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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痕]狼煙【閱魂錄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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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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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1 01:5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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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痕]狼煙【閱魂錄之二】[全文完]
狼煙
【閱魂錄之二】作者:綠痕
身為一國公主,照理說該有一堆男人排隊等著她青睞
偏偏她這位公主卻是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人物
因人人皆知她並非皇室嫡公主,沒有實權更無封地
上頭還有個人見人嚇、鬼見鬼厭的瘋子兄長
而她幼時悲慘不堪的遭遇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樣聲名狼藉的公主無人敢娶,也是理所當然的
沒想到竟然有人不計代價求娶她過門?!這倒有趣了
敢娶她這等既不是天仙,在他人眼中還是嗜殺的女魔頭
不得不說他的擇偶標準真是全天下僅有,口味太獨特
雖不知這惹得鄰邊諸國天怒人怨的強盜頭子在打什麼主意
但既然他有勇氣上門求親,姑娘她就成全他……
說起婚後的人妻生活,嗯,感覺還滿不錯的
在他無條件無原則無下限的寵愛下
她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快活自在
不曾動過情的她,也因他的體貼溫柔而漸漸淪陷
直到那一夜,他一直隱瞞的真相被揭穿
她才恍然,原來他們的緣分早在多年前就已繫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1:38
第一章
正遭烈焰炙燒的原國皇宮,所發出的燦亮火光將整座京城映照得明亮如晝,一條條巨大的火龍自大火中騰然升起,在層疊彌漫的黑煙中翻滾不休。
七日前,原國冽親王斐冽弑君謀逆,在朝堂之上斬殺官員無數後血洗皇宮,宮中先皇嫡庶子女與眾妃嬪,皆無一逃出皆盡遭屠,唯太子一人下落不明。
為解救可能仍在宮中的太子斐藍,逃出生天的宰相與太師雖出動軍隊打算攻入宮中,但斐冽自所得到的魂紙中召喚出二十名魂役,來歷不明的各方魂役皆為士級高階武者,奉斐冽之令大肆屠殺之外,鎮守皇宮數日竟令皇宮有如銅牆鐵壁,哪怕三軍齊攻,眾軍員依舊無法突破魂役防線進宮救駕。
事情直至斐冽次子斐梟來到這才出現轉機。
身為武者相級高階的斐梟,在軍師納蘭清音的指揮下,帶領麾下親兵突破宮門後,便一路斬殺各路試圖阻擋的魂役直殺至昭明殿前,在與率領著禁衛軍前來支援的兄長斐思年會合後,打算進昭明殿與斐冽一戰生死。
可就在這當頭,斐梟在聽完身邊的親兵說完幾句話後,二話不說便轉身就想要出宮。
一路陪伴著他不離不棄的納蘭清音,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你想上哪去?”
“我剛收到消息,小妹被那瘋子派人捉去困在府裡三日了……”斐梟心急如焚,說著說著就要拋下手邊的一切先返親王府去救出自家庶妹。
“慢著,你現下不能走!”納蘭清音緊緊握住他的臂膀,說什麼也不肯讓他離開。
斐梟使勁想掙開他,“我管不了那麼多!”他的小妹……才十歲,才十歲而已啊。
“這節骨眼上你還在任性什麼?”納蘭清音怒火中燒地一掌扇在他的面上,要他清醒清醒。
“給我聽著,現下若不儘快殺了斐冽,要再讓他喚出魂役的話,往後咱們就再也沒有殺他的機會了!”他以為其他人會是斐冽的對手嗎?斐冽與他同樣身為相級高手,只要他不在,任誰也殺不了斐冽。
“可小妹--”
“別忘了太子殿下還在宮中等著你,如今他可是先帝僅存的血脈!”身為謀逆之子,就算斐梟有皇室血統,日後也不可能登上大寶,若是再不救出皇室的唯一香煙,難道要讓原國就滅在今夜不成?
斐梟狠狠咬緊了牙關,雖是明白眼下的情況不容他以私忘公,可他更憂心于小妹在府中將會有什麼遭遇。
不給他半點猶豫的時間,納蘭清音揚聲向斐思年下令。
“趁火勢還沒燒到後宮,你立刻帶人去把太子翻出來,這兒就交給我們,其他什麼都不要管!”
“我這就去。”斐思年雖是同樣擔心小妹,可他也知他必須以大局為重。
使上全力拖回斐梟後,納蘭清音在他還想掙扎時冷不防地問。
“怎麼,反悔了?還是說,不敢弑父了?”
斐梟狠厲地瞪向他,嗜血的目光中泛著濃重的殺意,“誰說的?”
“那你還杵在這做什麼?沒見那瘋子都快把人殺光了嗎?難不成你還心慈手軟的想放過他?”納蘭清音抬腳朝他用力一踹,直接把他趕進已被大火燒了一半的昭明殿。
在皇宮的另一頭,領著大隊人馬在猶存的宮殿中地毯式搜索了一段時間後,斐思年終於在宮中廚房的地窖底下,找著了被勞公公抱至此地躲藏的小太子。
他喘息地跪下,“臣等救駕來遲,望太子殿下恕罪……”
親眼目睹皇伯殺了皇父的斐藍,揮之不去的驚恐猶佔據了他整張小臉蛋,他顫抖地投進斐思年的懷中,一顆顆豆大的淚珠登時濕透了他的衣衫。
“大堂兄……”
斐思年飛快將他檢查過一回,見他並無大礙,立即抱起他躍出地窖。
“撤!”
豈料他懷中的斐藍此時卻嗚咽地道:“三堂兄還被皇伯關在宮內刑堂中,快救救三堂兄……”
神情凝重的斐思年馬上將他塞回勞公公的懷中,並轉身對帶來的親衛吩咐。
“你們儘快帶太子出宮,我去救三弟。”那瘋子……難不成就連親骨肉也都不放過?
此時于冽親王府中,已被囚在府中刑堂數日的斐淨正虛弱地躺在地上,她緊閉著眼,額上冷汗直冒,一雙小腳則不正常地彎曲著。
忽地堂邊的小門傳來動靜,斐淨疲憊地睜開眼,怎麼也沒想到數日前就已被她送出府的貼身丫頭花雕,竟不要命的又回來這虎穴裡。
冒死潛進府中的花雕,乍見她那一身遭用刑的傷痕,與那雙被人打斷的腳時,當下即哭了出來。
“小姐……”怎麼會這樣,老爺他怎能這樣……
斐淨艱難地撐起身子,“你……怎又回來了?”
“我、我來救小姐……”花雕連忙以袖擦去臉上的淚,上前抱住她的身子,試著將她往小門的方向拖。
斐淨推著她,“快走,他們會殺了你的!”
“我不,我要帶小姐走……”花雕哭著不斷搖首,費力地拖抱起她再一次滑下去的身子。
雜亂的腳步聲突自遠處的廊上傳來,斐淨的身子一僵,緊張地將還想解救她的花雕往小門的方向趕。
“馬上躲起來,快,他們不知道你在這!”
“小姐--”花雕邊哭邊向她哀求,聲音卻被她驟然的低喝給蓋住。
“這是命令,快!”
十幾名刑堂的管事與斐冽的親信們,在花雕轉身躲進小門裡不久就推開了刑堂的大門,斐淨忙打起精神看向那些在這幾日沒少折騰她的大漢。
“你們又想做什麼?”
“做什麼?”其中一名管事邊帶著淫笑邊脫去了外衫,“你說呢?”
某種森然的恐懼突地自她的心底最深處升起,斐淨顫抖地望向他們一雙雙飽含欲 - 望與暴戾的眸子。
“王爺已將高貴的小姐你……賞給我們了。”
她不肯相信地瞠大了眼,眼睜睜的,看那些男人在下一刻像野獸般朝她撲過來。
當斐梟終於親手殺了在宮中作亂的親父斐冽,與納蘭清音連袂趕來此地打算救她出府時,斐淨已然跟死了沒兩樣。
只看了刑堂裡頭一眼,納蘭清音就哽住了喉際,數不盡的內疚逼得他瘋了似的沖出去外頭,大聲派令手下親衛們去搜捕其他共犯,而斐梟,則是怔怔地站在門前,不願相信眼前所見是真。
不遠處,斐淨目光空洞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猶未幹的淚水劃過她的兩頰,在滿面的血跡上留下兩道刺目的白皙淚痕,在她的身上,還壓著個脫了褲子卻被她咬破了頸子的男人。
斐梟紅著雙眼,強忍著心中的滔天怒火與痛楚,奔上前去一把抓起那已死的男人怒甩至一旁,接著,一個全身赤裸還傷痕累累的女孩即出現在他的眼前,大量的鮮血,正自她的下身汩汩冒出。
淚水霎時漫過了斐梟的眼眶,他忍不住痛嚎出聲。
歷時七日的原國皇室內亂,在這夜,終於由冽親王嫡子斐梟平定。
次日,原國殘存的文武官員們,于宮外一致推舉斐梟為攝政王。數日後,太子斐藍在攝政王的扶持下登基為皇,改號為朝陽,時年,僅三歲。
十年後。
當年他為什麼要答應斐梟當這個皇帝?
他命苦啊!
每日寅時不到就得起床早朝的斐藍,打了個呵欠後重新半趴在禦案上,心煩不已地看著金階之下與他同樣正犯愁的文武百官。
原因無他,就是鐵料又再次漲了價。
遠在原國北方,出產鐵礦並製作鐵料的狼宗一族,三日前派使者將狼宗宗主的旨意行文諸國,一個月前才漲價的鐵料又再漲了一成,且自這個月起,狼宗不收白銀不收物料,他們改收黃金。
搶劫呀?
對,狼宗擺明瞭他們就是搶。
不想當頭肥羊被宰?那就別買,又沒人逼你。
一年來已經被十來回的漲價打擊得幾乎快崩潰的諸國,聞後無不怨聲四起,可偏又拿搶起錢來完全不眨眼的狼宗半點法子也無,這讓為重振國威而斂財多年的小皇帝,悲傷得幾乎無語凝噎。
眼看著國庫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流出去,斐藍是肉痛心更痛!
深吸了口氣後,斐藍直起身子揉了揉犯疼的額際,強打起精神繼續聆聽下頭大臣們的鬼哭狼嚎。
天天跑來他面前哭的戶部大臣們,此刻正極其投入地賣力灑淚,口口聲聲說狼宗吃人不吐骨頭,竟將鐵料漲價到天理難容的地步,漲到……原國要是再抗拒高價不進鐵料,日後不只是百姓們在各方面的用度有困難,就連宮裡頭燒飯煮菜,都不能用鐵鍋得改用陶罐了。
一票戶部大臣退下後,接力的幾個主掌各兵團的將軍,則是一個個老淚縱橫的向頂頭上司泣訴,要是再不補進鐵料給工部生產,日後他們原國軍士上戰場時,就不能拿刀拿槍得改用木棍。
俯看著一殿前仆後繼向他哭訴的臣子們,斐藍怎麼也想不出,他們堂堂原國這一大國,怎麼就被一支小小狼宗給拿捏在手心裡了?
別看狼宗雖只是一隻北方小族,不但人少,連領地也沒原國幅員的三分之一大,可架不住他們有鐵料啊,就算他們昨日漲完價今兒個心情太好又想再漲,誰能拿那票強盜怎樣?
什麼?乾脆直接去把那幾座礦山搶過來?
碰上那一族實打實的天生強盜,人人都惡狼似的,打不死你咬也咬死你。近幾年來無國不知無國不曉,以武立宗的狼宗乃是一支驃悍的草原民族,且全是武者的狼宗,全宗上下武力超強,敢上門去討伐去興師?沒被咬死算便宜你的了。
那個叫湛朗的狼宗宗主,七年前建立了狼宗後,便開始了一連串不止息的強盜行為,北方草原全被他大剌剌地給強佔也就算了,他還把北大荒處的礦山全都包攬到麾下,日後誰想要鐵料,就得跟他買。
鄰近狼宗的北蒙國,大體算來,實力與原國不相上下,可北蒙國卻拿這個立宗才七年的部族沒有辦法,因狼宗的武力整齊得可怕,全宗清一色都是武者的士級中高階,或許那些士級中高階的武者是打不過北蒙國的相級大人物,可一個打不過,十個、百個、上千個一起上呢?
上回北蒙皇帝在聽說鐵料又漲價後,氣衝衝派去狼宗搶礦的那支軍伍,就是最佳範本血例。他們可說是被狼宗善用的人海戰術給活活拖死的,別說根本就沒能給狼宗半點顏色看了,還東掉一塊肉西缺一塊骨頭地給轟出狼宗領地。
沒討到臉面,反倒被殺得落花流水,這口氣,北蒙國皇帝怎咽得下?於是北蒙國皇帝上個月又派出一支全是武者的暗隊前去狼宗,暗殺狼宗宗主,不料卻被宗主湛朗給硬是翻了船,殺了那一支暗隊不說,湛朗還親自夜襲北蒙國大都皇宮來了個下馬威,順便對北蒙國來個鐵料制裁,揚言三年內絕不賣鐵料予北蒙國,氣得北蒙國皇帝當下掀翻了禦案。
到底該怎麼解決狼宗這群強盜的搶劫行徑呢?小皇帝頭大萬分地一手撐著下頷思索。
首先,在有了北蒙國的前車之監後,他是絕對不會幹殺人放火這事的,但既是不能走北蒙國的路子,他還有啥明道可走?
難不成學西苑國的路線,拚命送西域美人過去色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4:14
第二章
他搓搓下巴努力回想,嗯……記得探子回報,狼宗那票鐵石心腸的傢伙,好像是直接拿美人去喂狼。
嘖,這什麼胃口?軟硬都不吃。
難道他們這些個大大小小的國家,若不眼巴巴地捧著金子去求人家賣鐵料,就真要退化至無鐵可用的木器時代?
“皇上……”哭訴了半天卻不見他有啥反應,諸位大臣好不可憐地望著他。
剛滿十三歲,還一臉稚嫩的小皇帝暴躁地擺擺手。
“吵什麼吵?沒帶眼睛不會察言觀色沒瞧見朕正煩惱著嗎?”
“咳咳。”枯站了兩個時辰的太師終於挺身而出,“啟稟皇上,那狼宗--”
斐藍瞬也不瞬地盯著這位近來盡找他麻煩的太師大人,冷不防地問。
“太師,你今年幾何?”
太師愣了愣,隨即拱手答道:“回皇上,臣今年五十有八。”
“咱原國官員告老的年紀又是幾何?”既然官員能夠告老還鄉,那皇帝也能夠卸職歸山吧?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那些永遠都沒完沒了的國務,以及這票天天只會對他哭訴的老臣?
不明所以的太師被他幽怨的目光嚇了一跳,滿心緊張地道:“六、六十……”
六十?竟然還有那麼多個年頭要挨?
小皇帝頓時在心中淚流三千里。
“皇……皇上?”皇上該不會是認為他年紀快到了,所以想將他逐出廟堂?
斐藍端肅著小臉,問得再認真不過,“朕今年十三,能告老了嗎?”
一殿的文武百官頓時悚然而驚,全被皇帝開口的這金言給嚇飛了三魂七魄。
“皇上!”
“皇上您三思啊--”
“皇上--”
轉眼間跪了一殿的官員們又哭又嚷,刺耳的噪音吵得斐藍兩耳直犯疼,他火冒三丈地抄起一本本摺子往下頭扔。
“閉嘴閉嘴統統都閉嘴!”成日就只會又哭又跪,偏偏就是沒一個會幫他想法子出主意的。
“皇上,您得想想法子,再讓狼宗如此倡狂繼續無法無天地漲價下去,一旦皇上您同意了狼宗的高價之後,國庫日後恐將會因此而告急……”
斐藍使勁地將粉嫩嫩的掌心往禦案上一拍,“想想想,沒見朕這不是在想了嗎?”
想他原國境內,黃金門的蓬萊號稱天下無敵鐵公雞,而他在納蘭先生的調教下,硬是修煉成了不但一毛不拔,還更上層樓摸了就得沾走幾兩銀子的糖公雞一隻!偏偏這狼宗就是神來殺神魔來斬魔,一整個兇猛無比,沒天良地逼迫鄰邊諸國統統都得把金子給它吐出來,還不吐就不給鍋!
居然心狠手辣地掐著諸國的三寸不放,這簡直就是太殘忍太無情太無理取鬧了!
備受六部請托的宰相大人,振振衣袖自列位走出。
“啟稟皇上,依臣看,總這麼讓狼宗以鐵料為刀架在脖子上要脅,不如我國就向狼宗宣戰,藉此擺脫此等野蠻的--”
“戰你個頭!腦袋出門忘了帶是吧?”小皇帝心頭的火藥馬上被他全數點燃,“原國休養生息了十年才好不容易能有今日,這仗是你說打就能打的?你以為打仗不必花銀兩?兵器要買、馬匹要買、糧草更是要囤要備,軍用花銷哪一樁哪一樣不必自國庫裡頭挖銀子?你以為軍員上陣不必支軍餉統統喝露水就成?若是戰死朝廷不必給軍屬遺後補償安家?而戰後原國物價不會高漲,百姓們不會因此得陪朕勒緊褲帶過三年?”
誰敢動他國庫的銀子,他就跟誰拚命!
宰相大人被一長串開銷給砸得頭昏眼花外,還被罵得灰頭土臉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個。
意猶未盡的小皇帝高聲一吼,“況且!”
殿上眾臣戰戰兢兢望向糖公雞氣勢全開的小皇帝,就見他氣勢漲得快消得更快,轉眼間就已一臉頹唐地捧著腦袋瓜。
“況且咱原國還不見得能打得過人家……”整整一宗都是士級的武者啊,沒入武道的平凡軍人哪會是那票高人的對手?去了也只是送菜。
原來是怕打不過狼宗啊,諸位大臣莫不籲了口氣拍著胸坎,在列其中的兵部尚書隨即信心十足地走出列位,揚起頭驕傲地道。
“有斷皇爺在,咱們原國豈會懼于區區狼宗小族?”當年大殺四方威赫眾鄰國奠定國業的斐梟,可是罕見的相級高階的武者,放眼天下,哪有什麼人會是他的敵手?
斐藍陰惻惻地瞥他一眼,“二堂兄是你們請得起、拖得出山的嗎?”
性子跟土匪沒兩樣的二堂兄,都高掛戰袍五年了他們還這麼念念不忘,嫌被虐得不夠是吧?
“可皇爺他乃原國戰神……”
他凶巴巴地吼,“戰神又怎麼樣?不能退休告老啊?不能頤養天年啊?不能天天窩在府裡泡美人先生嗎?”
兵部尚書還不死心,“臣相信只要皇上您去請求斷皇爺出山為國效力……”
“你嫌朕屁股挨的板子還不夠多是不?”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皇帝青筋直冒地抄起案上的禦硯朝他擲過去,一硯正中他的額頭,在他附近的官員們皆動作俐落地一閃,任由他直直往後倒下毫不施以援手。
瞧了瞧被殿上侍衛拖走的某人下場後,諸位大臣同一時間皆體悟到,陛下金臀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誰犯到這上頭誰就倒大楣,因此他們一個個都將兩手攏在官袍袖中,規規矩矩地站在自己的列位上,低下頭專注進行著眼觀鼻、鼻觀心這一大業。
被鐵料一事煩了一整年,愁得就快生出白髮的小皇帝自龍椅上跳起,眯細了眼瞪向一個個又在他面前不長進地練起烏龜神功的眾位大臣,他的指尖用力朝某人一指。
“你說!狼宗之事你有什麼主意?”又想統統都把問題扔給他?他是一朝天子,不是名臣不是謀士,當然更不是請他們來這混水摸魚吃皇家閑飯的!
“臣……”不幸被點中的工部尚書忙將脖子一縮,“臣惶恐,臣不知……”
“那你說!”他再挑一個。
“臣也不知……”兵部侍郎的屁股扭來扭去,一個勁地將身子往同僚的身後躲。
“換你說!”
“臣臣臣……”硬是被擠出人群的某位將軍,蒼白著臉忙轉身想躲進諸位同僚之中。
小皇帝氣得直跳腳,“躲躲躲……都躲什麼躲啊你們?今日狼宗之事若是再拿不出個章程來,朕就將你們都拉出去砍了!”
“皇上饒命啊--”
“再哭就統統都抄家充國庫!”
當皇宮中正一片淒風苦雨之時,斷皇爺府中卻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況,府中上下一片清閒安寧。
坐在書房中的納蘭清音一手拿著密摺,頭也不回地問向剛從朝堂上逃回來的斐思年。
“又漲價了?”
斐思年重重歎口氣,“漲了一成,還非金子不交易。”
“小毛頭今日又砸了什麼?”先且不管六部所需,單從民生這一點來看,沒鐵料就沒法鑄鐵鍋,沒鐵鍋百姓就沒法燒飯做菜,怪不得小皇帝這陣子脾氣愈來愈暴躁。
“禦硯。”
“管家,派人再送一打過去,讓他多練練手勁。”真不想承認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
“是。”立在書房一旁伺候的管家立即出聲輕應。
看不下去的斐思年忍不住要問:“先生不打算幫皇上一把?”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的斐藍,都已經跟所有堂兄堂姊哭訴過一回了。
納蘭清音微眯著一雙銷魂的鳳眼,絲毫不留情面,“孩子都養這麼大了,難不成這麼點小事還用得著我來教?那吃飯要不要也讓我來喂?”
都養這麼大了……
斐思年低頭扳著手指算算,然後臉色黑了黑,苦命小堂弟……好像上個月才剛滿十三。
“呵呵。”
“納蘭先生?”斐思年抬首看向正看密摺看得笑吟吟的他。
納蘭清音一手撫過密摺上的字跡……北蒙國皇帝有意為其叔大理王求娶斐淨為繼王妃,而西苑國皇帝則是有意納她為妃嬪?
這兩國的皇帝,不是吃得太撐就是嫌命太長了,竟敢打他們家小淨的主意?以為藉著小淨就能拖住斐梟的後腿,進而破壞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原國佈局?看樣子他們都忘了以往所嘗到的教訓,也不怕又再被斐梟給踹上個兩腳?
他側首想了想,“思年,前幾日進入原國的狼宗之人,來意打探清楚了嗎?”難得那邊的大財主也對原國感興趣。
“消息剛到。”就是來送新消息的斐思年,將一隻青金小圓筒置在他的桌上。
自圓筒中取出信紙後,納蘭清音又再綻出傾國傾城的笑靨。
“有意思……”
斐思年摸不著頭緒地看向他手中的紙張,往旁朝管家瞥了一眼,而管家也是不得其解地對他聳聳肩。
納蘭清音以指輕點著書案,“小淨人呢?”
“三日前她自行請旨前去青葭邊境清剿乞食軍了。”斐思年一想到自家那個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妹子就覺得頭疼。
“管家。”納蘭清音揚手朝旁一招。
“在。”
“立刻派人去叫小淨回府。”
“是。”
時值夏末,遠在原國與青葭的兩國邊界,界地森林中一片蒼鬱綠意直逼人眼,風中蟬鳴鳥叫如樂章般款款流動,正午時分自天頂灑落的日光,穿過搖曳的樹梢綠葉,將金黃的光影點綴得如白日流螢。
被納蘭清音所惦念著的斐淨,此刻正忙著殺人。
這十年來,斐淨在斐梟的指導下,如今已是相級初階的武者,加上拜納蘭清音為師學習過各種技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弱小的孩子。
近年來總是四處流竄,由大批乞民所集結而成的乞食軍,這陣子總是不斷騷擾原國臨近邊界的諸小城,在朝中忙得騰不出手來的小皇帝本就想派個將軍前來清剿,這讓原本待在府中無事可做的她在收到消息後,便趕在小皇帝下令前先行一步搶下了這個麻煩職缺。
揮劍斬下乞食軍領頭者的首級後,斐淨揚手甩去劍上的血花,然後不出意外地再次感受到,那些由府中親兵們所傳遞過來的恐懼目光。
側首看了一會兒他們宛若瞧見殺人魔鬼般的驚恐神情後,斐淨很想對他們說……她其實真沒有殺人這詭異的愛好,當然也更不是人們口中的殺人狂,她只是不想待在家中聽兄長們嘮叨,所以才不得不出門找些事做而已。
只可惜,這麼多年來……沒人信。
也不怪他們會這麼想,因她的母親在懷她的時候在府中遭了罪,生來羸弱的她在胎裡就已帶病,故而一出生便是面癱,從來不笑且甚少有過大的表情,因此從無人知曉面無表情的她在想些什麼,更多人甚至是直接把她當成了冷面無情的代表。
天知道她只是面癱而已。
所以她也懶得再去解釋,反正沒人信,她也正好可省下一筆功夫。
驀然間,一道淩厲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徘徊在她的身上,她迅即轉首,微眯著兩眼將視線掃向遠處的樹叢,但看了半天,卻也沒發現什麼動靜。
“小姐?”跟在她身邊多年的花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知她發現了什麼。
“沒事。”她搖搖頭,轉身走向已結束打掃戰場的府中親兵們。
“不知殿下有何指示?”親兵隊長隨即迎上來。
“死的埋了,活著的都拉回城交給城主處置。”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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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1 02:04:56
第三章
斐淨總算知道,為什麼先前和這些大漢他們一塊兒吃飯時,他們老是吃得一臉鬱結的原因了。
次日午膳時分,被湛朗領至城主府可供百人同時用餐的大飯堂後,斐淨坐在湛朗的身邊瞧了許久,總覺得這些人手拿碗筷的樣子很奇怪也很不自然,於是就對他們說了一句。
「不必倣傚外頭的規矩了,你們平常怎麼吃,就照舊怎麼吃吧。」
「謝夫人!」如蒙大赦的眾人,響亮的應和聲差點掀翻房頂。
接下來她就看到,木製的長長飯桌上,原國精緻的各道美食迅速被撤走,身形壯碩的廚娘們捧來一盆又一盆的烤肉,再擺上幾大罐奶酒,然後那些大漢便齊齊扔了碗筷,撩起衣袖伸出兩手抓來大塊烤肉,敞開了肚皮唏哩呼嚕地開吃,在她面前上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盛況。
沒在席上找到半根青菜的她,只能小口小口吃著湛朗以刀削薄後遞給她的肉片。
「要不要我另外給夫人開個小灶?」湛朗擔心地問,怕她不能習慣這種硬邦邦的烤肉。
「不必,反正我早晚都要適應這邊的飲食。」她現在已經不是原國人了,她有夫家的,納蘭先生說過,女子嫁人,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覺得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她要遵循這個優良傳統。
「夫人說的是。」瞧她說得一板一眼的,湛朗忍不住好笑地揉揉她的髮。
不久,湛朗臨時被公孫狩叫走離席,留下她孤單單坐在主位上,眾人見狀,便一個個搬過凳子坐在她的近處,好奇地看她拿著小刀切下一小塊烤肉,放到嘴裡嚼個半天,再切一小塊,再慢慢嚼嚼嚼……
不知怎地,他們就是覺得夫人的動作很像某種小動物,還格外有喜感。
被人盯著吃飯,這還是頭一回的新奇體驗,加上他們每個人又都對她笑呵呵的,斐淨突然很有心情與他們閒聊。
「你們家宗主上哪去了?」
阿提拉心直口快地道:「去想法子討夫人歡心了。」
「討我歡心?」他又想砸大錢還是想當強盜了?
「宗主對夫人可好了。」一想到這些年來宗主為她所做的事,木木西就不禁滿心感慨。
「就是。」深有同感的眾人紛紛點頭。
斐淨茫然地眨著眼,「湛朗對你們不好嗎?」
「當然好,宗主是大恩人啊!」左邊有人開始感恩戴德。
「不對,宗主是神明才對。」右方則有人在崇神。
「要不是有宗主在,我們早就全都餓死了。」木木西直接下了個結論。
「對!」全體一致同意。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斐淨至今才知道她家夫君的形象在他們心中這麼高大光輝。
「嗯,宗主就是這麼偉大。」
「就因他偉大,所以你們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整個狼宗上下團結一心,不論湛朗要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會盡全力達成他的要求,這可不是一般的君王都能擁有的領袖魅力。
「不是!」偏偏他們推翻了她的推論。
她被弄糊塗了,「那你們幹嘛跟著他?」
木木西放下手中的割肉刀,擦乾淨了油膩膩的嘴巴和雙手,然後正經八百地對她解釋。
「很簡單,跟著宗主有肉吃。」
「嗯嗯!」所有人齊齊點頭。
「……就這樣?」會不會太好收買了?
木木西一臉嚴肅,「夫人,您有所不知。」
「那你細細道來?」
自木木西的口中,斐淨這才知道如今她所見的狼宗,一開始,並不是這麼富裕與強大的。
早在七年前,這塊北方的土地上,根本就沒有狼宗這一族,他們只是這片草原上四處流浪的牧民。
因北方苦寒,土地又貧瘠得除了牧草外什麼都種不出來,他們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放牧這一事上,牛羊馬匹就是他們最珍貴也僅有的財產。
而身為牧民,說穿了就是靠天吃飯,一年能不能吃飽,都得看老天的賞賜,若是風雪大了點,或是雪季的時間延長了,來年所有人和所飼養的牲畜就都得餓肚子。但這些情況,自他們祖先的時代起就已經存在了,所以他們也都能接受這種時常飽一年饑一年的景況。
直到鄰邊諸國開始擴張領地,他國的牧民們開始前來與他們爭地起,他們原本就已很艱困的日子更是過得像場噩夢。
倚仗著強國的威勢和龐大的兵力,他國的牧民們不但搶走了他們最肥美的草地,更強盜似的搶走了他們的牛羊馬匹,眼看所有人都要因此餓死了,這時,湛朗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來歷不明的湛朗,只對他們說,他來自一宗古老的狼族分支,他不但想在這塊土地上定居,他還打算餵飽他們,讓他們從此不再受各國的欺陵,也不再似浮雲般四處飄泊居無定所。
在當時,無人相信他口中所說的一切,因那些實是太過美好太像永不可能實現的心願,而湛朗也不需要他們相信,他只是以無上的武力優勢討回諸國牧民搶去的牛羊馬匹,不但搶回他們熟悉的草原還定下諸國與他們的邊界,一旦諸國犯界,他就將那國打得再也不敢踏入一回。
看著湛朗擺放在他們眼前像座小山的肉類和吃食,不知已餓了多久的牧民們,全都流下了眼淚。
狼宗就是在他們吃了第一口肉後建立的,也從此,他們在湛朗的帶領下,一步步邁向有肉吃的美好新生活,以及這條康莊的強盜不歸路。
聽完了木木西的故事,斐淨贊同地點點頭。
「我同意,跟著宗主有肉吃,宗主確實偉大。」
「夫人英明!」一個個都很狗腿。
站在門邊聽完故事的公孫狩,面帶微笑地來到她的身旁,對她方纔的反應甚感滿意。
「夫人,宗主有請。」
被公孫狩領去了那座養著大狼的院子裡,斐淨大老遠就瞧見了那棵高大參天的巨樹,乍然一看之下,她還以為她回到了皇爺府裡她最喜歡的小院。
這不會是她家後院的那棵白松吧?湛朗大費周章的從她家搬來這兒?
不過在仔細觀察後,她很快發現個頭不對,這棵過於高大已經類似神樹的白松,樹齡絕對不只有百年而已。
剛完成移植,兩手還沾著泥土的湛朗,洗淨手後,走到斐淨的身邊親暱地在她額際上印下一吻。
「喜歡嗎?」原本這份禮物他早就為她準備好了,可是屬下辦事不力,路上耽擱了時間,所以才會這時才運到。
「你哪弄來的?」這棵樹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她不得不懷疑他又做了什麼。
「北蒙國。」
「詳細地點是?」
「大都皇宮北邊的御花園。」
那不就是北蒙國的千年神樹嗎?聽說北蒙國的歷代皇帝都拜它幾百年了。
「你……弄這樹來幹嘛?」
湛朗還是千篇一律的理由,「聽說你喜歡。」
「所以你就把它挖來討好我?」她忽然發現她有傾國傾城的本事,而且傾的都是別人的國和別人的城。
他只在乎這一點,「感不感動?」
斐淨歪著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很感動,你真是個大好人。」
「夫人高興就好。」強盜頭子對此表示很滿意。
木木西抖聳著雨肩,忍笑忍得好不辛苦,而公孫狩則是躲到一臉茫然的阿提拉身後去笑個暢快,至於已經無語再去問蒼天的花彫,此刻正忙著低頭與地上的螞蟻聯絡感情打交道。
「對了,北蒙國皇帝怎麼會肯把這神樹賣給你?」開心地繞著巨樹看了幾圈後,斐淨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木木西不以為然地在嘴邊小聲咕噥,「挖就挖了,還需要買?」
「就是。」阿提拉跟著點頭。
果然又是搶的,有他們這麼理直氣壯的強盜嗎?
「其實,當強盜是不對的。」斐淨認為她有必要與湛朗溝通一下他們全宗特有的小當觀念。
湛朗說得格外誠懇,「可這樣卻能讓整宗的族人都能夠吃飽。」
「也對,肚皮是很重要。」
「夫人說的是。」
花彫頹然地以指擰著眉心,就這麼看著姑爺大刺刺拐走小姐,一塊兒踏上歧途不復返。
院中的大狼們似乎對這棵神樹很好奇,也學斐淨在樹底下繞了幾圈,斐淨坐在草地上靜靜地看著它們玩耍,不時再抬首看看這份新禮物,這時湛朗早已趕走閒雜人等也坐至她的身邊,伸手揉了揉她酸澀的頸項,再將她的頭挪至他的肩上。
玩累的大狼們安分了,各自找了個地方趴著,院中僅剩下草地裡的蟲鳴聲與他們為伴。
她忽然有所感,「嫁人就是這樣嗎?」
「怎樣?」
「無所事事。」
「夫人有什麼想做的事?」
斐淨想了一會兒,發現對人生沒有追求的她,一時半刻間,還真找不出半件想做的事。
「沒有……」她是不是該找個目標振作一下?
「那就陪著我吧,我寂寞。」
他寂寞?斐淨坐直了身子看他看了好一會兒,兩眼突然亮了起來。
「夫人在看什麼?」
「我今日才發現你是個美人。」她不假思索就冒出了這麼一句。
住在皇爺府中,上從斯文翩翩的大哥斐思年,下至年幼的小皇帝,清一色都是讓人艷羨不已的美男胚子,但若是和湛朗相比,頓時,他們的顏色就褪了。
因湛朗不僅美得精緻、美得無一處不完美,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一種似妖非妖的氣質,而這一點則是他們永遠也學不來的。
湛朗捏了捏眉心,對她過於誠實的習性感到有些頭大。
「要我來說,夫人才是美人。」他是男人,他不稀罕什麼美不美的。
她誠實地搖首,「我長得很普通,我還是個面癱。」
湛朗捧起她的小臉,語調中帶著惋惜,「這臉……真不能有表情也無法笑?」
「也不能說完全不行,但是很難。」她對這點也感到很無奈,「我聽花花說,我小時候曾笑過幾次,好像是要打心底覺得開心,我才會不知不覺地笑出來。」
「要打從心底覺得開心是吧?」湛朗不放棄地親親她的面頰,「我有耐心,我等著看你日日笑靨如花。」
「這太有難度了。」
「不要緊,我有信心。」他繼續品嚐她的嫩豆腐。
印在她而頰上溫熱的雙唇,所帶給她的感覺,明明近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突然有種強烈欲嘔感,她不適地閉上眼,腦海中忽地閃過幾抹人影,那幾個人,面上帶著淫穢笑意朝她走來……
發現她面無血色還難受地緊閉雙眼,湛朗緊張地握住了她的雙肩。
「夫人?」
「沒什麼……」她晃晃腦袋,「就是好像想起了什麼,可又太快了捉不住。」
想起了什麼?
銳利的寒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逝,他很快鎮定下心緒。
「記不起就別想了。」他讓她靠回他的肩上,安撫地拍著她,「你的臉色不太好,睡一會兒,我在這陪著你。」
「好。」
放鬆身子後,斐淨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很快就睡著了。湛朗維持著坐姿握住她的手,悄悄將妖力探入她的體內,順著血脈一路來到她額間的上丹田處,一查探之下,發現十年前給她下的那個封印果然鬆動了。
怪不得她會想起些什麼,若是再不快解決,只怕當年那件慘事她就要全部記起來了……
停留在上丹田里的妖力,下一刻,化為鋒利的劍意開始大肆侵蝕那些塵封的記憶,湛朗打定主意,這回,他不再設下封印,而是徹徹底底的將它消滅,如此一來,這輩子斐淨再也不會想起那些不必想起的痛苦記憶,也再不會而已。到她當年所經歷過的地獄。
他絕不允許自己再後悔一回。
當秋日的風兒在草原上吹起時,北方大地早已是一片蕭瑟清冷。
斐淨一對枯黃的草原沒什麼詩情畫意的感想,二來腹中又沒有什麼墨水可去形容這片蒼茫風情,所以她連出門都懶,很乖很聽話地待在家中陪大狼。
至於湛朗?
因南方秋收在即,諸國糧倉又將堆滿米糧,國庫也將充滿黃金,即將豐收的各國君主不免想到去年國庫空虛的慘狀,自然也連帶想起了,害得他們一整年都睡不著吃不香的狼宗宗主,於是為保住今年的豐收,也盼望著能夠順道一報舊仇,於是諸國開始在暗地裡摩拳擦掌。
也正因如此,對狼宗族人們來說,秋季,根本不是什麼秋收的季節,而是報仇與反報仇的忙碌大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5:07
身為強盜頭子,湛朗從來不缺仇家,一個個仇家正排著隊等他出門去收拾呢,所以在十日前他就打包好行李,趕在各國的人馬被派來狼宗報仇之前,先一步對他們展開反報仇行動。
為了讓留在府裡的斐淨不感到孤單,湛朗在出門前很是仔細地囑咐過了所有人,因此以下的各種情況,便天天在斐淨的身邊上演。
「夫人,看馬啊?順路順路。」
「夫人,出門殺人嗎?一道一道。」
「夫人,吃飯啊?湊巧湊巧。」
「夫人,如廁嗎?一起一起。」
「夫人……」
連著十日下來,饒是身經百戰的花彫,也有些吃不消。
要不要每個人都對小姐笑咪咪還熱情無比,兄到小姐就如同見著了自家人般親切?現下的景況是,馬兒愛她、大狼黏她、族人們更是成群結隊圍繞在她身邊,小姐身上是具有吸引狼宗萬物的美德嗎?
「小姐,你確定你沒跟他們失散多年?」
「……我同你一塊兒長大的你不知道?」湛朗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麼?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些人而上的笑意,皆是真心實誠,並未摻假,也不像是被湛朗給逼迫的,所以斐淨也就認了。有人對她好總比人人都不理她來得強不是?所以她很快即投入其中,大家一起比比看誰比較親切。
當院中十隻大狼將她團團包圍,左右大腿上各擱了兩顆大狼腦袋,身後兩隻大狼並排趴著充當她的靠背,剩下四隻則蹲坐在她的而前,伸長了脖子狼嚎唱歌給她聽時,斐淨發現,這回全宗集體盡情投入的親切活動,好像……是有那麼點過頭了。
深陷狼圈的她,頗抱歉地看向被冷落在一邊沒狼搭理的花彫。
花彫擺擺手,「小姐甭理我,我一向都很能自得其樂的,你慢慢來,我去別的地方走走。」
斐淨摸著一顆顆乖順的大狼腦袋,總覺得近來它們狗腿的功力似乎又更爐火純青了點。
「每隻都這麼乖,是因你們都很怕湛朗?」明明湛朗人就很好啊。
一聽到湛朗二字,所有大狼紛紛抬起頭,黑汪汪的大眼中好像隱約有淚意浮現。
她想了一下,「殺掉剝皮上架烤?」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恐怖的威脅再次讓大狼們都被嚇得豎起狼背上的長毛,並夾起尾巴瑟瑟發抖。
不知不覺間,斐淨的嘴角微彎,那些許上揚的角度,看上去,就是一朵雖然很小,卻是貨真價實的微笑。
湛朗因此而看得怔住了。
多年來求之不得的笑臉,就這麼出現在剛返家的他眼前,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手足無措,既不捨得自隱身的地方走出打破此刻的氛圍,又想抱住她,告訴她這笑顏是多麼的美麗。
只是這笑顏太珍貴,所以他不敢妄動,就怕它會一閃即逝,而下回要想再看到它,則又不知得等到何時。
或許是大狼們的體溫太過溫暖,它們蓋在她身上蓬鬆松的尾巴也太像她房裡的棉被,斐淨只靠在大狼身上與它們玩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合上眼皮去會周公。
花彫曾走回來看過她一回,怕她著涼,本想替她添床被子的,但在她整個身子被大狼們的尾巴淹沒,只露出一顆腦袋時,花彫也不管她了。
湛朗一逕站在遠處看了她睡臉許久,直到不太溫暖的陽光已不再照至她的身上,他這才走過去趕走大狼,彎身輕輕將她抱起。
「你回來了?」被他吵醒的斐淨愛困地揉著眼。
「嗯,睡得好嗎?」
她將臉埋進他的胸坎,「還想再睡一會兒……」
「日頭西移了,乖,再睡就會著涼了。」聽下人說,怕冷的夫人自天候開始變寒後,常常不是跟大狼們窩在一塊兒睡,就是躲在房裡蓋大被,再這樣睡下去,怕是會對她的身子不好。
「不睡覺要做什麼?」她都已經被他養得很懶散了。
他拿出拐妻精神開始趕跑她的瞌睡蟲,「夫人不如與我一道學習凡人該懂的知識?」
「知識?」猶帶睡意的斐淨並不怎麼專心聽他說話,因此自然輕易就忽略掉了凡人二字。
他一字不漏地轉述,「妻子是用來疼用來寵用來捧在手中嬌慣的。」昨日木木西和公孫狩就是這麼教導他的。
她一副後知後覺外加恍然大悟的模樣,「是這樣的嗎?」
走回來的花彫當下腳步一頓,忍不住摀住臉……納蘭先生啊納蘭先生,你究竟是怎麼把小姐給教歪成這副呆德行的?
「連你也不知道?」來到人間也才十年的湛某人,沒想到她這方面的知識遠比他還要貧乏。
她好學生似地搖著頭,「沒人會跟我說這個。」
想起她那些恨不能為她遮風擋雨,盡其所能護著她的兄長,湛朗不難瞭解他們曾為她施展了什麼保護手段,可他們不知道,在保護之餘,他們卻也在無意間讓她錯失了許多。
他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那麼我們一塊兒學學夫妻相處之道這門學問如何?」
「怎麼學?」總算找到事做的斐淨很感興趣。
「先找個地方練練。」他抱著她直接往新房的方向走。
「好。」
跟著湛朗一塊兒回來的阿提拉,面上帶著大惑不解的神色,抬手攔住正要走過他面前的花彫。
「花姑娘。」
花彫沒給他好臉色看,「都說過別叫我花姑娘。」她很像紅袖招嗎?
「雕姑娘。」
「姑娘我不姓雕!」她沒空理會他,「閃邊!」
小姐又被姑爺拐去卿卿我我了,她要找個地方去自生自滅免得會長針眼。
只不過想問個問題,卻莫名其妙被凶了一回,阿提拉很無辜地拉著木木西的衣袖。
「木木西,夫妻相處之道是什麼?能吃嗎?」
「不能--」木木西下意識地對這個文盲應著,卻突然一頓,「呃,其實也不能說是不能。」
「啊?」那麼多個不能?
他慢條斯理地搓著下巴,「這門功夫若是學得深,或許咱們宗主很快就會有肉吃了。」
阿提拉兩眼亮晶晶的,「有肉吃?」
「嗯,以夫人遲鈍的程度來看的話。」應該很快就會被吞下腹吧。
「那我也要學,你教我!」
木木西唾棄地瞥他一眼,「老子沒空跟你雙修,去問你那個雕姑娘。」
「你教啦……」幹嘛捨近求遠?
「滾一邊去。」
被抱回新房中的斐淨,端正跪坐在床榻上,看著坐在床邊的湛朗捧著她的臉蛋,然後在她額上親了一記。
「這個我學過了。」業務已經很熟練了。
他再親親她粉嫩的面頰。
她有些不耐煩,「這侗也學過了,有沒有新的?」
「真想學?」湛朗慵懶略帶沙啞的嗓音拂過她的耳畔。
她點點頭,「做事要貫徹始終。」她從不半途而廢的。
湛朗徐徐挪動身子爬上床,伸出一掌勾來她的纖腰,一手抬起她的臉蛋,低首以唇在她紅艷的唇瓣上來回摩挲,再將它們含進嘴裡吮著,過了一會兒,再輕輕咬著它們。
生平從不懂得臉紅為何物的斐淨,頭一回臉紅了。面上燙熱不已,好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她的臉上,湛朗珍愛地以指撫過那抹緋紅,再湊上前吻住她的唇,加大了力道吮吻著,再小心地將舌探入她的口中。
斐淨的身子當下明顯變得僵硬,他不疾不徐地來回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慰著她,讓她慢慢再次放鬆下來,然後他才放縱自己的舌與她甜蜜交纏。
半晌過後,斐淨氣喘吁吁地看著他,紅著臉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想再學嗎?」
她按著猶在狂跳的心房對他搖首,但沒過一會兒,在她回味完方纔的那記吻後,她又再對他點頭,然後小小聲的說。
「明日再繼續……」
湛朗不禁被她逗笑了,開心地將她抱至懷中,「夫人說的是,那就明日再繼續。」
遠嫁而來的斐淨,在狼宗裡過得可說是如魚得水,在湛朗無條件無原則無下限的寵愛下,她的日子過得遠比兄長們所想像的還要快活,可另一位與她同一日來到狼宗的人,可就不了。
屈居在城主府地窖中數月的大理王慕野,在公孫狩終於把他給關了個舒心滿意兼過瘍後,這才總算願意提供紙筆給他,讓他修書一封給北蒙皇帝來贖自家親叔聽說北蒙皇帝在收到這封求救信後可說是氣炸了,但礙於皇族宗室顏面,他就算是不想贖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叔叔也不行,只能氣抖地咬著牙,命欽差大人前來狼宗贖回肉票。
坐在城主府偌大的飯堂中,身旁環繞著一眾揚刀亮劍的狼族大漢,備感壓力的欽差大人,又再次以汗巾擦了擦額際溜下的冷汗,一心巴望著對面那個正在點金子的公孫狩動作能夠快點。
點完金子的公孫狩,驀地將眼前的金子往前一推,然後懶洋洋地蹺起一雙修長的長腿,交握著十指對他道。
「數目不對。」
「怎會不對?」明明信上說的就是這個數目。
公孫狩亮出一口刺眼的白牙,「抱歉,漲價了。」
「漲……漲價?」哪有他這樣坐地起價的?
公孫狩也不管他是否氣得嘴上的鬍鬚亂翹,還一手扶在桌邊搖搖欲墜的樣子,他悠然抬起手,開始算給他聽。
「好歹我們也養了大理王一段時日,這伙食費、住宿費、人員看管費若是不給,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吧?」他們都不必出成本的嗎?
差點氣了個倒仰的欽差大人使勁地拍向木桌。
「你這是搶劫!」簡直就是無恥至極,沒瞧見大理王都被他們給餓瘦了一圈嗎?他還好意思說什麼伙食費?
公孫狩邪惡地揚揚眉,「很高興大人您有這共識。」
「……」這天經地義的語氣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唱作俱佳,「我狼宗宗主大婚,各國皆前來道賀,而你北蒙人不到也就罷了,不知為何連賀禮也遲遲未至?唉,禮不到人不來統統都算了,沒想到我宗主迎親的半途居然還遇上個想劫親的,你說,你們北蒙如此不將我狼宗宗主放在眼裡,是不是讓人很痛心?」
欽差大人咬著牙,「你想怎樣?」
「心痛就得要有心藥醫,而就醫就得花銀子,大人,怎麼看您都得對我們出點醫藥補償費吧?」
「你個無賴……」
公孫狩還獅子大開口,「大理王的那塊領地,我們狼宗就當作是大理王冒犯我宗主夫人的賠禮了,相信英明如大人你,也定會同意這決定是不?」
欽差大人跳了起來,「我絕不會同意!」
下一刻,一把把刀劍皆不約而同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公孫狩哼了哼,「識相的就快把這文件給簽了,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走出我狼宗時,身上會不會不小心缺了點什麼。」
「你……」欽差大人氣抖地喘了又喘,揚手指向窗外那棵參天巨樹,「好,那些我不與你計較,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們狼宗盜走我北蒙神樹是什麼意思?」
公孫狩打死也不認,「你認錯樹了。」
「絕不會錯,那分明就是我北蒙失竊的神樹!」
「樹上頭是有刻你家的名字?或是你能驗它的血統?那你身上的銀袋我看了也很眼熟啊,我可不可以也說那是我的?」
「你強辭奪理……」
公孫狩兩手一攤,「誰讓我是強盜來著?」
站在飯廳外頭的斐淨,對於公孫狩的強盜行徑看得是目瞪口呆,湛朗扶起她的下巴,頗得意地對她道。
「我教他的。」
「教出了個奸商你還邀功?」要她感佩一下一山還有一山高嗎?
「夫人你不明白,這是種成就感。」他一手撫著胸口,很虔心地對她道。
她無奈地撫著額,「好吧,我慢慢體會。」
「夫人不贊同我宗的強盜行為?」
不贊同?
以往在還沒有來到狼宗前,她的確是不贊成的,可在來到這片即使再怎麼努力也很難吃得飽的土地上後,她曾設身處地的想過,若她是這兒的主人,她要怎麼讓一大批族人不再挨餓?
畜牧?
天災和牲畜病害可不會給你而子。
農耕?
草皮是啃得飽嗎?
礦產?
那些鐵礦本就是他們搶來的。
於是她歎了口氣,「不,其實這樣也好,畢竟金子又不是從地裡刨出來的,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有錢能賺就當賺。」
湛朗獎勵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夫人說的是。」
她看了眼裡頭正大宰特宰肥羊的公孫狩,然後決定離開這兒,以免她口後會有樣學樣。
「有件事我想問你。」她一手擱在他的臂彎裡,邊走邊對他說,「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何宗裡的每個人老是對我笑咪咪的?」
「因他們都很期待也很歡迎你的到來。」這或許該歸功於他的教導有方。
「為何?」
湛朗帶她來到城主府的最高處,一手指著眼前的景色。
「狼宗能有今日,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準備迎接你,這一點宗裡的每個人都知道。」
她很是驚訝,「為我?」
「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為了能讓你開心,為了能讓你自由自在,更為了讓你幸福。」
「什麼意思?」怎麼這些話聽來就像是預謀已久?
湛朗將她攬進懷中,愛不釋手地親吻著她的眼眉她的唇。
「十年了,為了你,我整整等你十年了。」好不容易才能將她留在身邊,這要他怎能不感謝上天?
她自認她以往從不曾認識過他,家中兄長們亦不曾與他接觸過,所以他的這個等字,是打哪來的?
斐淨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抬手摀住他到處偷香的嘴。
「既然你已等了我這麼久,咱們眼下又早已是夫妻了,可你卻不與我同房。」
她仰起螓首,淡淡指出他們成親以來一直不同房的這點,「是嫌我髒?」
「髒?」湛朗拉下她的手不認同地問:「清白與否那很重要?」
「你不這麼認為?」不是所有男人都該很在乎?
湛朗聳著寬肩,「無所謂吧,你又不是為了那玩意兒而活。」他來自的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凡人這等愚蠢的觀念。
她天生就是個樂觀的人,「我也不認為我被狗咬了一口,我就得把它咬回去,或是永遠都惦著那個傷口。」
「夫人英明。」這個心態很好。
「那你不同房的理由呢?」別想敷衍她。
他珍惜地看著她,「之所以不與你同房,是因你還沒準備好,之所以不碰你,是怕你會不喜歡會不情願,所以我願等。」
原來……他是擔心她?
已經為她無所不做的他,為什麼就連在這一方而也要如此小心待她?他的溫柔體貼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嗎?
斐淨的眼眶不知不覺間有點紅,「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的小堂弟,是皇帝吧?他說出口的話,就是所有人該遵從的聖旨吧?」
湛朗摟緊她的身子,將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對我而言,你的話,就是我的聖旨,而你的心願,就是我所有努力的目標,只要是為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寥寥幾句話,便將她的心房充斥得滿滿的柔情與甜蜜,斐淨頭一回體認到,以往他總是掛在嘴邊的愛意,並只是隨口說來哄她的。
曾經所有人都認為,她這輩子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其實,已經在她不知曉的情況下,由湛朗默默地將它平鋪在她的生活中,只為了等待她一次的歡喜,只為了能給她一次的感動。
她究竟何德何能?
明明她就有著那種不堪的過去,可他就是認準了她這個人,其他什麼都不管也不理,一心一意的,只對她好。
她的語氣不禁有些哽咽,「你欠過我什麼?」
「我就是高興寵著你。」湛朗可不想惹她掉淚,連忙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只可惜,並不成功。
「我並不值得你這麼做。」
「那是你認為。」他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只要是為你,哪怕要我付出所有,我都覺得值。」
聞言的斐淨踮起腳尖,雨手摟著他的頸項,埋首在他懷中,好半天都不發一語。
「你是我的妻,而這是你的家,我等你住進來。」湛朗撫著她一頭烏黑的秀髮,喃喃在她耳邊道。
「我已經住在這兒了……」
「不,我所說的是這裡。」他拉開她,一手指著她的心房,「我等你把心住進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7:55
第四章
斐淨點點頭,也是,要知道的話府裡早就該鬧翻天了。
“如何?小淨你的意思呢?”說了這麼久,她總能告訴他這親到底結是不結吧?
斐淨不語地看著他眼中焦急的眸光,一如以往地,在擔憂之餘,還掩掩有著不想讓她看出的心疼,就像在其他兄長身上所看到的一樣。
在這等的目光和言語之中,她過了多少年?
十年,整整十年了,他們無一日不都在用這種神態提醒著她,十年之前在她身上發生了何事,哪怕她早已記不清也不放在心底,可他們的一言一行,都無時不刻地縛住了她想往前走的步伐,將她困在那一池以同情為名的泥淖之中,卻從來都不聽她說。
她想告訴他們,在他們口中那殘忍無比且毀掉她一生的往事,她早就……
不記得了。
十歲那年的一場噩夢,如今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並非是她的記性不好,只是那時或許是因為年紀猶小,受到的刺激又太過,因此自然而然就遺落了一些記憶片段,加之又有些年頭了,要她清楚記起當年發生了何事,說真的,她記不起來。
可當每個人都在為她而感到悲傷時,縱使她再如何說明她真的不記得、不怎麼在乎那些往事了,他人卻只會以為這是她刻意說來安慰他們的,如此一再對他們辯解不去,倒像她沒心沒肺似的,也因此,漸漸地……她也不再說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很努力想從那片陳年的泥淖中爬起來的,可每每看見兄長們自責的臉龐、眾人不忍的模樣,她就覺得那片泥淖好像又把她拉下去了一點。
她多麼想告訴他們……鬆手放開我吧,我不想陷在過去的噩夢裡,咀嚼著痛苦、吞咽著悲傷過日,我想好好活下去。
他們從不知,那些出自善意卻又帶著憐憫的言行舉止,宛若劊子手手中淩遲的利刃,一刀刀在她身上刮下,連皮帶肉,痛不死人又讓人沒法活著,總教她疼得喊不出口。
親情的撫慰一旦過了度,就成了沉重的罪枷,一日日扛在身上讓她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萬分艱辛,這種日子,她真是過夠了。
年年月月都看著他們拚命想要彌補或是想要贖罪,而她不想接受卻又不能將之拒於門外……與其如此折磨每個人,讓每個人都沉陷在往事中走不出來無法得到個解脫,趕在滅頂之前,她得想個法子自救。
“我嫁。”
納蘭清音驀地抬首,原以為她需要考慮個幾日,沒料她竟答應得這麼乾脆。
“這麼快就做決定,不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她沒表情地點點頭,只求能夠離開這個困境就成。
他猶不放心,“你不問問你要嫁的那位宗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必要。”不都只是過日子?地獄她都踏過走過了,再糟又能糟到哪兒去?
“小淨……”
斐淨拉來他的雨掌,緊緊握住那份溫暖之餘,也在心底決定從此搬開心中那以親情為名的姅腳石。
“先生與兄長們,其實一點都不瞭解我,我是個樂觀的人。”
納蘭清音聽得有些怔住。
在發生過那種慘事後……她還能樂觀看待一切?這麼多年來他們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她,就是深怕她會如其他女人般想不開,或是放棄了自己自暴自棄,而如今她卻倒過頭來對他說,她樂觀?
“所以你們真的毋須為我操那麼多心的。”斐淨鬆開手改而拍拍他的肩頭,也不多作解釋。
把話說完後就瀟灑走人的斐淨,沒有去管身後納蘭清音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眸,在走出花園後,她揚首看向淨朗無雲的湛藍天際。
望著那一片純粹湛藍的天際海洋,她不禁憶起十年前在最絕望時,她曾對魂紙所許下的心願。
可結果呢,當時她的魂役非但沒有出現拯救她於水火,這麼多年過去了,也從不曾現身實現過她的心願……
一直站在園中沉思的納蘭清音方想轉身回到府裡時,平常事事都處變不驚的府中管家已氣端如牛地飛奔至他的面前。
“納蘭先生,皇爺回府了!”
他挑了挑眉,“拆房子沒?”
“前廳已半毀,您快去救救火吧,大爺快擋不住了。”管家好不可憐地望著他,在聽到前頭又傳來一陣巨響後,直心疼起廳內那些這個月才新進的古玩與珍寶。
“嘖。”納蘭清音衣袖一拂,不情不願地提起腳步隨同管家前去救場。
戰況激烈的皇爺府前廳,下人們早已作鳥獸四散避難,唯獨被留下來的,就只有正飆著火氣砸屋拆房的斐梟,與下了朝就趕著回來攔人的斐思年。
“你再說一次!”一拳擊碎一面牆後,斐梟惡聲惡氣地揪著斐思年的衣領大聲怒吼。
斐思年心慌慌地想攔住這個兇神惡煞,“二、二弟……”
“小毛頭想嫁了小淨換鐵料?”反了反了,肯定是太久沒抽那小子板子了,居然敢把算盤撥到他斐家人身上?
斐思年忙向他解釋,“二弟,你別衝動,目前只是聽說、聽說而已!皇上還沒決定是否真要讓小淨去和親……”
“那個臭小子……”斐梟才不管他在說些什麼,稍一使力就甩開他,“竟敢擅作主張?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要他把自家妹子嫁給那個來歷不明的北方強盜頭子?那就先把他擺平了再說!
“慢著,二弟你先冷靜點……”被甩得頭昏眼花的斐思年,一骨碌地又再次撲上前拖住他興師的腳步。
斐梟將十指按得格格作響,“哼哼,把持鐵礦以此為要脅是不?待我宰完小毛頭,我就去滅了那姓湛的全宗!”
“不行!這狼宗萬萬不能動……”要是國庫因此而見了底,小皇帝八成真會引疚撞牆見自家祖宗去。
他陰森森地道:“放心,我不急著去動那狼宗,待我先去料理那只屁股太久沒挨板子的小毛頭再說!”
急急忙忙趕來皇爺府的斐藍,在踏進了府院正要踏進前廳的外門之時,冷不防聽到斐梟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低喝,他抖了抖身子,悄悄收回了剛要踏進門內的小腳。
趕在斐思年已經沒了力氣,就要架不住斐梟時,納蘭清音站在他身後冷冷地問。
“你想弑君?”
火氣正上心頭的斐梟,回過頭來就不客氣地朝他吼,“小毛頭敢把主意打在小淨身上,老子就敢砍死他!”
納蘭清音不疾不徐地再問:“那下一任皇帝是誰想必你也已經想好了?”
斐梟登時如墜十裡冰窟,火氣消減得半點也不見蹤影。
“呃……”下任皇帝?
“或者你想為帝?”納蘭清音雲淡風輕地再問。
“不想……”他要有那份心思,當年他幹啥還扶小毛頭上位,還硬是萬分忍耐地當了七年的攝政王後就急吼吼地還政於皇?
納蘭清音徐徐漾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那就是你想讓原國斐氏葬送在你手上?”
“這個……”天地良心,他從沒想過要斷絕祖宗血脈。
“皮癢欠收拾了是吧?”納蘭清音當下笑意一斂,本色盡現地狠揪著他的耳朵,“過來!”
“別擰、別擰……潑貓,你怎麼又動手了?”
“既然腦袋有洞不長記性,我就讓你的皮肉長長記性!”
站在門外暫時撿回一條小命的小皇帝,顫顫地抬手拭去一頭的冷汗,趁著裡頭正亂著趕緊逃離虎口,可就在他方才踏出皇爺府大門時,一抬首,就見淚眼汪汪的文武大臣們都等在外頭準備堵他。
“皇上……”
有沒有這麼逼他的?有沒有?
他悲他苦他怨啊,嫁了堂姊,不但會屁股開花還可能會小命不保,不嫁堂姊,國庫則將會像無底洞般地虧下去,這、這……饒是經歷過多年挨板子的壓迫洗禮,小皇帝也忍不住此刻那股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他們這是逼著他這少年搞造反玩叛逆嗎?都不覺得他的年紀還太嫩了點嗎?
深感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斐藍邊聽著身後皇爺府中吵吵嚷嚷的打罵聲,邊看著眼前一個個都在逼迫年幼孩子做決斷的大臣,半晌,小皇帝暗暗握緊了拳。
他決定了,為保他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國庫,他要奮起!他要反抗!他要效法納蘭先生不畏惡勢力,他要做個昏君!
次日,當公孫狩來到宮中,再次詢問斐藍是否有一結秦晉之好的意願時,他頗納悶地看著神色憔悴的小皇帝。
“不知陛下您考慮得如何?”
深怕夜長夢多,斐藍毫不猶豫地拍板。
“嫁!”
火速下旨賜婚、火速定下近得沒有反悔餘地的婚期、再火速拖著一班大臣逃出宮,躲至京外行宮緊急避難,小皇帝斐藍拿出多年來挨板子的精神,將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打定主意同自家土匪二堂兄杠到底了!
眾大臣頓時對小皇帝生出一股子高山仰止的崇敬感。
當斐梟提著大刀殺至宮內興師算帳時,宮中已是人去樓空,而京中的文武大臣還有官員們則是……沒一個有膽待在家。
因得到小皇帝的全力支持,狼宗那方而進行婚事的動作更是其快無比,原本就奉宗主之命等在原國邊境外的迎親隊伍,三天后已來到原國京城準備迎娶宗主的新娘。
晴朗無垠的湛藍天際下,一支人數龐大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進原國京城,難得一見的迎娶大陣仗吸引了京中無數百姓,大批的百姓如同氾濫的潮水湧至皇爺府周圍的各路大街上,爭相目睹那名財大氣粗,還竟然敢娶淨公主過門的狼宗宗主。
騎著通體黑得發亮的壯碩馬駒,湛朗高坐在馬背上,無視人們對他投來各種飽含驚疑、猜測、不解的目光,在他身後,狼宗族人們駕著一輛又一輛運送鐵料的馬車,在瞠目結舌的眾人面前整齊地往皇爺府的方向前進。
偷偷回京的小皇帝,此刻正拖著一票大臣混進人群躲在大街上,當他見到那一車車載滿鐵料的馬車時,頓時在心中淚流成河,而他身後的百官更是激動得忍不住紛紛以袖拭淚。
鐵料啊鐵料……他們終於不必擔心以後沒鍋可以燒飯了。
站在皇爺府前院等著送花轎的納蘭清音,抬起一腳踹向這三“來都沒能成功逮到人算帳的斐梟。
“還愣著做什麼?”這頭倔驢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就不嫁!”斐梟氣呼呼地雨手叉著腰,一臉踐態地甩過頭。
納蘭清音狠狠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
“誰管你嫁不嫁?快送小淨上花轎!”沒看到花雕都扶著小淨站在院中等大半天了嗎?
“就不嫁!”
納蘭清音也不是非得求他不可,他朝滿面笑意的斐思年招招手。
“思年,就由你來送小淨上花轎。”哼,以為小淨還會缺兄長為她送嫁嗎?大哥斐思年不行也還有三哥斐然,他斐梟算哪根蔥?
斐梟氣結地指著他的鼻尖,“潑貓!你怎麼可以把胳膊往外人那邊彎?”
“再囉唆我就離家出走。”
“你敢!”斐梟聽了大驚失色地沖上前死死抱住他,深怕他會說到做到。
他挑起秀眉,“那你嫁是不嫁?”
“我……”還想再作抗爭的斐梟完全沒有注意到,斐思年在他還鬧著脾氣時,已和斐然一塊兒將斐淨給扶進了花轎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8:23
第五章
「小姐,我似乎有座後宮。」
「喔,那你慢慢享用。」
都因前陣子奉命扒光男人衣服逼他們洗澡,這些時日來,花彫第一次深刻領悟到,人只要不要臉起來,當真可以天下無敵。
當日慘遭她毒手的大漢們,近來許是因為姑爺不折騰他們了,所以閒得沒啥事可幹的他們,便集體回想起曾對他們辣手摧草的她,然後就都跑來對她哭訴他們的清白,並要她對他們負起責任來。
一個個身高超過七尺的堂堂大漢,為求她負責,還真敢沒臉沒皮的給她來上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一套,要不就是死死黏著她,泫然欲泣地咬著小手絹,嚶嚶泣訴她的始亂終棄,搞得整座城主府裡的人都以為她是個采草大盜,還吃了就跑!
煩不勝煩的花彫因此找上自家小姐,可沒料到,卻只得了她家沒良心的小姐這麼一句。
花彫氣得笑了,「我真的可以享用?」
「你的後宮成員有幾人?」躲在被窩裡避寒的斐淨冒出顆頭來。
「二十人。」
斐淨誠心向她建議,「那就做個排班表,由初一到初十安排十人侍寢,然後公休十日,二十後再排剩下的十人,以上。」
她是瘋了才會跟小姐討論這個……
花彫朝天翻了個白眼,伸出兩手,一把將她拖出暖呼呼的被窩,不許她又偷偷躲著睡覺。
自從與湛朗談和不再冷戰後,像是要補償斐淨般,湛朗最近也不讓她去忙城裡頭的工事了,她想睡覺就由著她去睡,時常就是湛朗把她搖醒喂完飯,再把她塞回被裡盡情去睡個香甜。
但花彫可不會像湛朗那般慣著她,連連讓她大睡三日已是花彫的極限,所以今日她說什麼都得讓這只冬眠的懶蟲醒醒,不能再一逕地懶下去。
在她剛替呵欠連天的斐淨穿好衣裳時,阿提拉就一路跑一路嚷地衝進房中。
「夫人不好啦,宗主他要納後宮了!」
斐淨將眉一挑,「要我也給他做個排班表嗎?」
「啊?」
「我說笑的。」斐淨安撫地拍拍身旁滿而殺意的花彫,「走,咱們去看看情況。」
養著大狼的後院裡,此刻正人山人海好不熱鬧。擠進其中的斐淨在人群裡找著了木木西,聽他說起上回在狼宗碰了個釘子的西苑國,這回竟不死心又再送來了三十名西域美人,還個個風情無限,妖嬈得都可以滴出水來。
斐淨百思不解,「西苑皇帝他幹嘛又送湛朗美人?」都忘記了上回喂大狼的教訓?
「聽說是想用美人換回十匹西苑戰馬。」只要能將老本換回去,相信不論宗主想要多少美人,西苑皇帝都會成全他。
她扁扁嘴,「那些馬兒是我的。」
「夫人放心,宗主不會讓那些女人進門的。」木木西的語氣充滿了感慨。
拉著花彫擠出人群來到最前頭一看後,斐淨微張著小嘴,覺得不睡覺來這一趟實在是太值回票價了。
美人啊美人……
不得不說,西苑皇帝這位色中老手真的很會挑女人,瞧,水蛇細腰,櫻桃小嘴,膚若凝脂,勾魂媚眼……她要是個男人的話,她肯定也會心動。
花彫擔心不已,「小姐……」她要眼睜睜的看姑爺納妾?
「急什麼?先把戲看完再說。」斐淨兩手環著胸,心情很好地繼續拿眾美人來保養眼睛。
一名身穿薄紗,在寒風中枯站許久的西域美人,微顫著身子,楚楚可憐地望著正眼都不看她們一眼的湛朗。
「宗主大人,您認為我不美嗎?」
湛朗語調平平地道:「美,很美,美得跟猴子一樣。」
一聲聲歎息在圍觀的人群中此起彼落,斐淨朝木木西勾勾指。
「他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如花似玉天仙般的美人兒被他說成是猴子?他那是什麼眼力?
木木西尷尬地抓抓發,幹幹地對她笑著。
「宗主大人的審美觀,向來就有那麼點與眾不同……」宗主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審美觀……實在是太讓人不敢領教。
「就是。」一大票圍觀的人們捶胸頓足地齊聲應和。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憐香惜玉的木木西說得好不心痛。
「就是。」
「大狼們又有飼料吃了。」阿提拉流著口水。
「就是。」
「太浪費了。」斐淨邊搖頭邊跟著表態。
「就是。」
一大票人就這麼在湛朗身後堂而皇之地開起了批評大會,嘰嘰咕咕的吵鬧聲讓湛朗想裝作沒聽到都難,他回頭睨他們一眼。
「夠了沒?」
眾人當下都掩住嘴不敢再吭個一聲,然而斐淨卻不在此限。
「你打算拿這些美人怎麼辦?」總不能一直擺在後院吹冷風吧?瞧瞧她們的嘴唇都凍得發青了。
湛朗想都不想,「喂大狼。」
「理由?」那些可是嬌滴滴大美人哪,他就算是不識貨也別這麼糟蹋。
「節省飼料。」不管是美人的還是大狼的。
斐淨覺得她很有必要糾正他的錯誤觀,「無論放在哪一國,她們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
「就她們?」湛朗不以為然地斜眼看向她們,「醜得跟猴子沒兩樣。」
已被湛朗打擊得如風中秋葉的美人們,再也忍不住一顆破碎的心,直拉著衣袖細細啜泣起來。
斐淨告饒地撫著額,好吧,妖族的審美觀確實是大大異於凡人。
「那你告訴我,如何才能算得上是美人?」總有個標準吧?
湛朗毫不猶豫地指向她。
斐淨微微側著身子避開他指尖所指的方向,可不管她往哪兒躲,他的指尖就是如影隨形指著她不放。
「我說過我不美。」她是面癱啊面癱。
湛朗懷疑地挑高朗眉,「夫人眼睛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
湛朗決定在解決了這事後,再與她討論一下關於眼睛的問題,於是他朝木木西揚了揚下頷。
「還不快把那些猴子拉下去?」沒見夫人都已經生氣了嗎?
「且慢!」斐淨出聲喝止他的暴行,接著小手一揮,「這些美人我要了!」
湛朗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夫人……喜歡她們?」
「當然喜歡。」她大大地點了個頭。
這些女人居然能博得自家夫人的青睞?當下妒意滿心頭的湛朗更想宰了她們去餵狼了。
斐淨一把推開在暗地裡偷偷釀醋的湛朗,朝躲在一邊看戲,笑得像只壞狐狸似的公孫狩招招手。
「師爺。」
他慢條斯理地走至她而前,「夫人有何吩咐?」
「這回美人不喂大狼,咱們轉賣。」誰說美人就只能用來當飼料的?她們可都是能夠搾出銀子來的寶貝啊。
公孫狩與她一拍即合,「賣去哪?」
「你說呢?」她就不信他會沒有半點算盤。
「嘿嘿,當然是倒賣回西苑國去……」既然西苑國敢拿美人來破壞宗主家庭和諧,他就敢賣回去破壞更多人的家庭幸福。
木木西張大了嘴問:「他們會買?」
公孫狩早想妥該怎麼推銷了,「打上了進貢臨國特等貢品這幾字,你看看西苑國那些有錢又特愛比拚面子的皇族老爺買是不買?」
斐淨拱手朝他深深一拜,「師爺高明。」
「夫人客氣。」
看不下去的湛朗將斐淨打橫抱起,趕緊帶她速速遠離那個絕對會染黑她的陰險師爺。
「你真的要賣?」派人去安排美人們住處的木木西,有些不確定的問。
公孫狩說得一本正經,「這等無本買賣,我要是不做的話,我絕對會有天譴。」
木木西默默轉過頭。不只是心肝肺還有腸,這傢伙他連腳底也都是黑的吧?
一直都沒有出聲的花彫,冷不防地在他們身後問。
「我很想知道,你們賺那麼多錢到底要做什麼?」明明狼宗都因他們這些年來的大搶四方,人人早已脫離了貧困都能吃得飽,怎麼他們卻還是一有機會能搶就搶?
「當然是用來好好供養夫人!」深受宗主教導的眾人想也不想地回道。
「……」花彫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公孫狩神情很是嚴肅,「此乃宗主多年來的心願。」
「宗主的願望就是我們每個人的願望!」木木西驕傲地挺起胸膛。
「對!」
「賺錢養夫人!」
「把錢都搶過來!」
「……」她確定這些強盜真沒一個正常。
被湛朗拖回房中的斐淨,此刻正乖乖坐在他的腿上,接受他那莫名其妙的控訴目光。
湛朗摟著她,聲音裡充滿了幽怨。
「夫人你不能喜歡那些猴子……」他努力了多久這才讓她對他敞開心扉,讓她對他另眼相待?那些猴子憑什麼只一眼就能得到她的好感?這不公平。
她不明所以,「為何不能?」欣賞美人是一種享受啊。
湛朗聽了大驚失色,「難道夫人想拋棄我?」他的美色已經不管用了嗎?
搞半天……他是想岔了?
斐淨忽然有種深不見底的無力感。
「你不但眼睛有問題,八成連腦袋也堵住了……」難道他以為她會愛上那些女人?改天她定要叫師爺來好好教育這只妖的人間觀才行。
湛朗再次強調這點,「夫人,我的眼睛很好。」
她幽幽地問:「你在妖界一定很不受妖女們歡迎對不對?」
「你怎知道?」當年他在妖界不但不受妖女歡迎,還妖見妖恨,常常有妖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棵不解風情的木頭。
斐淨難得賞他一記白眼,「光看你的審美觀就明白了。」
「我只要懂得欣賞夫人一人就成了……」湛朗滿心不安地埋首在她的頸間將她抱得牢牢的,就像是她會被別人給搶走一樣。
她拍拍他的背,「我說,我不會移情別戀的,所以你大可放下心。」
「當真?」
「我都嫁你了不是?」改嫁是很有難度的。
他還是不放心,「那夫人給我一個保證。」
「我們不但已是夫妻,同時還是魂主與魂役的關係,你還要什麼保證?」因魂紙的緣故,這輩子他們都已是同生同死之定局,這還不能讓他有安全感?
「保證夫人絕不會離開我。」一想起上回他們之間的冷戰他就心有餘悸。
「好,我保證。」她主動吻他一記,然後鑽進他的懷中調整姿勢窩好。
他喃喃地道:「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手的。」
「嗯。」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今日沒有睡飽,困意又上來了。
「所以你不能被那些猴子拐了。」她們哪有他美?
「嗯……」她合上眼簾,就知道他熱烘烘的懷抱最適合入眠了。
「男人當然更加不行。」他不介意來一隻殺一隻,來雨個殺一雙。
「嗯……」她無意識地應著。
湛朗低下頭,這才發現她又拋棄他去夢周公去了。
「夫人?」
凜冽的北風襲向大地,降下大雪的北方草原已是一片銀白。
從沒見識過這等天候,怕冷不已的斐淨在開始下雪的那一日,即被湛朗用上好白狐毛皮製成的衣裳給裹得全身密不透風,還是花彫堅持絕不能把眼睛也都給蓋上,不然湛朗真會按照斐淨的意思,將她從頭到腳給裹成了顆白色毛球,一推就能滾。
因為天冷的緣故,近來他們的夫妻業務交流得更是頻繁,最常見的情況就是,斐淨死抱著湛朗不放,愛極了他那因妖力關係,可以愛升就升、想降就降的體溫,只要將湛朗抱在懷裡,她連點炭盆的功夫都可以省了,自家夫君遠比任何保暖工具都管用。
兩手抱著顆毛球的湛朗,不得不暫時將府中的事務都放下,成天讓畏寒的她纏著賴著。為免平日就愛睡的她,在這天候下會睡得更無法無天,他只好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對她滔滔不絕,不過幾日,他就把他在妖界時的生活情況都跟她全部交代清楚了。
斐淨在搞懂妖界秩序後下了個結論。
「所以說,你之所以會當強盜,是因在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王,誰厲害東西就是誰的?」難怪他一點也不覺得當強盜有什麼不對。
「不錯。」
「妖界沒有道德觀?」
「沒有。」誰耐煩人類那麼多莫名其妙又囉唆的規矩?
「可你既然來了人間,你怎不學學人間的道德觀?」他又不回妖界了,總要融入這邊的世界不是?
湛朗不以為然地問:「那種荒謬又虛偽的東西,有學的必要?」不然這十年來她也不會過得那麼慘了。
好吧,這類因種族不同所產生的觀念歧異,的確是不能勉強。
站在屋外的花彫,在不意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後,不禁拉過了木木西問。
「姑爺……是妖?」
「是啊。」木木西一臉理所當然的應著。
「你們都知道?」她再看向其他都聚在外頭打掃積雪的人們。
「打一開始就都知道啊。」宗主又沒有瞞過他們。
「……」這種異常鎮定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無視於花彫的訝異,房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凍僵了……」斐淨想睡又不能睡,想出門又沒法出門,被寒冷打敗的她,沮喪地趴在他的胸口抱怨。
「不會的。」都已經包得像顆球了。
她以指戳戳他的胸膛,「你為什麼要挑這麼冷的地方住?」
「我是狼妖,自然會喜歡草原這種地方。」或許是天性的緣故吧,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就已經來到這塊土地上了。
斐淨打了個哆嗦,把又變冰的小手收回來,低下頭呵了幾口氣。
他看著她被凍上兩抹緋色的面頰,心疼地道:「夫人要真不習慣,搬家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你既然喜歡住這咱們就住這。」她這人向來就是打定主意就會堅持到底,「嫁狼隨狼,我早晚會適應過來的。」
這還是頭一次聽她這麼為他著想,湛朗的心情因此輕盈得就像是外頭的雪花,令他忍不住低首將她吻了又吻,她卻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而打斷他。
「你的尾巴呢?」
他被這天外飛來的一句給問得愣住了,「尾巴?」
「不都說是狼妖?是狼就得有尾巴。」她眨眨眼,眼底全是興奮之情。
「我早就化形了……」湛朗僵著俊臉,都不知已有幾百年沒想起他還是頭狼時的模樣了。
她頓時大失所望,「所以尾巴就出不來了?」
「嗯,夫人很遺憾?」
她說著說著就推開他站起身要走,「我去院子裡抱大狼的尾巴。」
「回來。」她又想去跟那些大狼卿卿我我?
斐淨不滿地停下腳步,看向他的神情,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雖然沒有尾巴,但有別的。」湛朗咬咬牙,極不情願地開口。
「喔?」她的眼睛閃閃發亮。
就在那天當晚,當宗主抱著圓球般的夫人來到飯堂用膳時,一眾人等皆瞠目結舌地望向主位的方向。
他們英明神武的宗主大人,為了討好夫人……竟不惜在頭上頂著一對狼耳朵示人,也不管他這副怪模怪樣有多招人注目。
木木西邊搖首邊感慨不已,「這年頭寵妻不易啊。」
「就是。」
「委屈宗主了……」
「你懂什麼?說不定這是宗主他們的閨房之樂。」
聽著底下人們的七嘴八舌,湛朗在回房後,為保住他這宗主的顏而,好聲好氣的跟她商量。
「夫人,咱們能不能不要狼耳朵了?」
「那你給我尾巴。」
「……」她有必要這麼執著嗎?
於是,宗主大人繼續在府內豎著一對狼耳朵招搖過日,並收穫竊笑無數。
直到府中堆積如山的事務讓木木西再也應付不了,湛朗這才終於得以離開斐淨的身邊,不必再繼續扮狼哄妻。
只是在他忙了三日後,回到房裡想抱抱自家夫人以慰近來的辛勞,卻在房裡撲了個空。
他依著花彫的指點來到雪停後的後院,張眼瞪著斐淨在後院邊的走廊上,與那十隻大狼抱在一塊兒睡成一整團。
不就是多了條尾巴嗎?
哼,這票吃裡扒外的大狼,平常就是這樣勾引他家夫人的?渾身散放冷氣的湛朗陰沉地笑了笑,然後朝身後揚手。
「阿提拉。」
「在。」
「磨刀架柴,晚上大伙加餐!」吃了它們後,看誰日後還敢再跟他爭寵?
阿提拉嚥了嚥口水,「真的可以烤來吃嗎?」早想試試它們是什麼味道了。
「行。」
花彫無奈地上前趕走小命就快不保的大狼們,然後搖醒斐淨將她奉還給自家姑爺,省得無故平添了十條無辜狼命。
睡得糊里糊塗的斐淨一張開眼,就看到湛朗漾著俊美無儔的笑臉,眼神還似妖如媚的,害得她的心當下跳快了幾下。
湛朗催眠般的嗓音,徐徐在她耳邊誘哄。
「夫人,咱們再練練夫妻相處之道好不好?」他就不信他敵不過一條尾巴拴不住她。
「有新招?」求知慾強盛的斐淨兩眼一亮。
「有。」
湛朗動作俐落地將她抄抱起,目標直指她房中所蓋的那間專用澡堂,趁她猶迷迷糊糊還不怎麼清醒,剝光了她的衣裳將她扔進溫度適中的浴池裡,斐淨瞇了瞇眼睛,身子被熱水這麼一包圍,舒服得差點就又再睡過去。
另一抹赤裸的身影及時來到池中,一把將差點睡到水裡頭去的斐淨撈出,以免滅頂,接著,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撩撥她。
落在她耳際的輕咬所帶來的酥麻感,令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那雙撫過她身子的大掌,似乎為池水增加了更灼熱的熱意,她掀開眼簾,不語地看著披散了一頭黑髮的湛朗啃咬著她的頸項,那微微的刺痛感,當下加快了她的呼吸,也讓心跳的節奏失去了控制。
當他擁著她纏吻,並將修長的雙腿擠進她的腿間時,她聽見他喘息地在她耳邊道。
「別怕……」
她不解地問:「要怕什麼?」
也是,以往那段記憶,早已被他消滅得不再留下痕跡,如今的她,是他的妻。
他微笑地吻上她,「沒什麼。」
納蘭清音兩指拈起桌上已看完的密信,將它給撕了個粉碎。
「原來是西苑國。」
不久前南貞國所失竊的魂紙,竟是被兩苑國派人給偷的?偷也就偷了吧,沒想到西苑國竟還把這事栽贓嫁禍到狼宗的頭上?
以往無論哪國想動狼宗,他是不會理會的,畢竟狼宗在鐵料一事上的確是缺德得過分。可如今不同,湛朗已娶了小淨,狼宗即是她的夫家,他怎可能任由他人去破壞小淨的幸福?
斐思年收走桌上的碎紙,即使也因此而怒火中燒,面上的表情卻絲毫不顯山露水。
「確定是西苑?」好久沒這麼想砍人了,這事他得找斐然一塊兒好好計劃一番。
「嗯。」納蘭清音招來身後的管家,「北蒙國和南貞國的動靜都打聽清楚了?」
「預料今夜就能收到消息。」
他邊拆開信件邊吩咐,「整理好情報後,捎封信給小淨,這事就讓她看著辦。」
「先生不插手?」斐思年與管家皆是一臉驚訝。
低首看著花彫鉅細靡遺的生活報告,納蘭清音唇邊泛起寬慰的笑意。
「她已經嫁人了,也是該長大了。」
同一時間,正於西苑國京城的黃金門莫追,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沒想到南貞國被盜走的魂紙竟是在那老頭手上……」莫追突然發覺,他太小看那位江山與美人兩者都愛的西苑皇帝了,沒想到他竟敢利用魂紙去拈狼宗的狼須,都不怕會被咬嗎?
與莫追一道來西苑國找魂紙的月穹,聽了也是有些訝然。
「借刀殺人?」西苑國明知在狼宗身上討不了好處,所以就利用南貞國和北蒙國?
莫追點點頭,「八成是西苑皇帝不甘損失了美人又被搶走西苑戰馬,所以這才給狼宗下了個套。」
月穹搓著兩掌,「目前狼宗知道這事了嗎?」
「應該還不知。」
「很好。」
「師姊,你想去偷西苑皇帝弄到手的魂紙?」莫追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做什麼。
「嘿嘿,我就是打算來個黑吃黑。」她就不信西苑皇帝被偷了後敢大聲喊抓賊,要敢的話,看他怎麼向諸國解釋他的魂紙是哪來的。
莫追也覺得這個機會錯過可惜,「那我祝你好運,反正今年我要燒的魂紙已經到手了,這機會就讓給你。」
「謝啦。」她擺擺手。
在目送莫追走遠後,抬首看著天上飄著的鵝毛大雪,月穹決定在行動前先去打探打探西苑皇宮近來的消息。
快步走出無人的巷子後,月穹即人步走向位在街尾的一座老牌大客棧。當她踏進吵雜不已的客棧大廳不久,即不意撞上了個正踩著急忙腳步往外頭走的年輕男子,下意識地,她扶住來者的肩,待他站穩低聲向她致謝時,她一逕呆呆地看著他。
「姑娘?」公孫狩不知她怎還抓著他的手臂不放。
月穹的兩眼滑過公孫狩極為出色的臉龐,再掃過他那一身高大勻稱的好身材,緊接著,她眼中乍迸出光芒,抬起兩手用力握住他的肩,極為興奮地對這名讓她驚為天人的陌生男子大喊。
「讓我畫一幅你的裸畫吧!」
「……」不只是公孫狩,全客棧裡的人也都用同一號像看瘋子的表情看著她。
「不想全脫的話那半裸也行,看你是要脫上衣還是脫褲子都由你選!」她所寫的小黃書裡正缺插圖的範本主角呢,她怎能放過身材這麼好的苗子?
公孫狩沉默了半晌,然後選擇扯開喉嚨大叫。
「非禮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8:59
第六章
「宗主,夫人她這是……」
木木西一腳踏進議事廳裡,抬眼就看到自家夫人像只八爪章魚似的賴在宗主的身上,而坐在椅內辦公的宗主,則是滿而無奈地一手握筆,一手扶住懷中的圓球免得她掉下去。
「怕冷。」湛朗放下手中的筆,將埋首在他懷裡的斐淨拉開一段距離,讓她換幾口新鮮空氣,然後由著她繼續把臉貼回原處。
「這雪才剛下呢,接下來還得連下五個月……」木木西搔著發,話都還沒說完,斐淨的身子便是大大地一抖,罩住她小腦袋的毛茸茸狐帽也隨之掉下。
「別嚇她了。」湛朗幫她把帽子戴回去,並在她背後安慰地拍了拍,見她還是冷得發抖,他只好放下公事起身帶她回房。
府內的眾人同情地看著路過他們身邊的湛朗,近來他就是這般抱著夫人走來走去,一點也不嫌累,更從不會覺得不耐煩。
木木西站在議事廳的門口,遲疑地問著身邊也站在門口看戲的府內管事。
「你說……咱們夫人真的適合宗主嗎?她到底是呆還是不呆?」
怕冷一事就算了,平常在宗主的而前,夫人她就是好騙又好哄,可宗主一不在她眼前,她就一點也不顯得呆了,不但能三雨下算完帳冊,還可以完善規畫並補全狼城先前所有的工事。
托她的福,今年族人們都不必擔心讓人頭疼的酷寒天候了,因她將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改建,不但每道屋牆都加厚了一層,每間房子裡都設有燒煤的火爐與煙囪,既可排氣又溫暖,而那些煤還是原國小皇帝免費贈送的。
「都有吧。」雖然她撒嬌的模樣看起來很不可靠,但管事對她還是有信心的,「我聽說原國的納蘭清音很會調教人,而夫人就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我想夫人就只是因被宗主寵著,所以才會發懶,也才會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
納蘭清音嗎?木木西很難想像,自家夫人能有像納蘭清音那般聰明的一日。
不過,呆也好,不呆也好,反正只要宗主喜歡就成。為了族人,宗主以前過得太累太苦了,他不指望夫人能幫宗主分憂解勞,眼下他只希望宗主能夠得償所願,就這麼與心愛的夫人永遠在一起。
將人抱回新房裡後,湛朗頭疼地問著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某人。
「夫人下來好不好?」她打算整個冬日都這樣過嗎?
「不要。」
「這樣我沒法做事。」
她抬起螓首,「那你讓我摸摸狼耳朵。」
湛朗依言把已許久沒再被人笑的狼耳朵亮出來,她愛不釋手地摸了一會兒,便說話算話地跳下他的身子,一骨碌跑向正瞪著她的花彫,但到了花彫面前她又突然轉身跑回來,匆匆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內室去。
湛朗一怔,修長的指尖撫過唇間的暖意,然後心情愉快地轉身回去議事廳議事。
離開這兒的湛朗是開心了,但花彫可不,她低首看著轉移陣地改賴著她的某人。
「小姐請矜持點。」
她繼續巴住不放。
「小姐我要名聲的。」
她兩眼往上一瞄,「你不都有後宮了?」
花彫用力哼口氣,彎身扛起她便大步走至床前,毫不猶豫地往床上一扔。
「花花……」斐淨拉著厚厚的毛毯,好不可憐地望著她。
「我可不想被姑爺給宰了。」對姑爺那只妖來說,是男是女都能成為情敵,她才不要被當成靶子。
斐淨只好退而求其次,「火炕還要多久才能弄好?」
「已經在加緊趕工了,最快明日就能砌好。」她事前也沒料到狼宗會冷成這樣,就連她也被凍得快受不了,因此不得不接受小姐的建議,將城主府裡的床鋪都改成北蒙國常用的火炕。
「弄好之前我能和大狼們一塊兒睡嗎?」
花彫微微一笑,「我相信姑爺今晚定會弄桌狼肉全席來加餐。」
這不行那不許,斐淨只好挪來屋內的炭盆,再用毛毯將自己裹成蠶繭的姿勢。
「小姐先別睡,這是納蘭先生傳來的緊急書信。」花彫把她自床上扶起,交給她一個時辰前才送到的急件。
斐淨登時沒了睡意,一把掙開身上的毛毯接過那疊厚厚的信件,原本看上去神態猶帶懶散的她,在看完書信後霎時氣勢一振。
「好吧,我要振作。」她跳下床開始找最厚的衣裳往自個兒的身上套。
「小姐找到事做了?」她的人生又再次有追求了?
「嗯,我要在狼宗邊境築一道防禦牆。」她抄起那疊書信便大步往外頭走去。
手捧著花彫追上來塞給她的一隻小炭爐,斐淨一掌拍開議事廳的大門,走進廳內打斷他們的會議,並單刀直入地告訴湛朗她要做什麼。
「築牆?」湛朗不明白好端端的她幹嘛有這提議,「為何?」
「因咱們被栽贓了。」她將信件擺在桌上讓大家傳看,「南貞國以為咱們偷了魂紙,而南貞國這回的怒氣可不小,為了找回顏面,他們出動的不只是尋常的正規軍,還有數支武者小隊,所以這回咱們狼宗慣用的人海戰術不見得會管用,我才要建牆抵禦都已在暗地裡勾搭好的各國。」
廳中的人們聽了大驚失色,有的忙看著那些密信,有的則緊張地討論著這回該如何抵擋這群外敵。
湛朗撫著下頷問:「真正偷了魂紙的是哪一國?」
「西苑國。」斐淨深深覺得西苑皇帝這回變聰明了,「西苑皇帝重金聘請了個具有相級中階實力的流浪武者。」
「說說你築邊境牆的理由。」
她仔細對他分析,「雖說邊境牆並不能抵擋士級以上的武者,但至少能將正規軍和士級以下的武者們都給拒在牆外,只要能將他們拖住,到時我們在和武者們動手時,就不必擔心其他人會前來添亂。」
聽斐淨說得不無道理,眾人紛紛轉首看向做決定的湛朗。
「宗主?」
湛朗再問:「南貞國的人馬何時會到?」
「據我收到的消息,南貞國借道西苑國與北蒙國,正全力朝咱們狼宗趕來,大約半個月後就會到。」眼下要是不趕工就來不及了。
木木西聽了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西苑與北蒙?」這雨國不是從來都不對盤嗎?
「兩國都相當配合,也都願借道給南貞軍。」斐淨走至湛朗的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看來因鐵料之故,咱們真把這雨國給得罪狠了。」
木木西大致算了一下建牆該用的材料,頗憂心地看著她,「夫人,邊境的範圍這麼大,咱們可沒法用牆都圍上一圈。」
「不必那麼麻煩,只要在與北蒙國邊境交接處的那個隘口築牆就成了,因原國並沒有答應要借道於南貞軍,所以南貞軍才會向北蒙國借,而到時南貞軍也定會從那兒來。」
「可築牆還是需要用上無數城磚,這城磚在短期內可能沒法調齊。」
「不用城磚。」她直接提供另一種更快更可靠的方案,「在那隘口附近有條河,咱們就取河水結冰磚來築牆,築好後再把水反覆往牆而上澆,如此一來,數日後牆面就能凍得比磚料還要結實。」
議事廳內原本雜亂的討論聲忽地都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平時就只會睡覺和怕冷的夫人。
斐淨以指刮刮面頰,「怎麼都這樣看我?」
「夫人,您要是常這樣醒著該有多好……」木木西覺得宗主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所以這才會挑中在緊要關頭就會變得靈光的夫人。
「就是。」
「夫人,您就少睡點吧,宗主和狼宗都需要您……」木木西的胞弟木木東,感情豐富地吸吸鼻子。
「就是。」
「呃……」她真的有睡很多嗎?
湛朗笑意滿而地看著被眾人說得臉紅紅的自家夫人,然後清清嗓子拍扳定案。
「就照夫人說的去辦。」
「是!」木木西很快就領著所有人離開,準備出動全宗的人手去完成戰前準備。
遭湛朗一把將她抱過,斐淨一頭霧水地由著湛朗賞給她好一頓狂親。
「怎麼了?」整張臉都被親遍的她,在他還想拉開她的衣襟往裡頭親時,連忙捧住他的臉。
「你已經把這兒當成你的家了……」她這分明就是保護家人的態度,在她口中的狼宗,也不再是你們你們的,而是咱們狼宗。
「那個……」她轉了轉眼珠子,「我說件事你可不許生氣。」
「你說。」
「因宗裡人手不足,所以我打算叫三哥帶著皇爺府的私軍前來支援我狼宗……」她邊說邊觀察他的臉色,「日後那些被擋在冰牆外的正規軍就交給三哥他去收拾,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集中全力去對付那幾支武者小隊,還有南貞國派來的相級高手。」
湛朗不語地看著她,愛憐地以指來回撫著她被凍得嫣紅的唇瓣。
「生氣了?」她還在擔心此舉會不會讓他覺得顏面有損,然後會偷偷在心底感到不痛快。
「不生氣,只是高興。」他用力吻她一記,抱著她起身走出議事廳。
當天夜裡,狼宗即將迎戰南頁軍之事已傳遍整片領地,次日整宗族人荇已緊鑼密鼓地動員起來,帶著大隊人馬來到狼宗與北蒙國邊境的隘口,照著夫人連夜畫給他們的圖紙,在河畔準備起築牆所要的冰磚,再照著工事圖夜夜不停築牆。
按人數來說,弱小的狼宗,是不可能有勝算的。
可狼宗勝就勝在武力整齊,先前既打退過身為大國的北蒙國一回,宗內所有的族人都相信,他們這回在宗主與夫人的領導下,也定能渡過這個難關。
半個月後,狼宗向來不參與戰事的老弱婦孺們,已全數移進城主府避難,狼宗的勇士們全數出狼城來到邊界牆內集結等待,而在那座方砌好的冰牆外,由原國然公子斐然所率領的皇爺府私軍,也已經開到。
遠眺著南貞國在前方十里處即一分為二的軍伍,站在邊界牆上的湛朗低聲冷笑。
「想借刀殺人,也得看這把刀夠不夠大。」他狼宗既能扛得下北蒙國的進犯,自然也殺得過這一回的南貞。
嘹亮的號角聲在城牆上響起,湛朗朝一直緊跟在側的木木西吩咐。
「木木西。」
「在。」
「躍入牆內的士級武者就交給你們,相級的都由我來。」
木木西重重一頷首,「我明白,還請宗主務必小心。」
被湛朗下令得留守在大後方保護狼城的斐淨,在聽到號角聲後,隨即將湛朗的交代往腦後一拋,躍上戰馬直奔向遠方的冰牆。
花彫在好不容易追上她後,連忙阻止她再繼續向前加入戰事。
「小姐,你安分點!」她要是掉了根頭髮,姑爺可不會手下留情。
「狼宗境內除了湛朗與我,難道還有第三個相級高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夠幫到他?」要她守著狼城?行啊,她就在敵人能踏進狼城之前將他們都殺光。
「這……」
「我不想當寡婦,所以別攔著我。」斐淨揚鞭一揮,筆直衝向前頭已經開始交戰的戰場。
當斐淨趕到戰圈中特意被騰出來的一大片空地外時,她清晰地感受到,除了湛朗這個相級中階外,還有另一個相級中階,以及四名相級初階的高手。
這是想以人數優勢壓著湛朗打嗎?
熊熊烈焰在斐淨的眼中燃起,她一掌拍向馬背騰空而起,在空中將銳劍出鞘,劍尖劃出的凜然劍意,直指那名趁湛朗在與一名中階高手纏鬥時,躲著在後頭準備偷襲之人。
大片的血花自對方的頸間噴出,他一手掩著頸間的傷處詫愕地回首,轉眼間斐淨已來至他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再次揮下手中的長劍。
當空落下的人頭,並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另一名南貞國請來助陣的相級初階還來不及驚愕同伴的死亡,冷不防地,一道鎖住他的森冷劍意已來到他的面前。
斐淨高舉著劍,劍尖直指他的眉心,「你們以為,想殺我夫君這事,不需經過我的同意?」
「你是……」原國淨公主?
埋伏許久的花彫在他遲疑的那一個片刻,已自角落邊殺出,一刀狠快地捅向他的心房。他根本就沒料到身後竟還有一名士級高階的暗殺者,才勉強避過想回頭一掌擊斃花彫時,斐淨強大的內力已封鎖住他的四周,他只來得及轉身對即將來到而前的身影抬起一掌,斐淨手中冰冷的長劍,已合作無間地與花彫的短刃同時刺進他的身體裡。
「小姐……」花彫頻喘著大氣,看她揮去長劍上的血珠後,馬上朝湛朗的方向奔去。
已經殺了兩名相級初階的湛朗,此刻正與多年不見的老對手柳沁面對面地僵持著。一感覺到斐淨的氣息,他忙打破彼此間的僵持,迸發出上百道的劍意化為劍圈罩住柳沁,然後轉身上前攔下已匆匆趕來的斐淨。
湛朗氣急敗壞地問:「你來這做什麼?」
「熟悉夫妻業務。」她直盯著高她一階的柳沁不放。
「這不在業務範圍內。」她瘋了嗎?她哪會是柳沁的對手?
「我擴大了。」
湛朗縱聲一吼,「花彫!」
「我這就拖走……」拼著一口氣趕到的花彫,也不管事後小姐會不會清算了,她死命抱著斐淨的腰際飛快離開湛朗的視線。
擺脫劍圈的柳沁愛笑不笑地瞅著湛朗。
「喲,怕我殺你女人?」真難得素來囂張狂妄的湛朗也會有這等擔心的神情。
湛朗沒空理會他的調侃,「你投效了南貞國?」
「誰讓南貞女皇拿金子砸我?」他搓著下巴怪笑,「嘖嘖嘖……沒想到西苑皇帝送了一堆子美人你不要,你倒是娶了個破鞋?」
怒火高張的湛朗眼中迅速變得血紅,不受控制的妖力迅即取代了內力,湛朗再不理會妖族這個秘密會不會被人知道,漫天的利爪取代了無處不在的劍意,同一時間自四面八方朝錯愕的柳沁狠狠抓下。
「花花,湛朗幹嘛生氣?」沒走得很遠的斐淨不解地問向身後。
花彫隱忍著怒火,一想到納蘭先生是絕對不會讓小姐知道那兩字的涵義,又登時安心了些許。
她撒起謊來而不改色,「八成是因對方醜得像隻猴子吧。」
「喔。」他是挺討厭猴子的。
花彫可不想再讓小姐有機會聽到那些有的沒的。
「小姐,這兒就留給姑爺去收拾,咱們去幫木木西他們?」相級中階也只能由相級中階來對付,她們留在這只是礙事。
「好。」
收到小妹的求援信,即自原國趕來的斐然,在斐淨忙著清理牆內那一票士級武者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已在牆外將那些正規軍清理了大半,而他則正料理著那些士級以下的武者。
就這種程度也把他給叫來?那個湛朗會不會太不濟了?
已經晉為相級初階的他,將那些無法抵抗相級威壓的武者都困在一處,懶洋洋地抬起一掌,一個接一個地廢去他們的丹田,當他收回手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們已在他身後開始打掃起戰後的戰場。
「三哥!」
幫助木木西解決牆內的人馬後,斐淨即跳出牆外,筆直地衝向自家許久不見的哥。
斐然咧大了笑容張開雙臂,敞開懷抱接住衝過來的她。
「小妹,三哥好想你……」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後,斐然不禁又在心底恨起把她嫁來這兒換鐵料的小皇帝。
她埋首在他懷中咕噥,「我也想三哥。」
下一刻,一隻手突伸至斐淨的背後,動作快速地將她整個人拎走,斐然瞇著眼,瞪向一聲不響就跑來打斷他們兄妹共敘天倫的湛朗。
「妹婿是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09:11
湛朗環緊了斐淨,一點也沒把相級初階的斐然看在眼底。
「咳咳。」花彫適時插入其中,以免他們會打起來,「姑爺,先讓小姐回城吧,你瞧小姐都快凍僵了。」
湛朗隨即二話不說將人抱了就走。
「三爺請隨我來。」花彫討好地漾著笑,小心看向另一尊她同樣得罪不起的大爺。
在殺了柳沁後,冰牆內的戰事後續,湛朗全都交給了經驗豐富的木木西與阿提拉接手,他抱著斐淨,馬不停蹄地趕回狼城內的城主府,才讓斐淨泡過熱水澡弄得一身暖和,她就被跟著趕到的斐然給拉走了。
把斐淨搶過來關在房裡說了一下午的話,斐然還意猶未盡,沒想到陰魂不散的湛朗就又再出現,強盜似地拎走了斐淨去飯堂用膳。
由於近來睡得太少,加上又不停歇地勞動了數日,斐淨眼皮沉重地靠在湛朗懷中,邊打著瞌睡邊接受他的餵食。
斐然怔怔地看著他倆,就見湛朗把昏昏欲睡的斐淨搖醒餵她一口,停頓一會兒後,再把又快睡過去的她搖醒,再喂一口,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吃吃又睡睡。
斐然滿心不可思議,「他們……一直都這樣?」
「一直都是這樣。」花彫邊點頭邊忍不住要抱怨,「姑爺太溺愛小姐了。」虧得姑爺有那個耐心哄。
他原本還不相信納蘭先生所說,這個強盜頭子會對小妹好,即使納蘭先生把花彫的報告交給他看,他也還是半信半疑,直到此刻,他兀自認定的偏見,這才被眼前的兩人給扭轉過來。
「三爺,姑爺待小姐如珠如玉,他是真心的,還有我看得出來,小姐也挺喜歡姑爺。」
他橫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怎會帶兵來幫忙?」
花彫朝他深深鞠首,「多謝三爺。」
安靜坐在席上看了那對夫妻一會兒後,斐然仰首喝盡手邊的奶酒。
「我這就先回原國了。」他將酒杯擱下,「二哥因這次不能跟來,眼下還在府裡鬧著呢,先生和大哥怕是快擋不住他了。」
花彫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三爺不多住幾日與小姐聚聚?」
「不了,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再看下去他會忍不住想掐死那個妹婿。
將吃飽睡熟的斐淨交給花彫後,出乎意料的,湛朗一路親送斐然至狼宗邊境。
湛朗看著斐然遠去的背影,語氣冰冷地道:「西苑國打的好算盤,真以為我狼宗是吃素的?」
木木西不認為事情有那麼簡單,「西苑國對我狼宗懷恨確實不假,但南貞國想利用魂紙一事藉此讓鐵料價格降下來,也應是原因之一。」
「師爺人呢?」
「還在西苑國賣美人。」
「叫他暫緩買賣,先找個地方避風頭。」
「是。」
狼宗與南貞軍一役後,往常到了冬日都冷清清的城主府中,近來總是人聲鼎沸熱鬧不已,許多城民排隊來到城主府前,為的就是希望能見上宗主夫人一面。
無論是戰前的準備,還是和戰後的一連串處置,斐淨取代了以往負責這些事的湛朗,手握大權的她,在戰後三日,即打開狼城迎接由原國小皇帝應她要求急派而來的一支太醫隊伍,專門幫狼宗那些以往受了傷後都隨意處置傷口,還一臉不在乎的漢子療傷。
打理完受傷的傷員,斐淨本著物盡其用的信條,將一班太醫留在城主府中,開始安排他們為城中的百姓們看病,於是那些天,城主府內外皆是攜家帶眷來看病的城民。
原本就是草原上牧民的狼城城民們,往常病了,就是隨便找些草藥吃吃,一旦病重,就只能生死由天。可在夫人來了之後,他們這些一輩子從來不曾看過大夫的人,頭一回所看的大夫,就是原國皇宮中專門替皇帝治病的太醫,這讓他們頓時興起了一股和他們當年在遇上宗主時,一模一樣的感激之情。
於是在太醫們打道回府後,斐淨就成為了城民們參觀的對象,天天來到城主府的大門處,臉蛋紅紅地坐在花彫替她搬來的大椅上,接兄一個個前來感謝她的城民。
眼看外頭的雪勢愈下愈大,而坐在椅上接見城民的斐淨身子也抖得厲害,湛朗取來新制的大氅將她裹好,再轉身告訴前來的百姓們。
「你們都消停消停,明日起都別再來了。」
眾人難掩臉上的失望,「為何?」
「夫人天生就怕冷,沒見她都凍得發抖了嗎?」湛朗彎身將她抱起,斐淨的兩手立即緊緊攀住他的頸項,「你們的心意夫人收到了,天寒,都回去歇著吧。」
「是……」
湛朗轉身再向另一人交代,「木木西,城中的事務就交由你暫管,我陪夫人歇個幾日。」
「沒問題。」眼下也沒什麼大事,而諸國在這一役後,恐怕好一陣子都不敢再對他們狼宗動什麼心思。
一路被湛朗抱回府內,斐淨邊打著呵欠邊靠在他的肩頭宣佈。
「我這幾日都要住在浴池裡。」連吹了數日的寒風,她承認她被北方的天候打敗了。
「住在浴池裡?」棄他改就熱水,真有冷成這樣嗎?
「嗯。」
「想住浴池就住浴池吧。」反正那個小皇帝就像在補嫁妝一樣,知道她怕冷不耐凍後,成車不要錢的煤就是拚命往狼宗送。
她決定要拖他一道下水,「你也要陪我一起。」他雖不說,但她看得出他也累壞了。
湛朗止住腳下的步伐,帶著壞壞的笑意問。
「夫人不怕我動歪心思?」妖界可從沒出產過什麼君子,更加不存在什麼柳下惠的無聊美德。
「動吧。」斐淨不但不在意,反而懷疑地睨向他,「不動我的歪心思你要動誰的?美人的嗎?」
他趕緊以正清白,「有夫人足矣,我哪會看上什麼猴子?」
「口說無憑,跟我去澡堂實踐一下夫妻業務再說。」她拉拉他的襟口,指揮著他朝澡堂的方向前進。
「是!」
專用澡堂內,遍鋪具有保溫作用的青玉磚,蒸騰濕熱的水氣四下瀰漫。
與湛朗好好實踐過一回夫妻業務後,斐淨任由烏黑的長髮漂在水面上,靠在浴池的一頭,看著佔據了浴池另一頭的湛朗,此時他表情舒適放鬆,嘴角還因心情甚好一直保持著上揚。
「湛朗,你說我到底愛不愛你?」
原閉目歇息的湛朗張開眼,「夫人怎會突然問我這問題?」
她狀似有些困擾,「因我發覺我似乎一刻都離不了你。」就連只是分據浴池兩頭,她都忍不住要嫌棄當時她沒事把浴池做得那麼大要做什麼。
「那是因為夫人怕冷。」湛朗移動身子來到她的面前,池面泛起了一陣陣的水波。
「可我總覺得好像還有別的。」只是怕冷,她也不至於會變得那麼黏人,再加上,南貞軍來犯那時……
「別的?」
斐淨專注地凝視著他,南貞軍來犯那時,當她知道了他被相級高手包圍了後,前所未有的怒意佔據了她,以往的她從不認為自己嗜殺,最多只是以戰止戰而已,可那一刻,她從沒那麼想殺光那些相級高手,在人頭攢動的戰場上,一刻不見他的身影,她就覺得心慌不已……
「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只是愛了。」她狀似自說自話,然後又自行下了結論,「雖然納蘭先生沒教過我夫妻之間的情愛,可我總覺得,它其實並沒有那麼複雜。」
「夫人一向都很聰明。」湛朗攬過她,大掌滑上她背後細緻的肌膚,「要我來說,愛是一種感覺而已,它不必驗明正身,也不需成日掛在嘴邊,只要我倆都能感覺得到就成了。」
「是嗎?」
「當然有時也可以身體力行去證明一下它的存在--」他俯下身子,正笑著想再與她演練一回夫妻業務,身子卻猛地一僵。
斐淨也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湛朗?」
體內沉積在丹田中的內力,此刻正不安分地竄動,湛朗起初不明白那些內力怎會變得如此暴動,但在丹田深處莫名湧出了更多的內力時,他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斐淨在他還泡在水中調整著氣息時,已經出了浴池換上衣裳,在他一把氣息控制住後,即趕緊拉他出來,一穿好衣裳便快步拖他回房裡。
回到房中的湛朗便坐在床上打坐,幾刻鐘過後,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你怎麼了?」等待一邊的斐淨,見他睜眼便馬上湊上前。
他徐徐吐了口大氣,「沒事……」
她並不相信他口中的這個沒事,拉過他的手腕替他診起脈,不久即蹙緊眉心。
「你的脈象很怪。」亂得就像在他體內有團風暴似的。
湛朗不得不說出他的推論,「很可能是……要提前晉階了。」
晉階?
他如今已是相級中階,要是再晉的話……
斐淨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相級高階?」
「嗯。」
她登時回想起,她家二哥斐梟當年為了晉階,可說是在歷經了九死一生後這才勉強突破境界,而那時,她頭一回在素來穩重的納蘭先生面上看到了慌張失措,以及那揮之不去的驚恐,後來她才知,斐梟差點就一腳踏進了黃泉裡。
「別擔心,只要晉階成功,日後我就更有能力保護你了。」看出她的懼怕,湛朗小聲地安慰她。
斐淨一把推開他霍然站起,「你肯定你能活著出關?」
為什麼自古以來相級中階雖是不多見,但並不乏武者練上這一階層,可卻幾乎找不到相級高階的存在?而將級,則是根本連聽都沒聽過。
那是因為,一旦踏入相級中階之後,要想再往上晉上一階,難度與登天無異,一旦想晉級就得賭上性命。偏偏十有八九的高手們即使賭上了性命,也大都死於晉階,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夠成功晉階還活著的,就只有她家二哥斐梟一人而已。
想當年她的父親斐冽為晉相級高階,不惜用上魂紙許願來助己一臂之力,結果卻仍是晉階失敗,並在走火入魔後成了個六親不認的殺人瘋子。
這要她怎麼相信他能安然無恙地活著出關?怎麼相信?
「夫人……」他才想好好開導她一下,卻被她急切的聲音打斷。
「你能不能不晉階?」
他一怔,「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水滿則溢,更何況是已經有了晉階的跡象?他可不想再重演一回爆體而亡的舊事。
「那就不要武者之力,廢了它吧。」斐淨咬牙做出決定,「反正你是妖又不是人,你有妖力不是嗎?何必非要像人間的武者一樣晉階?你就別去冒那個險了好不好?」
「夫人,你冷靜點……」湛朗瞧她的神色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才伸出手,卻被她激動地揮開。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會死的!」
湛朗不是沒有考慮過要廢了一身的武力,但自從他練上了相級中階後,他發現與他的妖力相比,武者之力更適合他也更適合這座世界。當年他的妖力在渡劫失敗後,幾乎散得一乾二淨,還是修煉了好些年才能恢復四成,但他也不敢再修煉下去,因在有過渡劫失敗的經驗後,他可不敢再次輕易挑戰渡劫。
斐淨不知他在想什麼,她抖索著唇,聲音泛滿了哀求。
「別晉階吧,就當是為了我……」他好不容易才以魂役的身份來到她的身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為了那該死的晉階再次離開她?
「夫人忘了?在我身後還有一支狼宗,在諸國環伺的情況下,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從不曾看她任性過,也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湛朗不禁心疼地抱緊她,「我向你保證,我有把握能成功晉階的,你真的不必擔心。」
然而他的保證,卻不足以讓斐淨放下那顆為他懸著的心。
自那一晚後,城主府中的人們發現,他們怕冷又愛睡覺的夫人,居然不再愛睡覺了?
她就是一整日都緊張地跟著宗主,小雞似的追在宗主身後到處跑,宗主上哪她就上哪,再也不因天冷而畏寒地回去房裡窩被窩,哪怕宗主要胃著外頭的大風大雪去巡視邊界,她也都照樣跟上。
湛朗歎息連天地撫著額,真不知該拿身後的跟屁蟲怎麼辦。
「夫人……」難道她要保持這狀態直到他閉關晉階為止?
「不能跟?」斐淨咬著唇,那模樣就像是他狠心要拋棄她。
「……跟吧。」
近日來湛朗忙碌不堪,忙著為日後報復西苑與南貞兩國作打算,更忙著安排好城內諸事,因他不知這回他閉關晉階得花上多久時間,不安排好事情再交給斐淨,他不放心。
夜裡他將一直都患得患失的斐淨抱進懷中,強迫近來精神好得太過異常的她睡覺。
「睡吧,我不會不說一聲就去閉關的。」
她很堅持,「我不睏。」
「別騙我,你都好幾日沒熟睡過了。」就算強迫她睡了,夜裡只要他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從床上跳起來,要他覺得她沒在裝睡都難。
或許湛朗還能由著她鬧,但跟在她後頭的花彫則是再也受不了了。
「小姐,你節制點!」
斐淨抿著嘴,不說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花彫教訓。
「別忘了姑爺是妖不是人,他都說他有把握了,你還窮擔心個什麼勁?少在那邊自己嚇自己了!」瞧瞧她,都把自己嚇成什麼樣了?姑爺是要在武藝上更上一層樓,而不是去送死,有她這樣擔心的嗎?
「萬一他死了怎麼辦?」她冷不防地問。
「不會的,姑爺他--」
斐淨的眼中帶著水光,「誰能保證他不會丟下我?你能嗎?他能嗎?還是誰能?」
「小姐……」見她這模樣,花彫除了歎息外,什麼也都說不出口了。
當湛朗將一切安排妥當,閉關的時間也被他拖到了刻不容緩的一刻,他抱著紅著眼睛的斐淨在她的耳邊道。
「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斐淨沒有說話,只是兩手環住他的頸項,埋首在他懷中不肯抬起頭來。
湛朗柔柔向她保證,「別忘了我是你的魂役,誰人你都可以不信就是一定要信我,我絕不會讓我的魂主失望。」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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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1 02:10:39
第七章
“能不能放我下來?”一路都被他抱著,他是被人們看得不痛不癢,可她卻很不習慣。
“我正要帶夫人瞧瞧咱們今後的家。”
“我有腳。”
湛朗低聲向她請求,“我喜歡它在我手臂上休息的感覺,夫人能不能就小小的滿足我一下?”
“好吧。”小事而已,她很大度。
跟在後頭的花雕聽了他倆的對話後,不禁搖頭再搖頭,想不通她家小姐怎麼就這麼聽他的話和吃他那套。
斐淨在他走近那些大柱之前時,忽地要他停下腳步。
對於這座美輪美奐的城主府,她並不怎麼感興趣,她在意的是這幾根柱子,湊近一看後,這才發現它們之所以會發光的原因,竟是因上頭都貼滿了金箔。
原來諸國進貢給狼宗的金子……都被他給用在這裡?
“如何?”耐心等她研究完畢,湛朗這才開口。
“這麼浪費黃金,小皇帝會詛咒你的。”強盜這一行果然有錢途。
“那你呢?喜歡不?”這可是公孫狩根據斷皇爺府的富貴水準,依樣打造出來打算討她歡心的。
她攤攤兩掌,“都可以,我這人向來沒什麼追求。”
“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對於這點,湛朗似是有些不滿,但他依然繼續帶著她參觀這座特意為她打造的城主府。
走出了覆著琉璃瓦的屋簷,來到了府後一座龐大雄偉的建築,斐淨原以為這也是府中的住房,沒想到,在這兒住著的並不是人,而是馬。
二十來匹的各色戰馬。
斐淨熱血沸騰地問:“西苑戰馬?”
“知道你愛戰馬,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為你選了幾匹。”聽出她語氣中的興奮,湛朗很高興終於有件事能投她所好了。
選了幾匹而已?這人到底有沒有金錢概念?
自古以來,因苑國所產的戰馬,因血統名貴且戰力強大,一直以來就是眾戰馬之首,價格也始終都是尋常人求而不得的天價。各國若是能求得一匹,則必將之視為國寶,如今西苑國國中僅剩不到四十匹,西苑國更是將它們視為國本來對待,可現下,卻有二十來匹在她家?
“你花了多少錢?”西苑皇帝是太缺錢,還是腦袋被石頭砸了?居然賣他這麼多匹傳家寶。
湛朗淡淡地道:“不要錢,白送的。”
白……白送的?
斐淨呆呆瞪著他,不禁傻愣了好半天都沒法回神。
待她清醒過來時,她不得不懷疑這位強盜頭子到底對西苑皇帝做了什麼。偏偏他笑得一臉無辜,而負責與西苑國交涉的公孫狩,更是笑得好不純良。
原來是遇到了強盜啊。
斐淨並未替西苑皇帝的遭遇哀悼太久,她扯扯湛朗的衣袖,掩不住欣喜地問。
“每匹都是我的?”這些馬兒都值幾座國庫了。
他寵溺地道:“都是你的。”
“你人真好。”
湛朗忍著笑意,“應該的。”
花雕一手掩著臉,決定從今日起她要開始自暴自棄,放開手什麼都不再管了,至於她家那個二愣子小姐?隨便她去,姑爺愛拐就拐吧。
可她想雖是這樣想,兄湛朗又抱著斐淨移動腳步,她的雨腳便又不由自主地趕緊跟上去。
“不放心?”同樣也跟在後頭的公孫狩,邊走邊瞥向身旁老母雞的化身。
花雕諷刺地挑挑眉,“換作你能放心?”
“也對。”攤上那種主子,擔心也是應該的。
繞過馬屋來到府中最大一座建築後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綠的草地。在這座庭院中,養著十隻被湛朗拿來看家護院的北荒大狼。
一隻只約有半個人高的大狼,在她被湛朗放下地後,集體朝她沖了過來,不待她閃避,每只大狼便對她討好地搖起巨大的尾巴,甚至還有幾隻拿碩大的狼頭輕蹭著她的裙腳賣乖。
斐淨抬手輕輕撫上其中一隻大狼的腦袋,也不知在高興什麼的大狼馬上就地躺下,在草地上滾了一圈不說,還把白花花的肚子翻給她看。
她不解地問:“它們為何這麼喜歡我?”
“我對它們說過,要敢不對你好……”湛朗剛硬冷酷的視線朝它們掃過去,“殺掉剝皮上架烤!”
“……”她發誓她剛才看到那些狼集體抖了一下。
被湛朗帶著逛遍整座城主府後,才用完晚膳,斐淨就困得眼皮子開始打架,於是湛朗送她回新房命人安排她盥洗。
“今日開心不?”他將一直打呵欠的斐淨送至新房的床鋪上,看她直往被窩裡鑽。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開心。”
“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你定也累了,今晚好好歇著。”他撥開她額際的發,輕輕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你也是。”
湛朗在走出內室來到外間時,看了一眼打算就睡在外間的花雕,也不對她防備的模樣說些什麼,只是替她關上了門。
本打算熄了燭火的斐淨,在起身時意外瞧見花雕映在牆上動也不動的身影。
“花花?”她幹嘛坐在床邊發呆?
“沒事,我正在自我反省中,小姐別理我。”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我又做錯了什麼?”
“小姐想多了,小姐當然不會有錯。”錯的全是他們皇爺府,以及那個為拐小姐花大錢不手軟的姑爺。
“喔。”
“小姐,我覺得……”在來到這兒後花雕不得不承認,“就目前來看,小姐嫁得不錯。”
“……”她怎麼只覺得她嫁到了強盜窩而已?
花雕也不指望她那顆怪異的腦袋能夠懂,“小姐不需明白,只要繼續有時不呆有時呆就成了。”
“這樣嗎?”這簡單。
“時候不早了,小姐睡吧。”
北方的氣候與原國的確有些差別,才夏末而已,夜晚就冷得需蓋上厚被不然會打顫。花雕在被裡翻了許久這才有了睡意,可她睡不到一會兒,就迅速抽出放在枕下的短刃自床上翻身跳起。
打從十年前沒能護住自家小姐起,這十年來,一直深感自責的花雕,每夜就從不曾熟睡過。在經歷納蘭先生的刻苦調教成為小姐的影衛後,為了小姐的安危,她更是不敢掉以輕心,即使小姐如今已是難有敵手的相級初階了,花雕卻仍不改這個護主的習慣。
她站在床邊渾身戒備地看著無聲侵入房中的湛朗,湛朗卻沒理會她,逕直走進內室來到床邊無聲地坐下,不說不動地低首看著已陷入熟睡的斐淨。
許久,他俯身親吻著斐淨的眉心,那神情那姿態,就像是失而復得,又像是迷失在大漠中的旅人,終於找到了魂牽夢縈的綠洲。
花雕怔愣在床邊不知該做何反應。
因為她發現,她竟在不意間看到了……燭光下湛朗眼中閃爍的淚光。
斐淨總算知道,為什麼先前和這些大漢他們一塊兒吃飯時,他們老是吃得一臉鬱結的原因了。
次日午膳時分,被湛朗領至城主府可供百人同時用餐的大飯堂後,斐淨坐在湛朗的身邊瞧了許久,總覺得這些人手拿碗筷的樣子很奇怪也很不自然,於是就對他們說了一句。
“不必仿效外頭的規矩了,你們平常怎麼吃,就照舊怎麼吃吧。”
“謝夫人!”如蒙大赦的眾人,響亮的應和聲差點掀翻房頂。
接下來她就看到,木制的長長飯桌上,原國精緻的各道美食迅速被撤走,身形壯碩的廚娘們捧來一盆又一盆的烤肉,再擺上幾大罐奶酒,然後那些大漢便齊齊扔了碗筷,撩起衣袖伸出兩手抓來大塊烤肉,敞開了肚皮唏哩呼嚕地開吃,在她面前上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盛況。
沒在席上找到半根青菜的她,只能小口小口吃著湛朗以刀削薄後遞給她的肉片。
“要不要我另外給夫人開個小灶?”湛朗擔心地問,怕她不能習慣這種硬邦邦的烤肉。
“不必,反正我早晚都要適應這邊的飲食。”她現在已經不是原國人了,她有夫家的,納蘭先生說過,女子嫁人,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覺得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她要遵循這個優良傳統。
“夫人說的是。”瞧她說得一板一眼的,湛朗忍不住好笑地揉揉她的發。
不久,湛朗臨時被公孫狩叫走離席,留下她孤單單坐在主位上,眾人見狀,便一個個搬過凳子坐在她的近處,好奇地看她拿著小刀切下一小塊烤肉,放到嘴裡嚼個半天,再切一小塊,再慢慢嚼嚼嚼……
不知怎地,他們就是覺得夫人的動作很像某種小動物,還格外有喜感。
被人盯著吃飯,這還是頭一回的新奇體驗,加上他們每個人又都對她笑呵呵的,斐淨突然很有心情與他們閒聊。
“你們家宗主上哪去了?”
阿提拉心直口快地道:“去想法子討夫人歡心了。”
“討我歡心?”他又想砸大錢還是想當強盜了?
“宗主對夫人可好了。”一想到這些年來宗主為她所做的事,木木西就不禁滿心感慨。
“就是。”深有同感的眾人紛紛點頭。
斐淨茫然地眨著眼,“湛朗對你們不好嗎?”
“當然好,宗主是大恩人啊!”左邊有人開始感恩戴德。
“不對,宗主是神明才對。”右方則有人在崇神。
“要不是有宗主在,我們早就全都餓死了。”木木西直接下了個結論。
“對!”全體一致同意。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斐淨至今才知道她家夫君的形象在他們心中這麼高大光輝。
“嗯,宗主就是這麼偉大。”
“就因他偉大,所以你們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整個狼宗上下團結一心,不論湛朗要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會盡全力達成他的要求,這可不是一般的君王都能擁有的領袖魅力。
“不是!”偏偏他們推翻了她的推論。
她被弄糊塗了,“那你們幹嘛跟著他?”
木木西放下手中的割肉刀,擦乾淨了油膩膩的嘴巴和雙手,然後正經八百地對她解釋。
“很簡單,跟著宗主有肉吃。”
“嗯嗯!”所有人齊齊點頭。
“……就這樣?”會不會太好收買了?
木木西一臉嚴肅,“夫人,您有所不知。”
“那你細細道來?”
自木木西的口中,斐淨這才知道如今她所見的狼宗,一開始,並不是這麼富裕與強大的。
早在七年前,這塊北方的土地上,根本就沒有狼宗這一族,他們只是這片草原上四處流浪的牧民。
因北方苦寒,土地又貧瘠得除了牧草外什麼都種不出來,他們就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放牧這一事上,牛羊馬匹就是他們最珍貴也僅有的財產。
而身為牧民,說穿了就是靠天吃飯,一年能不能吃飽,都得看老天的賞賜,若是風雪大了點,或是雪季的時間延長了,來年所有人和所飼養的牲畜就都得餓肚子。但這些情況,自他們祖先的時代起就已經存在了,所以他們也都能接受這種時常飽一年饑一年的景況。
直到鄰邊諸國開始擴張領地,他國的牧民們開始前來與他們爭地起,他們原本就已很艱困的日子更是過得像場噩夢。
倚仗著強國的威勢和龐大的兵力,他國的牧民們不但搶走了他們最肥美的草地,更強盜似的搶走了他們的牛羊馬匹,眼看所有人都要因此餓死了,這時,湛朗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11:13
第八章
返回狼宗的路程,快的話,騎著戰馬加上向他國借道,趕上半個月的路程也就能到達邊境了,但若要慢的話……
木木束望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雪,總覺得要再這般拖下去,他八成得等到明年春季才可能回得了家。
當他們一行人離開了南貞國後取道至原國,而不再向北蒙國借道後,整支隊伍的速度便徹底慢了下來。因原國正遭遇百年難見的大雪,以往通往狼宗的山道因大量積雪而塌陷了數處,在斷皇爺府派去的人手把山道清理好前,納蘭清音是絕不會讓他們冒險通過山道的。
哪怕來自北方的他們,根本就不把這點積雪給看在眼裡……
於是整支隊伍便在原國臨近狼宗邊境的深山中,臨時搭蓋了房屋暫時歇腳一陣,打算待到了雪停後再繼續上路。
除了他們之外,一道被困在這兒的,還有終於歷劫歸來與他們會合的師爺公孫狩,與那個將他綁去的月穹。
都因斐然那個土匪,將魂紙拿走就不還給她了,害得月穹因此少了張今年要上墳用的紙錢,悶悶不樂的她便一路跟著公孫狩,打算在全面虧本之前,好歹也再撈上一張他的裸畫來安慰一下她目前很脆弱的心靈。
隨著月穹的加入,一個個單純的北方大漢們,遠比她還更脆弱更純潔的心靈,便因此都一一遭了殃。
將西苑國害得舉國上下雞飛狗跳的萬惡小黃書,月穹不要錢似地一個挨著一個發,美其名是山深雪大,既然大家都閒著沒事做,那就閱讀一下休閒讀物打發打發時間。
也因此,除了阿提拉這個文盲外,整支狼宗小隊都一個個中了招,邊翻小黃書邊擦鼻血,熱血沸騰地迎接今年這個一點也不寒冷,反而還春色無邊的異國冬季。
阿提拉一手指著小黃書裡的插圖問。
「夫人,這個姿勢也能行?」會不會出人命?
「去問你家宗主。」成日閒在屋裡的斐淨,已被他問得都不需要思考。
「喔。」傻大侗搖頭晃腦地走去鄰屋,再次去向自家宗主請教。
而木木東則是一天到晚都在問。
「夫人,咱們還要在這待多久?」這點小雪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去問你家宗主。」她打了個呵欠,總覺得近來更是嗜睡了,她一天內醒著的時間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好吧。」
「夫人……」連最是讓她崇拜的師爺也來找她麻煩了。
斐淨下意識說著,「去問你家宗主。」
「不行,這事一定得問您!」公孫狩很堅持地拖來花彫搖醒她,站在她的床邊盯著這位就像陷入了冬眠的夫人。
她愛困地揉著眼,「說吧。」
公孫狩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然後在她的面前取出信封裡所裝的東西。
「魂紙?」斐淨這下總算是清醒了。
「方纔整理馬車時,我在其中一箱沒托運的南貞女皇寶貝中,發現了這玩意兒。」公孫狩有條不紊地向她稟報,「您說,這該怎麼處置才妥當?」
「撕了。」納蘭先生向來就是這麼處理的。
公孫狩錯愕地問:「撕、撕了?」她是不知這束西的價值嗎?就這麼簡單地毀了這各國君主都求之不得的寶物?
「嗯。」
「不賣嗎?」他在來這前,原本還在想該開什麼價格將它給賣出去。
「不賣。」斐淨嚴肅地搖首,「它造福世人或是為害人間,都僅只在魂主的一念之間,咱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既是如此,那我就--」公孫狩點點頭,正打算照她的話做時,一直都躲在外頭偷聽的月穹,已如一陣風似的急忙趕到。
「別撕別撕,讓我當紙錢燒吧!」她從西苑皇帝那邊得來的魂紙被斐然吞了,她今年就全靠這一張上墳了。
斐淨不語地看了心急如焚的月穹一眼,接著想起了月穹曾對公孫狩做過什麼事後,她壞壞地向公孫狩指示。
「師爺,你的機會來了,這張魂紙就全權交由你處置。」
「多謝夫人!」老早就等著報仇的公孫狩大聲應道,然後回過頭來不懷好意地盯著月穹。
一陣由怨恨累積而成的寒意,令渾身毛骨悚然的月穹縮了縮肩頭。
「呃……你想怎樣?」要不要這麼仇大苦深啊?她又沒對他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幹嘛那麼記恨?
「想要魂紙啊?也行,你打算用什麼來換?」公孫狩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的感覺竟是這等無與倫比的痛快。
「那個……」
他擺擺手,「本師爺為人不似你那般下流無恥,所以我自然不會也找幾個男人來畫你的裸畫。」
「說吧,你要什麼?」她問得很單刀直入。
公孫狩就等著獅子大開口,「你在西苑國賣小黃書的所有收入。」
「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奸商!」開什麼玩笑?書是她寫的、圖是她畫的、書也是她去賣的,憑什麼統統都進了他的口袋?
「我就坑你這瘋女人怎麼著?」他可沒忘了那幾日的恥辱,他沒將她抽筋扒皮就算是他還有那麼一點點天良了。
月穹氣岔地扭過頭,「斐淨!」
「不關我的事,誰讓你事前不打聽打聽就綁了他?」斐淨心情甚好地轉頭向公孫狩交代,「師爺,記得要好好招待她,到時咱們三七分帳,你七我三。」敢惹他們狼宗最黑的那一隻?她就花點銀兩學個教訓吧。
公孫狩欣然答道:「遵命。」
「花花,送客。」斐淨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話一說完就又躺了回去,捲起被子準備再睡上一回好覺。
湛朗是在天黑時分才把她挖起來餵飯的,她心不在焉地吃完,便拉住他不讓他走,硬將他拖了上床,與了無睡意的他一塊兒翻看月穹的最新大作。
「這是?」只看了幾行字的他,饒是有百年修為,也忍不住紅了臉。
她心情很好地介紹,「誤國的幫兇。」
「夫人喜歡?」如此……肉慾又寫實的文章,她居然能夠看得面不改色也不臉紅心跳?
「用來打發時間還挺不錯的。」月穹的能力也大概就只有這樣了吧,寫來寫去不都只是艷二娘和彭員外而已?這幾天連看十本這兩人的風流韻事,看得她不麻木也難。
湛朗俯下身子輕咬著她的耳朵,「不如,咱們試試?」用看的哪有身體力行來得好?
斐淨不語地看了躍躍欲試的他一會兒,接著爽快地同意。
「也好,就用它來試試夫妻業務。」好歹一直以來白吃白喝的月穹也總算有點貢獻了。
雖說是試試,可這一試下,便試出了大火。
也知到底該不該歸功於那本小黃書,還是因他們夫妻倆分別了太久的緣故,總之天雷勾動了地火,那一夜,過大的動靜吵得幾間鄰房內的眾人整夜都乾瞪著眼,然後隔天因此全都起不來。
因雪停而臨時決定出發的眾人,為此又再次暫緩起程,統統都回到房裡拉拉厚被,翻身找個舒適的姿勢,繼續補足昨夜沒睡好的睡眠。
待到次日,多停留了一天的眾人已精神飽滿,打理好行李正準備出發時,斐淨一翻身上馬就眼前一黑,差點摔落於馬下。
及時接住她的湛朗,心慌意亂地抱她回到屋裡,忙喚人找來醫術不錯的月穹,豈料片刻過後,月穹卻給了他們一個驚嚇的答案。
「她有孕了。」
包括湛朗在內,從沒有過這等準備的眾人呆怔地看著她,一時都還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
月穹才懶得理這票呆若木雞的男人,逕自說完她該說的話。
「她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因動了胎氣,所以這陣子她得安胎,絕不能上路遠行,或是有過於激烈的活動。」僅只是動了胎氣而沒有受到更大的損傷這一點,就足以讓月穹佩服斐淨了。
湛朗大惑不解地問:「為什麼?」
「這還用問?」月穹愈想愈是毛火,「先且不說你們居然讓個孕婦騎馬出遠門,還讓她去跟相級的高手打架,都不要他們母子倆的性命了?」
眾人這才驚醒過來,同時也被嚇得六神無主,而那個當事人,則早已又捲走厚被睡回周公的懷抱中,全然不知這票男人都被她給嚇了個半死。
花彫總算明白,為何小姐前陣子脾氣會那般暴躁與任性了,她走上前接過月穹寫好交給她的藥方,然後擠過那一票還杵著不動的大漢,準備派人去原國找齊藥材。
因所帶的糧食不足,一群人也總不能都耗在這深山裡等斐淨安好胎,湛朗於是下令大部分的人先返回狼宗,他則帶著幾人繼續停在這兒陪斐淨安胎。
過了幾日,被迫交出所有賣小黃書收入的月穹也走了,從公孫狩那兒換得魂紙的她,總算可以趕回黃金門上墳燒紙錢去,而代替她的則是兩名小皇帝親自指派的太醫。
「湛朗?」斐淨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回神了嗎?」
一連幾日都處於震驚狀態的湛朗,就像掉了三魂七魄般,成日不是盯著她的睡臉瞧,就是對著她的肚皮發呆。
他喃喃地道:「我竟然會有孩子……」
這是什麼意思?是他不能生還是她不行?斐淨不滿地皺眉。
「我原以為不可能生的……」湛朗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知因有孕而近來性格變了不少的斐淨已點燃了怒火。
她一拳敲在他頂上,「清醒點了?」
「夫人你怎會有孕?」湛朗木木地望著她,那哀怨的神態配上好不委屈的語調,看得斐淨心頭就有火。
她深吸一口氣,大聲朝外頭喊道:「木木東!」
同樣被她懷孕一事給嚇去半條命的木木束,近來成天沒事就徘徊在她的門外,一聽見她的召喚即衝了進來。
「來了來了。夫人,您有什麼事?」
她將拇指一歪,「把你家宗主拖出去教育一下。」
「要教育什麼?」他茫然地眨著眼。
「人間女子從懷孕到生產的眾事項。」
「喔喔……」木木東恍然大悟地點著頭,接著拖著湛朗就往外頭跑。
這陣子來也總是提心吊膽的花彫,在他們走後,端來一碗她的安胎藥看她服下,在擦著她嘴角的藥汁時,忍不住擔心地問。
「小姐,你真沒事?」早知道就不該讓小姐離開狼宗,這一路又是騎戰馬折騰,又是與相級中階拚個你死我活,她後悔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事,你也知道月穹的醫術有多高明。」斐淨拍拍她的手安慰,「別被那只沒人間常識的呆狼給嚇著了,總之我現在很好,接下來的日子,咱們只要照顧好腹中的孩子就成。」
「嗯……」
擺平了近來總是不眠地守在她身邊的花彫後,斐淨以為,這下她總算能夠好好大睡一場了,豈料接下來的日子,她非但不能正大光明地睡大覺,還得比以往更清醒地面對渾身都不對勁的湛朗。
一般即將為人父的男子,反應不該是他這樣的吧?
食不下嚥、慌張失措、莫名出神……還加上了一個如臨大敵?
斐淨歎口氣,「你到底是怎麼了?」三更半夜不睡,還把她搖起來就一逕地呆看,她要是再不解決他就都甭想睡了。
悶了數日的湛朗緊握著她的手,語帶顫抖地道。
「我害怕……」
「怕什麼?」
他說出她從未想過的一點,「我是妖你是人,這孩子,真的生得出來嗎?你別忘了,我是個魂役,我本就失去了生命,我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
再怎麼想睡的斐淨,在他那數不盡擔憂的眼眸中,也再睡不著了,她握住他因反應情緒而變得冰冷的指尖。
「湛朗……」
他急切地抬起頭,「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也不知這孩子能否生下來對不?」
其實有沒有孩子都不要緊,因他根本就從沒有想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就足夠了,他根本不敢想像,她會因孩子而發生什麼事……
要是以往還在妖界,他定會當下就不要這孩子了,可他現在不同,他不能光是為了他自個兒,他得為她著想,他不能不尊重她的意願,而在體會過她為他帶來的快樂和幸福後,他、他……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斐淨抬起他沮喪的臉龐,撫著他的面頰,「別多想了,月穹說我目前的情況還不錯,這孩子沒事的。」
「萬一有事呢?」月穹也不過是個凡人,她知道人與妖結合的後果?她知道斐淨會生下什麼來嗎?
這般看著如頭困獸般的湛朗,斐淨好像看到了不久遠前的自己。
「你現在明白,你要晉階時我當時的心情了吧?」果然不是不報,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我……」
「我用同樣一句話還給你。」斐淨用他當初一模一樣的語調對他道:「相信我,我保證我定能平安把這孩子生下來的,你真的不必為我擔心。」
「夫人我錯了!」湛朗發出一聲足以夜半吵醒所有人的哀號,還死死抱著她的腰際不放。
「這時認錯太晚了,免談。」也不想想那日她哭得有多丟臉。
「夫人……」
她果斷地彈彈指,「花花,把他扔出去。」
「扔不動。」小姐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斐淨一把拉開湛朗的雙手,警告似地瞪著他。
「你敢不配合?」哪怕他是相級高階,她是孕婦,目前天大地大她最大!
於是在那個下著大雪的深夜裡,被湛朗吵醒的眾人各自站在房門邊,一塊兒目睹他們宗主被神勇無比的花彫給扔了出來,花彫還站在門邊拍拍兩掌,擺出一整個心情愉快無比的模樣。
木木束打了個呵欠,一點也不意外湛朗會有這個下場。
「宗主他也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懷孕嗎?有必要這樣草木皆兵還動不動就發瘋嗎?
「就是……」阿提拉邊打瞌睡邊點頭。
「回去睡覺了。」
「就是……」
馬車繞過狹窄的山道,迎面而來的,即是漫天紛飛的大雪。冷冽的空氣讓離家已久的眾人精神一振,即使過大的雪勢讓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但他們知道,他們離家的距離又再更近了些。
斐淨按太醫吩咐一安完胎,便隨著湛朗一道返回狼宗。這一路上,他們座下馬車行走的速度,一直都是慢之又慢,湛朗還特意吩咐駕車的阿提拉要挑平坦的路線走,以免顛醒了在他懷中睡著的斐淨,以及她腹中的孩兒。
天一亮就起程,如今都快正午了,沒有停下的馬車繼續前進,湛朗也維持抱著斐淨的姿勢沒有變過。
花彫皺著眉,「姑爺,你將小姐放下歇會兒吧。」
「我不累。」他搖搖頭,感覺懷中的斐淨身子似是抖了一下,他即伸長了腳將車內的小炭爐再移過來點。
「小姐都已經睡熟了。」他的手都不酸的嗎?他又何必如此辛苦?
被嚇怕的湛朗說什麼都不放手,「我怕她醒來又找不到我。」
安胎不久後,斐淨就開始了孕吐,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她只要醒來沒見著湛朗就吐得昏天暗地,而湛朗若是待在她身邊,她就什麼毛病都沒有。
這讓納悶不已的太醫與眾人皆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他們就有了接連雨日的嘗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11:27
頭一日,他們讓湛朗一整天都待在斐淨的身邊,很神奇地,那一日斐淨不但什麼孕吐都沒有,她還多吃了兩碗飯。次日,他們讓湛朗負責去打通積雪過深的山道,而那一天,斐淨從睜眼吐到天黑,一張小臉蒼白似紙,拉著花彫的裙擺委屈得嗚嗚直哭。
不得不承認湛朗是止吐良方的眾人,也只好將夫人全權交給自家宗主看著辦,由他一路上精心伺候著都只是在睡覺、根本就沒找過麻煩的夫人,而被搶了工作的花彫,只好坐在車裡一手撐著而頰,一手翻著小黃書打發時間。
花彫合上手中的書冊,抬起頭,無聲地看著湛朗正幫吃完飯又睡過去的斐淨擦著臉。這好像是頭一回吧,在她隨著小姐來到狼宗後,她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著自家姑爺。
在他小心輕柔的動作中,她看見了湛朗不需說出口即表現得很清楚的柔情,在他總是低首看著小姐睡臉而微微揚起的嘴角邊,她看見了令他滿足不已的滿腔愛意。
她從不知姑爺是用這種目光看著小姐的,也不知,他把小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讓她的心房因此而盛滿了感激。
「姑爺,謝謝你。」
湛朗稍稍抬起頭看她一眼,又把頭低下去。
「她值得。」懷中的人兒,是他的魂主、他的夫人,更是他孩子的娘親,他不疼她,誰還值得疼?
一路慢騰騰的馬車,在隆冬大雪時分,總算是抵達了家門。
早就得知宗主夫人有孕在身的狼城百姓們,這一日在他們抵達城主府時,已冒著大雪聚集在府外等候許久。
明明該是人多吵雜的場合,這一日卻出奇地安靜,人人皆小聲地交談,就怕吵醒了那個被湛朗抱出馬車,眼下猶睡得正香的夫人。
雖然很不想讓斐淨挨冷,但在花彫幫她加了一件毯子包妥後,湛朗依著眾人的期待,特意在府門前站了好一會兒,讓他們都親眼看看好不容易才回家的宗主夫人。
不管是近處瞧著的,還是遠處圍觀的人們,雖然在厚重的衣物覆蓋下,根本就沒能看得出她聽說已有四個月身孕的肚子,但一想到她先前還騎著性烈的西苑戰馬,大刺刺地跑去南貞國當強盜……眾人就不禁都捏了把冷汗。
幸好夫人腹中的孩子福大命大,而宗主也及時把她給找回家了。
一道道目光無聲劃過斐淨熟睡的臉龐,週身和暖的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天真又無辜,哪有半點跑去南貞國當強盜登門搶劫時的凶狠樣?
站在大門處迎接兼就近圍觀的木木西,不得不為此感到佩服。
「納蘭清音太可怕了……」這種截然不同的性格與反應,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
「就是。」府內管事也深有同感。
回府三日後,斐淨總算是清醒了些,她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後,指揮著湛朗將她抱去他先前曾用來閉關晉級的府底密室,而府中的人們也已全在密室前到齊了。
黃金門旗下的鏢局,效率果然非凡,小金庫早在他們返家前已先一步安然運抵,此刻都放在密室之中,正等著湛朗下令拆箱。
隨著一箱箱南貞女皇的嫁妝被拆開,各式珠寶與黃金在火把的映照下發出刺眼的光芒,只知道夫人出門去搶劫的眾人,壓根就沒想到,她一出手就搶回了這些可說是與一國國庫等值的東兩。
「我是不是在作夢……」木木西差點被眼前的金光閃瞎了眼,感覺在雲端上飄的他,茫然地道:「阿提拉,你快掐我一下。」
阿提拉伸出兩指,在他面頰上毫不留情的一掐,然後木木西就捂著青了一塊的臉,後悔萬分地躲到一邊去了。
湛朗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他家夫人搶了什麼。
「夫人,這是……」她究竟都做了什麼?
斐淨是如此曲解的,「南貞國某種意義上的賠償。」雖然南貞女皇根本就沒有同意過。
「賠償?」
「戰敗總得割地賠款不是?」她將頭靠在他的頸間,略帶睡意地道:「我沒要南貞國的地,所以我就自作主張要了點小小的賠償。」
「……」小小的賠償?小小的?
一路朝黑心商人大道邁進的公孫狩,乍見宗主夫人的手筆之後,佩服萬分地來到她而前朝她深深一揖。
「夫人請受我一拜。」與夫人比起來,他的道行還太淺了,日後他定要向夫人看齊。
斐淨揮揮手,「別拜了,裡頭的東西還得麻煩你去收拾呢。」
「包在我身上。」
湛朗聽出她的聲音泛著的濃重睡意,他輕輕搖著她問。
「夫人又想睡了?」雖說能睡是福,但她……也睡得太誇張了點吧?
她閉上眼,「嗯……」
湛朗帶著滿腹的憂慮,去向那兩名暫住在狼宗的太醫請教,他們再三向他保證,夫人身強體健什麼問題都沒有,她之所以如此愛睡,只是懷孕的正常現象而已,真的不必替她太擔心。
低首看著斐淨愈來愈大的肚子,這陣子總是忙得無法去想、去感到恐懼的湛朗,雖然在斐淨的強力勸說下,他早已放棄了不要這孩子的念頭,可揮之不去的害怕,總會在她熟睡後,偷偷地又再次冒出來,張牙舞爪地恐嚇他。
斐淨捺著性子聽完讓他睡不好的憂慮後,她輕飄飄地轉移他的注意力。
「既然太醫保證我定能生下孩子,那麼,現下你該想的,不是孩子是男是女、將來該取的名字、小衣裳小鞋襪都準備好了沒有、還有以後該把孩子當妖還是當人來教養嗎?」
一顆心都撲在她身上的湛朗,很快就被她給拐走了,找來一大票人認真地去解決自家夫人拋給他的疑問。
仲春時分,草原上雖仍是堆積了厚厚的積雪,可大雪終於不再下了,而此時,斐淨腹中的孩子已經會動了,可她的肚子卻明顯比常人來得大。
花彫淡淡地道:「是因為裡頭有雨個吧。」
「兩個?」一個忙著睡覺,一個忙著照顧夫人,近來統統都變得很遲鈍的某對夫妻,在聽了她的話後,傻不隆咚地望著她。
看著眼前兩張一模一樣呆滯的臉,花彫很想翻白眼。
真不愧是夫妻,統統呆到一個極致,他們都忘了前陣子太醫們是如何歡喜的寫信去向小皇帝報喜的嗎?
湛朗將掌心置在斐淨圓滾滾的肚皮上,傻呵呵地衝著她笑,完全忘了他先前都在煩惱些什麼。
因湛朗的態度改變得實在是太明顯,讓人無法不去注意到,這讓代掌府務許久的木木西,不禁感到頭痛萬分。
他煩躁地抓著發,「怎麼辦?這下宗主不管用了……」有子萬事足的宗主,現下什麼事都幹不了,他成天就只會圍著夫人的肚皮轉。
「你就撐著點吧。」花彫也知道他被公務煩得快抓狂。
他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撐著點?夫人這才懷孕幾月而已,你要我熬到什麼時候?」
「真不行你就去找師爺想想法子。」
「師爺他哪有那個空閒?他又被宗主派出門去幫夫人找養身養胎的食材了!」
去掉那個本來就常常往外跑的師爺不看,現下府內的每個人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深怕會被他抓去一塊兒辦公。
「我幫不了你,你看著辦吧。」花彫也愛莫能助,「房裡還有兩大雨小都等著我去照顧呢。」
近來老和阿提拉他們混在一塊兒討論腹中孩子們的湛朗,也不知到底聽阿提拉說了什麼,不但徹頭徹尾拋開了先前的恐懼與煩惱,滿心期待起孩子們的到來,還說了一嘴不倫不類的女兒經。
湛朗將手放在愛妻的肚皮上細細輕撫,感覺肚皮下的兩隻小腳各踢了他的掌心一下。
「乖女兒,叫爹。」
「爹。」斐淨無奈地代答。
他不滿地瞪著她,「夫人別添亂,我正在和女兒們培養父女感情,這件事是很神聖很嚴肅的。」
她兩眼無神地問:「能不能等到天亮後再培養?」
「不行,天亮後她們就又睡著了。」白日她一睡,女兒們也都跟著她睡了,也唯有晚上她們才會好心情地踢踢她的肚皮。
「隨便你,別吵醒我就是。」斐淨索性在他懷中找了個好姿勢,兩眼一閉,她繼續睡她的,而他則繼續跟腹中他擅自認定的女兒們嘮嘮叨叨。
當花彫收到湛朗派人去城裡買來的眾多小衣物後,她滿頭霧水地捧著那些小衣裳來到斐淨的面前。
「小姐,姑爺怎知你懷的是女兒們?」瞧瞧,清一色全是女孩用的。
「天曉得。」八成是他作夢夢到的吧。
當後院裡的那棵北蒙白松換上了一樹新綠時,斐淨的肚子已有七個月了。
本就不務正業的湛朗,這下更是什麼事都不管了,天天就只會趴在斐淨的肚皮上與他女兒們玩遊戲。
斐淨也不知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培養感情奏了效,還是孩子們天生就比較喜歡他,無論她怎麼摸怎麼叫,孩子們就是懶得動,而他只要一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裡頭的兩隻就開始造反,熱情無比地與他展開交流。
為此興奮不已的湛朗,日日嘴裡都說著她聽都聽不懂,也發不出的那種聲音的論異妖語,與明顯偏愛他的孩子們對話,這讓備受冷落的她忍不住一拳敲在他的腦袋瓜上。
「說人話。」他是想將孩子們當妖養嗎?
那一日,當斐淨挺著近八個月的肚子,被花彫扶至後院的草皮上與大狼們一塊兒散步時,不知怎地,她忽有種不安的感覺,心跳得老快。
花彫也察覺她的不對勁,「小姐?」
某種武者的威壓,忽地像張巨網般籠罩住了整座後院,斐淨倏地抬首,朝後院的某個角落大聲喝道。
「誰!」竟敢闖到府裡頭來?
一張熟悉至極,即使再想忘也忘不了的臉龐,緩緩自白松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斐淨身子大大一震,彷彿又再嗅到空氣中血液黏膩的味道,烙鐵燒紅時的氣味,骨頭被打斷時的斷裂聲,鞭風撕碎衣裳劃破皮肉時的嘯音……
而那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受刑的人,是她的父親斐冽。
冽親王府中的孩子,都只是斐冽眼中的玩物而已,除了早逝的王妃所生的嫡子斐梟外,其餘二十多個庶子庶女,皆是斐冽玩樂過後所生下的孩子。他們都沒有母親,或許這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產下他們後即被殺的母親是誰,他們只知道,他們雖姓斐,卻不過只是斐冽眼中的草芥。
她之所以能活著,是因斐冽發現,她的根骨與其他三名猶活著的哥哥一樣都具有習武的天賦,為求她與打小就跟著她的花彫都能有口飯吃,她努力習劍取悅斐冽,也在不知不覺間走上了武者的道路。
那時的她,不知道至高無上接近神的武力是什麼,也不知能實現人心願的魂紙,怎會讓人變得那麼可怖。
那日在她被人架至刑堂後,望著站在她面前的斐冽,她覺得斐冽眼中赤裸裸的貪婪很可怕,她不知道在她遭到刑求痛醒又昏過去的過程中,她有沒有說出那些魂紙的下落,她只是覺得絕望。
漫無邊際的絕望……
「小姐!」花彫扯著嗓子在她耳邊大喝。
斐淨猛然自回憶中清醒過來,她緊閉著眼一手扶著花彫,使勁地咬著唇,在嘗到口中的血腥味後,這才重新睜開眼看向來者。
「你是誰?」
「十年不見,小淨就不記得為父了?」來者以熟悉的口吻說著,不懷好意的目光直停留在她過大的肚子上。
「小姐,你千萬別聽他的,那個瘋子早就死了。」花彫一手扶穩了她,一手緊握住隨身的短刃。
是啊,斐冽早就死透了,他已再不能傷害她們了。
而她也不再是當年刑堂中受刑的小女孩,她雖仍是斐冽之女,但如今的她,有夫有子,不但有個美滿大家庭,在遠方還有疼愛她的娘家,她怎能允許那年的噩夢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呵呵,我總算記起來了……」低著頭的斐淨止不住低沉的笑聲,沒人看得見她此時的模樣。
「小淨。」
「別叫得那麼親熱。」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已恢復平常的冷靜,「你不可能是他,他早死了。」
「我怎會小是--」
她直接打斷他,「南貞國的沙將軍是吧?幸會了。」
沙碩一怔,「你……」
「在來狼宗之前你可想清楚了?」要不是出發前往南貞國之前,她曾致書納蘭先生取來大批情資,徹底瞭解過南貞國一回,她還真不知道南貞國有這一號擅長易容的人物。
既然戲已經演不下去,也再不能令她懼怕什麼,沙碩也不再與她捺著性子演戲,他當下即抽出佩劍。
「把女皇的小金庫交出來。」
斐淨沒想到他竟會不顧一切為了女皇而跳出來,「聽說你與南貞女皇是青梅竹馬?我說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為了想求娶高不可攀的女皇,竟不惜冒死來我狼宗,難道你不知我夫君如今已是相級高階?」
他當然知道那個湛朗如今是什麼身份,但在狼宗埋伏這麼久後,他更是摸清楚了湛朗不得不外出離府的時間。
「他不在。」她所指望的那個湛朗,眼下正在邊境巡視呢。
她揚手指向他身後的天際,「瞧見那個了嗎?」
不知在何時,後院不遠處的天上,已裊裊升起一道醒目筆直的青煙,煙勢直衝雲霄。
「那是狼煙。」斐淨在花彫的扶持下,抱著肚子往後退了數步。
見著緊急狼煙的眾人,無論是在府內或是狼城中的各處,此刻已如潮水般蜂擁而至,人人拿刀亮槍地闖進後院中,將斐淨她們護在人群後,亦將那名不速之客團團圍住。
斐淨站直了身子,「相級初階是吧?今日就讓你瞧瞧狼宗的特產,人海戰術。」螞蟻也是咬得死大象的。
木木西護衛地站在她的身前。
「夫人,您打算如何處置這傢伙?」
「殺掉剝皮上架烤。」敢把主意打到她孩子的身上?殺他十次都嫌少。
「是!」把院子擠得水洩不通的大漢們,紛紛朝沙碩亮出一口閃亮的白牙。
安然無恙的斐淨被木木束他們一路護送離開,至於木木西到底有沒有按她的話把沙碩給烤了……那就不是她所關心的事了。
當看到狼煙的湛朗一路趕回來時,事情早已結束,他緊抱著毫髮無傷的斐淨鬆了口氣。
「還好你沒事……」
在今日又再次見到了那張與斐冽很相似的臉龐後,斐淨這才想起,她似乎不曾對湛朗說過那些她從不提及的過去。
「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當年的往事。」他都把他在妖界時的事給說得一清二楚了,她好像也不能一直總不交代她的。
湛朗低首看了她一眼,手中撫摸她肚皮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接著他很乾脆地道。
「我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
他在她的唇上親了親,「因它們不會比現在更美好。」
是啊,人為什麼老要往後看呢?哪怕它再恐怖再痛苦,它也早已成為了她生命中的過去。
「你說得對。」她感謝地撫著他的臉龐,「我很慶幸,當年我曾對魂紙許下願望。」
他將她環緊,「我更慶幸,將我召出來的人是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11:48
第九章
當夏末來到時,城主府內嚴陣以待許久的眾人,終於迎來了斐淨的生產。
才剛開始陣痛的斐淨,此刻正被花彫扶著在內室慢慢走著,好讓孩子更容易下來,而緊張得六神無主的湛朗則是杵在房內擋路,一下子走一下子停,還時不時過來親親抱抱她,彎下身子對著她的肚子拜託再拜託。
斐淨額上青筋直跳,揚聲朝外頭一喊。
「阿提拉!」
「在。」一直等在外室的阿提拉忙打開房門走進來。
她一手指著某人,「把你家宗主捆了扔出去。」
「為什麼?」
「礙事。」他就只會添亂而已。
收到指示的阿提拉,出去找來粗繩並招來眾人,興高采烈地圍住湛朗準備開綁,而湛朗正要掙扎,就聽到身後斐淨不客氣的警告聲。
「呆狼你動一個試試!」
不敢妄動的湛朗,任由阿提拉指揮著眾人朝他撲過來,三兩下就把他給捆了個結實,然後在夫人歡送的目光下將他合力扛出房外。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幾乎都集中至夫人院子裡的府內眾人,邊優閒看著夫人讓花彫發下來打發時間用的小黃書,邊聽他們被綁成麻花狀的宗主問個沒完沒了。
「生了沒?」
「還沒。」已經陪著等了一日的木木西,精神不濟地應著。
「生了沒?」
「還沒。」阿提拉扳著手指頭在數這句話他已經問了第幾回。
「生--」
「還沒!」連屋裡頭忙得分身乏術的花彫,也再忍不住吼了出來。
待到深夜,大部分的人都已被湛朗打發回去休息,木木西和阿提拉也都靠在門邊睡著了,這時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
花彫緊蹙著眉心,此刻她面上的模樣,不像是欣喜,反倒像是遇上了不解之謎。
湛朗使勁一掙,身上的粗繩即被他解開,他匆匆迎上前。
「生了?」怎麼都沒聽到半點孩子們的哭聲?
「生了。」
「女兒們呢?」
「沒有女兒。」
湛朗的臉垮了下來,「沒有女兒?」
「沒有。」花彫很堅定的搖首,無情地打破他滿腔的期待。
「是小少主們?」醒來的木木西很快就反應過來。
花彫兩眼忍不住滑向一旁,「算……是吧。」
算是?眾人聽得一頭霧水。
阿提拉拉拉湛朗的衣袖,「宗主,您要再皺眉頭,當心夫人知道又會心情不好。」
湛朗哭喪著臉,「可不該是兒子啊。」
「花花,你讓他進來。」在房內聽到他所說的話後,聲音還有些虛弱的斐淨沒好氣地道。
「夫人!」湛朗一骨碌地衝進剛收拾好的內室,撲向臉色蒼白正躺著休息的斐淨。
「你方才說什麼?」什麼叫不該是兒子?
他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失望,「夫人,我的女兒們呢?咱們明明就說好的,怎麼生的會是什麼兒子?」
就算她往日再懶得跟這只呆狼計較,此刻他失望的模樣也容不得她不管了。
她捺著性子問:「兒子女兒有什麼差別?」
「差多了!」
「說。」
湛朗倒豆子般說出聽來的人間女兒經,「女兒要嬌養、可以疼、可以寵、可以親、可以抱--」
「行了,那兒子呢?」她抬手喊停,直接跳過這些太類似她兄長們的論調。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任打任罵,風吹就能長大。」
「誰告訴你這些的?」這到底是什麼古怪的觀念?
「阿提拉。」
哪個不問他偏去問那個傻大個兼文盲?
斐淨頭痛地撫著額,「木木西……」
「在。」木木西站在門外應道。
「糾正一下你家宗主的兒女觀。」
「是。」
「我的女兒們……」被花彫推出去時,湛朗還在不情願地掙扎。
木木西拖過他的臂膀,「宗主跟我來啦,我幫你上堂課。」
趕走了不甘不願的湛朗後,疲倦的斐淨馬上就陷入了沉睡,待到次日她醒來後,她即叫花彫抱來她都還沒看過的兒子們。
雨只色澤雪白,眼睛都還沒張開的小小幼狼被包裹在襁褓中,花彫一手捧著一個,小心地放至她的床邊。
斐淨揉了揉眼,「花花,這是什麼?」
「小姐的……孩子。」生下來只嗚嗚叫了兩聲,然後就一直呼呼大睡到現在的少少主們。
嗅到了斐淨身上的氣味,雨只小狼崽都醒了過來,搖搖晃晃地爬出襁褓往她的懷裡鑽。
斐淨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麼我生的不是兒子而是狼崽子?」
「這就得問姑爺了。」她也很想知道啊。
「馬上把他找來。」
「是。」
被木木西教育了一整晚的湛朗,在來到房內見著花彫口中的小少主後,一臉震驚地呆坐在床畔。
「湛朗,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他們為何會是這副模樣?」斐淨兩手抱著巴著她不放的小狼崽,自認她已經盡量做到了處變不驚。
湛朗茫然地問:「血統關係?」
花彫站在他身後一巴掌拍歪他的腦袋,要他趕緊清醒清醒,免得真惹惱了此時已經非常不悅的小姐。
「待妖力足夠就能化形了……」湛朗小心翼翼地看著似乎已在發怒邊緣的斐淨。
「何時妖力才能足夠?」
他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左右,就是不敢看她。
斐淨深吸口氣按下心中的怒火,「不如我這樣問吧,你當年花了多久時間才成功化形?」
「一百年左右。」
「……」她有生之年有機會看到她家孩子們的廬山真面目嗎?
「夫人?」
她咬牙瞪向他,「咱們家的狼已經夠多了,還我孩子來……」
「那就再生一個?」湛朗一掃先前的委靡,興奮不已地道:「夫人,這回咱們不生狼崽子,咱們生女兒!」
「生你個頭!」
三個月後。
剛下過雪的深秋,這圓難得出了太陽。
斐淨抱著兩隻已長得非常健壯的活潑小狼,正想去曬曬深秋最後一抹陽光,才走至後院,兩隻小狼突然直接在她的懷中化形,變成了兩個光溜溜的孩子,害她差點漏接一個。
急忙趕來的花彫,幫剛滿三個月的娃娃們穿上衣裳,斐淨看看自己懷中的這個,再瞧瞧花彫抱著的那個……好吧,這下她不必等到一百年後才能一睹自家孩兒們的長相了。
兩個長得極似湛朗的男娃娃,此刻正擺出一模一樣的表情呆呆對她傻笑,這讓斐淨忍不住也跟著微笑。
花彫怔怔地看著她面上的笑意,找了個地方讓她坐下後,就急忙把另一個孩子塞回她的懷中,接著拉著裙擺衝去找她家姑爺了。
斐淨含笑地逗著腿上目不轉睛瞧著她的孩子們,心中在想,也許,她當年真是許對願望了。
收到花彫通知的湛朗,一路狂奔至後院時,就見向來而癱的自家夫人,打心底開心地抱著兩個娃娃,笑得有如春花般燦爛。
【全文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7-21 02:12:07
番外但願從此不早朝
「皇上,該起了。」夜深露重,一燈如豆,寢殿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御榻前低聲輕喚。
聞言的斐藍皺著眉,兩手抱緊錦被翻了個身。
「朕今日身子微恙,不早朝了……」
「奴才這就去請太醫來。」勞公公早看透了小皇帝懶床的一貫手法,不疾不徐地道。
滿心睡意的斐藍掙扎地道:「且慢……」
「皇上難道忘了皇爺說過的話嗎?」勞公公同情的目光滑過高高隆起的被窩,「要敢一日不早朝……」
「當心朕的屁股……」斐藍下意識地應著,身子即反射性地跳了起來。
「來人,伺候皇上鹽洗。」勞公公身手俐落地抽走斐藍手中猶抱著的錦被,朝身後正候著的眾人揚揚下頷。
斐藍雨眼無神地望著眼前這票嚴格執行宮務的人們,任由他們為他打點好一切,半晌,他揉了揉愛困的眼,白嫩嫩的小臉蛋上,猶掛著揮之不去的濃濃睡意。
他委屈地咬著唇,「朕只是想多睡一會兒……就一會兒,成不成?」他苦啊,苦到深處怨尤深深深啊,每日不到寅時就得起床準備早朝,打從三歲到現在,他就從無一日是被朝陽給曬起的,皇帝這職業……真不是人幹的。
「成是成。」勞公公溫和地對他笑笑,「只是皇上,相信您也不希望納蘭先生為了此事親自進宮來探您吧?」
斐藍小臉上的睡意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若是勞動二堂兄進宮來揪他起床,那他的小屁股肯定又得遭殃了,而要是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納蘭清音親自進宮來……
他肯定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了!
說起那個土匪投胎的斐梟,虐起自家小堂弟可說是從不手軟,更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說好聽點是希望他能早日成器,說難聽點,那叫死道友不死貧道。
而納蘭清音呢?
納蘭清音不但不會動他一根寒毛,更不會冷言冷語對他說些什麼,納蘭清音只會讓他悔不當初,恨不能從沒生在這世上過。
想當年他三歲拜納蘭清音為師時,納蘭清音握著他的手教他寫的第一個字,不是別的,就是「悔」這一字。
他悔啊--
斐藍含悲欲淚,「你們都欺負朕,你們都虐待朕……」
「皇上,該上朝了。」勞公公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習慣性地忽略掉他眼眶中的淚水,彎身抄抱起小皇帝,再將他給安放在已停妥在寢殿中的小轎上。
「嗚嗚,朕要睡覺……」斐藍抱著小轎的椅背幽幽泣訴,那惹人心憐的語調,足以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可卻絲毫動搖不了勞公公的鐵石心腸。
於是在天色還黑漆漆伴著滿天繁星的清晨,滿心後悔的小皇帝,又再次被小轎一抬,邊哭邊搖晃著上朝去了。
聽不到斐藍哭聲的納蘭清音,在某人的懷中動了動,將精緻的臉蛋貼在某人赤裸的胸膛上。
「嗯……天亮了?」他帶點沙啞和撒嬌的嗓音,足以讓某人酥了骨頭。
斐梟輕撫著他的背,「還早,再睡會兒吧。」
「嗯……」納蘭清音呢喃地應著,任由斐梟的大掌穿梭在他那一頭濃密的黑髮中。
斐梟心滿意足地環緊雙臂,暗自在心中暢笑不已。
果然,犧牲斐藍去當那個皇帝,絕對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明智的抉擇了!
一早就進宮早朝的斐思年,下朝返府後,一路聽著府內管家的報告,一路往納蘭清音的院子走,此刻在他手上,正揣著小皇帝在退朝時硬塞給他的睡覺請願書。
「先生起了嗎?」看在斐藍哭得那麼可憐的份上,這封請願書他收是收下了,只是他可不保證,納蘭清音在看了後會生出什麼同情心來就是。
「尚未。」管家語帶保留地道:「大爺,昨晚先生他們毀了書房……您看這早膳先生還用不?」
已走進院中的斐思年頓時停下腳步,他歎息地撫著額。
「改成午膳……」昨晚那兩人打得轟轟烈烈,再一路吵到夜半三更……眼下全府的人們都紅著眼睛沒一個人有睡飽,可偏就只有那兩人有那好命可以繼續關在屋裡蒙頭大睡。
「咳!」斐梟在房裡暗示性地咳了聲。
斐思年沒好氣地瞪著眼前緊閉的門扉。
「大爺……」不想一整日都而對斐梟牛脾氣的管家,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改成晚膳。」他想,他還是進宮去勸苦命小堂弟找個繼承人,然後早日退位算了。
而遠在狼宗的斐淨,這會兒正兩手抱著兩隻狼崽子呼呼大睡,站在床邊的湛朗則是青筋直冒地瞪著霸佔了整張床的母子三個。
當初她有孕在身,嗜睡到了幾乎令人髮指的地步,好,他咬牙認了。可即使孩子都生了好幾個月後,她仍是一樣地愛睡,那兩個太醫口中的懷孕嗜睡說,也因此不攻自破。
雖然他和族人們近來總是由著她睡,因睡著的她,安安分分不鬧也不作亂,總比醒著時跑去當強盜來得好,可她近來也睡得實在是太過了,睡到幾乎無視於他這夫君存在的地步。
他一手拎起一隻鳩佔鵲巢的小狼崽扔給身後的花彫,下定決心,今日非好好糾正自家夫人的生活態度不可。
他輕搖著她,「夫人,醒醒……」
「嗯?」斐淨睡意朦朧地張開眼,在見著了他黑鴉鴉的俊臉後,隨即朝他漾出一笑,「呆狼陪我睡……」
某只意志不堅的狼妖,當下陣亡在她那不常見的甜笑中,很沒志氣地脫了衣衫鑽進了被窩中,娶妻隨妻地抱著她,一塊兒再睡場回籠覺。
次日清晨,勞公公老邁的聲音又再次在斐藍的耳邊響起。
「皇上,該起了。」
昨日與大臣們議事至深夜,還睡不到一個時辰的斐藍,呆茫地抱著錦被坐在御榻上,左看看勞公公慈祥的臉龐,右看看那票虐待兒童的宮人,然後發出一聲悔不當初的長叫。
「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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