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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雨來]不要忘了帶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5:52:55     標題: [雨來]不要忘了帶套(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5-7-23 17:12 編輯

不要忘了帶套 作者:雨來

內容簡介】:   

  「我這有兩種套,一種超薄一種超大,都是橘子口味,你要哪個?」傑弗瑞在走道上突然問我。

  我昨天問他要的,沒辦法,我實在拉不下臉去CVS買安全套,如果我去了,估計第二天那幫狐朋狗友都知道我鬼鬼祟祟在CVS最少人的時候用自主結賬系統買了一盒套子,誰叫我的朋友安琪在那兒打工,她嘴巴大得好比河馬。

  「超大的。」我說。

  「哇塞,你看中的男人很行啊。」他誇張地說,很快壓低聲音,「拿著。」他一下子給了我三個。這只是一個故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5:53:15

  第一章 我這有兩個套套喲

  「我這有兩種套,一種超薄一種超大,都是橘子口味,你要哪個?」傑弗瑞在走道上突然問我。

  我昨天問他要的,沒辦法,我實在拉不下臉去CVS買安全套,如果我去了,估計第二天那幫狐朋狗友都知道我鬼鬼祟祟在CVS最少人的時候用自主結賬系統買了一盒套子,誰叫我的朋友安琪在那兒打工,她嘴巴大得好比河馬。

  「超大的。」我說。

  「哇塞,你看中的男人很行啊。」他誇張地說,很快壓低聲音,「拿著。」他一下子給了我三個。

  我不動聲色地把三個套子塞進褲兜裡,上帝保佑剛才經過我們的那群人沒瞧見我們剛才的動作,都怪傑弗瑞,他動作幅度太大,很容易引起注意。「你一下子給太多了。」我嘀咕,「多少錢?」我只帶了十塊,應該夠了。

  他拍拍我,用一種鼓勵的語氣說,「不要錢了,你第一次用就算我的!」

  好了,他們都知道我今天要去參加兄弟會的舞會了,而且我還準備把我的第一次獻給我喜歡的那個人。

  「你看起來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怎麼,二十年過去了突然腦子開竅了?」他半開玩笑地說,「小處女,想通了?準備以後和哥哥們一起通宵不?」

  我厭惡地說,「別叫我小處女。」

  「狗屎,我剛才還給你弄了三個套套。」

  「非常感謝。」我覺得面皮在燃燒,「我要去準備了。」

  「嘿親愛的,要加油!」他在我身後揮舞著手臂,像只金毛猩猩,我往回看,果然他也得到了猩猩應該得到的待遇,所有人都在看神經衰弱者的眼神看他。

  我拉了拉打結的頭髮,朝他點點頭。

  當然,我從來不認輸。

  準備的時間不長,我洗了個澡,飛快地套上早早準備好的白裙子,從小就有人說我穿白色特好看,我每到不自信的時候就穿白色。乳液和粉底液很快被撲上,皮膚太乾,所以我一口氣揉了大半瓶乳液上去,就為了讓粉底不會浮在臉上。即使知道在昏暗的燈光下沒人能看到我的嘴脣是被涂成紅色還是紫色,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在嘴角擦了又擦。

  等一切準備完畢已經是晚上九點,兄弟會的狂歡已經開始了!

  沒關係,最重要的人總是最後一次出場。

  我把高跟鞋扔到副駕駛上,光著腳進了車,關上車門,呼嘯著往校區駛去。

  我一點都不喜歡亞特蘭大的天氣,沒錯,這裡很暖和,但這種暖和只是相對的,如果你把十一月的亞特蘭大和十一月的芝加哥比,亞特蘭大當然更適合人類居住,但如果你把十一月的亞特蘭大與十一月的佛羅裡達比,亞特蘭大就是一坨熱乎乎的狗屎。

  兄弟會的那棟建築熱鬧極了,老遠就能聽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這些人給我的感覺就是每天都在尋歡作樂,我剛來這兒的時候,每到星期五下午三點音樂和香檳就準備好了,他們都有自己獨立的別墅,十多個人住一棟兩三層的別墅,每個人一間屋子,分享客廳廚房和廁所,相當於我現在在外頭自己租房子,但他們離學校更近,更關鍵的是,兄弟會這個詞在某些人眼裡就代表性感的紈褲子弟。

  我一點都不覺得,上次學校遊行的時候學校的十幾個別墅裡的「性感男人」都出來了,個個西裝革履,不過在我看來就是一群衣冠禽獸,但是,我恰好對其中的一個禽獸一見鍾情。

  「茱莉你來啦?」門口站著的那個叫理查德,他最誇張,大冬天的打扮得和土耳其老爺一樣,穿著花俏的浴衣站著迎賓,對每個可能上他床的漂亮姑娘微笑。

  「恩。」我根本沒心情和他打招呼,幸好他也沒心情理睬我。我徑自往前走,那個讓我二十年來心跳劇烈的男人就在不遠處。

  他長得很帥,這是大家公認的,我的品位很正常,所以在這一點上我也悄悄投過贊成票。他估計是這座別墅裡十幾個男人裡最扎眼的那個,而他也深知這一點,很會利用自己的魅力引誘女孩。

  令我感到羞愧的是,我明知這一點,但還是悲慘地中招了。

  他看到我時微微一笑,我衝著他冷笑,上帝,我從小的笑就是這樣,我想用老虎鉗把自己的微笑拉得平整些,但是不起作用。不過他毫不在意,朝我走來,我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神情,但天知道,我快暈倒了!

  「要喝一杯嗎?」他問,把裝著香檳酒的杯子遞到我手上。

  即使兄弟會的舞會每個禮拜都會有眾多二十一歲以下的姑娘參加,但這些禽獸照樣喝自己的,廢話,他們不可能因為有嫩雞到場就戒掉自己對酒精的狂熱。

  我想我還是需要遵紀守法一些,「我還有一年才能喝酒。」

  「你生日幾號?」他問。

  我覺得周圍的空氣快把我烤焦了,你們聽到了嗎?他剛才問我生日幾號,他竟然關心我的私事。

  「十二月份的。」我說,「還有一個月。」我想我暗示得很漂亮,他也許能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雖然我以往從沒有生日聚會。

  「就差一個月了,你已經二十一了。」他笑著說,半強硬地把酒杯塞到我手裡,「別怕,這裡沒有條子。」條子都去鎮上的酒吧了,每周五亞裔姐妹兄弟會都會在那裡舉辦舞會,他們得去監督酒吧裡的售酒情況,而學校裡的兄弟會別墅都是私酒,他們正大光明地擺著,條子沒理由搜刮。

  我低頭看著酒杯,亞力肯定知道我喜歡他,我表現得太明顯了,為了能和他一起上課,我刻意調查了他的課表,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我每次都會從他的教室門口經過,如果他沒有曠課的話,他一定能瞧見我。

  我爭取一個禮拜和他吃一次飯,這是開學初的時候,後來他煩了食堂裡一成不變的菜色,直接開車到更遠一些的鎮上解決午飯,但我還是會搭話。

  太明顯了,連我的好友傑弗瑞都看出來了。

  「聽著茱莉。」他嚴肅地對我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難道你想和電視裡一樣大半夜地在他樓底下大喊你愛他嗎?」

  聽到這句話後我瞪了他良久。

  「謝天謝地。」他喜極成泣,「你終於意識到你在發瘋了!」

  我用力拍上他的肩膀,「傑弗瑞,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你真是個天才!」

  不過我當然沒用這一招,傑弗瑞恨不得打爆我的腦袋讓我冷靜下來。

  愛情讓我衝動,甚至讓我不顧一切,我從來沒感受過這麼強烈的感情,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好像在一秒鐘內有一千列火車從我腦子上碾過,可我該死地抓住火車的屁股,央求它再從我腦門上碾一次。

  我也說不清他哪裡吸引我,但大腦裡就是有個人在衝我說:就是他了!

  所以我決定把自己獻出去。真愚蠢,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不過沒關係,他不喜歡我不礙事,雖然我很傷心,但畢竟感情不能勉強。我只要滿足了自己這個願望就好,即使這……大概真的很蠢。

  他肯定在香檳裡下了藥,兄弟會的這群禽獸最擅長了。

  我被他扶到了頂樓的房間。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拉自己的褲鏈。

  已經完事了。

  可我腦海中卻閃過一個念頭:該死的,他沒帶套!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01:26

  第二章 你一點滋味也沒有

  這是我的錯,沒錯,我應該把安全套掏出來的,但是我太緊張,他太急切,所以……忘記了。

  傑弗瑞對我的智商感到崩潰,「茱莉,你GPA真的有4.0嗎?」

  「沒錯。」我面無表情地說,但誰知道我的內心在滴血。

  我學過生物,我知道那種熱乎乎的黏嗒嗒的東西是精液,我還知道它們進了我腿中間後我會懷孕。我在回到家後就立即把留在外頭的液體都用濕毛巾擦了,然後把手伸進去試圖把其他的摳出來。具體過程太糾結,所以我就不描述了。

  「現在怎麼辦?」傑弗瑞搞得自己才是那個被捅的。

  我忍無可忍,「當然是吃藥了,緊急避孕藥,還有驗孕棒!」

  「緊急……緊急避孕……」他結巴了。

  我不再搭理他,開始在網上查閱關於避孕藥的知識。半小時後我開車去了最遠的大型百貨公司,帶著自己護照買了一盒避孕藥。非常感謝我沒有在超市打工的朋友,不然明天我校的公告欄上大概會被某些人貼上我偷買避孕藥的照片。

  避孕藥很糟糕,首先它有強烈的副作用,會讓人感到頭暈目眩,不到半小時就想睡覺,一整天都荒廢了,其次它會讓月經不調,比如一個月來一次的朋友會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月經變成了兩個月來一次等等。

  「你明天有數學的考試吧?」傑弗瑞問,「我記得那占總成績的35%。」

  「沒錯。」我捏著藥的手有點抖。

  自從來到這兒,我從沒拿過A以下的成績,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只泡在圖書館的恐怖未來女博士,但他們不知道比成績更重要的是——

  我把藥乾吞了下去。

  「白痴,你忘了喝水!」傑弗瑞慘叫。

  我摸摸嘴脣,「沒事,這樣效果更好,說明書上說的。」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我就頭暈目眩了,我揮舞著水果刀示意他快滾,傑弗瑞嘆著氣把毛毯蓋住我的臉,摸屁股溜了。

  在徹底睡著前,我不爭氣地哭了。

  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我就是這樣決定了,我是個固執的人,反正我達到了目的,雖然害自己受苦吃了藥,但那也是我活該,代價就是成績單上的那個A絕對保不住了。

  果然,我從考場走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暈頭轉向的。安琪從後面追過來攬住我的胳膊,她是個漂亮的白人小妞,我嫉妒過她,誰讓她長得和雜誌裡的金髮碧眼的模特一樣好看,而我就乾巴巴的,連胸脯都只是勉強到B,安琪初中的時候就突破C了。

  「這周五去不去兄弟會?」她興奮地問,已經在想念兄弟會客廳裡的室內泳池了。其實那就是個充氣橡皮圈,一群人脫光了只剩下褲衩和胸罩在橡皮圈裡的水裡撲騰,要多蠢有多蠢。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玩水不是重點,展現自己的身材勾引晚上的床伴才是他們的關注點。

  「不要。」我有氣無力地說。

  「噢茱莉。」她失望地皺起眉,扔開我和她的那群姐妹會的姑娘們熱乎去了。

  我搖搖頭,抓起書包往停車場走去。

  安琪之所以和我交朋友完全是因為我成績好,不然她才不願意和一個亞洲人在一起。她來自德克薩斯邊的一個小鎮,裡頭除了白人就是白人,他們骨子裡排斥一起外國人,甚至是外州人。她不止一次和我說過紐約和加州來的人都是豬。

  不過我考試的時候借她抄答案,她就對我和顏悅色起來。

  真現實。

  幸虧沒被抓,不然我們倆都會被開除。

  不過我冒著危險給她答案也是有目的的,我想通過她的介紹認識兄弟會的亞力。她隱約也知道這一點,我們兩個各取所需。

  我在亞特蘭大唯一的朋友就是傑弗瑞。

  「我聽說你的論文被我們的導師掛出來了。」他在一個月後找到我說。

  我在四處找工作,大三的課業已經沒有大二下半學期緊張,我要開始考慮以後的就業問題。但是天知道,我還是賊心不死,暗中還是默默希望可以離學校近一些,離亞特蘭大近一些,離亞力近一些。

  「我也聽說了。」我翻找著每一個在亞特蘭大市區的打工機會,亞力週末的時候最喜歡去Phipps Plaza大肆購物,順便給他的女朋友帶些小禮物,或許我可以去Phipps Plaza附近找一個餐館當服務生。不,不行,如果亞力來吃飯,我去服務他們……太尷尬了!

  「你要留在亞特蘭大?」傑弗瑞眼尖道,「你有病嗎!亞特蘭大有什麼好工作。」

  「當然有,比如這個,唔……」

  「每小時才七塊二五。」他挑剔地說,「是不是剛到聯邦最低薪酬啊?」

  「差不多了,如果一天工作十個小時就可以有八十塊。」

  「你想知道我找了個什麼工作嗎?」他突然說。

  我被他言語中的得意吸引,抬起頭問,「什麼?」

  「想不想聽聽薪酬?」

  我的興趣徹底被挑起來了。

  「多少?」

  「一個小時十六塊!」他得意地宣布。

  我尖叫,「什麼!」

  「一個小時十六塊。」他懶洋洋地說,坐下,翹起二郎腿,壞笑著欣賞我痴呆的表情,「小處女,你傻了嗎?」

  我的神情從呆愣漸漸轉為惱怒。

  「不許叫我小處女!」我吼道。

  「哎呀,忘記你已經不是了,不好意思啦。」

  「你哪兒找來報酬這麼高的工作的?」我逼問,「怎麼可能待遇這麼好,是什麼工作?」緊接著我的目光滑到他緊實的肌肉上,眼神變了,「難道……」

  「你在想什麼?」他嗤笑著說,揭開答案,「你沒看學校的郵件吧?」

  「郵件?」

  上帝,我已經有一個禮拜沒打開學校的郵箱了,因為那裡頭永遠都是無用的垃圾信息。

  「教語言課,每個小時十六塊。」他說,換了個姿勢,頭枕在胳膊上,神情悠哉,「我報名了,他們要了,就是這樣。」

  「可是十六塊!」我跳了起來,「我也要去,我也會教!」

  「傻女孩,你會什麼?」

  「我會英語。」我大叫,「我還會說中文。」

  傑弗瑞涼涼地看著我,「沒用的。」

  「為什麼。」我憤怒,「我中文可好了,如果留在中國我當時就直接學中文系。」

  「我不是說你中文不好,我是說,即使你中文好到讓人刻下來的程度,那也沒戲。」

  我皺眉,「為什麼?」

  「他們不要說中文的。」他打了個哈欠,「中文大學裡就有老師可以教,要我們這種打工的幹什麼?他們要的是稀有語言。」

  「……比如?」

  「我可是要去教阿拉伯語。」他橫了我一眼,「夠稀有吧。」

  「……」我驚叫,「你會阿拉伯語。」

  「對啊。」他微笑,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我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噢,你終於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了?」我狡猾道。

  「狗屎,我是猶太人!」他跳腳道。

  但他緊接著說,因為他要留在亞特蘭大,所以寒假回不了家了,他父母給他聯繫了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他覺得我可以試試看。

  「那機票就夠我住幾個月的。」我拒絕,「雖然的確聽起來很誘人,但是……」

  「有了耶路撒冷的簽證你想去約旦也沒問題。」他說,「耶路撒冷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比亞特蘭大這種地方不知道精緻多少倍,如果你喜歡粗獷一點的,就去約旦,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約旦的佩特拉古城嗎?那座在峽谷裡的城市,也許可以邂逅白馬王子什麼的。」

  我的確很嚮往耶路撒冷和約旦,事實上,我想在二十八歲以前環游世界。

  可是我不想離亞力太遠。

  「可是機票……」我猶豫地說。

  「你不是有獎學金嗎?」他說,「學校一個月給你幾百呢,我看你這年就沒在外面吃過飯,都存起來了吧,幹嘛不用?」

  我漲紅了臉,那些錢是為了急用的,萬一我從床上摔破了腦袋,萬一我撞了人需要被保釋出來,萬一……

  「你偷看我的存摺!」我試圖用胳膊砸爛他的腦袋。

  他笑嘻嘻的,「看,我說中了。」

  傑弗瑞說的沒錯,但我還是打算拒絕。

  「難道是因為那個亞力?」他問。

  我警覺的,「什麼?」

  「如果是他,那我建議你還是去我家避避風頭吧。」他攤開手,「好心的建議。」

  不祥的預感爬上了脊背,我站了起來,盯住他問,「發生什麼事了?」

  傑弗瑞皺起了眉。

  「你真要聽?」

  我堅定的,「沒錯,你必須都告訴我。」

  「那好吧。」他嘆氣,「你要知道我都是為了你好。」

  我緊張地看著他,直覺告訴我一定是有關亞力的。

  還沒等他開口,我就急道,「亞力他教了新女朋友?」其實如果是這樣我根本不需要去國外散心,這很正常,我對亞力而言就是一份餐後甜點,吃完就算,甚至連女朋友都算不上,我不會因為他有了女伴就難過的。

  傑弗瑞的神情僵硬,他的腮幫子艱難地動了動。

  「不是。」

  「那是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道,「他在外面說你在床上一點滋味也沒有,就和輪胎沒什麼差別,不對,他還加了個詞,叫乾癟的輪胎。」

  我笑,「他說的沒什麼不對的啊,我本來胸就小。」

  傑弗瑞同情地看著我。

  半晌,我笑不動了。

  他媽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01:39

  第三章 就是這個男人了!

  繼找亞力獻身後,我做了第二個無腦的決定。我堵在兄弟會的別墅門口,勢必要他給我一個答覆。

  亞力走了出來,他很驚訝看到我像自由女神像一樣佇立在他的跑車邊。

  「嗨茱莉,你起這麼早?」

  我硬邦邦地說,「已經下午一點了。」老天,我明明想讓自己柔和一點的。不是小說裡都有這樣的橋段嗎,女主角溫柔識大體,男主角在傷害過她後猛然後悔,意識到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於是破鏡重圓。

  算了,我真傻,這種小說我小學三年級就不看了。

  「你想讓我帶你兜風嗎?」他笑道,他的笑容可真溫柔,但也夠冷的,就好比密西根湖上的風一樣。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不客氣地問。

  他臉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什麼?」

  這個時候理查德穿著他風騷的睡衣走了出來,看到我時他愣了一下,進而誇張地叫道,「噢,可愛的輪胎姑娘,你來了!」

  看來是真的了。

  我沒學電影裡的那樣扇他一巴掌,也沒有裝滿水的杯子潑他一臉,所以我冷笑了一聲,轉過身走了。

  回到車子裡的時候我抹了一把臉,暗罵自己太沒種了。

  我應該踹他一腳或者大罵他一頓,反正他已經嫌棄我了,無所謂覺不覺的我無理取鬧。

  亞力走過來敲我的車窗,時機正好,我已經準備好攻擊他了。

  「茱莉,你聽我說——」

  我搖下車窗,把前天喝剩下沒倒掉的百事可樂潑了他一臉。

  「噢該死的你!」

  我把證物放回杯架上,衝著正拼命抹睫毛的男人說,「你去死吧。」

  接下來就是飛馳回家,傑弗瑞在半小時後接到了我的電話。

  「改主意了?」他問。

  「是啊。」我帶著哭腔說,「你媽給你準備的那個工作是一小時十六塊嗎?」

  「一小時四十塊。」他說。

  我開心,「什麼!」

  他潑我冷水,「是四十謝克,一謝克是兩毛七美元,也就是一小時十美金。」

  「噢……」我失望地嘀咕。但很快振奮起來,這樣也好,離開美國這個鬼地方去其他地方看看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那就去吧!

  「你可別看到猛男就和人家跑了。」傑弗瑞說。

  「當然不會!」我抱著他親了一口,「實在太感謝你了傑弗!」

  「總覺得很擔心哪。」他喃喃地說。

  不管他,十二月十四號早上七點我拖著行李來到了飛機場,很快我就坐上了前往以色列的飛機。傑弗瑞的父母我都認識,他們第一年來美國探望兒子的時候我也在,我還給他們做了中國菜,雖然就是買了個鍋然後把肉丟進去煮熟而已。

  生活是如此美好,在沒有兄弟會,論文,教授,GPA,還有姐妹會的那群波霸後,我終於感到自己的生命裡綻放著五彩繽紛的鮮花。

  傑弗瑞的父母都信奉猶太教,他爸爸頭上老用黑夾子夾著個用線編織的小帽子,那是猶太教的象徵,但他身上顯示自己是猶太教的東西也就只有這麼點了,他沒有像路上走得那群穿著大黑袍子留著長鬍子的猶太男人一樣。

  「你幹的很不錯。」傑弗瑞的爸爸樂呵呵地對我說,「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我有氣無力地「恩」了一聲,如果早知道傑弗瑞的工作是幫他爸爸打工還有他爸爸是開酒吧的,我死也不會來的!傑弗瑞根本騙了我,他竟然說他爸爸是做貿易的,好吧,雖然酒吧的確有點貿易在裡頭,但是這……根本是欺詐。

  「我是好意。」傑弗瑞在線上無恥地說,「你難道不覺得酒吧特別棒嗎?所有耶路撒冷的帥哥都在那兒。」

  「這根本沒區別。」我憤怒地敲打鍵盤,「和亞力一樣都是一群欲求不滿的男人。」

  「你可以玩玩嘛。」他說,「起碼回來的時候別再是無趣的輪胎。」

  我頓了頓,更加憤怒了,我的喉嚨裡充斥著吼叫的慾望。

  「快滾開!」我在線上狂吼。

  傑弗瑞發了個笑臉,我幾乎能想象得出他掏耳朵的樣子。

  「算了。」他打道,「如果你一個都不喜歡,那就別在酒吧找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來酒吧獵艷。」

  「是嗎……」他還想說什麼。

  我突然僵住了。

  傑弗瑞的家在一樓,我的窗戶正對著大街。一個男人正巧從我的窗口經過,老天,雖然看不見他的正面,但他給人的感覺比亞力給我的一千列火車還要強烈。他很高大,皮膚也因為經常在陽光下行走的關係顯得有些橄欖色,他的側面很英俊,帶著點沉穩的味道。

  他不帥,但他整體的氣質卻讓他的男性荷爾蒙強烈到爆棚,我感到自己身體裡升上一股讓人興奮的腎上腺素。

  「你怎麼了?」傑弗瑞問。

  「我……」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在我窗口停了停,他似乎轉過了頭,上帝,那雙狹長的灰眼睛!

  「你找到那個讓你像軟綿綿的輪胎的傢伙了?」傑弗瑞打趣道。

  我怔怔地回過頭盯著屏幕半晌,然後推開桌子衝了出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01:52

  第四章 我想要和你談戀愛

  那個人叫萊斯,二十八歲,參過軍,退役了,現在在傑弗瑞老爹的酒吧外頭幫工。但他負責開卡車,運送的是成箱成箱的酒,這天他就是來找老爹談價錢的。

  「我真的不能給你了萊斯。」老爹在屋裡說,「這是你最多能拿到的數。」

  一片沉默,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說,「我需要這筆錢。」

  「我明白。」老爹說,「可我也沒有多餘的現金給你了。」

  接下來的話我沒有再聽。事實上,混蛋,我在幹過一系列蠢事後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缺點,那就是遇到喜歡的人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比如現在,我的情感又戰勝了理智,萊斯和老爹在裡頭談得好好的,我敲什麼門呢?

  「哎呀是茱莉。」老爹看到我後招呼我,把我介紹給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的大個子,「萊斯,這是茱莉。茱莉,這是萊斯。」

  他皺著眉,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酒吧地板上的綠色口香糖,可我不介意。

  我把手在褲子後的牛仔布上蹭了蹭,盡量不扭捏地伸出手,故作大度道,「很高興認識你,萊斯。」

  他看了我一眼,嫌棄地把香煙從嘴巴裡抽了出來,伸出手用力握住我的。

  我的臉色一僵,他的手勁可真大,而且毫不做作,我當下就知道他和亞力是不同的,亞力會對所有女孩放電,而這個萊斯卻不會,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抽煙的頹廢樣被人瞧見,或許我可以把這歸結於他對我根本沒興趣,所以也懶得掩飾,但上帝,他知不知道他吸煙的姿勢有多帥,我覺得我的心在砰砰直跳。

  傑弗瑞說得對,我是個花心的傢伙。

  或許我根本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喜歡亞力,或許我潛意識覺得這個萊斯可以讓我忘掉亞力那個混蛋,就像一條哈巴狗看到了一塊肉,我屁顛顛流著口水就撲上去了。

  「我走了。」我聽到他說,老爹並沒有輓留他,萊斯面無表情地把桌子上的錢塞進自己的褲兜,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工裝褲,勾勒出筆直誘人的腿部肌肉,我聽到自己咽唾沫的聲音。房間內太熱了,我的舌頭都乾燥得分泌不出口水了。

  老爹在他出門後轉向我,「茱莉,你有什麼事?」

  「事實上,並沒有。」我趕緊說,抓住自己的錢包衝了出去。

  在老爹的後院裡我看到了他,他穿著白色的汗背心,露出寬闊而肌肉發達的肩部,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大概是常年在陽光下暴曬的關係,裸露在外的皮膚閃爍著誘人的橄欖色,他似乎很容易出汗,只是出來五分鐘,那件白背心的中心部分就濕透了,裹著窄腰,松垮的卡其布褲子在臀線上危險地懸掛著,要褪不褪。

  真是個性感的男人。

  「萊斯!」我臉紅著叫他的名字。

  他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不感興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煙,兩手裹著點上,鬆開,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衝動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又瞧了我一眼,這個眼神,分明是把我當成神經病了。

  「我和你很熟嗎?」他沙啞著嗓音問,就像我去維也納的時候聽到的大提琴。

  我漲紅著臉,像個傻逼一樣坑坑巴巴道,「不算……很熟。」

  「那就讓開點,我要開車了。」他說,然後他打開車門跳上卡車的前座,就在他打算關上門的時候,我衝過去擋住了它。

  「你需要幫忙嗎!」我大叫,心臟因為我即將要說出來的話像脫韁的野馬般狂跳。

  「holy shit!你就不怕門把你的腿夾斷嗎!」

  「我可以幫你!」

  「你瘋了,我他媽不需要任何幫忙!」

  「你不是很需要錢嗎?」我說,上帝,我真是個戳人傷疤的混蛋。

  他怔了怔,狠狠吸了口煙,在煙霧後凶狠地瞪視我。

  「你想說什麼?」他不耐煩地問。

  我想我真是瘋狂,不過隨便了,在決定在兄弟會喝下那杯下藥的香檳後我就徹底瘋了。

  「你要錢,我有錢,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噢該死的。」他丟掉煙頭,左手焦躁地捋了捋頭皮,過了一分鐘他放棄了,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上車。

  這是我第一次坐卡車這麼大的玩意,還是我喜歡的男人邀請我上來,我的臉可恥都又紅了。我知道他很有可能會因為發怒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強奸了,但是我都被亞力那個混蛋上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毫不猶豫地拉開車門,而就在這一瞬間,他臉色突然一變,興許是沒想到我會真的上去,然後長臂一伸。

  「!」車門關上了,引擎發動的噪音,卡車就像F1賽車般疾馳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萊斯走了。

  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持之以恆,以前追亞力的時候也一樣,認定了是他就一定是他,想盡任何辦法和他見面,說話,如果運氣好還可以偶爾碰到他的皮膚,每每成功我都能高興半天。

  現在我認定萊斯了,我相信萊斯能讓我忘了亞力那個混蛋,事實上,在追求萊斯的路上,我已經漸漸把那個嘲笑我是輪胎的男人從我的腦海里驅逐出去。

  萊斯每週末下午三點都準時出現在酒吧的後院,我真是個白痴,前兩個禮拜竟然完全沒有發現!不過現在不會了,發現了錯誤就是需要改正,我現在每週末兩點半就開始在後院主動幫忙掃地。

  萊斯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都僵硬了,哈哈,如果前面那句話把「僵」這個詞去掉就更美好了。

  我聽從傑弗瑞的忠告,和所有玩欲擒故縱的姑娘一樣矜持地對他笑。可惜在經過我的時候他暗暗低咒了一句,大概是被我的笑容嚇到了。所以我猜測這種勾引般的笑不太適合我,我還是和冷笑比較搭。

  不過傑弗瑞說得對,一見鍾情還是不靠譜,我在亞力身上吃了虧,這個一定要好好考察。於是我決定側面突擊,一次在酒吧關門後,我邊擦玻璃杯邊和前台的酒保搭話,我問他,「萊斯很需要錢?」

  那個酒保是耶路撒冷有名的同性戀,他打了個飽嗝,用一種譏笑的語氣說,「得了吧天真的女孩,現在誰不需要錢?」

  我想想也是,每個人都需要錢,傑弗瑞,傑弗瑞開酒吧的老爹,萊斯,我,還有眼前這個酒吧,我想這個世界上我遇到唯一不缺錢的男人就是亞力了。

  上帝真不公平,憑什麼亞力天生就有花不完的錢。

  不過那也不是我該管的事,上帝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出於不知名的原因,萊斯和我們一樣迫切需要錢,只不過他要的更多,而且他等不了了。

  「估計是有債主吧。」那個酒保滿不在乎地說,「快月底了,知道嗎?月底債主都上門了。」

  「他賭博?」我嚇了一跳。

  那個酒保斜了我一眼,聳肩,仿佛在說關我屁事。

  從老爹那裡我知道萊斯並不賭博,但他有個喜歡賭博的母親,他一直在試圖償還父母欠下的債務,今年十二月是所有債務到期的最後一個月。我算了算,距離一月份還有六天。

  「也就是說那個可憐的傢伙要在六天裡籌齊所有錢。」我概括道。

  「沒錯。」

  「那你知道他還有多少錢要籌嗎?」

  老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千塊。」

  老爹笑罵了我一聲,「你還真會開玩笑,如果只有一千塊他就不會這麼著急了,是一萬塊。」

  感謝國際匯率,感謝偉大的美聯邦,感謝上帝美元比謝克更值錢!一萬塊謝克差不多是三千塊,我現在皮夾子裡兩千五百塊,而在酒吧工作能讓我賺剩下的那個五百。

  這個週末萊斯又來了,他剛停好卡車我就奔了過去,一把拉開車門爬上副駕駛坐好。

  萊斯面無表情地目睹了全程,半晌,他動了動,「啪」的一聲把車門鎖上。

  「害怕嗎?」他問。

  「不是很怕。」我坦誠。

  他嘆息一聲,無力地用手掌撐住自己的額頭,「你有點不正常,你知道這點嗎?」

  「大概吧。」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萊斯窘迫地漲紅了臉。

  他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別過臉,低聲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談戀愛。」我直言不諱。

  「那你就應該去找個正經小夥子好好談一次,而不是和我在這兒浪費時間!」

  「我嘗試過了。」我說,「但是不起作用,我喜歡的不喜歡我,我不喜歡的也不喜歡我。」

  「噢。」他毫無同情心地哼了一聲,「這可真糟糕的。」

  「我也這麼覺得。」我認同,「直到我看到了你。」

  他忍無可忍,勉強忍住咒罵,「我?」

  「我對你一見鍾情。」

  他譏笑,「我猜你每天都會對一百個男人一見鍾情。」

  「大概,但是你是我現在一見鍾情的那個。」

  「……你可真直率。」

  「我不想沉迷在上一段關係裡,我想要展開一段新的戀情。」我說,開始翻自己的皮包。

  他瞪著我,「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把皮夾給他看,裡頭整齊的三十張一百美元讓他瞪圓了眼睛。

  「有錢小姐,你想做什麼?」

  「我可以請求你陪我談一次戀愛嗎?」我懇求地說,「唔,不需要很長,只要一個禮拜就行。」

  他的喉嚨裡像是有閃電和烏雲,他壓低聲線,危險地問,「陪你談戀愛?」

  我挪了挪屁股,勉強維持臉上的笑容,「是的,恩,我可以付錢給你。」

  他一把拉開門,把我攆了出去。

  「該死的,你這個神經病,離我遠一點!」他吼道。

  然後他第二次飛快地開走了,這次連酒都忘了送進酒吧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02:04

  第五章 所以交易就此成交

  我這人一向很有耐心。

  我認真算過了,萊斯送一次貨大概能賺十塊錢,他每天能賺四十塊錢,這並不多,一個禮拜就是兩百八十塊,撐死了三百謝克,離他的一萬謝克還差三十倍。當然,也有能在一個禮拜裡賺到巨款的方法,就看萊斯願不願意幹了。

  兩天后我在老爹的酒吧看到了他。

  他一身制服,耀眼的金製獎章正在他的胸前閃閃發光,而這個時候他正狠狠按著一枚白色的奶油蛋糕,蛋糕下面是一個中年女人,剛才她試圖用自己的手摸他的屁股。

  「萊斯,你這是在幹什麼!」老爹聽說後連忙從廚房奔了出來,急急把萊斯扯開,他撇撇嘴不甘心地退後了一步,老爹回頭斥責,「你只是要把我的客人都趕跑嗎?」

  「如果你的客人不把她的手塞到我的兩腿中間那個地方,我也許就不會這樣幹。」

  「她不僅是我的客人,也是你的!」老爹怒吼,「你被解雇了!」

  我就知道,我從角落的陰影走出來,剛才那個女人騷擾萊斯的時候我就瞧見了,雖然恨不得把她的手砍下來,但我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萊斯懊惱地把外套脫下來,撒氣般甩進卡車裡,他的軍裝下還是那件陳舊的白背心,但在迷離的月光下,那件背心卻像世界上最美味的甜點引誘著我。

  我像跟蹤美貌小女孩的怪老頭一樣偷偷尾隨了過去。

  這是萊斯失敗的第三家酒吧,事實上,他甚至嘗試在類似日本呢牛郎吧的地方工作,但還沒待滿十分鐘他就怒吼著踩著碎玻璃出來了,為此他還賠了那個酒吧維修碎玻璃的費用。

  就在他靠在卡車冰冷的鐵皮上點燃口袋裡最後一支香煙的時候,我出現在他面前。

  他從閃爍的星點紅色中眯眼抬頭,在看到我後他不耐煩地低叫,「見鬼的小妞,你來幹嘛?」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力持鎮定,我知道他的防線正在被我擊潰,他的堅持正在坍塌,他的決心已經動搖,他在猶豫!

  他煩躁地熄滅了煙,過了五分鐘又想要點燃,但已經沒用了。他把煙蒂扔在地上,用厚底靴碾了碾,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再抬起頭前,他衝我點點頭。

  「上車。」他冷冰冰地說,下巴仿佛堅硬的岩石。

  我趕緊麻利地上了車。他的車和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苟,雖然破舊,但磨損的操縱盤都用厚實的棉布扎著,擋風玻璃有點裂紋,他沒有急著去換,而是用透明膠帶黏上。安全帶也破破爛爛的,不過萊斯竟然在黑色的安全帶上包上了補丁。

  「我要一萬塊錢。」他說。

  「我要一個禮拜的男朋友。」我說。

  他瞥了我一眼,口氣猶疑道,「一萬塊錢換一個禮拜男朋友,是不是太虧了點?」

  我想這是展現我瘋狂的時候了。

  「對別人可能有點虧,但對你一點都不虧。」

  「上帝,你這個小丫頭。」他哭笑不得,「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我會輪到成為被甜言蜜語的那個。」

  我感到有點難堪,我在喜歡亞力的時候,巴不得他天天對我說這種撩撥人的話,所以以己度人,我以為萊斯也會喜歡,但他嘲弄的語氣讓我覺得我錯了,在他眼裡,我仿佛是一個穿著大人衣服賣弄的小孩。

  「你不喜歡嗎?」我繼續努力,試圖讓舌頭涂上一層蜜,「我以後天天說給你聽。」

  「噢上帝。」他呻吟一聲,但嗓音裡逐漸有了笑意。

  我察覺到他態度的轉變,也跟著開心起來。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男朋友的職責是什麼?」

  什麼,他不知道?

  我的臉猶如火燒,張口結舌。

  我怎麼知道,我從來沒有過男朋友,如果亞力算的話,他的職責似乎就是在該捅的時候捅進來?

  「你,你你你,你不知道嗎?」我結巴道。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繼續專注於前方。

  「我談戀愛那會你還沒出生呢小妞。」他低哼一聲,「我只是在問你期待你男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做些什麼,我是指,你定義中的男朋友。」

  這還是第一次男孩詢問我的意願。我的眼睛睜大了,但我的腦子在飛速運轉。亞力從不會問我願不願意,因為不論他要做什麼我的回答都是願意願意一百萬個願意,而現在萊斯說我可以有說不願意的權力。

  「如果我說你不能做某些事你會不會不開心?」我小心地措辭。

  他哈哈大笑,像是松了一口氣,「上帝,當然不會,我求之不得。」

  唔,好吧……

  我的心情突然變糟糕了。

  外面下雨了,雨點打在擋風玻璃上,透明膠帶被風吹了起來,有不少雨絲漏了進來。卡車裡頭的線路裸露,我有些著急,「萊斯,下雨了。」

  「我沒瞎。」

  「這些電線……」

  「不會漏電。」

  「好吧。」

  萊斯把我送到老爹家前。

  我突然有點退縮了,「萊斯,這對你會不會有點太勉強了?」他在酒吧裡可是對那些動手動腳的女士大發雷霆,我不能保證我以後會不會步她們後塵。看著肉不能吃只能流口水實在太折磨人了!

  「勉強?」他笑了,瞅了瞅自己的下頭,粗聲粗氣地說,「我從來不勉強。」

  「你會不會不喜歡這樣,如果我說男朋友的職責也包括親吻呢,你……」

  「包括親吻?」

  我臉紅,「是……是的。」

  他低咒一聲,似乎在咕噥什麼一萬塊果然不是那麼好賺的。

  「好吧好吧。」他在我下車前一刻撩開我的頭髮,潦草地在我額頭前印下一個吻。「這樣行了嗎,女孩?」

  見我瞪著他,萊斯賭咒似的暗罵一聲,鬆開我的手,為我打開車門。

  我是怎麼走出卡車的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他在我額頭的那個吻,很輕,很敷衍,但是卻是那麼的燙。初時不覺得,但隨著冰涼的雨絲落在我的臉頰上,那塊被他接觸過的地方就像被火灼燒過一樣,再冷的雨水都澆不滅那團他為我燃起的火。

  我注視著卡車離開的方向,過了許久才走進屋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10:22

  第六章 一夜情或者租男人

  以色列人很喜歡吃法拉費,它有點像中空的圓麵包,但更像兩片膜夾在一起,裡頭根據個人口味添加不同的醬料和配菜,一般都是夾幾個金燦燦的丸子或者幾片葉子。

  萊斯做我男朋友的第一天,我們就去了一個專賣法拉費的小店。

  普通的法拉費麵餅都是軟綿綿的,而這一家則是松脆的。法拉費在當地並不貴,八塊一個,麵餅在喝水後會膨脹,我吃一個就能飽肚子,而兩個法拉費就能打發萊斯。這種食品實在是萊斯和我這兩個窮人在餓肚子時的最佳選擇。

  下午的耶路撒冷被暖融融的陽光所籠罩,店主人在店周圍種了一圈五顏六色的小花,用藍色的花盆裝著,呈階梯狀懸在半空中。屋子的外墻則被漆成令人心情愉悅的粉紅色,窗框則被刷成純潔的白色和跳躍明亮的黃色。

  這裡的人多少都會說英語,很多時候本地人甚至用英語對話,萊斯講的英語就很好。不過開店的店主的英語就差多了。我攥著錢包站在櫃檯前,用剛學會的阿拉伯語比劃著四個法拉費。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你在說什麼?」

  「我在告訴她我要四個法拉費。」我猶豫著說,「你吃三個夠嗎?」

  「你說的那是阿拉伯語嗎?」他說,「我只吃兩個就夠了。」

  我現在就只想對他好,趕忙巴結地說,「那你就吃兩個,還有一個帶回去,晚上餓了也可以吃。」

  這下不僅是他的嘴角,就連他的眼睛裡都染上笑意了。傑弗瑞是帥哥,亞力也是帥哥,但我從沒看他們看呆過,但這一次,我衝著萊斯的笑愣住了。

  「我來。」他說,從懷裡掏出幾張鈔票。

  我霎時清醒,反應過來,「不用了萊斯,讓我來吧。」

  「這可不行。」他說,「難道你要讓我允許一個女孩兒替我這個大老男人付錢?」

  沒關係的。這句話差點從我嘴巴裡衝出去。反正我也要給你錢,這點小錢不算什麼。但我一想到萊斯的固執,硬是忍住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萊斯付了錢,他還貼心地替我買了一杯飲料。

  他想去角落的桌子吃,但在我的堅持下,我們坐到了靠近窗戶的那張桌子。溫暖的陽光穿透玻璃照在我的手邊,外面人來人往,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萊斯正和我在一起,現在我的心裡正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填滿,既驕傲,又開心,還帶著點虛榮。

  萊斯草草解決了第一個法拉費,他看起來並不怎麼樂意搭理我。

  我慢慢不安起來,從沒見過那對情侶像我們這樣尷尬。而我們似乎沒有任何共同話題,再也不想忍受這種奇怪的沉默,我決定先挑起話題。

  「你常來這兒吃嗎,萊斯?」

  他放下手,看了我一眼,「恩」了一聲。

  他理我了!我高興起來,準備再接再厲,「我覺得這兒不錯,這裡的麵粉挺獨特的,吃起來很松脆,不是外頭那種軟塌塌的口味。」

  「是嗎?」他說,「我來是因為這兒的法拉費最便宜。」

  呃……

  「這樣啊。」我尷尬地笑笑,掩飾性地把自己因為羞愧而發紅的臉埋在麵餅裡。「便宜一點……的確沒什麼不好的。」我咕噥。

  「說真的。」他突然說,「茱莉,你為什麼想要找個男朋友,還是以這種方式。」見我不答,他換了個說法,「好吧,我不是說我不想幹了,我只是,恩,有點好奇。」

  我想了想,小心地挑選了一下詞彙,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

  我告訴他我從小到大是如何專注於學習從而忽略了其他一切東西,而進了大學後我遇見帥氣的亞力,我是怎樣瘋狂地追求他,最後甚至自願把第一次給他。

  亞力是我唯一想要擁有的人,但他不喜歡我,可他也來者不拒,如果只能擁有他一晚上,也是不錯的。

  「雖然不是很愉快,確切的說我甚至都不記得了。」我承認道,「但我不覺得後悔。」

  萊斯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侏羅紀公園逃出來的一隻母恐龍,他好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似的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個夠。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我問,我知道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他們認為我是瘋狂的,因為我讓情感掌控理智,但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如果一直讓理智壓抑自己,那我一定會瘋掉。我已經這樣用理智壓抑了自己十九年,還不讓我在二十歲那年徹底釋放一次嗎?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說實話,這的確是你會乾的事。」他苦笑道。

  「我知道你覺得我是白痴。」我說。

  萊斯嘆了口氣,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用餐巾紙抹了抹嘴,隨手扔進垃圾桶。我也剛好把我的那份吃完。他把剩下的一個法拉費裝進紙袋裡提著。

  「我們現在要去哪?」我問。

  他把車鑰匙從褲袋裡掏出來,按了下,卡車門鎖發出小小的開鎖聲。

  「你把自己給他以後就什麼都不想要了?」他問,「你不想當他的女朋友,正大光明那種?」

  「亞力不會喜歡我的。」我說,「他每個月都換新女友,她們個個比我可愛,所以我還會照樣過我自己的日子,他再怎麼樣就不關我的事了。」

  「那你是瘋了嗎!」他忍無可忍地大喊,「那你為什麼和他上床?你一點都不會保護自己,你還給我笑?上帝,你真的不正常。」

  「我要準備畢業。」我說,「我的課都修完了,我可以提前一年畢業,現在就差一個畢業論文沒寫,等我畢業了就去找工作,買棟房子,養條狗,日子差不多就這樣了。」

  「你的人生規劃還挺正常。」他譏諷地說。

  「是啊。」我微笑著說,「我的人生我早就計劃好了,就和建築圖紙一樣,一板一眼照著實行,亞力那只是個意外。」

  「老天。」他狠狠點上一支煙,我看他似乎在後悔答應我的事。

  「那你跑到耶路撒冷來幹嘛?」他克制地問。

  「我來賺錢。」

  「說實話。」

  我沉默了一會,說,「因為我心裡不舒服,所以想離開亞特蘭大,正好有人說我來耶路撒冷不需要餓肚子。」

  「心裡不舒服?」他神色不明地哼了一聲,叼著煙問,「你的目的不是達成了麼,你還心裡不舒服?」

  「亞力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慢慢地說,「你是第二個。」

  他打斷我,直接問,「他說你什麼了讓你難過了?」

  我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他說我像乾癟的輪胎,在床上無趣極了。」

  萊斯爆出一聲大笑,但在看到我屈辱的神情後,他才掙扎著笑著對我道歉,「很抱歉,不過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我也知道。」我不耐煩地說,「所以我才有點傷心。」

  「這是先天的,你不用為你的兩個小豆子感到傷心。」

  接著他又愉快地笑了,我沒笑。

  我盯著他的眼睛嚴肅地問,「如果我現在要你和我上床,你答不答應?」

  他瞪大眼睛,香煙差點從嘴裡掉出來。

  「狗屎,你瘋了嗎!」萊斯口齒不清地叫道。

  「看,這就是你和亞力的不同。」我眨眨眼笑著說,「亞力不會拒絕任何主動撲上去的女生,我有沒有說過我悲慘的感情歷史。」

  他的眼神深邃起來。

  我嘆氣,「我喜歡的不喜歡我,我不喜歡的也不喜歡我。反正他們都拒絕我,所以我從來沒談過戀愛,而亞力是我喜歡的同時也不會拒絕的那一個。」我抬起頭,說,「現在你懂了吧,也許我這一輩子只有那麼一次機會了,你不覺得我應該牢牢抓緊它嗎?」

  「狗屎。」他低聲咒罵。

  「你嘴裡的狗屎我除了一夜情以外也只能像現在一樣花錢租個男朋友了。」我說。「只可惜那天迷藥放的有點多,我都不記得第一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卡車停在了老爹的家門口,萊斯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他緊緊閉著嘴脣不說話。

  我推開卡車門跳了下去。他媽的,卡車外面掉了一層皮,刮到了我裸露的大腿。早知道就不為勾引萊斯穿這麼短的裙子。

  「哦對了。」我轉過身,從錢包裡摸出三張一百塊,遞給了他,「這是你一天陪我的錢,你明天別來了,我知道這樣租男人挺蠢的,我不應該拖著你一起犯蠢。你的那些債務……你再想辦法吧,對不起,我走了。」

  他沒接,所以我把錢放到副駕駛的軟座上。萊斯也沒對我道別,我低聲說了句晚安,轉身往老爹的屋子走去。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把那個包著第四個法拉費紙袋塞進我的懷裡。

  我怔了怔,「你不吃嗎?」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晚上餓了的時候吃吧。」他輕聲說。

  我點點頭,關上卡車門,看著他駕著龐大的卡車離開。

  往屋子走的時候,我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不過我用袖子擦了擦,它們也就不流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10:35

  第七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睡完一覺感覺好多了。我爬起床,胡亂把頭髮往後梳了梳,剛一打開門,老爹就在外頭等著我。

  他神秘地衝我笑笑,我揚起眉毛問,「怎麼了?」

  「想不到啊,茱莉。」他說,「萊斯可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最難搞的男人。」

  然後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萊斯在門口等我,他此刻正無聊地靠在門框上,見我出來了他雙手插兜直起身,竟然咧開嘴笑了。

  我不敢相信他還會回來,「你不是走了嗎!」

  他往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笑著說,「得了吧姑娘,親了我不給錢,你當我是什麼東西?」

  我漲紅了臉,「我已經給了你三百。」

  萊斯低哼了一聲,走過來,攥住我的下巴,在我嘴脣上又印下一個。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就抬起頭,挑著眉毛壞笑道,「狗屎,你現在又欠我三百了。」

  他甚至為他自己定了價,男朋友負責免費接送,免費陪吃陪喝,免費陪聊天,(當然,是在白天的合理工作時間),還包括在我發脾氣的時候忍耐我(不過我發誓自己不會隨便使小性子),但是男朋友的任務不包括做愛和親吻。

  性愛是完全禁止的,他聲稱絕對不會和我幹這種事,但是親吻,萊斯補充,是賺取高額小費的唯一渠道。所以他勉為其難給自己定價為親一次三百,愛撫一次四百,不包括深入愛撫,估計程度就是在我哭泣的時候拍拍我的肩膀摸摸我的手臂什麼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從這張價格單上抬起眼。

  「也就是說我在這個禮拜裡也許可以賺超過一萬塊。」

  「不可能。」我說,「我只有一萬。」

  他攤開手,「那麼你很可能提前花光,一句話,要不要?」

  我猶豫了一下,但只有短暫的一下下,隨即咬牙,「成交!」

  他哈哈大笑。

  今天他沒有開卡車來,而是開了一輛拉風的跑車。只不過這輛跑車可真夠特立獨行的。

  「上頭那和迷彩服一樣的綠色塗料是你弄上去的?」我一邊拴上安全帶一邊問。

  他扭動鑰匙,「如果我還有錢買跑車我還會來當你男朋友?」

  說的也是。我撇撇嘴,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我又忍不住道,「那你這個……」

  「借的,特地為你借的。」

  他大幅度轉彎,車子擦著路邊的樹斜斜疾馳而過,太近了!我幾乎能看到粗糙樹皮上的黑色纖維!

  等駛上了公路後,萊斯打開電台。跑車一定是六十年代的,喇叭和老古董一樣發了兩聲就沒音了,他低咒著捶了它幾下,冷著臉猛踩油門。

  我小心翼翼的,「……卡車……壞了嗎?」

  他橫了我一眼,聳肩道,「沒有。」

  跑車很小,只能坐兩個人,後面的位置幾乎沒有,根本沒辦法放酒。

  「今天……不要送貨?」

  一抹笑意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不好吧。」我說,「每天可以賺四十塊錢。」

  「今天就陪你了,我的小姐。」他回答。

  我想我的臉又紅了。

  「你真會說話。」我吶吶地說。

  他哼了一聲,仿佛在嘲笑我太生嫩,過了十分鐘,他把車倒進了他家的車庫。

  萊斯住在以色列有名的貧民區,他的出租屋在一棟店鋪房上頭,支撐屋子的鐵架子都生鏽了,他一腳踢開擋住去路的破鐵門,把角落裡的蜘蛛網掃到一邊,微微側過身,示意我爬樓梯。

  我站在原地沒動,詢問地看著他。

  他不耐煩地嘀咕了一聲,又大聲道,「怕什麼,上去!」

  奇怪,我明明敢做出獻身的膽大事,現在卻莫名地膽怯起來。

  「你確定?」我說,「你不怕我強迫你?」

  萊斯斜了我一眼,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地衝我喊道,「少廢話,給我爬!」

  鐵樓梯在皮鞋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上頭的綠色油漆褪得厲害,我幾乎看不到原本鮮亮跳脫的綠色了。為此我十分擔心它們會像地震那樣掉在水泥地摔成粉末。

  也許傑弗瑞是對的,我除了會做幾道題以外,情商等於零,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待人接物,我甚至不明白到別人家裡該怎麼做,尤其是,年長男性的家裡。

  我忐忑地坐在沙發上,萊斯家的沙發露出了米黃色的內芯,原本的白色外罩早被油煙染成了棕色,骯髒不堪,邊角處脫線開裂,應該是從廢物市場拖來的。

  「你要吃什麼小姐?」他問,為自己圍上圍裙。

  我正襟危坐打起精神喊道,「都可以!」

  喊完我就懊惱地自審起來:是不是我剛才的語氣太迫切了,也許該更優雅一些,比如和電影裡的小姐一樣慢吞吞地點頭說:都可以。

  她們是怎麼坐來著,貌似不會把整個屁股放在沙發上。

  當萊斯端著兩個白盤子出來的時候,我的屁股只有一半搭在沙發上,還有一半岌岌可危地懸在半空中,萊斯看了嚇了一跳,「你在練習走鋼絲嗎?」

  我鬱悶的,「不,沒事,不小心屁股滑出來了……」

  萊斯做的飯出奇的好吃,明明只是普通的皮撻和法拉費,但口感獨特醬汁美味,甚至比那家小店的法拉費都要棒。

  我舔舔嘴脣,讚美道,「你很厲害。」

  他橫了我一眼,似乎在說我的稱讚多此一舉,隨即他解下圍裙,把髒盤子丟在洗手池裡。

  「我來洗吧!」我趕緊說,既然幫不了燒菜的忙,那起碼可以幫忙解決搞衛生。

  洗完盤子我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屋子裡。

  「萊斯,你希望我幫你打掃打掃屋子嗎?」我捏著掃把緊張地問。

  他正拿著一塊灰色的抹布擦手,聞言回過頭,詫異地問,「你要幫我打掃屋子?」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明明自己什麼用都沒有,還是克制不住想去討好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要不計代價地為他好。我想我還是喜歡萊斯的,恩,沒錯!

  見我點頭,他的嘴脣邊閃過一絲不解的情緒。

  「你果然腦子很奇怪。」他說,為自己倒了杯咖啡,放到嘴邊抿了口,「我帶回來的女孩子只對我的床感興趣,沒想到你是對地板上的垃圾有好感。」

  「床……你……你不是不想和我發生……」我結巴地說,「你現在想要?」

  「我只是在說你腦回路不正常。」他不客氣地打斷我,指著衛生間的角落,那裡黑漆漆,散髮著潮濕的霉味,我幾乎能看到噁心的蟑螂在水管上亂爬的情景。「那裡開始。」

  我不知道正常情侶是不是這樣的,但萊斯和我的相處模式真的很奇怪。昨天我讓他別來了,結果今天他還是來接我。上一刻我還在為過去的事難過掉眼淚,現在卻興致勃勃地開始捋起袖子為這個男人搞衛生。

  傑弗瑞說我這個人太情緒化,上一秒很開心,下一秒就能哭給他看。

  我覺得他說的一點不錯,我忘性很大,不開心的事就讓它過去了事。而且就目前而言,我的心被我的抹布和不斷掃出來的垃圾們所填滿了。看著萊斯閃閃發光的客廳,我就覺得以前那些破事都不算什麼。

  「快過來茱莉,廚房的垃圾沒倒呢。」

  我趕緊喊道,「我來了!」

  於是我屁顛顛飄過去了,萊斯獎勵般拍拍我的腦袋,我恨不得往屁股上插一根尾巴,使勁衝他搖晃。

  希望傑弗瑞看到這一幕不會打爛我的腦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6:25

  第八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萊斯在我拿著他的衣服泡在盆子裡的時候就出去買酒喝了。

  掃完地後我還把傢具都擦了一遍,擦完後我就開始幫他整理衣服,洗乾淨的準備晾去陽台上,他從外面回來發現我還在屋子裡忙前忙後,不由一僵。

  「狗屎,你怎麼還沒滾蛋?」

  我抱著濕嗒嗒的衣服在客廳裡進退兩難。

  他剛才出去就是為了給我留離開的時間?

  他笑了,「寶貝,你也不看看外頭多黑了。」

  我僵硬地說,「……我沒意識到。」

  「我把車鑰匙留在門口了。」他把酒塞子拔了出來,「你沒看到?可以自己開著車回去。」

  「……我沒駕照。」

  「你多大了還沒駕照!」

  我低下頭咕噥,「……我沒以色列的駕照。」

  「這裡沒人查你的駕照。」他滿不在乎地說,「只要你會踩油門就夠了。」

  隨即他環顧像寶石一樣閃光的瓷磚地板,猶疑地退了一步,原來踩的地方露出一個黑糊糊的泥腳印。

  「這是我家?」他狐疑地問。

  我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怎麼樣!」我歡快地說,「這花了我八個小時,清理它簡直要了我的命,但總算搞定了。」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他煩躁地搔了搔頭皮,低聲問,「你還沒吃晚飯吧?」

  我這才感覺到胃裡發出一聲屈辱的咕嚕聲。

  他把酒瓶丟開,往褐色的尼龍褲上隨意擦了擦手,撩起門把上的圍裙系上走進了廚房。片刻後廚房裡傳來點煤氣的聲音,他搗鼓了一陣端出了兩個皮撻。

  「沒錢了,只有這個。」他說,我小心地取出其中一個,打算掰成兩半。

  「你幹嘛?」他問。

  「你吃一個不夠吧?」我討好地說,「我吃半個就行了。」

  「天哪。」他無語地坐下,把臉捂在手心裡。

  我把那半個皮撻遞到他面前,晃了晃,「你不吃嗎?」如果他這個時候接過去我一定會開心一整天的。

  他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我喝酒。」他說,灌了自己一大口。

  我痴迷地看著他,說實話,我不喜歡男人喝酒,但萊斯喝酒和別的男人喝酒不一樣,別人喝酒那是粗俗,是酒鬼,是不良的生活習慣,但萊斯喝酒就有一種特殊的韻味,一種讓我挪不開視線的性感挑逗。

  尤其是他仰起脖子,喉結因為吞咽上下滾動,透明的酒液順著橄欖色的皮膚一路滑下的時候。

  我往旁邊挪了挪,讓自己的視線凝結在眼前的皮撻上。

  他注意到了,低咒一聲,放下酒瓶。

  「你不喜歡酒味?」他問。

  「不不不,你喝你的,不用管我,我都可以。」

  「那我不喝了。」他說。

  我不想讓他遷就我,我寧可自己遷就他,「沒事的,真的,你愛喝多少喝多少!」

  他把酒瓶擱在桌子上,沉默,然後他轉過頭注視我。

  他的眼裡帶著三分酒意,我在這炙熱的目光下坐立不安。

  突然,他微微笑了下。

  「該死的,我突然覺得你其實還是蠻漂亮的。」

  我張口結舌,「……是嗎?」

  「你知道亞力為什麼不要你嗎?」他說。

  我眉頭一皺,我不想聽到這個名字,我也不喜歡聽「他不要我」這個短句!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

  「你太主動了,太喜歡委屈自己了,在感情裡太卑微了。」他輕輕說,轉過頭,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我「呼」地站了起來,怒視他。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我生氣地說。

  他聳肩,反問,「難道不是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是又怎麼樣!」我口氣很衝地說,我不喜歡別人挑我的傷疤,明明已經不流血了,但折騰一下還是很疼啊!況且揭我傷疤的是萊斯呢?我現在一心一意想對一直好下去的人,竟然第一句話就是問我知不知道自己哪裡很糟糕哪裡不得別人喜歡。

  「你開始耍小性子了。」

  「我沒有耍小性子!」

  「好吧,我包容你,男朋友的職責之一。」

  他這樣說我倒生不了氣了。

  我嘆了口氣,坐了下來,為自己剛才的粗暴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理解。」

  他搞得我都想喝酒了。

  萊斯仰著臉在沙發上躺下,濃密的棕發在他腦袋後披散下來,露出那張極具男子氣的臉。

  他輕輕閉上眼睛,聽了一會窗戶外的蟲鳴。我只顧著吃手裡的皮撻,也沒說話。

  良久,他突然說,「為了報答你的打掃,明天一起去約會吧?」

  我愣了愣,放下油乎乎的皮撻,「不是已經在約了嗎?」

  「老天。」他睜開眼,灰眼睛在黑夜中灼灼發亮。

  「你對戀愛約會的要求也太低了,」他喃喃地說。「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6:37

  第九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萊斯開車到了約旦和以色列的國境線,他把車停下,辦好手續後我們兩個上了一輛專門在國境線接送的大巴,接送一次每人要三美金,萊斯替我付了,說實話,當發現大巴上那些俄羅斯遊客用一種羨慕與好奇的眼神打量我們時,我的心裡就涌起一股甜蜜而虛榮的情愫,雖然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下了大巴後排隊等過境,等弄好已經是二十分鐘後,萊斯在約旦租了一輛車,我們開了兩間房。

  那天晚上我沒睡好,一直瞪著窗外黃橙橙的月亮。

  第二天我們一起去了佩特拉。這座隱藏在阿拉伯峽谷內的石城相當有名,如果來了約旦沒來佩特拉,就相當於根本沒來過這個國家。佩特拉很美,整座城市都在五顏六色的砂岩上雕刻而來,因為岩石的天然形狀和顏色,古城的表面雖主要呈土褐色,但湊近看卻能輕易分辨出被雨水衝刷而成的螺旋形條紋。

  一停好車我就直衝廁所,約旦的廁所也是收費的,而且和美國的座便器不同的是,這是蹲式的便池。我聽到不少西方女孩都在廁所裡苦著臉抱怨約旦真是落後,我聽著心裡很不舒服,因為我的祖國也是用這種蹲式的便池。

  就在其中一個女孩第101次說她想回紐約的時候,我忍不住探頭說:「你知道嗎,蹲式的比坐著的便池更加乾淨。」

  她先是一愣,緊接著大叫道,「乾淨?」

  「恩。」我面無表情地說,「自己回去查查wikipedia吧,紐約女孩。」

  說完我就走了,心中一陣暗爽。萊斯已經在外頭等我了,他叼著一根煙,見我出來就點點頭率先開路。我看到他一下子就軟了,剛才和紐約女對峙的勇氣消失不見。我突然慶幸起來萊斯根本沒提起座便器,因為我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有勇氣把對那個女孩的話當著他的面重複一遍。

  不過如果萊斯說我祖國一點壞話的話,我想,我一定不會怯懦,即使他是我喜歡的男人,我也敢尿尿在他臉上。

  「為什麼做出那種表情?」萊斯頭也不回地問。

  奇怪,他竟然知道我現在的神情。

  「沒什麼。」我小聲說,快步跟上。

  這條路可真長,只有走過一條長長的泥路才能到達佩特拉的入口,約旦的樹很少,天總是灰濛濛的,太陽總是炙熱地烤著裸露的黃土地,驢車和馬車從我們身邊跑過,塵土飛揚。

  走了大概有十分鐘,我們經過了一片馬場。

  二十多匹身披彩色毛呢毯的駿馬在路邊等待,很多遊客都在排隊。

  萊斯把煙從嘴裡抽出來,斜眼看我,問,「要騎嗎?」

  我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身姿矯健漂亮的大馬上,該死的,我從小就喜歡馬,而且渴望那種無拘無束在馬背上馳騁的西部生活,可惜我從沒機會接觸過這些神奇的生靈。而且我知道騎一次不便宜,我不想讓萊斯再破費了。

  「不……用了。」我戀戀不捨地說,強迫自己把脖子扭過來。

  「不用了?」他若有所思地說,「但是我已經交了錢了啊。」

  「什麼!」我幾乎跳起來,失控地大吼,「你知不知道騎馬很貴的!」

  他漫不經心地把煙塞回去,「可你那個表情仿佛在說如果不給你騎你就要哭。」

  「哪有……」我尷尬地說,「明明沒有好嗎?」

  「去吧。」他說,「這些約旦佬不會把吃進去的錢吐出來的,快去,別浪費了我的錢。」

  於是我去了,在辛苦的爬上馬鞍後,我發現起騎馬一點也不難,甚至……

  該死的棒透了!

  我感到自己都在雲端上飛馳,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像是飄蕩在約旦上空的雲,一路想著佩特拉的聖殿疾馳而去。

  「小姐,要再快點嗎?」那個照看馬匹的小夥子問。

  「要!」我大膽地說,拉緊韁繩,「我自己騎。」

  「您會嗎?」

  不會,但是我這個人一向胡來。

  「我牽著它跑吧。」那個人建議說。

  我笑了,「麻煩你了。」

  他往自己的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擺出要奔跑的姿勢,拉緊馬匹的韁繩問我,「小姐,您準備好了嗎?」

  我正襟危坐,火辣辣的陽光曬在眼皮上,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在雨中的吻,萊斯當時的親吻也是和現在這樣炙熱,像是流淌的岩漿,一路熨燙進我的心中。

  「準備好了!」我大叫道,不讓自己的聲音被周圍其他遊客的歡笑和驚叫聲所淹沒。

  萊斯在旁邊看著我,我知道,但是我覺得我在這一刻仿佛被剝開了所有的偽裝和束縛。我覺得我的靈魂已經飛離了沉重的軀體,當我再睜開眼睛時,我已經飛躍到了上空,身下是赤黃色的土地,頭頂是藍天白雲。

  風從我的耳鬢呼呼吹過,我陶醉地閉上眼。

  沒有美國,沒有成績,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香檳沒有兄弟會沒有討厭的任何人。

  我猛的睜開眼。

  土黃色一望無際的原野,高聳入雲的峭壁,在高空上盤旋的黑鷹,在藍天上慢慢挪移的白雲。

  希望,陽光,土地。

  我吐出一口氣,手心裡攥出了汗。

  「小姐,你還好嗎?」那個人問。

  「我很好!」

  沒錯,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當我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時候,萊斯拍拍我的肩膀,問,「如何!」

  我還沒從那種飛翔般的暢快中回過神來。

  「棒極了!」我大笑著說,抬眼看向他。

  萊斯背對著陽光,看不清表情,在看到我的笑容時,他似乎愣了愣。我慢慢眯起眼睛,努力想從睫毛底下分辨出他的嘴巴和眼睛在哪兒。

  一朵軟綿綿的白雲從他後腦勺的藍天上飄過,真奇怪,剛才明明天還挺陰沉的,怎麼轉眼就出陽光了?

  我心中突然一動,下意識捏了捏錢包所在的位置。

  「萊斯。」我說。

  他動了動,盯著我問,「什麼?」

  我幾乎能想象得出此刻他的表情。他一定很不耐煩,左邊的眉毛微挑,高于右邊的那一端。他灰色的眼睛半眯,眼睛旁是細小的皺紋,那是經常在陽光下眯眼的緣故。

  我湊上去,飛快地閉上眼,在他嘴脣上親了一下。

  他先是一僵,接著伸出手臂牢牢環住我,低下頭。

  我們的舌頭在他的嘴裡相遇,我緩緩張開眼,那雙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真漂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6:50

  第十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當我們氣喘吁吁地分開始,周圍已經圍滿了遊客。

  萊斯見狀臉色一僵,把我的頭往他胸口一按,凶神惡煞地衝那些掏相機準備拍照的傢伙喊道,「看什麼看,一個個都沒見過情侶打啵嗎!」

  我抓著他胸口的T恤,心中因為「情侶」這個詞涌起一股暖意。

  「我們快走。」他漲紅著臉衝我咕噥,「這群鄉巴佬讓我心情煩躁。」

  可我巴不得他們多看我們一會,但如果繼續待下去萊斯一定會自爆而死。

  「好吧。」我勉強說,「我們……恩……去哪兒?」

  「白痴,當然是進佩特拉,不然呢?」

  說實話進佩特拉的路很長,而且一路上根本沒有水,幸好我們在賓館裡就補充了充足的水分,熱烘烘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我看到有人甚至把雞蛋埋在沙子裡,過不了多久拿出來就可以剝殼吃了。我穿著中褲,不敢直接坐在滾燙的沙子上,萊斯把手撐在岩壁上,很快他低咒一聲拿下,那裡已經紅了。

  「該死的,這個月份約旦不應該這麼熱啊。」他不滿地說,用T恤擦額頭上的汗水。

  T恤下露出肌肉緊實的橄欖色身體,上面晶亮誘人的汗水反射著陽光。起伏流暢的線條下蘊含著驚人的力量,隨便一個動作,都帶著懾人的爆發力。我的目光一縮,直覺性地轉頭看地上那些圓滾滾的沙子。

  「你在看什麼?」他粗聲粗氣地問。

  「沒什麼。」我條件反射地說,臉頰通紅。

  他「恩?」了一聲,湊近了些。

  體內的熱血仿佛一下子涌到了頭頂,我的呼吸急促,快要喘不過來了。該死的,今天真熱,陽光快要把周圍的空氣烤熟了。

  「你要不要喝點水?」他問。

  我根本不敢看他,腦子裡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按捺不住的吻。

  我們路過一個攤位買了水,那個食品攤在佩特拉的古城雕刻對面,需要爬上很高的一座土坡才能看到。

  我們兩個連飯都沒吃直接出發,一路上有許多人擺攤買賣便宜的紀念品,我花了一美金買了三個佩特拉古城的冰箱貼,打算回去就貼在我亞特蘭大宿舍的冰箱上。

  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到了,古城挺像林肯紀念堂,除了幾根柱子就沒什麼了,當然,那些圖畫和雕刻我一個都看不懂,當我從裡頭出來的時候,萊斯等在外頭。

  「茱莉。」他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微涼的風吹拂過頭髮,透過那些飛揚的黑髮,萊斯正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對我笑。

  他的腳下是陡峭的石壁,只要在往邊上挪一英寸……

  「快回來!」我焦急地喊道,「你在幹什麼啊萊斯,很危險。」

  「很好玩不是嗎?」他無所謂地聳肩,招手,「快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我才不相信他呢,佩特拉除了石頭就是石頭,還有什麼好東西。

  他有些惱怒了,還嘲笑我,「膽小鬼,你都不敢過來。」

  明知道是陷阱我還是湊過去了,「哼,什麼東西?」

  悄悄往下一看,我的老天,起碼有五百米,摔下去絕對成一團肉醬,我的心砰砰亂跳,內臟攪在一起,我痛苦地抬頭,感覺自己的腦漿快從嘴裡掉出來了。

  「這就是你要給我看到好東西?」我扭曲著嗓音說。

  「當然不是。」他含笑,指給我看,「那兒。」

  我聞聲望去,原來在如刀鋒般的土褐色石壁上,竟然有個黑色的鳥巢。

  「那大概是它的主人。」他又說。

  我看到一隻白色的大鳥從遠處滑向而來,那種自由自在的姿勢,仿佛從來都不曾受過拘束,多麼美好,多麼讓人嚮往,我的眼裡流露出羨慕之意。

  這時萊斯突然在我耳邊低聲說,「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睛。

  他的胳膊微微一用力,我就倒進了他的懷裡。

  我趕忙睜開眼大叫,「我沒錢了!」

  他的胸膛起伏了幾下,熾熱的鼻息撒在我的臉上,他似乎在笑。

  我吶吶,「真的……沒錢了。」

  「我付你錢。」他打斷我,閉上眼垂下頭。

  我們的舌尖纏綿,鼻尖緊貼,陡峭的山壁縫隙裡吹來一絲涼風,衝散了炎熱。我的眼前突然閃現過一副圖畫,綠色的連綿的樹林,赤黃色的土地,蔚藍的天空,像棉花糖一樣軟的雲朵。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7:01

  第十一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回到賓館的時候我就癱死在席夢思裡。

  說實話,去了一趟佩特拉除了拍了點駱駝和土堆,基本就沒幹什麼。我想自己一定是個失敗的旅行者,旅遊對我而言就是睡覺看電腦吃大餐,爬來爬去東奔西跑什麼的,實在是太傷身了。

  萊斯一定也累壞了,雖然他不會表現出來。我算看出來了,他是自己手斷了也不會吭聲的那種人,因為他覺得叫出來丟臉。

  躺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當我感到自己屁股上的肌肉已經不再那麼僵硬的時候,才掙扎著起床,打算去浴室裡好好按摩按摩酸疼的肌肉。

  水倒滿了,我滿足地把換洗的衣物擺在浴缸邊,從包裡取出在耶路撒冷買的死海鹽泥,今天天曬得厲害,我準備好好保養一下曬傷的皮膚。死海鹽泥很貴,舍不得浪費,所以我就先用蓋子上黏著的那些,反正功效都一樣。

  剛用黑漆漆的泥巴抹完臉,門鈴就響了。

  狗屎。

  我暗罵一聲,不情願地推開洗手間的門,如果來人是個不長眼的按錯門鈴的醉鬼,我一定要……

  「誰啊!」我磨蹭到貓眼邊。

  「是我,萊斯。」

  萊斯,什麼,萊斯!

  我驚的倒退一步,火速摸上自己的臉,該死的,我的臉是黑色的,這個時候開門他也許會以為我的臉上長滿了黑頭髮。

  我一邊往洗手間退一邊喊,「你來有什麼事?」

  「我的洗手間淋浴間壞了。」

  「等等,我,我穿個衣服!」我飛快地把黑泥從臉上摳下來,拼命地用水洗殘留物。

  十分鐘後我光彩照人地打開門,萊斯還穿著早上的白體恤棕褲子,他已經無聊地靠在走廊的墻上差點睡著了。

  「很抱歉,出了點小事故。」我尷尬地說。

  他並不在意,「沒關係,沒等多久,能進去嗎?」

  我拉著門把手側身讓他通過。「怎麼會壞了呢?」我問,「你讓他們修了嗎?」

  「放心,明天就能修好,我就今天來借一下淋浴間。」

  我漲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進了洗手間,敏感地嗅到了空氣裡的玫瑰沐浴液的氣味。

  「你喜歡玫瑰?」他感興趣地問。

  我的臉更紅了。

  「你在洗澡?」他顯然看到了浴池裡的水,不由驚愕地回過頭,再瞥到我身上整齊的衣物時, 「我打擾了你?恩……很抱歉。」

  我受寵若驚,萊斯對我道歉?天哪,我趕緊道,「不,沒事,沒關係的!」說完我又想扇自己巴掌,早告訴自己要矜持,現在倒好,又回歸本質了。

  「要不你先洗。」他背對著我,但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等。」

  「不,我……我洗好了其實,你用吧。」

  「狗屎。」他低咒一聲,轉過身,粗聲粗氣地說,「沒事,我去外頭等著就行,你……你幹什麼?」

  我在門外衝他靦腆地笑,「你洗吧,我站走廊上就好,你洗完告訴我一下。」

  「噢上帝。」他扶額,半晌悶聲笑了,「算了,你過來,你過來。」

  我沒動。

  我一想到他赤裸的誘人軀體就忍不住噴鼻血。

  「你過來。」他說,「難道你覺得我一個大男人還怕你這個下面沒長毛的?」

  我只好過去了,我猜自己離他那麼遠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

  「你就坐在那兒。」他指著床說,又指指洗手間,「我在那兒。」

  我發誓,「我絕不偷看。」

  「你偷看我也不怕。」他無所謂地說,抓起一條白浴巾往洗手間裡邁去。

  正當我打算打開電腦看一會論文時,洗手間裡突然傳來好大一聲淋浴噴頭撞擊重物的聲音,緊接著萊斯的咒罵。

  我焦急地跳起來,敲打門,「萊斯,萊斯你還好嗎!」

  「該死的,我好極了。」他咕噥著說,聽到他的聲音我放心多了。

  「那你繼續,我就在外頭,如果你……」

  「!」又是一聲。

  「噢該死的!」

  我握住衛生間的門把手,猶豫著是否該進去,「萊斯,你要不要……」

  「這個玩意到底是怎麼搞的,它怎麼放不上去!」萊斯抓狂地吼道。

  「……那我進來了?」我試探地問。

  裡頭沒聲音,我全當他默認了。

  打開門的時候他恰巧抬起頭,我的視線從門板上挪到他身上,這是我生平第二次如遭雷殛,第一次是見到他的那一剎那,第二次是現在。我握住把手的指頭不自覺從門板上滑下,直到緊緊貼在褲子縫邊。

  萊斯的腰間圍著一條窄窄的白毛巾,恰巧露出健壯寬闊的脊背,中間是一條被肌肉擠出的深凹。傑弗瑞曾對我說如果他能擁有這樣一條凹陷,他就可以瞑目了,而萊斯擁有傑弗瑞所夢想的最完美的體態。

  他的皮膚因為常年沐浴在陽光下早已變成誘人的古銅色。他的腰精瘦,下面是挺翹的臀部,還有那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他不是我見過做英俊的男人,亞力的臉比他好看一百倍,但容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萊斯全身上下散髮著絕頂的性感。

  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面對一個男人的裸體,我的心正以一種慌亂而痛苦的節奏撞擊我的胸腔。我瞪著他充滿雄性氣息的背部,感覺自己的胸腔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我就是沒辦法把視線從他的身體上挪開。

  這也許是書上說的荷爾蒙吸引,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性衝動。

  「你看夠了嗎?」他瞪著我。

  我趕緊回神,結巴道,「夠……夠了。」然後我強迫自己檢查浴室的淋浴噴頭,「是它出了什麼問題嗎?」

  「擰不上去。」他面無表情地說,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我。

  「……」我驚叫,「這可是不鏽鋼的,怎麼裂開了!」

  「它兩次砸到我的頭。」萊斯平靜地說,「於是我覺得該給它一些教訓,於是就輕輕捏了捏,又砸了砸。」

  我扭曲著臉,「賓館會要我們賠嗎?」

  於是我快速計算起來,如果要陪三十刀我還可以勉強接受,超過的話……一個噴頭要多少錢,一百刀?那就是三百謝克,兌換成約旦幣不知道是多少,哦不對,約旦是美元通用的。

  「問題是我洗不了澡了。」他皺著眉說。

  這下輪到我扶住額頭,「你……」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7:18

  第十二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你說什麼,多少錢?」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捏著錢包的手有點抖。

  「153第納爾。」前台小姐非常有耐心地重複。

  一美元約等於三謝克又等於零點七六第納爾,153第納爾也就是兩百多刀!太坑人了!

  我憤怒極了,「開什麼玩笑,一個破噴霧要這麼貴,把我賣了都拿不了這麼多錢!」

  前台小姐冷靜地說,「那就是您自己的問題了,小姐。」

  我怒瞪她。她竟然侮辱我的人格!

  「我要找你們的老闆!」我大叫,鈔票在我手指間顫動,「我要控告你們!」

  半小時後萊斯和我在眾目睽睽下被「請」出了賓館,真是丟臉至極。這個賓館太糟糕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來住它,而且我要告訴我的所有朋友這個賓館有多麼多麼糟糕,如果他們帶著自己的心上人一起來,它的工作人員會讓他們在心上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別笑了。」我悶聲悶氣地說,捏著癟癟的錢包暗自傷心。自從出來賓館以後,萊斯就像得了癲癇症一樣一直笑。我剛才和酒店經理對峙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瞪著眼睛看著我,當經理問我噴頭是怎麼裂開的時候,他幾乎忍不住露出白牙,我當然不能暴露他,只好告訴經理那個噴頭是因為冷脹冷縮的原因自己裂開的。

  「你一定沒學過物理。」我激烈地抗議,「它就是那麼裂開的,無端端的,差點砸爛我的腦袋,我還沒讓你賠償,你怎麼能讓我賠錢!」

  不過那個長著絡腮鬍的經理還是讓我賠了,顯然科學知識並不能讓他相信我。

  「你在亞特蘭大上大學?」萊斯忍笑問我,他幫我打開車門,我鑽了進去。「學物理系?」

  「沒有……」我還在為那兩百美金肉痛,「……學的是法律系。」

  「怪不得那麼能扯。」他說。

  我瞪他,「你說什麼!」

  他哈哈大笑,「怪不得那麼厲害。」

  他這麼一笑,我也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如果那兩百塊錢能讓他開心,那還是挺值的,這樣一想破點財並不算什麼。我把錢包塞進懷裡。

  「其實那都怪我。」他語氣一轉,說,「如果不是我把它砸成那樣,你也不用多花兩百塊。」

  當時我們說好了的,他只負責陪我戀愛,旅遊時的一切開支由我付,他並不挑,睡大街和睡賓館他都能接受,可我不想讓他臭烘烘髒兮兮的,為了我受那些不應該受的苦。

  其實一開始要我賠錢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樂意,但他現在對我一道歉,那本來就渺小的不願意轉眼就消失了。

  「沒關係……」我嚅噎著說。

  「不行。」他一邊打著方向盤倒車,一邊猛按喇叭讓前面的傢伙注意些。

  「我帶你去飆車怎麼樣?」他突然問。

  「恩,好啊……等等什麼!飆車!」我腦袋上的頭髮差點豎起來,「不……不行!」

  他轉過頭,朝我眨眨眼,笑道,「我不接受好以外的答案哦。」

  「可……可是……」

  他大笑,猛踩油門,雙手有技巧地往左一打,跑車好比離弦之箭「嗖」地一聲直射了出去。

  窗戶打開,風在我耳邊呼呼直響,我瞪大眼睛,極速的風正爭相恐後地想擠進我的眼眶裡,我腮邊的肌肉也被無形的力量推向兩邊,如果在這個時候張大嘴巴,風一定會打碎我的牙齒的!

  兩邊的樹木飛快地倒退,我的眼珠快要被吹離眼眶了!

  「慢點!」我尖叫,聲音很快被甩在身後,萊斯大概沒有聽到。

  我只好抓緊胸前的安全帶,可是安全帶太軟了,一點都不名副其實。於是我只好捉緊了右邊的車門,可是我覺得車門也在抖,沒辦法,我只好巴住萊斯握住變速桿的右手。

  他的手臂一抖,但很快穩住了,車速明顯減慢,他扭過頭大聲問,「你害怕嗎?」

  「不……不害怕。」

  聞言他的眼睛像是被灑了幾萬顆明亮的小星星,「真的嗎,那我帶你玩刺激的?」

  這……這還不算刺激嗎,我的內臟都快被震出來了。

  「好……好啊,我真期待。」我艱難地說。

  他摸摸我的腦袋,我立刻頭暈目眩,隨後他抿起嘴脣輕輕一笑,腳猛踩油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次經歷的。

  「我知道你喜歡。」他一個急轉彎,只要再過三英寸跑車就要滑出公路了,我驚得心臟砰砰跳。可奇怪的是,在受到驚嚇的同時,一股興奮順著脊椎往上爬。

  我慢慢鬆開握住他的手,他察覺到了,扭頭一笑,「還不錯對不對?」

  和騎馬的時候感覺差不多,都是一種把所有負擔扔到後頭的感覺。我戰戰兢兢地在原位坐好,萊斯騰出一隻手,扭開廣播台,震耳欲聾的billboard最新單曲從裡頭傳來,說實話,這些歌的歌詞都粗俗得不敢恭維,可節奏卻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扭動起來。

  我漸漸的也敢把手伸到半空中了。

  「看我的!」萊斯突然說,他按了下車頂,車頂慢慢往後挪開,跑車成了敞篷的。

  這下我的臉快被風壓成肉餅了。

  正當我要抗議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萊斯……萊斯他竟然站起來了!

  「喂親愛的,你來掌控方向盤。」

  我結巴,「不不不不,你你你坐下,我我我不行!」

  「你不是有駕照嗎?」

  「可可可是那個是美國駕照,亞特蘭大的,不是不是……」

  「那不就得了,你想轉彎就轉彎,你想飛起來就飛起來。」

  「啊啊啊啊萊斯不要!」

  他露齒一笑,「我的命可是你的了。」

  我我我我……

  我瞪著他站在陽光裡頭朝我微笑的臉,一股躍躍欲試的膽大從我骨頭裡冒了出來。

  我是個為所欲為的人,沒想到萊斯比我還要亂來!

  「你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我念著變形金剛裡的台詞。

  他深深地看著我,念著泰坦尼克號的台詞,「you jump,I jump。」

  這一瞬間理智什麼的都不要了!我瞬間狼血沸騰!

  「我拼了,給我!」我大吼,一掌劈下,跑車抖了一下,我趕緊牢牢握住方向盤。

  跑車朝著公路的盡頭疾馳而去!

  「茱莉!」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專心致志,生怕出差錯,「什麼?」

  他昂起脖子,在熱辣辣的陽光裡開心地眯起眼睛,「我剛才有一瞬間覺得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噢該死的你怎麼了……」

  我仰起受到驚嚇的臉賠笑,「剛才跑車打滑,對不起啊……不會有下次了。」

  他也笑了,「再有下次我們兩個一起完蛋。」

  「真浪漫。」我傻逼兮兮地憧憬道。

  「……白痴。」

  「算了。」他的手伸了過來,「給我吧姑娘。」

  我沒挪開,他那熱烘烘的手就覆蓋在我冒著冷汗的手上,我的心抖了一下,就好像有人用羽毛搔刮了一下柔軟的心臟,麻麻的,癢癢的。

  他神奇地瞥我,「你不讓開是不相信我的開車技術?」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是我反應遲鈍沒來得及讓開,「你能行嗎,開車很難的……」

  「我的老天爺,是誰載你到這兒來的。」他失笑,「放心吧,你的萊斯爸爸以前可是開賽車的,他可從來沒輸過。」

  「是嗎,開賽車的……」我的話戛然而止,緊接著我跳了起來,大叫,「開賽車,那不是很有錢嗎,那你現在……現在……」

  「現在不是遇上你了嗎。」他無所謂地說,猛踩油門,「我是來拯救你的天使啊。」

  「狗屁天使,專門在卡車邊般紙箱子的天使嗎?」我也學會了那套罵人話。

  「是吧。」他說,「不過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你不覺得開賽車很浪漫嗎?」

  「……有嗎?」

  「而且我聽說在還冒著熱氣的賽車引擎蓋上做愛更浪漫噢。」他說,「我從沒有試過,要不要試試?」

  好啊……等等……他說什麼?!!!

  「就是插進去拔出來再插進去。」他衝我曖昧地眨眨眼。

  我尖叫,「你不是不出賣自己嗎!」

  「情況變了,美國都從伊拉克撤軍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不可能?」他笑道,「考慮一下吧有錢姑娘,我給你打對折。」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7:28

  第十三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說實話,剛才又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心動了,那聲「好」差點從牙齒間滑出來。可我已經吃過一次心動的虧,最後還被說像輪胎般無趣,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自己這個輪胎的形象延續到萊斯的腦子裡去。

  我一個急剎車。

  「噢嘿你幹什麼!」萊斯差點跌下來,等他看清右前方草叢裡停著輛什麼後,不由低咒出聲,「真倒霉。」

  一個明顯患有肥胖症的傢伙蹣跚著從路邊走了出來,他留著短粗的黑色八字鬍,戴一頂黑色貝雷帽,身穿深青色迷彩服。他笑眯眯的,顯然已經在草叢裡等待很久了,那雙從袖子裡突出來的胖手輕輕搭在腰上的手槍上。

  這讓我想起了我那些在芝加哥香檳大學上課的同胞們,他們和我訴苦自己的大學是從玉米田裡生長出來的,而他們的條子每次要做業績就躲在玉米田裡,只要你超速一點點那些條子就好像屁股上插了火箭似的噴射出來,我的同胞們看到他們的眼神與他們看大便里長出的花兒一樣「驚喜」。

  「萊斯,你有駕駛證嗎?」我緊張道。

  他揚起眉毛,斜視我,仿佛在說「駕駛證,那是什麼?」

  我當下對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嗨小夥子。」那個約旦警察非常熱情,他一瞧見我們臉上的神色就明白生意來了,當下嘿嘿一笑,開始在鼓鼓囊囊的褲兜裡掏起來,他先是掏出些橘子皮,然後是個打火機,再是幾根香煙,一點零錢,最後終於找到了他的罰單。

  「超速了。」他肯定地說,「肯定超速了,駕照有嗎,哦對了,這牌照看起來不是我們這兒的啊。」他離開了些,皺起眉,手偷偷摸褲腰帶上的皮帶,猶疑的,「你們是哪兒的?」

  我立刻想到不能為祖國丟臉這一問題,又想到該死的亞力是美國人,立刻舉手大叫,「我是美國人!」

  「噢美國人啊。」他瞧了我一眼,立刻笑嘻嘻地用極度難懂的阿拉伯式英語說道,「Welcom to約旦~」

  為什麼沒有義正言辭地批評美國萬惡的資本主義,這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啊……我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哪想到警察臉色一變,正經道,「但是罰款還是要罰的!」於是他又從兜裡掏出一支水筆,按了按沒水,隨手扔到路邊又掏出一支鉛筆,在罰單上開始唰唰寫,一邊嘀咕,「這個得一百塊啊,還是兩百塊,恩,駕照呢?」

  萊斯甩了甩腦袋,不耐煩地說,「沒有。」

  胖警察從罰單裡抬起臉,大大地「恩?」了一聲,照這架勢,那罰單要漲價到五百了。我緊緊捂著錢包哭喪著臉說,「不,先生,他的意思是……恩……我們忘在賓館了!」完了我還不忘犯賤地徵詢一下萊斯的意見,「萊斯,是不是啊?」

  萊斯一副好事被打斷的不爽樣,「哼!」

  這下連警察也不爽了,本來我們的車也是外國牌照,萊斯入境的時候托了些關係,但我們沒錢換本地拍照,所以也懶得換,果然被逮住了。那警察大手一揮,「這車不準開了,扣下了!」

  萊斯發怒,「狗屎,這不可能!」

  胖警察冷笑,「嚓」一張一百謝克的罰單落在我的手裡。

  我哭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飆車不歡而散,發燙的引擎蓋也沒了。

  甚至連晚飯錢都沒了!

  最後我們不得不沿途走回去,還是我出賣了色相才讓一位約旦叔叔載我們回家,期間約旦叔叔一直對我言辭挑逗,不過我阿拉伯語太差根本沒聽懂,倒是萊斯越坐臉越黑,到市區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了了,直接勒令停車拖著我就走。

  「沒關係的。」我十分忍耐地安撫他,「反正被說兩句沒事的。」其實我根本聽不懂哈哈,不過我才不會暴露我的缺點呢。

  「不開心。」他悶悶地說。

  「……有什麼不開心的。」我思考,「……難道是飆車沒飆爽,對了。」我突然想到,「你還沒和我說以前是賽車手那麼現在為什麼……」

  「都是我的錯。」他煩躁地說,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鉗住我肩膀。他足有六英尺三英寸,我比他矮整整一個頭。萊斯低垂著褐色的睫毛盯著我半晌,陽光從他的背後直射下來,他的臉背著光,成了一團模糊的黑影。

  「本來就是我搞砸了噴頭。」他把落在寬闊額頭的頭髮鋝到腦後,別過臉,我得以瞧見他緊緊擰起的眉毛,「現在我還讓車沒了。」

  他又把臉轉了過來,低聲問,「我是不是真的很爛。」

  「沒有,你超棒的!」我趕緊鼓勵他。

  他愣了下,手指在我的肩窩處輕微動了動,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緊接著,他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

  「當然。」他調侃似的說,「你的萊斯老哥我最厲害,這就讓你看看我最棒的一面。」

  最棒的一面……

  最棒的一面……

  我想到了男人某個粗長的邪惡部位,不由嘿嘿淫笑起來。

  「嘻嘻嘻……」

  他注意到了,不由古怪地問,「茱莉,你笑什麼?」

  「不,沒什麼。」我正色,「感嘆今天天氣很好而已。」

  「……」他轉過頭,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約旦一條相對繁華的街道,這裡是新興的廣場,所以人並不多,但路上走的行人並沒有個個用黑紗蒙面,相反,這裡的路邊小店出售性感漂亮的晚禮服,一看標價,個個都要上千美元。

  「看,那裡!」他興奮地說,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原來是一個抱著吉他的約旦男學生,他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白襯衫,扣子壓根沒扣幾個,露出褐色的皮膚,他半眯著眼睛,朝每個路過的黑紗辣女拋媚眼。

  我突然感到胃不舒服,這個約旦男孩讓我想起兄弟會的理查德,他也是這麼風騷,他也喜歡對每個可能和他上床的女孩微笑。想到理查德,我就想到亞力,可惡,然後就想到輪胎。

  萊斯發現我便秘似的表情,不由緊緊我的手腕,低聲在我耳邊說,「看我的,馬上讓你不噁心。」

  他就走了過去,跟那個男孩不知道說了什麼,對方點頭,同意讓位。萊斯轉身朝我笑了下,該怎麼形容那個笑容,好像一瞬間,恩,耀眼的金色陽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我差點睜不開眼睛。

  他跳上一塊石頭,把吉他橫過來抵住胯部,左手隨意試了幾個音。

  臨街的幾個單身黑袍女人好奇地望了過來,再看到萊斯後趕忙縮回了頭,過了幾秒,又偷偷扭頭來看。附近來了一隊外國遊客,咋咋呼呼的,不少金髮碧眼的美國妞看到萊斯後都尖叫起來,不少人從小包包裡掏出手機偷偷摸摸想抓拍。

  萊斯唱第一個音符的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他微笑的時候,粗硬的棕發都柔軟了,他的眼神是那麼柔和,目光是那麼纏綿。他的視線一直盯著我,我的心砰砰亂跳,手指發冷,喉嚨發乾,我看呆了。

  然後我聽到他唱出的第一個音節。

  他的聲線低沉,沙啞,帶有一種獨特的男性魅力,當男低音飄進耳朵裡的時候,整個約旦的鮮花和綠草和白雲一起軟軟地包圍住我,甜蜜的溪流順著喉嚨淌進心房,在那一瞬間,他的聲音就像一根柔軟而堅定的繩子,一端系在他的手指上,另一端牢牢拴著我懵懂的心臟。

  那首歌是給我的,我聽到了我的名字,雖然其他部分聽不懂,但我聽到了好幾次我的名字。

  「茱莉,噢茱莉,我最親愛的茱莉……」

  他笑著唱,我的心在顫抖。

  萊斯一定意識到了他對我的魅力,快到結尾的時候,他突然站了起來,那些遊客裡傳來驚呼,大概在稱讚他矯健的姿態。

  「過來。」他低聲對我說,我昏昏沉沉地過去了。

  然後他猛的環住我,衝那些這才想起舉著相機狂拍照的美國遊客喊道,「我叫萊斯,是約旦曾經的著名賽車手,現在結婚了,這是我的女朋友茱莉!」

  我震驚,「……」

  「現在我們要接吻了!」他得意地宣布,那些女孩兒興奮地扯起嗓門叫了起來。

  我:「……!!!」

  萊斯衝我笑,「可以嗎,茱莉?」

  我瞪他。

  他直起身,反手拉了拉袖口,一顆紐扣崩裂飛了出去,馬上有個姑娘臉紅著奔過去偷偷收走了。我咽了下口水,目光本想挪開,但一觸及眼前細膩的古銅色皮膚就控制不住地發呆。

  好想看下面有什麼……

  那雙環住我肩膀的手稍稍松了下,緊接著我聽到他喉嚨裡傳來一聲深處的咕嚕。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整個俯下身,老天,我穿著小巧的白色高跟涼鞋,可還是比他矮好多。萊斯的手緊緊扶住我的背,力量溫柔適中,這和他強大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符。

  然後他眨眨眼,下一秒,他的嘴脣用力壓了下來。

  一聲得意的悶笑在他的胸腔裡震動。

  我小聲叫了下,接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7:42

  第十四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原本打算今天回以色列,但因為突發情況不得不推遲行程。萊斯偷笑著離開我的嘴脣時,我嚴肅地告訴他我沒錢了,他眨眨眼。

  「如果你是說這個吻的話。」他尷尬地別過臉,「是我情不自禁,不算你的。」

  我翻錢包,「不是的,是今天晚上沒錢付旅館費了。」

  「……別擔心,你萊斯老哥可是最棒的!」

  「是嗎。」我說,「那請問我們今天晚上睡在哪兒?」

  你們一定想不到他最後想出來的法子是什麼,他把我帶到一個土房子上頭,那大概是個私人旅店,他和前台小姐磨蹭了半天,也調戲了對方半天,那姑娘終於臉紅著給了我們一串鑰匙。

  我們走過一個個窄小破舊的房門,走到黑暗陰暗,散髮著一股腐爛的水果味。上了一層樓梯,捏著那把鑰匙打開門,我的臉色變了:「……」

  過了半天我終於找到了自己微微發抖的聲音,「萊斯,我們今天難道……要睡屋頂上嗎?」

  他轉過眼,褐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多透氣啊茱莉。」他微笑。

  我立刻在他的美色下妥協:「都……都聽你的。」

  於是那天我們睡在了屋頂上,索性約旦很少下雨。

  晚飯是和旅館的老闆一家一起吃的,老闆大概四十多歲,但約旦人顯老,再加上當地乾燥的氣候,這位四十多歲褐皮膚的漢子臉上已經多出了六十歲老人才有的溝壑。他有一子一女,妻子比他小十歲,兩個人是通過父母介紹認識。第一次見面是在在朋友的聚會上,第二次則在婚禮後的新床上。

  他的小兒子很可愛,只有七歲,黑頭髮黑眼睛,褐色的小鼻尖總是沾著亮晶晶的汗,他的母親正拿著小手絹幫他擦潮濕的頭髮。因為老闆做生意的關係,他們一家還算開明,有客人時女人們允許拋頭露面。大女兒的臉也沒有被面紗包住,露出一張健康活潑的臉。老闆正給萊斯倒酒,他大聲笑著談起當年他建造這家酒店的事跡,「這兒的每一塊石頭都是我看著堆起來的,你看,那兒的墻角原本有一盆花……」

  「所以你們是自由戀愛嗎?」小兒子在一旁偷偷問我。

  我的注意力從萊斯的酒杯上撤回,聽完他的問話不由面露尷尬,我當然不能說萊斯是租來的。在小兒子殷切的目光中,我只好面色發紅地撒謊說是。老闆的女兒赫蒂就坐在小兒子的左邊,她抬起頭,眼露羨慕之色。

  「如果我也可以自由戀愛就好了。」她小聲咕噥。

  她父親聽到了,厲聲斥責,「赫蒂!」

  大女兒赫蒂顯然很懼怕父親的威嚴,哆嗦著縮起脖子,大眼睛迅速聚集起水霧,我知道現在最好不要插話,不然等我們走了她父親指不定要怎麼懲罰她。倒是萊斯舉起酒杯碰了碰正在發怒的男人的杯子。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他們就變成哥倆好了。「瓦爾第你可真不像話。」萊斯調笑著說,「不是說好了今天喝酒嗎,現在教訓自己的孩子算什麼,孩子們可以以後再教育嘛。」

  「現在再不教育就完了。」旅店老闆瓦爾第粗聲粗氣地說,「她想這些沒用的有什麼用,她快結婚了。」

  「結婚了,不是只是訂婚嗎?」我忍不住驚訝道,看了眼面色發白的赫蒂,「會不會太早,她才十七歲。」

  瓦爾第敦厚的臉上這才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她媽媽十六歲的時候就嫁給我了。」他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吞下一大口酒,「這不是也這麼過來了麼?」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萊斯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看見他面容沉重,輕輕向我搖了搖頭。

  小兒子見我不搭理他只好轉移目標,「萊斯先生,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的母親懊惱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低聲斥責他的不懂禮貌。萊斯毫不在意地說,「你真的這麼想知道?」

  七歲的小兒子眨巴著眼睛望著他,我也緊張地望了過去。

  萊斯回過頭,那麼嚴肅已經飛到九霄雲外裡去了。現在他正狡黠地瞧著我,仿佛在問,「要說出真相嗎?」

  當然不行!我瞪他。

  他被我的表情樂得哈哈大笑。

  「事實上……」他油滑道,「我們……」

  「是父母介紹的嗎?」赫蒂忍不住問。

  「這倒不是,事實上,我……」

  「萊斯對我一見鍾情!」我衝動地打斷他。

  「一見鍾情?」現在就連老闆夫婦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一見鍾情?」赫蒂像是從沒聽說過這個詞似的。

  「一見鍾情!」小兒子興奮地大叫,「這可真是太厲害了!」

  我趕緊垂下腦袋開始猛喝桌子上的甜水。

  「這是真的嗎老弟。」瓦爾第轉頭問道,「你瞧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以後是你的了?」

  我感受到兩道炙熱的目光從右側向我往來。

  我也忍不住期待起萊斯的回答了,當然,我不希望他否認,即使是撒謊的也行。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了那三個情不自禁的吻,這叫我腦門發熱,心卻因為激動而顫抖,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就在這時,我聽到萊斯的低沉沙啞的聲音。

  「是啊,一見鍾情。」只聽那目光的主人淡淡微笑著說,「就在我工作的地方,我們倆對彼此一見鍾情。」

  我的手一抖。

  赫蒂羨慕地問,「茱莉小姐,這是真的嗎?」

  「當然,當然,這肯定是真的。」我說。

  如果……如果這真的是真的就好了。

  第二天我們去了警局填寫了一堆資料,約旦政府從我錢包裡順走了最後一點零花錢。四個小時後,提車的手續終於辦妥了。

  萊斯幫我開了門,我鑽進副駕駛,他替我綁好安全帶,關上門,又繞到自己的座位邊打開車門。

  他並沒有急著走,而是打開了一個啤酒罐,萊斯並不喜歡喝酒,但這是老闆臨走前送給他的。他默不作聲地打開它,我以為他要喝,沒想到他竟然把罐頭往外一潑,啤酒灑在跑車外的土地外,沒一會就被土壤吸收了。

  恩?我愣了下,正打算問他為什麼,萊斯卻突然開口道,「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按國籍來說,其實我是約旦人。」

  我這才想到萊斯的確說過自己是約旦的賽車手。

  「後來我和我父親一起去了以色列。」

  我忍不住問,「那你母親呢?」但剛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萊斯的臉瞬間陰沉下來。

  「死了。」他說,「就埋在約旦的土磚下頭。」

  「……我很抱歉。」

  「並不需要道歉,這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他們的婚姻太不幸福,也是父母介紹的。」他鋝了鋝頭髮,「後來我母親承受不住外界壓力自殺了。」

  所以,他又慢慢地笑了,「所以說……我比較喜歡自由戀愛。」

  我猶豫道,「你是介意赫蒂的事是嗎?她讓你想起了你的父母?」

  「這也沒辦法,我無法改變什麼。」他說,「但她父親的酒……我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根煙,劃燃,「很多東西不是我一個人不喜歡就會徹底改頭換面的。」

  「你也不能這麼說。」我試著安慰他,「赫蒂不一定會不幸福啊。」

  他橫了我一眼,「是嗎?」

  「只要願意去努力結局就不一定會很爛。」我說,「就像我一樣。」

  「像你?」他也笑了。

  我點頭,然後我看到了什麼東西,趕忙推他,「萊斯,你看!」

  前面也開來一輛車,旅店老闆的。是啊我怎麼沒想到,警察局旁邊就是公證結婚的地方。從車上下來一個壯實的男人,他牽著一個人,瞧那靈巧的身姿,是十七歲的赫蒂。據酒店老闆說,這個人比赫蒂大八歲,可靠殷實,在以色列讀的書,念的是建築工程,每個月收入不錯,會是個好歸宿。

  然後我看到了赫蒂的臉,紅彤彤的,她正仰著頭,一臉愛慕地盯著眼前只見了一次的男人。對方顯然也十分喜歡她,一直在衝她低柔地說話。

  萊斯顯然也沒想到會這樣,良久,他才失笑著從嘴巴裡抽出香煙,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釋然,隨後他罵道,「這個世道到底怎麼了,一見鍾情這麼流行嗎?」

  我傻笑。

  他無可奈何地聳肩,一踩油門,「那我們走吧,沒必要在這狗屎地方再待一分鐘了。」

  「這才不是狗屎的地方。」我反駁道。

  約旦雖然空氣混濁,但它卻是特別的。因為這是第一次萊斯吻我的地方,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任何地方,不管是在縱情的黑色馬背下,還是在滾燙的佩特拉紅色岩石上,又或是在滿是高樓的現代廣場邊。

  「萊斯,如果可以的話……」我鼓起勇氣說,「我想和你一起去不同的國家到處走走。」

  萊斯夾住香煙的手猛然一頓,接著他回過頭,一抹訝異夾雜著隱隱的期待從棕色的眼珠裡閃過。

  「為什麼是我?」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是和我?」

  察覺到他正專注地等待我的答案,我緊緊攥住自己膝蓋上的裙子,呼吸變快了,眼睛在黑暗中閃亮。

  「因為……因為……」

  「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他打斷我,目光重新回到左側的後視鏡上。「我只是個約旦的送貨工人,沒什麼學歷,大學也沒上完,現在每個月也沒幾個錢,還有一屁股債。你應該去找個博士畢業在華爾街工作,能帶你去住豪華酒店開豪華跑車的男人。」

  我大喊,「可是他們都不是你啊!」

  他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

  「這個答案我喜歡。」他眯著眼睛笑道,然後把右臉湊過來,「來吧茱莉。」

  我瞪著眼前的褐色皮膚,沒反應過來,「……幹嘛?」

  「對正確答案的獎勵。」他輕聲說。

  「那你同意了嗎?」我不折不撓地問。

  萊斯緊緊閉著嘴脣。過了片刻,他低聲說,「我們不應該發展成那種關係。」

  「那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我失落地問,雖然……自己明明知道了。

  「雇傭關係吧。」他別過臉說,開始倒車。

  「可是……可是……」那些情不自禁的吻,連他自己都承認了,我以為萊斯和我一樣已經起碼對彼此有好感,或者萊斯已經喜歡上我了,就像我很喜歡他一樣。

  「我和你說過的,我更傾向於自由戀愛,而不是和現在一樣……」他突然低沉下嗓音,「我幻想過在路邊遇到一個女孩然後大腦裡大叫著就是她了非她不可了,這個人從來沒出現過。你說我怎麼可以一邊約會一邊拿著心愛女孩的錢,我怎麼能讓喜歡的女孩替我們倆的感情付賬呢?」

  我無話可說,他說得對,我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我們只是雇傭關係。

  我緊緊閉住嘴脣,直到我們回到耶路撒冷。

  一個人影正站在老爹的門口,金髮碧眼,那是傑弗瑞。

  「看。」萊斯輕輕地說,「你的那個白馬王子來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7:55

  第十五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萊斯在傑弗瑞面前停下車,我的腳剛一著地他就猛踩油門,跑車飛也似地往前竄去,沒一會就變成了個小黑點。

  傑弗瑞皺眉,「那傢伙是誰?」

  「萊斯。」我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半是失落半是驕傲地說,「是個很好的人。」

  傑弗瑞對我口中的好人不予置評,他聳聳肩,替我打開門。我一邊把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一邊問,「你怎麼來了?」

  傑弗瑞告訴我他不高興教了,冬假就是應該回家看望父母的。「順便來看看你。」他說,「你最近還好嗎?」

  「當然,當然。」我說,「我……好極了!」

  萊斯第二天沒來接我,我猜測他不想再和我有牽扯。我不能勉強他,於是我回歸了之前的狀態,當他來送貨的就和變態一樣尾隨在他屁股後頭,甚至連傑弗瑞都大罵我神經病,不過傑弗瑞可不知道我和萊斯的約定。

  萊斯沒有問我要錢,一分錢也沒有。我想了想,把他該得到的那部分塞進了一個白信封裡,托老爹幫我給他,因為他一定不願意再見我,沒想到下午老爹就把信封退給了我。

  「他說你不欠他什麼,他不能收你的錢。」老爹說。

  傑弗瑞猶疑地問,「茱莉,你為什麼要給萊斯錢?」

  老爹只是笑,我當然也沒回應他。

  可是萊斯不收,我心裡反而不好受,甚至有一股濃厚的負罪感。萊斯因為我的關係耽誤了三天,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如果萊斯在下個月還不了錢,那我是其中一個最關鍵的原因。

  我開始堵他,打著把帳算清的名頭,但其實我心裡清楚,什麼把錢給他,什麼把帳算清,什麼不想拖他後腿,都是藉口,讓自己正大光明行動的藉口!我分明是想再見見他,和他說幾句話,甚至能說些什麼傻話可以逗他笑。以前我追亞力的時候老天都幫著我,只要我心裡想如果遇到亞力就好了,那麼他就會冷不丁從某個拐彎的地方走出來。可是現在連老天都放棄了我,整整兩天,我一直沒碰見我想碰見的人。

  我坐在酒吧的前台,那位同性戀酒保替我調了一杯果汁。

  我正想告訴他再給我來點小餅乾,冷不防瞧見了萊斯的背影,我正想跳下凳子衝他打招呼,沒想到萊斯轉過身,低頭開始和一個女孩說話,那個女孩金髮碧眼,胸前洶涌滂湃,我力氣像被抽氣閥一下子抽光了。

  「給我shots。」我衝酒保說。

  Shots是龍舌蘭和威士忌混合的烈酒,派對上都會喝這個。

  他聳聳肩,「你這個狀態可不能喝那玩意。」

  我沮喪道,「連你也懶得理我。」

  「我是怕你醉死在這裡。」他用白手巾擦著玻璃杯,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頭環顧四周,可是除了在紅藍色燈光下扭動的男女們,萊斯被那群瘋狂的年輕人擋住,酒保沒瞧見他,「茱莉,你家萊斯怎麼沒和你來?」

  「他不是我家的。」我悶悶不樂地說。如果是就好了。

  「那你家傑弗瑞呢?」他問。

  我惱火道,「他更不是我家的!」說完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癱軟在凳子上,現在就算酒保給我一百杯龍舌蘭我都咽不下去了。

  「原來是失戀了。」那位酒保鄙夷地說,「失戀了就喝酒,真是沒種。」

  我表示贊同,不過我才不是失戀了才想喝酒呢,我只是……只是……

  我突然想回亞特蘭大了。

  如果萊斯再不理我,我一定會難過死,那還不如回去面對討人厭的亞力。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傑弗瑞突然走了過來,他見我坐在吧檯時愣了愣,隨後便笑著走了過來,拉開高腳凳子坐在我身邊。

  「到底怎麼了?」他問,轉頭向酒保點點頭,對方二話不說給他倒了杯shots。

  真是差別待遇……

  「我喜歡上一個人,但是他似乎對我沒感覺。」我看著杯子裡橙色的晃動的果汁。

  傑弗瑞想了下,突然大笑道,「這還不簡單,那麼你是想知道他對你是什麼感覺了?」

  我說是。

  他眨著眼狡黠地看著我。

  「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

  「……什麼主意?」

  他往萊斯的方向瞄了一眼,暗笑一聲,衝我招招手,「靠過來點。」

  我警覺的,「這個距離不能說嗎?」

  「我得在你耳朵邊輕輕說。」

  好吧……我湊了過去,沒想到他飛快地掰住我的臉,惡作劇的光芒在湛藍色的眼眸裡閃動。我呆住,隨即憤怒地掙扎,他的胳膊擋住我憤怒的雙手。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反應嗎?」他壞笑著說,「這可是最快捷的了。」

  「但也不能亂來啊。」我急道,「萊斯會誤會。」

  「要的就是讓他誤會。」他說,嘴脣貼了上來。

  我恨死傑弗瑞了,都說和最好的朋友接吻一定會被詛咒,我想我這輩子別想上天堂了。

  「你得掙扎,再掙扎得厲害點。」他以一種指點江山的語氣說。

  當然,我可是在用生命掙扎,他竟然嫌棄我掙扎得不夠用力!

  下一秒,他就被扔了出去,萊斯渾身冒著怒火地出現在我面前。

  酒吧裡瞬間安靜了。傑弗瑞用手肘撐在吧檯上,齜牙咧嘴地按著自己被撞疼的腰。

  萊斯低哼了一聲,丟開手中的椅子,衝我粗聲粗氣地問,「你還好嗎?」

  我目瞪口呆。

  哇塞,這麼老土的方法竟然真的有用!

  我移轉目光,傑弗瑞正一邊哭喪著臉一邊衝我挪揄地笑。我當下決定以後請他好好吃一頓。萊斯卻以為我嚇呆了,他也懶得再看傑弗瑞一眼,直接對我說,「和我出去。」

  老爹正巧從廚房出來,他本來正用抹布擦著手,可是越走越不對勁,等抬頭一看才發現酒吧裡本來還在跳舞的男女都不動了,全都怔怔地看著吧檯的方向。他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這一眼把他氣得不輕。「傑弗瑞,萊斯,茱莉!」他憤怒地喊道,「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

  傑弗瑞可憐地叫了聲,不過老爹根本沒功夫管他,他正忙著叫樂隊重新演奏,別因為突發事件停下。

  沒一會音樂再次響起,沉悶的鼓點碰撞著我們的胸口,像洶涌的海水拍打礁石。

  「走吧。」萊斯說,我點點頭,跟在他屁股後頭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黑了,漆黑的夜幕中只有懸掛在樹梢的月亮在發光。萊斯走到一棵樹下,停下腳步,我也跟著停下了。

  他一動不動,高大的背影就像厚重的城墻,過了幾分鐘,他終於回過頭,在白色的月光下,他臉上的神情竟然很柔和。

  「拿來。」他衝我攤開手。

  我趕忙把裝著錢的厚信封放到他手裡。

  他皺起眉。

  「誰要這個。」他說,「我要的是你的手。」

  我受寵若驚地把自己的手塞進萊斯的掌心中,他反手緊緊握住。

  「繼續吧。」他低聲說,「不是還有四天嗎?」

  四天。

  恩!還有四天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8:08

  第十六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接下來的第一天我們結伴去了耶路撒冷東部,那是巴勒斯坦人所居住的區域。伯利恆,那個地方的名字,是耶穌的誕生地,不少人一邊摸著耶穌所踏過的地板一邊默默地流眼淚,我並不信教,但人們對宗教的忠誠還是讓我頗受震撼。

  第二天我們去了奧瑪清真寺和哭墻,很多人都把願望寫在紙條裡塞進哭墻的岩縫中以許願,我寫了兩張,一張是希望爸媽和傑弗瑞身體健康,另一張私心可以讓萊斯喜歡上我。

  第三天我們裝成希伯來大學的學生,在裡頭呆了一整天。萊斯說他曾經想來這兒上學,我問他想學什麼專業。

  「心理吧。」他把頭枕在手臂上,在溫暖的陽光下閉著眼睛,「以後可以將那些心理有負擔的人引向正軌。」

  第四天是我們約定的最後一天,十二月三十一號,同時也是我的生日,但我沒跟萊斯說。那天晚上傑弗瑞在老爹的監視下跑到我房間裡,我從床底下拖出來偷藏的四瓶酒,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爛醉。

  「生日快樂茱莉。」傑弗瑞醉眼惺忪地嘟噥,「你現在是合法飲酒了。」

  我笑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啊。」我感嘆地說,「以後喝酒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了。」想喝就喝也是自由的一種,雖然我對酒精沒癮頭,但能主宰自己行為的感覺實在好,怪不得美國佬都把二十一歲的生日當成頭等大事,不是開party就是去俱樂部clubbing。

  相比之下我的二十一歲生日就冷清了些……

  不過誰在乎!我聳聳肩,把酒杯扔開,坐在地上,從亂糟糟的被子裡翻出一隻枕頭,躺下,墊在自己的脖子下頭。

  明天就是全新的一天了,我想,沒有萊斯的一天,然後,我就要離開了。

  正當我要加入傑弗瑞奔向光明的夢鄉時,一個聲音突然闖入我的耳朵。我有沒有說過自己對萊斯的聲音特別敏感,如果面前有十多個人,他們站在不同的位置卻同時開始說話,我一準能第一個找到萊斯的位置。

  我跳了起來,隨手抓了件外套就往陽台上奔去。因為傑弗瑞回來了所以我搬到了二樓,二樓的好處就是有個種滿花花草草的青色石頭陽台,十分有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從我的角度根本瞧不到萊斯的身影,他一定站在陽台下頭,於是我吭哧吭哧地爬上陽台。

  果然,沐浴著清晨的露水,萊斯正雙手插兜地眯著眼衝我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萊斯?」

  「二十一歲生日快樂。」他說,瞄了眼自己的手錶,「距離你真正到達生日還有一個小時,想和我去一個地方嗎?」

  我頭暈目眩,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哪……哪裡?」我大舌頭道。

  「看煙火。」他說,「一起去嗎?」

  看煙火,哈,煙火,真老土,可是,可是……如果是和萊斯一起。

  當然,當然,我一百萬個願意!

  現在的我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就好像考完試有好多題不會做以為自己肯定掛了,沒想到成績出來竟然是全班第一名,簡直是……天上掉下來了個重量級的餡餅!

  我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因為萊斯嘴脣邊的笑容更大了。

  「下來嗎?」他問我。

  廢話,在傑弗瑞和萊斯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於是我四處張望尋找可以利用的繩子。

  「不要麻煩了。」萊斯說,「你跳下來,我接住你。」說完他走近幾步,真的張開了手臂。

  我的心砰砰直跳,如果我的胸腔是一面鼓,那麼現在裡面正有一百個小人舉著棒槌拼命地敲擊著它。我的手心泌出了黏嗒嗒的汗,好比陽台上滑膩的綠色苔蘚。我小心地挪動了下膝蓋的位置,冰冷的大理石讓我的骨頭髮僵。

  我努力掰直自己的舌頭,半是害怕半是興奮地壓低嗓音衝他叫道,「……真的……嗎?」

  他的灰眼睛裡像盛滿了一望無際的星海。

  「絕對不會讓你有事!」他堅定地說。

  我幾乎在一秒內就相信他了。是,你可以說我衝動,但是我不想去懷疑他。在我跳下去的剎那,如果他想害我大可以收起手臂退到一邊,我一定會摔骨折。可是,我一向亂來!

  「來吧,茱莉。」他說,向我仰起頭。

  我在他閃亮的灰色眼瞳裡看到了兩個小小的影子,影子背後是兩個精緻的黃色月亮,那個影子……那是我。

  萊斯正看著我,只看著我。

  「我來了。」我輕聲說,眼睛一閉,跳了下去。

  風從我耳邊呼呼而過,只是一秒鐘的事情。

  他的懷抱炙熱溫暖,帶著一股皮革,煙草,和露水的味道。他的胳膊堅實有力,緊緊摟著我的肩胛骨。

  我把鼻子湊到他的肩窩,感受他的呼吸。他抱著我往山坡上走去,我從沒有此刻這麼安心過,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的土地都在我的腳下,就好像整個世界的財富都死死被我抓在手心裡。

  煙火五顏六色,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它們離我們是那麼的遠,又是這麼的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煙火和遠處城市喧囂的霓虹燈交相輝映,可我的思緒卻飄到馳騁的馬背上,那些比棉絮還軟的白雲,那些在藍色小屋子紅色花盆後的小餐館,在熱氣下對視的臉,在安靜的希伯來大學轉角的對視……

  這些時光就像煙花一樣,絢麗,唯美,可卻稍縱即逝,我想要伸出手將它們牢牢攥在手上,可是,這得問問煙花們的意思。

  我回過頭,不再看一個個爭相恐後衝向死亡的禮花們,專注地盯著身邊的這個人。他正微笑著仰頭盯著天上的煙火,英俊的側臉被星火照的明明滅滅,我幾乎辨別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他這是在哭嗎?

  還是……我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哭了所以他也應該哭呢?

  「萊斯!」我叫他名字。

  他「恩?」了一聲,緩緩回過頭。

  我舔舔嘴脣,鼓起憑生最大的勇氣,大聲說,「萊斯,我……」

  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我一愣,萊斯回過頭,只見天空上正掛著一個巨大的紅色禮花,閃耀著點點星火,將下面的一片草坡照得極亮。

  禮炮的聲響把我的嗓音吞沒了。

  我覺得自己嘴角的笑容模糊。

  不,算了,算了。這樣已經夠了,已經很好了,我滿足了。

  「放完了。」耳邊傳來他略帶遺憾的感嘆。

  我低低地「恩」了一聲。

  「今天是希伯來大學的一個特殊節日。」他低聲說,「他們今年放禮花慶祝。」說完他遲疑了一下,「你剛才要對我說什麼?」

  「我剛才想說,」我猶豫道,「唔……我剛才想誇你長得很好看來著。」

  「是嗎?」萊斯輕聲問。

  我垂著腦袋,小心地上下擺動。

  過了很久他都沒動,突然,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下顎看著他。

  「其實我剛才聽到了。」他說,灰色的眼睛倒映著我的。

  然後他笑道,「可我沒辦法答應你,除了這個長得還能看的皮,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你……」

  漸漸的他的笑容凝結,萊斯慢慢閉上眼睛,沉默下來,下一秒,他的手指摸到領口,開始悉悉索索地解衣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8:21

  第十七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我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你……你……」我結巴道,感覺自己的臉頰快燒紅了。

  他猛的抬頭,見到我臉上的神情,危險地眯起雙眼。

  我幹笑著跳了起來,抱著肩膀模仿瑟瑟發抖的樣子,「外面真冷啊,回去拿件衣服。」可萊斯根本沒讓我離開的意思,他的手探過來,一把握住我的胳膊。

  「誰讓你走了。」他冷冷地說。

  我慢慢轉過身,盯著他灰眼睛,尷尬道,「萊斯……你總不能就這樣對我說話吧。」

  「不能?怎麼,你是嫌我沒你的亞力高貴得體?」他揚起眉毛,左手把衣領扯得更開,露出細膩的蜜色皮膚,「可我就是喜歡這樣。你瞧不起我?」

  我幹笑,「我沒那個意思。」

  「那你不是喜歡我嗎?」他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剛才的傷感早就被他當成不值錢的泥巴扔到一邊,我感覺自己的臉正被他的厚皮靴踩在腳底來回碾壓,而他的笑容帶著惡意,他的聲音帶著誘哄,「喜歡我的話……就過來抱我啊。」

  這句話……

  我硬生生地打了個抖,慢慢的,我嗅出了一絲不對勁。

  他的眼神和他的語氣卻截然不同,不屑一顧的,厭惡的,恨不得將對方丟棄的,那是人們看到散髮惡臭的垃圾時的眼神,可現在萊斯卻用這種目光盯著我。

  剛才的煙花很浪漫,可現在呢?我感覺自己的一腔熱情被硬生生地潑了一桶冰涼的水。

  「你們這些討厭的有錢人。」萊斯冷笑,「嘴裡說不要,但心裡想要的狠吧?」

  「你這是怎麼了?」我說。

  「你難道不想要嗎?」他硬邦邦地說,「你難道不是在等這一刻嗎?又是對我表白又是對我好的,難道不是在暗示我嗎?」

  「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我說。

  「是想和我發生一夜情吧?」他說,「一開始不是挺熱情的麼,現在怎麼又像個沒見過男人的小處女似的,你想我到時候動作輕點?」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我才意識到他在羞辱我。

  可是……這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我以為萊斯對我是有好感的,難道他一直覺得我就是個貪戀他肉體的女人嗎?我垂落在腿邊的胳膊有些發抖。沒錯,我是喜歡他,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拿著這個事實隨意侮辱我,或者他自己。

  萊斯的灰眼睛死死盯著我,見我呆若木雞,一股怒氣像火苗般舔過他的眼底。

  「或許你覺得露得不夠徹底。」他諷刺道,手開始解自己的皮帶。

  「不是……夠了。」我說。

  「哦,你是說不夠,我的女孩?」他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把皮帶從皮帶扣裡抽出來,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嘲諷,顯得那麼的醜陋,而我也在這一刻痛恨起他來。

  如果我只喜歡他的身體,那我和來者不拒的亞力又有什麼區別?萊斯不知道,傑弗瑞不知道,老爹也不知道,但我卻一直明白。我喜歡的是那個願意為我做飯,允許我追求他,會回應我,帶我去佩特拉,和我飆車,睡屋頂,發火,說起過去的故事的那個萊斯啊!

  可現在他卻這樣詆毀我的感情。

  「瞧,我們的小茱莉都看呆了。」他輕聲說。

  雖然一開始在一起的理由就十分荒誕可笑,但這樣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難堪。

  「你都不敢看我了?」

  我抬起頭,透過淚水嘗試以同樣憤怒的目光直視他。如果我的眼神是利刃,那萊斯一定早就碎成了千萬片!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漸漸的,在我的瞪視中,那種明顯輕浮的笑容也從他的嘴角消逝而去。

  「別脫了。」我說,從懷裡掏出那個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手上,「拿去吧,這是你應得的。」

  他沒有接,沉默地盯著我。我別開臉,把信封放到他的腳邊。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萊斯拉住了我。「茱莉。」他低聲叫我的名字。

  纏綿,低沉,動聽,以往他會用這個嗓音罵著狗屎,而現在他把我和狗屎等價了起來。他低下頭,似乎想對我說什麼。

  「不用說什麼了。」我說,「萊斯,其實你不需要覺得自己很低人一等,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完美的戀愛對象。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但是我希望你忘記今天說的話,然後開開心心把債還了,以後你想去大學念書就去念書,想繼續送貨就繼續送貨,想去開你的賽車就繼續去開。」

  「茱莉……」

  也許他後悔這樣對我說了,因為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痛苦和自責糅雜的表情,我的心也因為這個神情而抽痛起來。但是,萊斯說得對,我們的交往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於是我驚訝地大笑道,「萊斯,你不會愛上我了吧!天哪,你忘了這只是個交易了嗎?」

  後天一早傑弗瑞來接我,他帶我去了機場,飛機提前起飛。在巴黎短暫停留後,我們才一路飛向目的地。

  「你還好嗎茱莉?」傑弗瑞一邊喝著果汁一邊忙著扣自己的安全帶。

  這傢伙,一到美國邊境就乖了很多,現在竟然喝起蘋果汁了。

  不過我可沒理他,傑弗瑞一準知道我失戀了正等著嘲笑我呢。就在他轉頭竊笑著偷窺我的剎那,我轉過頭,大義凜然地揮手,衝胖乎乎的空嫂喊道,「美麗的小姐,請千萬一定也要給我來一杯蘋果汁!」

  什麼耶路撒冷,什麼萊斯,什麼美麗回憶,都過去了!是的,我拿得起放得下,以後一定不會提萊斯一個字。

  回到亞特蘭大後我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現在第二最不想見的。

  我一想到他曾經把我當做是個笑話那樣看待,我心裡就難受。這並不是因為我還喜歡他,而是讓我不得不懷疑過去的自己是不是太賤了。

  「噢,瞧瞧那是誰。」亞力倚在他誇張的法拉利紅跑車邊,「茱莉,你是上帝派來我身邊特地來拯救我的嗎?」

  「拯救你的小弟弟嗎?」我問。

  亞力一愣,他沒想到我竟然這麼簡單粗暴。

  「哦我忘記了。」我的心情很糟糕,連帶著我的嘴巴也壞了起來,「真抱歉哪,我就是個乾癟的輪胎,功夫爛到家。這種貨色又怎麼可能滿足的了你呢亞力。」

  他的臉扭曲起來,「茱莉,你……」

  我覺得有惡魔在我的體內滋長,它快撐破外皮冒出來了。我的嗓子冒煙,眼睛噴火,我覺得自己在發燒。是的,自從離開以色列我整個人都變了,暴躁,易怒,而且極為沒禮貌。

  「所以你找別人玩去,我沒時間。」我粗魯地說,把行李車丟在原地,轉身掏出學生證準備刷門卡。

  我的余光瞄到他不但沒有氣得離開,還走近了些,「如果你現在還不滾的話。」我感到毛骨悚然,「亞力,我就要控告你性騷擾了!」

  「噓,寶貝。」亞力湊近了些,他炙熱的呼吸噴到我的肩窩裡,撩起無數顫抖的汗毛。我的心開始和汗毛一起抖動,給氣的!如果我手裡有榔頭,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砸爛他的腦袋。

  「我們以前有過很多快樂不是嗎?」他藍色的眼睛下是縱欲過多後留下的眼袋,雖然打過粉底,但還是遮不住青黑色的黑眼圈。亞力的牙齒沒有萊斯白,甚至有些發黃的渣滓。他的毛髮很淺,是近乎白色的金髮,我以前覺得這個顏色很獨特很吸引人,但現在看來這和七八十老頭子的白頭髮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以前的我為什麼會迷戀這種人?

  「要不要重溫一下那些快樂呢?」他問。

  我看了他一眼,取出手機,飛快地按下三個數字,亞力看到了。

  他臉色一變,「該死的,你這個婊子!」

  我向後退了幾步。「那你猜要做什麼事?」我古怪地笑著問,一簇瘋狂的火焰從胸口下鑽了出來。

  他向我快步走來,「好女孩,快點,快把手機給我!」

  「911嗎!911,有人要強奸我!救命,這裡有個人叫亞力達斯!他要打我!」我遠遠地奔開,衝著手機故作驚慌地喊道,「警察,911,求求你們快救救我,我在XX大學XX路上!」

  亞力衝上來想奪走我的手機,我冷笑一聲,順帶掐斷了手機信號。

  911可以通過衛星定位更準確地查到我的位置,也能調出當時辦理手機通訊服務的資料。而我在電話裡暴露了亞力,如果他識相,就應該好好討好我,這樣也許我會在警察面前配合他說剛才那件事是個誤會,否則以美國的司法機構有的他受的。不過,即使我願意幫他忙,亞力也會倒霉,畢竟警察的審問是避免不了的。

  我轉過頭,亞力正在我身後凶狠地瞪著我。

  我的聲音也陰沉下來,「別跟我玩,亞力,法律可不是白學的,別以為你有些錢就能怎麼樣,這個世界上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

  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萊斯的一句話。

  他當時一邊喝著酒一邊衝我慵懶地笑,閃爍的月光像掉在了他的嘴脣邊。

  「你明明值得更好的,茱莉。」他說。

  我也這麼覺得。

  所以我不能再當原來的那個茱莉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8:32

  第十八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傑弗瑞正在車邊抽煙,一瞧見我他就眼疾手快地掐滅煙,替我打開門,「亞力呢?」

  「還在裡面,不過快好了。」我疲倦地說。

  也許我該向佐治亞警署提個意見,給警察局裡塞點面目和善的亞洲人,清一色的老黑讓我心情緊張,因為他們嚴肅起來的時候看上去特別凶。但起碼這件事和平解決了,最後我還和亞力親密擁抱了一下,表示「誤會」解除。

  傑弗瑞吹了個口哨,鑰匙圈在他食指上亂晃。「事情解決了?」他愉悅地問。

  「恩。」我說,「起碼能讓他消停一段時間。」

  果然,亞力連續兩個多月都沒來找我的麻煩,距離春假還有不到半個月,每個人都在為期中考試抓狂。我也在準備畢業論文,我的指導教授在得知我的就業取向後一再勸阻我改變主意。

  「為什麼想去以色列工作?」他說,「留在美國不是挺好,你現在在法學院,以後就去附近的律師事務所實習,多方便,還可以來大學蹭飯吃。」

  可是我想清楚了,法學院畢業後我會找個地方實習一段時間,然後尋找需要法律顧問的跨國公司,如果我被狗屎砸中,那麼可以請調到駐以色列的分公司工作。當然,傑弗瑞對此的評價是,「異想天開。」

  可是事實證明,我真的有狗屎運附身。春假前我收到了一家在加州公司的要約,委婉的告訴我可以去試試看。那家公司的規模不大,在以色列也沒有分公司,但它卻和以色列的不少工廠有業務,也就是說,如果我被正式錄用,以後經常有去以色列等中東國家跑腿的機會。

  「你為什麼想來以色列工作?」傑弗瑞不解地問,我在忙碌地打包箱子,「你還在想那個叫萊斯的?」

  我打包的手一頓,然後我打開冰箱掏出一根冷凍的火腿腸塞進他嘴裡,命令他閉嘴。

  我一點也不想聽到萊斯這個名字,至於我為什麼想去以色列,絕對跟這個人沒半點關係!

  三月八號的時候我拖著箱子走出了房間,安琪穿著粉紅色的乳罩和翠綠色的超短褲在樓下堵我。我瞧見她手上握著一把鑰匙,那把鑰匙,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屬於一輛紅色法拉利。

  「你真讓我噁心!」她一瞧見我出來就奔了過來,「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亞力。」

  我打開後備箱,把行李扔了進去,「我怎麼對待他了?」

  「噢天哪茱莉,他昨天都和我說了,你怎麼能這樣,那天難道不是你主動求他上你的嗎,你竟然對警察誣陷他想強奸你。」

  我打開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關上門。安琪繞到前面憤怒地拍打玻璃,「茱莉,你真是讓人噁心,你快說,你到底……」

  其實我很想親切地告訴她,本田車的玻璃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不管她罵我什麼我都聽不見,而她的模樣就像一隻在空氣中使勁咂嘴的猩猩,看著就讓人想笑。

  傑弗瑞窩在副駕駛上,大概是聽到了動靜,直起身摳了摳耳朵。

  「是誰?」他懶懶地問。

  「是安琪。」我往後視鏡看去,準備倒車。

  噢可惡,安琪她想幹什麼,她竟然用手遮住我的後視鏡。

  「我知道,她前天剛上了亞力的床,等等,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好朋友只有你一個。」

  傑弗瑞淚光閃閃地看著我,「……真感人。」

  「不用謝。」我收回視線目視前方,「如果她再不閃開,我就要撞她了。」

  「我能解決她。」他突然命令我,「搖下窗戶。」

  我警惕地瞄了他一眼,「你想幹嘛?」但還是照做了。

  傑弗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屁股後頭拿出一罐可樂,「啪」的一聲打開,長臂一揮,咖啡色地液體猛地向外潑去。他的技術很好,可樂一點都沒沾上汽車,全撒在安琪金色的頭髮上。

  安琪愣住了,當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時已經晚了,她慘叫一聲,捧著腦袋跌坐在地。

  我也沒反應過來,傑弗瑞探身搖上我的窗戶,然後在一旁得意地問,「怎麼樣,茱莉,我這招厲害嗎?」

  「……」我看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傑弗瑞瞪著我,最後也不知是誰沒忍住,我們都趴在方向盤上狂笑起來。真是,傑弗瑞連整人的法子都和我一樣。

  「不愧是我的朋友!」我哈哈大笑,猛踩油門,車子往機場飛馳而去。

  順便忘了說,我的數學考試拿了90分,沒有太壞,不過往後的考試我都不再把考試答案給安琪了,最後她因為成績太差不得不換掉了這門課,我想我還是挺小心眼的,但是誰在乎。

  傑弗瑞沒有和我一起去加州,他留在亞特蘭大找兼職,順便負責把我的車從機場開回去。等到了加州已經是亞特蘭大的晚上七點半,我拖著行李上了的士,沒有先去旅館。

  我要去買槍。

  別問我為什麼買槍,我要去實習的公司地處洛杉磯最有名的貧民窟,賣淫,謀殺,毒品交易比亞特蘭大嚴重多了,我一個女孩子總得帶點防身的東西。辣椒水太小兒科,所以我把目光投向了槍械。

  美國對非美國市民要求嚴格,雖然我有綠卡,但依舊不是美國國籍,所以商店仍然不會把手槍賣給我,最多隻能買步槍和氣槍,在購買之前還要填一堆亂七八糟的表格,如果倒霉,也許還會被警察盯上,所以我避開了專業槍店,體育用品商店這種地方,而是去了洛杉磯的黑市。我在亞特蘭大也有槍,不過那是傑弗瑞借給我的,後來他以小孩子不能玩槍的惡俗理由將其回收。

  我走進了一家香煙店,坐在店裡的是個皮膚松弛的女人。我向她打了個手勢,「我要大傢伙。」她立刻會意過來,讓我稍等。五分鐘後她把我領進了一間房,裡面坐著三四個人,有男有女,烏煙瘴氣,我嗅到了大麻的味道。

  「你要買槍?」一個男人問,他一邊打著撲克一邊問。這個人長得很高,穿著一身皮衣,雙腿交疊,耳朵上的一排銀質耳釘亮閃閃。他的黑髮服帖地往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一雙漂亮的黑眼睛。

  「沒錯,」我說。

  「錢帶了?」他問。

  「如果你有貨,我就——」我的話還沒說完,角落裡的另一個原本沉默不響的男人猛的站了起來。

  我瞄了他一眼,下一秒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上帝,我竟然在最不可能遇見他的地方和他重逢!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傑弗瑞的,我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我的鈴聲。

  傑弗瑞的聲音很大。

  我緊緊捏著手機,仿佛那是可以拯救我的唯一依靠,那是讓我不再繼續犯賤的唯一途徑,那是象徵著擺脫愛情重回單身的唯一證據。我咬著牙,努力想別過頭,可我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死死黏在萊斯身上。他顯然也十分震驚,我們長久盯著對方,沒有一個人說話。

  「茱莉,你得趕快回來,上帝,亞力在玩鬼把戲,他想讓你畢不了業。」傑弗瑞焦急地喊道,「他說你的畢業論文是抄襲的,茱莉,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如果被鑒定是真的,你就得被大學開除!喂,茱莉,茱莉?」

  我按掉手機,那個人低咒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緊接著,我被摟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裡。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8:44

  第十九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我買了M36左輪手槍,700克,口徑9毫米,威力大,小巧輕盈便於藏匿攜帶。

  「你買這個幹什麼?」萊斯不滿地問,他看起來極為焦慮,在我和那個黑頭髮的男人討價還價時,萊斯就在一邊像被困住的野獸般來回踱步。

  「我得保護自己,」我說,有萊斯在我就不怕對方食言,爽快地掏出錢包准備付賬。

  「見鬼的,女孩子用什麼槍,我可以保護……」我期待地回過頭看他,萊斯別過臉,把後半句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算了,買就買吧。」

  我還買了個假皮槍套,就綁在腰上,那個男人給我打了個折,只賣我十美元,我歡歡喜喜把槍別在套上,上衣一遮什麼都看不到了。

  萊斯憋著氣,等我做完一切,他才悶聲悶氣地說,「我送你吧。」

  我的心因為他的這句話砰砰直跳,可嘴上卻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見鬼的,你一個人怎麼回去,現在都晚上八點了!」

  身後有人噗嗤一聲笑了。

  那個賣槍給我的黑髮男人調侃道,「萊斯,她又不是在上小學三年級。」

  萊斯因為這句調侃漲紅了臉。

  我瞥了眼身後,烏煙瘴氣的屋子最後站了三四個穿著奇特的女人,她們的頭髮染得亂七八糟,舌頭鼻子上綴滿了銀色的釘子。有一個戴著和安琪一樣的紅色乳罩,我的胃裡一陣翻騰。

  我不想讓萊斯呆在這兒。

  「不過外面的確也黑了。」我衝萊斯說,嘗試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如果你能把我送回去,那實在是太好了。」

  萊斯咬牙。

  「你住哪兒?」他問。

  我告訴了他。

  「什麼,你竟然住塞西爾酒店!」他惱火地衝我大喊,「你知不知道那個破地方一年出多少起強奸案。」塞西爾酒店很便宜,每晚只要46美元,便宜的價格是我們這些窮學生選擇它的唯一原因,我之所以住在這兒是因為它離我明天要去的地方足夠近,步行五分鐘就到。

  「我知道,問題是整個洛杉磯的強奸案就比亞特蘭大高几倍。」我說,拍拍腰部,「你放心,我有這個!」

  他忍無可忍,「你一邊住著便宜酒店一邊花錢買手槍,你腦子真的有毛病!」

  我正色道,「萊斯,買手槍和住便宜酒店並不衝突,我住便宜酒店是因為我喜歡,而我買手槍是因為有東西在手上和什麼都沒有的感覺根本不一樣。」

  萊斯咬牙,但他還是強迫自己扭轉自己的脖子,不過我想他聽懂了我的意思。

  我正在努力改變,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來幹這種活?」我問。這個地方充斥著毒品和槍支交易,萊斯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在這裡的人隨時都能進監獄?」

  「我不在乎。」他說。

  可是我在乎!我緊緊閉著嘴脣,開始翻皮夾,「多少錢?」

  他瞪著我,「什麼?」

  我不是萊斯的父母,更不是他的任何人,我不能哭著喊著命令他不允許他做這個工作。對他而言,我只是個顧客,是個陌生人。可我也沒那麼多錢租用一個男人,我也沒那麼多時間。

  我輕描淡寫地說,「讓你離開那個地方,多少錢?」

  他逼近我,雙眼冒火,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你一直這麼輕視我,你一直覺得我比不上亞力那群人?」

  「我沒有輕視你!但是找一個正經工作就那麼難嗎?」我喊道,「你除了搞些不入流的副職,就是去酒吧當男服務生,要不就是混在黑市裡。你就不能做些堂堂正正的工作,安全的,讓別人不會擔心的工作,不做些這樣的你會死嗎!」我的語氣太過激烈,幾乎喘不過氣,等我一口氣說完了才發現有些喘不上氣。

  萊斯盯了我一會,半晌,才低聲說,「我不是沒做過那些上得了檯面的工作。」

  我這才恍悟他曾經是一個日賺千萬的賽車手,後來即使落魄了也是做著酒吧的送貨工,直到走投無路才會被我租用。我當下感到既羞愧又難過,「……很抱歉。」

  「現在這個工作雖然危險,但是來錢快。」他說,點了煙,抽了口,又煩躁地滅掉了,「茱莉。」他頓了頓,慢慢說,「男人的自……算了,你不會懂的。」接著他替我打開門,「進去吧。」

  他把我送到了酒店,塞西爾沒有傳言中那麼恐怖,最多就是破舊了些,房間陰暗潮濕,床單上有股霉味,這和我幹淨整潔的宿舍根本無法成正比,我這是幹什麼呢?從一個天堂一樣的地方跑到一個骯髒的破地方,我是瘋了嗎?

  但這不礙事,比起萊斯所受的大起大落,我想,這些都算不了什麼。於是我草草洗了臉就躺下睡了,第二天按時下樓去公司報道。

  這間公司的待遇並不高,資歷最淺的員工每個月只有一千多塊錢,但所幸公司提供三餐,所以對年輕男女來說,這麼點工資並不算太壞。而且提升薪酬的空間很大,員工可以從所簽到的合同中提取一定比例的利潤,照這裡老闆的話說,「你想賺多少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我喜歡這樣的挑戰,所以我告訴他,「這個活,我茱莉接了。」

  萊斯每天早上都在塞西爾酒店下等我,我橫跨過斑馬線的時候他就遠遠跟著我,等我進了公司大門,他再離開。我下班的時候也一樣,他開始充當全職保鏢,免費的。

  我開始打聽洛杉磯需不需要沒有大學文憑又是外國國籍的送貨工人。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我就找到了十幾個,我再按地區危險程度,上班長短,工資高低一一劃分,最後剩下來的只有三個。

  當然,這些都是瞞著萊斯的。

  當我把這三份資料遞到萊斯手上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資料卷成筒狀塞進了後腰褲兜裡。

  第三天我再次接到傑弗瑞的電話。

  他還在催促我回去,抄襲的事情變得更加嚴重了,他說亞力對教授堅持聲稱我的論文是抄襲的,而教授已經開始著手處理這些問題。

  其實檢測是否是抄襲很簡單,只要把論文黏貼到一個專業網站上就好了,這個網站會跟互聯網上存在的所有文字資料進行對比,最多五分鐘就可以知道結果。

  我冷笑,「我那篇論文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打進去的,我去哪裡抄襲?老實說吧傑弗瑞,他們是不是已經得出結論了,那些老東西確定我在抄襲?」

  傑弗瑞猶疑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我正在橫穿斑馬線。聽到他的回答,我沉默了兩秒,在這兩秒裡,我竟然忘記自己正站在馬路的正中央。

  萊斯眼疾手快,就在一輛紅色豐田差點撞上我的剎那,猛的衝了過來,把我撲倒了一邊。

  手機飛了出去,跌在了陰井蓋子邊,濺起一塊濕泥巴。

  「你這個該死的瘋女人!」萊斯拽著我的胳膊衝我的耳朵怒吼,「你想自殺嗎!」

  我的大腦裡還迴盪這傑弗瑞的話,「他們的確已經確定你在抄襲,茱莉,他們在商討開除你學籍的事。我就說過,亞力肯定做了什麼手腳。」

  「茱莉,你在聽我說話嗎?該死的,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我咬牙。

  想開除我?他做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8:54

  第二十章 曖昧曖昧曖昧曖昧

  萊斯把我送上了賓館,但他一反常態地沒離開,而是坐在房間的破椅子上皺著眉盯著我。我根本沒空理他,直奔到桌子邊打開電腦。

  不定期檢查學校郵箱的壞處就是會錯過很多信息,我的教授在一天前發郵件通知我關於抄襲畢業論文的懷疑,我匆匆將學校對我的警告和有可能產生的處罰掃了一遍,就開始打我言辭懇切的回信,我在信裡一共問了委員會三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假設我真的是抄襲的,檢舉我的人又是怎麼知道我抄襲了畢業論文,他是通過何種渠道接觸到我的論文,是否動用了某種程序篡改了它,接著我要求查看被定義為抄襲的論文是否是我本人所寫。

  當我合上電腦時已經過去了很久,萊斯沉默地坐在一邊仿佛已經等待了很久。我這才意識到剛才一直都沒注意到他。

  我歉疚地咳嗽一聲,想問問他要不要喝茶,沒想到他竟然直接開口,「發生了什麼事?」

  我猶豫了一下,聳聳肩,「沒什麼,都是些無聊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噢媽的!」他突然站了起來,在房間裡暴躁地轉了幾圈,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像在面對什麼敵人一樣對待我的桌子。

  直到他將拳頭從微微凹陷的木桌子邊轉過身,我才結巴地高舉白旗,「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萊斯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這才乖嘛,好女孩。」他溫和地說,輕輕吹了吹拳頭上的木屑。

  我立刻決定該為萊斯找一些更加暴力的工作。

  「所以是這樣。」他陰沉地把咖啡杯從嘴脣邊放下,自己一個人在黑暗處坐了很久,就在我差點以為他要把我僅剩的那個杯子捏碎的剎那,他突然說,「那麼就是亞力搗的鬼。」

  「沒錯。」我老實地招供,「根據傑弗瑞的消息,就是他。」

  他從褲兜掏出一盒煙,斜眼看我,「你介意嗎?」我搖頭表示不,他抽出其中一隻叼在嘴裡,沉默地用賓館提供的火柴劃燃。吐出第一口煙霧後,他說,「我從來沒見過哪個爺們像他這麼小心眼的。」想了想他又說,「不過世界這麼大,有幾個像娘們樣的男人也挺正常,畢竟不是誰的基因都是健全的。」

  我眨眨眼,努力忍住笑。

  「想到解決辦法了嗎?」他又問。

  我把自己目前可能的猜測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我把什麼都考慮到了,什麼亞力用黑客的手段入侵我的電腦剽竊我的資料,亞力在我上傳文檔後擅自更改文件,亞力將我的論文在提前分散髮布到各個網站並更改發布時間。萊斯聽完後聳聳肩,「還有一點你沒想到,也許他是賄賂了其中某個教授,就是想整你。」

  這一點我的確沒想到!

  我驚訝了剎那,立刻低頭沉思起來。是的,萊斯說的沒錯,如果亞力想把我搞下去,那麼他根本不需要用那些無聊的手段,他可以直接用錢。如果是那樣的,我煞白了臉。如果是那樣的話,不論我怎麼樣都翻不了身了!

  萊斯同情地走過來,夾著煙的手拍了拍我的頭頂。

  「真可憐。」他說。

  我咬著牙,死死握住拳頭。沒有人知道我為了畢業的那一刻努力了多久,如果就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而前功盡棄,我一定不會……不會甘心的!

  「別想了。」萊斯又說,突然笑了起來,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特別可笑的東西。

  我皺著眉看著他。

  良久,萊斯嘆了口氣,走到窗前,打開呼呼作響的玻璃窗,新鮮的空氣立刻爭相恐後地涌了進來,我被凍得一個機靈,正巧瞄到萊斯將煙頭往下丟的動作。

  我連忙阻止,「萊斯,會著火的!」

  「那就讓它燒。」他說,然後回過頭,風從他身後吹拂過來,吹起深藍色的窗簾,還有他棕色打卷的頭髮。他看著我,嘴脣微揚,灰眼睛裡卻連半分笑意都沒有。

  我簡直在瞬間遺忘了他就在一秒前破壞了壞境,被他目光中的神色所吸引。

  「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他問。

  我竭力擺出一副並不感興趣的模樣,但萊斯卻快速點燃第二根煙,一邊抽一邊告訴了我他所有的故事。萊斯的母親是約旦人,父親是以色列人,兩人結婚後母親因為喜好賭博讓家裡欠下巨額貸款,他的父親因為無法償還終於忍無可忍,被迫切斷了兩人的婚姻關係。在親人朋友的指點中,他的母親在抑鬱中自殺而死,在父親死後,那些債主也很快找上了萊斯本人。

  當時的萊斯是約旦有名的賽車手,那些債主並不急著要債,相反,他們鼓勵他繼續借錢,而萊斯並不計較金錢的事。如果有親戚來借錢,他從不會躲開,因為他知道當時他和父親被迫一家一家借錢時的艱辛。

  「當時我只是覺得,如果別人有困難的時候能幫一把總是不錯的。」萊斯說,眉頭緊緊蹙了起來,陷入久遠的回憶。

  但是沒想到,他在車隊的優秀表現很快被人嫉恨,當時他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個叫雷蒙的賽車手,雷蒙是約旦國家賽車協會會長的兒子,深受大家的照顧。萊斯也是因為年輕氣盛,瞧不起這樣本身毫無才華卻占據首席車手地位的傢伙,而當萊斯與雷蒙競爭首席車手的時候,董事會突然宣布不再資助萊斯,也不再承認他的車手資格。

  一晚上,從天堂墜入地獄。

  萊斯這才知道,原來雷蒙早就賄賂了賽車協會的高層,他們將萊斯欠下高額債務的事捅了出來。與此同時賽車協會的賬務上出現了巨大的紕漏,他們索性編造了證據將萊斯踢了出來,讓他成了替罪羔羊。

  「我是個失敗者。」萊斯把煙掐了,「後來因為債務問題逃到了以色列,還掉了一部分,但還有一些每個月都要償還,這個月實在湊不到錢,只能……」他看了我一眼。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在他看向我的瞬間緊緊蜷縮。

  「萊斯。」我突然說。

  他回過頭,望著天上黃橙橙的月亮,「恩?」

  我大聲地喊道,「我們不會放過他們的!」這個聲音著實太大,我瞧見遠處黑漆漆的樹梢上驚起不少大鳥。

  萊斯半是驚奇半是好笑地揚起嘴脣,「哦,真的嗎?」

  「不能認輸啊萊斯。」我說。

  萊斯一定覺得我很可笑,但我覺得,如果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一定要抗爭。如果不去抗爭,怎麼知道自己不能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呢?即使失敗,那也值得,因為我們曾經努力過。這就好比喜歡一個人,如果不去努力爭取,怎麼知道最後我們不會在一起呢?

  萊斯沉默了一會,我在這片可怕的靜謐中等待著,片刻後,他伸出胳膊,把我緊緊摟進懷裡。

  「你說得對。」他說。

  那天晚上我們去了個不錯的餐廳,點了平時我們都不會點的菜色,還要了濃度極高的幾瓶酒。我們從那家餐廳開始營業一直喝到半夜關門,到最後,我也不記得萊斯是不是吻了我,但我記得他一定狠狠地擁抱了我,直到現在我的左胸口還疼得厲害。

  第二天我收到了教授的回信,他顯然也不相信我是個抄襲的人,我把他隨信附來的論文仔細看了一遍,果然,那些構成抄襲的部分都是被修改過的。老天保佑,亞力沒有雷蒙狠,他沒有走我最對付不了的那一招。

  我給教授回了信,相信他在看完我的答覆後會對整個狀況有更多了解。亞力就是吃準了我會離開亞特蘭大這一點才背後設套,索性我有傑弗瑞這條密線,這才抱住了我的畢業證。

  「搞定你的倒霉事了?」萊斯斜靠在我的床上問,陽光灑在他淺綠色的T恤上,照得讓他有了幾分睡意。剛才萊斯在看酒店前台的花花公子,大概是好幾年前的了,都是些過時的新聞,但他硬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貧窮又怎麼樣?我想,就算窮得褲兜裡只有一個子,我們還是能活得很自在。

  當然,我們沒有發生過關係,萊斯之所以在房間是因為他今天又來看我了。

  我走到他的床邊,一把將蓋著他肚皮的被子掀開。

  「搞定啦!」我開心地大喊,同時很遺憾他穿了褲子,雖然我在掀被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來,獎勵你。」他說,張開手。

  我也張開雙臂環住了他。

  「萊斯,我也會搞定你的倒霉事的,」我突然說。

  「你要扳倒雷蒙他們?好姑娘,這可不是過家家。」他失笑。

  我收緊手臂,感受到他繃緊的肌肉,心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堅定和勇氣擠滿了我的胸腔,多得幾乎溢出來。此時此刻,我只想讓眼前這個人的生活中沒有陰郁和難過,我想要苦澀的過去從他的生命中剝離,我想要他每時每刻都能笑得出來!

  「沒關係萊斯,我會努力的!」我這樣對他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9:06

  第二十一章

  但是首先,我打算讓我們兩個都快樂起來。畢竟憂愁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樂觀積極的心態才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聖塔莫妮卡是西海岸最古老的碼頭之一,他位於加利福尼亞十號公路的盡頭,我一大早就拉著萊斯乘一號公交車,畢竟,公交車只要一塊錢,如果開自己的車,停車一小時得九塊,還是挺貴的。

  「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問,周日我們都沒有工作,萊斯被迫換上一條藍色的沙灘褲,五彩斑斕的紅色小魚在布料上俏皮地排列,我也換上一條藍色的長裙,帶上黃色的花朵項鍊。

  沙灘上有一條細長的堤壩,全由木板拼成,碼頭上有一座熱鬧的遊樂園,商販們推著小車兜售冰淇淋,有的索性蹲在路邊賣起了氣球和會跑動的小轎車。現在正是吃午飯的時間,遊客絡繹不絕,紛紛往遊樂園的摩天輪趕去,不過萊斯和我可不在乎那些小孩子的玩意。

  「快來!」我朝他喊,轉身往海灘衝去。在陽光下炙烤的沙子很燙,但燙得我很舒服。它們顆粒圓潤,小巧可愛,我嗷嗷跑過,它們翻個身,我嗷嗷再來一遍,它們就溫順地再翻一遍。沙粒在我的腳底心下搔我癢,和緩的海風吹拂起我綁著花頭繩的頭髮,黑髮拂過我的眼睛,讓我不舒服地瞇起眼。陽光照得頭頂燙得可以烤雞蛋,可我卻因為可以和萊斯一起出遊而高興得像穿上紅舞鞋的小女孩。

  我想,本質上我還是喜歡萊斯的,不管我有多想自強自立,這一點暫時不會改變。

  聖塔莫妮卡的沙子並沒有耶路撒冷潔白,卻更加晶瑩。五彩的貝殼再細密的白沙下閃閃發光,就像一攤碎銀。

  萊斯一直默默地陪著我,當我向傻逼一樣在海灘上追海鷗時,他也只是別過臉裝作不認識我而已。我們還堆了沙雕,其實就是把旁邊的沙子挖過來堆在一起。

  玩累了,我們就爬上岸,併排坐在碼頭的盡頭,鏽跡斑斑的鐵鍊被萊斯扔到一邊,我滿不在乎地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在木板上,可惜的是碼頭很高,我們的腳懸在半空中夠不著纏綿的海水。

  萊斯在我身邊坐下,他的手裡拿著兩個酒杯和一瓶我們自己帶的葡萄酒。

  太陽快下山了,而我們還什麼都沒吃。他把杯子擱在我們中間,暗紫色的酒液就像迷離的夢。我舉起其中的一杯,他拿過另一杯,我們互相慶賀舊的一天已然結束,而新的一天又即將開始。柔和的金色光芒輕輕灑在我們身上,我們的鼻腔裡是鹹腥的海藻味,還有一絲飄盪在空氣中椰果的清香,太陽慢慢沉入海平線,湛藍的海水被染成紅色。

  到目前為止我們只花了兩塊錢,都是公交車的車費。晚餐的時候萊斯靠美色騙來了兩個雞肉三明治,我們一邊翹著腳躺在沙灘上吃三明治,一邊數頭頂的星星。

  「茱莉。」他問,「你喜歡吃三明治嗎?」

  其實還好,三明治只是能填飽肚子而已。如果有錢的話,我也會和那些遊客一樣花個二十幾刀吃點海鮮,或者奢侈些,把菜單上的每種食物都點一份,吃一份扔一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全憑自己開心。

  「當然,我喜歡三明治。」我說。

  「那你喜歡吃螃蟹搭土豆泥不,還有那些超大號熱狗加海鮮醬?」

  我嚮往道,「聽起來很好吃。」起碼比三明治好多了。

  「和三明治比起來呢?」他窮追不捨。

  我傻笑,「都喜歡!」

  「說實話。」

  「嘿嘿,其實三明治也還好啦。」我婉轉地回答。

  「是嗎?」他若有所思。

  我「恩」了一聲,突然覺得肚子有點脹,正想起身找廁所,萊斯突然摸了過來,把一個什麼東西插進了我的頭髮裡,我拔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朵花。

  萊斯沒有去做送貨工人,相反,他去海灘碼頭應聘成了一位服務生,從此以後,我的晚飯裡都有了免費的螃蟹搭土豆泥,外加超大號熱狗淋海鮮醬,萊斯真是魅力無邊,他竟然能搞到廚師長特調從不外傳的海鮮醬,後來我們吃什麼都蘸它,除了吃口香糖的時候。

  我也很快接到教授的回信。

  他告訴我論文一切都很順利,大學正在調查亞力侵入他人系統的事情,這甚至成了一樁醜聞,畢竟亞力的父母都是董事會的一員,並且以潔身自愛聞名。

  郵件也提到了萊斯,我告訴了教授有關萊斯的事情,教授是這樣回覆的,「你告訴我的那位賽車手的案子很有趣,可是經過這麼多年他還想重新立案的話,我想,這有點難度,並且這還是跨國的。不過,雖然有些難度,但對於一個好律師來說,不可能也能成為可能。你是我們系最出色的學生之一,我想你可以獨立查找相關資料,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的話,我很願意提供幫助。」

  我吹了聲口哨,真是太酷了!

  「茱莉,快下來。」這是萊斯的聲音。

  我興衝衝換上粉色的比基尼,帶著衝浪板往賓館下頭跑去。塞西爾酒店根本不可怕,或者說,有萊斯在,塞西爾酒吧就是地板上的一塊爛泥巴,不值一提。

  「想吃烤大腸淋海鮮醬嗎?」他問。

  惡……

  「要!」我回答,把衝浪板綁在自己的背上,跨上萊斯的自行車後座。

  在美國自行車是一向運動,但是在萊斯和我這兩個奇葩的傢伙看來,自行車是我們的交通工具。

  「帶你去海灘。」他說,看了眼表,「今天我工作到十點。」

  「嗯!我正好在酒吧整理資料。」我興沖沖的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9:19

  第二十二章

  到了酒吧自己找了張沒的桌子,煤油燈頭頂搖晃,曾經十分擔心它會掉下來砸中的腦袋。酒館裡有給員工使用的電腦(雖然只有一台),作為「員工家屬」,自然有這個特殊權利。

  先給教授發了封關於抄襲事件的追蹤郵件,再打開網頁搜索關於約旦賽車手的新聞報道。當初那件事鬧得很大,滿屏幕都是「約旦王子旗下賽車手侵吞贊助善款」的報道,還附了張嫌疑的照片,眼疾手快按了打印鍵。

  「看什麼?」酒館的酒保布克叼著煙問,他是西班牙,因為父母遺產的關係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後來就索性留了洛杉磯。

  身材高大的萊斯穿著雪白的賽車服,金色的拉鏈拉到一半,露出誘的橄欖色皮膚。他雙手環胸,灰色的眼睛不屑地微眯,嘴脣邊帶著一貫的壞笑,修長的腿輕輕靠亮黃色的拉風場地賽車上。他棕色的頭髮往上梳起,形成一個狂妄的尖角。

  心飛快地跳動了一下。

  「啊,是男朋友啊。」布克慢悠悠地身後說。

  趕忙把電腦轉了個方向,瞪他,「關你什麼事。」

  他眯縫起眼睛,就像一隻貪婪的灰背老鼠。雙腿交疊,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想不想一夜暴富?」他吸了一口煙問。

  還以為自己聽什麼深夜檔節目,「說什麼?」

  「萊斯和看起來沒什麼錢哪。」他很現實地從鼻孔中噴出兩排煙,「想買什麼他都沒辦法滿足,是不?」

  有些惱火,萊斯和的確沒錢,但這跟他有半毛錢關係,「先生,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我可以讓你們有數不完的錢。」他不客氣地打斷,把煙從嘴巴裡抽出來,扔地上,「知道這根煙多少錢嗎?五十美金一支,超市裡買一長條萬寶路才只要這個數。」

  如果不是只有這裡有電插頭,真想立刻走。

  布克把地上的煙從地上撿了起來,重新塞回嘴裡,貪婪地猛吸一口。看著一陣反胃,他也毫不意,衝咂嘴,「考慮一下吧乖女孩,低級一點就走走原料,高級一點就直接賣,大麻洛杉磯可是合法的,可以去搞點可卡因。」

  「茱莉,弄好沒?」萊斯的聲音。

  強忍著胃裡的不舒服對他低聲說,「得走了,我男朋友要是看見和一起,他嫉妒心很強。」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好吧,走,那就把剛才的這句話理解成反對了?」

  「萊斯和都不會答應幫走貨的!」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茱莉,要過來了。」

  催促布克,「他要來了!」

  「也許不會答應。」布克慢條斯理地說。

  冷冷地接道,「萊斯也不會答應。」

  布克微微一笑,「是嗎,不見得。」

  瞪他。

  「同意的假設,萊斯也許會拒絕。」布克撣了撣寸長的煙灰,「但那也得建立他不是個男的前提下。」

  「萊斯當然是個男!」忍無可忍。

  他噗嗤一聲笑了,「哈,試過?」

  臉紅了。

  但不能示弱。「當然!」惡狠狠地說,恨不得往他臉上吐一口濃痰。

  「考慮一下吧。」他正色道,把一張名片從褲子口袋裡抽了出來,打算塞進的上衣的乳罩裡,一躲,那張名片就碰落到了地上。

  「好吧。」他聳聳肩,「遲早會改變主意的。」

  萊斯走了進來,視線對上布加的剎那,他皺起了眉。

  布加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夥計,你的女朋友夠辣啊!」他一定把幾輩子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間呼呼的風聲。但萊斯的眉頭都沒挑一下,他面無表情地瞪著他。

  「好樣的。」布加說道,又轉過身衝眨眼,「也是好樣的,不過……考慮一下的那個建議怎麼樣?」

  怒極反笑,「根本不會考慮!」

  等布加走了,萊斯才走上前,他盯著半晌,仿佛研究臉上的表情。

  「不要誤會!」趕忙衝他申明,「根本不認識他。」

  「以後不要和他接觸了。」萊斯彎腰幫把衝浪板撿起來,「他不是個好東西。」

  眼尖地看到地板上的小紙片,忙撿起來藏進懷裡。

  「那是什麼?」他問。

  可不能讓萊斯看到,他剛從販賣槍支的黑窟窿裡鑽出來,不能再叫他掉進毒品的深坑裡。

  「是的一張單詞卡。」說,「也不要和他有太多接觸,因為他……他……」

  萊斯瞥了一眼,他突然看到打印機上的一張紙,拿了起來。

  的那句話就卡喉嚨裡,好像一根魚刺上不上下不下。

  那是萊斯還約旦賽車隊的照片,當時的他意氣風發,好像整個世界都他腳底下央求他看它一眼。

  萊斯盯著那張紙沉默了良久,再遞給,接過,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真的想幫翻案?」他問。

  「當然,萊斯,做事從不開玩笑。」

  「是嗎?」他說,竟然笑了,「要翻案的話。」他走過來,替合上電腦,將它扔到不遠處的棉花墊子上,「可不是和衝浪一樣簡單。」

  相似的話他早就說過了。一股熱氣從的心口衝到大腦裡,不客氣地說,「這當然知道。」

  萊斯的嘴脣克制地動了動,他別過臉。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低聲說,「我什麼都給不了。」

  沒有回答。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這麼顯而易見,如果萊斯不是笨蛋,他鐵定早就知道了。

  「該死的,知不知道是個傻蛋。」他挫敗地喊道。

  「那你現在豈不是和一個傻蛋較真?」說。

  「真是……真是……」他抓著自己的頭髮,沒轍,最後竟然笑了起來。「算了,也不是不知道是什麼性格,過來,好女孩。」

  走過去了,他默不作聲地盯了一會,用堅實的胳膊環住,把臉埋濃密的頭髮裡。很想告訴他,頭髮已經有兩天沒洗,那味道就和臭雞蛋一樣難聞。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萊斯果然就被臭哭了,感覺到有幾滴熱熱的東西從的頭皮上滑落。萊斯這個真奇怪,被臭到了還不跑,他竟然把抱得越來越緊,勒得差點喘不上氣,仿佛這輩子都不想鬆手似的。自然是心中暗喜,忙不提地伸出手,也把他抱得緊緊的。

  們一同走出酒吧,天已經黑了,海灘上的還是很多,燈光下,沙子像金子一般閃閃發光。萊斯放開去取自行車。

  重新把衝浪板綁背後,他看到了,搖搖頭阻止。

  「太重了,來。」他讓坐自行車的前面,自己將藍色的衝浪板系自己背上。

  「今天得住家。」他不容反抗地說,「不能繼續塞西爾住下去。」

  可多交了一個禮拜的房錢。

  「退掉。」他說,「布克盯上了,我們不能冒險。」

  不滿於他咄咄逼的態度,不喜歡別指手畫腳告訴應該做這個不應該做那個。

  「酒店很安全。」回答。

  「狗屁,」他發怒,「塞西爾是見過世界上最危險的酒店。」

  我也有些生氣了,「什麼都不問就擅自替決定,當我是什麼東西,你的小寵物嗎?布克他又怎麼了,販毒,是的,可他關酒店什麼事?」

  萊斯看的眼神仿佛是最無可救藥的一攤屎,「他強奸女人,懂嗎,強奸!」

  瞪他,內心先於外表軟化下來。

  「是嗎……」咂咂嘴。

  「是啊!」他也回瞪,「說能讓一個住塞西爾,半夜布克衝進來把上了?」

  「那你可以和一起住塞……」看到他恐怖的眼神,咳嗽一聲,自知理虧,「好吧……」

  他的指導下靠他的懷裡,晚上的加州很涼,萊斯的赤裸的肌肉如水的夜色中緊繃,幾乎能從他滿是汗漬的白背心上嗅到雄性荷爾蒙的味道。

  「要起飛了,準備好了沒?」他問。

  「報告長官,好了。」硬邦邦地說,柔軟的海風吹拂的嘴脣上,就像有親吻,雖然不喜歡他的態度,但還是有種被關懷的感覺,心裡甜滋滋的。

  「真是上輩子吃了狗屎這輩子才能遇上。」他說,「老天,真難以相信對不對,竟然這麼倒霉……」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不樂意了,「被喜歡哪裡倒霉了,明明是很幸運。」

  「幫幫忙茱莉,請閉嘴好嗎。」

  抿著嘴脣嘿嘿直笑。

  然後們穿過幽靜的林間小道,一路往洛杉磯城,往萊斯的住處飛馳而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9:31

  第二十三章

  萊斯住比佛利山莊西斯區,這裡被西好萊塢和整個洛杉磯城環繞,擁有權世界最尊貴的住宅區,大多數世界上有點名氣的都想這兒買下一塊地皮,儘管一百年前,這個區域只有豆芽菜。

  「真不知道為什麼有錢都喜歡扎堆住這裡。」抱怨道。

  於是萊斯和我成了這裡格格不入的兩位住戶,萊斯住地下室裡,每個月租金極為便宜,甚至比住一個禮拜塞西爾酒店都便宜。

  聽到萊斯的租金時驚訝地咂舌,但看到他所住的地下室後馬上就領悟到為什麼會這麼便宜了。天花板很低,或許這根本不能稱之為天護板,因為上面就糊了層便宜的水泥,地也是灰色的水泥地,墻壁像是被捶了一圈,有個近乎一米的大坑,萊斯上頭貼了上報紙,但還是擋不住。

  地下室並不大,萊斯裡頭走五六步就可以到盡頭,還漏水,總是滴滴答答的,幸虧有盆,得以應付。

  整個空間只依靠一串窄窄的燈泡照明,那大概是萊斯從廢舊場拖來的,八個裡壞了六個,只剩下兩個管用,還有一個一閃一閃像聖誕樹上的節日小燈。但所幸的是地下室有通向外頭的窗戶,雖然不大,但有新鮮空氣總是好的。屋子的角落還有一個水龍頭,擰開它竟然有水。

  萊斯用衝浪板把地下室分成兩個區域,一半屬於他,一半歸我。

  「覺得這兒怎麼樣?」他問。

  一邊聽著水敲擊塑料盆裡的聲音,一邊說,「挺好的,很自。」

  他「恩」了一聲,低聲說,「本來想以後給看的,現……是不是太簡單了一點?」

  打量著空空如也的四壁,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窮得連刷墻的油漆都買不起的道理。這個時候終於懂得為什麼布克會堅定地說們遲早會改變主意了,但這個念頭只是飛快地閃過腦海,很快被的理智壓製。布克一定看出了們的拮據和窘迫,雖然心酸,但還是說,「我們可以慢慢來。」

  第二天去工作的時候順便繞了圈市場,但太貴了,看中一面鏡子,但那超過口袋裡所有錢。還想買一個衣櫃或者沙發,可也買不起。網上的傢具光運費就嚇死,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下班的時候經過一個垃圾處理站,靈機一動,溜了進去。不出所料,這兒真是個大寶庫!除了食物以外,還有各種各樣能變廢為寶的垃圾。看中了一個被丟棄的大木櫃,可太大,運不回去。所以撿了幾個綠色的玻璃酒瓶,幾卷布,兩三個書本大小的褐色木框,幾根長釘子,只剩下半截的顏料,還有一些彩色的紙和麻線,把他們都裝進了口袋裡,和那些文件一起。

  路上頂著被巡警鄙夷的目光摘了一大捧花。回到萊斯的地下室,從那堆破爛裡翻出顏料,把綠色的玻璃瓶涂成五彩的,像是博物館裡那些色彩艷麗的雕塑瓶,裝上水,把花束分批插裡頭,擺屋子的正中央。

  把彩色的紙折成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千紙鶴,用麻線串起來,懸掛窗戶上,褐色的木框也被漆成了五顏六色的相框,找到了榔頭,把他們一個個釘墻上,每個框裡擺上一點找來的東西,聖塔莫尼卡沙灘上的五彩貝殼,一捧雪白閃著珠寶光澤的沙子,扎成一小束象徵富裕的黃色麥穗。

  把那些麻布攤開,找樓上的住客借了針線,開始細密地為這些麻布縫邊,不出一個小時,們就擁有了一張大紅色的墊子。從黃色的麻布上剪了點小花,縫到了墊子上。萊斯回來之前,又用藍色的麻布做了另一個墊子,這樣我們的屁股就不用直接和冷冰冰的水泥地接觸了。

  「想要垃圾場的那個大木櫃。」萊斯回來後我這樣對他說。

  於是第二天我們借了酒館老闆的卡車直衝垃圾場,垃圾場有專門的值班員,所以不敢直接衝進去,我們趁著他們晚上十點換班的時候從側門進入。

  「我說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問他。

  「就說們是來扔垃圾的。」他低聲說。

  萊斯真聰明!

  藉著頭頂微弱的月光,我們忙活起來。我去收集小玩意,萊斯忙著搞那些大件的。

  「搬了兩個櫃子了,夠了嗎?」他低聲問。

  「那個席夢思看到沒,席夢思也要!」

  正當們合力把席夢思推上卡車時,遠處突然照來白色的光,有人拿著手電筒來了。先是焦急,但很快鎮定下來,那個走到附近時,推萊斯,「快,我們一起把卡車上的櫃子搬下來。」

  「可剛搬上去。」

  「有人來了,我們得裝成來倒垃圾的。」

  「你們,幹什麼!」那個拿手電筒的傢伙終於看到了們,刺目的白光唰的一下掃到我們臉上。被強光照得根本睜不開眼睛,連帶著抬著木櫃子的肩膀也哆嗦起來。

  「我們……我們是來扔東西的。」我「顫抖」著說。

  那個狐疑地摸出皮帶上的手槍,噠一聲上膛,「是嗎,半夜十二點來扔垃圾?」

  轉頭衝萊斯罵道,「是啊,都怪你下班那麼晚,半夜才來扔垃圾,人家都懷疑我們車上有鬼了。」

  那個拿著對講機裡啪啦衝裡頭說了一通話,又手電筒把們卡車上的東西掃了一圈,確認沒有屍體或者其他東西后,才回頭衝們說,「你們明天來倒也可以,這個垃圾場不是誰都能倒的,我們得做登記。」

  美國最形式主義,只要有規矩,他們一定會一板一眼照著規矩辦事,半點圓滑都不會。

  「下次一定做。」趕緊說,扭頭衝萊斯說,「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吧?」

  萊斯僵硬地看著。

  只好看向那個工作員。

  「你們明天再來吧。」他不耐煩地揮揮手,誕著臉衝他賠禮道歉,萊斯顏色下也勉強說了幾句抱歉,最後當們爬上卡車準備從側門走的時候,那個走過來敲了敲玻璃,「從正門走吧。」他說,「你們也怪可憐的,下回扔垃圾請趕早。」

  趕忙說是。

  當們開離了垃圾場,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就連緊繃臉皮的萊斯都露出了笑臉。當我們把席夢思拖回地下室時,一想起那個看門的臉色,就笑倒墊子上。

  「聽到沒有萊斯,下次要趕早啊!」抹了把眼睛,擦掉笑出來的淚。

  地下室雖然小,但擺下席夢思還是綽綽有餘的,用清水擦了一遍,萊斯把櫃子放墻角。這天晚上兩個將就著水泥地上窩了一晚。第二天剛起床,就輓起袖子用撿來的油漆粉刷櫃子,很快,我們多了個黃色的大立櫃。萊斯則把洗好的布拿到地面上去曬,沒辦法,沒有烘乾機只能藉助陽光。

  今天萊斯和都我沒有去上班,我是本來就放假,萊斯則索性請了一天假陪。感謝加州炙熱的陽光,下午的時候萊斯把布料扛了回來,我們還撿了一些別人不要的衣服,剪成片拼起來,再填上買來的棉花,這裡的棉花格外便宜,只要3美元就能換來一大袋。很快,我們擁有了第一張五顏六色的地毯。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把席夢思擺地上,地下室實小,他原本打算到水泥地上睡,我阻止了他。把洗乾淨的床墊鋪上,洛杉磯的夜晚有些冷,所以蓋上了萊斯本來就有的毯子。

  萊斯就在我的身邊,他熱烘烘的身體近咫尺,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翻了個身,就掉到了他的懷抱裡。萊斯的手猶疑了一會,便緩緩搭在我的肩膀上。

  鼻尖被陽光的味道所環繞,安心地閉上眼睛。

  知道他還不願意接受,但沒關係,可以慢慢來,一點一點讓他鬆動,就像啃噬堤壩的螞蟻,如果堤壩會說話,它一定會從一開始懶得搭理螞蟻到無奈地衝它說,「老兄,別啃了吧,都快被啃沒了。」

  第四天萊斯回來的時候說酒館的老闆被查了,因為那個垃圾場的傢伙沒等到我們,所以越想越不對勁,直接報了警。監視器拍出了卡車的牌照,警察找上了他。

  「想他們做夢也想象不到咱倆會偷垃圾。」把白水當成果汁喝得不亦樂乎。

  現在誰還會覺得萊斯和我住的地方是地下室呢?那裡有最柔軟的墊子,最用心的擺設,每一處都帶著萊斯和我的心血,每一分都是我們花盡心思想出來的。

  酒館老闆以自己情感受到傷害為由想讓萊斯加班,心裡也過意不去,當天就自告奮勇地去幫了一天忙,當了女幫傭,老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但嘴上總絮叨個不停。幾天后我們請老闆來地下室逛了一圈,他摸著那些白色的海螺嘖嘖稱奇,大誇垃圾還能這樣用實不得了,加班的事倒也再沒提。

  窮又怎麼樣,我們還不是照樣活得很開心?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9:42

  第二十四章

  可是,很快我就意識到錢的重要性。

  現在我們很健康,所以怎麼樣都可以。可是如果哪天萊斯生病了呢,我生病了呢?

  「爛毯子一裹丟路邊唄。」萊斯一定會這樣回答。

  我當即決定找些外快。

  現在我每個月工資撐死了兩千塊,萊斯的小費很多,每個月能賺三千塊,房租1500塊一個月,萊斯的車每個月還有保險再扣除一下電費話費水費,還有每天的食物,兩個人每個月能隨意支配的只有一千美金不到。

  我很快找到了一個兼職,說起來很不入流,是個幫忙代考的。

  美國高中生每年都有好幾次高考的機會,這個高考英文名是SAT,滿分2400,一般都是在網上定下考場,付錢,到時候就帶著學生證去考點考試。考點的管制很松,代考就利用了其中的這點空隙。

  我找到了一個亞洲人,這個人叫辛迪,和我長得很像。我們交換了MSN,聊了會天,覺得可以。對方要求SAT能考上2100分,我滿口答應,畢竟當初我高考那會的分數比2100高了不少。

  說實話,一開始我還很猶豫,但瞧見萊斯那破破爛爛的背心後,這最後一絲猶豫也飛走了。

  我和她談妥了價錢,考一次她願意付我八百塊,四個小時就能賺到我三分之一的月工資。

  「心情不好嗎?」萊斯這樣問我。

  「不,我很好。」我這樣說。

  SAT高考那天我失蹤了大半天,出來後明顯精神不濟。萊斯看到我後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了?」他問我。

  晚上我吃了兩個三明治,哎,真是錢還沒賺到,晚飯錢就提前透支了。

  19天后成績出來,我得知自己沒有達到目標,只考了2010,這個成績不算太低,但絕對不高。我這幾天的狀態太糟糕,導致臨場發揮也如此不像話。我對辛迪一直道歉,但她人太好,執意要付我全額。如果我不缺錢大可以直接說我不要了,但如果我不缺錢,就不會跑來幹代考,於是最後我收了一半,四百塊。

  晚上我去了一趟夜市,給萊斯買了一整套新衣服,內衣我沒買,因為我不知道型號。但他常穿的背心,長褲都買了兩套。我還替他新買了一雙球鞋,質量很好,所以也挺貴,可鞋子就得穿好的。

  「你中彩票了?」萊斯回來時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我睜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瞪他,「快換上。」

  很合身。

  我在他旁邊笑,「萊斯,你現在可是把我的良心穿在身上了。」

  把剩下的兩百塊遞了過去。他揪住我詢問錢的來處,我寧死不說,最後他威脅我如果我不說,「就把你丟給布克。」

  「那我也不會說的。」我大義凜然道。

  「……」萊斯沉默了會,「那我把我自己丟給布克。」

  好吧,我立刻投降了。

  「所以你去幫別人代考了,」他總結。

  我點頭。

  「就是想幫我買衣服?」他咄咄逼人地問。

  「當然不是!還有一些是存款,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以後如果我們生病了,我們不是美國人也沒有醫療保險,到時候可以用這錢買點藥。」

  萊斯沒有說話,許久,他說,「這樣不行,茱莉,我們不能這樣做。」

  「可這樣來錢快。」我說。

  「那和布克一起搞毒品來錢更快,」他接口。

  我不說話了。

  「那你想怎麼樣,把這剩下的兩百塊退給她?還是丟給路邊的乞丐施捨給人家?」我反問,「我肯定不會答應,這是我用四個小時賺的,雖然昧著良心,但也是我賺的,我要留下這筆錢。」

  他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挺湊合的。」他說。

  我還在難過,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什麼?」

  「這條褲子,鞋子,還有背心。」他看著我說,「很好看,很喜歡。」

  我的心因為他的溫柔慢慢舒展,原本想發火的喉嚨也噴不出火了。

  「你喜歡就好,」我柔和道。

  他注視我良久,表情複雜。

  「你累嗎?」

  「不累!」

  「你臉都青了。」

  「青的那是死人,萊斯。」我說。

  萊斯沉默了一會。

  「是我不好。」他說,「我應該更努力的。」

  「可是這根本不關你努不努力的事啊!」我急忙喊道。

  萊斯開始起早貪黑地幹活,有時候他一天可以接三份工。他早上五點出去,晚上十二點回來,每天倒頭就睡,我心疼他。我告訴他不需要這樣,我們的錢夠用,我也在幹活。

  「沒關係。」他說,「我是男人。」

  下面的一個月,他拿著厚厚的一疊鈔票回到了地下室。

  我們兩個人的薪水第一次合起來突破了一萬塊。

  他帶著我去了當地很好的百貨大樓,給我買了一條裙子,一雙漂亮的鞋,還有一個可愛的粉色小手袋。

  我垂著腦袋盯著那個鼓鼓囊囊的手提袋,眼睛熱熱的。

  這些都是他是在暴曬的烈日下流了多少汗才賺來的錢,怎麼能給我花?

  而我在此刻,終於理解萊斯看到我給他買的衣服時的感覺。

  「我錯了萊斯,我以後再也不幹代考那種事了。我們就踏踏實實賺錢,少一點都沒關係,好不好?不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累。」「恩,不累,你穿那裙子挺好看。」他說。

  然後洛杉磯大街上的人在那天驚奇地發現一個亞洲小妞,對著地上的三個購物袋哭了。

  晚上我們去了聖塔莫尼卡的夜市,這裡什麼都有,萊斯穿著汗背心沙灘褲,我穿著萊斯新買給我的藍裙,看地上的影子,真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我的心頭甜蜜。唔不,茱莉,是你想太多了,快抬頭看看浩渺的宇宙,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就在這時,一個熱烘烘的手掌心托住了我的後腦勺,萊斯無奈地問,「你看著天幹什麼,脖子不酸嗎?」

  我當然不能說我剛才是在意淫他,只好扯謊道,「沒事,就是看點星星……」

  萊斯訝異,「星星,你喜歡星星?」

  我的臉變成了哭臉,真是撒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來圓哪。

  「是啊……我從小最喜歡星星了……」我沮喪地說。

  「是這樣嗎?」他若有所思。

  我們又逛了一會,等時針指到羅馬數字十一的時候,萊斯突然對我說,「走吧。」

  我以為他是要回家了,當下點頭說好啊,沒想到他帶著我上了公交車,半路下車後一路狂飆,在穿過101後在五星大道左轉,右拐進穆赫蘭路,上山。

  「萊斯!」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知道呀。」他一邊踩著車一邊笑,「我帶你來看星星。」旁邊爬山的都是汽車,一輛比一輛豪華,從我們身邊呼呼而過,因為早上剛下過雨,滾動的輪胎濺起濕淋淋的泥巴,飛到我們的臉上。萊斯來不及擋住我的臉,才過去了一輛,我們身上的衣服就髒了。萊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當初開車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我一開始心疼他騎這麼久一定很累,現在卻忍不住笑了。「要超過他嗎?」我問。

  「超過他?」他舔了舔嘴脣,「這還用說!」

  萊斯把自行車騎得像賽車般飛快,我在這輛高速行駛的賽車上開心得哈哈大笑。夜風在我耳邊呼呼而過,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上綴滿了璀璨的星星,我原本對他們毫無好感,但現在一看,竟覺得它們越瞧越可愛。

  「嘎吱」一聲。

  「到了。」萊斯說,我跳下車,他把自行車和衝浪板往茂密的樹林裡一丟,轉頭衝我說,「走吧。」

  好萊塢的山頂上正巧可以俯瞰整個洛杉磯的夜景,萊斯帶著我往天文台走去。天文台的建築構造有些讓我想起頂著俄羅斯圓頂的白宮。臨近一點,山上的人只有零星的幾個。我們登上天文台,視野寬闊,正對面的山峰上就豎著好萊塢幾個大字,可惜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喜歡嗎?」萊斯的手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點點頭,回過頭望向山下。

  西海岸的夜景真的很迷人,閃爍的光點像珍貴的五彩珠寶,讓人忍不住想抓過來做成項鏈掛在脖子上。我甚至想把自己放在柔軟的風上,在這座美麗而多彩的城市上任意飛翔。輝煌的燈火讓人感到溫暖,閃爍的霓虹叫人放鬆。

  燈光意味著有人,也就是說在這山腳下,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有無數素不相識的人正勤勤懇懇地過著自己的每一天。這麼一想我就覺得心情愉快,就感覺自己的生命和整個大世界是相連的,一種從未有過的被包容感從心底間升起。

  他在我腰間的手緊緊了,我回過頭,正巧對上他迷離的灰眼睛。

  如果說洛杉磯的夜色是串聯起的寶石,那麼萊斯的就是其中最叫人心醉的。

  我眨眨眼睛,他的嘴脣就落在了我的臉上。

  因為寒冷,我們的身體緊貼,我的胳膊感受到他皮膚上激起的細小顆粒,很快,我的腿感受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慢慢豎了起來,抵在了我的胯骨邊。

  很不舒服。

  我垂在兩邊的手抓住了那個傢伙往邊上挪了挪。

  「oh shit,茱莉你在幹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6:59:56

  第二十五章

  我被這聲大吼嚇得睜開眼,意識到自己握著那啥的時候,我的老臉終於掛不住了。

  「它……它咯到我了。」我賠笑。

  「烤腸也不是這麼個抓法,你見過這麼粗的烤腸?」

  「這個……倒是沒有。」

  「……小姐,可以請你鬆開它嗎,它很疼。」

  我趕忙照做。

  萊斯瞪著我,「我真該推薦你去參加奧林匹克。」

  我窘迫,「為什麼?」

  「而且可以保證你可以用握力器擊敗上次那個保加利亞的大力士。」

  「……下次我一定去報名。」

  說完我就意識到他正盯著我,於是慢慢抬起頭。萊斯揚著粗粗的眉毛,滿臉的不耐煩。可漸漸的,我的嘴脣像被繩子拉住,控制不住地往上揚。萊斯別過臉,但從他翹起的嘴脣,我能辨別他也在笑。

  「保加利亞大力士。」我眨眨眼,「保加利亞大力士才不會讓我有機可乘。」

  他橫了我一眼,「這次只是保加利亞大力士一時大意了。」隨後他側過身,撥開草叢,把衝浪板和自行車都拉了起來。我歡呼一聲,跳上他的後座。

  經過夜市的時候我「砰砰」拍打他的手臂,「快停下。」

  洛杉磯的夜市也是浪漫的,我一眼就看中了兜售假冒金首飾小販……旁邊的花叢。我努力了半天,終於從裡頭挑了一朵最大最嫩的折下。

  「別告訴我這是要送給我的。」萊斯在我身後面無表情。

  當然是給他的!

  「這是獻給你的,保加利亞大力士。」我笑著說,將花遞給他。

  一旁的小販笑了出來。

  「送男朋友禮物送花可行不通。」小販說。

  廢話,如果我有錢早就買幾億顆鑽石堆成航空母艦送給萊斯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說。

  小販無視我,「要不要考慮送個領帶夾打火機?」

  領帶夾和打火機得要多少錢哪,我臉上像被潑了一層火辣辣的辣椒油,「不……不用了。」

  「那戒指呢,小姐,你和你男朋友可以一人一個。」小販說,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抽出一條席子,一時間,丁零當啷,金光四射。只見席子上頭懸掛著各種各樣的對戒,有所謂的純金戒指,有號稱99K純銀的,有時髦前衛的香檳色的,全部標價五塊一個,我看傻了。

  我的視線掃過就黏在上頭下不來了。那是一對廉價的情侶戒指,材料粗糙,但設計不錯。男戒幹練坦率,邊角呈獨特的矩形,稜角筆直。女戒則更為小巧,呈圓弧狀的水滴形。

  「這是我們這兒最特別的一款,得十五塊錢一對。」

  我猶豫了一下,十五塊錢可以讓萊斯吃上一頓好的了。

  萊斯有點無聊,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推著車往前走,「不買?我們走吧。」

  我念念不捨地放下戒指,嘴上說恩這就走,眼睛還死死地黏在上頭。

  「小姐,這戒指的內環刻著love,能給戴的人帶來幸運。」

  Love?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十五塊一對?」我問,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萊斯,他一隻腳撐在地上,一隻腳踏在自行車踏板上,手在懷裡掏香煙,顯然是在等我。

  我果斷地抽出錢包以比平常快了幾百倍的速度付了錢,迅速把女戒戴上,然後揣著裝了男戒的盒子走到萊斯面前。

  叼著煙的萊斯看起來快打瞌睡了。

  「萊斯,醒醒,我有東西要給你。」我推他。

  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瞄到我懷裡的小盒子,「那是什麼,你真的花錢買他的東西?」

  我打開盒子,萊斯不是瞎子,他一眼看到裡頭的東西,面色一僵。

  「送給你的。」我說,捏起他的那一份。

  萊斯像被冰雪凍住的雕像,良久,這尊雕像才動動嘴脣,苦笑,「搞什麼鬼?」

  「送你戒指。」我說。

  他沉默了,胳膊攬過來,親密地環住我的脖子。

  「茱莉,可能你是外國人,不懂我們國外的文化。送戒指……」他循循善誘,欲言又止,「這個不能隨便送,而且也不應該由女孩子送。」

  這我當然知道,如果他送我,我還需要買嗎?

  「那得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送戒指?」我求知若渴地問。

  「那得……」他有些躊躇,「恩……互相……」

  「愛慕?」我問。

  他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恩,差不多。」

  「可是萊斯,我就很愛慕你啊。」我笑道。

  他的臉瞬間發紅。

  「別開玩笑了!」他低喊,一副要立刻騎車走人的模樣。

  「我從不開玩笑,這戒指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

  「十五塊錢!」我喊道,「你不要我就扔了!」

  「旁邊就是垃圾桶。」

  我追在他身後,心中又酸又氣,「萊斯,如果你不喜歡我,那剛才為什麼親我!」

  他一個剎車,回頭氣勢洶洶地瞪我。

  「因為我想親誰就親誰!」

  我氣笑了,「在美國文化裡親吻有這麼隨便嗎?」

  他咬牙,「當然,在美國文化裡連上床都是隨便的!」

  我口不擇言,「那你幹嘛不和我上床!」

  萊斯的臉黑了。

  我把女戒也脫下,扔到盒子裡。回地下室的一路上我們再也沒說話,那枚裝著戒指的小盒子緊緊貼著我的胸口,仿佛一枚燒紅的磚塊,燙得驚人,可我卻舍不得丟開它。

  晚上我睡在席夢思上,萊斯睡在水泥地上。

  第二天他照舊送我去上班。

  誰都沒說話。

  我的座位從他前方改為他的後頭,一路上我都盯著他寬厚的背磨牙。

  下午來接我的時候他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害我在街道上多吹了一個小時的風。

  我甚至覺得他給我三明治都小了!

  在某天下班的途中,我終於爆發了。

  「有必要嗎萊斯?」我說,「你幹嘛不和我說話?」

  他把我的包掛在自行車籠頭上,「我沒不和你說話。」

  「我問你,你覺得我很討厭?」

  他沉默片刻,「沒有。」

  「那你親我是發自內心的嗎?」我懷抱期望地問。

  他背過臉,我發現他的耳朵紅了。

  我開心,「那你……」

  萊斯轉頭瞪了我一眼,拍拍屁股後頭的座位,「快上車,回去了!」

  我連忙照辦,騎到一半,我突然說,「萊斯,你知道,在我的國家,男女一起住可是要結婚的。」

  他一個踉蹌,車子差點翻倒,我急忙拽住他的衣服才不至於摔下去。

  萊斯停下車,有些狼狽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只是合租……」

  「可我沒給你錢。」

  他磨牙冷笑,「那當然,我能讓一個女孩付錢嗎!」

  「那我們還是同居啊,確切的說,你這是包養我。」

  「……」萊斯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我狡黠地盯著他直笑,萊斯這才明白我是在消遣他,氣笑了,「你一天不玩我就不開心是不?」

  「是啊。」我喜滋滋地說。

  他用手捂住眼睛,嘆氣,「天哪。」

  我知道這樣想有點自戀,但萊斯應該是喜歡我的,不然他也不會克制不住地想親我,也不會說服自己地下室只有一張席夢思和我同睡,更不會在晚上的時候摟著我了。

  但結合先前的種種跡象推測,萊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兒生出來這種可笑的想法。如果我是萊斯,明知道兩個人不合適,就一定會離那個叫茱莉的小姑娘遠遠的。矛盾的是,萊斯不是個控制的住自己的。他一邊暗罵自己要離我遠些,一邊又每天跑來接我上下班。

  感謝上帝,萊斯在某些方面的自控能力不高!

  禮拜三的下午我估摸著時機差不多,揣著那個小盒子上了他的自行車。

  「今天怎麼樣?」他問我。

  「很好。」我說,「你呢?」

  「還不錯。」

  我從懷裡偷偷掏出小盒子,嘴上說,「今天晚上吃什麼?」

  「晚上吃……」他猛一個剎車。

  我的頭「碰」的一聲撞在他堅實的肌肉上。

  等我揉著腦袋直起脖子,正想詢問怎麼回事,就看見街角站了十幾個人堵著我們的去路。上帝,我環顧四周,萊斯今天抄了近路,這裡是黑市。

  我想起來了,上次我直接把萊斯從黑市拉了出來當了酒館的服務生,黑市不是這麼容易擺脫得了的,萊斯是不是什麼沒說直接抽身走人了?

  我臉色一白,壞了,以前的老闆找上門了!

  這就和電影一樣,我在亞特蘭大的時候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我感到好夢幻,夢幻的背後是對不可預知的恐懼。

  「萊……萊斯……」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沒關係。」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下車,我控制自己的腿不要僵硬,慢慢爬了下來。小盒子被我緊緊握在手心上。

  「這點錢你自己打車回去,別心疼錢。」他塞了一張一百塊到我手裡,「知道嗎,回家的路?」

  剛才想送他戒指的喜悅心情早被驚慌所衝得無影無蹤,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眼睛發燙,喉嚨乾澀,「萊斯……不要……」

  他拍拍我的腦袋,「乖,你先走吧。」

  那十幾個人裡走出一個黑衣服的男人,他就是先前賣我槍的傢伙。

  「萊斯,進來喝一杯?」他揚起眉毛邀請道。

  萊斯摸著我腦袋的手猛的用力拍向我的肩膀,我被他推得一個踉蹌。

  「快走。」他低聲說,轉頭又對那個漂亮的黑髮男人笑道,「當然好,好久沒喝酒了。」

  我站在原地,萊斯和那個男人哥倆好的一起往最近的酒館走去,其他人也沒找我麻煩,紛紛散了。

  「可別報警啊小妞,不然你男人就活不過今天晚上了。」其中一個人笑著衝我說。

  我瞪著他,直到他們一路消失在窄小的鋁合金大門後。

  那個小盒子在我口袋裡,像沉甸甸的鐵塊。我的心也被拖得直往下沉。

  應該報警嗎?

  我握住口袋裡的手機,心中卻猶豫了。

  如果他們聽到警笛聲,那麼萊斯……

  他們一定是認為我不敢報警所以才放我走的。

  直到一陣冷風把我吹得哆嗦,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我有手機,可以報警。我還有手槍,可以隨機應變!我可以在警察沒來前去保護萊斯!

  我轉身進了一個小巷子,為了防止被人看見,還特地帶上了帽子用袖子擋住手機屏幕。

  「這裡是911。」電話那頭說。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0:07

  第二十六章

  我猶豫了一下,滿是汗的手心幾乎握不穩手機。

  那頭的接線員發覺不對,「你好,這裡是911,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不,沒事,我只是打錯了。」我含糊地說,掛斷。

  我不能讓萊斯冒險,但我也害怕警察會把事情搞砸,可我現在不得不依賴他們的幫助。幾秒後我重撥,「你好,我這裡遇到了點麻煩…什麼麻煩?恩……」我想到萊斯低聲對我說沒關係的時候,如果萊斯被抓到,也許會被當成共犯,「……其實沒事,很抱歉。」

  我應該相信萊斯,但我控制不住地擔心他。可如果我想溜進那個酒吧,肯定會被認出來。我不給他惹麻煩,我就是去確定一下他是不是安全。我反覆地說服自己,一邊小心地把手機塞進牛仔褲的口袋,捏著萊斯給我的一百塊錢進了某個便利店,買了一份廉價化妝品。等我走出廁所時,想必連萊斯也要花上好久才能認出我。

  那個酒館看上去真的很火,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我的T恤上滿滿都是汗,幸虧頭髮夠長,擋住了一大半深色的汗漬。我緊張地排隊等待進入,心臟像被人用細繩子吊在半空似的,砰砰痛苦地扭曲,和我一道進去的還有其他幾個女孩子,打扮得都很明艷。

  酒吧裡很暗,踏進的一瞬間就想到了另一個世界。厚重的鼓點在耳邊轟隆隆的炸開,藍色的紅色的還是黃色的光點不斷地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上旋轉,擁擠,汗臭和廉價的香水像黏膩的蛇一樣鑽進鼻孔裡,不斷有溫熱的軀體撞到我,不是把手搭在我的屁股上就是企圖撫摸我的胸脯,我忍耐著,努力克制自己不會去扇這些混蛋幾巴掌。

  吧檯是唯一有明亮光線的地方,這和昏暗的舞池不同,我掙扎著走過去。酒保是個漂亮的小夥子,他老練地遞給我一張酒單,我掃了一眼,除了可樂和香檳,我沒有喝得起的,而我當然不能在這種地方喊給我一杯可樂。

  「香檳。」我粗聲粗氣地說。

  當他轉身調酒的時候,我趕緊利用吧檯的優勢掃視整個酒吧。廁所在舞池的左側,舞池前面是沙發軟座,廁所的對面是一個安全樓道,只是不知道萊斯他們在樓上還是地下。

  等酒保回來後,我接過酒杯似真似假地抱怨,「紐約很多酒吧都有地下室,怎麼洛杉磯的酒館就沒呢?」

  「小姐,我們有啊。」酒保說,「只不過那兒客人不能進,如果您想休息,可以上二樓。」

  就是地下室了!

  我付了錢,轉身去了廁所,這裡的廁所有四五間,男女共用,是唯一沒有監視器的地方。

  我把廁所的門鎖住,爬上門對面的窗戶,窗戶外正對著大街,有樹叢的遮擋,別人很難發現我。我把老式的木窗框取下,如果這是鐵柵欄,我就沒辦法了。窗戶很窄,但勉強能讓我蜷縮著通過。我知道自己動作要快,可骨頭被碾壓的疼痛實在叫人無法忽視,我深吸一口氣,暗念不能放棄,終於像擠香腸一樣把自己推了出來。

  腿被窗戶上的鐵鉤刮了個道,火辣辣的疼,我把T恤脫了下來綁在流血的地方,穿著一件背心往下看。汗黏在背心上,風一吹那兒就涼涼得像放了塊冰。

  和萊斯的地下室一樣,酒館的地下室窗戶也是半露在外頭的,從我這個方向,正好能窺見裡頭透出的一點黃色燈光,我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右手小心翼翼地撥開窗戶邊的綠色草叢。

  裡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聽不清楚。

  「咖擦。」皮鞋踩斷樹枝的聲音。

  我的心猛的一提,就像在瞬間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幾秒後,它開始激烈地狂跳起來。

  頭頂上有人!

  我趕忙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耳邊除了自己刻意憋住的呼吸,還有那一聲比一聲更劇烈的「砰砰」心跳。我穿得不多,但此刻卻覺得汗水像一萬隻黏嗒嗒的小蟲,往我的皮膚上鑽。我的喉嚨也因此像卡了塊土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我一驚,怎麼這個時候會有警察!

  那個人顯然也聽到的,暗罵一聲飛快離開,我等待了兩分鐘,確定他確實走了後,才彎下腰再去去窺視那扇地下室的窗戶,靜悄悄的,燈滅了,他們走了。

  如果他們聽到了警笛,會不會殺掉萊斯!

  我以自己都會驚訝的速度飛快地擠過那個小窗戶,然後奔到廁所門邊,一把拉開。

  萊斯正巧推開消防通道的大門,他抬起頭,看到我的樣子時愣了愣。

  這一刻我多想大哭啊。我趕緊握住他的手,「快過來!」

  「茱莉,你怎麼了?」他瞄到我的腿,大怒,「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亂來。」

  我把他拖過來,一把甩上廁所的門,鎖上,轉過身從他的臂彎裡去夠他的臉,等觸摸到他,我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拼命地親吻他的嘴脣,下巴,眼睛,還有所有能觸摸到的地方。

  「萊斯,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擔心了好嗎?」

  萊斯頓了頓,開始緩慢地拍打著我的後背,「噓,輕一點,輕一點。」

  我捧住他臉頰的手有點抖,如果說進酒吧是我一時的勇氣,那麼現在我才感到後怕,這種恐懼就像細密的網,慢慢纏繞上來。

  我努力平息下心中的激動和喜悅,放開他。

  「我們……」我平穩著嗓音中的乾澀,「我們快走!」

  外面一片混亂,不少人以為警車是來抓他們的,都紛紛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往二樓跑,我們正好利用這個空隙鑽了出去。

  回到地下室後我連續三天都心神不寧,到第四天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不對。

  「萊斯,他們沒有為難你嗎?」我問。

  萊斯聳聳肩,「沒有。」

  我慢慢走到他身後,感覺自己的聲音像繃緊的一根弦,「萊斯,他們找你去做……什麼?」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個原因。

  「毒品。」他說。

  我早就料到,可他這麼大方地承認,讓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我張開的嘴又慢慢閉上。

  「不過我拒絕了。」他看了我一眼,「看。」他從懷裡掏出幾版藥,有的是粉色的,大多數是白色,和感冒藥沒什麼區別,「就是這些。」

  我的手在發抖,「萊斯……」

  「別擔心甜心。」他把藥丟進垃圾桶,舉起雙手,「這不是沒了嗎?」

  雖然我心中仍是不安,但好歹疑慮消了大半,我看看垃圾桶,再看看他,一種說不清是甜蜜還是難過的情愫掌控了我的臉部。

  「過來寶貝。」他衝我招招手。

  我夢遊似的走過去,他攬住我,用下巴磨蹭我的頭髮,一邊低聲安慰我。我慢慢閉上眼睛,緊繃的肌肉在他低沉沙啞的嗓音中逐漸放鬆。

  「要給你放點熱水嗎?」他問,昨天他買了個浴缸,白色的,簡單漂亮。我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錢。

  我低聲問,「那個浴缸……你哪兒來的錢?」

  「我賺的。」他頭也不回地說,去扭水龍頭。

  我走過去,從身後拉住他的襯衫,從長褲裡拉出來。蒸騰的熱氣從浴缸裡冒出來,萊斯的身體一僵。我看不到他寬闊的胸膛,但我的手能感受他腹部那些蜷曲柔軟的絨毛。

  他像雕塑一樣立在原地,手上抓著淋雨噴頭。

  「這個浴缸我去商場看過了。」我低聲說,「要三千塊,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他手臂上的肌肉漸漸放鬆,他用噴頭清理了一下浴缸的內側,若無其事地說,「哦是嗎,上周我不是賺了一萬塊嗎?」

  「……萊斯,你忘了嗎,那一萬塊你是放在我這兒的。」

  他沉默,水無力地從花灑中散落,涼涼地噴濺到我們腳邊。

  「你真的去做了那種事吧。」我說,「所以你才能輕易從酒吧裡脫身,你現在和你前老闆是合作關係,你和布克聯繫上了對嗎?」

  良久,萊斯輕輕笑了,「你在說什麼,上個月我剩下了兩千塊,後來去銀行貸款了。」

  「萊斯,你根本沒有銀行賬戶。」

  他轉過頭,我這才發現他的眼圈有點紅。

  「你……你會瞧不起我嗎?」他沙啞地問。

  「我知道你不需要浴缸,你以前洗澡都是用酒館裡的水。」我說,「那個浴缸是給我買的。」

  「我只是想讓你跟著我不要那麼辛苦。」他柔聲說。

  「我永遠也不會瞧不起你。」我說,眼淚在我的眼眶裡聚集,我鬆開手,站在他的正面,萊斯定定地望著我。我低下頭,從懷裡掏出那個小盒子。

  打開。

  「它永遠都是你的。」我說。

  萊斯丟開花灑,噴頭砸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他大跨步走上來把我半舉起來,我鬆開手,小盒子掉在了水窪裡。

  他的吻和記憶中一樣炙熱,我的手指摩挲著他的胸膛,繞過那些淺黃色的胸毛,摸到了下頭粉色的乳頭。我垂下頭,用舌頭舔舐它,沒一會它們就可愛地挺立起來。

  萊斯在我頭頂喘著粗氣,他的手順著我肩胛骨一路往下,滑過我的手臂,直到我的手掌,他愛撫我的每根手指。然後緩慢地向上,摸上我的肩膀,我的喉嚨,我的臉頰。

  我打了個寒顫。

  我感覺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為他的眼神顫抖,我每一絲肌肉都在為他歡呼。

  萊斯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緊接著他伸出胳膊擁住我,他個頭很高,當他俯身時,我感覺我的整個人都被包圍住了。他溫熱的嘴脣覆蓋在我的耳廓邊,他的身體前傾,左手緊緊按住我的背,讓我完全禁錮在他的懷抱裡,右手順著衣料下擺探了上來。

  我衝動地去撫摸他的嘴脣,他停住了,眼睛裡閃爍著笑意。

  他的嘴脣柔軟,我靠近他挺直的鼻梁,溫暖的氣息在我們之間縈繞,他正在呼喚我。我突然大起膽子,用濕潤的舌頭輕輕舔舐他的嘴角。

  「你確定嗎?」他呻吟著問,「我這麼窮,這麼沒本事,也許永遠比不上亞力和傑弗瑞。而且負債累累,還有一屁股官司,甚至連工作都只是酒館的服務生。」

  我吻他的喉結,呻吟在他喉嚨裡翻滾,萊斯把這一舉動默認為是。

  「你的小盒子呢,幫我戴上。」他說。

  我勉強睜開眼睛,在地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

  他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掌,把那枚男戒套在他的指頭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0:18

  第二十七章

  外面的陽光穿透水藍色的窗簾,我突然想起了沐浴在晨光中的耶路撒冷,還有在佩特拉石壁前萊斯柔軟清新的吻。

  萊斯的手指穿過我的頭髮,我的心顫抖著和發絲融為一體,感受他柔和的愛撫。

  他的手很燙,熱度穿透薄薄的皮膚一直熨燙到我的心裡。我閉上眼睛,心中因為即將發生的事恐懼著。他一把我抱了起來,我死死摟住他的脖子,直到幾秒後後背一軟,他把我放到了席夢思上。

  「你渾身僵硬。」他親親我的脖子,我一抖。

  過了會他搔搔我的耳朵,「甜心你怎麼了?」

  我睜開眼,努力集中精神。萊斯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那是世界上最淺的灰色,但卻好像糅雜著最深的黑,我迷失在那一汪灰色的海洋中。

  「萊斯,你知道我是喜歡你才願意和你這樣做的嗎?」我喃喃。

  萊斯這次笑了,他的灰眼珠裡聚集了溫暖。

  「我知道。」他說,「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回過頭找我的女人。」

  然後他低下頭,專注地挑逗我。我胸膛因為他的話語刺痛。

  「萊斯,萊斯。」我念他的名字,抱住他的頭。

  我每念一聲他就從鼻腔裡低沉地哼一聲,然後他的吻急切地灑落在我的身上。

  他吻我的嘴脣,我的額頭,我的指甲,我的胸口。他的雙手包裹住我的乳房,我感覺那就是兩塊燃燒的熱鐵,不斷地擠壓著肺裡的空氣,我張大嘴,像一條可笑的失去水的魚。

  他的手和嘴脣一路往下。

  我很茫然,注意力跟隨他調皮的脣角,他親親我平坦的腹部,然後繼續繼續好奇地探尋,我撥開他的腦袋,他回來安慰性地吻吻我的嘴脣,再碰碰我的耳背。我因為害怕和緊張繃緊的肌肉漸漸放鬆,當他揉我後腰的時候,我徹底癱軟。像一灘無用的爛泥。

  萊斯壓了上來,我的上身一沉,上帝,他可真重,而且他好燙,我撫摸他的手臂,他摸起來像發燒了。我正想問問他是否還好,萊斯就發現了我的不專心,喉嚨間不滿地哼了一聲,轉過臉,狠狠地吻住了我。

  這一次沒有試探,他的舌頭橫衝直撞了進來,我的牙關一酸,被他的力道頂的趕忙鬆開抵擋,叫他好心滿意足嘗到喜歡的滋味。他的喉嚨裡冒出一絲深沉的咕嚕,這不由讓我想起在花園裡漫步曬太陽的花貓。我的大腿繞過他緊實的屁股,死死纏繞在他的窄腰上。我的手繞過他的脖子,摸過他的胳膊,拂過他的胸膛,掠過那兩顆調皮的粉色小點。

  我的腿隨即感覺到他臀部上的肌肉因此而抽緊,我欣喜地想大笑,萊斯發現了我邪惡的企圖,不滿地用手罩住我的眼睛,加深他的吻。

  感官的愉悅叫我意亂情迷,尤其當他的睫毛抵在我的睫毛上時,我感到一種想哭又想笑的情意。

  直到他碰到了一處蜷曲茂密的小草地,萊斯微微抬起頭,我看到他眼裡燃燒的熱情,我的嗓子就像被這股火焰燃燒後的焦土,根本生長不出一束語言的鮮花來。我看著他,薄紗般的窗簾在我們身後飄揚,他的呼吸急促,我也是,我張開嘴脣,他接受了這一無言的邀請。

  他扶著自己,巨大濕潤的前端磨蹭著我的小森林。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即將進入我身體裡的東西,我從沒看過亞力的,因為等我睜開眼他已經在拉拉鏈了。所以確切的說,萊斯才是我貨真價實的第一次,我感到舌頭很乾。

  我突然慌亂起來,「萊……萊斯。」

  他的手掌抓住我的腰,身下一沉,只進去了一點點,我就疼得尖叫起來。天花板上的灰塵撲朔朔地往下掉,昨天剛糊的墻粉也掉下了一大片,正好砸在枕頭邊。我們兩個都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萊斯和我都大笑了起來。

  「都說了不能買便宜的墻漆。」我嚴肅地衝他說,萊斯在這一點上十分寬容,他沒有像其他男人在我做愛的時候拼命說話而責怪我。

  「下次買五十塊錢的那種。」他說,我這次是真的笑了,直起身,他親吻我的嘴脣。

  等我額頭上的冷汗褪了一點,他才隱忍地問,「好了?」

  我一咬牙,「……來吧。」

  他緊閉著嘴脣,慢慢往前推送。我的腰也努力往前探,我感受到自己內部的肌肉在緊繃,退縮,為他讓路,他讓我流血,讓我疼痛,但我卻半點都不覺得難堪或者痛苦,我的心好像飛離了肉體,因為能和萊斯結合而雀躍。

  與此同時,和萊斯相遇到在一起的一幕幕,也像鳥兒般從我腦海中掠過。我眯起眼睛,汗水從萊斯的臉上落到我的脖子上,他不敢動得太快,因為我的身體對他而言還是太緊了。可是萊斯的眼睛是那麼美,比陽光下綠色的草地還要生機勃勃,乍看很冷,但底下埋葬的熱情叫我為止傾倒。

  他撫摸我的肩背,讓我感到自己被珍惜。

  萊斯緩緩抽出來,把我翻了個個,這樣我會好受些,透過凌亂的發絲,我瞧見萊斯俯下的身子,就像一座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山,又好像是長而望不見頭的堤壩。現在這座高山願意為小草折腰,而堤壩願意對螞蟻說話了。

  如果窗戶沒有那麼高,如果窗外的人能看到我們,他們將看到兩具年輕的肉體,充滿力量和爆發力。我們不為性愛感到羞恥,我們由愛而性,亦或因為性互相吸引,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萊斯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我漸漸不再感到疼痛。當他再次抽出的時候,我的腳腕勾住了他。

  他會意,堅硬抵著我的柔軟,我側過身,雙腿牢牢夾住他,壞心地讓他動憚不得,可很快我體內的空虛就叫我繳械投降。萊斯這次決定懲罰我,他腰下一沉,那個大塊頭順勢滑入我的身體。

  無數火熱的酥麻竄過我們的神經,萊斯捧住我的臉,我們因為這一結合顫抖和呻吟。

  他動得越來越快,窄窄的臀部飛快地摩擦著我,我屈起雙腿,好讓他更容易地進入。我覺得自己在被動地向前,向後,往席夢思更深處被擠壓。他的喘息近在咫尺,可我已經聽不清了,我的耳朵裡滿是自己汗水從臉頰上滑落的聲音。

  然後在某一刻,萊斯碰到了一個地方,就是那裡,那個最敏感的部位,我的胳膊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軟倒在床墊裡。萊斯捧住我的臀部對著那一點猛力抽送,我輕聲叫了起來,很快,那裡的肌肉因為快感激烈地收縮,我的手徒勞地向一旁伸去,想抓住床墊,這樣就不會感到暈了。

  我沒有抓住自己想要抓住的東西,萊斯抓住了我。隨即,他告訴我快點走,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不由分說攬過我的腰,帶領我向天上飛去,那裡有最軟最白的雲朵,最藍最柔和的天空,這裡有紅尾巴的小鳥唱歌,從天空俯視,一望無際的綠色原野,別有生機的漫漫黃沙。

  我的指甲深深嵌進他後背寬厚的肌肉裡,他臀部的神經緊繃,胳膊上青筋乍現,他的嘴脣急切地找尋過來,我趕忙迎上,下一秒,他將自己最火熱的一部分獻給了我。

  我閉上眼睛,此時此刻,我仿佛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呼喚。我的家鄉,架構在大海上的一點明珠,海浪拍打著沙灘,有不輸於聖塔莫尼卡的鮮花和草地。我小時候赤腳在沙灘上奔跑,揮舞著一面彩色的披肩,仿佛那是勝利的旗幟。

  「茱莉?」萊斯在叫我的名字。

  我昏昏沉沉地睜開眼,這才反應過來是晚飯時間了。萊斯光著身子,矯健的棕色身軀上一絲不掛,只有腰部的那條短窄紅布圍裙,危險地被一條黑繩子系在腰上。他的那個可愛的大傢伙就在後面若隱若現,如果此刻吹來一陣風,一定能全部暴露。

  我捂住臉。

  他走過來拉開我的手,「快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我的鼻子比我的手先潰敗。

  那是食物的香氣!

  不是皮撻,不是三明治,不是可惡的熱狗海鮮醬,那些黃橙橙顆粒小小的食物,是香氣撲鼻的炒飯!

  是萊斯特意為我做的嗎?

  我的聲音帶著不敢相信,甜蜜順著脊背往上爬,幸福來得太輕易,我不敢相信是真的,「萊斯,這是……你做的?」

  他把盤子端到我面前,笑著說,「現在終於輪到你當我的顧客了,小姐。」

  「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嗎?」我問。

  他眨眨眼,「如果這是顧客的意思的話。」

  他解下圍裙。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0:29

  第二十八章

  我的鼻子一熱,趕忙用手捂住。

  他哈哈大笑,把圍裙又系上了。

  我這才微顫顫地放下手。

  吃晚餐的時候,萊斯一直在身邊笑吟吟地看著我,他經過一下午的運動非但沒像我一樣肌肉酸痛,竟然越發精神了。

  我看著他專注的臉龐,心頭涌起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就好像有人倒了一大桶蜂蜜在我心頭,還澆了一大罐膩死人的巧克力醬。

  眼前這個人,我想,終於真正屬於了我一次。

  萊斯看到我臉上傻乎乎的笑容,問,「你怎麼了?」

  我趕忙正色,「不,沒事。」

  半夜他摟著我睡的時候,睡到一半也樂出了聲。

  我被他吵醒了,還以為自己壓倒了他心口,趕忙往旁邊挪挪,「萊斯,你怎麼了?」

  他攬住我的胳膊緊了緊,把我拖了回去,「不你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繼續睡你的。」

  我這下什麼都明白了,萊斯這是和我一樣樂滋滋呢。轉了個身,面對他,皎潔的月光代替了我的手指,輕柔地拂過他迷人的臉部線條。銀色的光芒像螢火蟲的翅膀,在我們倆之間飛舞。我的鼻子裡充斥著夜色的清香。

  「萊斯。」我輕聲問,「你高興嗎?」

  他在黑暗中的眼睛灼灼發亮。

  過了好半天,當我以為他不願意搭理我的時候,他突然說,「高興,你呢?」

  萊斯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微微眨了眨眼。

  這還用說?

  「當然高興,萊斯。」我說。

  他的吻落到我的額頭上,我的喉嚨裡翻涌出一聲咕嚕,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夢到天明,早上我是被臉上毛毛的東西吵醒的,睜開眼一看,原來萊斯正在席夢思邊搔我的臉。他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溫暖得仿佛一團火。我撲了上去,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他接住我的腰,把我穩穩揣進自己懷裡。

  「我們出去玩吧!」我提議說,今天是星期天,本來就不應該工作。而萊斯和我昨天才確定心意,今天當然更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他親親我的脖子,我立馬感到那兒竄起一股惱人的酥麻。我瞪他,他衝我壞笑,「當然了,甜心。」

  我們像兩個剛來洛杉磯的遊客一樣,把所有最有名的景點都玩了一遍。萊斯帶我去了星光大道,說來好玩,都來洛杉磯這麼久了,竟然連這裡都沒來過。我們在購物街休息了會,別的情侶做什麼我們也做什麼,他們在大路邊接吻,萊斯便也在眾目睽睽下吻我。他們一邊拉著手一邊低聲喃喃地交談,萊斯和我也一樣。

  我們路過一個地方,大概是博物館,前頭豎著無數根高高的路燈,整齊地排列成方陣,我衝到那群路燈裡,也拉著萊斯。

  「能幫我們拍個照嗎?」我把手機塞到一個男孩手裡,那個男孩一口答應。

  我選中了一根最粗的路燈,靠在上頭,這樣可以顯得我的腿細些。萊斯一眼看出了我的用意,嘲笑般的哼哼了兩聲,倒也沒說什麼,雙手插兜站在我的左邊,橫著眼瞪著手機。

  閃光燈一閃。

  我們有了自己第一張照片。

  我小心翼翼地把這張照片複製了兩遍,保存在不同的相冊裡,心中才安定。緊接著,這顆脆弱的心又因為雀躍而狂跳,就好像被綁上了一個輕飄飄的氣球,為這太過輕易的幸福感到滿足,但又止不住地惶恐。

  不滿足,不滿足,不滿足。

  我們光著腳在草地上奔跑不小心踢中了一位倒在地上的流浪漢,流浪漢微顫顫地起來似乎想教訓我,我尖叫著跳起來,萊斯趕忙過來把我拉到一邊,等離開了我就像瘋了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他瞧我這麼開心,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來,「真的這麼開心?」

  我盯著他在陽光下的臉,想到了流浪漢蜷縮的背影。一股複雜的情愫滑上我的舌頭,像毒藥一樣麻痺了我臉頰上的肌肉。我漸漸笑不動了,喃喃地說,「恩,萊斯,真的有這麼開心。」

  「開心怎麼哭喪著一張臉?」

  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道他整個人都散髮著光,起碼在我眼裡,他是現在世界上最閃亮的人,這一點讓我的心揪得更疼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趴在我身上喃喃的那一幕,他對我說我是唯一回頭找他的女人。他吻我,進入我,和我成為一體。我撫摸他,接納他,與他糾纏愛戀。

  我的眼熱了,我想起那個白色的浴缸,那些諷刺的標價,那些白色粉色在垃圾桶裡躺著的藥片,黑洞洞的槍口,嘈雜的音樂,沉重的鼓點,警笛聲,草叢的濕氣,蟲子爬過皮膚的戰慄,鐵鉤子刮破皮膚鮮血噴濺出來的疼痛。

  我的心猛的一抖,想到未來我們所要經歷的一切,想到萊斯曾經背負的一切。我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走上前,握緊了他的手。

  萊斯的手很溫暖,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揚起眉毛,詢問地在我臉上搜尋答案。

  「萊斯,你能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做那些事了麼?」

  他笑著說,「哦,什麼事?」

  「就是……就是危險的事,讓我擔心的事。」

  他注視著我,胳膊從我的腋下穿過,他把我整個人抱了起來。

  「茱莉,你看到今天星光大道上走的那些人沒?」

  「看到了萊斯。」

  「你不想和她們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嗎?」

  我咬住嘴脣,誰不想呢,可是可是……

  「你看看西好萊塢那些人,你看到他們住的大房子了?」

  「……看到了,萊斯。」

  「你想不想以後就我們兩個人,養條狗,以後再多兩個孩子,一家四口,哦不,五口,每天在沙灘曬太陽,餓了就點份披薩。我們慢慢吃,不夠就再來幾份,想要多少就多少,最後沙灘上全是披薩盒子。」

  我當然想!

  在傍晚的夕陽下遛狗,萊斯握著我的手,我牽著孩子們的手,萊斯在牽著狗。

  是的,我要和萊斯在一起,現在,今後,永遠!

  「萊斯,我可以自己做披薩……」我喃喃著說。

  「這不一樣,茱莉,剛才那些生活,你一點都不願意,一點都不想要?」

  苦痛像炸彈般在我胸□裂開,「萊斯,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

  「可是我想,我想看你和她們一樣。」他說,把我放了下來。

  「……萊斯。」眼淚終於止不住從我眼眶裡蹦了出來,「你能不能不讓我擔心了,昨天你不是說不會再做那些事了嗎?」

  萊斯沉默,良久,慢慢道,「我什麼時候說過?」

  我瞪著他不說話。

  他最後也沒辦法,「好了茱莉,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好嗎?我們說點別的,我以後不做了,我都聽你的。我繼續去酒館當我的服務生。」

  我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

  「你說話算數?」我問他,幾乎要逼迫他立毒誓了。

  他別過臉,盯著路燈的底座,那裡被人用刀子刮了無數刀,我看一眼就為路燈感到疼,但這疼比不上我心裡的疼。

  「萊斯,你知道,我不在乎我們以後窮不窮。」我說,「錢可以賺,但是骨氣不能丟,你去做那種事,以後被抓住了想過我會怎麼樣嗎?」

  萊斯緊緊閉著嘴脣。

  我一點一點加重握住他的力道。

  風吹拂在我臉上,我仰起頭,感受黃色的陽光如何親吻我的嘴脣。

  「萊斯,你得保證。」我說。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我感到他的猶豫和不甘心。

  我耐心地等待。

  「我保證。」他最後說。

  我控制不住地揚起嘴脣。

  「你不用為我擔心。」他說。

  我笑著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位公主,而身邊則是能替我遮擋風雨的騎士。

  「好吧,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允許你現在吻我。」我倨傲地說。

  公路上的燥熱被涼爽的夜風吹散,天色一暗,那群路燈猛的亮了起來,照耀著黑夜,就好像洶涌的海面上驀地出現了一道光,這叫翻涌的海浪不再叫人恐懼,這叫沉沉的夜色也顯得可愛了起來。

  他俯身,居高臨下地打量我。

  「如果我不做了,你也不會離開我了?」他問。

  我正想說是,電話卻響了。

  我接完電話,白著臉看他。

  「他們要你回去?」他平靜地問,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亞力的父母想找我談談,他們願意支付我的飛機票,並且保證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教授也建議我考慮一下,很快連多日不聯繫的傑弗瑞也給我發短信了,他說亞力的父母態度很好。但是我不願意離開萊斯,半步都不願意。

  「管他們的。」我毫不在乎地說,蓋上手機蓋塞進屁股的褲兜裡,雙手伸出抱住他的脖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0:46

  第二十九章

  「小姐,一共兩百塊,請拿好。」

  我吹了聲口哨,喜滋滋地把兩張綠色紙鈔塞進褲兜裡。萊斯幫我找的這個冰淇淋店兼職很不錯,雖然工資沒有正式員工多,但一個月多出八百也不錯。

  「茱莉茱莉茱莉茱莉這裡是帥哥帥哥帥哥帥哥……」

  傑弗瑞在我手機上設的他來電鈴聲響了,我趕忙在周圍人對我投來驚訝目光前按掉,五分鐘後拐進店鋪後面的小巷裡偷偷打過去。

  「傑弗瑞,你想幹嘛?我剛才在工作!」

  「小姐,我也不想打擾你啊。」他無奈,「可是你總得回來一趟吧?」

  可我不願意和萊斯分離。

  「你的JD還沒畢業,你的bar還沒考,以你現在的條件根本進不了律師事務所,除非你想去大學當個老師,或者索性去高中教那幫小屁孩數學算了。」

  我深吸一口氣,默默按掉了電話,傑弗瑞激動的聲音就此消失。我提起手包,繞到冰淇淋店門口,向路邊等著我的男人走去。

  洛杉磯燈紅酒綠,可這些和我們無關。一回到家,房東遞給我一張單子,那上面是這個月的電費和水費,我隨意掃了一眼,粗魯地塞進包包裡。

  「怎麼了,茱莉?」萊斯問。

  我盯著他在桌子邊忙碌準備晚飯的身影,強作歡快道,「不,沒什麼。」

  他聳聳肩,沒有再問下去,把手上的盤子遞給了我。這頓晚飯我吃得食不知所味,晚上我的腦海中充斥著傑弗瑞的話,我花了兩年時間辛辛苦苦念完了本科,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可以兩年畢業的JD,就指望著法學院後考個律師資格考試,取得優異的名次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到時候買棟房子養條狗養隻貓,可是現在……計劃都變了。

  但我的生命中有了萊斯,這比住大房子重要多了!但是……

  我的目光掠過萊斯閉上雙眼的臉,但是如果萊斯和我能一起住進大房子該多好,就像萊斯說的那樣,我們在海灘上曬太陽,孩子們圍繞在身邊,不需要起早貪黑地幹活,愜意安穩,不需要多有錢,但足夠舒服。

  萊斯不能再去販毒,我們誰都不可以,可我們還是一樣能賺錢。

  我的心中漸漸下了個決定。

  我要回亞特蘭大去,正式從法學院畢業!然後我要去考律師資格考試,再去找一家律師事務所,或者索性去某個學校當個老師。生活有了保障,就不需要再過這種天天憂愁水電費的日子。

  我不敢和萊斯說,但給教授和實習的公司回了封信,說我決定三天后回去。

  第一天我如坐針氈,一方面羞愧自己的失信,一方面期待萊斯說點什麼,好緩解我的愧疚。第三天早上萊斯去了酒吧,我翻出來時的旅行箱,把所有資料都塞了進去。我把留言夾在在夜市買的冰箱貼上,不過很顯然我們沒有冰箱,所以我把它放在一進門就能看到的花毯子上。

  我知道這樣很不對,我應該告訴萊斯我要走了,可是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最後,我還是決定給他打個電話。

  「恩?」他的氣息微微有點喘,我知道這是服務生需要跑上跑下的緣故。

  「萊斯,我想我還是……」

  「你要走了?」他一下猜中。

  我沒法否認。

  「你在哪兒?」

  我告訴他地址。

  「你真是……」他大概還想說什麼,我聽到話筒裡傳來一陣雜音,緊接著是萊斯急促的聲音,「你在原地等我,乖乖的,知道嗎!」

  我握住話筒的手有點抖,剛才那些難過和苦澀風一樣從我的心臟上抽離。

  「恩,我知道。我等你!」我笑著說。

  十五分鐘後他出現在我面前,頭髮有些亂,但他顯然並不在意。他看了我一會,聳聳肩,笑得有點苦澀,「我就知道有這一天。」我沉默不語,他幫我把行李拖進房東的車裡,朝我伸出手,我把借來的車鑰匙遞給他。

  坐進車裡,他系上安全帶,「什麼時候決定的?」

  「三天前。」

  「好啊。」他怒極反笑,「三天前決定了現在才通知我一聲?」

  我老實地說,「因為我不敢和你講。」

  他冷哼一聲,猛踩油門。現在我覺得屁股下有一百根鋼針在戳我。

  快到機場的時候他出聲,「哪家航空公司?」

  「達美。」

  我揉揉眼睛,有點水,臨到分離,連我的嗓子都有些變了。

  過了好一會,萊斯輕聲問,

  「還會回來嗎,寶貝?」

  「當然。」

  「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我可以!」

  「真的不用?」

  「萊斯,我可以的。」

  他不作聲,半晌,「好吧,那你給我一個臨別吻。」

  我破涕為笑,狠狠在他殘留著胡渣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傑弗瑞在機場等我,看我一個人拖著行李走出來,不由挪揄地笑道,「哎喲,小姐,一個人?」

  「是啊。」我笑著說,「一個人。」

  但很快就不是了!

  我坐進車裡,綁上安全帶,直截了當地問,「亞力父母想說什麼?」

  傑弗瑞苦笑,「老朋友重逢,你就不問問我最近怎麼樣?」我瞪他,他馬上投降,「好吧,其實就是個醜聞,亞力鬧大了,事情根本壓不下來,他父母名聲又大,這件事被媒體知道了炒了很久,對亞力的前途……而且他父母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想讓你澄清一切都是個誤會,就是你的那個畢業論文抄襲的事。」

  一聽亞力這狗崽子我就火!

  我冷笑一聲,「好處呢?」

  「好處是……等你考完了bar,他們可以介紹你去一家不錯的律師事務所,那一家起薪就是三十萬,都是有很多年經驗的律師擠破頭想進去的地方,你想,別的事務所哪可能第一年給你這麼多?」

  我沒說話。如果是從前的我,肯定會義正言辭地拒絕,然後大罵他們真噁心。可現在不一樣,我還有萊斯要考慮,何況我們的確缺錢。

  「如果我不接受呢?」我問。

  「亞力的父母倒沒什麼,不過亞力放話說讓你走著瞧。」

  自己做了那麼噁心的事還想跟我走著瞧?狗還會咬人了!

  我的胸腔裡猛的竄起一股火氣,攔也攔攔不住。傑弗瑞的車開進校園,我一眼就瞥見亞力停在法學院旁邊的紅色騷包法拉利,窗戶上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以我對他的了解,還會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靠邊。」我敲敲傑弗瑞的手臂,然後取出手機錄像。

  亞力做事很小心,但他忘了劇烈運動的時候車子會搖晃,一搖晃擋住窗戶的簾子也會晃跟著動。而我的手機像素很好,放大也不會模糊,只要有點智商的人看到這段視頻,都知道他在幹什麼。

  五分鐘後那個女人從車子裡走了出來。

  「真快啊。」我嘲笑般地說。

  「天哪茱莉,你可太狠了。」傑弗瑞長嘆,「也許人家半小時前開始了。」

  我心滿意足地關上手機,指揮傑弗瑞從旁邊的小道抄過去。

  第二天亞力的父母果然來找我,他們對我的底細摸得很透,甚至連我現在和一個男人同居的事都知道,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強烈要求在他們的別墅裡會面,但我選擇了熱鬧的星巴克。兩個人不好惹,我應付得很小心,但也不是全然沒辦法,因為我有最後一張底牌。

  最後一刻,我把底牌攤了出來。

  「你這個……」亞力的母親在看到那張光盤後立馬變了臉色,多年的經驗讓她立刻知道那代表著什麼,何況我還在上頭貼了個大標籤,寫著「亞力達斯車震激烈視頻」這種十分聳動的話。

  「我已經讓我的朋友把光盤刻錄了好幾份了。」我誠懇地說,「如果他們在半小時後沒接到我的電話,就會立刻寄給各大報紙,以您的影響力,這一定是很讓人興奮的新聞。」

  我的聲音很低,即使用錄音筆,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下,也根本刻錄不到什麼。他們不會有證據說我威脅過他們。

  達斯先生不動聲色地望著我,良久,他交叉起雙手,彬彬有禮地問,「那麼小姐,您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我揚起一抹笑。

  「其實我的要求一點都不為難人。」我說,「我不需要被推薦去律師會計所,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

  達斯夫婦對視了一眼。

  「和我們說說吧。」達斯先生說,「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我們可以考慮。」

  「這絕對不出格。」我笑著說,達斯先生是有名的律師,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忙,萊斯的案件一定會有更大的幫忙。我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起先是笑著的,可笑著笑著眼淚就不知不覺淌了下來。

  「這不是威脅。」我哽咽地說,「這是一個請求,甚至,我願意給你們錢。」

  他們瞪著我,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達斯先生咳嗽了一下,尷尬地望著他的夫人。

  「達斯先生您這麼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我憧憬地說,「我知道我不應該拍亞力的視頻,但我也沒辦法,我只是很想幫幫萊斯,因為他……」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一會哭一會笑,他們開始問我問題,我也照實答了。達斯夫人本來準備好迎接一場惡戰,但沒料到會以這種情況收尾。面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學生,他們不好再說什麼。最後達斯先生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會聯繫你的。」他說。

  我收好名片走出星巴克,風一下子就吹乾了我臉上的淚水。我掏出手機,給傑弗瑞發了條短信:「搞定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1:14

    第三十章

  當我把手機放進棕色的小皮包,正打算往食堂走的時候,從身後猛的竄出一輛紅色的跑車,橫衝直撞地抄到我前頭,緊接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刺啦」一聲輪胎和水泥地摩擦發出的刺耳聲,硬是擋住我的去路,看到那標誌性的車牌。

  我扭頭就走。

  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實在沒辦法給亞力好臉色看。

  可如果他想來硬的怎麼辦?我的心因為緊張加快了跳動,悄悄把皮包從左肩膀換到右肩膀,如果他想來硬的,我們就試試看。

  余光瞟到騷包的紅色車門被推開,先下來的是一雙修長的腿,緊接著是一雙握住車門的手,手上的寶石銀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關上車門,把鑰匙隨意地丟進褲兜裡,朝我走過來,沒幾步他就擋在了我面前。

  「好久不見啊,茱莉。」他說,嘴脣含笑,但笑意卻沒滲透進冰冷的藍眼睛裡。

  如果露出其他表情我就輸了,於是我朝他友好地點頭。

  「好久不見。」

  亞力笑吟吟地低頭盯著我。

  「一起喝一杯?」他問。

  我脊背上的寒毛都竄了出來,如果這時候有人撞我一下,準會被刺得痛叫。我臉上的笑容像被膠水死死糊住。可亞力敢邀請我喝咖啡,我也敢拒絕他。

  「不了達斯先生。」我眨眨眼,退後一步,保持禮貌的距離,「我剛和您的父母喝過咖啡。」我笑得極有惡意,「喝飽了。」

  亞力臉色一黑,他顯然知道自己父母聯繫上我的事,卻無能為力,但他在商學院混得不錯,知道忍氣吞聲這個詞該怎麼寫。「可我現在在邀請你呀,茱莉。」他柔和地說,「你不會這麼狠心吧,拒絕一個深情的人,你忘了我們以前獲得的那些快樂了嗎?」

  我的胃裡一陣翻涌,再也不想和他瞎扯,扭頭就往圖書館走去。

  手臂猛然一痛。他從身後強硬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恨不得絞碎我的骨頭,我緩緩轉過頭。

  「我願意給你錢,茱莉,很多錢,不考慮一下?」

  亞力正在很慢地微笑,陽光照射在他閃耀的金髮上,都被一一反射了出去。他渾身像被溫暖籠罩,但他臉上像被冰霜裹住,全是咯人的冰渣子。

  軟的不行,他這是想來硬的了。我心中冷笑。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目光挪到我臉上,一愣。

  我哭了。

  眼淚從我的眼眶裡不要錢地滾了出來,砸在水泥地上碎成無數小塊。這一招真是說來就來,只要一想到萊斯和我在洛杉磯的生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現在旁人都會以為亞力在強迫欺負我,沒辦法,人們都同情弱者。

  他在不知不覺中鬆開對我的鉗制,我趕忙抱緊包,衝周圍的人露出一個「可憐但卻堅強」的笑容,低頭離開,我去了就近的CVS。

  「一共四十八塊,小姐。」

  我把錢包打開,抽出信用卡,想了想,塞了回去,這個月的賬單即將破表。後面等待的一串人都在瞪著我,我尷尬地摸索著空空如也的錢包,最後只湊出三十塊四十五美分。

  「那件T恤我不要了。」我小聲地說,眼睜睜地看著那件原本打算給萊斯買的新衣服被扔到一邊。

  我回到畢業生的宿舍,正打算從皮包裡掏鑰匙,余光卻瞥到停車場裡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只有亞力這種人才會買紅色法拉利。

  我的心狂跳起來,飛快地將鑰匙掏出皮包,插進鑰匙孔,打開,再狠狠栓上門。為了以防萬一,我把鞋櫃推過來擋住了大門。

  「傑弗瑞。」我打電話給我的好朋友,「亞力在我家樓下的停車場。」

  傑弗瑞大吃一驚,他吐掉嘴裡的口香糖,含糊地問,「什麼,亞力在你樓下?」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撩開窗簾,跑車還在那兒,可天已經黑了。「他在那兒兩個小時了。」

  「你等我。」他飛快地掛斷電話,可等傑弗瑞趕到前,亞力像是心有靈犀般發動車子。

  「他在哪兒?」傑弗瑞氣喘吁吁地問。

  亞力已經走了。

  我的心仿佛被名為不安的氣球吊到半空中。我將這件事告訴了達斯先生,他顯然對自己兒子出現在我樓下的事感到十分吃驚,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件,我的心情才平靜了點。最怕亞力受到了打擊想要報復我。

  晚上我給萊斯打電話,他的手機一片忙音。我只好再打電話給房東,可他也不知道萊斯在哪兒。甚至連酒館老闆都不曉得他在哪裡。

  我焦急極了,亞力的事沒搞定,怎麼萊斯又出了事?半夜三點的時候我睡不著,在客廳裡團團轉。

  第二天我一下樓,下意識地望了眼停車場,心中「咯」一下,沉到谷底。

  亞力的車。

  看來達斯先生沒有搞定自己的兒子。

  我不敢一個人出去,如果他想敲暈我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的力氣根本比不過他。

  我只好退回房間,撥通傑弗瑞的電話。感謝上帝,我還有傑弗瑞這個朋友!亞力看到傑弗瑞果然沒說什麼,開車徑自走了。

  「他為什麼每天來我家樓下?」我緊張地問傑弗瑞,「他想做什麼?」

  傍晚的時候傑弗瑞把我送到家,他要去實驗室做實驗,我道過謝,把門鎖上。如果亞力今天還來,我就只能在撥通達斯律師的電話的同時撥通911了。

  從四點到八點,什麼事都沒有。我再次嘗試聯繫萊斯,仍舊失敗。

  我在客廳裡坐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只能撥通洛杉磯警署的電話,期望能問問有沒有新入獄的犯人。我還拜託酒館的老闆幫我查一查,但結果叫人失望,沒有一個人知道萊斯去了哪。

  「他甚至連這周的工資都沒拿就急急忙忙走了,」酒館老闆說。

  九點,我的肚子餓得直響,沒辦法,即使萊斯不見了我還得振作,也許他只是手機欠費了去充手機然後迷路了。

  我走進廚房,從抽屜的一堆紙盒子裡摸出一個雞蛋,用衣服擦了擦,才掏出積滿灰塵的鍋,丟到水龍頭下猛衝。

  就在這時,頭頂的電燈電壓不穩地閃了閃,這種事經常發生,尤其是在老式的宿舍裡。

  我往鍋子裡倒油,把雞蛋磕破,雞蛋殼丟進垃圾桶,然後把裝著蛋黃的雞蛋駕到電磁爐上。

  「啪」的一聲,電燈滅了。

  我大吃一驚,趕忙扭頭往窗外瞧。

  其他人的宿舍裡燈火通明,看來只是我的問題。

  該死的,真倒霉。

  電箱在外面,得去外面修。

  我從工具箱裡翻出備用手電筒,安上新電池,又掏出新的電線,十有八九是燒壞了。

  在扭開門把手前心像被人用針尖刺了下,我多了個心眼,電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爆掉。我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即使電壓不穩,那也最多閃爍個一段時間。學校每個月會派人來檢修,沒道理別人的不爆就我的爆。

  難道……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難道是有人故意使壞!

  我衝到窗戶邊,小心翼翼地撥開窗簾,藉著慘白的月亮,恰好能看到停車場那輛熟悉的跑車。

  我的脊椎像被潑了一桶冷水。

  真的是亞力搞的鬼,他想幹什麼,引我出去把我處理掉?

  只能打911了。我的宿舍當時為了省錢沒裝電話,因為我有手機。

  我掏出手機,恰巧目睹電池欄邊的數據,1%我剛想打電話,它就沒電了!

  「狗屎!」我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該怎麼辦?如果亞力上來敲我的門,如果他一直敲一直敲,如果鄰居看到他,如果亞力肯定會說是來看女朋友的,如果他再以懷疑我自殺的緣故撞門而入,如果他把我揪出來扭送到車上!

  我的腦子嗡嗡一片混亂。

  亞力連續跟蹤我兩天,此刻鐵定知道我在家。而我又沒有工具報警,現在怎麼辦!

  我走到門口,果然聽到木樓梯那兒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心中一緊,有人上來了!

  堵住門,堵住門!

  我咬著牙,把椅子和沙發都推到門口擋住。

  有人在敲我的門!

  我快哭了,如果這個時候有個人在我家,如果有人能幫我報警,如果萊斯在……

  不,別想了茱莉,你現在得靠自己。

  我退後,開始搜索一切可以用來防禦的東西。

  老虎鉗,榔頭,釘子,辣椒水,甚至連煮雞蛋的平底鍋都被我搬了過來。

  門外的人不耐煩起來,力道加重,每一聲敲門都像砸在我心口。我不確定這扇老舊的門能在這麼恐怖的力道下堅持多久。

  等等,恐怖的力道。

  亞力有這麼大力氣嗎?

  有力氣的難道不是……我的心頭閃過一個壞掉的噴頭。

  而與此同時,那個人的耐心終於被磨光了。

  「茱莉,開門。」

  我張大嘴巴,心臟像被猛然從高空落下來,又在砸到地面的前一刻被一團軟綿綿的雲朵接住。我愣了半晌,窗戶半開,冷風吹到我裸露的胳膊上,寒毛豎起,我打了個機靈。

  狂喜席捲過我的胸腔,像洪水一樣淹沒我的眼珠。

  極大的震驚讓我無法思考。

  我的腳黏在地上,我的脊椎因為喜悅而彎曲,我的腳趾蜷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沙發推到一邊的,我只知道當我打開門的瞬間,自己很快被攬進了一個沾滿露水的懷抱裡。

  「你怎麼來了。」我的聲音在發抖,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

  「我連夜搭飛機過來的。」我的男人在我頭頂上說,「傑弗瑞不肯告訴我你住哪,害我一頓好找。」

  他為什麼要來!

  「快別說了。」我又哭又笑,把臉埋在他懷裡,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味道。

  帶著煙草,陽光,汗水和刷墻粉的味道。

  我想到了我們在洛杉磯的小家,甜蜜如浪潮般涌了上來,我忍不住在眼淚裡笑。

  「快幫幫我。」我抽泣著說。

  「寶貝,你怎麼了。」

  「我動不了,太激動了,你幫我挪挪我的脖子,讓我湊你近些。」

  他照做了。

  「真的是你嗎,萊斯。」

  「是我,你要坐在沙發上去嗎?」

  我雲裡霧裡地「恩」了一聲,瞪著眼睛使勁看他。

  我想不通,他怎麼就來了呢。

  他把我帶進屋,燒了水,幫我擦擦哭得一塌糊塗的臉,再擦擦滿是鼻涕的手。

  他也擔心我,原來他也是這麼的喜歡我!

  「你這是怎麼了?」他無奈地問,「看到我很受驚嚇?」

  我沒反應,他只好自說自話,「好吧,我承認,我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所以……想給你個驚喜。」

  「燈……」

  「恩,什麼寶貝,慢慢說?」

  我吸著鼻涕說,「燈壞了!」

  「燈壞了,啊。」他笑了,「好,我幫你去修。」

  「我手疼。」

  他挪揄地說,「我幫你揉揉?」

  「樓下……樓下有人在監視我!」

  萊斯臉色一變,騰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說,「是誰,我幫你去打跑他!」他從工具箱裡拿起一把榔頭。

  我破涕為笑,「他肯定走了。」

  萊斯很快回來,電線已經換好。

  「肯定是有人故意弄斷的。」他惡狠狠地說,「那種痕跡一看就是給剪刀剪的。」

  然後他像獅子一樣巡視自己的領地,再仔細地檢查了門窗後,他開始檢查門板的結實程度。我抱著熱水杯蜷縮在沙發上,看著他走來走去,心中被熱乎乎的溫度所包圍。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確定這裡是安全的,掉過頭,大步向我走來。

  「你肯定給嚇壞了,蜜糖。」

  「其實還好。」我說,「那你願意安慰我嗎?」

  他哼唧了一聲。

  「廢話,快到我身上來。」

  我趕緊張開手,他勾起我往臥室走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1:29

  第三十一章

  我們飛快地剝掉對方的衣服,就像伊甸園裡第一次見面的夏娃和亞當,好奇地用手指探索對方的身體,他用堅硬應對我的柔軟,我用接納迎接他的侵占。我仰起頭,他的舌頭就滑了進來,一道滑進我身體的還有他的另一部分。

  我以為自己會因為疼痛而退縮,但並沒有,從我的身體深處,也許是腹部,也許是我包裹住他的地方,那兒有什麼東西正饑渴地絞著什麼。我呻吟,他沉重地喘息。萊斯一鼓作氣,把我翻過來覆過去來來回回倒騰了個遍,才終於放過我。

  早上我是被他毛茸茸的吻吻醒的。

  「寶貝,我很想你。」他咕噥著說,雙手按著我的腦袋,往他的嘴脣上送, 「你想不想我?」

  我忍不住想笑,「當然,萊斯。」

  「還害怕麼?」他問,手不安分地到處摸索,「害怕的話咱們再來一遍?」

  我打掉他的手。今天還要處理事情,可不想做到下肢癱瘓。

  「真的不來一遍,我功夫很好。」他誘惑地說。

  「就是因為你功夫太好,我下面快裂了。」

  萊斯先是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緊接著意識到不對,急忙來剝我褲子,嘴上說,「快讓我幫你吹吹。」我是胡說的,怎麼能真叫他得逞,我叫著不要不要把自己裹在被窩裡,防備地在床上的角落裡瞪他。

  萊斯尷尬地鬆開手,「come on,別把我當強奸犯啊。」

  我漲紅著臉,他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那你起碼得告訴我那個監視你的人渣是誰。」

  我趕緊把那個人渣供出來,「是亞力達斯。」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

  「哦,就是你曾經喜歡的那個傢伙?」他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我訕訕地盯著他。

  他的拳頭「碰」地一聲砸向床,木架床似乎凹進去了。

  我一看情況不妙,趕忙阻止他,「萊斯,你可不能亂來。」

  「我知道。」他拍著我的腦袋,笑得詭異,「我不會對他亂來的。」想了想,又來剝我褲子,「寶貝,你下面真的得讓我看看,確實裂了?」

  早上我去學校查閱資料的時候被傑弗瑞看到,他大呼我是被野獸咬了。真見鬼,他的眼睛是瞎了麼,我明明是被野獸捅了。萊斯除了負責接送我去上下班,還開始找起了工作,按照他的意思是不能讓我養他。

  我花了三天時間把所能找到的資料都發給了達斯律師,希望他能盡快做出決定,很快,他的秘書打電話給我,告訴我達斯律師想和我談談。見面的內容很簡單,達斯律師覺得我的提議很可行,但他的行程排不開,所以願意幫我從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找一個律師替萊斯翻案。那個律師我從沒聽說過,但據達斯律師說是個很不錯的人才,凡是經過他手的案子沒有不勝訴的。為了他的聲譽,他也要好好對待萊斯的案子。

  達斯律師不願意涉入這件案子的原因我也理解,一是他沒有精力和時間,最近他在競選州議員。二是經過兒子的這麼多事,他不願意在明面上和我有過多牽扯,一旦被媒體知道,想必又會有不少風言風語,這對他的競選很不好,還是減少些負面流言比較明智。

  如果達斯律師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他。我考慮了半晌,答應了。達斯律師事務所願意承擔大部分金額,還有的一小部分我只要努努力,也能負擔得起。

  萊斯開始在附近找工作,他每天接送我去學校,完了就開車在亞特蘭大市裡亂轉,很快,他告訴我自己找到了活幹。他在一家意大利牛排店當服務生,為此今天和傑弗瑞開車去phipps plaza後我特地挑了墨西哥餐館。

  「兩位客人,我叫萊斯,是你們今天的服務生,請問你們要喝點什麼?」

  我:「……」

  傑弗瑞:「……」

  今天我跟萊斯說不回去吃飯,理由是要泡圖書館找資料,沒想到就被當場抓到和異性朋友一起吃飯。我沒告訴他是因為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不回去啪啪啪了。

  萊斯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手裡的小本子,「客人?」

  我:「……冷水,非常感謝。」

  傑弗瑞緊張的,「我……我從不喝液體。」

  我瞪傑弗瑞,他只好苦著臉說,「不,我的意思是,是啊,給我液體就行。」

  萊斯面無表情地在本子上劃了兩下,等他轉身走了。

  傑弗瑞掐我的手臂,「你不是說他在意大利餐館嗎?現在怎麼辦,捉到我們兩個在一起,會不會生氣?」

  我強作鎮定,一開始撒謊是我不對,現在謊言被戳破說不心虛絕對是繃面子。

  「沒事的,萊斯會相信我!」

  「可他明明生氣了。」

  我慌張,「那怎麼辦,要不我馬上去道歉。」

  「對,他一上來給我們飲料你就去道歉。」

  商議完畢,我們正襟危坐,和對方保持有效距離。

  沒多久他就端著盤子走了過來,一一把杯子放了下來。

  他給了我一杯熱水。

  「那個……」

  「熱水對身體好。」他不容我反抗地說,接著把盤子上的另一杯黑色液體取了下來,砸到傑弗瑞面前。

  傑弗瑞哭喪著臉,「我最討厭喝可樂了。」

  ……誰叫你說什麼液體都行的。

  「客人,你們想開始點餐了嗎?」他冷冰冰地問。

  「萊斯,有沒有人說過你穿白背心特別帥?」我立刻拍馬屁。

  他瞪我,但臉慢慢紅了。

  「請不要性騷擾服務生。」他硬邦邦地說,「不然我可以投訴你。」

  我無視他,試探地問,「萊斯,你的笑容很美,要不你笑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隱忍地低下頭,「客人,請問你要什麼?」

  「芝士奶油意大利面。」

  萊斯從小本子上沿抬起頭,「墨西哥餐館沒有意大利面。」

  「可是你會做呀。」我討好地說,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萊斯最近在跟著餐館的大廚學習做菜,一旦有成功的就送到我嘴邊讓我品嘗。所以我已經連續吃了三天芝士奶油意大利面,這次不想回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實在吃不下了,又不好意思明說,只能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本來想點菲裡牛排的,反正是傑弗瑞請客。

  萊斯瞥了我一眼,我趕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他臉上的線條這才緩和了一些,「小姐,要辣醬嗎?」

  「要!」

  「辣醬對腸胃不好。」

  「不要了!」

  「要洋蔥嗎?」

  「不要。」

  「洋蔥殺菌,對口腔好。」

  「那我要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傑弗瑞,「客人,你呢?」

  傑弗瑞淫笑兩聲,「菲力牛排,六分熟。」

  「好的,大約等二十分鐘。」萊斯說,轉身準備走。

  「等等!萊斯。」我急忙叫住他,「你不是在意大利餐館工作嗎?」

  他回過頭,臉色很壞,「我是在意大利餐館學做菜,但是在墨西哥餐館工作。」

  我哭喪著臉,「萊斯,很抱歉,我沒聽清楚,那個,我要和你解釋!」

  他露出了一個恐怖的微笑,「甜心,沒事的,我理解你。」

  「不,你真的要聽我解釋。」

  「寶貝,那我們回去算賬。」

  等萊斯走了,我青著臉回過頭。

  「你沒聽錯。」傑弗瑞幸災樂禍地說,「他的確說了算賬這個詞。」

  我癱倒在餐館的桌子上。

  過了大概三分鐘,傑弗瑞推我的胳膊,「噢茱莉,快看,是誰來了!」

  我有氣無力地抬起頭,在看到來人是誰後,一開始沒認出來。

  是亞力和他的女伴,他的嘴脣腫的斜吊了上去,眼睛一個青一個紫,臉頰上擦了藥,但明顯是擦傷了。 想想也知道是誰做的。我的心被憂愁所淹沒,如果亞力的父母知道萊斯毆打他們的兒子,會不會……

  不會的!萊斯做事雖然衝動,但他並不笨。

  「矜持些茱莉。」傑弗瑞掐我手臂,「你想人人知道你就是揍他的那個傢伙麼。」

  「我才揍不動他。」我反駁。

  亞力看到我們,陰沉地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

  「他想幹嘛?」傑弗瑞驚愕道,「又不是我打他的。」

  他在我旁邊的桌子上坐下了。

  我:「……」

  傑弗瑞:「……」

  亞力隨手翻了翻菜單,就開始衝我冷笑。

  「茱莉,為什麼我每次遇到你都倒霉。」

  「……」我故作驚訝地回過頭,「啊,亞力,是你啊,你也來這裡吃飯?」

  如果被萊斯看到亞力也來了,他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商量好的?我的胃一陣翻騰,如果到了必要時間,我就去廁所避避風頭。

  亞力死死地盯著我,「知道我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嗎?」

  「天哪,亞力,你看起來傷得很重。」我擔憂地說。

  傷得重好,大快人心!

  亞力懶得再和我說話,

  他的女伴倒開始朝我們解釋了起來,「今天亞力起床去開車,結果衝過來一個男人把他揣在地上,用麻袋套了臉,然後……」

  亞力惡狠狠地吼道,「夠了!看你的菜單!」

  我的心漸漸定了,原來沒人知道是萊斯乾的,那就好,亞力平時結怨也多,他被報復也正常。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暗示是萊斯乾的,就不會有人妨礙律師事務所的案子。

  我和傑弗瑞對視一眼。

  他無聲地,「萊斯做的?」

  我齜牙咧嘴,「大概吧,不清楚。」

  「會不會有麻煩?」

  「大概不……」

  盛放著熱氣騰騰意大利面的盤子出現在我面前,我趕忙調整表情,一本正經地衝萊斯微笑。

  「謝謝你。」

  「……不用,小姐,服務您是我的職責。」

  我尷尬地直摸頭髮,「……」

  就在他準備去招待亞力那桌時,我急急握住他的手,「那個,我有事和你說。」上午剛揍過亞力下午就招待他,這落差,萊斯一定不能接受。

  他涼涼地提醒我,「小姐,餐館禁止性騷擾。」

  我堅持。

  他嘆氣,把我的手撥開。

  然後他直接無視了傑弗瑞,從屁股後頭抽出一本小本子,走到亞力的桌邊。我清楚地看到萊斯在看到亞力的那瞬間臉上的神情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盡責地念著開場白,「客人,有什麼想喝的嗎?」

  亞力從菜單裡抬起頭,見到是個新的服務生,不由下意識打量了一下他胸前的牌子,隨即奇異地揚起眉毛。

  「你叫萊斯?」

  我的心咯一下,糟糕……

  只聽萊斯沉默了一會,緊接著用一種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嗓音冷笑,「嗯哼,有問題麼?」

  完蛋了,連「客人」這個詞都懶得說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1:43

  第三十二章

  要是真的開仗,被達斯律師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趕快補救!

  我十分沒素質地用叉子敲了敲盤子。

  萊斯黑著臉回過頭。

  「服務生!」我「惡狠狠」地喊道,「你給我過來解釋一下為什麼這裡有洋蔥!」

  萊斯瞥了眼亞力,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

  「我最討厭吃洋蔥了。」我指著餐單嚷道,「點餐的時候明明說過不要放這個,叮囑你起碼有三遍,你現在看看,這個,對,就是這個,這麼大一圈,你讓我怎麼吃,你還想不想要小費了?」

  旁邊傳來亞力對女伴沒好氣的命令,他顯然是覺得這裡的用餐環境叫人不愉快,打算換個餐館。沒一會,他們就收拾好走了。我心中舒了口氣。

  萊斯望了眼他們離開的方向,臉色像被潑了一層黑水。我大呼不妙,萊斯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但人精極了,現在鐵定知道我是故意給亞力機會讓他們先離開的。

  「嘿嘿,萊斯,你不要介意啊。」我趕忙誕著臉說,「就在剛才那一秒我突然發現自己最喜歡吃洋蔥了!」

  萊斯微笑,小本子在他手上咯吱咯吱直響。

  傑弗瑞瞪著面前的桌子,一副想笑卻強憋著的表情。

  「好吃!」我咕噥著說,忍著噁心把一大把洋蔥塞到嘴裡。

  萊斯拍拍我的肩膀。

  「沒關係,不用勉強自己的小姐,我願意幫您重做一份。」他「柔和」地說。

  我淚流滿面:「萊斯,你真好,但我的確突然喜歡上洋蔥了。」

  傑弗瑞留了一大筆小費,雖然我說不用,但他堅持稱自己今晚看了一場十分精彩的好戲,那只是門票錢。傑弗瑞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走?」傑弗瑞問。

  我細聲細氣地說,「不了,我等萊斯。」如果再和別的男人一起回家,萊斯一定會在床上撕碎我的。

  我趴在桌子上,餐館12點打烊,我就索性打起了瞌睡。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躺在萊斯懷裡,身上裹了一件他的大衣。

  他正在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我往車子裡塞,可惜車子裡東西太多。

  我激動的,「萊斯!」他這一定是原諒我了!

  置若罔聞。

  塞塞塞

  「……萊斯。」

  塞塞塞

  額頭碰到了車頂,我倒吸一口冷氣,加大音量,「萊斯!」

  「幹嘛?」

  我淚花花,「好痛。」

  「……」萊斯收回手。

  他不再執拗地把我往車後座塞,沉默了一會,把我從大衣裡拉出來,溫熱的手指摸到我被撞疼的額頭,揉了揉,「這裡痛?」

  我吸吸鼻子,裝可憐,「……恩。」

  「好點了?」

  我撒嬌地看著他,「還是疼。」

  「……」他盯著我。

  沒一會,他的嘴脣代替了他的手指。

  「還疼嗎,寶貝?」

  萊斯的吻是神藥,我不好意思裝下去了。

  「……不疼了。」

  「恩。」他得意地笑了一聲,把下巴擱在我的頭頂,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是裝的」的表情。

  「以後有事就和我說,和別的人出去吃飯也沒關係,但和我說一聲,不要讓我擔心。」

  我垂頭喪氣,「……恩。」

  「好嗎,甜心?」

  「好的。」

  「不用擔心我會明著揍亞力,他不值得我丟掉自己的工作。」

  「恩。」

  「不用為我擔心。」

  「好,不擔心你。」

  「你再靠過來點。」

  我緊緊挨著他。

  他重新把大衣披在我身上。

  「以後不需要等我這麼晚,傑弗瑞想接你走你就跟他早點回家。」

  我的眼眶熱熱的,「萊斯。」然後支吾,「我今天不和你說在圖書館學習……是有理由的。」

  他掀開眼皮,感興趣地哼了一聲,「什麼?」

  我欲言又止,「不,其實沒什麼。」

  「我們之間還需要什麼秘密。」他循循善誘,「你不希望我對你有所保留對吧,甜心,你希望我對你撒謊嗎?」

  當然不希望!

  萊斯是對的,情侶之間不應該存有猜疑,他願意對我敞開心扉,我也應該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那我說了?」我猶豫。

  「說。」

  「因為……」我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包括他的意大利面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吃,比如我不是很喜歡每天都激烈運動,比如他在某方面太厲害了,我比較提倡節制的生活。

  說完後我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期待地叫了一聲,「萊斯~?」

  他低下頭,背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咬牙切齒,「……」

  就算知道他不爽,我還是要他表態。「你覺得呢?」

  「……你說的對。」他的手摸在我的腦袋上。

  我「大喜」狀,「真的嗎萊斯,你也是這麼想的?」

  他開始擰我的腦袋,我覺得他這是在當我的腦袋是皮球在捏。

  「……真的。」

  我「期待」地問,「那我們今晚……?」我開始在皮包裡摸索電影通票,今天晚上我們可以看午夜場的電影。

  「你說得對,私生活是應該有些控制。」他心平氣和。

  我傻笑,「嘿嘿嘿。」

  「那就從明天開始好了。」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2:05

  第三十三章

  晚上他一解衣服就開始懲罰我。

  「你這裡疼不疼?」萊斯在我耳邊輕輕地問,身下的力道卻一點都不輕。

  我哭,「……騙子。」

  「我可沒你騙你,甜心,你男人在那方面從不騙人,他這寶貝可大著呢。」

  「……」

  他咬我耳朵,「噓,感受一下,是不是又粗又硬?」說完壞笑著用力頂頂我。

  我可恥地濕了。

  然後更加鬱悶。

  「哎,你別哭啊。」他連忙拔出來,我悶哼一聲,他又把那玩意放了回來,「就知道你舍不得,哎,怎麼還哭,給我看看。」

  萊斯看起來不再生氣。

  「你小力一點。」我嘀咕。

  他故意湊過來,「什麼?」

  「……你輕一點。」

  萊斯惡劣地笑,「你哼哼什麼呢,這麼點大聲音只有蒼蠅能聽見。」

  我大叫,「你不要這麼用力啊!」

  「哦,原來是覺得我太勇猛了,甜心,你覺得你男人很厲害?」

  我痛苦地捧著肚子,他來了勁,使勁倒騰我。看樣子這人把亞力甩到了腦後,亞力在他心中只是一粒小沙塵,現在他正在努力在我身上揮灑汗水。完事了我們十指交纏地躺下,萊斯用胳膊攬著我,我躺在他的肌肉上,聽他起伏的呼吸。

  夜晚很靜,從我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黑沉沉的天和掩蓋在明黃色月亮上的霧氣,就像一層輕薄的白蕾絲,看著叫人恨不得把那層霧扯下來,圍在腰間當裙擺,再采一兜紅色的玫瑰,萊斯一定會很喜歡。

  我嘿嘿笑了兩聲,把臉往他懷裡拱了拱。

  他懶洋洋地掀開眼皮,低低地「恩?」了一聲。

  「怎麼了?」

  我往他蜷曲鬆軟的胸毛裡蹭了蹭,這些淡棕色的小東西搔著我的臉,就像萊斯落在我皮膚上的一個個溫柔的吻。

  「我在想……」我的眼睛在黑暗中像螢火蟲的翅膀,裡頭跳動著對未來期待的火焰,「我在想我們以後會怎麼樣,過什麼樣的生活,買什麼樣的房子,還有也許……你說的,養條狗什麼的,雜毛或者純種都行,如果我們有錢的話。」

  「門前再種點花。」他眯縫著眼接口,也和我一樣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未來離我們那麼近,渀佛只要伸伸手就可以夠到。現實需要錢,而想象是免費的。

  「種什麼花?」我問,我喜歡色彩多一點的,紫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都來一點,綠葉子也要多些,哦對了,柵欄必須是棕色的,上頭不能有蟲蛀的小斑點。「房子可以是藍色的墻壁,紅色的屋頂,窗戶刷成黃色的,下頭……」

  「下頭放幾盆綠幽幽的小吊蘭,大門是白色。」他把我的頭往心口上挪了挪,「樓梯也得和大門一個色調,草坪我負責修剪,你什麼都不需要做……」

  我笑出了聲,「什麼都不需要做?」

  「對啊,每天晚上等我回家就好了。」他咕噥,沒一會就打起呼來。我想象著每天什麼都不用做的未來,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樂得夠嗆,最後因為身體的疲憊,和萊斯一道墮入夢鄉。

  我睡到中午才起來,萊斯已經走了。他給我留了早飯,我胡亂當成午飯一起吃了,還把吃不完的吐司麵包裝進塑料袋,準備一會給傑弗瑞帶去。我的好朋友傑弗瑞在圖書館已經泡了一上午,想必已經餓得嗷嗷叫,此刻我美女救英雄,一定能讓他感激得涕淚橫流。

  我興衝衝地下了公交車,正準備往圖書館走。

  「茱莉。」

  我充耳不聞。

  「茱莉!」

  我嘆了口氣,轉過身,亞力站在我身後。

  他的手指上夾著一個薄薄的透明紙袋,就是我們平時放蛋糕的塑料袋,裡頭放著幾張照片。我的視力不好,但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

  我認得那條白裙子,當然也認得照片上穿白裙子的人。

  大家都說我穿白色好看,所以我不自信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選擇這個顏色。

  我的小腿開始不聽話地打擺,我感覺渾身發冷,像掉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冰窟裡,和那些可憐的墨西哥鹹魚一樣,血液無法流動,連帶著我的嘴脣也因為懼怕和寒冷顫抖起來。

  亞力撇了撇被揍得有些青腫的嘴脣。

  他看起來很可笑,就像一隻被剝去華麗外表的猩猩。但我此時此刻只覺得恐懼,根本笑不出來。

  他若無其事地把袋子放進懷裡,我的視線控制不住地跟隨那個塑料袋,隱沒在他的外套裡。

  「茱莉?」

  這個聲音真好聽,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早就神魂顛倒,可現在它卻好比魔鬼,我的脊梁像被人用羽毛搔了一下,連帶著我的腳趾頭都痙攣地通縮起來。我努力控制抖動的牙關,驚恐地抬起頭。

  亞力笑得好似得逞的惡魔。

  他眨眨眼。

  我退後一步。

  只聽他輕柔地問,「親愛的,想談談麼?」

  亞力手上是我和他上床時的照片。他有在高潮時拍女伴表情的習慣,據他所說,這讓他興奮,所以……他也有我的。

  「之所以不舀出來,是覺得不想把我的小秘密暴露出來。」他聳聳肩,斜靠在椅子上,「你知道的,抄襲那件事,恩,一開始只是想整整你,誰叫你讓我進了局子對著一群老黑鬼。後來事情鬧大不好收場,我也想把這張照片捅出去,轉移些注意力,可後來一想,又覺得太便宜你了。」

  他往前俯身,湊到我耳邊,以情人般的語調低聲說,「茱莉,你就是個臭婊子。」

  我臉色一變,怒視他。可礙於他手上的照片,又不能輕舉妄動,只好咬緊牙關忍著。

  「昨天那是你男朋友吧,我越想越不對,你男朋友……萊斯對吧,我媽說到過,恩,我看就是?」他退了回去,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笑得興味,「真下賤,上了我的床馬上就上了另一個的,你說……我把這照片給他看……會怎麼樣?」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敢!」

  「噓乖女孩,冷靜,你沒看別人都在看我們了嗎?」

  我趕忙轉頭四看,果然有幾個中年白人正朝我張望。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坐了回去。

  他友好地過來拍拍我的手背,「哈,親愛的,我還沒怪你男朋友衝過來揍我呢。」

  我吞下怒氣,「萊斯沒有揍你,你不要把污水往他身上潑!」

  「好吧好吧,不是他幹的,乖女孩,反正我沒有證據不是,我認了。但是這張照片……我真是個好攝影師。讓我想想,複印成幾萬份彩照撒在學校裡怎麼樣?讓他們看看法學院的好學生在床上露出的什麼樣**的表情,嘖嘖,雖然不是特別美,但是還湊合。」

  我柔軟的心臟像被無數的針尖刺著。

  從前的我不會為任何決定反悔,但此時此刻,我真的是懊悔極了。但我沒資格指責任何人,因為當初是我像個被愛衝昏頭的傻子,明知道亞力來者不拒人品有問題,但還是一頭熱地往他的床上爬。當初的我只覺得這是實現了一個夢想,一個長久以來渴望的目標,可從來沒想過它會對未來的我產生多大的影響。

  我好後悔,我好後悔,我好後悔!

  過了很久,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要什麼?」我問,這個嗓音很低啞,就像被一百片砂紙打磨過。

  「噢?」他揚起眉毛,感興趣地湊過來。「好聰明啊。」他笑著說,「你很識時務,我喜歡,你比那些只知道哭的小妞強多了。」

  我沒哭,但我的心在流血。

  我緊緊閉著嘴脣。

  「你能……」他湊到我耳朵邊,「你能從我爸媽身上搞到六十萬嗎,他們給你的撫慰金?」

  我的心渀佛跳到了嗓子眼,我猛的睜開眼睛,亞力的藍眼睛正彎彎地笑著,渀佛六十萬只是粒小芝麻。

  「他們最近凍結了我的銀行賬戶。」他苦惱地說,「可我最近想再買一輛吉普,唔,改裝的話我手頭還差了點,你知道的,車這玩意很費錢。」

  我幹澀地說,「……你父母沒有給我一分錢。」

  「什麼!」他惱怒地跳了起來,「這不可能!」

  「……事實如此,亞力,一個子都沒有。」

  他眯起眼,冷笑著看著我,「噢?那他們答應了你什麼?」

  我不想說。

  他挑高眉毛,「呵呵,我們的小處女想要展現她的忠貞了?你忘了我還有你的照片?」

  他遲早也會知道的。

  我生硬地說,「他們答應幫我一個忙。」

  過了十分鐘,亞力終於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翹起修長的腿,手搭在桌子上,欣賞著手上的寶石。

  「哼,幫助一個髒兮兮的服務員翻案?」他哼道。

  「亞力,請注意你的用詞。」

  他大奇,「咦,你這個白痴,竟然放棄我父母想給你撫慰金和好處的機會,想要去做一個根本無法成功的案子,你的智商是負數嗎?」

  「我的成績是法學院第一名。」我冷冰冰地說。

  「但是情商是負的。」他苛刻地說,「別傻了,快去和我爸媽說你後悔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全身的毛髮如果是鋼針,我想,一定早就飛出去扎穿了他。

  「永!不!後!悔!」

  他的嗓音也冷了下來。

  「茱莉,你不要以為我幹不出來那種事。」

  我感到血液在喉嚨裡翻涌,猛然間,心頭冒出了一個念頭。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狠狠攀住它!

  「亞力,並不是只有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

  他哈哈大笑,「真見鬼,就你?」

  「錄像帶。」我說,「你在你的法拉利裡,七天前,記得麼,在法學院大樓邊上的樹蔭下頭。」

  他的臉色也變了。

  我抓起桌子上的包包,把一張十塊錢壓在賬單下。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惡狠狠地瞪著我,像是一頭隨時準備啃噬我的猛獸。

  我努力尋找胸腔裡的氧氣。

  「再見,亞力。」我說,「希望你不要衝動,我也不會衝動,這樣對雙方都好。我幫不上你,很抱歉。」

  「你這頭噁心的母豬……」

  「不好意思。」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種冷酷的嗓音,是我嗎?「就在去年十二月份,你剛上了我這頭噁心的母豬。」

  他像被狗屎噎住了一樣。

  我回過頭,惡意地笑,「是嗎,從母豬身上得到快感的你?」

  「你……!」

  我推開門。

  他站了起來,在我身後喊道,「你為什麼對那個服務員那麼好,為什麼沒人對我這麼好,這不公平,他有的我也應該有,別人有的我都該有,我哪裡比不上那頭髒兮兮的豬!」

  我應聲回頭,但太晚了,旋轉門擋住了他。

  亞力身上的粉色西裝很快被人流擋住,我瞧不見他暴跳如雷的身影,只看到太陽反射在玻璃上的顏色,很模糊,但起碼是暖色調。

  我為什麼會對萊斯這麼好,亞力這種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傑弗瑞知道這件事後,嘆氣地搖頭,「你做事太衝動了親愛的,你現在最後保證他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不會的。」我肯定地說,心中卻不確定起來,「他比我影響力大多了,如果捅出去,我大不了回國,可他卻要受好些苦,再說他不會敢舀自己父親的事業開玩笑。」

  「但願吧。」他嘆氣。

  「什麼但願。」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給我樂觀點!」

  「你怎麼又打我!」他捂著腦袋,「唔,好吧好吧換個話題,你今天……打算去找萊斯嗎?」

  一想到萊斯,我的心頭就像撒了糖水一樣。

  「廢話。」我喜滋滋地說,「今天還點奶油意大利面!」

  下午五點我準時出現在墨西哥餐廳。

  我走進餐館,走到昨天的位置上,放下包。餐館裡放著纏綿的墨西哥舞曲,我撩撩長髮,轉身張望萊斯的身影。

  然後在一個角落,我看到了亞力那件眼熟的粉色西裝,他旁邊站著的是穿著白背心圍著紅圍裙的萊斯。

  他們的手上舀著一張什麼,白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上頭映著什麼。亞力在不懷好意地微笑,而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萊斯冒著青筋的手。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慢慢從頭髮上挪開。

  亞力發現了我,他驚喜地張開嘴巴,似乎在喊「啊,女主角出現了」這一類的台詞。

  然後我看到萊斯慢慢轉過了頭。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臉上的神情是什麼樣的。

  我渾身發冷。

  下一秒,他一言不發地把照片塞進了褲兜裡,把圍裙扯了下來,扔到了亞力面前。轉身就往外走。

  我趕忙推開椅子追了出去,亞力從後頭抓住我,嘻嘻地笑著什麼。

  我看到萊斯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耳朵邊嗡嗡一片。

  「你別走啊茱莉。」亞力報復性地笑道,「你不是很喜歡上床嗎,別理會他,和我繼續,回我的別墅去。」

  我轉過頭,他看到我充血的眼睛一愣。

  「你知道為什麼沒人會愛你嗎!」我哭著說,「因為你是個人渣,人渣!」

  然後我跑了出去。

  「萊斯,萊斯!」我叫著他的名字,外面人來人往,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就在這時,一雙胳膊從角落裡伸出來,摟住了我。

  「我在這裡,甜心。」他說,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對不起萊斯,我不知道會那樣,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他會拍那種照片。」我崩潰地大哭,「我錯了,我不應該和他做的,我是個白痴,我情商是負數,我對不起你。」

  「不,是我的錯,我剛才頭昏了,我不應該走出來,我不應該把你丟在店裡。」他吻我的眼皮,「你害怕嗎,這種事情,我剛才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我這麼髒。」我哭著說,「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我知道的,萊斯,你要放開我嗎,我讓你受不了。」

  「不,你不髒,我只是覺得自己沒用。」他說,把臉埋在我的頭髮裡,滾燙的液體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滑,掉進我的嘴脣裡。

  「寶貝,你別怕,我這就幫你回去教訓那個雜種!」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2:21

 第三十四章

  「不要,萊斯!」我趕忙阻止,為了不讓他做出傻事,我緊緊攀著他的胳膊,哀求道,「你先送我回家,好嗎?」

  他的手摸著我的頭髮,半晌,才聽到他含著嘆息的聲音,「好,我們先回家。」

  到了住所萊斯給我做了一頓宵夜,這次倒不再是意大利面,我也不挑剔,混著白水就咽了下去。完了我跳下桌子,一把將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涌入的新鮮的空氣終於讓我頭腦清新了些。

  我的雙腿終於不再發抖,我的呼吸逐漸平穩,我的耳朵邊不再有可怕的尖叫聲。

  萊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他沒有多說一個字,更沒有將那張照片舀出來的意思。他的無聲是包容的,接納的。他的懷抱比他的嘴脣更火熱,他的眼神告訴我不要害怕,他不在乎。

  我在半夜的時候又哭了,一想到亞力曾經在我身上馳騁,一想到他一邊嘲弄地捏著我的乳房一邊評論它們的大小,我的全身就好像被泡在羞憤的醃水裡。我的理智嘶吼著不要再管那個混蛋,可我的情感卻苦苦對抗。

  「萊斯。」我睡不著,只能低聲對閉著眼睛的萊斯懺悔。「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是多麼愚蠢,我不知道我會遇到萊斯,我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難過萊斯沒能擁有我的第一次。曾經我以為亞力是我最重要的人,但他顯然沒有這個資格。

  萊斯還是閉著眼睛,我想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他哄了我一晚上,現在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我的思緒回到萊斯和我最初相遇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和亞力一樣覺得我是個可以隨便拐上床的女人?

  不,萊斯和亞力不一樣。

  我把他的手捂在胸口。

  亞力已經出手了,我該怎麼辦?

  「萊斯,我該怎麼辦?」我問萊斯。

  他翻了個身,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我很害怕。」我說,「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萊斯,其實我並不害怕亞力,我最怕的是萬一他把照片發出去以後會發生的事。今天我們把他留在餐館裡是有理由的,因為我不想你揍他然後把事情鬧大。你是不是在心裡責怪我把你拉開?萊斯,不然你說我要怎麼辦,其實我說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是騙人的,我心裡在意死了。我害怕別人都鄙夷我嫌棄我,即使我畢業了我還是希望在學校裡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正面的,起碼他們提到茱莉第一反應不是個婊子。而且,我還擔心你到時候會怎麼看我,萊斯,你會丟下我嗎?」

  萊斯當然沒有回答。

  我停頓了一會,喃喃地說,「其實男人心裡都會在意的。」

  「不會。」

  我猛的撐起身,瞪他。

  「我不在意,茱莉。」他閉著眼睛說,「一點也不。」

  我笑了,可眼淚流進了嘴巴裡,「天哪萊斯,你一定是在甜言蜜語?我最不吃這一套了。」

  「我真的不在意,茱莉。」他輕聲說,「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

  「他也許還有錄像。」我哽咽地說,「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可以威脅我們的東西。」

  「那就還有一卷錄像。」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笨拙地解釋,「萊斯,我是說,也許不止,或許有幾百份,在電腦裡存儲想要幾萬份幾千萬份都可以。」

  「那就有幾萬份幾千萬份。」

  「你怎麼就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呢!」我大聲叫道,「那可是很多,你十個指頭數不過來,我們學校才一萬多個人……」

  「茱莉。」

  我噎住。

  他緩緩睜開眼,灰色的眼珠在黑夜中像瑰麗的寶石。

  「我真的不在乎。」他說,「一點也不。」

  淚水掉在他眼皮上,濕漉漉一片。

  他沉默。

  「你騙人。」我低聲說。

  「我從不騙你。」

  「那你現在就在騙我。」

  他握緊我的手。

  我的心一酸,眼眶裡的水珠越來越洶涌,砸在他臉上。

  為什麼是我們呢?為什麼是萊斯?為什麼他不能安安穩穩地交個女朋友,為什麼他總是多災多難,為什麼他的母親不讓他省心,現在就連我這個女朋友也是麻煩多多,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亞力可以隨隨便便開口就是六十萬,為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我們的尊嚴踩在腳底下。

  不,亞力之所以能這麼做都是因為我,是我自願上了他的床。

  所以……

  為什麼萊斯這麼倒霉認識了我呢。

  萊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這才恍悟自己在幹什麼,趕忙手忙腳亂地把眼淚擦了。

  茱莉,你要堅強,不能隨便被打倒。

  我躺會床,把被子拉回肚子上,翻個身,萊斯還在看著我。

  我伸手去摸他的臉,手指滑過他的鼻子和嘴脣,濕漉漉的。

  「萊斯,你眼睛上怎麼有露水?」我痴痴地問。

  萊斯看著我。

  「寶貝,一定是窗戶沒關緊。」

  「我也覺得。」我說。

  「你冷嗎?」

  「還好,你呢?」

  他爬起來,把窗戶關了。

  等萊斯從窗邊回來,他鑽進我的被窩摟住我,我在他懷裡一睡到天明。

  萊斯沒有去找亞力麻煩,起碼他是這麼說的。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去了餐館,呆了一整天,亞力沒有來鬧事。禮拜二的時候亞力來了一趟,萊斯和他在外面說了一會話,可等萊斯進來的時候亞力已經不見了。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沒有再看到亞力,真奇怪。我擔心是萊斯出手打傷了他,還特地拖傑弗瑞幫我打探消息,結論就是亞力並沒有事,有人在facebook上看到他上傳的汽車圖片,可惜誰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的心剛剛落地,馬上就又被吊了起來。

  「你說亞力會不會在計劃什麼陰謀想陷害我?」我不確定地問傑弗瑞。他聳聳肩,「誰知道。」

  的確,亞力失蹤其實是件好事,起碼短期內萊斯和我都不會受到外界的騷擾。

  「最近萊斯對你好嗎?」傑弗瑞小心翼翼地問,「就是……恩……看到照片以後,後來他對你的態度有變化嗎?」

  我舀書砸他,「你幹嘛詛咒我們!當然很好!」

  不僅是很好,甚至是更好了。

  他假日的時候帶我去騎車,我們一起躺在草坪上曬太陽。我們的生活逐漸正常,他的工資正在一點點增加。我在十天前就聯繫好了達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後來我就開始積極地整理起關於賽車手貪污案件的資料,準備半個月後和律師再次見面,把資料當面講解給他聽。

  萊斯也越來越忙,不過我的事也多了起來。傑弗瑞臨近畢業,他被論文折磨得頭皮發麻,有的時候我還負責幫他寫作業,這也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我把這事和萊斯說了,他也沒說什麼,就叮囑我要注意身體。不過自那以後,傑弗瑞漸漸不再讓我幫他寫作業,後來我無意中發現萊斯打過他電話,告訴他不要讓我太辛苦。

  生活步入正軌,我開始物色從學生宿舍搬出去。雖然房租便宜,但我即將畢業,不能再占著這裡不放。

  「你在看什麼?」有天萊斯從我身後走過,我嚇了一跳,趕忙把網頁關了。

  我在看賣獨棟房子的網站,可我們現在的存款只夠租一間小公寓我的臉臊得通紅,「沒什麼。」

  我看中一間挺大的,就離大學不遠的兩層小別墅,自帶一個停車間,兩個臥室,兩個洗手間。白色的屋頂很漂亮,藍色的木板墻,看起來很紮實。有一個小花園,花園外頭圍了一圈矮矮的柵欄。從圖片上看,花園的藤架子上纏繞著不少紅色的牽牛花,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可是有點貴,開價要二十一萬,地段倒是安全,在亞特蘭大這個價位算好的了。

  我特地把那張紙打印了下來。

  可是不久後的某天晚上我挪動屁股,又想起房子的事了。

  「萊斯。」我把盤子裡的蔬菜都推到一邊,「恩……你喜歡住一層的屋子還是兩層的?」

  萊斯戴著眼鏡,正在看報紙,聞言從報紙的上沿抬起頭。

  「我們不是租公寓嗎?」

  說的沒錯。

  我立馬泄氣。

  現在我們的存款不多,但也有了一兩萬,租房子還是夠的,買房子就吃力了,肯定還要貸款。

  「資料整理得怎麼樣了?」他突然問。

  我振作精神,「差不多了,萊斯,只要你再給我補充點信息就行。」我拍拍桌子上厚厚一疊打印紙和照片,「你來確認一下這個人和雷蒙的關係,我懷疑他洗黑錢的中間人,喂,萊斯?」

  萊斯合上報紙沒有動。

  我遲疑起來,意識到他似乎有話要說。

  「萊斯,你不來看看嗎?」

  「以後別整理資料了。」他說,「你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叫別整理資料了?」我問。

  他盯著我,良久,萊斯站了起來,從屁股後頭摸出什麼東西,交到我手上。

  我低下頭。

  是一把鑰匙。

  「這是……」我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你的小金庫?」

  「誰和你說小金庫,你給我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一頭霧水,但不想讓他生氣,還是照辦了。

  他載我七拐八繞到了一個地方,黑燈瞎火的,我們兩個人進入了一片住宅區。

  就算我是笨蛋,也知道那把鑰匙是怎麼回事了。

  他把我帶到一棟兩層的小別墅面前。

  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萊斯推開柵欄門,走了進去。冷風吹過我的臉頰,我一個機靈,趕忙跟上。

  他打開走廊上的燈。

  墻壁是藍色的木頭,粗糙扎手,但是給人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我退後一步,不敢相信地打量白色的樓梯和白色的柱子。雖然走廊的光線很暗,但我還是能隱約地看清屋頂的顏色。

  是白色的。

  和我看到的那棟房子一模一樣!

  我不信邪地蹲下,摸摸大門口的樓梯,有點蛀蟲的小洞,但這很好修復,換塊木板就行了。樓梯前有個藤架,上頭盤繞著不少綠色的蔓,黃色的月亮就躺在裡面,想必到了六月份,這上頭會開出滿滿的一架牽牛花。我跑到柵欄外面,草坪上有一個小小的郵箱,白色的油漆是新的。

  我捂著嘴。

  二十一萬的別墅。

  我轉過身,萊斯就沐浴在門口黃色的燈光下,黑暗被他踩在腳下,他就這樣微笑著看著我。

  我控制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低啞地問。

  「亞力上次找我我才知道。」他溫和地說,「你放棄了進律師事務所的機會,想為我翻案,是嗎寶貝。」

  他深吸一口氣,「我去找了達斯律師,告訴他我不翻案了。」

  「他給了我一筆錢,我給了亞力一部分,賠償金,封口費,隨便你怎麼說。他保證不再來找我們麻煩,你看,他現在在加州弄他的車子,沒空管我們。你的照片也沒了,更沒有什麼錄像,底片在他手機裡,我親眼看他刪除的。」

  他頓了頓,朝我走過來。

  黑色的夜晚懸掛在我們頭頂,我的目光追隨著他,一步一步,直到他停在我的面前。

  月光從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點點滑過,露出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脣,微微眯起的眼睛,還有那寬大飽滿的額頭。

  我呆呆地看著他,無法言語。

  「還有一部分我買了房子。」他說,衝我聳聳肩,「其實手續還沒徹底辦妥,如果你不喜歡這一棟,我們可以再換。我是看到你打印了這棟房子的不少資料,所以我以為你是非它不可了。」

  然後他伸出手,抓住我的一隻手。

  我的視線呆滯,下意識低頭看。

  一枚銀戒指滑到了上頭。

  我不敢置信地張大眼,大腦一片空白,胸口泛濫出一股洶涌的熱流。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新娘喜歡在婚禮的時候哭了。

  時光好像在此刻倒流,我的眼前閃過一幀幀彩色的圖片,太快了,我根本無法抓住那些斷斷續續的思緒,直到它們主動停下。

  畫面是那天在洛杉磯的山頂,我在燈火迷離的夜市上買了一隻男戒。

  「萊斯,你戴上吧。」我是這麼衝他哀求的。

  而現在,戴戒指的人換成了他。

  「多餘的錢買的。」他說,「喜歡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2:36

  第三十五章

  喜歡,喜歡,一百二十萬分的喜歡!

  我的目光又挪到了眼前的白色屋子上。

  這一定是個夢,能在亞特蘭大有一個自己的家,這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的舌頭像被膠水糊住。

  他狡黠地盯著我,「想看看裡面嗎?」

  我強迫自己的目光從屋子上轉移,萊斯正微笑著俯視我,我的喉嚨有點堵,理智還在告訴我這不可能,但情感已經先一步壓倒了它。

  「萊斯,當然,可現在……恩……已經十點了。」

  他攬住我的肩膀,「還不晚,今天就是帶你看屋子的。」

  人離幸福越近,就越膽怯。我跟著他走了幾步,剛到門口,心臟就不聽使喚地瞎蹦起來。

  他用鑰匙推開門,扭開裡頭的燈,轉身衝我微笑。

  我從他身側往裡看,溫暖的黃色光芒像螢火蟲般飛到每個角落。

  竟然是裝修好的!

  他把門拉得更開,我遲疑地邁動步伐。

  踏進屋子,首先看到的是被白色地毯覆蓋的地板,抬起頭,墻壁被漆成柔和的水藍色,天花板上的亮黃色吊燈呈水滴狀。 我的鼻子間縈繞著一股青草的味道,原來是一樓的窗戶沒關,冷風夾雜著樹林的香味呼呼地往裡吹。

  屋子裡甚至還帶著簡單的傢具,想必這是前主人不需要的東西,褐色的嵌入式鞋櫃無法搬走,所以直接留給了我們。客廳裡大件的傢具都搬走了,但剩下了幾張漂亮的橙色軟墊子,零散地落在雪白的毛絨地毯上。

  我脫下沾滿泥巴的鞋子,放到一邊。

  屋子的客廳並不大,但卻很舒適,兩個人住綽綽有餘,吊頂很高,能直接看到二層的扶手。廚房和客廳相連,中間沒有隔板,這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大。

  「去樓上看看。」萊斯在我身後建議。

  樓梯是旋轉式的,這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有的人買過屋子結果發現基礎設施很糟糕,有的還要他們自己負責修繕樓梯和天花板。而這棟屋子的樓梯很堅固,插座和與之對應的電線都一應俱全。二樓有兩間屋子,這和網站上宣傳的一樣。一間很大,自帶著淋浴室,地上也鋪著毛茸茸的毯子。小的臥室在大臥室的一邊,就靠著樓梯,稍微不小心就會翻過去。

  但那又怎麼樣呢,如果真的能搬進來,我們可以自己修,萊斯和我的手都很巧,任何東西到我們手上都能恢復到它們最輝煌的時候。

  可一想到這是萊斯犧牲自己換來的,我心裡就涌出一股心酸卻感動的浪潮。

  萊斯正在擺弄大臥室裡的燈,他轉過頭,一瞧見我,立馬叫道,「哎,茱莉,你怎麼又哭了?」

  萊斯這都是為了我,如果我再叫他看到我的眼淚……

  我急忙用手背去抹眼睛,「誰說我哭了。」

  「那你臉上流的是汽水嗎?」

  「就是汽水。」

  萊斯舀我沒辦法,他抬頭看有些低矮的天花板,「這裡設計得有點低,你能行嗎?」

  「能行。」我說,「你才是比較高的那個,你該問問自己能不能行。」

  「我是沒關係,反正在臥室裡辦事都是躺著的,而且到時候……我可以把上頭給敲了,房梁敲掉一根沒關係吧,你說呢茱莉?」

  我一開始沒聽懂,等我聽懂的時候萊斯已經把窗簾拉上,隔絕外頭閃爍的星光。

  我漲紅著臉,吶吶地說不出話。

  他笑著看了我好一會,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茱莉,喜歡這裡,是不?」

  說不喜歡是騙人的。

  我摸摸衣角,低聲說,「喜歡。」

  「大聲點,我聽不見。」

  我深吸一口氣,「喜歡!」

  他哈哈大笑。

  「那你眨眨眼。」

  我眨眨眼。

  「你再親親我。」

  我沒動。

  他揚起眉毛,「怎麼了?」

  「萊斯,你真的已經買下這裡了?」我遲疑地問。

  他哼道,「我從不騙人。」

  「……你知道你放棄了什麼嗎?」

  「我知道。」

  「你說我傻,你也不聰明。」

  「我早料到了,你沒發現我大學都沒念完?」

  「萊斯,上不上大學不能衡量一個人聰不聰明。」

  他也露出了笑容,「我也覺得。」

  「該死的,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真是……」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怎麼樣?」

  「你叫人意外。」我大叫著說,「你這人真是……真是……」

  他看了我一會,「茱莉,你臉上又淌汽水了。」

  我憋著氣瞪著他。

  他笑得像是站在路燈下剛剛惡作劇完的孩子。

  「你的汽水越來越多了。」

  「你管不著。」我賭氣著說。

  「要我幫你擦掉嗎?」

  「幫幫忙萊斯,讓它們愛流就流吧!」

  他站在原地,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溫柔的光芒,他一直看著我,漸漸的,那絲惡作劇般的狡黠從他的眼眸裡褪去。

  我們誰都沒有再笑。

  過了幾分鐘,我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捧住他的臉,著魔似的慢慢仰起頭。

  那雙灰色的眼睛好似汪洋的海。

  我的舌頭碰到他的嘴脣,很快便被輕柔地卷了進去。海水太深,太洶涌。他的手從我肩膀挪到我的臉頰,緊接著撫摸上我的頭髮。我們不願意分開,但不得不,因為我們的嘴脣控制不住地微笑,這導致我們無法專注於親吻。過了一會,他在我耳邊輕聲問,「茱莉,想在這裡過夜嗎?」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提議,「在這裡?」

  環顧四周,除了一盞落地燈,就只有軟軟的地毯。

  「忘記我們在洛杉磯的時候了?」他問。

  我一想到我們躺在從垃圾場拉來的席夢思就想笑,「記得!」

  「還不把你嘴上的汽水擦乾淨。」

  我破涕為笑,用袖子把鼻涕統統清理掉。萊斯把地上的障礙物踢開,然後向我張開雙臂。我看著他有些狼狽的上身,歡呼一聲,撲到他懷裡。

  我們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更沒有床單。可萊斯的手臂就是枕頭,萊斯的嘴脣就是被子,萊斯的身體就是床單。

  我的枕頭很硬,床單也不軟,但被子卻很柔和,像是鴨絨做的,落在皮膚上輕得像棉絮,可卻比棉絮珍貴一萬倍。

  這是我二十一年來最獨特的一晚,也是最感動的一晚。

  但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萊斯為了我犧牲他的前程。

  第二天我打了個電話給達斯律師預約了見面時間,緊接著就瞞著萊斯偷偷去找了那個屋子的主人,想查探一下萊斯到底有沒有付款。

  不出我所料,萊斯只是付了定金也簽了合同,前主人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可以讓他隨時來看房。稍微一打聽,我就猜出達斯律師並沒有將賠償金給他,而萊斯顯然隱瞞了這件事。據屋子的前主人說,他並不想讓我知道他想用自己的錢買下這棟屋子。

  「他不想讓我告訴你。」那位房主人說,「他正在籌錢,不過我這屋子可以分期付款,他在考慮分期付款的事,他在辦銀行卡,可那得先有信用才能貸款,不過我想他能想到辦法。」

  事實上,達斯律師發給了我許多封郵件,只可惜我很少查一次郵箱,並沒有看到。而他前幾天打給我的電話我也並沒有接到,因為當時我的手機欠費,後來就交給了萊斯負責,所以他就和達斯律師聯繫上了。

  達斯律師沒有輕易將賠償金給他,而萊斯也沒要,因為他說這是屬於我的錢,他不能舀這些錢去買屋子,即使那間房子將會是我們未來的共同財產。

  「他讓我別查這個案子了。」達斯律師衝我說,「畢竟隔得時間有點久,牽扯的人又多,原來的教練已經退休,據我們現在的資料,雷蒙的父親在去年去世,當事人少了一大半,萊斯再想翻案實在太難。」

  我緊緊抓住膝蓋上的小皮包。

  「那他是怎麼對您說的。」我問,「我是說,萊斯,他來找您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他讓我裝作繼續幫你查案,他大概不想讓你知道他在做的事。他曾經提到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萊斯一方面想用自己的錢給我們買一棟房子,一方面主動放棄了翻案的機會。如果當事人不願意配合翻案,律師事務所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達斯律師會優先考慮他的意見,那就是給予我賠償金相關的賠償。達斯律師在桌子邊攤開手,達斯夫人在旁邊溫柔地看著我。

  「他說比起辛苦地查案子,你應該去享受生活。他想讓我把錢偷偷打到你的賬戶上,然後找個機會委婉地告訴你調查進行不下去了。」達斯律師說,「是打到你的賬戶,不是他的,是你的。」

  我回到家裡,萊斯正在翻看關於裝修的雜誌。

  我放下包裹,把外衣脫下來搭在椅子上。

  他還在忙碌裝修的事。

  我默默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他瞄了一眼,轉過身,我耐心地等待著,隨後他覺得不對,又看了一眼。

  他一把捏起那張支票,眼珠幾乎快掉出來,「這麼多錢,哪裡來的!」

  「達斯律師給的。」我低聲說,「房子不能你一個人出錢,總得算我一份。」

  「這些錢是……」他嘆氣,「你的賠償金?」

  「不是。」我微笑著說,「我把自己賣給達斯律師事務所了,達斯律師太好說話,五年的合同,這是我的賣身錢。不過人家說了,這是借我的,我已經簽了合約和借款申明,一舀到資格證就去幫忙,不過現在也不是白吃飯,後天就去做點後勤工作。」

  他抿著嘴。

  我看著他,腦海里又回想起達斯夫人臨走前和我的對話。

  「親愛的,我很好奇。」達斯夫人拍拍我的手,「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麼驚喜?」

  我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他想送我一棟房子。」

  「看來他讓我們保守秘密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他在找房子。」她說,「真是個可愛的小夥子。」

  「可是我不明白。」我輕聲說,「他為什麼直接和我說他不想翻案了呢,為什麼要繞那麼大一個圈……」

  達斯夫人和丈夫對視一眼。

  「大概是不想讓你傷心。」

  「可是我總是要知道的。」

  達斯夫人微笑著說,「但是在幸福面前,你感受到的痛苦會少很多。」

  她說的沒錯,我昨天晚上的確很幸福。

  達斯夫人繼續,「至於繞圈子的事,要我怎麼解釋,當我不喜歡吃我丈夫做的草莓餅的時候,我都會裝肚子痛。萊斯看到你那麼認真地在做一件事,反而不忍心告訴你讓你停止。」達斯律師咳嗽了一聲。

  我悶悶地說,「萊斯不是那種人,他的性格很直。」

  「可是戀愛的時候人都是會變的。」達斯夫人和氣地說。

  沒錯,人會變,但決心不會變。

  於是我衝萊斯說,「賠償金我沒要,我還是堅持要幫你翻案,萊斯,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2:49

  第三十六章

  等我們把房子合同搞定傢具買完已經是兩個月以後,萊斯昨天告訴我他準備去烹飪學校進修,我當然雙手雙腳贊成。要知道等萊斯學成以後,他造福的第一個人可是我。傑弗瑞即將畢業,他承諾到時候會把租房裡的傢具留給我一半。他不準備再學下去,當我問起他打算上哪兒時,他丟給了我一個你是白痴嗎的眼神。「當然是回以色列了。」他說,「幫幫我老爹,他沒有我可不行。」

  說真的,聽到這消息我打心眼裡難過,可傑弗瑞有他自己的人生,萊斯和我也有我們的。我詢問萊斯是否想回以色列。因為我和達斯律師事務所合約的關係,如果萊斯想和我在一起,他將沒法長時間待在以色列。這一點我在簽合約的時候並未考慮到,一心只想著幫到萊斯最好。現在結合傑弗瑞的話一看,心裡過意不去。幸好他的回答是並不太在乎那個地方,我猜測這大概是安慰我的話。

  等我們以後有了時間,我想,一定可以找機會再回一趟萊斯的家鄉。

  律師資格考試在七月。我在達斯律師事務所是資格最淺的人,又看過不少辦公室爭鬥的文章,所以難免有些提心吊膽。可去了才知道,他們一個個忙得和陀螺似的,根本沒時間刁難我,我也就在一旁幫幫忙,有時候會給我些有點技術含量的工作,我也能從旁學到一些。

  七月的律師資格考試結束後,我還要參加職業資格聯考。十一月的時候我從考場走出來,萊斯在外頭等我。我們開車去吃了個三明治,直接就去登記結婚了,在此之前我打了個電話給父母。

  我和他們很少才聯繫一次,這次我媽都沒聽出我的聲音。

  「什麼事親愛的?」她的聲音從遙遠的電話線那頭傳來。

  我告訴她我打算去結婚。

  她沉默了一會,問我對方是誰。

  「是個約旦人。」我跟她說。

  「啊,約旦,那邊不安全吧。」她猶疑地說,「你真的已經決定了,結婚可是大事,不能讓你胡來。」

  我告訴她萊斯的大致情況還有我們是怎麼相遇的,這事對她來說很突然,可我從小就離開家,什麼事都是自己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插手我的生活。我媽沉默了一會,就和我說,「這事你自己把握,只要以後不後悔就好,你都已經成年了,自己決定吧。」

  「媽,你別擔心。」

  「結婚了把他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我眨眨眼,把裡頭的淚水堵了回去。

  「當然了。」我說。她還讓我注意身體,我又「恩」了一聲,就這樣恩了十多下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萊斯問我我媽態度怎麼樣,我告訴她我媽一聽說我倆要結婚興奮死了。

  「真的?」他問。

  我抹眼睛大笑,「你怎麼到現在還懷疑我?」

  他開心地直笑。

  登記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們等了好一會才找到那個負責登記的傢伙出來。他一頭白髮,大概有六十多歲,穿著髒兮兮的灰色襯衫,一半塞在卡其色的褲子裡,一半被拉扯了出來,估計是上廁所的時候沒塞好。

  他顯然是生意不景氣,一抬頭看到我們就樂了。

  「你們是來結婚的?」他操著一口黏糊的南方腔調,渾濁的眼睛從厚厚的眼鏡片上方觀察著我們。

  我也樂了,「是的,我們是來結婚的。」

  「小姐,我只是確定一下,你們真的沒走錯嗎,要知道現在這個年代離婚的可比結婚的多。」

  萊斯面無表情,抓起我的手湊到他的鼻子前,兩顆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ok ok,明白了,我這就給你們辦。」他舉起雙手說。

  然後他要了我們的證件,萊斯和我把駕駛證掏出來。接下來的十分鐘裡我們填寫了兩張個人資料調查表格。

  「有大學畢業證書嗎?」他問我們。

  萊斯的臉在瞬間垂到了地上。

  「啊?」

  「州法律,如果不出示相應的婚前教育證書,我就得多收你們錢。」

  我昏倒,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幸虧我手機裡有我畢業證書的照片,我趕緊調出來給他看。他瞄了一眼,攤開手,「本來是要正規文件的,但既然你們是我今天唯一的登記對象,唔,算了。」他在電腦上摸索了一陣,向我們攤開手,「六十五美元。」

  「這麼貴!」我大叫,「怪不得沒人結婚了,根本結不起!」

  「佐治亞州是比較貴,伊利諾伊結婚只要四十多塊錢。」他說,「但佐治亞結婚好呀,佐治亞可以當天公證結婚,你在芝加哥登記以後得等二十四小時才可以辦婚禮,一點也不人性化。」

  我的手哆嗦著伸進錢包。

  「佐治亞除了不能同性結婚,其他什麼都可以,也沒那麼多事,不需要血液測驗。如果你們沒成年只有十六歲也沒關係,是表親更沒影響,你們是表親嗎?」

  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不是!

  「你們是同性嗎?」

  我哭笑不得,「先生,難道我就長得這麼男人嗎?」

  萊斯的臉長得已經無法用尺子丈量了。

  交完了錢辦完了手續,這位工作人員宣布我們可以去法院舀號公證結婚了,我一臉糾結地走出來,看著外頭藍藍的天,感嘆,「怎麼結婚這麼複雜。」

  「……」萊斯也覺得這事很麻煩。

  但總之,我們很快公證結了婚,先是帶一位見婚人。我叫上了傑弗瑞,然後就是說一大堆結婚誓詞,你是xxx我是xxx,你願不願意我願不願意,然後交換戒指,互相親吻,交錢,領取正式的結婚證書。

  從此以後,我就成為了費爾南德斯夫人。說實話,結婚當天我看萊斯簽他自己的名字真是嚇了一跳,實在是太長了,第一個是他自己的名字,然後後面一大串人名看得我眼花繚亂,一問才知道他老子爺爺都在裡頭了,最後一個才是他的族姓。

  我捧著那張申請表默記了很久,不然以後問我丈夫的全名叫什麼我還答不出,豈不是很丟臉。

  幸虧我小時候罰抄課本的次數多,死記硬背最在行。

  第二天當萊斯看到我在家裡默寫他的名字還驚訝了很久,他後來誠實地告訴我小時候他也記不得自己的名字,後來他爸爸怒了,告訴他如果背不出名字就不給飯吃,他才終於記全。

  我想笑又不敢笑,「……萊斯你……」

  我過去抱住他的腰,他寬厚的脊背一僵。

  我終於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受不了了!」

  他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惱羞成怒地看著我,「不許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因為信任你才告訴你的……」

  我想象小鹿斑比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的眼神和它一樣無辜。

  「……」他看著我,沉默,良久,「算了你別憋著了,還是笑吧。」

  「嘿嘿嘿,對不起啊萊斯。」

  「……沒事。」

  我突然想到媽媽叮囑我的事,「萊斯,要不聖誕節和我一起回我家吧?」

  聖誕節的機票很貴,但那也是我唯一可以放假的時候,萊斯也會放假。我們騰出幾天飛回去,給爸媽看看。

  他呻吟,「上帝,真的嗎?」

  我板下臉,「怎麼,你不願意?」

  「胡說,我當然願意!」他咳嗽一聲,眼神躲閃地說,「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聖誕節還要上課,馬上要結業考試了。」

  我才不信呢,聖誕節可是全國假期。

  「真的嗎,萊斯?」

  他尷尬地嘿嘿笑,「當然,當然,甜心,要來點草莓醬嗎?」

  他開始幫我抹草莓醬麵包。

  晚上的時候我又提了一下,他就去給我倒洗澡水了。

  算了,短時間內我就不提了。

  「或者你想讓我去看看你的父親?」我試探著問。

  「甜心,要來點土豆泥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4:54

  第三十七章

  聖誕節果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為了這一刻準備了很久,有一對學生找到我說想在假期間租萊斯和我的房子,這兩個人我都認識,人品口碑都不錯。我們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費用,確實客觀,於是欣然同意。

  萊斯的「結業考試」不得不推遲參加,不過我想他的老師也會很驚訝竟然會有人自願在放假期間參加考試。

  萊斯從我放假的第一天開始就很焦躁,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們寄存完行李上飛機以後。

  我系好安全帶,看到他捏著兩根筷子,顯然是出門前從家裡偷出來的。他大概是想在進我家門後練習一下握筷子的方法,我瞧見他手忙腳亂的模樣就故意逗他,「是不是特別簡單哪萊斯?」

  「上帝!茱莉!」

  「我可以教你。」

  他黑著臉,「不用,這種東西還會比賽車難搞嗎?我自己來!」

  我於是要了杯果汁,在一旁瞪著眼睛觀察他搞那雙比賽車還難搞的筷子。

  「我真想不通,有那麼多工具可以給這些人類選擇,為什麼他們最後選擇了兩根棍子?」他咬牙切齒地問,揮舞著比指揮棒還細的筷子。

  「這手指頭要塞在這中間嗎?」他翻開說明書,我這才發現他竟然買了本中國旅遊指導的小冊子。裡頭詳細地畫著怎麼握筷子的教程。

  我捂住額頭,感覺那兒真痛。

  「……萊斯,你有問題為什麼不問問我呢?」

  「噢少開玩笑了,這麼簡單的東西一個大男人他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好吧。」

  「為什麼我的手指塞不進去,是手指頭太粗的關係還是筷子張得不夠開?」

  我忍不住了,上前擺弄了一番,他驚喜地發現自己手指伸過去了。但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鑽研筷子的打算悲慘失敗,一個人生悶氣。我看他一臉沮喪,就安慰他說,「沒關係,到時候你可以用叉子。」

  「這怎麼行,到了那兒我用叉子不會很怪?說起來……為什麼你的祖先當初要挑筷子做食用工具……」

  「大概是預見你在未來會被這兩根棍子難倒,所以故意選了它們想欺負一下你吧。」

  他沉默了一會,說,「這些人可真是惡毒得讓人發指。」

  我忍著笑,「顯而易見。」

  他瞪我。

  「你和他們都是一夥的。」他指控,順手把筷子塞到椅子下頭,眼不見為淨。

  萊斯還對飛機上的安全帶深惡痛絕,在他參軍的時候就很不喜歡這些束縛人的小玩意,我把毯子蓋在他肚子上,被他嫌棄地推開,我指指他的安全帶,他這才領悟。當空姐走過來的時候,萊斯雙眼一閉,毯子往肚子上一蓋,誰也看不出來他沒有拴安全帶。

  「我們就和爸媽聚一下,然後再和我朋友見個面。」我也知道他現在渾身不習慣,「然後就我們倆玩,好不好?」

  他一下子精神了,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真的?」

  「當然。」我自信滿滿地說,「我要給你看一下社會主義的美好。」

  「我對社會主義不感興趣。」

  我挺胸,「那你就當陪我了。」

  「這點我倒是很感興趣。」

  「你到時候見到我爸媽要喊爸媽,不能喊XX先生XX女士,知道嗎?」

  他耷拉著眼皮不感興趣狀,我因為害怕到時候尷尬,只得在他耳邊叮囑來叮囑去,推他他就咕噥一聲。我又說了一會注意事項,再去推他,這傢伙竟然睡著了!

  把我給氣得。

  但我的父母看到他後沒有表現得太過激烈,不過我媽瞧見我的時候高興得差點掉下眼淚,大概是我有三年沒回家的關係。她在看到萊斯後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她是早年的技術移民,口語很不錯,當下就拉著萊斯去了書房說了不少話。

  我為此提心吊膽,就連我爸問我現在喜歡看什麼電視台都沒注意。

  十多分鐘後他們倆一起從書房裡走了出來,萊斯一臉輕鬆,我媽更是紅光滿面,一問才知道萊斯剛才一直在衝她笑。

  「女婿這人挺討喜,沒那麼難溝通。」她說。

  我沉默。

  因為完全想象不出萊斯一直面帶微笑的模樣。

  晚飯很豐盛,我媽親自下廚,她坐在我邊上和我絮叨。

  「長得的確不錯,人品似乎也還可以。」她衝我說,「就是不知道收入怎麼樣,對你好不好。」

  我趕緊把我們屋子的照片給他們看,萊斯在我們簽下合約後就買了好幾桶油漆把屋子粉刷了一遍。他甚至把樓梯漆成了粉色,搭配水藍色的墻壁。原因是以後萬一生了個女兒,女孩子都會喜歡粉紅色。

  「我們還有一輛車。」我說,「房子的位置也不錯,挺安全的。萊斯對我很好,每天都主動做晚飯。」

  「疼你嗎?」她問。

  萊斯在一旁瞧見我的眼色,趕忙笨拙地把一塊牛肉夾到我的碗上。

  我爸一瞧就樂了,趕緊翻箱倒櫃找出陳年的一個大罈子。那是我五歲的時候我爸就藏起來的女兒紅,今天他一開心,決定和這個女婿分了。

  「真舍不得。」他一邊開酒封一邊說。

  我媽板下臉,「哪有你這麼說的,你是不捨得酒還是女兒啊。」

  萊斯一見情況不對,趕緊機靈地夾了一塊肉到我媽碗上。我爸和我一瞧都哈哈大笑起來,萊斯的筷子停在我媽碗上,放下不是拿走也不是。我就挪到他邊上解釋給他聽,意思是他的眼睛太毒,一眼就看出我家誰最大。

  他聽完也笑了。

  「在我們家也是你最大啊。」他衝我說。

  我嘿嘿直樂。

  晚上在家裡睡,第二天我聯繫了小學時的兩個同學,他們是我在中國最好的兩個朋友,後來我離開家也一直保持著聯繫。這麼多年沒見,一個個都長大了不少,甚至有種隔著煙霧看人看不清楚的恍惚感。

  他們叫上自己各自的朋友,七八個人帶著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呼啦啦涌進城裡最大的韓國料理店。

  韓國烤肉店燈光很昏暗,紅色的烤肉在黑色的板子上滋滋冒油,每個人的臉因為酒精的關係變得通紅。這時候我的兩個朋友都有些醉了。

  「真沒想到你最後找了個老外。」他們咕噥著說。

  「老外,我敬你!」其中一個傢伙舉起啤酒衝萊斯嚷嚷,「敢娶茱莉這姑娘,你膽子可真大。」

  我不爽,「你說什麼呢。」

  「你忘了,小學的時候你膽兒就最大,把老鼠放老師辦公室裡就你幹得出來。」

  哎喲這話被萊斯聽了那還了得,他這人最尊師重教了。

  「吃飯吃飯!」我大叫,用牛肉把說話的那個傢伙塞了個說話不遂。

  「他們說什麼?」萊斯問。

  我翻譯,「他們說我太美,你配不上我。」

  萊斯笑了,「大狗屁!」

  過了一會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幾個人一合計後就想起了一個經典的整人遊戲,名字叫真心話大冒險。

  一桌人因為吃飯的關係熟了不少,連帶著玩笑也大了起來。朋友們慫恿著玩真心話大冒險,玩了幾局萊斯和我都只贏不輸,搞得他們哇哇大叫說不公平。

  最後一局的時候萊斯和我都沒贏。

  「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我朋友問。

  我老實說了。

  女生們驚呼,「哇,電視裡演的契約情侶嗎,怎麼這麼韓劇!」

  我摸摸吃多了烤肉有些發燙的臉,感覺很不好意思。畢竟現在一想當初的自己,是挺瘋的。

  「那他是怎麼和你求婚的?」其中一個趕緊問。

  怎麼求婚的?

  好像是帶我去看了房子,然後在月光下直接抓住我的手,二話不說把戒指塞給我的。

  我轉過頭,萊斯正盯著我。

  我把他們的問題解釋給他聽。

  「是啊,求婚的話,好像真的沒什麼印象了,求婚是不是就是一句請你嫁給我?」如果這就是求婚,那大概就是在領取結婚證書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牧師問萊斯和我願不願意和對方生老病死,萊斯說是,我也說是。

  「不對,那是牧師問你的,不是萊斯問你的。」他們叫嚷著說,「這請你嫁給我一定得男方說,要不然如果是牧師問你的,茱莉,你這相當於嫁給牧師啊!」

  「他們說什麼?」萊斯不高興地問,他聽不懂中文,這些人瞎叫喚讓他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他們說你沒正式給我求婚,說向我求婚的是那個牧師。」我說,「所以嚴格意義上我沒嫁給你而是嫁給牧師了。」

  他大吃一驚,「那牧師都七十歲了。」

  我一臉糾結,「我覺得他八十了。」

  「……那你豈不是很早就要守寡了。」

  「……幸好事實上我嫁給的人今年才只有二十九歲。」

  「重新求一遍!」幾個人嚷嚷,很快有人附和,「對對,重新求婚,重新求一遍!」他們聲音太大,最後旁邊幾桌也攙和進來。

  「噢噢老外重新求婚了啊重新求婚了!」

  我漲紅著臉,烤肉盤裡的熱氣像涌到我臉上。

  T恤上的汗水太多,我一下子感覺咯吱窩裡癢得不行。

  萊斯在旁邊捅我,「他們在說什麼?」

  這讓我怎麼說得出口,難道說他們叫你向我重新求婚嗎?

  「算了吧。」我臊紅著臉衝他們低喊,「別這樣欺負人家啊,萊斯可是我男人!」

  「還沒求婚那不算你男人!」

  我把戒指給他們看,「有戒指了!」

  「有戒指沒求婚那也不算。」他們說,還用筷子敲起了盤子,在烤肉店裡大叫,「是不是啊朋友們,老外追我們中國女娃還不求婚,我們中國女娃該不該嫁!」

  翻著烤肉的顧客紛紛附和,「那當然不能嫁,不能便宜了老外!」

  「看。」他們回過身衝我聳肩,「群眾的意見。」

  一個女孩子給萊斯翻譯了,「she……marry…will…again。」

  萊斯大驚,「marry again?to whom?」

  女孩子指指我,「她。」

  「她是我老婆!marry again和誰marry去?」

  她又指指萊斯,「你啊。」

  這破英語。

  萊斯糊塗了。

  女孩子扯著頭髮大叫以後一定要把八級給過了實在太丟臉。

  我攔著其他人不叫他們胡鬧,最後一個英語還算可以的人看不下去,推開我給萊斯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他松了一口氣,轉眼又笑了,「媽的,以為你和他們討論著要和我離婚呢。」

  我漲紅著臉,「誰說要和你離婚。」

  「她啊。」萊斯指剛才那個女孩,「她說你要重新結婚。」

  我瞪他。

  「不就是求婚嗎,我可以。」他說,「如果這可以阻止你和我離婚的話。」

  說完他就單膝跪了下來,烤肉館的地板很油,在燈光下泛著油膩膩的光,萊斯的黑褲子是新的,但他顯然毫不在意。我的朋友們顯然也沒意識到他會真做,一個個都愣了。

  一下子沒人說話。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嘴脣微微上勾。

  他笑著瞧著我,輕輕抓起我的手。

  我屏住呼吸,生怕一用力就會把他舌頭上的那句話打碎。

  他低聲問,「茱莉,你願意嫁給我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5:09

  第三十八章

  我瞅著他,瞅著瞅著就笑了。

  「願意,當然願意!」

  「你確定?」

  「就算你扭著我的脖子讓我說不願意我也會堅持這個答案!」我大叫,他眉開眼笑,手在身上摸索了起來,摸了一陣也沒掏出個所以然來。我趕緊把手指頭上的戒指剝下來遞給他,他會意地重新戴上。

  完事了我們轉身衝那群驚呆了的人道,「怎麼樣!」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媽蛋,老外太猛了。」其中一人喃喃自語。

  接下來又是狂喝酒,很快有人宣告陣亡,那群人叫喧著玩牌。這個我最在行,大概這天運氣也不錯沒一會就玩得風生水起,這群人很快嚷嚷著不好玩。我看了眼表,快半夜兩點了,趕緊找了個機會偷偷把萊斯拉了出來。

  第二天我媽找我嚴肅談話,說以後得早睡早起。我連連點頭,一瞧她臉色就明白昨天是擔心我擔心極了,趕緊拉著萊斯商量,要給我媽降降火,要不今天中午由我們兩個做飯。

  萊斯正愁無法展露自己的特長,我們兩個一拍即合。我先通知家裡老兩口別操心中飯的事,萊斯則先提著小籃子外出買東西。

  小區後面就是菜場,這兩年重新翻修過,比以往乾淨不少。每個攤頭都有了承包者的名字,分類也更加清楚,再也不會有肉攤和菜攤混雜的情況。水泥地上甚至鋪了青色的瓷磚,每天都有專人打理。雖然瓷磚在肉攤的地方無法避免地沾上了紅色的豬血,但總體來說很乾淨。

  萊斯一踏進這個小天地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這裡摸摸那裡捏捏。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這傢伙正皺著眉和一個大嬸討價還價,商量無果後他不情不願地掏出一百塊錢,原本提著塑料袋準備走人,沒想到那位大嬸在後頭叫住他,塞給了他九十塊。萊斯一愣,瞪著那一張五十和兩張二十,久久沒接。

  我在對面買青菜,一看到他這傻樣就急了,還以為他不認數。

  「快收起來啊。」我催促他,「老看著它幹嘛,上面還有花不成?」

  「我在想是我太笨了還是她太笨了,她是認錯面值了麼。」他低聲說,我代替他把錢收下,他在一旁有些著急,「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滿不在乎地說,把錢塞進皮包。

  他沒再吭聲。

  我們還買了西紅柿,路過蘑菇時裝了點蘑菇,順手拿了點冬瓜和排骨。等食材買的差不多準備走的時候,一直跟在我身後的萊斯突然對我說,「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好,我們得把那九十塊還給人家。」

  我把錢包捂得緊緊的,警惕地問,「幹什麼?」

  「雖然我覺得她很黑,但還是不能欺負她。」他和我講道理,「你現在就和我回去,不能貪小便宜。」

  我不明白他的邏輯,「可是一條魚十塊錢,你給她一百她找給你九十很對。」

  「不你記錯了,她說一條魚一百塊。」

  「從沒遇到過一條魚一百塊的例子。」

  他急了,「不信你自己去問問,每個攤頭都是這個數!」

  不用問也知道,一條鯽魚十多塊最多,如果要價超過二十塊我就跟他姓!哎不對,我已經跟他姓了。

  他也察覺不對,趕緊偷偷比了個手勢給我看,「這個意思……難道不是一百?」

  我一看,笑了。

  食指和中指交叉,是十的意思。

  原來萊斯想買一條魚,就指著魚用英語問多少錢。大嬸一開始沒聽懂,後來和萊斯比劃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伸出兩個手指頭交叉,意思是十塊錢。

  然後他用英語衝她說,「這麼普通的魚怎麼要一百塊錢!」說完還瞪她,誰想到大嬸雙手叉腰不為所動。他沒辦法,只好去其他攤頭轉了一圈,發現所有人的價格都是兩個兩個指頭交叉,過了十分鐘他一臉惱火地又折了回去,想到岳父岳母還等著吃中飯,就算這條魚要兩倍的指頭交叉他也要了。

  「如果真的要價一百她怎麼還會找你錢?」我跟他說,「所以你就相信我吧,這肯定是十的意思。」

  「我以為人民幣有比一百大的面額,她可能看錯了,難道沒有嗎?」他黑了臉,「好吧。」

  我和生悶氣的萊斯回到家,媽媽一瞧見他就問他怎麼了。

  萊斯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她在問買菜的事,當下緊張地看著我,可又不好明著說,只好用剛買的黃瓜拼命戳我的背,低聲咕噥,「不許說。」

  於是我說,「沒事,他就是自己絆了自己一跤。」

  兩天后他從某個電視台上聽說了這句話,反覆琢磨,覺得一定從我嘴巴裡聽過,我驚嘆於他的記憶力,可也不好實話實說,就說那是我愛你的意思,萊斯不怒反笑,「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愛你中文怎麼說嗎?」 他就去問我媽,我媽聽了好幾遍才明白,雖然奇怪,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晚上睡覺的時候,萊斯冷笑著爬上床把我按在枕頭裡抽了一頓。

  他開始積極地學習中文,後來發現市中心有個英語角後,就常常去那兒,有時候一天去兩三次。可兩天后,他早上突然開始賴床,我推他,「你不去英語角了?」

  他翻了個身,「英語角,那是什麼地方?」

  我穿衣服的手停了,「……你不是天天去嗎!」

  「我沒聽說過那地方。」他耍賴,用被子捂住腦袋,「我不知道。」

  剛認識的時候萊斯真是男人的不得了,但現在我越來越覺得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我朝他撒嬌,他假裝睡覺,死也不肯告訴我原因。後來我才聽說,原來在英語角大家看他是老外都拉著他一個勁練英語,這讓他心裡苦悶至極。但轉念一想,被人需要的感覺其實也不錯,所以他就開始教人說英語。再後來出現了一個正兒八經的美國老外,大家就嫌棄萊斯英語不夠地道,有時候還會有語法錯誤,就紛紛拋棄了他。

  「沒事的。」我安慰他說,「我英語也不夠地道啊,我到現在世界這個詞都發不好。」

  他猛的坐起來,捶了枕頭一拳。

  幸虧枕頭不是鴨絨的,不然現在鐵定漫天飛鵝毛了。

  「氣死我了!」他嚷嚷著說,「我要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擦亮眼睛看著!」

  「對!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瞧著!」

  「別裝好人……你也是裡頭的一個。」

  「萊斯,我沒有!」我大叫,真是躺著也中槍。

  「你剛才偷笑了,我瞧見了。」

  「真的沒有,那是生物神經反射!」

  第二天他就去新華書店待了一天,我媽給他撥了款,鼓勵女婿學習,他隔天抱回了一堆英語書。這裡的書比美國便宜許多,他還上網搜了不少資料,主要目的攻克大學英語和入門中文。我約他出去旅遊他也不答應,成天就把自己關在家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娶了書房為妻。

  我只好自己和自己玩。

  實在無聊了就去小區花園裡蹲著。

  「這樣也不行哪。」我媽偷偷對我說,「你們這個狀態我什麼時候能抱上下一代?」

  為了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他甚至邀請我媽監督他,我曾申請從旁觀察,但他堅決回絕了我。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終於精神抖擻地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怎麼樣,學習成果如何?」我問。

  「這個不需要你關心。」

  「我總得知道自己老公在做什麼。」

  他搔搔腦袋,一臉懊惱,「不要了茱莉,不可以,我會沒面子。」

  「好吧……」我說,「那你學會什麼了沒?」

  「當然。」他堅定道。

  「是什麼?」

  他走過來,雙手環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深情款款地念了一句,「我愛你。」

  我眉頭抽搐,「還有呢?」

  他沒聲了,過了一會,「媽媽。」

  「……還有呢?」

  「……爸爸。」

  我深吸一口氣,把自己關在書房三天的成果就是這樣。我高估了萊斯奮發向上的決心。

  「還有呢?」

  「我愛你。」

  「還有呢……」

  「媽媽。」

  「……別跟我說這麼多天你只學會了這三句話。」

  「嘿嘿。」

  我感到不可置信,「那你這三天白天下午都幹什麼了?」

  我媽湊過來,「他教我做菜,教的還挺好的,我現在會做不少西式菜。」

  「……萊斯。」

  他板下臉,「茱莉,我又不是學習的料,這你還不清楚嗎?」

  我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晚上臨近十二點,黑燈瞎火的,他摸索過來。

  「怎麼了姑娘,生氣了?」

  「沒有。」我的鼻子在被子下,聲音像蒙了十幾層棉布。

  「那怎麼不回過頭?」

  「……不想回。」

  「那我開燈了?」他輕聲問。

  「開吧。」

  燈亮得一瞬間我就被他從被窩裡拖了出來,正想罵人,視線觸及桌子上的一個東西。

  我嚇傻了。

  「……」

  我抖著手指著那個巨大的巧克力蛋糕,比我的兩個腦袋加起來還大。上頭綴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還有我最喜歡吃的草莓!

  「生日快樂寶貝!」他大笑著說。「我這三天和你媽躲在屋子裡就研究這個呢。」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6:39

  第三十九章

  我花了兩天才把蛋糕吃了。假期即將結束,我們很快告別了父母登上了回美國的飛機。那對學生情侶只在我們家住了一個禮拜就去拉斯維加斯玩了,他們的髒衣服堆滿了客廳,我們一回家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通風。

  這兩個人玩得很瘋,客廳裡一塌糊塗,我甚至在窗簾上找到了口紅印。萊斯把桌子上發酸的蘋果扔到垃圾袋裡,「茱莉,這就是你覺得人品不錯的學生?」

  我吶吶,「很抱歉……」

  我們忙著把垃圾都倒出去,還有把滿是泥印子的地毯丟到洗衣機裡去,把到處亂丟的鞋子排好,用吸塵機洗地,他們一個禮拜的碗都沒洗,洗手池裡浸滿了鍋碗瓢盆,上頭的水漂著一層油膩,我因為心虛所以幹活格外勤快,但事情實在太多,把一切做完已經是半夜兩點。

  萊斯和我都餓了。

  「想吃點什麼?」他放下剪刀,把最後一枝還活著的玫瑰插進花瓶。

  我尷尬地抬起手腕,一瞄手錶,「……恩,兩點多。」就連最近的三明治店都關門了。

  「沒關係,我們自己做。」他從墻壁上取下圍裙,系在腰上。謝天謝地,那兩個壞傢伙沒在圍裙上印口紅印,不然萊斯一定會暴走的。

  可當我們打開冰箱。

  「天哪茱莉,你的兩個小朋友是從小就沒見過吃的嗎?」他笑著說,「裡頭的食物都可以給大象吃一個月了。」

  裡頭空空如也。

  我捂住臉哀叫了起來,「真的很抱歉萊斯,真的很抱歉!」

  「噓,沒關係。」他的手覆蓋住我捂住眼睛的手,「我還有一招。」

  我瞧見他從烤箱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這是——!」

  「我私藏的。」他面不改色地說,揭開包裝紙。「就怕遇到這種情況,果然被我料到了。」

  到現在我還不了解他?

  明明是想藏到有球賽的時候,等我睡了就起來把這個做了自己吃,但我就當不知道。

  我湊到他身邊,伸出脖子張望,「是什麼?」看球賽的時候萊斯喜歡什麼呢,是和我爸爸一樣喜歡吃花生米,還是和傑弗瑞一樣喜歡吃辣雞翅?

  「這是——」我閱讀上頭的說明書,「泡沫蛋糕。」沉默了一會,「萊斯,你平時的零食是這個?」

  「……你到底餓不餓?」

  「餓餓餓!」我覺得自己像在吟詩,「我來幫忙,是要用到烤箱嗎?」

  拿起說明書,萊斯變魔術似的從櫥櫃裡掏出一大堆東西,我怔怔地挪開說明書,第一次發現原來做蛋糕需要這麼多工具,看樣子他是把烹飪學校的全部家當都帶回來了。

  光勺子就有七八種不同大小的,更別提不一樣規格的碗了。

  我還看到很多貼在碗邊的紙條,上面寫著李子蛋糕專用,酵母粉,奶油……

  「萊萊萊斯……」我口齒不清地在裡頭翻找泡沫蛋糕的碗,「沒有啊。」

  他拍掉我的手,指指說明書,「拿著,這也是我第一次做這玩意,學校裡沒學。」

  我放開那群碗抓起說明書。

  「第一步是什麼?」

  第一步第一步第一步!

  跳開那些對泡沫蛋糕的吹噓,我的目光終於鎖定了目標。

  「要打雞蛋!」

  「那邊有個碗,你把雞蛋殼敲破,用這個。」他遞給我一個黃色的打蛋器,「攪拌三分鐘。」

  為了自己嗷嗷直叫的胃,我聽話地照辦。

  很快打完了,我捧著碗坐在桌子邊發起呆來。萊斯正拿著抹布清洗著洗碗池,他的肩膀很寬,腰卻極窄,屁股也很翹,比例勻稱完美得足以讓所有男人嫉妒。

  那兩個住戶把我們常用的盤子都用了一遍,萊斯剛剛把最後一個盤子洗乾淨。他放下抹布,轉過身,訝異地看到我的目光,「茱莉,怎麼了?」

  我困難地咽了咽口水,視線戀戀不捨地從他寬厚的肩膀處挪開。都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還會為萊斯的身體而傾倒。

  「沒什麼……」我咕噥著說,把碗推給他,「弄完了。」

  他探過來。

  我緊張的,好像被老師第一次檢查作業的小學生,「怎麼樣?」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就打個雞蛋而已,能怎麼樣?」

  好吧,原本以為會被表揚的。

  我趴倒在桌上。

  「還不錯,可以用。」他說,取過碗,又在我手裡塞上說明書,「下面寫了什麼?」

  下面寫了什麼你不會自己看嗎,一定要我念?

  「唔,要加砂糖。」

  「加多少?」

  「呃,好多個四分之三勺。」我說,「什麼是四分之三勺?」

  勺子還可以分成四分之一四分之三嗎?這也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桌子上有勺子,你自己找。」

  我「哦」了一聲,磨蹭到桌子邊,六七個勺子從大到小依次排列,從最大的1,到四分之三,然後二分之一勺,再是——

  找到了!

  真是對美國人無語了,勺子不能好好說麼,還什麼四分之三四分之五的,想顯示出自己數學很好?

  萊斯在一邊環抱著雙臂,看起來他是打算讓我照著說明書把蛋糕做完給他吃了,唔,估計是想懲罰我把那兩個傢伙帶進家裡。

  我將砂糖倒入雞蛋,說明書上要說要繼續打雞蛋,這次要把雞蛋打到氣泡。

  我把打蛋器開到高檔,沒一會雞蛋就起了泡,然後我倒入準備好的蛋糕油,把打蛋器調到低檔,繼續攪拌。

  「不對。」萊斯的手臂伸了過來,他炙熱的手心摸到我的手肘,我抖了一下,險些握不住手裡的碗。

  「要這樣。」他輕聲在我耳邊呢喃,帶著一點曖昧。我感覺他的聲音變成了一雙手,從我的敏感的耳垂一直愛撫到我的喉嚨。他的手跟隨低沉的嗓音,一點點撫摸我的皮膚,這不是正常的動作,是做愛前的挑逗。我心跳如故,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

  「萊斯……」我的聲音有些不穩,「雞蛋還沒弄好。」

  「我知道。」他的嘴脣落到我的喉嚨上,輕輕地吻著,「讓我看看。」

  下一秒他真的離開了我,我的喉嚨上沾著一點他舌頭上的濕意,他的突然抽身叫我回不了神。

  恩?要他看雞蛋就真的去看了?

  「你的打蛋器應該調到中檔。」他說,幫我擺弄好按鈕,那個嗡嗡直響的東西重新被塞回我的手裡。

  我臉上的燥熱更重了,在這種情況下,那種聲音簡直就是情欲的催化劑。

  「試試這樣呢?」他說,「好點了嗎?」

  開始很正經地和我討論打雞蛋了。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手裡的碗,恩,不錯,調了檔以後雞蛋果然變得和先前不同了,好,太好了!都沒有氣泡了,和說明書上說的一模一樣,我真開心。

  「要混合牛奶和沙拉油。」他說,從冰箱裡掏出一罐沙拉油,「幸虧他們還留了點牛奶給我們。」

  我重新拿了個碗,他扭開蓋頭,牛奶往碗裡傾倒。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麼,他的手一歪,牛奶濺到了我的襯衫上。

  「啊!」上身都濕透了!

  我趕快跳開,一邊小心翼翼地端著碗,一邊衝他大叫,「喂注意點啊。」

  他也嚇了一跳,放下牛奶瓶,「很抱歉,把衣服脫了吧,別感冒了。」

  我臭著臉,「不用了,一會就乾了。」

  「不好,生病了怎麼行。」他喃喃地湊過來,熱烘烘的男性軀體緊貼著我,我不舒服地挪開,他馬上把我勾了過去,手指滑到我的胸前,濕漉漉的襯衫讓我很不舒服,冰涼的觸感猛然被一個熱騰騰的東西侵占,我立馬意識到不對。

  「萊斯,你要在這裡嗎?」

  「牛奶都沒了,蛋糕也做不成了。」他低聲說。

  我的呼吸也粗重起來,「如果是你做,我們可能已經吃上了蛋糕。」

  他沒有再說話,此刻他渾身輻射著熱意。我的肌膚在完全接觸到空氣時冒起無數雞皮疙瘩,我冷不丁打了個冷顫,根據本能向他靠去。萊斯也樂得我以他取暖,他的手從我的胸脯上撤開,我因為空虛低低呻吟了一聲。他用堅硬的胸膛研磨我的,我的手摸到他的襯衫,模仿他的動作也探了進去。

  順著光滑的棕色皮膚一路往下,我摸到了那些鼓鼓的肌肉,裡頭暗藏的力量讓我著迷。然後我碰到了他牛仔褲的邊緣。他的襯衫被我拉了出來,腹部那些蜷縮的毛髮也被我撫摸過。他低下頭,舌頭交纏,我的手毫無目的地亂晃,直到碰到他勃起的部分,他再也無法忍受。

  「廚房?」他按捺住慾望低沉地在我耳邊呻吟。

  「別在這裡。」我緊緊抓住僅剩的理智。

  然後我的手環住了他的胸膛,他立刻會意,轉而托住我的臀部。我對他而言還是太輕了,他用一隻胳膊牢牢地鉗住我,向樓上走去。沒有開燈,黑暗中我只聽到他難以自製的喘息,大概是沒有開空調,二樓熱得好像蒸籠,沒一會我就察覺攬住我的胳膊上冒起了汗。

  他不再有耐心,雙臂舉起我,一腳踹開主臥室的門。

  我落在軟綿綿的被褥上,他緊跟上來,牛仔褲早不見蹤影。我就像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他性感的臀部。

  他低下頭,嘴脣含住我的乳頭。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6:53

  第四十章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就好像被人放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我閉上眼,心不可抑制地越跳越快。他的嘴脣很乾燥,但舌頭濕潤,我敏感地察覺到他在我肌膚上前進的路線,先是打圈,然後輕輕舔舐。好慢,太慢了。我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緊抓住他背部的手指收緊,指甲不受控制地陷進他的肌肉裡。

  萊斯感受到我的情緒,抬起頭,他濃重的鼻息噴在我的喉嚨上,我能辨別出他的氣味,這種純男性的滿是雄性荷爾蒙的氣味。我的後背酥軟,脊椎在他吻上我脖子的敏感帶的剎那像爛泥一般融化,我仿佛變成了一隻軟體動物。

  他的腿強硬地分開我的雙腿,我感受到來自他腿部的毛髮搔著我光滑的大腿根。我喘息,感覺自己大腿根部的每一條神經都在為他跳舞,我在邀請他進來,是的,不是那些可憐的毛髮,而是更粗壯,更堅硬的什麼東西。

  我的胸膛激烈地起伏,他的手按在上頭,我的乳尖立刻硬得像兩顆濕漉漉的小豆子。他的臂膀橫了過來,摟得更緊。我急切地尋找可以讓我呼吸順暢的地方,終於,找到了。

  我把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他的棕發沾染著汗水,我的手在他的乳頭上研磨。很快他的呼吸也不順暢起來,不,從一開始他就在忍著。他的汗水從鬢角流了下來,是太熱了,是的,我渾身都被這股熱意蒸烤著,就像在沙漠中的螞蟻。

  如果再沒有什麼東西澆灌一下這片土地,螞蟻一定會因為乾旱而死。

  他調整我在他身上的位置,指揮我把兩條腿纏緊他的腰。這樣我的底褲磨蹭著他的堅硬,沒一會就潮濕起來。他上上下下地磨蹭,卻不進來,我聽到他喉嚨深處憋住的欲望。

  我的腳在那光滑緊繃的臀部上方上下滑動,那個勃起的大傢伙也因此備受折磨。

  萊斯惱火地放開我的胸脯,一手拉下我的脖子。我們的舌頭立刻難捨難分地糾纏起來。

  可是這樣還不夠,我渴望接觸到更多的萊斯!我的指頭瘋狂地在他的背部摸索起來,那條深陷的凹縫叫我著迷,我來來回回撫摩,他熱烘烘的大手拉開我的底褲。我的呼吸一頓,就仿佛有個人捏住了我的喉嚨不讓我喘氣。

  他的手指強硬地扯開那個討人厭的小傢伙,然後我聽到他的笑聲。噢該死的,他一定摸到那些因為我情動分泌出來的水了,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的指頭迫不及待地闖入,我低低地哼了一聲,心中因為他的嘲笑感到惱怒,與此同時,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掌控了我的胸腔。

  我的一條胳膊繞過他的脖子,另一條胳膊偷偷往下伸。左腿撐住床墊,右腿彎曲勾在他的腰上。

  我的乳房和他堅硬的胸膛摩擦,那些柔軟的棕色毛髮好像細細的羽毛,撩撥著我敏感的乳尖。他的手指仿佛在我的身體裡迷了路,壞心地這裡撥撥那裡挖挖,我的軀體因為渴望而蜷縮。我喘息著,手摸到了那個在不斷膨脹的大傢伙。

  欲望灼燒著我們的神經。

  萊斯在我耳邊低哼。

  「寶貝,你想幹嘛?」他問,手肘小心地撐起,我們喘息著短暫地分開,他在黑夜中大汗淋漓地俯視我。

  「叫你嘲笑我。」我咕噥著說,衝了上去,像打倒國王的騎士那樣握住對方的武器。他的尺寸太大,並且在我手上彈跳,我險些握不住。他迷惑地看著我,我瞪著手裡這個大傢伙,它的最前端光滑得像鮮嫩的雞蛋,我垂下腦袋,鼻端縈繞著只屬於萊斯的氣味。

  當他把這個東西戳進我身體裡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被撐開的撕裂,但緊接著的是廝磨的快感,那種炙熱,能將人感官全部焚燒成灰燼的炙熱!當他進入的那一刻,我下身的神經都涌到了那個部位,他強悍的尺寸,他灼燒人的溫度,他陰莖上每一條叫人血液噴張的經脈。

  我低下頭,將那個帶給我神奇,美妙體驗的東西含到嘴裡。起先只是那個光滑的頭部,我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我的耳邊響起萊斯長長的呻吟,他的手抓住我的頭髮,擺出一種哀求又期待的姿勢。

  他嘗起來很奇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我試探著去吸吮他的莖身,那裡的氣味比較濃重,但並不難聞,是萊斯平身身上讓我著迷的男人味。

  他變得比剛才更加粗長,我的喉嚨被頂得有些刺痛,甚至有些想要嘔吐的感覺,就在我準備後退的時候,他猛的從我的嘴裡抽了出來。

  「寶貝。」他說,握住我的腰,猛的刺了進來。

  我因為巨大的快感叫了起來。他的臂膀緊緊摟住我,我們原本是半跪坐在床上,現在因為肉體的快慰而失去了平衡,我的腿因為酸軟往後倒,他氣喘如牛,也跟著我往後倒去。天,他真重,兩百磅的肉體抵在我的骨頭上,差點把我肺裡最後一點氣擠壓光。

  在和柔軟的床墊接觸的剎那,他的大傢伙因為這個姿勢刺得更深。我的指甲抓過他的背部,他背上的肌肉因為疼痛瑟縮了下,但有力的胯部卻絲毫沒受影響,一下又一下堅定地往深處,更深處穿透。

  我無法抵抗這絕對的力量,我的內部渴望著他,那裡像是長出了無數小手,當他闖進來的時候,這些小手被揉碎壓扁,當他退出去的時候,它們急切地伸出去握住他,不讓他離開。萊斯總是輕輕退出,再狠狠撞入。

  也許是太緊了,我能清楚地感知他的一切。他辛苦地想要掰開我,而我則在努力攪緊他。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屁股撞擊我的屁股,床搖晃得太過厲害,我漸漸找不到自己呼吸的頻率,他也一樣。沉重的喘息迴盪在臥室裡,努力想要衝出去,但碰到天花板時又被狠狠彈回!

  就在這一刻!

  他重重地戳了進來。

  高潮。

  激烈的快感像海浪般淹沒了我們,萊斯和我緊緊擁抱著,刺激正在剝奪我們的意識,全世界在此刻灰暗了下去,只剩下我們,只剩下萊斯和我。

  我們在余韻中劇烈地喘息,心幾乎從胸腔裡跳出。

  我們黏膩地抱在一起,度過了假期後回來的第一個晚上。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第一個睜開眼,小心地幫我調整了睡姿,就下樓準備早飯。八點十五,我從床上坐起,身上蓋著昨天的床單,身體下是一片狼藉。挪動幾乎伸不直的雙腿,我穿上鞋,在廁所裡洗了臉刷了牙。

  等我走下樓,食物的香氣已經充斥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

  「起床了?」他背對著我問,聲音有些猶豫。

  我「恩」了一聲,在桌子邊坐下。

  環顧客廳,白色的陽光像盛放的水百合,將家裡照得亮堂堂的。萊斯把水藍色的窗簾拉到了一邊,從我這個方向,正好能瞧見外面綠色的後院,鄰居的小孩已經起床了,現在是十二月,但卻比三四月更溫暖,這幾個小孩正在撥弄自製黃色的電動飛機。

  「也許我該讓他們注意點別砸壞我們的玻璃。」我咕噥著說,萊斯在我面前放下一個盤子。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散髮著香氣的食物吸引。

  「什麼?」他邊解開圍裙邊問。

  紅色的培根,唔,兩個黃色的煎蛋,香腸,還有切好的水果,真豐盛!

  「謝謝你。」我說,嗓音還有些沙啞,一定是因為時差還沒調整好的關係。

  「嘗嘗,我早上去便利店買的香腸和雞蛋。」他說。

  我把香腸放進嘴裡。

  「好吃嗎?」

  「好吃。」

  「夠粗嗎?」

  我有點意識到不對,「……萊斯。」

  「你就喜歡粗粗的對不對?」他走過來,彎下腰,在我耳邊暗示性地吐了口熱氣。

  我一愣,臉隨即爆紅。

  「吃完了。」他從我的手裡把盤子奪走。

  我回過神,憤怒地叫道,「萊斯,我只吃了一口。」

  他回過身,從裡頭捏起一條培根放進嘴裡,盯著我,仿佛我臉上開了朵花。

  我懷疑地摸上自己的臉頰,「……怎麼了?」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並不想開口。

  「你今天……」他艱難地說,「要上班。」

  噢狗屎,我忘了放假第二天就要去工作了!律師事務所九點上班!

  我推開椅子,飛快地抓起掛在門口的背包。

  「你的外套。」他探出胳膊,上頭是我黑色的西裝。

  「謝謝!」我正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掏鑰匙。

  混蛋,萊斯一定是故意的,不叫我起床,然後還在早餐桌上拖拉時間。現在幾點了?我看手錶,還只剩下二十分鐘了,從這裡到發動車起碼要五分鐘,停好車進入電梯起碼還要五分鐘,也就是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在路上,沒有紅燈還好,如果一路紅燈,半個小時都到不了!

  我套上鞋,幸好昨天整理了鞋櫃,不然一定找不到我左邊的黑色高跟鞋在哪裡。

  「路上小心。」他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瞪了他一眼,昨天的興奮還在我的腹部跳動,手抓住橡皮圈,飛快地把黑頭髮統統扎了上去。

  「一個離別吻?」他問。

  我抓起包,「不了,要遲到了。」

  他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長臂一撈,掰住我的脖子。我在他的鐵臂上掙扎,他垂下腦袋,在我脖子上狠狠親了一口。

  我倒抽一口冷氣,離別吻需要用的上牙嗎?

  「其實今天不一定要去。」他抬起頭沙啞地說。

  我渾身的肌肉都因為他的這句話而顫抖,可是賺錢比做愛更重要!

  我心慌意亂地推開他,「不了謝謝你的邀請萊斯,昨天的運動挺養生,今天晚上我們再繼續好了。」

  他看著我半晌,退後一步,聳聳肩,「好吧。」

  我打開門,風一下吹起我的劉海。

  「要是不想去了就回來吧。」我聽到他說。

  我失笑。

  「不了,我還要賺錢給你燒菜呢!」

  我衝他說。

  好不容易到了律師事務所,心中還因為萊斯早上故意不叫我感到奇怪。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可今天他好像一臉矛盾,既想讓我遲到,又忍不住提醒我要上班。

  我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剎那擠了進去,大家似乎也才到,電梯裡人太多,旁邊就有個人緊挨著我。

  我的鼻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這種香水好像在我八百年前特喜歡的一個人身上出現過。

  我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金色的頭髮, 現在剪了個更帥氣利落的髮型,一聲貼身的灰色西裝搭配那雙藍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斜眼盯著我,他的嘴脣譏誚地上揚,仿佛在說「哼,逮住你了」。

  亞力達斯。

  媽的,終於明白萊斯不想讓我今天來上班的原因了。

  亞力回來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7:05

  第四十一章

  同事們呼啦啦地從電梯裡涌了出去。我抱緊手中的皮包,目不斜視地往自己的小桌子走去,桌子上的資料還維持著聖誕節前整理的模樣。

  他並沒有出聲叫住我,而且只是瞥了我一眼就轉過了頭,顯然他覺得我比下水道的老鼠還讓他不屑一顧,但是沒關係,我也不願意搭理他。

  亞力被達斯律師送到加州待了一段時間,那裡住著唯一能整治他的老達斯先生,達斯律師說是等風頭過了再叫他回來,沒想到這麼快亞力就從禁錮他的牢籠裡逃了出來。萊斯就是從達斯律師那兒聽說了這個消息,順手編了個他把賠償金給了亞力一部分的謊話騙我安心。

  可虛假維持不了多久,我心裡知道,萊斯之所以撒謊是因為他想告訴我他不在乎亞力和我拍了多少那種照片。我相信他,經歷了這麼多,我也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拍了就拍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自己做過的事可以後悔,但不能自怨自艾,把照片銷毀比暗自傷心重要多了。

  可問題是底片還在亞力的手上。

  「茱莉。」就在我忙完一天的業務後,一位叫海倫的秘書過來敲了敲我的桌子,她平時和我關係不錯,我們經常一起出去買盒飯吃。「你下班以後留一下。」她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亞力龍飛鳳舞的簽名。

  我把垂在臉頰邊的卷髮輓到耳朵後邊去。

  「恩,知道了。」我衝她微笑著說。

  亞力果然還是沒死心。我承認我在人際交往上並不聰明,要不然也不會和當初一樣一頭熱地撲上去,但我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律師事務所加班的可憐人比地球上的螞蟻只少一倍,如果我聽他的話在下班留下並且被他們撞見我長時間待在亞力的私人辦公室,第二天指不定要傳出什麼流言蜚語。要是亞力真的想整我,他是不會死心的,並且我用自己酸痛的雙腿打賭,這個混蛋一定會找第二次機會。總之,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時間地點。

  如果事態再嚴重些,或許我該聯繫一下達斯律師。

  「可是我今天有一個邀約,可能不能留下了。」我虛假地說,「那個……能拜託你幫我和亞力先生說聲不好意思嗎?」

  「那好吧。」海倫爽快地應下,衝我眨眨眼,「晚上過得愉快。」

  哈哈哈……

  我幹笑。

  這群人以為我每天急著回去是為了和萊斯啪啪啪嗎。

  不過事實……好像的確如此。

  「今天上班怎麼樣?」雞蛋從平底鍋裡滑到我的盤子上,我聞到食物的香氣不由食指大動。

  我不想讓萊斯擔心,「挺好的呀。」

  他「恩」了一聲,把鍋子放回電磁爐上,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才解開圍裙走到我身邊坐下。

  「茱莉,你得衝我說實話。」他說,「你忘了我們間的約定了,不許對對方撒謊。」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約定?

  可萊斯說得對,「唔,我今天遇到亞力了。」

  說完小心地瞄了眼萊斯,他神色正常,只是捏著叉子的手指尖因為用力過度有些泛白。

  「繼續。」他微笑著說。

  我心驚膽戰地低下頭吃盤子裡的雞蛋。

  「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了茱莉?」他問。

  還是萊斯最懂我!

  「……我可以聽聽麼。」他說,「或許我可以幫上點忙?」

  對付亞力這種人講道理是不行的,因為他的詞典裡沒有道理這個詞,但我也希望可以從根本消滅對我有威脅的東西。我有一個優勢,就是我或許比亞力更了解他自己,這說起來真叫人鬱悶,但我的確從入學的那一剎那就喜歡上了亞力,確切的說,是他的臉,由此開始長久的跟蹤和調查。

  我知道他對除了賽車以外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就連學校圖書館的複印機都是入學第二年後才學會使用的。亞力不可能帶著我的照片去圖書館或者複印店,除非他想讓全世界欣賞他占有過的女性,但很明顯他獨占心很強。亞力臥室裡有一台打印機,上次我去達斯家拜訪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看就是很久沒用過的模樣,入紙口積著厚厚的灰。

  趁著達斯夫人去給我倒果汁的時候,我查看了他的書架,上頭空空如也,他的抽屜(並沒有上鎖),裡頭只有各種各樣的黃色雜誌。後來達斯夫人說了逛街的事,還給我展示了他們一家的衣櫃。亞力的櫃子緊挨著他父親的,如果他沒瘋,就不會把重要的照片放在那兒。

  可據他自己說,他喜歡給每個和他上床的女人拍照,所以應該有一堆。

  達斯家的地下室有自己洗照片的暗室,他也許就是在那兒把照片洗出來的,可那樣的話他用的就是膠片,也就是說照片是孤品,他說的一切都是嚇唬人的。可如果他用的是照片打印機,比如他父親書房的那台,那就糟糕了,這說明底片還在他的電腦裡。

  萊斯現在很受達斯夫人喜歡,我知道利用這位可愛女人的喜歡不好,但我也不喜歡自己的照片在未來某一天被當成威脅萊斯和我的工具。

  我的心裡形成了一個瘋狂又大膽的計劃。

  第二天我找上了海倫,她被臨時調為亞力的秘書,可顯然她對他不感興趣。

  我拉她去附近的冷飲店喝果汁,她最喜歡這個。

  面對海倫圓圓的蘋果臉,我試探著說,「我上次誤傳了一份文件給亞力。」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我表現出十分尷尬的模樣,「但也許是我記錯了,可那份文件很重要,我真的很著急,你覺得他會把它刪了還是……?」律師事務所的電腦都是公用的,但亞力有一台筆記本和一台台式的。通過我對他的了解,雖然他酷愛換車,但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台電腦。

  「亞力嗎?」她皺著鼻子,推了推快滑落的黑框眼鏡,「恩,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

  「噢千萬不要。」我惶恐地說,「他一定會責怪我粗心大意的。」

  「那你得請我吃冰淇淋了。」她衝我做了個手勢。

  當我把巧克力聖誕遞到她手上的時候,海倫湊到我身邊低聲說,「我知道他習慣把文件保存在哪兒,但我不會親自動手,我會告訴你辦公室幾點我值班,然後你進來。他都把文件和圖片保存在F盤C打頭的第三個文件夾裡,密碼是他自己的生日,辦公室的監視器都被他自己弄掉了,原因你自己知道。」

  因為他也許會在辦公室辦事。

  「他不會把每個文件夾的密碼都設成自己的生日吧?」我開玩笑地問。

  她神秘地笑了,「哦不當然不,據我所知,唯一的兩個密碼是他的生日還有買法拉利跑車的交貨日期。」

  恰好我都知道。

  不出我所料,亞力果然在兩天后重新找上了我,我想他真的是蹲點好的。

  一月二十日,他在事務所門口攔住了我。

  「茱莉。」他的手準確地搭上我的肩膀,「老朋友見面,你這個態度可真叫我傷心,也不打個招呼?」

  我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從肩膀上甩開,亮出自己的左手,銀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我結婚了,你應該稱呼我費爾南德斯夫人。」

  他愣了愣,緊接著笑著說,「別傻了茱莉,費爾南德斯,這是什麼可笑的姓氏?」

  「結婚很長時間了,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說,「還有……費爾南德斯這個姓氏一點也不可笑。」

  「好吧,年輕的費爾南德斯夫人。」他嘲諷地說。

  我親切地衝他微笑,然後當著他的面碰地一聲關上玻璃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大樓,他急忙拉開門緊隨其後。

  「你可真是絕情。」他在我身後抱怨。

  見我沒反應,他上前一把拉住我,我踉蹌地後退一步轉頭瞪他。他心滿意足地退開,用左手食指撫摸自己的嘴脣,這在肢體語言裡有著明顯的性暗示,我的胃一陣翻騰。如果這種動作是萊斯來做,我會覺得心潮澎湃,如果對象換成亞力,我只想把口香糖黏在他的牙齒上。

  我當初為什麼會看上他呢?唔,誰知道,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一兩個人渣。

  當我往外電梯口的時候,他也發揮了口香糖的本性。「以前都是你追著我跑,現在倒換了個個,變成我追著你了。」他惆悵地說,替我拉開了進入電梯口的玻璃門。「女士優先。」

  我憋著氣從他身邊走過,他施施然關上門,雙手插兜向我走來。現在我們在一樓的大廳裡,到處裝著監視器。

  「這倒是個不錯的談話地點。」他說。

  我望著電梯上不斷變換的數字。

  「所以,我想說。」他拖長音調,一絲惡意的笑閃爍在他的眼角,「……我考慮過你說的話了。」

  我回過頭盯著他,我現在該對此感到受寵若驚嗎?

  「就是墨西哥餐館。」他只好提醒,「照片,你忘了?」

  「……」

  他看了我一會,搖搖頭,「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應該是哪樣的?

  「我記得你曾經很喜歡我,不是嗎?」他哼道。

  雖然我後悔了,但我喜歡過他是事實。但過去就是過去,不要提。

  「現在談這個,有必要嗎?」

  「當然有。」他笑著說,「也許我該讓你知道我還有你的底片,所以你應該對我……」他眨眨眼,「好一點?」

  我心中一陣毛骨悚然。

  上帝,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回應他,「底片?我不相信你還有,如果你是故意騙我的呢?」

  「噢親愛的,別自欺欺人了。」他甜膩膩地說,「你不會想再次看到它們吧?」

  「事實上。」我幾乎能感受到自己雀躍的心跳了,計劃正在向我希望的方向前進。「我是個很謹慎的人。」

  「好吧。」他說,「下午一點來我辦公室。」

  下午一點大家都在忙著整理文檔,我定定神,敲開他的辦公室門。海倫也在,她坐在他左側的桌子上。

  「快來。」他顯然是想讓我難堪,「我上次和你提過的那個文件,想看看嗎?」

  但是他什麼都沒找到。

  我全刪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7:17

  第四十二章

  等我回到家,萊斯已經做好了晚飯等我。我們一起做了泡沫蛋糕,這次真的做成了,可惜我的糖加的有些多,最後我們倆都有些受不了,只好拼命喝水。

  萊斯下午拜訪了達斯夫人,他告訴我亞力將那些照片夾在他的那些大學作業本裡,達斯夫人很少清理他的書本。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只來得及把像我的幾張照片放進口袋。但總而言之,照片的事終於從根本上得到了解決。

  「你應該看看亞力當時的臉色。」我衝萊斯說,腦海里回憶起亞力氣得泛青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或許你對達斯夫人的臉色更感興趣。」萊斯說。他臨走前無意中聽說達斯夫人想在週末搞大掃除的打算,她想把家裡不需要用的雜誌和報紙都清理出去,也包括亞力那些不用的作業本。

  我們開始計劃以後的生活。我把存款存在兩個賬戶裡,一個是緊急時用的,如果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堅決不動,另一個則是我們的日常開支。萊斯把他的薪水分成三份,一份還房貸(我們買房的時候合同費並未完全用在買房上,而是貸了一筆款),一份日常時用,一份存入緊急賬戶。而我的薪水也是如此。

  他從烹飪學校畢業後就開始在餐館的廚房幫工,很快憑著自己的手藝和性格和餐館裡的人打成一片。我每次去他們都願意給我打對折,六個月後,那家意大利餐館的主廚辭職了,一個星期後,萊斯成了餐館的主廚。

  「四位數以後是五位數,五位數以後是六位數。」

  每段時間統計一下花銷成了我的必備工作。我們存款簿上的數字飛也似的增加。

  萊斯和我都不急著要孩子,一是我年紀還太小,二是萊斯和我都沒準備好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傑弗瑞給我的三個套套在結婚後的一個月終於發揮了它們的作用,幸好前一個月我們都很小心,我的月經很正常。

  達斯律師想培養我,前一年我跌跌撞撞地跟在所有人身後,像只笨拙的鴨子。第一個月我跟隨幾個律師出去,遇到不懂的默默記在心裡,事務所裡的人很耐心,都肯教我。人際交往自然而然老練起來,隨著翻閱和目睹的案例不斷增多,我也對大家處理事情的方法有了一定的了解。真實的律師社會和書上的很不一樣,如果全部相信書本的知識那就大錯特錯了。

  閒暇的時候(雖然少之又少),我也會和同事聊聊大學時候做的蠢事,不論哪一件拎出來都能讓人津津樂道很久。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亞力後來遇到了些麻煩。

  他飆車太猛翻了車,導致一條腿粉碎性骨折,但幸好他的脊椎比他的腿堅固很多,否則達斯夫人一定會哭死。從此他開始了拄著拐杖的生活,大概是醫院住久了,他的性情也逐漸平和下來,反正從此以後他再也沒來找過我麻煩,雖然每次他瞧見我臉都拉得和地毯那麼長,且每次都要冷嘲熱諷我一番才甘心。

  起初我只是在一旁整理整理資料做做歸納,漸漸的,達斯律師開始讓我參與一些案子,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撞車案,我也慢慢有機會接觸和參與到重要的案子中。我的第一個單子是離婚糾紛案,女方因為懷疑丈夫有情人後找到了我們,原本接這個單子的律師遇到了更好的案子,達斯律師就將我排了上去。

  「我看起來怎麼樣?」我放下口紅。

  萊斯出現在我身後,他皺著眉和我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我把頭髮盤了上去,露出幹練的額頭,臉頰上了淡妝,一向蒼白的皮膚在腮紅的幫助下泛著健康的光澤。我穿著老氣的貼身黑色套裝,看起來真的挺那麼回事。

  「像真正的律師嗎?」我問。

  「不好看。」

  「……我剛才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第一單案子很成功,我幾乎把平時積累的經驗都用了上去,從各個方面確保我委託人的勝訴,後來的路越走越順,我的薪水也在不斷增加。

  萊斯的案子因為時隔太久很難順利翻案,但我還是堅決向那名經驗豐富的律師要求繼續下去。但叫人惋惜的是,一旦案子失敗,那名律師的聲譽也會受損,並沒有人真的願意接。我實在無法忍受他們像踢皮球一樣把萊斯的案子踢來踢去,有一天再完成又一筆訴訟案後,我走進達斯律師的辦公室。

  達斯律師不用抬頭都知道我要說什麼,「從你敲開我辦公室門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尷尬,「我以為我的臉在隱藏心事方面會更出色。」

  「並不是因為你的臉,是我知道只有萊斯才能讓你來找我幫忙。」他問。「讓我聽聽,我們的親愛的小年輕今天又是為萊斯的什麼事犯愁呢?」

  我的臉漲得通紅。

  「你猜的沒錯,我想接手萊斯的案子。」我說。

  他放下筆,一副訝異的神色。我很堅定,因為萊斯的事不能拖下去了。我又重複了一遍,他終於意識到我是認真的。

  我在他辦公室裡待了半個小時,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晚上萊斯要值班,沒時間接我。車被他開到了餐館,說實話,最近我開始考慮再買一輛車,畢竟如果我們兩個在不斷變忙,上下班可以分開來。

  亞特蘭大的公交系統很爛,我也不指望政府會因為我特地開闢一條通往我家的地鐵線。我收拾好桌子,把重要的文件塞進褐色的文件夾,放在隨身的大包裡。

  我用五分鐘清理桌子上的雜物,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正準備出門搭公交。海倫從我身邊走過,黑色的車鑰匙在她指尖晃動,「要搭便車嗎?」坐進她米黃色的甲殼蟲,還沒拴好安全帶,海倫就開口,「什麼事這麼開心?」

  我一愣,這麼長時間在事務所混,我都學會了隱藏心情,怎麼今天一個兩個人都看出我的情緒,達斯律師還好說,海倫的眼睛也這麼尖。

  「沒辦法,是你今天的嘴脣控制不住地往上勾啊,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她說,「你加薪了?」

  哈哈,上帝,海倫你可以更俗一點嗎?雖然我的確喜歡加薪這個主意。

  但不是,是達斯律師同意讓我接手萊斯的案子,他甚至說可以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幫我。只要有達斯律師出馬的案子,委託人百分之九十八都能勝訴,他這句保證相當於願意為萊斯出庭了。

  我聽完這句話後激動無比,心中像被塞了一盆火。「對他們來說可能有點難度,但對我而言這是個挑戰。」達斯律師說,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我下半年正好挺空,也沒什麼事做,伊莉莎(達斯夫人的名字)也沒給我安排些無聊的假期活動。」後來他甚至說,「別這樣瞧著我,要不是覺得你像我女兒,茱莉,我可不會操心約旦佬的事。」

  什麼,女兒?我一愣,噢管他呢,也許達斯律師收養過小女孩然後夭折了什麼的,也許他指的是我調皮搗蛋的性格像他的女兒,又或者他只是單純的希望有個和我一樣的女兒,真是奇怪的願望。

  只要他願意出庭就好。

  「事實上,」我說,「比加薪更好。」解決這個案子也許還要很長的時間,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但我們等得起。

  晚上的時候萊斯做完飯,按照習慣他會先把食物分好再叫我下來。可今天我主動出現在廚房。

  「萊斯。」我從拐角處探出頭,「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7:33

   番外一        

    「今天到底該吃點什麼改善一下生活?」我攤開家裡的燒菜指南,一頁一頁地翻。其實我對食物並不挑剔,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今天是萊斯和我結婚兩周年紀念日!

    我本來並不太把這些情侶小情趣放在心上,紀念日的意義在於讓相愛的兩個人更珍惜對方,可萊斯就像愛護他的菜刀一樣愛護我,我也把萊斯擺在我心裡差點夠不著的位置,既然如此,紀念日就顯得毫無意義。

    於是我們沒有過一百天的紀念日,也直接忽略一周年紀念日,但是我說什麼也要過兩周年的紀念日!因為我今天去鄰居家做客的時候,那位七十歲的瑪奇太太帶我去了她的房上掛著的照片是她和她丈夫結婚五十多年來每年的結婚紀念日照片,擺滿了整整一堵墻,用漂亮的鮮花串在一起,再被溫暖的燈光一照,格外好看。

    我好嫉妒。

    我也想要那麼一墻甜蜜的照片。

    瑪奇太太說紀念日只是讓他們更加親昵的一個藉口,並不是情侶足夠珍惜對方就可以不過了,她甚至說,「你可以期待奇跡會在那一天發生,奇跡,比如說你和你丈夫前一天還在吵架,但早上你會發現他尷尬地站在你面前,手裡握著給你買的禮物,他會遲疑一陣,不情願地說要不是因為紀念日絕對不會原諒你,然後你們就可以去床上做愛了。」

    很顯然瑪奇太太經常和她丈夫發生矛盾,所以紀念日成了他們和解的藉口。萊斯和我自結婚後就沒吵過架,所以她的那套奇跡理論並不適用於我們身上,但她緊接著又說,「有時候我會覺得生活太平淡,紀念日可以重新點燃你們的熱情。」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直直戳入我的心口。

    萊斯是個很浪漫的人,我也很俗氣,如果萊斯對我浪漫,我會很感動。但浪漫不能當飯吃,自從我們結婚後,萊斯把浪漫的勁頭都用到了工作上,我也是。我們拼命賺錢,生活逐漸往平淡靠去,我潛意識裡知道這是正常的,但小小的私心還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和以前那樣來個小火花。

    亞特蘭大最近在舉辦什麼美食節,大概是經濟太過蕭條,政府打算用旅遊業拉動一下消費,可他們也不想想誰會沒事來南部這麼荒涼的地方旅遊。

    但我卻很喜歡美食節這個點子,在美食節上,有名的餐館會聚集到一起進行評選,市長還會給勝利的餐館頒發獎章。獲得最美味獎章的餐館會在本地新聞上得到一整期的介紹。萊斯所在的意大利餐館一直都很有名,他這次作為主廚要代表餐館出去比賽。我為他感到驕傲。

    因為要準備比賽,他這個禮拜都要到11點才會回來。

    我決定在他回來後給他舉辦個單人排隊,做個宵夜什麼的。

    「蘑菇雞肉沙拉,不,這太普通了,唔這個好,法式洋蔥湯,大概和學校食堂裡的一樣,不過不行,家裡沒有足夠的洋蔥,宵夜還是清淡點好……」

    到底做哪個呢?

    我既想給萊斯驚喜,因為他肯定不記得。可我又想讓他對我刮目相看,誰讓他總是嘲笑我在做菜方面毫無天分。

    找了很久還沒挑出有情調的宵夜,我生氣地猛合上書,把它甩到身後的沙發上。

    我一定要給萊斯辦一個浪漫的兩周年結婚紀念日派對!

    就像他上次在我家給我做的大蛋糕一樣。

    想到那塊整整花費了我兩天時間才消滅掉的蛋糕,我就更加堅定了要讓萊斯度過一個難忘夜晚的決定。

    然後第二天去拍個紀念照什麼的,哈哈哈哈,簡直是完美的點子。

    我打開電腦,在瀏覽器裡輸入紀念日夜宵,英特爾果然很給力,一下子跳出幾百頁的搜索結果。我耐著心一條一條地看了過去。

    「水果沙拉冰淇淋……」我喃喃地念出眼前所看到的,背往座椅上一靠,思考起來。

    家裡有足夠的水果,各種沙拉醬常備,萊斯每天都回去買新的菜葉子。冰淇淋,家裡也有牛奶,可以自己做。

    就是它了!

    我跳了起來,旋轉到廚房,勾起萊斯的圍裙,二話不說系在腰上。

    現在距離11點還有2個小時,完全來得及。

    我從櫥櫃裡挑了兩個最精緻可愛的透明高腳杯,洗了又洗,放在白色的蕾絲桌布上。水果要認真清洗,我像對待那些法律資料一樣嚴陣以待,把它們放在做工最好的盆子裡,扭開水龍頭。洗完後也要仔細切,還可以切成不同花樣。而且水果顏色的搭配也很有講究,我雖然對做飯不擅長,但搭配顏色可是專業級的。

    草莓切成一片一片的,紅色裡再來點黃桃,我可以做個綠色的冰沙,紅色黃色綠色,萊斯喜歡的顏色都有,哈哈哈,真是人類歷史上的傑作!

    我從櫃子裡抱出萊斯買來的攪拌機,冰箱裡並沒有獼猴桃這樣綠色的水果,倒是有藍莓酸奶和新鮮的藍莓。我想了想,把酸奶牛奶混在一起,倒入攪拌機。隨後再加上藍莓,草莓和檸檬汁。

    果泥打得很細膩,出來的成品顏色很均勻,我用小勺子嘗了一口,那種冰涼的感覺帶著一點藍莓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想到熱氣騰騰的沙灘和遮擋太陽的紅色遮陽傘。

    我瞥了眼掛鐘,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將冰沙盛進高腳杯,檸檬片插在杯口,我翻箱倒櫃找出一包粗吸管,挑了根亮黃色的,正好搭配檸檬片的顏色。

    桌子上要插點蠟燭,鋪一張新桌布,對,燈光要調暗。我去年買的芒果味蠟燭哪兒去了?還要把冰沙先保存起來,不然會化掉。客廳放上音樂,唔,我把手提電腦偷偷藏在沙發後面,設定好播放器播放的時間。

    一切準備就緒。

    我回過身坐到沙發上,抖擻精神等待萊斯的到來。

    還有五分鐘。

    我手心有點出汗。

    要是萊斯記得紀念日怎麼辦,他的記憶力那麼好。如果他一開門就對我說紀念日快樂然後給我一個吻我要怎麼辦,推開他說我們先吃冰沙吧?

    三分鐘

    門外傳來停車庫開門和汽車倒車的聲音。

    不一會,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一分鐘。

    我感覺我的瞳孔在放大。

    鑰匙插進鑰匙孔。

    轉動。

    我的腳底心開始冒汗。

    門慢慢打開。

    時間到!

    我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萊斯抬起頭,見我一臉激動感到很奇怪,「怎麼了,寶貝?」

    啊,他果然不記得。

    「怎麼黑漆漆的,你不開燈?」

    沒關係,親愛的,這樣你才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不能說,不能說!

    要保持神秘!

    我綻開一個熟練親切的笑容,「歡迎回家萊斯,今天怎麼樣?」

    他走了進來,抖了抖肩膀,幾片樹葉從上頭飄了下來,「花園得修剪了,我明天早上起來弄。」

    「是啊。」我心不在焉地說,「是要修剪了。」

    他走到餐桌邊,看到桌子上的蠟燭,「恩?」了一聲。

    「家裡停電了嗎?」說完他就去按開燈,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已經晚了。

    客廳的燈太強烈,那種浪漫的感覺一下子被破壞殆盡。

    「沒停電,你關什麼燈?」他說,把手裡的黑袋子放到桌子上。

    「……」

    我覺得自己好失敗。

    「怎麼了?」

    感覺一旦消失,吃冰沙也沒氣氛了,可是我都做好了啊,該怎麼辦。或許我該直接走過去把燈關掉,如果萊斯皺眉我就應該告訴他閉嘴,然後我要高貴冷艷地打開冰箱門拿出冰沙扔在他面前,命令他快吃。

    「快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他說,把黑袋子打開,我沒精打采地晃過去。

    「這裡面是……」我的眼睛猛地睜大,「是大龍蝦?」足足有我小腿粗!

    「今天多做了一份,所以帶回來給你吃了。」他從櫥櫃裡掏出一個碗,「我做的,打算去參加比賽用,我今天吃飽了,你試試。」

    「……」

    「你怎麼了,不高興?」

    我的內心哭了。

    冰沙和龍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上的,真的是……徹底輸了。

    相比之下,我的那個那個落魄的水果冰沙簡直是……反正是完全拿不出手!

    「高興。」我說,「我太高興了。」

    我走到桌子邊,悲憤地坐下。

    雖然我的靈魂脆弱,但我的肉體堅強。

    我花了半個小時將悲痛化為力量把龍蝦整個兒吃了。

    晚上和萊斯一起睡覺,哎,大概是吃得太飽的關係,血液都集中到了胃部,沒一會就感到大腦無法集中。半夜萊斯用胳膊夾著我蹭我,我也迷迷糊糊地從了他。

    總之,今天實在是太失敗了。

    兩天后萊斯檢查冰箱的時候發現了那兩杯冰沙。

    「天哪茱莉,這是你做的?」

    我當時正在看報紙,聞言抬起頭,「噢,什麼?」

    「這個。」他端起其中一杯。

    水果的色澤已經有了變化,那些紫色的冰沙看起來就像沃爾瑪裡打折襪子的顏色。我的自尊心被擊碎了,太醜了,那玩意才不是我做的!

    「噢,是瑪奇太太上次來我家做的。」我面不改色地說,「挺難吃的,別吃。」

    「還不錯。」他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瑪奇太太手藝挺好。」

    啊啊啊啊我能收回剛才的話嗎。

    「是嗎。」我面無表情地說,其實內心狂喜。

    「恩,我可以給它打個四分。」

    「……」狂喜碎裂。

    「不過如果是寶貝你做的。」他衝我眨眨眼,「我就給它八分。」

    這是對水果冰沙和對我的侮辱。

    我漲紅著臉,「快滾開!」

    我再也不過紀念日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7:48

  番外 二

  比賽那天很快來臨,一條街被各種各樣的帳篷占領,不少人開著裝滿蔬菜的吉普車趕到這兒,忙進忙出來來往往。附近農場的人也趁機跑出來,在旁邊擺開小桌子賣起了蔬菜,有人搬出80年代的老式收音機,放起了獨具美國南方情調的鄉村音樂,還有的甚至抱來了白白的小羊羔,用木柵欄圍著放在草坪上,吸引小孩子過去摸。

    我在一群五顏六色的起球裡找到了萊斯的鋪位,他的臉色很臭,顯然是不喜歡被粉色的氣球環繞,但沒辦法,餐館的主人覺得粉色能給比賽帶來運氣。

    「幾點開始?」我扮成顧客偷偷湊近問。

    萊斯抬頭看了我一眼,手下動作沒停,「你們吃得過一會,我先做好一盤一個小時後給評委送過去。」

    有的吃就行,我趕緊說,「沒問題,需要幫忙嗎?」

    「……小姐,請問你會做什麼?」

    「……」我高興的,「我會給你精神上的鼓勵。」

    他盯著我。

    我的雙眼閃閃發光。

    「……其實你是想偷吃龍蝦吧。」

    我感到異常憤怒,「怎麼會呢萊斯,你把我想的太低級了!」

    他微微一笑,手探了過來。我激動地以為是龍蝦盤子趕忙抓住,沒想到他往我手裡塞了一坨……

    我低頭一看。

    「……」原來是厚厚一疊印著餐館名字的宣傳單,另附減價信息。餐館老闆很聰明,懂得利用這天搞宣傳。

    「謝謝你。」他說。

    「……不用謝。」

    於是我站在入口處發了一個多小時的傳單。說實話發傳單並不算辛苦,起碼環境並不會讓人感到不舒適。亞特蘭大的陽光很舒服,風吹得人也暖洋洋的。況且發傳單的過程還有人陪,幾乎所有餐館的老闆都想到了發傳單的點子。

    於是大街口就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你的襯衫真好看,想吃點我們店一百多年來最有名的烤火雞嗎?」

    「這是我們餐館的制服,定做的,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十五塊錢賣你,想來點我們餐館的招牌冰淇淋嗎?」

    「夥計,你看起來臉色不錯,想來點壽司嗎?」

    「我對海帶過敏,壽司就算了,但是我們餐廳的鵝肝很不錯,想要點嗎?」

    於是我就對他們說,「想來點我們XX餐館的龍蝦嗎?」

    不過沒人理會我,因為基本上大家都是雞同鴨講,直到有個小夥子戳戳我的肩膀。

    我轉過身。

    他指指大街的另一端。

    我立刻會意,從那邊來的人少,但競爭不激烈。

    十分鐘後我出現在了大街的另一端,「非常感謝你。」我衝那個叫英國的小夥子說,「要不然我今天肯定不能完成任務。」萊斯起碼給了我三百張宣傳單。

    他別過臉,脖子漲得通紅。

    我大奇,很久沒看到和女孩子說了兩句話就臉紅的人了。

    「沒關係。」他小聲說。

    接下來發傳單的過程中我得知他叫約克,是英國人,現在休學中所以來美國幫叔叔開餐館,說想積累點工作經驗。我表示理解。

    當一個身材魁梧的南方大叔從他身邊走過時,約克下意識往我這邊靠了靠。

    「這些美國佬……我真的好不習慣。」他衝我抱怨,「感覺隨時都會被他們撕成兩半,粗魯死了。」

    我馬上想到了家裡那位,不由哈哈乾笑。

    「是啊。」我說。

    如果你看到萊斯,會不會被嚇得尿褲子。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這孩子一直往我這邊靠。如果不是他比我高半個頭,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他男朋友了。

    「那個,約克……」我咳嗽一聲,想提醒一下他太靠近了。

    他飛快地低頭,害羞地眨巴著眼睛,「噢什麼茱莉!」

    「你……很緊張麼?」我發現他的臉紅得不正常,「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我就是有點暈。」他說,「我從沒在外面待超過兩個小時。」

    什麼!我大驚,怪不得想往我身上靠,原來是根本站不住。這孩子可別中暑倒地了!「你家餐館的帳篷在哪兒?」

    他乖乖地指給我看。我趕忙把他推回帳篷裡,帳篷裡的人都很驚訝,「怎麼了?」

    「他可能中暑了。」我說,他們一聽趕緊給他冰水。我用宣傳單在旁邊為他扇風。過了十多分鐘,他臉上的燥意終於退了些,我趕忙問,「怎麼樣?」

    他一愣,顯然沒注意到我還在。

    「好……好多了。」他結結巴巴地說,「茱莉,是你把我送回來的?」說完他臉又紅了,我一看不妙,趕緊岔開話題。

    「你心腸真好。」他又小聲說。

    「不是我把你送過來的。」我說。

    「那……那是誰?」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名字,稱呼她天使吧。」我嚴肅地說,站起身,「你也不用感謝她,我也要出去了,今天謝謝你,我們就在此告別吧。」

    他呆呆地抬起頭。

    我揮揮手,也沒再管他有沒有看就直接走出了帳篷。

    然後我又站了一個小時才把宣傳單發完,其實我本來想找個土堆偷偷把宣傳單處理掉的,但一想那是萊斯主廚的餐館,就覺得要至少出一份力,所以也賣力地向顧客們推薦。等我回到餐館領員工食物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以後。

    萊斯的餐館果然拿到了第一名,為此我暗自得意了很久。別人問我為什麼得意,我當然要把萊斯吹噓一遍,「他做菜可有天賦了,我真想不出來除了他還有誰配拿得了金獎章。」

    很可惜,那枚金獎章被留在了餐館裡,老闆特地買了塊相框,把獎章放了進去,放在最顯眼的那一面墻上。

    發傳單和差點中暑的英國男孩徹底被我扔到了腦後,直到有一天,我在剪草坪的時候發現門口出現了一疊報紙。

    《亞特蘭大每日世界》

    這是鄰居訂的?

    我往衣服上擦了擦泥手,將報紙撿了起來。萊斯從不看報紙,我從來都只聽廣播,肯定是送報紙的人扔錯了。

    於是我奔到街道口衝那個騎著自行車的傢伙背影喊道,「喂,你送錯報紙了!」

    他騎得飛快早沒了影子。

    第二天我又在門口發現了一疊報紙。

    到底是誰家那麼倒霉,連續兩天訂的報紙都被送錯了。我也可以打電話投訴,但這樣那個送報紙的學生就會被教訓,誰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於是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逮住那個送報紙的傢伙讓他搞清楚狀況。

    第三天下雨天,我被萊斯折騰了一通沒起得來。

    第四天被拉去餐館幫忙。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我早早起床,就候在街道口。

    天色微亮,遠遠的一個瘦高個子的年輕人騎著腳踏車往這邊駛來。我往手掌心裡吐了口唾沫,躍躍欲試。

    近了。

    越來越近了。

    我從一邊跳了出來,叉著腰衝他喊道,「喂,給我停下!」

    他被嚇了一跳,握住自行車籠頭的手一抖,整個人差點從車子上翻下去。

    糟糕,有點太誇張了……

    但我還有正事要做,我從挎包裡掏出這些天他錯投的報紙,走到他面前,「你這幾天都搞錯訂閱的人了,喏,還給你……」

    他抬起頭,金髮後是一張蒼白秀氣的臉。我的近視眼終於沒給我在這一刻丟臉。

    「你……恩……」好眼熟。

    對方掙扎著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慌慌張張地衝我綻開了一個笑容,雖然有些勉強。

    我越瞧越不對勁。

    「茱莉,我是約克。」

    約克……約克……

    啊,約克!

    我恍然大悟,對方微笑地看著我,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強作一副我當然認識你的表情。

    「我知道,只是眼睛不太好,一時間沒認出來。」

    「沒關係,我也有近視眼。」他靦腆地說,左手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鏡。

    我吶吶地把報紙遞了過去,「你遞錯了。」

    他看著那厚厚的報紙半天,才默默收下。

    「你……你不喜歡嗎?」他低聲問。

    亞特蘭大每日世界嗎?還可以一般吧。等等,他問我不喜歡嗎?

    我什麼都明白了。

    一瞬間我感到十分尷尬,「你……」

    「我就是想謝謝你。」他垂下腦袋,幾乎碰到胸腔,「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

    上帝!

    我哭笑不得。

    「約克,等等。」我叫住他,回到家拿了點餅乾,出來遞給他,「謝謝你,但是真的不用特地送報紙給我們。」

    「沒關係的。」他低聲說,「我正好在兼職這個送報員,每天可以領一份免費的報紙。」

    「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說。

    他抬起頭,眼睛閃閃發光。

    我衝他微笑。

    「茱莉……」他滿臉通紅。

    我搖搖頭,糾正,「是費爾南德斯夫人。」

    「費爾南德斯夫人?」他一臉困惑。

    為什麼就沒人知道萊斯和我已經結婚了呢……難道左鄰右舍都覺得我們是兄妹嗎?上帝,難道他們覺得萊斯和我是同性?

    「我已經結婚了。」我說。

    約克怎麼走的我並不記得。

    萊斯後來下班回家後往書架上瞥了眼。

    「恩,茱莉,你的亞特蘭大每日世界不訂閱了?」

    我正在認真研究法律文檔,萊斯的案子真麻煩,但花不了多久我們都能解脫了。

    「不訂閱。」我把一疊紙堆到一邊。

    「我以為你喜歡那個,這段時間不是每天都有麼?」

    「那是個意外。」我說,「我現在都訂閱萊斯每日世界。」

    萊斯過來高興地揉揉我的腦袋。

    「只有書呆子才看亞特蘭大的報紙。」他總結。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8:07

  番外三

    律師事務所在聖誕節期間放假三天,我在按摩浴缸裡放滿熱水,用毛巾綁住頭髮,放上音樂。玫瑰精油緩緩滑入白色的浴缸,我小心地踏了進去,唔好燙!但我的皮膚就像斯巴達勇士手上的盾牌,我很快就感到這個溫度讓我酸痛的肌肉得以舒展。我解開頭髮,抹上洗發液,搓出無數白色的泡泡,再用冒著蒸汽的熱水洗掉。

    好不容易放了假,萊斯的案子也有了眉目,這兩年被浪費掉一大半,多半是因為律師們互相推卸責任,但自從達斯律師公開申明他願意協助後,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雖然雷蒙的父親死了,但雷蒙也是當事人,我們將在年後正式提起訴訟。

    我慢慢滑入浴缸,感受溫柔的熱水漫過我的嘴脣。

    我們這些年過得很不錯,恩,的確很棒,用幸福這個詞來形容也不為過。是的,幸福,自從萊斯和我把門口的信箱刻上「費爾南德斯夫婦」這幾個字後,我覺得我的人生更加圓滿了!

    可日子也越來越平淡,我一直想讓生活更加激情些,沒錯,就是激情這個詞。可我們都很忙,不是我加班就是萊斯加班。我們總不能在辦公室裡做吧?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都是玻璃的,一點保密性都沒有,難道在地下車庫嗎?不,那太刺激了,我可不想讓看管車輛的人欣賞萊斯和我的裸體。

    話說回來,現在離新的一年還有不到三天,萊斯和我相見就在三年前的聖誕節假期。

    也就是說——我們還可以過相遇三年的紀念日。

    門外響起了手機鈴聲。

    我低咒一聲,閉上眼睛不打算理睬。可對方顯然極為堅持,打完一個又一個,我暗罵一聲,從浴缸裡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扯過架子上的白色浴袍,用帶子馬虎地系上。

    「來了來了。」我生氣地喊道,明知道對方聽不見。

    掃了眼來電顯示。

    亞特蘭大本地的。

    真不想接,但如果是萊斯出了事。

    我猶豫了下,「你好?」

    「這裡是XX房產,請問您……」

    「……」討厭的房地產,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不需要,謝謝。」

    「如果您需要貸款,完全可以……」

    喔這些廣告真討厭,可我也知道這也是一部分人的工作,我不能任性,我得盡力壓抑下自己的怒火。「我們沒錢,真的很抱歉。」

    「噢,那好吧,聖誕愉快。」

    這還差不多。

    我長舒一口氣,心情漸漸好轉,「聖誕愉快。」

    掛了電話我正打算回到可愛的浴缸裡去,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保險公司。

    老天,難道他們覺得過個節我們都會出車禍完蛋嗎?

    「不用了!」我忍耐地說。

    「你真的不考慮嗎,以後您的丈夫發生了不測……」

    「不考慮,先生,不過也許你該為你的妻子買一份保險。」糟糕,我的脾氣開始壞起來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話!」

    第三個電話是教會的,如果不是我怕萊斯出事才不會接這種電話。

    「我們聽說您還不信基督教——」

    「上帝,誰說我不信的我簡直是信死了!我都恨不得把頭砍下來給那個什麼耶穌什麼聖母什麼猶太人當皮球踢!」我大吼,「可是在此之前能不能求求你讓我回去泡熱水澡。」

    這個晚上沒法過了,現在離十一點還差一個小時,萊斯該回來了,以他的開車水平絕對不會翻到臭水溝裡去,是的,我要相信他的開車技術。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洗澡的事速戰速決!

    我果斷地關機。

    當萊斯回來的時候他發現我正泡在浴缸裡。

    「我以為你出了事!」他捏著手機說,「你怎麼不接電話?」

    「你打我電話?」我吃驚地說,把濕頭髮捋到腦門後。果然,手機上兩通未接電話,都是萊斯的。「我把它給關了,我接了幾通保險公司的電話。」

    他哭笑不得,「你以為我是保險公司。」

    「如果你和保險公司在同一個時間打我手機的話。」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今天……?」我重複,「恩,今天是聖誕節的前一天?」

    他瞪著我,「錯誤。」

    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萊斯,難道是超市有打折,我覺得也是,沃爾瑪有打折對不對,我們可以去多買點水果。」

    他不再理睬我,「今天是我們相遇第三年紀念日,你忘了?」

    喔是的是的,我剛才在浴缸裡還想到呢,怎麼轉眼就忘了。等等,天哪,我從萊斯嘴裡聽到了什麼,他說了紀念日這個詞!

    「……紀念日。」我面無表情地重複。

    他得意地抱住胸,「是的,親愛的,你開心嗎?」

    「紀念日……?」我結巴起來,「紀念日!」

    他懷疑地盯著我,「是啊,你忘了,你上次把我手機拿過去特意在備忘錄裡輸入了這個日期,難道你不期待嗎?」

    「……什麼期待。」啊我記起來了,結婚二周年紀念日宣告慘敗後我心裡氣不過,就在萊斯手機的某個備忘錄裡輸入了這個日期,因為這是離結婚二周年最近的一個紀念日。我沒想到萊斯會無意中看到。

    「我不小心看到的。」他說,「你想要燭光晚餐嗎,我覺得這是件大事,對女人來說。」

    什麼對女人來說,我覺得紀念日對雙方都很重要。

    「那你訂了桌子?」我問。

    「顯而易見,去年美食節的亞軍,聖誕節很難訂到我提前一個禮拜預約的。」

    「你想來燭光晚餐?」

    「我想紀念日一般都要點蠟燭。」

    「那我們還等什麼!」我丟開乾布,迅速套上外套,順手撈過香水往脖子處噴了噴。萊斯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但記得我們相遇的紀念日,不管了,橫豎都是紀念日,我心願已了,至於我有沒有發過再也不過紀念日的誓……

    哈哈,你說什麼?不守信就會被懲罰?管他的,上帝會原諒我的!

    我們兩個大半夜地跑到那家餐廳,他們全天營業。即使在午夜十二點還有很多人在外頭等著。

    萊斯牽著我的手徑自走到一張方桌子邊。

    馬上有人過來服務我們,攤開菜單一看,上頭的價格貴得離譜,但我們已經有了點積蓄,沒關係,這點還是可以負擔的,我們應該享受生活!

    萊斯點了威士忌和海鮮意大利面,我要了香檳和牛排。我甚至在考慮飯後甜點,可是請拜託告訴我,為什麼一個普通的巧克力芝士蛋糕他可以要價六十美元?

旁邊桌子上的人個個打扮得極為時髦,我瞥見好多女士胳膊上挎著愛馬仕的手包。這個餐館真的很高級,我甚至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旁觀萊斯,他似乎也有些不舒服。但我們都表現得對自己的盤子很有興趣,畢竟這是相遇紀念日,我們得隆重地過。

    吃完飯結完帳,我們走出餐館。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有些悶悶不樂。我覺得是被那些糟糕的騷擾電話影響的。我知道這樣不對,萊斯花錢讓我來高級場所吃飯,我也不是沒來過,但那都是跟著事務所的律師來的,和萊斯來這種地方還是第一次。

    「你不喜歡那兒,是嗎?」萊斯問。

    「誰說的我很喜歡!」我直覺回答。

    萊斯不喜歡那裡,我能看得出來,但他願意為了我委屈自己,他想給我最好的。這就是我悶悶不樂的原因,我一方面很感動,一方面又想告訴他不需要太在乎我。什麼樣的萊斯我都愛,不論是帶我吃地攤還是吃高級會所的萊斯,我都喜歡!

    他長抒一口氣,笑了,「是嗎?那就好。」

    我心疼地去吻他的眉頭,他一把抱住我,然後把我舉了起來。

    我尖叫,「萊斯,你幹嘛?」

    「噓。」他說,「看天上。」

    看天上?我一愣。

    抬起頭,黃色的月亮就離我不遠,仿佛一伸手就能撈到。我突然想起當初萊斯和我在洛杉磯的時候,我們辛苦爬上天文台,俯瞰洛杉磯燈火輝煌。整個城市就像被漂亮的鑽石串聯在一起,那些細細的高速公路就像我腳上金色鏈子。

    我坐在萊斯肩頭,他穩穩地拖著我,就像一座無人可以撼動的高塔。

    「像不像你今天的裙子?」他喃喃地問。

    我恍然大悟,我今天穿了一條深藍色的裙子,搭配金色的項鏈和手鐲。

    「還真的挺像。」

    我一邊說垂下頭,他正仰著臉盯著我。

    心中就像被根羽毛搔了下。

    空氣中漂浮著食物的香氣,不,確切的說是香檳味,或者不是空氣裡的,是我嘴裡的味道。

    「萊斯。」我屏住呼吸,「我想說點什麼。」

    「你說。」

    「你走到那個土丘上去。」我指揮他,萊斯走了過去。

    現在大半個亞特蘭大都趴在我們腳邊,而浩渺的宇宙只有毫釐之差,這是一個國王做演講時必須具備的道具之一,高台子。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月亮有沒有倒映在我的黑眼珠裡,如果是的話,萊斯能看到嗎?他看到的會不會是兩潭深深的海水,上面灑滿溫柔的月光?

    「萊斯,你得跟著我喊。」我衝他說。

    「你要喊什麼?」

    「你聽著。」我說,然後鼓起一口氣,扯開嗓子,「我——是——世——界——之——王!」

    路邊等餐館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但我並不在乎,慫恿身下的萊斯,「你也來。」

    他不屑地說,「你以為我不敢?」

    隨即他放下我,跳到一邊的石頭上,「我是世界之王!」

    我點頭,又沖天上喊,「你的哪一面我都愛!」

    他笑著瞥了我一眼,「你的哪一面我都愛!」

    「我今天好開心!」

    「我今天好開心!」

    「也好感動!」

    「也好感動!」

    「我喜歡高級會所!」

    他沒接口。

    我笑了笑,飛快地繼續,「但我也喜歡坐在草坪上和你說一晚上話!」

    他一怔。

    「只要和你在一起怎麼樣慶祝都可以!」

    萊斯遲疑了下,緊接著大步向我走來。

    我早就在旁邊等他了。

    「我今天很開心,不是因為我吃了六十美元的蛋糕。」我笑呵呵地衝他說,「是因為你願意疼我,我因為你愛我而感到開心。」

    他輕輕笑了,把我抱起來。

    「我愛你,萊斯。」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青草的香氣包圍住我們。

    「我也愛你,茱莉。」

    「萊斯,我還想做壞事。」

    他的喉嚨咕嚕了一下,胳膊緊緊摟住我。

    「做吧。」他沙啞地說。

    我閉上眼,親上他溫熱的嘴脣。

    風從我們的發絲間穿過。

    能聽到蟲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8:18

  番外四

    結婚以後,我逐漸發現萊斯的諸多小毛病。

    比如他有時候嘴巴甜得要死,按常理說這可以算優點,但我覺得是個可恥的缺點,必須改掉!

    「費爾南德斯太太,你今天看起來真漂亮!」鄰居家的數學小天才湯米朝我喊。

    「是嗎!」我高興地說,「非常感謝,啊湯米,我發現你也比昨天整整帥了十的五次方!」

    「這我早就知道了。」湯米得意地昂起下巴,「下次你可以說十的無數次方。」

    回到屋子裡,我期待地衝坐在沙發上看球賽的丈夫喊道,「萊斯,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過了大概有整整三分鐘,這個人終於把蓋在臉上的報紙挪開了些,勉強朝我瞄了眼。我一眼看到他充血的眼睛,嘖嘖,真凄慘,不過這也難怪,他完全是自找的,哪有人連續三天沒睡熬夜看球賽還雙眼水汪汪的?

    「你去做了臉?」他興致缺缺地問。

    我的臉沉了下來,雙手叉在腰上,「萊斯,你再好好看看?」說完晃到他面前,擋住新買的液晶電視。

    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如果你想推開我就放馬過來吧!

    他打起精神,裝出感興趣的模樣。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有時候我也會裝出感興趣的模樣,比如當他看球賽的時候。現在輪到他做我感到心裡很平衡。

    他嘴邊的深情看起來好生硬。

    「寶貝,你即使一年不洗臉我也還是愛你照樣會吻你,何必還要去做臉呢?」他強笑著說,顯然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我瞪圓了眼睛,「胡說,我每天都洗兩遍臉,還有你的答案是錯的,我沒有去搞我的臉。」

    萊斯沒有說話,我發現他的目光開始往書櫃上瞟。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上個禮拜傑弗瑞回美國,順道來拜訪我們。他和萊斯談起以前他交女朋友的故事。真讓人煩躁,傑弗瑞對萊斯炫耀他起碼把一百五十個女孩子迷倒在地上。真可笑,而且極端的班門弄斧。我當時在旁邊倒咖啡的時候都不忍提醒他。

    萊斯當賽車手的時候多少約旦女孩前赴後繼想撲上去,傑弗瑞那幾個可憐兮兮的艷遇能比嗎!

    所以在廚房的時候我把他拉過來。

    「你能別丟臉了嗎?」我對傑弗瑞說,「如果你還想保留一些顏面的話,就應該收斂一下。」

    他頭也不抬地往自己的盤子上猛加草莓,「你一個女人知道什麼,這是男人間的事。」他說。

    「……傑弗瑞,你知道萊斯是賽車手吧?」

    他對我質疑他龐大的信息量感到震驚,「上帝,茱莉,你這人怎麼這樣!難道你忘了上大學的時候那些八卦都是我告訴你的了?」

    我嚴肅地看著他,端起咖啡塞到他手裡,「那你就收斂一點。」

    他盯著我,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天哪。」他喃喃,過了一會捂著額頭慘叫起來,「我竟然在一個賽車手面前炫耀有多少女人對我張開腿。」

    我陰沉著臉,「注意你的用詞。」

    「可是……」他結結巴巴地說,「可是不對啊……」

    「……有什麼不對的?」

    「萊斯明明對我的那檔子事很感興趣,他還提問題。」

    「不可能,我都對你的那檔子事不感興趣,何況是他?」

    「茱莉,你怎麼可以這麼侮辱我!」

    「我有侮辱你嗎,那明明是事實,你的那檔子事很單調,讓人乏味。」

    「可是……茱莉,你必須相信我,他剛剛向我要了我手提包裡的那本書。」他低聲說,「我媽塞給我的,一本超級無聊的書,叫做《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說給我預習一下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我當然用不著,你知道我……所以我正打算拿它墊桌腳呢。」

    然後他難以啟齒地說,「我想……也許萊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經驗豐富,他也許忙著玩他的賽車了。」

    自從傑弗瑞走後,那本《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就出現在了我們客廳的書櫃上。

    其實我們不常吵架,就算吵架也是很快結束。有時候我會故意挑起事端,萊斯就會和消防隊員一樣拿著十幾米的水槍朝我噴射「你快點冷靜下來」的強力水柱。

    真討厭。

    你看,他現在又在不由自主地用眼神向那本《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求助了。

    「快點。」我不耐煩地說,「問你話呢。」

    「啊。」他做作地看著我,「上帝,那親愛的你今天的臉色看起來真好看,白裡透紅,我還以為你用了什麼新的化妝品呢,原來是純天然的?」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一條:

    不要吝嗇讚美你的妻子。

    說完就扔開報紙不懷好意地抱住我,「寶貝,你真美。」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二條:

    善於利用**。

    媽的,又來這招,每次曼聯比賽都蹲在電視前興奮的和個什麼一樣。沒比賽的時候就覺得內疚想要把我拉到床上xxoo彌補我。

    「看我的頭髮。」我哼了一聲。

    他匆匆瞄了眼,視線停留的時間半秒都沒到。

    「啊,你的頭髮,噢上帝,是新髮型嗎,真漂亮。」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隨即掩飾心虛地湊過來吻吻我的頭頂,「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你了茱莉,唔,還挺香,玫瑰味的洗發露,在我看來玫瑰是世界上最香的花!」

    放屁,他明明一點都不喜歡花。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三條:

    不要害怕撒謊。

    我冷笑一聲。

    「其實我沒做頭髮。」我說。

    我的丈夫臉色一黑,嘴巴裡仍舊照著教科書繼續,「噢是嗎寶貝,這是當然的,你的頭髮原本就很完美了,根本不需要做。我現在是發現了,它卻是還是原來的樣子不是嗎,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四條:

    即使生氣了也要忍住。

    「我就是涂了一個脣膏而已。」我說,「我還畫了黑色的眼線,都快有一釐米寬了,不過很顯然你沒發現。」

    《怎樣和你的妻子和諧相處》第五條:

    面對妻子的無理取鬧,要用博大的胸懷包容她。

    我看到萊斯隱忍地盯著我半晌,然後微微一笑。

    「你的嘴脣就算沒涂那該死的脣膏也是這樣的誘人,你的眼睛就算沒畫那些滑稽的黑線也一樣可愛。」

    我就當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你不覺得你對我的關注太少了嗎?」我說。

    他的笑有點掛不住了。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呢,你是說你這裡需要我更多的關注嗎?」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動手動腳,「早說啊甜心,我的關注還剩很多,每天都往銀行存一大筆,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跳了起來。

    「萊斯!」我大喊,「我做了腳指甲,你沒看到嗎!」伸出一隻腳湊到他的鼻子前。

    他盯著我那隻穿著襪子的腳,沉默。

    不說話。

    哈哈!

    終於生氣了!

    我再接再厲,「如果你前三天按時睡覺的話就會發現了,我涂了紅色的指甲,你不是說過紅指甲最性感嗎?」說完就一肚子怨氣,從前我都不涂指甲油,要不是萊斯有天無意中說起,我也不會在發了獎金後跑到化妝品店買了一瓶貴得嚇死人的指甲油。

    他深吸一口氣,單手將有些翹起的頭髮捋到腦門後。

    忍耐我呢這是在。

    我跳到他身上。

    「今天吃點什麼萊斯?」

    不理睬我。

    玩大了嗎?

    我幹笑,「喂,你別生氣嘛。」

    他閉上眼,「……」

    「我就是有點不平衡。」我循循善誘,「你整天盯著電視屏幕看個不停,你都不看看我。」

    說完戳他胸肌,「你看你看,現在還不看我。」

    他睜開眼,灰色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尷尬。

    「難道電視比我好看?」我氣勢洶洶地說。

    他還真的想了想,別開臉。

    我瞪眼。

    「難道在你心裡,我真的沒電視好看?」我覺得自己的嗓音在顫抖。

    他咳嗽一聲。

    我捧住他的臉,氣惱地大喊,「說——實——話!」

    他心虛地傻笑。

    「甜心,你在說什麼呢,你怎麼能把自己和那個鐵皮玩具比呢?」

    眼神閃爍游移。

    我咬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真的好生氣!

    「好吧。」我從他身上離開,他有些遺憾地低哼了聲。

    哼,他活該!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注意儀表嗎?」我問。

    他捧場地抬起眼皮。

    我忍無可忍,「萊斯,馬上就要出庭了!出庭了你知道嗎!」

    我們等了多少天,做了多少工作,為了這一天期待了這麼久。相關人員有一小半已經離世,但大多數都還在約旦。我們無法把他們都弄到美國來由美國的法院審理,所以因為這件事我們必須去約旦待一段時間,但沒有關係,達斯律師和其他助手也會和我們一起。

    萊斯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因為剛剛大喊過直喘氣。

    他拍拍一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照做了。一隻胳膊橫過我的脖子,把我攬到他的肩膀上。

    我早就平靜下來。

    緊接著,一絲不確定控制了我的心臟。

    「要是不成功怎麼辦?」我瞪著自己的手指甲,有些不自信地問,「我是說……我覺得……畢竟這麼長時間,我是說……你會失望嗎?」

    「我們不會失敗。」他說。

    我的眼睛有點熱。

    萊斯是這麼地相信我,這麼地相信我!

    雖然他覺得我比電視醜,但我想我可以寬宏大量的原諒他。

    恩,是的,我們不會失敗!

    我手忙腳亂地擦了擦眼睛,拍拍有些蓬鬆的發,轉頭衝他輕鬆地問道,「恩,那你看看我的髮型怎麼樣,我覺得端莊的儀表很重要,可以給對方以足夠的震懾。」

    「比鐵皮盒子好多了。」他笑著說。

    所以當我在出庭那天從黑色的加長林肯走出來的時候,約旦當地的媒體都說我既優雅又端莊,一副自信滿滿野心勃勃的模樣,「絕對是個厲害的女人」他們用這個短句評價我。

    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們真相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8:30

  番外五

    我們曾私下與雷蒙等人取得聯繫,沒想到對方嘲笑了我們一通。達斯律師顯然對此很有經驗,他與當地一家駐約旦外國雜誌社取得聯繫,爆料關於雷蒙和約旦賽車協會侵吞私款栽贓陷害的事。類似的花邊消息最容易傳播,互聯網也是一個很好的造勢渠道。當輿論差不多了,主流媒體也不由自主將注意力投向萊斯的案件,一時間「被陷害的天才賽車手」的照片被炒得沸沸揚揚。

    在網絡上對萊斯的支持簡直是一邊倒,他甚至收到了從前女車迷寄來的信。我對此感到非常矛盾,既驕傲自己的丈夫被人喜歡,又很嫉妒他竟然被這麼多人崇拜,但驕傲和喜悅遠遠大過了嫉妒,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公眾對此案很好奇,一時間網絡上滿是五花八門的陰謀論。

    雷蒙迫於壓力不得不接受我們的宣戰。那天來了很多記者,法院門口擁擠不堪,鎂光燈閃個不停。我們一行人快速穿過吵吵嚷嚷擁擠不堪的人群。開庭後按照程序展示出所有證據,而雷蒙那方也展示出所有的證據。所有的證據直接呈現給法官和陪審團。

    雷蒙的律師是當地很有名的一位中年律師,他顯然經驗豐富,和陪審團們關係也很好。我們這邊有達斯律師和我,當法官告知輪到原告的律師陳述時,我和達斯律師對視,對方朝我點點頭。

    我再用余光瞥了眼身邊的萊斯。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衫的領口的前三個扣子都沒扣上頗有當年在賽車場上狂妄的模樣。此刻他的嘴脣微微上揚,正微笑著盯著我。

    我的心裡涌起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在法官疑惑地朝我們這邊望過來的那一剎那,我攏攏肩膀上的頭髮,慢慢站了起來。

    我直視著對面雷蒙的眼睛,眼睫毛也沒眨半下。

    「下面請容許我為萊斯阿奇爾克裡布萊德費爾南德斯先生辯護。」我說。

    賽車協會因為前段時間的投資破產而一度陷入窘境,萊斯走後它的財政狀態緩和了一陣,但那完全是某些人暫時收手的結果,很快他們固態復甦,整個協會被弄得烏煙瘴氣,全國上下到底都聽聞過其中的腐敗。其中的許多俱樂部也因為經營不善紛紛關門了事,賽車手們都挖苦賽車協會是約旦王冠上的一粒爛葡萄。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萊斯是無辜的,但當年之所以栽贓成功也有他自己的原因,那就是萊斯負債累累,完全有侵吞款項的動機。

    可按照被告的意思,這個案子在當時也十分轟動,想必大家都清楚前因後果。從前的人證一口咬定萊斯在那天鬼鬼祟祟。我們也曾調出相關的錄像看過,有幾個人證之所以確定某個人影是萊斯的原因是因為,「我們想不出還有誰,這個車隊裡只有他最缺錢。」

    「這可真是太荒唐了。」我向法官席攤開手,「難道就因為一個人負債就判處他有罪嗎?」

    陪審團嗡嗡一片,顯然有些猶豫。他們年紀都挺大,自然也記得當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賽車手**案。

    我轉過身,衝他們說,「女士們,先生們。難道就因為一個人討厭吃蘿蔔而懷疑他把鄰居家花園裡的蘿蔔都拔了?難道不應該懷疑是別家和你一樣種蘿蔔嫉妒你收成好的農家?費爾南德斯先生的確欠債,但這不能成為判處他有罪的有力證據。誠然,他的確有所謂的動機,可難道其他人就沒有,就一身清白,就可以把髒水潑在他身上,就可以置身事外?」

    我轉過身,聚光燈打在我的眼皮上,這讓我神采奕奕。

    「法官先生。」我大聲說,「據我們所掌握的信息,我們的雷蒙費羅先生當年也負債累累,雖然沒有費爾南德斯先生的多,但如果按照那套討厭吃蘿蔔就是拔蘿蔔賊的理論,他也是嫌疑人之一。還有……」我停了停,聽到後面陪審團裡傳來嗡嗡的討論聲,已經有人被我說動了。「據我所知,當時雷蒙的父親也因為**陷入債務危機,高達一千五百萬第納爾。還有,協會裡的工作人員也不能倖免債務的糾纏。」我微笑著列了一長串名字,有的人因為購房問題欠債,有的人因為送兒女出國貸款。有的人借給別人錢,有的人找尋高利貸。本來欠債在約旦就是很正常的事。

    「甚至我可以說。」我停頓了一下,「甚至我可以懷疑監控中的那個疑似萊斯的人影是雷蒙費羅先生。」

    對方跳了起來,「這完全是誹謗,我要控告你!」

    我的臉轉向他。

    「我們已經在法庭上了,先生。」我心平氣和地提醒道。

    他咬牙瞪我,醜惡的臉龐扭曲在一起,多年的聲色磨光了他最後一點英俊的神采,只剩下長得幾乎可以打蝴蝶結的眼袋。

    那雙藍色的眼睛,真像亞力達斯。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裡仿佛涌起一團火焰。我昂起頭,它們就在我的眼底燃燒。

    「我的委託人在此案上是無辜的,是完全處於弱勢的,是被當成替罪羊推出來的!」我毫不畏懼地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官。「他為此承受了太多,失去工作他一路逃亡當過送酒的司機,被迫去餐館當服務員,他的生活無法保障。他還年輕,背上卻被貼上了罪犯的標籤,這讓他以後要怎麼度過!」

    陪審團低聲討論起來,很多人衝萊斯投來同情的目光。

    最後法官宣告休庭。

    我們收拾完文件,達斯先生就過來拍我的肩膀。

    「你真是太棒了茱莉。」他的口氣裡帶著濃濃的讚許。

    我的心撞擊著胸膛,腦海里還回想著方才的慷慨激昂。但我整理資料的手卻很穩,我的眼神仍然平靜,我嘴脣邊的笑容像是被刀子刻在皮膚上。

    外面的記者太多,雷蒙和他的律師帶頭衝了進去,我們隨後。刺眼的陽光從大門的縫隙中直射而來,我下意識地眯了下眼,停下腳步,他也跟著我停了下來。

    達斯律師在我們前頭,很快就岔開了兩三步的距離。

    「我剛才表現得怎麼樣?」我低聲問萊斯,以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

    萊斯在我前頭一些,聽到這話他轉過頭。

    那雙叫人陶醉的灰眼睛也慢慢向我看來。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當時我剛騎完佩特拉的馬,他在下頭接我,也是這樣背對著陽光,讓人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可我知道他在看我,很專注地看我,我就是知道!

    然後我親了他,現在我卻覺得他想湊過來吻我。

    他看著我,動了動嘴脣,「棒極了。」

    一抹笑意緩緩從我的喉嚨裡浮了出來。

    「真的嗎?」

    我們邁動步子並排往前走。

    「當然。」他暢快地說,「你沒看到當時雷蒙那個表情。」

    「怎麼樣,解氣不?」

    他掃了眼外頭成堆的記者,緩緩把手放在門把手上,「解氣!」

    我摸了摸額頭前的頭髮,「準備好了?」

    「恩,你呢?」

    「好了。」

    我們沉默了一會,整整衣領。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我的眼皮也沒剛才那麼疼。

    深吸一口氣,猛的推開大門。亂哄哄的景象像割裂平靜畫面的刀子。嘈雜的人聲,被大叫著的名字,話筒那頭的雜音和人群紛亂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萊斯護著我一路往前走,那群記者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一個又一個話筒爭相恐後著湊到我們的嘴脣邊,他們的問題也像連珠炮似的噴了出來。

    「請問您對本案的結果十分保持積極的態度?」

    「請問萊斯先生雇傭你的所支付的酬金是多少?」

    「聽說你們已經結婚了,您的證詞中是否包含著個人情愫?」

    「對於女性成為律師您有什麼看法嗎?」

    「在您的事業道路上是否遇到過不公平的待遇,您是否遭受過XX(雷蒙的律師)等的威脅和……」

    這些新聞人的嘴皮子最油,如果你接受回答說你對本案的結果保持積極態度,他們就會添油加醋說你自信過度,並且懷疑你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賄賂。如果你拒絕回答,第二天報紙上就會出現「XX拒絕回答是否對本案結果保持積極態度。」

    我沉默地繞開他們走,萊斯就在我的身邊。有他在,那群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我不知道法官要審多久,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真的贏下這場官司,畢竟雷蒙在約旦比萊斯和我的關係更多,他完全可以無視公眾對我們的支持而完全否定我們,至於最後公眾是否會幫助我們申討賽車協會就更不得而知了。

    可我也有信心,按照今天陪審團和法官動搖的情況來看,我們有很大的希望。

    這個時候,萊斯摟住我的手突然一緊。

    一個記者衝了出來,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他一定等了很久,汗水從他被曬得通紅的黑臉頰上滾了下來。

    「難道你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嗎?」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唔,這個問題我能回答。

    「我們離無話可說還遠著呢。」我微笑著說。

    「如果公正和真理是緘默的。」我說,「那我們也將是緘默的。」

    他迷惑地看著我。

    「可公正和真理不允許我們保持沉默。」我說,「所以我們在抗爭。」

    公正將證明萊斯的無辜。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8:41

  番外六

    一個禮拜後法院重新開庭,我們遇到了點小麻煩。雷蒙當著法官的面站起來指責我和萊斯的關係。他甚至說我受到了萊斯的迷惑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詞。

    他背著手,不屑地說,

    「一個女人當律師,你們真的不怕她被自己的感情矇蔽了雙眼而顛倒黑白嗎?」

    可蘭經2:228中明白地寫道,一個女人只等價於二分之一個男人。在4:34中又說,男人掌控女人,因為阿拉把男人塑造的比女人更出色,所以女人必須遵守男人的一切指令,如果她們拒絕了就必須接受懲罰。如果她們不願意與男人發生性關係,那就責打她們,直到她們同意。

    約旦的法律接受一夫多妻制,因為在他們的信仰中,女性是男性的附屬品。

    我氣笑了。

    其實約旦的上層階級很多都接受西方教育,比如皇后拉尼亞,她就曾在開羅攻讀商科。她積極籌集資金幫助受難的孩童,參加慈善晚會支持被癌症折磨的孩童。她是約旦女性心中的偶像,她們一致認同她是婦女解放運動中的表率。可是約旦的普通男性民眾仍然覺得她像個花瓶,顯然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們的腦海里根深蒂固了太久。

    如果不是在法庭上,我真想上前抽他兩個巴掌。

    「法官,我感到很氣憤。」我仰頭說,「而且我堅決反對他因為我是女性而對我產生的一切指責!」

    達斯律師拼命朝我使眼色,讓我咽下這口氣。

    可我覺得雷蒙會這麼想,那就代表著陪審團裡的人也會這麼想。只要他們心中懷抱著一個女人無法承擔律師的想法,隨著日子的推移,這個念頭會越來越根深蒂固,如果雷蒙再利用媒體煽風點火一番,輿論就會向他們那邊倒去。

    我聽到陪審團在我背後議論紛紛,間或夾雜著幾聲不懷好意的嘲笑聲。

    我走到雷蒙那邊,他酷似亞力的容貌讓我厭惡地皺起眉。

    「費羅先生,您在質疑什麼呢?」我問,「您是在質疑我文憑的真偽?還是在質疑美國大學對其律師的資格考證,又或者你是在對我的性別存在意見?」

    他冷笑一聲,「你自己知道為什麼。」

    我轉向法官,「費羅先生對我的懷疑是毫無根據的,我的大學可靠權威,我在全美統一司法考試中表現優異。如果費羅先生對我的文憑和律師資格證感到憂慮,那麼他可以和默裡法學院的院長談談,也可以和負責在統一司法考試裡判卷子的教授們聊聊。」

    後面有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如果費羅先生對我的性別和其所代表的智商感到擔憂,他也許可以自己發現釙和鐳。如果他還是對此耿耿於懷,那麼他該問問自己的母親為什麼她是個女的,要不然二十多年前他也不需要從一個只有二分之一男人地位的人肚子裡爬出來了。」

    陪審團席上只有兩位女性,均做西方打扮。一位用灰色的紗巾包裹住了頭髮,另一位則沒有。她們聽到這話都開始微笑。

    我面向法官席,他們清一色都是男人。

    「女性並不是愚笨的。」我說,「我們都是阿拉的子民,約旦追隨可蘭經的腳步。可蘭經中說男性比女性更優秀,但它卻沒有明確表示是哪方面優秀。」我看到法官席上有幾個人愣了一下,我繼續道,「是的,可蘭經在某些方面並沒有錯,男性在體力方面占有先天的優勢,但這不表示女性沒有力氣大的,更沒有說明女性比所有男人愚笨。」我停頓了一下,法庭上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在聽。

    「我們想必都遇到過出色的女性。」我說,「我們的母親,妻子,姐妹,甚至是女兒,她們中必定有聰明優秀的。不,你們想多了,我並不是在自誇,我也不是在吹噓自己有多出色。可我絕對有自信勝任律師這一職。」

    雷蒙瞪著我。

    我懶得看他。

    「是的,沒錯,我是萊斯費爾南德斯先生的妻子,我完全不需要掩飾這一點,當然,我愛他!」

    萊斯在左側看著我。

    我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朝我點點頭。

    我昂起下巴。

    「可我也愛公理!」我大聲道,「我是萊斯的妻子,但同時我也是位律師。如果公理說萊斯是有罪的,我當然無話可說,但不是的!因為公理早已宣布了萊斯的清白!公理和我們同在,它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

    我的目光從陪審團的每個人臉上滑過。

    「是的,請與我們同在!」我說。

    五點的時候法院的門開了,下一次開庭是半個月後。

    我剛到大門口,就有人叫住了我,是雷蒙。

    他的藍眼睛有些往下垂,金髮被梳成貝克漢姆最經典的模樣。一聲破破爛爛的藍色T恤隨便地塞在西裝褲裡,外頭罩了件黑色的西裝,搭配著一張桀驁不拘的臉,讓我想起一個邋遢的亞力。

    「費羅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我客氣地問。

    「你不是說自己很聰明麼?」他冷冰冰地說,「開庭的時候總是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岔開話題,其實根本就是心虛,不敢向大家證明吧?」

    萊斯走上前,攔住他,「她根本不需要證明,只有沒有本事的人才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她不是將成為將要做,她是已經成為已經達成!」

    「哼是嗎?」他撇撇嘴,「好吧。」身後傳來一片嗡嗡聲,是那群陪審團的人。雷蒙朝身後瞥了眼,聳聳肩,「算了。」

    萊斯拉住我,「我們走。」

    我朝身後看了眼,雷蒙向我揚起眉毛。

    「下回見,自以為是的姑娘。」

    我和他一樣揚起了眉毛。

    「戰場上見,自以為是的先生。」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8:55

  番外七

   「現在外界都把我塑造成一個女權主義者了。」我趴在床上看當地的英文版報紙,「還有很多人同情你,唔,我想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我這麼彪悍的妻子,簡直是胡說八道,我一沒虐待你,二沒不給你飯吃,我怎麼你了?」

    萊斯正在擦剛洗過的頭髮,聽完回過頭衝我說,「你讓我擔心。」

    我尷尬地直咳嗽,連忙換一本雜誌。唔,這封面真眼熟。

    「萊斯,這不是我們兩個嗎!」

    封面上是偷拍的照片,當時萊斯和我兩個在咖啡館一起喝咖啡,我還特地挑選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沒想到還是被拍到了。圖片下面的小標題很長,撰寫的人還別出心裁地在最後打了個小小的問號。

    翻到報道的那一頁,裡頭的圖片更多了,竟然還有一張我的臀部特寫。

    「狗屁,我的屁股比這個翹多了。」我惱火地說。

    萊斯聞言湊過來,那臉瞬間變黑。再也顧不得擦頭髮,他一把按住那本雜誌,飛快地念完整篇報道,轉過頭盯著我良久。

    我提心吊膽地研究他陰沉的臉色,「……怎麼了?」

    他沉默。

    半晌才說,「下次不許再穿那麼短的裙子。」

    「是這個意思嘛?我以為他們在暗示我的屁股太塌了。唔……所以他們在文章裡指責我的裙子太短?」我趕緊把雜誌搶過來,反反覆復地研究那張圖片。裙子很正常,是最正統的西裝式套裝。包臀的及膝裙,律師事務所的女律師都這麼打扮。約旦皇后也很喜歡這種類型的裙子,我也看到過約旦的白領女性穿成這樣。

    「這也太可笑了。」我哭笑不得地放下雜誌,「我的著裝代表著我的立場,難道真的要我穿很長的裙子才行嗎。」咖啡廳坐落在約旦新開放的廣場,那裡的外國人很多,不少人都只穿牛仔短褲,我穿著熱到要死的及膝長裙喝茶已經讓我很鬱悶了。

    「你有褲子嗎?」他問。

    有,但我帶的褲子是黑色的,約旦陽光強烈,黑色太吸熱了。穿上它我一定血管爆裂而死。

    「沒有。」我眼睛也沒眨地說,「我只帶了裙子。」

    「那這是什麼?」他問,轉過身,手指尖捏著一條被我捆成一團的褲子。

    我尖叫,「你怎麼可以翻我抽屜!」這條褲子至關重要,因為它裡頭藏著我在街頭買的幾張約旦明信片,上頭的圖片尺度有些大,五六個上半身赤裸的小麥色肌肉男衝著鏡頭挑釁地笑。

    萊斯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家裡也是我給你整理的衣櫃,怎麼了?」

    我衝了過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黑褲子,「給我!」

    他面無表情地抬高手臂。我跳了幾下沒夠著。

    太幼稚了,這種初中小男生小女生玩得把戲,把你的東西藏起來或者乾脆舉高讓你夠不著。

    我喘著氣停下,雙手叉腰瞪他。

    「你該鍛煉了。」他說。

    我直接無視他,氣勢洶洶地說,「快還給我,不給我我就生氣了!」這句話也很像初中小女生說的話。

    他聽完果然露出了嘲諷的微笑。

    我真恨不得把剛才的那句話扯回來重新塞回我的喉嚨裡。

    「快點!」我不耐煩地說,「你不給我我怎麼穿。」

    他想了想,大概是贊同了這一點,把褲子遞給我,我趕忙去接。也不知是我動作太快,還是他動作太慢,總是我們其中的一個扯到了捆住褲子的那條帶子。

    嘩啦啦——

    一堆白花花的明信片灑在了地上。

    「……」

    「……」

    萊斯低頭掃了眼,再抬起頭時,我注意到他臉頰上的肌肉在抽動。我們之間沒有人說話,頭頂的白熾燈明晃晃的,我感到自己嘴脣邊的笑容有些虛弱。

    「嘿萊斯,你必須聽我解釋。」我幹笑著上前。

    他慢慢蹲下,把那些露骨的明信片一張一張撿了起來。有男人扶著自己胯部挑逗的,有只穿著一條小內褲趴在沙灘上的,有戴著墨鏡撫弄自己胸肌的。抬眼看去,一片油汪汪熱乎乎的肌肉。

    我的心在滴血。

    他站起身,手裡捏著厚厚一疊。

    「哪裡買的?」

    我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紀念品店。」

    顯然約旦並不是全國都這麼保守,我還在展示櫃上看到不少女人的裸體明信片呢。

    「……為什麼買?」

    我吶吶的,「……覺得好玩。」

    事實上是因為我覺得在約旦發現這種明信片很新鮮,這就好像在牛肉披薩裡發現雞肉一樣,雖然我不喜歡吃雞肉,但還是覺得很特別。

    不過……還有點特殊的原因。

    「你都幾歲了還看這個。」

    「二十四歲了。」我握緊拳頭說,「但我還是可以買不是嗎!」

    他咬牙瞪我,「你……強詞奪理了還?」

    我漲紅著臉,「……」

    「我不好看嗎?」他不爽地問,把手裡的明信片扇得呼呼響,「比起他們這些那些……我比不上他們?」

    我趕緊說,「當然不,你比他們好看多了!」

    他滿意地哼了一聲,又厭惡地看了手中那些搔首弄姿的男人,往懷裡一揣,「沒收了。」

    晚上我給傑弗瑞打電話。

    「怎麼樣,又買到新花樣的了?」他興奮地問。

    「……沒有,給沒收了。」

    對面安靜了很久,然後爆發出一聲慘叫,「什麼,沒收了,被誰!」

    「被萊斯。」

    「要回來啊!」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怎麼這麼沒用!你就說是你買的又怎麼樣,如果他沒收了那以後就讓他試試看!」

    「我不敢……」

    「那就去偷!」

    「他都撕掉了。」

    傑弗瑞沒有再搭話,過了一會他嘆氣,「你為什麼當時不阻止他。」

    「我總不能和他說那是你……說你……」我嘆氣。

    他一聽也明白了,跟著嘆氣,「也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後來和達斯律師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狠狠地誇獎了我。網上有人把我塑造成一個解放女性的先驅者。這一行為褒貶不一,男人對此都表示不看好,甚至有人同情萊斯取了個凶悍的妻子,這顯然是雷蒙的目的。但他想不到的是,有不少年輕的女性開始向我寫信,私底下默默地支持我。

    很快有篇報道挖掘我在大學時的生活,謝天謝地他們沒有把亞力的事拉出來,不然我肯定會哭死。但有人捕風捉影地找到了傑弗瑞,並且稱他到現在還和我們家來往。更有甚者還找到了以為喜歡我的男生,報紙上稱他為神秘的送報人,這個人說他得到過我的幫助,從此以後就為我的魅力傾倒。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受男人歡迎。

    本來萊斯的心情就不好,有一天他看到了這篇報道。

    這個人什麼都不說就走進了廁所,整整一天沒搭理我。

    晚餐的時候長眼睛的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達斯律師不解地問。

    萊斯從頭到尾都陰著臉。

    「吵架了?」他玩味地問。

    萊斯哼了一聲,我趕緊捶了他一拳,衝達斯律師掩飾性地笑道,

    「不,當然不是,我們沒事。」

    達斯律師沒再說什麼。第二天萊斯還是那樣,達斯律師也沒再提,倒是我們的隨行翻譯起了勁。約旦的生活太過於無聊,每個人都比來時黑了一大圈,所有人只要一嗅到八卦的氣息就會像狗似的激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興衝衝地問,「我們都好奇死了,你們吵架了嗎?」

    雖然萊斯和我還是每個禮拜保持和諧的性關係,但他顯然很在意明信片和傑弗瑞的事。

    「真的有這麼明顯嗎?」我低聲問,「我是說,我們兩個之間的不愉快……」

    「是的,我們都注意到了。」她興奮地說,「天哪茱莉,別吊人胃口了,快給我說說。」

    「……」看到別人夫妻不和睦為什麼她會這麼開心。

    今天晚上的時候萊斯洗完澡二話沒說就抱著我一通亂啃,完事了各自睡覺。我戳戳他的背。

    「幹嘛?」他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

    我猶豫極了,可一想到這都是為了以後美滿的婚姻生活,那點猶豫就給扔到了九霄雲外。我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立刻把傑弗瑞供了出去。

    「那些明信片,其實……都是傑弗瑞讓我買的。」

    我這句話說得既快又準,每個音都在點子上,絕對不會有半點含糊的意思。

    可是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萊斯……沒聽懂嗎?

    我詫異地抬起頭,我的丈夫已經轉過身,眯著眼打量我,怒火舔舐著他的眼珠。

    「別開玩笑了茱莉!」他嘲諷地說。

    分明是不相信我,而且還在加倍的生氣。

    「我說的是實話!」我激動地說,「這個這個……這個是傑弗瑞……我給他買的。」

    他深吸一口氣,隱忍地問,「你給他買這些做什麼?」

    「當然是他點名要求的!」

    一陣叫人窒息的沉默,萊斯斜眼看著我。

    「別開玩笑了。」他哈哈大笑,從鼻子裡噴氣,「傑弗瑞怎麼會買這種噁心的圖片。」

    「就是,真的好噁心。」我趕緊拍馬屁,「你的身材比他們好一百倍。他們的肌肉太粗糙了!」

    萊斯哼了一聲。

    「是嗎?」他略帶得意地問,「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可他話鋒一轉,「你們關係為什麼這麼好,我早就知道的,他一定是喜歡你。我早就看出來了,可你還是嫁給了我,連一眼都懶得丟給他,對不對寶貝?」

    「當然當然。」我只好說。

    「那他現在又來糾纏你做什麼。」然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怪不得他回來特地看我們,真是……」他厭惡地說,「當初他進門的時候,我就該把門甩在他鼻子上讓他滾到一邊去!」

    我訕訕地笑。

    「你們認識多久了?」萊斯回過頭,咄咄逼人地盯著我,「他有對你動手動腳嗎?」

    「其實……」我忍了忍。

    「其實什麼?」

    「其實……」我衝他招招手,然後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說完後我松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我聳聳肩,「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你想多了。」

    他沒說話。

    「不許告訴別人。」我說。

    他僵硬地看著我。

    我嘿嘿一笑,掀開被子打算繼續睡覺。

    傑弗瑞一定會殺了我的,我把他喜歡男人的秘密告訴了別人,我為他保守這個秘密保守了好多年,連他媽媽都隱瞞了,甚至就連他的那票前女友都不清楚。但總之,傑弗瑞是因為被前女友甩了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的女人都不是東西,於是毅然決然地投入了基佬的懷抱。

    不過告訴萊斯以後這誤會就算解除了,萊斯也不會懷疑傑弗瑞和我之間有什麼。

    我感到很累,但安心的感覺很好,沒過多久就感到昏昏欲睡起來。

    過了一會,我感到有人在摸索我的手臂。

    這回輪到我懶洋洋地閉著眼睛問,「幹嘛?」

    「寶貝。」我的丈夫在旁邊假惺惺地說,「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對我解釋,這一切我都明白。你愛買多少明信片都可以,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還愛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把我那些明信片都沒收了順便撕掉了是為什麼?

    「……是嗎?」我明顯不信任地說。

    「當然了蜜糖,你不會怪我吧。」他毛茸茸的腿探了過來,撐開我的雙腿,「上帝知道,我最信任你了。」

    我心中狂笑。

    「真的嗎?」我故作哀傷地問。

    「當然了寶貝。」

    他的嘴脣湊了過來,濕漉漉的。我打了個機靈,轉過身,抱住他的喉嚨。

    那雙灰色的眼睛裡填滿了尷尬。

    面對這樣迷人的眼睛,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我咧開嘴。

    「你也一樣相信我,對不對蜜糖?」他深情地問。

    「噢是的,當然了親愛的。」我也回以同樣的深情。

    第二天我就把他那些女車迷寄來的信燒了個精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9:07

  番外八

    第三次開庭的時候,雷蒙帶來了兩個目擊證人,我猜測這就是他的殺手艦。我們早有準備,很快就拿出其中一位證人曾經接受過雷蒙賄賂的證據。因為對方證據的作假,整個案件向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發展。

    這個案子拖得時間實在太長,達斯律師因為還有事提前回了美國,但我已有足夠的信心能贏這場官司。萊斯和我在約旦租了間一百多平米的屋子,翻譯和另一位助手住朝北的兩個臥室,萊斯和我則占據了書房。我們買了軟綿綿的床墊,還移種了兩株綠色植物就放在窗口。翻譯看到後感嘆我們是她見過在這種情況下還會享受生活樂趣的人。

    如果她知道萊斯和我在洛杉磯偷床墊的事,估計嘴巴都會合不上。

    等待判決結果的日子中我們偶爾會出去逛逛,一般都是去采購食材,但偶爾萊斯會帶我去看個電影,雖然我更喜歡在家看碟,當然是健康的積極向上的碟。那位翻譯和助手之間已經摩擦出無數火花,所以每週末萊斯和我都識相地出去吃飯。

    約旦街頭有各種各樣兜賣小紀念品的孩子,往往盤踞在遊客較多的地方,有的時候也能在新式廣場看到他們,因為這兒外國人多。

    有一次週末,萊斯和我繼續外出覓食,所租的公寓就在廣場附近,我們兩個剛一下樓就被一群十多歲的孩子圍住。萊斯長得凶神惡煞,所以孩子們不敢去拉他的衣角都來扯我的。我當時穿了條白裙子,幾隻小手印上去好幾個黑色的手印子。

    萊斯對此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他一隻手擋住他們的侵襲,一隻手去掏皮夾。

    我正想阻止他,萊斯也許不知道,但我很清楚這些孩子是被某些大人所驅使的。這些大人不讓孩子們吃飯,有的時候還打折他們的腿逼迫他們乞討或者兜售小商品。如果不從根本上遏制這些大人,約旦還會出現更多可憐的孩子,我們不應該助長這種風氣。

    我還看到有新聞說約旦街頭有過兜售的買賣人往顧客手臂裡扎針的例子。

    「嘿萊斯!」我衝萊斯叫了一聲,他詫異地轉過頭。

    離他們遠一點!

    看到孩子們可憐巴巴的眼神,這句話就像魚刺般卡在我喉嚨口。我漲紅著臉瞪著他。

    他沒有明白,手下動作沒停,已經摸到了鈔票的邊緣。

    我有些急了,無論如何也要保證萊斯的安全,提高嗓音,「萊斯,別,他們……」

    孩子們一見他要出錢,早就往他涌了過去。「好心的先生,求求你買點卡片吧。」他們懇求道,五六張饑餓枯黃的臉紛紛泛出渴望。我趕緊跑過去,生怕他們其中那個人從懷裡掏出一支裝有HIV針管往萊斯身上扎。

    萊斯抽出一張二十第納爾,我本以為他們會收下並且貪婪地索要更多,可讓我意外的是,這些孩子們不但不肯直接收,竟然還聚在一起商量了會,湊出差不多價值的東西給我們交換。

    「這些都是給我們的?」我驚訝地問。

    這些孩子給了我們十三捆約旦風景旅遊明信片,還有幾支用別針穿過的紅色玫瑰花,已經有些蔫了。

    「是的,如果你們不喜歡的話,我們還可以回去換。」最大的那個孩子靦腆地說。

    我沉默了一會。

    「不,不用了。」我說,「我們很喜歡。」

    他們一個個都眯起眼笑了起來。

    「喜歡就好。」他們說。

    我突然感到十分羞愧。

    「你怎麼了?」萊斯問我。

    「沒事。」我只好說。

    然後我想了想,把其中一朵玫瑰花別在胸口,萊斯也有模有樣地把另一朵別在自己胸口。

    餐館的服務員看到我們兩個胸口都別著玫瑰花感到很奇怪。

    「這是真的花?」他問。

    「是真的。」我說。

    「夫人,這花都蔫了吧。」他又以為我們要去參加什麼隆重的宴會,問,「今天幾點的舞會,是什麼主題的,誰家舉辦的?」

    我靈機一動,「對啊,是的,不過不是今天的聚會,是明天的聚會。」

    他問我在哪兒。

    我笑呵呵地說,「在科爾定路327號。」

    萊斯向我詫異地看來。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奇怪,因為那是我們的公寓。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第二天我早早把他叫起床,興衝衝地拉著他做了頓好的,把附近的孩子都叫了過來,其中包括幾個上次賣我東西的男孩。他們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完了還熱情地叫我善良的夫人。我受寵若驚,但心中卻也止不住地高興。

    萊斯看到這一切也為我感到開心。

    別看萊斯看起來凶得不行,但他心很軟,尤其見不得受苦的小孩,據他說這會讓他常常想起年輕時的自己。這讓我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一個視屏,一個攝製組讓一個假扮的乞丐來到一間酒吧裡,酒保和攝製組串通好負責在顧客面前刁難這位乞丐。有的人對乞丐齜牙咧嘴,而更多的人則心懷同情,最後出現的老人抹著眼淚衝把乞丐趕出酒吧的酒保說,「難道你從來沒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嗎,難道你從來都一帆風順沒有遭遇坎坷嗎?」經歷過困苦的人往往對他人懷有更大的同情。

    我原本以為貧窮是我遇到的最大困苦,但相比較而言,我擁有幸福的童年和家庭,並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苦。和萊斯待久了,我也漸漸了解曾經的自己是多麼狹隘。就算那些孩子是被大人所驅使的又怎麼樣呢?如果我們能買下他們手上的紀念品讓他們能過得好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我們也是幫到他們了。

    「或者你應該和她們的母親多認識一下。」他建議我說,「然後讓她們叫他們的孩子去上學,我去努力認識他們的父親,你看怎麼樣?」

    我們倆一拍即合。

    很快我就和某些孩子的母親熟了起來,她們認出我是雜誌上的那個女性先驅後就經常過來串門,聽我講故事。每到此時萊斯就出去避嫌。過了不久他衝我抱怨二人世界的時間太少了。

    我也意識到了,於是漸漸縮短講故事的時間。

    「你和那些男人聯絡得怎麼樣了?」有一天我問他。

    「當然沒問題了寶貝。」

    我才不相信呢,這幾天只要那群中年婦女來串門,他就躲在隔壁的小房間陰森森地等著。後來慢慢搞得那群女人不敢過來,他也因此眉開眼笑了起來。

    「好吧。」他投降地說,「其實我都去找那些孩子們玩了,如果他們的父親不願意支付學費,那我來也可以。」

    萊斯最近收了不少廣告邀約,數字大得驚人。但他維持了在美國的生活狀態,非常節儉。

    沒有廣告公司找我,但電視台卻對我青眼有加。慢慢有慈善活動給我發來邀請函,我通常都會去幫忙,一忙就忙到很晚。和萊斯在一起的時間的確少了,但我的心卻比從前充實了幾百倍幾千倍,萊斯雖然不滿,但也沒再說什麼。

    後來傑弗瑞有次來看我們,結果還沒進門就被萊斯攔在了外面。

    「茱莉,茱莉,茱莉!」他在門口叫喚,「是我啊,是我!」

    我當時不在家,外出參加一個女性權益的募捐活動了,這個故事還是傑弗瑞後來跟我說的。

    「我叫了你半天,越叫你老公越惱火。」他委屈地說,「後來他還威脅要揍我,我想他心情真的很糟,你冷落他多久啦?」

    所以當第二年春天我們收到判決結果的時候,我聽到萊斯呼出一口長長的氣,好像把一整年的鬱悶都清理出去了。

    「謝天謝地。」他說,「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萊斯,這兒才是你的家。」我跟他說。

    「胡說,家裡有老婆有孩子,可在這裡我一沒老婆二沒孩子。」

    我抗議,「誰說的,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

    「你陪著我,什麼時候?」他說,「天哪,那也是在我提出那個該死的鬼點子以前,讓你和那群中年婦女好好聯絡的點子。」

    此時此刻我們周圍圍了一堆記者,我忍俊不禁,當著大家的面在他臉頰上吧唧了一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5-7-23 17:09:25

  番外九

  在茱莉沒去本校的法學院以前,傑弗瑞原本和她同一屆。他們第一次認識也是在大一上學期的生物課上。這所大學傑弗瑞並不喜歡,本來他可以去更熱鬧些的東部,但因為母親的干涉,他不得不留在討厭的亞特蘭大。

    他這輩子最厭惡科學課,可這所煩人的大學規定每個人必須上一門帶實驗的課,沒辦法,他閉著眼睛在物理化學和生物裡選了一門。

    實驗課他是最後一個到,等上頭的人點完了名,他才晃晃悠悠地提著書包進了教室。整個教室只剩下那麼一個位置,他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下。

    過了一會開始做實驗了。

    「醒醒,醒醒。」

    有蚊子在耳邊嗡嗡。

    傑弗瑞惱怒地睜開眼,一個黑頭髮的女人正看著他,手裡捏著一支試管,看樣子是想遞給他。

    這些亞洲女人一個個都無趣得好像墻上的畫,不僅臉長得平,身材也很平。

    他撇撇嘴,不耐煩地問,「你想幹嘛?」

    這個女人沒想到他會這麼不客氣,但她的涵養很好,還是好聲好氣地說,「輪到你了。」

    他大奇,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指使他幹活的人。

    「你自己做去,我懶得做。」

    她有些手足無措,「可我們是一組的不是嗎?」

    他大笑出聲,「誰和你一組了,亞洲狗。」

    本來他不想用這個字眼,可沒辦法,她惹到他了。

    她沒吭聲,過了一會才輕聲說,「你說什麼?」

    竟然是個聾子?他低哼一聲,「亞洲狗,說你呢。」

    她好半天都沒答話。

    傑弗瑞以為她怕了,撇撇嘴重新趴了回去。

    哪想到她猛的推了他的手一下,他正要發怒,她就鬆開了手,試管砸在地上的聲音清脆極了。

    實驗助理聽到聲音趕緊往這邊走過來,「你們兩個沒事吧?」

    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微微一笑,隨即 「驚慌」地捂住嘴,用一種絕對能讓全班人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音喊道,「上帝,你沒事吧,沒有流血吧?其實……試管不是像你剛才那樣拿的。」

    周圍傳來一片嗡嗡的嘲笑聲。

    他盯著她,也笑了。

    「傑弗瑞。」他衝她伸出手。

    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背過去做其他事了。

    他十分惱怒。從沒有人敢這樣拒絕他的示好。他開始跟蹤她,想要找到她身上的弱點,再施以最恐怖的報復。

    她好像沒有什麼朋友,是的,這簡直太棒了!她也不太參加集體活動,不,傑弗瑞記得她參加過一次,大家都和各自的朋友在一起,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垂著腦袋坐在角落裡,肩膀抽動,好像在哭。

    活該,他想,那麼壞誰還會和你一起玩,都是你自找的。

    他幸災樂禍地走過去,抽出椅子,坐在她旁邊,遞過去一張紙巾。她瞥了他一眼。傑弗瑞這才注意到她原來一直在看書。

    「……」

    他尷尬地把紙巾收回去,咳嗽一聲說,「如果你以為我認為你在哭而遞給你紙巾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沒想到她非但沒生氣,反而微笑起來。

    「我沒哭,謝謝你。」她說,「我剛才在看書。」

    「那……那你剛才為什麼一抽一抽的……」

    「有嗎?好吧,那大概是因為我剛才發現書的作者犯了個很好笑的錯誤,所以就笑了。」

    「……」原來是這樣。

    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那樣真掉價。

    她從褲兜裡摸出眼鏡,戴上,他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你幹嘛?」

    「你看起來真眼熟。」

    因為我和你曾經一個班!不過後來我換課了。

    「是嗎?這可真是太巧了,我也覺得你很眼熟。」他做作地說,第二次伸出手,「我是傑弗瑞,很高興認識你。」

    她伸出手,「茱莉。」

    後來他們就成了朋友,真是不打不相識。他這個人話很多,沒事就拉著她講點別人的閒話。而她每次看到他都用書敲他頭讓他好好學習。

    有天他們在圖書館的時候,他突然遇到了自己暗戀已久的人,對方和他們同屆,長得嬌小可愛,有著一頭比陽光還燦爛的金髮。

    「我覺得她就是我的夏娃。」他衝茱莉說,這個女人用筆指了指圖書館的出口,「那就去追。」

    他去了,告白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沒關係的。」茱莉說,「我覺得你長得很帥,他們只是沒眼光。」

    他沮喪,「……真的麼?」

    「當然,如果我是她,肯定會接受你。」

    那還是算了吧……

    「如果你是她,我肯定不會向她告白。」

    「碰!」他被磚頭厚的字典砸了個半死,腦袋像裂掉死的疼。

    「你這個……你這個……」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麼骯髒的字眼形容她。

    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如果我是她,」她叉著腰在他腦袋上威風凜凜地說,「我肯定喜歡兄弟會的亞力達斯!」

    後來他喜歡上了男人,她也真的去追求亞力了。

    有一天她打電話給他,「傑弗瑞,你有安全套嗎?」

    他嚇了一跳,茱莉可是他圈子裡公認的一輩子都不會嫁出去的老處女,現在她是想幹嘛?

    「你想做什麼?」他謹慎地問。

    電話那頭猶豫了很久。

    「我……我想……」她憋著氣,「我想……去和亞力達斯一夜情!」

    他的腦袋嗡的一聲:一夜情?誰?茱莉?茱莉!上帝,這個世界瘋了!

    傑弗瑞趕緊把耳朵緊緊貼著手機,不敢置信地問,「你……你再說一遍?」

    「不說了,你就說你有沒有吧。」她粗魯地說。

    有,這種東西他最不缺了。要知道男人和男人如果不用安全套,那玩意進了身體裡會拉肚子,想必茱莉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不……考慮一下嗎?」他低聲問。

    亞力是個有名的人渣,茱莉不是不知道,可她喜歡他喜歡到瘋魔了。

    「我喜歡他。」她說。

    「要不要……要不要再等等?」

    她苦笑,「我都等了好多年,現在我都快畢業了。」

    他沒說話,過了好久,終於說,「我有。」

    「恩,明天數學樓,中午一點四十五我在大門口等你。」

    第二天她高高興興地來了,他心情複雜地走過去,笑著把套子塞進她手裡。

    「小處女,你終於開竅了。」他說。

    茱莉惱火地瞪著他,但今天能和亞力在一起的喜悅卻衝散了這點可憐的怒火。

    「不許叫我小處女。」她警告他,可到最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算了,不和你較真。」

    他擔心地看著她。

    這樣的茱莉,真的沒問題嗎?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需要。」她轉過頭,黑色的發絲掠過她白皙的皮膚,金色的陽光在那頭柔順的黑髮上跳躍,像給她全身鍍上一層金光。

    他呆呆地看著茱莉,突然覺得她比自己以前喜歡的那個人更漂亮。

    「謝謝你了傑弗。」他聽到她爽快地大笑道。「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大恩大德的。」

    他一愣,溫柔的風像她的頭髮一樣滑過他的嘴脣,他的心微微跳了一下。

    「等等!」他猛的開口。

    前面的女人不爽地轉過身,沒好氣地說,「我道過謝了啊,你還有事?」

    上帝,是啊,他幹嘛叫住她啊!

    「沒事沒事。」

    她樂了,「你把手臂伸那麼高,是在和我道別嗎?我又不是去送死。」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高舉著。

    「當然不是……」他懊惱地說,「嘿總之親愛的,你……你要加油!」

    她嗤笑了一聲,聳聳肩。

    他知道這是明白了的意思,然後他目送她挺起胸膛往遠處走去。

    他不可能阻止得了她,因為茱莉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從不會放棄。

    後來她失戀了,他一心想讓她早點走出陰雲,說服老爹接受她這個對調酒一竅不通的笨蛋。再後來她又瘋狂地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他也認識,叫萊斯,長得其實不錯,是那種男人也會喜歡的類型。

    她在達斯律師事務所工作了五年後去了一所大學,他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幾百倍,完全可以負擔的起搬到洛杉磯的費用,可是他們兩個誰都不願意離開亞特蘭大。

    因為翻案的緣故,他們在第四年才有了第一個兒子。傑弗瑞成了這個小傢伙的教父。緊接著茱莉又生了個女兒,傑弗瑞想繼續成為這個女孩的教父,但被萊斯打跑了。

    所以他說什麼來著,萊斯這個傢伙只是長得不錯而已,其實他心眼小著呢。

    達斯律師成了女孩兒的教父,亞力達斯對茱莉的態度因為這個女孩也好了不少。傑弗瑞因此反覆警告茱莉要把小女兒抱得離亞力遠一些,這個世界上喜歡小女孩的變態很多。夫妻倆慌了一陣,甚至開始考慮搬家的事宜,幸好亞力達斯在一年後也成了家,茱莉才放下了心。

    現在都過去了好多年,他的情人一直換,可就是沒有定下的。

    「你是不是該考慮找個喜歡的買套房子了?」有一天茱莉問他。

    他盯著她在陽光下紅撲撲的臉,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我無所謂。」

    她憐惜地看了他一陣,自從他那個保守的媽媽知道他是同性戀把他從家裡趕出來後,她就常常這樣看他。

    「實在不行,你就搬到我隔壁住吧。」她說。「萬一生病了也好照應一下。」

    搬到她隔壁?傑弗瑞差點笑出來,他已經能想象出她丈夫的表情了。

    「你是阿爾的教父,他也很喜歡你。」她微笑著說,這麼多年的歲月沒有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增添了一絲獨特的風韻。太陽西沉,紅色的暮光打在她的身上,讓他突然想起當年他們在數學樓門口,她像他索要安全套的時候。

    他也微笑了起來。

    「當然,我很樂意。」他輕聲說。

    萊斯在屋子裡叫他們吃飯。

    「我先進去擺叉子。」她衝他說,「一起吃個晚飯?」

    萊斯知道他要搬到他們隔壁的打算時一頓,慢慢放下了碗。

    傑弗瑞抬起頭,注意到對面這個男人略帶探究的目光。

    有那麼一瞬間,傑弗瑞突然覺得萊斯其實什麼都知道,但他從來都不說。以前的那些吃醋都是小打小鬧,就比如萊斯一直知道有個送報紙的約克喜歡茱莉,但他選擇包容她讓她自己選擇,這不是縱容,而是萊斯對茱莉對他的愛有絕對的自信。而面對那些明顯是假象的花邊新聞,他卻表現出嫉妒的模樣,因為茱莉往往會因此感到欣喜。

    萊斯微微一笑,伸出手。

    「我是萊斯費爾南德斯,很高興認識你新鄰居。」

    他也笑了,伸出手,「傑弗瑞唐卡,很高興認識你萊斯。」

    「那我們快開飯吧!」某個女人在旁邊興奮地說,她的兩個孩子和她一個鬼德行,在旁邊嗷嗷地喊餓。萊斯低嘆一聲,拿過碗走進廚房。他的大兒子阿爾跟在他屁股後頭,恨不得立刻爬到萊斯的背上去。小女兒黛絲因為夠不著盤子嗚嗚地哭了起來。茱莉只好頭疼地去哄她。

    傑弗瑞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突然真心為他的好朋友高興起來,是的好朋友,只能是好朋友。他覺得她這樣就很好了,有一個愛她的丈夫,兩個惱人卻可愛的孩子。

    他回過頭,外面的太陽早已沉入地平線,只剩下黑幕上皎潔的月亮。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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