽。」
「就……今天呀,我不是牽著你的手在百貨公司裡頭四處晃嗎?」
「是。」
俐仁搔搔頭,說:「我要跟你說,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要逗一下采璇。」
「我知道。」即便如此應對,心中那一壺心情,依然像是染上一些黑色顏料,悄悄擴散濁了。
「那個……有點複雜,怎麼說呢?」
我等她說。
「就是,你今天要我放手的時候,我有點不開心,你了解嗎?」
「我不了解。既然你喜歡采璇小姐,那麼牽我的手自然不好吧?」
「我覺得你不用這麼在意我牽著你的手的這件事!我們是哥們,哥們勾肩搭背很正常!」
我微微一笑,說:「那妳幹嘛這麼在意,我在意妳牽著我手的這件事?」
「我不能不在意呀,我要清楚得跟你說,我不會喜歡你!你知道嗎?我,不會喜歡你!」她的音量是平常的兩倍。
「這種事情,妳以前不就說過了?」
「但是……你……你還是喜歡我呀!」她瞪著我,我不寒而慄。
「你知道我喜歡妳,但是妳不願意我喜歡妳嗎?」
「對!」不知道她是在強調什麼,語調強烈的驚人。
我微微點點頭,對她說:「……但不管怎樣,我會繼續喜歡妳的。」
「你!你怎麼這樣!你煩死人了你!」俐仁竟然朝著我的胸膛搥了一拳。
她力道雖然不大,但是我的胸口依然一陣心碎般的麻疼。
不知道是什麼情緒,是生氣嗎?應該比較接近我很陌生的「衝動」吧?
這是我的房間,這裡只有我和她。
「诶!你放開我!放開我!」
我不能放,一旦放開了,她將化成另一股更大的暴風。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你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她忽然一凜,不再出聲。我往她的唇貼了上去,她開始掙扎,我選擇繼續使用蠻力,將她緊緊摟住。
我覺得我瘋了。
時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了,她了傾洩大風大雨,最終氣力放進,成了淡淡的微風。
◎ ◎ ◎
「你騙人,你說你不會想要接吻的。」
「妳也騙人,你說你不會喜歡我的。」
俐仁忽然奔向廁所,裡頭傳來了一陣驚人的嘔吐聲。
我喚起了她是女生的那一部份,她卻因為發現這件事實而難受。
我也躊躇了。我不知道要為了自己,讓她繼續清楚自己是女生,或者是為了她,讓她回倒雌雄同體的原貌?
她跨出廁所地磚之時,神色恢復男生時的樣子,我也讓理性回到腦袋上。
她對我說:「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你,那麼我就對不起采璇了。你應該知道這點的吧?」
她始終沒有看著我,我好希望她看我一眼。
「所以,我真的不能喜歡你。」
眼前的淚,模糊視線,耳朵卻聽得更清楚。
「今天的事情,我們都當作沒有發生過吧……如果,你還希望,我像當初對你那樣對你。」
她拉開門,樓梯之間的腳步聲是那樣的現實而清脆,我沉重的追不上去,忙著抹掉臉上的眼淚。但是我又難過做什麼?她是喜歡我的不是嗎?這樣不就夠了嗎?
樓梯之間去而復返的腳步聲令我一陣驚慌,我趕緊開開門。
然而,門後的,卻是爸爸。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0-31 14:53:30
《為了你,變女生》31.
31.
爸爸的臉上還帶著風塵,一進到屋裡,他便如同警察般的巡視起我的房間。我很清楚,他想從蛛絲馬跡之中查看我的生活是否偏移了原本的軌道。
「不錯,不錯。爸沒有白教。不過和你老闆那是怎麼一回事?」
「不開心的過去,我不要再提了。爸要不要喝茶?」
「你要泡茶給我喝?你都忘了爸是做什麼的嗎?」
「不然我泡咖啡給你。」
「你連爸喝咖啡會心悸都忘了?──你現在有沒有工作?自己下來這種荒郊野外生活做什麼?要修行台北也有不少寺院啊!」
我只得將在Coffee.17打工的事情跟爸說,爸皺起眉頭,說:「那種時薪都還不到一百五的工作,做幹嘛?這樣的話,不如接爸爸的生意吧。濰漾以後會飛黃騰達去的,家裡的事業沒有人接。回家啦,沒有關係。」
爸爸或許以為,我是愛面子,所以才將自己偽裝成在台南獨立生活的樣子,但是事實卻是我捨不得離開俐仁的。我心亂如麻,不知從何說起。
「不要猶豫了,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優柔寡斷,爸車都開來了,你把行李整理一下吧。」
「爸!你太突然了,這樣叫我怎麼跟打工的老闆說?」
「這難嗎?就說你爸要你別做了。」
「這……」
「難不成真的跟微漾說的一樣,你在台南有女朋友?」
可惡的微漾,他果然還是輕易的用自己的猜測背叛唯一的哥哥。
「不是那樣,其實,我也很希望我在台南有女朋友。」我說,這是我的肺腑之言。只是這複雜的事物一時之間難以解釋,對爸爸的謊言也越滾越大,我不知道要從哪裡,從誰,從何時,從什麼開始說明。
「那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硬要在台南工作?」
我真不知道究竟要怎樣跟爸爸說。
「是緣份。我和台南有緣份。」
於是,爸爸強將我的家俱帶走,無情的扭轉我未來的命運。
可是我的執著,並沒有那麼輕易的就瓦解。只要俐仁有可能與我結合,哪怕是千分之一,哪怕是萬分之一,我都會堅持下去的。當初Tsai沒有喜歡我,我都喜歡了她那樣久了不是嗎?既然如此,俐仁對我有著喜歡,我便更該堅持的不是嗎?
爸爸多給我一天的時間,命令我去向老闆辭職,但是我決定在這一天,去問清楚俐仁的想法,倘若我與她之間真有機會,那麼我離家出走也要繼續在台南,倘若她真的不願意我介入她們之間,那麼,我的離開將會是最好的結局。
◎ ◎ ◎
台南的冬天通常是不下雨的,但是這天卻難得的下起冰冷的暴雨,雷電交加。
有時候我會想,台灣這麼的小,怎麼會分成台北與台南呢,可是偏偏一個在熱帶,一個在亞熱帶,分成兩個不同的地帶,有著不同的氣候,不同的民情,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習性,就像是不同的國度。
雨,漸漸大了,打在身上,隱隱作痛。法蘭克曾經說過,我是水,那麼我這群夥伴在做什麼?阻止我去Coffee.17?
鞋子踩在階梯之上,溢出一片水幕。
「俐仁──!」
難得的,今天大家都在,那一個在角落的怪人作家、楠哥、法蘭克、凱鴻先生、采璇小姐還有俐仁。
法蘭克在吧檯邊,一手杵著臉,說:「你可真勤呀,今天不是放假嗎?該不會是想著阿仁弟弟吧?哈哈!」
他已許久沒有如此尖酸刻薄了,我以為和他的感情應該還不算差才對,怎知道他還會如此說?
我說:「我,我今天會來到這邊,是因為我可能要離開台南了。」
凱鴻先生說:「實話實說,我當初見著你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沒有緣份,希望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保重。」
「啊?」我以為,凱鴻先生應該會慰留我的。
「走開啦!」采璇小姐一聲咆嘯,我急忙讓開。
她拿著掃把掃過了我的方才的位置,又哼了我一聲,我所幸遠離了她幾步,她用這種態度面對我,是不是因為俐仁已經跟她說過了我們之間的事情?
俐仁瞧了我一眼,問我說:「你什麼時候要回去?」幸好,幸好她還關心我。
「今天吧。」
「……是嗎?這樣也好的,對吧?」她又將視線轉移,低頭看著手上的盤子。
她方才看著我的表情之中,沒有任何感情,半點也沒有。我覺得自己正在往下沉,無盡的往下沉,好像在無底洞之下沉中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下來。她這番話,不就也表示了我和她之間沒有希望?
楠哥手上拿著數張千元大鈔,一步步走向我,說:「這是你的薪水和資遣費,謝謝。」
眾人對我即將離去的情事,怎麼會顯得如此冷漠?我回頭又望大家,他們不約而同而注視著我的眼光,是唯一送給我的餞別禮,我希望裡頭有那樣一點不捨。
「看來,我Coffee.17的這一個名字取得不好。」
「咦?」
楠哥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語,他說:「被遺棄的人的咖啡館,沒有被遺棄過的人,都待不久的。」
「騙人,我被Tsai遺棄過。」
「她沒有遺棄你,因為你從未是她的過。」這一回,是楠哥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我豁然開朗……是呀,我從未是她心中惦記的人,怎麼會是她的呢?只是我渴望流向她罷了,我沒有被遺棄過,無法在Coffee.17 裡頭久待的。
我推開了玻璃門,清脆的風鈴聲刺耳的響了,我在走下樓梯之前,望了吧檯嘴後後一眼。正瞄見了俐仁別過頭的那一瞬間。
希望我曾是她的。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1-4 22:07:00
《為了你,變女生》32.
回到台北渡過將近一個月,在台南那短短三個多月的日子依然盤旋在回憶之中,那像是被困在密室的煙霧,找不到任何縫隙逃出,最後附著於所有可及的一切之上,對我造成一種質變。
這一個月,我跟著爸爸學習怎麼記帳,怎麼分辨茶葉的好壞,怎麼和廠商談價錢,全然是為接班做準備。
爸爸是一個矛盾的人,他要我努力升學,但是倒了最後,卻又要我繼承家業。他說,這樣別人就不會覺得我是找不到工作才跟著家裡做。對我的未來,他早已安排好了,他好像早就算準我在台南不會工作太久。
走在爸爸替我開拓好的道路上,確實是十分順暢,但是這一種令人安心而穩定的日子,卻還是讓我覺得缺了一些什麼。
「爸,我的人生就是這樣嗎?接你的班也不是不好,但是總覺人生有很大的缺陷呀……」
「這樣呀……」爸爸考慮了許久,說:「我會幫你相親的。」
我與爸爸的代溝,在此刻一覽無遺。我笑笑忙說不用。
是的,這裡是台北,一樣擁擠,一樣繁華,一樣有著我的朋友,一樣有著我以往的回憶。
但是,我卻覺得彷彿被一個看不見的布幕套在身上,面對所有碰觸的一切都有一種隔閡。
在這天的工作之後,我使用了久違的Facebook,邀請我加入他們帳號的台北朋友們不可勝數,我一一過濾,重新尋過了所有的朋友,可惜沒有發現俐仁或者是其他Coffee.17的成員們的帳號,Tsai當初已經被我親手刪除了,只剩張明蒂還在。
我嘆了一口氣,不住問了張明蒂:「學弟對你還好嗎?」
張明蒂很快的回應:「我們不適合,我是想要有一個男朋友,不是想要有一個弟弟,或者是一個小孩。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你和女朋友呢?」
我和我女朋友?
……我還是將當初是請采璇小姐來幫忙的事情跟她說了。
「……沒有想到,要拒絕我,這麼辛苦。」
「不好意思。」
「沒有關係,這很有你的風格。我跟你說,我之前,曾經在網路上看過一段影片,那是一隻狗和一隻貓,他們都是有人飼養的,飼養他們的人都住在台東,有一天,他們的主人出差都把他們帶到大陸去了,狗是被鍊子牽著,貓是在貓籠裡頭……你有在看嗎?」
「有,你繼續說。」我並不清楚為什麼網路上的影片可以透露出這麼複雜的訊息,那應該是小說,或者是文章。
「像是在重慶那一帶吧,牠們的主人是同事,一起到了那一帶出差,到了旅館之後,他們被放了出來,他們的體型差異很多,但是聞到了台東的味道之後,狗就主動撲了上去,他們就翻滾在一起,你說可不可愛?」
「很可愛。」我不想要去挑張明蒂故事之中不合理的地方。
「嗯,網路上也有很多人這樣說。但是你想,他們有可能這樣玩一輩子嗎?當然是不可能的嘛,那只是暫時的,他們的主人出差之後,又會各自回家……說不定影片結束的下一秒,狗就抓狂咬住了貓了不是嗎?」
「應該會是這樣沒錯。」
「所以我並不難過了。」
「嗯,貓和狗玩在一起,是一場意外。」
「但是他們都沒有錯的對吧?」
「對。」
「那麼,就希望貓和狗都過的很快樂了。」
「希望貓和狗都過得很快樂。」
我們都不再回應了。貓與狗也好,水與火也好,我很感激她最後給我的,是在這雨天中的一片風和日麗。
何況,她提醒了我,殘缺依然有著填補的機會。如果與另一個人的分別,但是自己故事之中的一個結局,那麼那結局能不能是快樂的?
於是,我又加入了Tsai的MSN,但是我半個字也敲不下去。過了一天,她主動連絡了我。
「哈!!!好久不見了!!!再見到你我很開心!!!!!這表示我們之間沒有事情了吧!!!!!」
「嗯。」從文字的內涵與那過多的驚嘆號看來,她應該是很驚喜的吧。然而,面對著她對我釋出的善意,我依然不知道要與她說什麼。
我與她很早開始便是純粹使用網路聯絡,但是這之間空白的許久,也讓我覺得她陌生了。我與Tsai從來就不是同一種頻率的人,我當初為什麼會喜歡她呢?
或許是當初,她也曾陪伴過我吧。她說的對,曾經陪伴過的,就算是朋友了。喜歡上自己的朋友,是人生之中會有的事情。
雖然沒有與她說什麼,但是與她對話之後,我突然覺得成長了。
我的心中的遺憾逐漸減少了。
可是卻還剩下那唯一一個最大的。
作者:
三分微光
時間:
2015-11-7 20:01:06
33.
上天一直在訴說祂的哀泣,濰漾也一直在抱怨心情很悶。
我並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悶的,因為不論有沒有下雨,在考完研究所之後,他都一直在玩著神魔之塔。
我到不覺得討厭,陰雨綿綿反到讓我感到一種祥和,那聲音總讓我產生一種回到海邊的錯覺。
我躺在沙發上聽著雨聲,等著其他的事情做。我覺得這種時候是一種享受。
「啪。」
一封包著透明塑膠袋的信件從大門口門縫滑入玄關,水泥地上留下一道水痕。真快有事做。
有點意外,收件人是我。
拿起衛生紙擦乾塑膠袋,我小心奕奕將它拿出。大部分的朋友,都是不會寫信的,因此這封信件的寄件人,有可能是我在南部認識的新朋友、有可能是Coffee.17的成員,有可能是俐仁。
我將信件緩緩拆開,那字跡十分潦草凌亂,看起來有點像是某本劇本中的一個橋段,勉強拼揍,上頭寫的是──
地點:Coffee.17
時間:晚上十一點
角色:林采璇、林俐仁、王明楠、法蘭克‧張、陳凱鴻
對白:
「那一個癡情小子,一直窩在這邊,恐怕是不太好吧?」
「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喜歡阿仁的不是嗎?他一定會繼續窩在這裡的,但是他窩在這裡是沒有前途的,唉,一個高材生,一個為情所困的大好青年呀……」
「阿仁如果妳真的喜歡她,想要丟下我,我也是沒有關係的……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的。」
「不行,說什麼我都不可以丟妳一個人。」
「其實,妳跟我不一樣,我感覺得出來,妳跟我不一樣,而且,我早晚得從我前男友的陰影之下走出的,不是嗎?雖然因為夾娃娃,讓我在愛情上也不相信男人……」
「我不喜歡他,我半點都不喜歡他,不管和妳一不一樣,我都沒有喜歡他。所以妳不用想那樣多。」
「妳真的沒有喜歡他?那一天摟著他摟的那樣緊,很可疑呀……」
「法克!不要亂講!」
「你真的沒有喜歡,就該讓他走。」
「或者把他逼走吧,離不開溫暖的地方,是無法成長的。」
接著就沒有下文了。沒有下文也無所謂,畢竟意思已經夠了。
我雖然很感謝寄這封信件的神秘人解開我當時對Coffee.17的朋友們態度急轉的疑惑,但是他似乎忘了標注哪一句對白是哪一個人說的,我花了不少時間去研究,尤其是俐仁與采璇小姐的對白。而且我從其中發現,原來我一直對俐仁有誤解。
將信紙翻頁,已經沒有對話了,只有幾行字。
試著掌控自己的命運,否則一輩子,就是隨波逐流。一樣的,當你看完了這封信,要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再去決定自己的命運。
另外,我寫這封信不是想要推你一把,而是討厭你這樣沒有個性,別人要你幹嘛就幹嘛,又沒有勇氣追求夢想的傢伙。
有心人 敬上
呵,真是故做神秘,卻又有點歪腰的有心人。
我將信紙撕碎。因為這封信的內容,已經消融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不斷的翻箱倒櫃,信紙、書本、皮包、美工刀等散落了一地,濰漾從房間中出來,卻非因為我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兀自一附萎靡不振的模樣,靠在客廳牆上緩緩朝地板坐下。
「你幹嘛?」
「放榜了……台、清、交、成都沒有中,台大差三個,成大差兩個……」
「研究所都有備取的呀,擔心的太早了。」我繼續翻著。
「……這是備取之後的成績……」
「這樣呀……」我腦中靈光一閃,輕輕一拍濰漾的肩膀,說:「太好了!微漾,你也別再考了,把家裡的事業做大吧!」
終於,我找到貨車的鑰匙,拿著它直奔門外,背後傳來濰漾的聲音:「什麼呀?你就這麼不想要接棒啊?」
我只覺得,弟弟從來沒有這樣可愛過。
◎ ◎ ◎
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南,雲層薄了,雨小了,風吹在擋風玻璃之上,將那些陰霾過的證據全都吹散。
台南早已恢復原本的晴朗,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大地暖烘烘的一片。
我將車子停在Coffee.17旁的巷子之中,拉開車門。
「濰……濰光!哇靠,你不是回台北了?你該不會自己開這台脫拉庫殺下來吧!」是法蘭克,他也正要進Coffee.17。
「你教給我那樣多的追女生的技巧,我說什麼也一定要追到一個女生!」下了車,我步上了Coffee.17的階梯。
法蘭克「啊?」了一聲。
「濰光,你麼會回來了?……我們緣分早就盡了,做人呀就是……」是凱鴻先生,他正在陽台那抽著菸。
「我因為Tsai下來台南,但是沒有見到Tsai卻見到你們,表示我們之間的緣分一定沒有那麼容易完結的。」繞過陽台,我拉開玻璃門。
凱鴻先生似乎很錯愕,朝著我走兩步,聳聳肩,又走回原本的地方抽菸。
然後是楠哥,手上正拿個咖啡攪拌著,見著我,一向很淡定的他臉上也不禁起了水波。
「你怎麼會回來呢?……沒有被遺棄過的人,無法長久待在Coffee.17的,這是命運。」
「我已經被Coffee.17的你們遺棄過了,一定可以待在這裡的!」接著,我走向了吧檯。
我沒瞧見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處在原地。
香醇的咖啡味蔓延在空氣之中,麻雀在落地窗前輕輕鳴叫,窗外的陽光灑入了Coffee.17,光線之中帶著一種薄紗似的綺麗質感,正溫和的罩在俐仁的臉上。
「……你,你怎麼會回來?」俐仁的臉,填滿驚訝。
「我是回來找妳的,而且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追求妳!」
「你……你……!我……!我……!不、不行的,我有采璇要照顧的!」
「他為了妳,都可以瘋了一樣的,從台北殺回台南了,值得了。」采璇小姐在角落的位置,手上拿個一塊抹布。
那一個像是作家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後離去了。采璇小姐佔據著那個綜觀全局的位置,對俐仁說:「從我夾娃娃之後,妳就一直勉強陪著我……我很高興有妳的陪伴,但是隨著時間,我也發現,其實你和我一樣,都不是真的同性戀,只是沒有辦法再接受男人而已,既然遇到了這樣一個特別的男人,妳是該接受的。我們再這樣下去,也只是無法解脫的。」
她輕輕啜了一口咖啡,聞到那種曾嚐過的味道,我不禁感到憂傷,更是對她萬分感激。
法蘭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來了,他說:「我教過這小子兩手,如果阿仁妳不給他追的話,我很丟臉呀!」
凱鴻先生也來了,他說:「這小子本來是要追Tsai的,現在變成再追妳,這就是緣分!」
法蘭克說:「老爹,你不要什麼都在那邊緣分緣分的,要是其實他們沒有緣份怎麼辦?」
凱鴻先生說:「緣份不能強求,所以其實他們有緣份。」
他們兩人此時的轉變,更讓我肯定他們之前對我的態度,是強裝出來的。
俐仁慌忙的在空中舞動了手,說:「什麼啊你們,我們之前不就說好了……而且我是男生,哪有男生硬要追男生的!」
法蘭克與凱鴻先生同時靜默了,對俐仁這一種說詞,能言善變的他們居然手足無措。
要追一個「男生」的方法,難道真的只有我知道?
我拉住了俐仁纖細的手。
太陽悄悄換了角度,光線照到我們牽著的手上。
「如果你不願意當女生。那麼跟為了跟你在一起,我可以當女生。」
俐仁哄了一聲,又一聲嘆息。
這瞬間她終於忘了放開我們的手。
《為了妳,變女生》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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