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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瑪德琳]假面惡魔的小女巫(威廉古堡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4:51     標題: [瑪德琳]假面惡魔的小女巫(威廉古堡之二)[全文完]

瑪德琳 -假面惡魔的小女巫【威廉古堡之二】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惹上他這惡魔
年紀比她小,說話卻比她還臭屁囂張
那副高傲霸道又無理的死德行讓人抓狂
想她可是有「白家最後天才」之稱的槍械專家
他卻把她當成無聊時逗弄戲耍的小貓咪
害得她幾次丟人丟到連當鬼都抬不起頭
更該死的是這色胚在她身上烙下專屬印記
她想奉獻給「路西法」的神聖之吻就這樣被他毀了……
什麼?他就是她瘋狂迷戀十年的「路西法」?
這臭小子先是招惹了她十年,又把她的心攪得天翻地覆
現在目的達到拍拍屁股就走人,那她算什麼?
一個在任務裡供他打發時間的傻瓜?簡直可惡至極
虧她還心心念念記掛著他,這傢伙根本就是愛情騙子!
可惡!把她整整十年的迷戀還來啦……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5:23



  我是瑪德琳,二度見面,希望大家不嫌棄,能將「威廉古堡」這個系列看完。(鞠躬)

  上一次的序文感覺太瑣碎、太八股無趣了,沒能好好介紹作品,這次要好好補足。(亡羊補牢?)

  關於筆名可能初看會覺得怪怪的,哈,因為實在想不到適合的筆名,最後決定把英文名字直接翻成中文,這是關於筆名的由來。

  剛開始真的沒想過會寫三怪咖的故事,想說他們只是單純的配角,不過因為夏雨潮想要將白雪、梅杜莎介紹給羅蘭人的念頭促發我的瘋狂想像力——我想,對啊!為什麼不乾脆找個羅蘭人來對付怪咖(哈),於是突發奇想找來一個惡名昭彰的傢伙來吃死白雪。

  羅蘭家族的設定感覺比較虛幻不貼近現實,殺手的題材也非首創,可是我個人瘋狂熱愛關於殺手、特務、傭兵這類的故事,因為是故事,所以才能盡情地創造出現實生活中碰觸不到的眩目世界。我個人將這部系列定位為比較好萊塢式誇張+極度瘋狂惡搞,希望讀者朋友能以輕鬆搞笑的心情來閱讀這部系列,千萬不要太認真考究,懇請拜託。(彎腰拜票)

  目前此本男主角希金依然高居我姊心中最佳男主角遲遲不下(可惡,好像其他男主角都很遜似的),說實話,我心裡也超愛希金這類型的男生(現實生活裡絕對找不到的人間極品)——啊,被小舅瞪了。(嘻)

  最後不免俗兼厚臉皮地幫自己大力廣告,「威廉古堡」整個系列是春夏之交能安腦、沁脾、開胃、鬆懈筋骨的爆笑之作,保證能通氣血精進笑癮(瑪德琳地下電台開播中),旁白: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感謝閱讀這本《假面惡魔的小女巫》的每個人,感謝〈禾馬〉工作人員的辛勞,瑪德琳先閃人避風頭了,等待外頭風聲小點時,瑪式地下電台準時開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5:36

楔子

  開滿紅色野莓的籐蔓,沿著雕花鐵鑄的欄桿攀了一圈又一圈,窗戶內,白得像雪的少女穿著一襲全黑的睡袍,更襯得渾身膚白若雪;她虔誠跪地,正對著窗外的夜空祈禱。

  「親愛的路西法,請你一定要保佑我成為真正的女巫,讓我消除這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和蠢蛋。」細柔的嗓音迴盪在房間內。

  驀地,門開了,一名老婦人匆忙跑進來,一把抓起少女,「我的小姐啊,已經十二點了,你還不睡覺跪在地上做什麼?」

  白雪朝她露齒一笑,「寶拉,我在向撒旦行睡前祈禱。」

  寶拉瞬間臉色鐵青,將瘦小的少女抱上潔白的床舖,替她蓋好被子。

  「小雪,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喜歡撒旦的。」

  「可是我喜歡啊,我覺得撒旦是世界上最棒、最萬能的人。」

  「噓,小聲點。」寶拉突地捂上白雪蒼白的唇,「今晚你父親有個很可怕的訪客,絕對要放輕聲音。」

  白雪拉下奶媽的手,沒有驚悸只是興奮,悄聲問:「可怕的訪客,是誰?」

  寶拉恐懼地拍拍胸脯,「那個人幹了那麼多壞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撒旦,絕對是惡魔轉世……」

  奶媽像是怕得連魂都掉了大半,喃喃說完便失神地踱出少女的房間。

  白雪耳力敏銳,當然沒錯過寶拉的這段精采「介紹」,她興奮的掀開被子,赤裸著雙足跳下床,一蹦一跳地衝向窗台,她趴在玻璃前,小臉緊貼窗,雙眸直看著下方。

  她的房間是在三樓,位置恰好面對大門口,可以清楚看到任何人進出她家。

  來吧,來吧,管他惡魔還是撒旦,她都熱烈歡迎。白雪笑彎眼眸,睜大雙瞳就怕錯過任何一抹身影。

  牆上的鐘擺晃過了一刻又一刻,少女敵不過瞌睡蟲的捉弄,頭兒不間斷的下沉又驚醒地重複著動作。

  拜託,都快天亮了,如果真是惡魔的話,早該躲回老窩去了吧。

  倏地,玄關處一陣交談聲響起,白雪從窗邊的搖椅上起身,一雙黑亮眼珠直盯著窗口。

  她看到身材魁梧高大的爹地,而他微側臉正與身旁的人交頭接耳,接著才和對方握手道別。

  可惡,野莓叢擋住了那位讓奶媽視為惡魔的訪客,明天她一定要吩咐園丁勞福將這野莓叢徹底清除!

  白雪踮高腳尖,卻怎麼就是看不到那抹黑影的真面目。

  好奇神經特發達的少女不肯死心,索性爬上窗台,像在特技表演似的攀住窗,卻不小心右腳滑了下──

  湛藍如海的雙眸在晨曦微光下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及肩的金髮彷彿陽光般溫暖,而他膚色異常白皙,似乎隱約能見到臉上的微血管,儘管俊美如神祇,可他氣質森冷邪惡,唇邊噙的冷笑相當駭人,就像……惡魔!

  砰!白雪怔愣地往後摔倒在房內的地毯上,方才僅只三秒的目光接觸足以使她狠狠窒息三分鐘!

  摔得四腳朝天的少女仰躺在地毯上,雙眼無神地瞪向天花板上的彩繪圖騰。

  惡魔!真是惡魔!這個世界上果然有惡魔的存在哪!

  她蒼白的臉上泛起興奮難耐的紅暈,當女巫的夢想不再只是夢了,她真能追隨路西法殿下,當上最厲害的女巫!

  白雪本欲起身衝到窗台,卻轉念一想,爬到床邊隨手抓過夜燈下的拍立得相機奔回窗戶旁。

  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對焦就拍!

  喀嚓兩聲,她飛快抽出仍微熱的膠紙,甩了甩待它顯影。

  金髮順風飄揚,修長的身形裹在窄身黑皮衣裡,怎麼瞧就是怎麼俊美迷人。可是這照片不過是張背影照,照片中人雙手慵懶地插放褲袋,微弓起背脊,像極了一隻優雅的俄羅斯藍貓踏日離去……

  白雪怔怔地看著手中照片,恍然地眨眨眼,焦距凝注在背影上,心底忽然浮現養隻貓的念頭。

  那是初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見到傳說中的惡魔。

  那背影就此長駐心頭,久久不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5:54

第一章

  「白雪,你是不是看過『賭神』續集?」

  瞎扯了一整個下午,夏雨潮終於以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挑起埋首於咒語書中的人興趣,緩緩抬頭斜睨她。

  「賭神是什麼玩意兒?」白雪抿起沒有血色的唇瓣,黑白分明的眼珠滾動了一圈,像是很認真地在思索。

  夏雨潮雙手環胸,一臉富饒興味地說:「虧你們三怪咖老誇耀已經把錄影帶出租店裡所有的片子看完,結果連『賭神』是什麼也不知道。」

  「小舅媽,請你說重點好嗎?」白雪橫了她一眼。

  「賭神啊,周潤發的經典之作!」夏雨潮越說越興奮,小臉不自覺漲紅。「續集也是經典哪,賭神為了復仇還隱姓埋名……」

  「重點!」白雪啪地一聲重重合上書本,考慮要不要把書丟去砸夏雨潮的臉,可前提是,她得冒著被狄海涅暗殺的危險。

  夏雨潮無奈地聳聳肩,「好吧,既然你不想聽前情提要,那我就切入重點。續集裡,女主角吳倩蓮很早就暗戀賭神,可是她從來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只有一張賭神的背影照。」

  周潤發可是她小時候的偶像,還想過要找個賭神男友……呃,現在好像也差不多,畢竟她有個名列世界第一的殺手老公,這樣說起來好像比賭神還嗆。

  白雪微愣,「這又關我什麼事?如果是哈利波特我還比較有興趣聽。」賭神遠比不上她的路西法,真是浪費她的時間。

  「上個月我到你房間借蠟燭的時候,在你的黑枕頭旁邊看到一張背影照……」

  「那是我要拿去燒掉的詛咒照,你這個超好拐的笨女人居然能聯想到那邊去,真不愧是『小舅媽』啊。」

  白雪最愛拿這稱謂揶揄夏雨潮,而且屢試不爽,看吧,她當下就臉色一片紅,這招超好用。

  夏雨潮說不過她,忿忿又羞赧地躲進廚房裡改找梅杜莎抬槓去。

  這是個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後,在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的威廉古堡裡,住著酷愛幻想的三個怪咖:一個是自戀到不行,總愛幻想自己是吸血鬼王子的威廉,還有膚白如雪,愛把自己當成女巫而過度崇拜撒旦的白雪,最後就是瘋狂喜愛占卜,自詡為世紀末最後魔女的梅杜莎,這三人被夏雨潮封為三怪咖,真是實至名歸,甚至連他們自己也欣然接受此稱號。

  自從一年多前加入個「死老百姓」夏雨潮後,原本平靜的日子變得熱鬧滾滾,驚心動魄的畫面時常上演,而他們三個竟然也就此習慣了。

  「喵嗚……」黑伯爵踩著優雅的步伐躍上沙發,縮進主人的黑紗裙上,蜷伏成一團毛茸茸的球。

  白雪半掩雙眸,粗粗的黑眼線在她眼下形成一片暗影,讓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更嚇人,特別是她的笑容純真中帶有幾分詭譎,真像極了女巫微笑。

  看了這種笑容長達四年的威廉早習慣了,一進門就懶懶地瞥向她。

  「白雪,車子準備好了,你的行李呢?」

  「這裡啊。」白雪抓高懷裡的黑伯爵,淘氣地咧嘴一笑。

  威廉沒好氣地瞪她,「真是沒救了,整天只關心你那只沒用的笨貓咪,誰知道它何年何月才會變成人。」

  「哼,等我從英國回來就行了。」白雪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哪一次不是這樣說,到頭來它還不是只吃飽睡睡飽吃的胖貓。」

  「死威廉,我詛咒你這輩子都當不成吸血鬼。」

  針鋒相對外加毒言毒語已經是三怪咖的相處模式,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為他們彼此憎恨呢。

  威廉不怒反笑,一把抓起黑伯爵往外走。白雪拍拍身上的毛,提起沙發旁的黑皮箱,跟著走向大門。

  「咦?你們要上哪兒?」夏雨潮手上端著一盤法式布丁愣在廚房門口。

  「威廉,你小舅媽問你話呢。」白雪嗤嗤低笑。

  威廉僵硬地轉回身瞪她一眼,才又看向夏雨潮。

  「死白雪被她老爸奪命連環call,她必須回家一趟。」他邊解釋邊勒住黑伯爵的頸子,以警告白雪別再這麼白目。

  「回家?」梅杜莎頂著她那顆無敵爆炸頭從廚房竄出,一臉迷惑不解的模樣。「你老爸不是不愛你回去嗎?」

  白雪歎了口氣又對天翻了個白眼,「是啊,他是不喜歡。可是這次有樁棘手的生意,他不得不向我求救。」

  梅杜莎喔了一聲,旋即窩回廚房。近來她迷上做魔法餐點,威廉古堡被她搞得烏煙瘴氣的。

  「你們等等,我也去送行。」夏雨潮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聽得一頭霧水,連忙放下布丁跟著出門,可走到玄關後又轉身衝回古堡內,拽過某樣大型物體就擠上威廉那輛骨董跑車。

  ☆☆☆    ☆☆☆

  「你們這些蠢女人當是要出外郊遊嗎?」威廉透過後視鏡各瞪了三人一眼,超想油門直踩帶她們幾個撞電線桿,可前提是,他要先逃出這輛車,才不想陪這三個蠢女人送命。

  「別瞪我,我是無辜的,是你小舅媽拉我上車的。」梅杜莎身上穿著繡有蝙蝠蜘蛛的黑色圍裙,臉上還沾著麵粉,十分狼狽。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竟然不知道白雪老家在英國。」夏雨潮微噘嘴。

  這一年來,海涅對羅蘭家族的大小事什麼都說,就是沒說過白雪和梅杜莎的來歷,讓她老是在狀況外。

  聞言,三怪咖全愣住,幾秒後車內傳出一陣爆笑。

  「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我小舅一定是看你太蠢了,所以懶得跟你說。」威廉笑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雨潮,你真的很好拐耶!」梅杜莎笑得喘不過氣。

  白雪則是笑得說不話來,只能抱著黑伯爵狂笑。

  「喂!你們三個可以再囂張點,等海涅特訓回來,我就跟他說你們欺負我。」夏雨潮氣惱地咬唇生悶氣。

  一聽見狄海涅這個鬼見愁的名字,三怪咖連忙止住笑,只是偶爾還是會不小心冒出幾聲短促的笑聲。

  「總之,等我上飛機後再讓你可愛的威廉外甥說給你聽吧。」白雪可不想讓夏雨潮一路發問煩到機場去。

  「死白雪,就會把這種無聊事賴給我,你那種無趣的背景有什麼好說的。」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白眼瞪向後視鏡,車速有加快的趨勢。

  「我可是百般不願回家,唉,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安然度過這個夏天。」

  「咦?這麼嚴重……」夏雨潮聽得很認真。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白雪歎息。

  「你應該說每個家族有本難念的經吧。」威廉冷冷補上一句。

  「死威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話說回來,如果你是啞巴,吸血鬼要怎麼發出淫笑和吸血?」

  「死白雪!你──」

  笑聲快掀翻車頂,車速一路狂飆到機場,中間幾次還差點撞上高速公路的護欄。

  ☆☆☆    ☆☆☆

  英國

  曲折蜿蜒、風景秀麗的康河,它的上游是拜倫潭,在那附近有個村子格蘭騫斯德,民風十分淳樸。

  一身黑長裙外套黑斗篷的蒼白女子,黑色發頂上戴著罩有短黑紗的純黑毛呢貝蕾帽,纖瘦的臂彎裡蜷伏著一隻黑色短毛貓,瞧來神秘詭異,路人無不側目。

  「黑伯爵,三年多沒回來,我們都變成外來客了呢。」白雪忍不住朝臂中的貓兒嘀咕發牢騷。

  人貓彷彿融為一片黑影的緩緩踱入村子,誰也猜不到,在如此偏僻的鄉村裡,隱藏著一個古老的外來移民家族。

  天色昏黃,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她的臀部痛得像快和身體分解。

  「要是真能坐掃帚飛來該有多好……不過臀部應該也會炸開吧。」喃喃自語著,她抱著貓走到一扇巨大的鏤空鐵門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磁卡,刷過門上的精密電子鎖。

  黑長靴的鞋尖方踩進門裡,多達三十支的烏茲衝鋒鎗瞬間對準她蒼白的小臉,也沒放過她懷裡的黑伯爵。

  白雪略瞇起雙眸,一臉不耐,「很好,難得回家一趟就被如此熱烈歡迎,真是讓人感動得快掉下一缸巫婆淚。」她說的是中文,眼前這群彪形大漢根本聽不懂,只是更提高警覺。

  其中一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冷冷的命令:「報上暗號和你的專屬代號。」

  白雪漫不經心的揮開面前的槍,離她最近的男子還聽見一聲極輕的冷哼。

  「再給你三秒鐘,再不報上來的話──」

  「放下你們的槍,一群蠢蛋!」

  魁梧高大,有一頭白髮的華裔中年男子朝門口的混亂大聲咆哮,這比吹哨子還有效率,那些人立刻將槍收回來。

  白雪給了他們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提起皮箱踱向前方的維多利亞式建築物。

  「爹地,三年不見,你倒是胖了不少。」

  魁梧男子笑容燦爛,朝小女兒伸出寬厚的手掌,兩人像平輩般交握雙手。

  「小雪,這次要不是情況特殊,爹地是不會把你叫回來的,知道吧?」

  「知道,你寄來的信上都有寫了,我很清楚。」

  白瑞許伸手拍拍她的發頂,表面上看來極為排斥她的出現,可是又隱約有抹不捨和關懷。

  這些白雪都看在眼裡,只能無聲歎了口氣,攬好懷裡的胖貓,順手將小皮箱塞進父親的手裡。

  「我累了,先進房間休息,晚餐再叫我。」她淡淡地說,走進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豪華建築裡。

  白瑞許看著女兒的背影,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和滿溢的父愛,欣喜若狂地親自到廚房盯廚師做菜去。

  ☆☆☆    ☆☆☆

  爹地送她的獨立小屋建好沒多久,她就飛奔到台灣找尋平凡的自由生活,最後陰錯陽差跟磁場相近的威廉和梅杜莎成了室友,雖然他們在外人眼裡是怪咖,可是日子過得比在這裡快樂,威廉不想回家也是因為束縛感吧……

  倏地,白雪停在兩旁種著白楊樹的小徑上,不敢置信的瞪著前方。

  說到威廉,前方三公尺處那背對著她、一身黑衣和淡褐色半長的髮絲的男人,不正是威廉那死小子的招牌嗎?!

  白雪愣了下,本想衝過去罵他幹嘛跟蹤她,隨後又想還是嚇嚇他好了。

  呵,威廉最怕有人無聲無息從後方撲上去,她索性就跟黑伯爵一塊兒跳上去,推倒這個老愛自詡瘦弱美男子的假吸血鬼。

  她躡手躡腳地抱高黑伯爵快步靠近威廉,徐徐微風吹拂過黑色裙擺,奮力蹬起身撲向前──

  伴隨哇的一聲,蒼白得像雪的女人抱著貓咪撲上前方的高大身影,下一秒,她連人帶貓一塊兒被拽到男人面前,狠狠箝制住!

  「喵嗚!」黑伯爵動作靈敏的及時跳開,然後捨棄主人落跑消失在樹叢間。

  白雪則是被重重的摔到地上,痛得她白皙的臉蛋越發死白無血色。

  「死威廉!你發什麼瘋──」她憤恨地抬眼往上瞪,卻怔愣住。

  一雙冷漠又孤傲的眼正睨著她,瞳眸色彩黑得似蝙蝠,淺褐色的髮絲隨風飄揚,亦中亦西的臉孔明白表示了這男人是個混血兒,挺直的鼻樑甚至比威廉的還要尖──好吧,她承認好了,儘管威廉是搞「斷背山」的,可她還是挺愛以他當評男標準,誰教他們「羅蘭人」就是皮相好看。

  這個男人甚至比一年多前大鬧威廉古堡的拜倫還要美型,沉著的氣態直逼狄海涅。嘖嘖,真是誇張,全天下的帥男幾乎都讓她看完了,不過,說到底還是她心目中的路西法帥。

  「你是誰?」很標準的中文,略微低沉的嗓音,比威廉還有魄力和男子氣概。

  白雪暗想著,似乎不覺被人摔到地上有什麼糗的,索性屈膝而坐。

  「你又是誰?」她平靜反問。這個男人沒事幹嘛「假扮」威廉,害她搞出這麼大一個烏龍事件。

  「白瑞許的客戶。」男人面無表情,大大糟蹋了那張俊美的臉蛋。「你呢?」

  看來,這個男人就是爹地特地要她回來的主因。

  「白瑞許的小女兒,我是白雪,你呢?」呢來呢去的,真教人反胃,可她為表示「禮尚往來」,還是加重了「呢」這個語助詞的音。

  眼前俊男冷嗤一聲,「我是凱爾。」簡潔到不行的答覆,跩到不行的神色,讓白雪超想抬起鞋子踢向他的小腿骨。

  算了,女巫可不會做這種沒格調的事,她還是忍耐。

  「凱爾先生,你不知道這棟小屋是只有主人能接近的嗎?」她瞪視那張俊美得惹火的臉孔,也學他用著很冷淡的語調說話。

  耍冷是吧,她也會呀,可別小看威廉古堡的怪咖群,哼!

  驀地,凱爾瞧來極為無情的薄唇微微上勾,低頭看著那張蒼白得嚇人的臉蛋,「你的外號該不會就是公主吧?」他嘲謔地說。

  白雪瞪大眼,立即跳起身,乍看之下還真像隻兔子般靈活。

  「這位帥弟弟,你說話前最好先把罩子放亮點,看看是誰的地盤再胡說八道,敢再用這種無聊低級的稱呼叫我,我就叫爹地把你轟出去!」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啥臭公主的稱號,呸呸呸,噁心死了!要換成是威廉亂叫,她早就衝上前撕裂他老愛自稱美唇的嘴巴。

  凱爾微瞇雙眸,有些示威性的盯住她,挑起的眉梢增添了一絲極淡的邪氣。「弟弟?你幾歲了?」

  「二十有六了,帥小弟。」她仰高頸子略揚眉頭瞟他。

  這小子連身高都跟威廉差不多,難怪她會認錯人。

  凱爾輕蔑地淡笑出聲,「確實比我老,白大姊。」嘴上這樣說著,可他狂妄眼神依舊,並未因此而收斂。

  白雪哼了一聲別開臉,懶得跟他計較,反正她只是來這裡工作,可不想惹是生非。

  「這間小木屋的主人是你?」

  「嗯。」她擺出不願多談的臉色,逕自找尋起被某人嚇得落荒而逃的黑伯爵。

  「十年前你也住在這裡?」凱爾忽略她敷衍的語氣,按捺著性子詢問。

  「十年前?」白雪一愣,尋思片刻。「別隨便考驗一個老女巫的記憶力,如此年代久遠的事情我怎會記得。」

  印象中,十年前這裡是一座花園,小木屋根本還未搭建,不過她可不會笨到把這事告訴一位不知來歷的陌生人。

  「老女巫?」凱爾精銳的眼眸掠過一絲疑慮,又飛快地不見,甚至快得連白雪都未曾察覺。

  白雪斜睨他,不打算回應這個疑問句。反正,他只是個上門交易的客人罷了,多說無益。

  「白家該有合乎基本禮儀的待客之道吧,白小姐。」像是能讀她的心思似的,凱爾揚起譏誚的笑容,冷冷睇視她。

  聞言,白皙的雙頰終於泛出點淡粉,但白雪的語氣並不友善,「凱爾先生,你未經允許就擅闖白家禁地,似乎也不合乎禮儀。」

  「有沒有人說過你發窘的時候像隻兔子?」

  「……你說兔子還是禿子?我聽不清楚。」

  凱爾眼底的嘲謔淡了些,唇上笑意濃了些,可那副唯我獨尊樣,讓白雪覺得既自大又欠扁。

  「沒事的話,我要去把我可憐受驚嚇的黑伯爵請回來──」她賭氣地說。

  「黑伯爵?」她的言行舉止似乎很能挑起這個男人的興趣。

  「我的貓。」白雪已經轉身掉頭就走。

  身後沒有半點聲息,她覺得有些納悶,想返身回去看看不速之客是否離開時──

  「Dear  snow  white,十年前的你要比現在可愛多了。」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的嗓音像極了從冷凍庫裡傳出來似的,讓人聽了不寒而慄,下意識地直打哆嗦。

  白雪怔在原地。聽他語氣,好似他從前認識她,可能嗎?難道他也是羅蘭人?

  凱爾……不,不可能,羅蘭家族愛以詩人之名來替子孫取名,就她所知,凱爾並不是詩人名。

  她閃神地眨眨眼,連忙轉過身,「你到底是……」

  綠蔭扶疏的小徑上,只剩白雪一個人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她失神不過數秒時間,那個叫凱爾的小子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消失的?

  「喵……」黑伯爵優美的身形緩步從樹叢中走出,嚇得白雪差點跌一跤。

  如果黑伯爵不是她養的貓,在這種情形下,她喜歡天馬行空的腦袋瓜很可能會以為那個凱爾在自己面前從人變成貓。

  可惡,被那個奇怪的臭小子擺了一道!

  白雪瞪著黑伯爵空無一物的頸項,上頭還留有項圈的印痕,可鑲有一顆藍寶石的昂貴項圈早已不見蹤影。

  那條項圈是她特地請人打造的,配有極為精細複雜的鎖,根本無人能解,竟然幾秒鐘的時間就被──那小子到底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看來爹地這次接的生意相當棘手。

  白雪蹙眉彎身抱起貓,若有所思地朝小木屋踱近,渾然不知在遠方,有雙熠熠眸子凝睇著她纖細的背影,而那雙瞳眸同樣若有所思。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6:09

第二章

  從事暗殺行動或相關職業的人、組織都很清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買「標準配備」或是「生財工具」,絕對頭一個想到英國倫敦的白氏家族。

  白氏家族移民英國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代代皆是難得一見的機械鬼才,特別是槍械類,他們在業界名聲十分響亮。

  其實,說穿了,他們就是軍火製造商,也就是世人俗稱的軍火販子。

  可白氏家族制槍技術一流,就連做生意也極有格調,或者可說是作風古怪,並非有錢就能與之交易,還得碰運氣、牽關係,或是請份量夠的人關說。

  晚餐時刻,長餐桌上中西式餐點混雜擺放,有點中西合併的感覺。

  白雪毫不淑女地抓著刀叉戳向盤中牛排,眼角餘光瞥向斜對角的俊美男人,只見他一派高傲得像把所有人踩在腳下,讓她超想把桌上的菜都往他身上倒。

  「小雪,牛排冷了,快吃吧。」白瑞許不是傻子,當然將女兒的心不在焉看得很清楚,只是礙於客人在場他不便說破。

  「爹地,我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用餐,介紹一下我們這次的客戶吧。」白雪佯裝漫不經心地瞟過長桌另一端,卻和俊美男人的目光迎個正著。

  看屁啊!她微瞇起眼,冷冷回瞪過去,對方卻不以為忤,好像當她是個搗蛋的小鬼頭在胡鬧,一副要她自己羞愧咬舌自盡的冷樣。

  「你──」你個死豬玀!

  「請容我自我介紹,白小姐。」凱爾搶先一步出聲,抓得準準的時機讓白雪想把刀叉當飛鏢射過去。

  「咳,也好。」白瑞許清清喉嚨,「我女兒小雪這次也將參與製作,彼此有點瞭解有助於合作。」

  事實上,白瑞許對這名年輕人的來歷也是不甚瞭解,就他所能找到的資料來看,這位名喚凱爾的男人背景普通,沒有什麼怪異之處,但是否真是如此?他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凱爾對於白瑞許的臆測目光沒有刻意迴避,依舊面無表情,俊美的五官還是凝結成冰冷的線條。

  「我是中英混血,職銜是愛爾蘭游擊隊的分隊長。」這兩句話凱爾是改用愛爾蘭腔英語說的,好證明自己並未扯謊。

  白雪聞言,笑得特別燦爛,「先生,愛爾蘭獨立已經很久了,要說謊也請說得高明一點。」想騙誰呀,以為大家都與世隔絕沒在看電視嗎?真是個說謊超蹩腳的遜咖。

  「沒錯,看來白小姐很有國際觀。」凱爾不知是褒還貶,唇邊的笑紋淡得幾不可見。

  「所以,你承認自己說謊羅?」她在心底暗暗冷笑。

  「不過,你的資訊需要更新了。」他唇邊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刺眼得差點讓她翻臉。

  「愛爾蘭獨立了,我們這些無用武之地的游擊隊當然就跟著失業,不過情況並非如此;手腳功夫拙劣的人有自知之明的離開,而優秀者則是繼續留任,隨同組織轉型為國際特派傭兵。」

  白雪得意的笑頓時僵住,臉色沉得更死白。親愛的路西法,請幫她詛咒這小子因槍械走火自爆死亡,讓他丟人丟到連當鬼都抬不起頭。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凱爾故作詫異地看向臉色難看的白雪,故意揚高的語調顯得相當挑釁。

  「對,我還沒調好時差,反胃想吐!」白雪扔下刀叉,推開椅子起身走人,臨走之際不忘狠狠瞪了桌尾那張囂張俊臉一記。

  「小雪!」白瑞許顯得相當失望。

  「白先生,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父女團圓的家庭聚會。」可凱爾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愧意,只是好整以暇地交疊起修長的手,冷冷瞥著那抹逐漸遠離的嬌小身影。

  「不,你別在意。」白瑞許笑笑的說,但眼底浮現濃濃的警戒。「凱爾,你和小雪談過話?」

  「是的,就在主屋後方兩旁種滿白楊樹的小徑上。」凱爾不隱瞞的據實以告,相當有膽量。

  「你應該聽過,在我的三個女兒裡,天賦最高的就是白雪,她也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我絕不容許有人傷害她。」白瑞許語氣轉硬,甚至帶點威脅意味,就算是笨蛋也聽得出他話裡的警告。

  「我只是單純來訂製槍,無意傷害誰或挑起什麼禍端。」凱爾從容不迫的回答,重新執起刀叉切割瓷盤上半涼的牛排。

  「很好,我也不希望在交易結束前,發生什麼令雙方遺憾的事。」

  溫暖的燈光照在那張冷峻的年輕臉孔上,半掩的雙眸底下,隱隱約約閃過一絲浮動,若有似無。

  傷害她?白瑞許把這位白家最後的天才藏得如此隱密,誰傷得了她。

  十年……如此漫長的歲月,能有什麼事是恆久不變的嗎?

  ☆☆☆    ☆☆☆

  她討厭霧茫茫的英國,厭惡屋子內永遠縈繞不散的金屬氣味。

  白雪換上絲質黑色睡袍,今晚不睡小木屋,她選擇窩在睡了將近二十年的小房間。

  那扇木頭窗戶是她對這間房最懷念的地方,那年說要把野莓叢除掉,可最後還是作罷,現在是初夏,綠籐攀沿纏繞了窗架,還能聽見蟲鳴。

  白雪就靠在窗台上,黑伯爵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

  「威廉說得對,你的確是只好吃懶做的大肥貓。」她不滿的咕噥,這只沒義氣的貓在傍晚時分的背叛行為她可還記憶猶新呢。

  對了,項圈還沒討回來……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冷不防地,一聲微帶嘲弄的問話在房內響起,就像是誰在施魔法般,讓人心生驚恐。

  「你──」白雪嚇得縮了下肩,背向後撞上玻璃窗,目光怔愣地瞪向門口。

  怎麼可能?她明明就上了鎖。

  凱爾揚起一眉,「這間房的密碼鎖該換了,十年前的設計,早在九年前我就能破解。」

  「臭屁的小鬼頭。」她低聲冷哼,難掩心底的震撼,只能強作鎮定的朝他伸出手,「快把黑伯爵的項圈還來。」

  俊挺的臉孔面無表情,靜靜凝視她蒼白的臉蛋和一身黑的睡袍,唇邊藏有抹淡笑,很淺。

  「想要,就自己過來拿。」凱爾冷漠的出聲,帶點下令的霸氣口吻。

  「你當這裡是哪裡?這裡是白家,是我的地盤,你不過是個──」

  「外來客。」他莞爾一笑,神色跩得讓人抓狂,卻又俊得讓人想放聲尖叫。

  白雪憤惱的拚命瞪著他,要不是她痛恨金屬氣味,還真想拿出床底下那把防身的狙擊槍射他。

  「凱爾先生,如果你還想如期拿到訂製的槍,最好別再惹我。」她努力克制地用相當理性的語調說。

  凱爾裝扮同樣一身黑,彷彿與暗夜完美融合,雙臂輕環著胸,凝睇了她半晌,接著在白雪大眼瞪視下,以冷傲的高姿態登堂入室,筆直走向愣靠在窗前的人兒。

  「我沒有邀請你進來。」她錯愕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充滿壓迫感的挺拔身軀朝自己靠近,那張俊美的臉蛋也越發清晰。

  「不,你有。」凱爾難得露出微笑,腳下靴子頂住白雪那雙繡有小黑貓的絨毛拖鞋,那畫面顯得有些好笑。

  白雪垂眸覷了眼,很想把腳往後縮,又怕被對方認為她在害怕。

  可惡!這個臭小子到底想怎麼樣?她究竟是哪裡惹到他了?

  她假裝若無其事地抬眼望著他,「你哪只耳朵聽到我邀請你了?」

  凱爾但笑不語,驀地微彎腰,傾身湊近她的鼻尖,頓時,兩雙黑瞳「針鋒相對」著。

  距離近到白雪都能嗅到他身上散發的金屬氣味,跟狄海涅那種若隱若現相差頗大,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味更濃重,彷彿成日與槍械同枕共眠,可見他疑心有多麼重……等等,他的眼珠為什麼能黑得如此透徹?

  白雪閃了下神,迷失在那雙清澈俊目中──去他的!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這些做什麼?

  「你──」

  「有的時候,邀請並非需要親耳所聞才算數。」他靠在她白皙的耳旁喃喃細語,帶有某種尋找些什麼的氛圍。

  白雪狠狠倒抽口氣,他冰涼的唇瓣竟然輕觸過她耳骨!登時,她渾身上下寒毛直豎,讓他曖昧的舉止搞得方寸大亂。

  「凱爾小弟,你說話就說話,需要這樣……性騷擾嗎?」她差點語無倫次。

  要死了,這些年在台灣混得太安穩,讓她連最基本的警覺性都喪失了。

  「你在台灣待久了,這點小兒科就足以讓你喊性騷擾,不過是和你打個招呼罷了,有必要如此緊張嗎?」

  凱爾溫熱的氣息吹拂過雪貝般的耳朵,她忍不住一陣戰慄。

  「夠了!」白雪低喝,支起手肘頂開兩人距離,惡狠狠地命令他:「快把黑伯爵的項圈還我!」

  凱爾沒挪移半步,只是稍稍調整重心,看似漫不經心卻是穩如泰山,仗著身高的優勢睥睨她。

  「那條項圈製作手法繁複,看來應當是出自你之手,讓我花了點時間破解。」

  白雪瞪大眼。渾帳小鬼頭,這是什麼囂張口吻!

  花了點時間?那條項圈花了她整整三個月的設計時間,而他竟然說得好像是在破解老奶奶的藏寶盒似的輕鬆!

  「每個游擊隊員都像你這麼欠扁臭屁嗎?」他應該慶幸她腳上穿的是絨毛小黑貓,要換成是黑長靴鐵定不遲疑朝他小腿踹去。

  「不,他們既蠢又笨,簡直比童子軍還好耍。」凱爾漾笑,俊美得令人失神,可是白雪除外。

  白雪烏黑的眼珠還在瞪他,「你對同伴也都這麼臭屁嗎?小心哪天被同伴暗算。」不然就是槍枝走火自爆啦,就算沒死也會丟臉得跑去自殺。

  「同伴?像我這種人是不需要同伴的。」凱爾收起笑容,眸底浮現一抹陰冷。

  「隨便你,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只要我的項圈!」白雪咬牙切齒地加重語氣。

  幾綹淺褐髮絲垂在凱爾的眼睛上方,更加襯托出他神秘的氣質,看得白雪猛吞口水──不是因為他帥得驚人……好吧,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關聯,不過更重要的是,他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態讓人感到莫名驚悚。

  「你要你的項圈?」他略揚高音量,微仰起剛毅的下顎。

  「沒錯。」白雪悻悻然反瞪回去。

  凱爾神色詭譎地衝她露齒一笑,從身後的褲袋中掏出一條項圈,上頭鑲著一顆湛藍得如大海的藍寶石。

  她被他突來的爽快弄得微愣,搞什麼東西嘛,早點拿出來就好啦,盡找話題來惹她,這個男人真是有病!難搞程度直逼威廉小舅。

  「拿來!」

  她探出手欲抓過項圈,卻被他輕鬆閃開,腳步頓時踉蹌了下,整個人撲向凱爾的胸膛。

  白雪錯愕了下,正想穩住身體重心,她的手臂讓人高高抓起,凱爾像變魔術般動作俐落地將她扭過身,白皙的雙臂登時被反剪在身後,她被迫背向他,兩人近得甚至能感受到身後人的胸膛起伏。

  「該死的笨蛋──」

  猛地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感覺到一頭長髮被人撩開,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能清楚感覺到一股平穩的溫熱呼吸就在她後方……

  身體深處湧現難以言喻的窘迫燥熱,讓白雪終年蒼白得像女巫的膚色染上一層淡淡粉紅,凱爾微瞇雙眸,目光顯得越加深幽。

  倏地,頸上襲上一抹涼意,白雪目光往下移──方才凱爾手上那條項圈竟然套在她脖子上!

  他×的!這個男人竟然把黑伯爵的項圈套在她頸上?!

  等等,不對。黑伯爵的項圈尺寸不可能套得上她脖子,這麼說來項圈是新的?他重新打造一模一樣的項圈?這怎麼可能?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是如何辦到的?

  白雪奮力掙脫他鐵臂的箝制,伸手探上脖子那條項圈想一把扯下來,卻有人抓住她雙手把玩著,帶有戲弄的意味。

  「別費心了,這條項圈的鎖我已經重新改制過,除了我以外無人能解;緞帶方面我也動了點手腳,如果想強行扯壞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邃的眼眸邪魅地望著她,看出她的無助和深濃的疑惑。

  凱爾漾起滿意的微笑,摸摸她項圈上那顆璀璨藍寶石,用低沉迷幻的嗓音道:「現在,你是我專屬的貓兒。」

  靠!居然有人比羅蘭家族還會耍賤,要不是這小子百般招惹她,她很可能會極力慫恿他去和羅蘭人對干。

  白雪一臉錯愕,「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變態?我是白氏家族的人,不是你這個默默無聞的游擊隊長惹得起的對象。」

  她口吻不是威嚇也非炫耀,而是相當震驚的直述。

  不是她在吹捧自己或是白氏家族,凡是從事地下行動這行的人都該清楚知道,沒有人會蠢到得罪白氏家族──世界最大軍火商,管你喜不喜歡,都要跟他們保持友好關係,否則,就等著向那些下等軍火商購買「次級品」。

  「我沒惹你,」凱爾略揚眉梢,帶點慵懶的邪氣。「剛才明明是你向我索討『你的項圈』,不是嗎?」他給了她一抹幾乎可稱爽朗的俊笑。

  「你神經病!我才不是你的寵物,快解開項圈!」

  「你當然不是我的寵物,我根本還沒開始寵你。」

  「你──」白雪竟然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瞪著他那張俊臉生悶氣;她一定是瘋了!

  凱爾鬆開她雙掌,瞥了窗戶一眼,又淡淡看向她顯得無措的臉蛋上,卻在蒼白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羞澀的訊息。

  那抹不知所措的羞澀意外地牽動他的唇角,且有越見上揚的趨勢。

  他扳過她僵硬的肩膀,傾身垂首,微側俊臉,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落下一記涼吻──吻在她漾著淡淡粉紅的右頰上。

  「喂!」有沒有搞錯,性騷擾演變成性侵犯了,案發地點還是在她房間!

  「晚安,我可愛的小貓。」

  混著金屬氣味的男人氣息在白雪為這句曖昧的晚安語怔忡時,充塞在她胸臆間,而凱爾臉上噙著笑,優雅的離開這間掛滿女巫畫像和蝙蝠黑貓裝飾的房間。

  白雪愣愣地看著他離去,一直到聽不見腳步聲後,才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請容她抄襲套用一句夏雨潮最愛喊的那句:「媽呀!這小子簡直是極品中的極品!」

  身手俐落不說,陰險狡詐的程度跟狄海涅可相匹敵,皮相美型得沒話說,而且這小鬼頭根本不畏懼白家的名聲,竟敢對她……如果讓爹地知道的話,他鐵定會被痛宰一頓。

  倏地,白雪僵愣住,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件事……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台灣?

  可惡!又讓他擺了一道!他對她似乎瞭如指掌,可她對他卻是毫無頭緒,像是被他耍著玩!

  要是威廉和梅杜莎在就好了,他們兩個怪咖應該會幫忙想主意對付這個目中無人的臭男人。

  可惜,爹地討厭羅蘭人。

  白雪腿軟走不動索性改趴在窗台上,百般無趣地望著窗外夜景,忽爾想念起威廉古堡的那些古怪成員……唉,晚安了,威廉古堡的怪胎們。

  ☆☆☆    ☆☆☆

  台灣

  位在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一座名為威廉古堡的建築物裡──

  「哈啾!」

  「威廉,看來你愛人在想你羅。」

  「你腦袋該清洗了,我哪來的愛人?這世上很難再找到比我帥的男人。」

  梅杜莎懶懶地瞄過沙發另一端的超自戀美男,「哼,白雪不在,你這小子倒是挺生龍活虎的。」

  「廢話,這個死白雪成天只會損我威風,她難得不在,我當然爽得很。」

  「有得你爽的,你小舅媽找你。」梅杜莎一臉幸災樂禍,瞄到夏雨潮捧著厚厚一本書興匆匆地衝下樓。

  威廉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厚,別又來了。」

  夏雨潮才不理會他的滿臉怨容,一屁股坐到威廉身側,一把拽住想落跑的他,冷冷警告道:「喂,別說我沒給你留條活路,要知道你小舅可是要你聽從我的命令,最好給我乖一點,否則我就打你的小報告。」

  「你有屁快放啦,不然我要回房間敷面膜。」威廉像躲避瘟疫似的,拚命想擠開夏雨潮,又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小動作不斷。

  夏雨潮笑得既詭異又曖昧,「別急,這種事情要慢慢來才行。」

  威廉有種不祥預兆,警戒地斜睨她,「什麼事情要慢慢來?」

  「挑對象啊。」她聳聳肩。

  「怎麼,小舅媽已經在物色梅開二度的對象了?」梅杜莎忍不住跟著湊熱鬧瞎起哄。

  威廉瞪大眼,倒抽一口氣,「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別害我這個絕世美男英年早逝!」要命,他可是被賦予看好這個貪好美男色小舅媽的重任。

  夏雨潮沒好氣地分別給了兩人一記白眼。「拜託,不是幫我挑,是幫……」她燦爛一笑,舉起手裡的那本厚書,秀給兩怪咖瞧個仔細。

  威廉和梅杜莎上前一看,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將書皮上的題字念出來:「威廉古堡編情史?!」

  「靠!這是什麼鬼東西?」威廉抓過那本莫名其妙的書,翻開一看,裡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羅蘭人族譜,而且全是男性族人,分明就是有陰謀。

  「一定沒好事,我還是先閃人為妙。」梅杜莎抄起桌上尚未看過的DVD,飛快消失在樓梯間。

  「哼哼,跑這麼快,沒關係,我先來安排白雪這咖。」夏雨潮甜甜微笑,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小舅媽,你在搞什麼鬼,沒事幹嘛複製羅蘭族譜?」想也知道族譜鐵定是小舅給的。

  「我想讓白雪和梅杜莎成為我們的姻親嘛,這樣不管將來會如何,大家就不會散掉啦。」

  「你打錯算盤了,白雪的老爸討厭羅蘭人,絕對不可能同意讓她和羅蘭人在一起。」威廉一臉她白癡病又犯的表情,將書塞回她手中。

  「可是這三年來,白雪明明就和你這個羅蘭人住在一起啊。」

  「那是她瞞著她老爸,加上我品行優良連點破綻都沒漏過,所以她才能待在威廉古堡。」

  「她老爸為什麼不喜歡羅蘭人?」

  威廉做了個深呼吸,他最討厭提這種陳年往事,麻煩死了。

  「白家跟我們羅蘭家族算是『關係企業』,可是聽說很久以前,羅蘭家族曾經誤殺過他爺爺那輩的某個兄弟,從此白家人就對羅蘭家族很感冒,儘管雙方檯面上始終有生意往來,但私底下白家跟羅蘭人是相敬如『冰』。」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世仇問題,太誇張了吧。」夏雨潮不可思議的高聲嚷嚷,還以為自己聽的是中古世紀的故事呢。

  「所以啦,你別白費心機了。」威廉一臉沒趣的起身,卻讓她一把拉回座位上,害他差點跌得四腳朝天。

  夏雨潮笑得自信滿滿,「雖說是不相往來,可又沒說不准聯姻,管他呢,有問題我負責。」

  「……你根本是濫用小舅的名聲在招搖撞騙,死小舅媽。」

  「哎呀,不管了,我現在要過濾名單。」夏雨潮翻開手裡的族譜,開始玩起亂點鴛鴦譜的遊戲。「首先,先從你叔字輩的開始……嗯,我看看,你二叔好像不錯……」

  「他死會了,去年拐跑義大利黑手黨的女兒。」威廉只手撐額,乾脆閉目養神,卻仍不忘潑某人冷水。

  夏雨潮皺眉抿抿唇,煞有介事地拿起筆刪掉沒希望的人選。

  「三叔呢?」

  「這個倒是很符合白雪的要求,不過很可惜他在三年前就掛點了。」

  「那四──」

  「四叔?你晚了一步,去年他心生倦怠說要退隱江湖,已經找不到人了。」

  夏雨潮拿著筆越刪越火大,搞到最後這看似龐大的羅蘭家族根本沒啥好對象,哼哼,幸好裡頭最優的極品已經讓她纏住了。

  她沾沾自喜之際,眼角餘光瞥過族譜叔字輩最後一位希望人選。

  「哇,你還有個最小的叔叔,這個怎麼樣?介紹來聽聽。」

  威廉古怪地瞄了她一眼,乾脆搶過族譜看個仔細。他微瞇起雙眼,很狐疑又仔細地盯視著族譜上密密麻麻的字。

  看了半晌,他突地大喊:「搞什麼,你拿到假族譜了!我只有四個叔叔、五個舅舅,這本分明是有人作假的嘛。」

  「咦?怎麼可能?」夏雨潮湊上前,一臉詫異。「這本明明是海涅給我的──」

  這時,自二樓傳來驚聲尖叫,嚇得兩人立時跳起身,連帶也摔掉那本厚重的族譜。

  威廉和夏雨潮不約而同瞪著像個發瘋的魔女奔下階梯的梅杜莎,還得雙手摀住耳朵避免耳膜破裂。

  「喂!你發什麼瘋,是不小心吃了蜥蜴還是喝了會下痢的龍鬚湯?」

  梅杜莎顫抖著雙手遞過一張泛黃的照片,驚悸的嚷著:「威廉,你看這張照片!這是白雪成天在膜拜的路西法玉照,她竟然沒帶去英國!」

  威廉抽過那張背影照,同樣相當納悶。「這個死女巫轉性了不成,平常沒這張照片就失眠喊著要下地獄的人,居然捨得不帶去?」

  夏雨潮不解,「哪是,白雪明明就說這張照片不過是普通的詛咒照……」

  兩怪咖齊瞪住她,「那是她對外的官方說詞,這個女巫可是愛死了這個背影,愛到都快成了神經病。」

  「那她怎麼沒帶走?」

  「是啊,真反常。」梅杜莎也苦惱地偏著頭想不透。

  看著手中背影照的威廉突地揚高眉頭,眼角餘光覷過煩死人不償命的夏雨潮,又瞄瞄照片,再瞟瞟鐘擺。

  他俊俏的臉掠過一絲詭譎,唇角慢慢上揚漾開微笑。英國啊……天氣總陰晴不定的,要記得帶把黑傘去。

  沙發旁的角落邊,冷冰冰的瓷磚上,那本讓人遺忘的假族譜始終攤開在尚未解謎的那一頁,靜候解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6:22

第三章

  暖洋洋的日光透過天窗照射進寬敞的玻璃屋裡,這裡是白雪專屬的工作室,擺了一大堆機械、槍枝的組裝零件,琳琅滿目的設計圖,亂中有序。

  白雪今天同樣一襲絲質黑緞洋裝,高領長袖,除了手背和沒有血色的臉蛋外,不露半寸肌膚,黑得相當徹底。

  她正趴在桌沿,仔細研究某人給的設計圖,纖長的睫毛讓淡咖啡色眼影暈成一片迷濛,這是她慣畫的女巫妝。

  一雙黝黑不見底的眸子慵懶地掃瞄過她專注的臉蛋,頎長的身子斜倚在玻璃門旁,雙手環胸,漫不經心的模樣實在讓人很火大。

  白雪偷覷那尊「門神」一眼,下意識地撫上頸子,隱藏在高領下的項圈像第二層肌膚似地貼著她的脖子。今天她的黑眼圈可不是因為煙熏妝,而是昨夜想盡各種辦法拆除項圈而熬夜熬出來的,全是托這個臭小子的福!

  驀地,她慍怒的眼色被某人銳眼捕捉到,嚇得她趕緊移開目光,假裝專注在手中那張繁複到誇張的設計圖上。

  凱爾逸出一抹淡笑,高深莫測的目光始終牢鎖住白雪陷入深思的側臉。

  這張膚色過於蒼白的臉蛋並沒有特別美麗,甚至顯得有些病態,可她那雙迷濛的大眼裡卻有著很是誘人的獨特性——那種古怪又莫名吸引人的特質。

  這隻小白兔今天異常的安靜,讓他頗為訝異。還以為她會跑來向自己大吵大鬧要求解開項圈,或是以白瑞許的名義來威脅他,結果一樣也沒發生。

  她照樣「上工」,擺明了恨不得能快點離開英國的模樣。不過,他可沒這麼好打發。

  凱爾徐步走近她,刻意停在她身後,卻許久都不出聲,搞得背對他的人心底惶惶,黑白分明的眼珠左右滾動,不知道該不該先開口。

  這個小鬼頭到底吃了什麼千年補品,竟然膽子大成這樣。

  「我說你——」白雪受不住詭魅得快窒息的氣氛,轉過身瞪著他,「你這張設計圖是從哪裡弄來的?」

  凱爾微彎身與她平視,炯亮雙眸盯得人發慌。「從一位俄國佬那邊。聽說這是傳說中的夢幻手槍設計圖。」

  白雪愣住,「夢幻手槍……難道是傳說中的『青鳥』?」

  不可能呀,這把二戰時期由希特勒研發的夢幻手槍只不過是個傳說,根本沒人見過。

  「這並非我的專才,所以才需要你這位天才來替我解謎。」凱爾戲謔地朝她鼻尖吹了口氣,癢得她直皺鼻頭。

  「我不是天才!這張設計圖我只看得懂一半,你最好另請高明。」白雪怒瞪他,總覺得這小子似乎很懂得怎麼戳她罩門……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叫她天才!

  凱爾略揚俊眉,陰柔的五官散發森冷之氣,眉間的淡折痕使他看來顯得睿智與狡詐。

  「你是白家最後的天才,如果連你也做不出這把槍,那我想,或許所謂的天才真的不存在這世上。」

  「你是在拐著彎諷刺我嗎?」哼,激將法對她沒用。

  微瞇帶笑的深邃雙眸定定地凝睇她,「不,我是賭,你是基於私人喜好而選擇性地『看不懂』這張設計圖。」

  白雪一怔,居然被他看穿,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

  「就算我看得懂好了,這裡頭有三種以上的零件早已停產,根本沒有其他零件可以代替——」

  凱爾突然笑了,看得白雪猛閃神,他笑道:「你需要的零件都在愛爾蘭。」

  這是什麼意思?都在愛爾蘭?關她什麼事啊!

  「那你把設計圖帶回愛爾蘭,請別人替你組裝吧。」她橫了他俊臉一眼。

  「我這次來倫敦,就是要邀請你到愛爾蘭走一趟。」凱爾傾身靠近她,將她困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白雪沒有臉紅也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靜靜與他對望,似乎想從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上找出點蛛絲馬跡。

  「我連倫敦都不想來了,怎麼可能和你去愛爾蘭。」對看了好半晌,任憑她怎麼看就是看不出個端倪來,索性別開臉看向外頭的春光明媚。

  凱爾仍一瞬也不瞬地瞧她,聞慣金屬氣味的鼻息間湧入一股濃郁芬芳,是白雪身上的香氣……淡淡薔薇香。

  「在愛爾蘭有種黑色薔薇,香味極濃,若是讓它的花梗刺到,不出三天絕對送命。」

  這下可挑起白雪的興致,她挪回目光,很努力地不讓自己看起來太興奮,刻意用不感興趣的口吻問:「喔,那又怎麼樣?」

  凱爾笑得狡猾像隻狐狸,「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歡迎晚上到我房間,我很樂意送你一朵。」

  白雪差點就大聲說好,可硬生生地在喉嚨間壓制下來,差點讓口水嗆死。「不、不用了,我才沒興趣。」

  喔,要死了哩,黑色薔薇耶,威廉和梅杜莎知道後,一定會興奮到發瘋飛來這裡跟她搶。

  她想要,想要,超想要!乾脆找威廉他們一起飛到愛爾蘭去算了。

  「我只停留三天,如果三天後你還是做不出這把槍,我依然會照價格付費並準時離開。」凱爾緩緩走向門口。

  可惡!這小子把她撩撥得心癢癢的,竟然就這樣走開。

  「你給我回來!臭小子!」

  「項圈又何必遮,我覺得很適合你。」門邊丟來一句含笑的話。

  「你——」她又詞窮了。

  白雪瞪著逐漸消失在視線內的囂張背影,只能對空猛踢腳,忿忿想著下次真踢上他小腿,讓他痛得哭爸叫媽的醜樣。

  ☆☆☆    ☆☆☆

  說真的,白雪一點也不期待晚餐,儘管忙了一整天的她肚子快餓扁了,但一想到會在餐桌上見到某張跋扈高傲的俊臉,她就沒了胃口。

  反觀那張俊臉,牽起的笑容頗愉悅,從頭到尾只凝神注視著她,熾熱的目光彷彿看不見白瑞許的存在似的。

  白雪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甘示弱,旋即靈光一閃,笑得十分慧黠,佯裝充滿驚喜和興奮地看向白瑞許。

  「爹地,凱爾先生邀請我到愛爾蘭去玩耶。」哼哼,這小子死定了。

  果然,白瑞許頓住,緩慢地別過臉,神情陰沉地看著凱爾,「是真的嗎?你邀請小雪到愛爾蘭?」他右手緊握住的那把牛排刀異常鋒利。

  凱爾舉止優雅高貴,拿起餐巾輕拭唇角,彎起俊美的淺笑。

  「沒錯,我是建議她到愛爾蘭一趟。」

  「我跟你說過,不許你太接近她。」白瑞許臉色鐵青。

  「我從沒想過要接近她,是她想接近我。」凱爾薄唇噙著冷笑。

  白雪雙眼冒出火花,氣得破口大罵:「你少臭美!誰想接近你了,渾蛋!」

  「小雪,安靜。」白瑞許安撫著小女兒的情緒,不忘暗中觀察凱爾的表情。

  只見他神色自若,笑容未曾消減過,雙目熠熠如星,黝黑的瞳眸幾乎倒映不出任何影像,這種絲毫無法捉摸的眼神,白瑞許幾乎不曾碰過。

  「要不是有法恩斯的介紹函,我是不可能接下你這筆生意,你應該很清楚。」白瑞許冷聲警告他。

  當初這個小伙子就是拿著那張英國地下首領親筆所寫的介紹函而能安然踏進白家大門,否則憑他這個無名小卒,是絕不可能在此時此刻和自己平起平坐在這長餐桌上。

  「法恩斯曾在我面前稱讚白氏家族,想必白先生是個文明人,不會對客人做出任何不敬的事情。」

  凱爾端起散發香氣的葡萄酒杯,輕佻地朝白雪致意,挑釁意味百分百,唇邊漾開的笑容迷魅邪氣。

  「爹地,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白雪再度氣得離席,不過這次她是走向大門口。

  她握住金銅色門把,復古造型的門一開啟,猛然一道黑影直朝她撲來,讓她措手不及。

  「喂,你——」白雪的鬼叫還沒完,肩膀上突然靠了一顆再熟悉不過的頭顱。

  「我暈機啦……你家也太難找了吧。」威廉慘白著臉,一副全身虛脫的模樣,癱在瘦小的白雪身上,差點壓垮她。

  「威——阿威?」白雪連忙改口,就怕父親起疑,卻遺漏了某雙瞬間變得陰霾的黑眸。

  威廉賴在白雪身上不起,像個垂死老人似的猛喘氣,也沒注意到屋內丕變的氣氛。「白雪,我不行了,暈機又疲勞過度,皺紋一定冒出好幾條來。」

  「喂,你是怎麼進來的?」白雪壓低音量,覆在威廉耳邊問,從後方看來卻顯得曖昧極了。

  「報出你的大名就走進來啦,你白癡啊。」威廉白了她一眼。

  「死威廉,幹嘛一聲不響就跑來,想害死我啊。」

  「我好心給你送東西來耶,你這個臭女巫真是欠扁。」女人都是些沒天良的東西。

  「小雪,你的朋友?」白瑞許收起肅殺之氣,走向正在鬥嘴的兩人。

  白雪飛快拉起威廉,用手肘頂頂他的腰,暗地裡斜睨了一眼。

  威廉連忙擺出最拿手的諂媚笑容,「伯父你好,我是……」眼角餘光瞄過長桌上一張陰鬱俊臉,他心底閃過一絲詫異。

  白瑞許輕皺眉頭,還在等威廉的下文。

  白雪瞪了過去,不知道威廉這死吸血鬼杵著像根木頭做什麼,還用唇語暗罵他。

  威廉詭異地瞄了她一眼,一副算計的模樣,終於燦笑說:「我是阿威,白雪的男朋友。」

  「什麼?!」鬼叫的人是白雪。

  白瑞許倒是不太訝異,似乎早有所料。「你就是阿威,常聽小雪提到你,果然很符合她的理想標準。」

  「他符合個鬼——」她的嘴巴被威廉手掌一把摀住。

  「我和小雪就像是老夫老妻了,她就是喜歡損我,伯父你應該也知道她的個性,老是嘴硬不肯說實話。」威廉將她摟在懷裡。

  白瑞許竟然沒發怒,還笑得很開懷,對威廉似乎真沒戒心。

  「歡迎,歡迎。」

  「謝謝伯父,那我就能安心住下。」

  「安心住下——」好不容易張開的小嘴又被人用掌心堵上,她差點岔氣。

  「小雪,才兩天不見怎麼瘦成這樣,我帶了很多你喜歡的餅乾,去你房間吃吧。」

  「你——」

  就這樣,白雪被威廉邊推邊拖的離開。

  「白先生,看來你的心頭肉身旁已經有護衛者了。」凱爾下顎輕放在交疊起的雙掌上,冷冷看著那兩道漸行漸遠的刺目身影。

  「沒錯,而且他是個很正常的年輕人。」白瑞許斂起笑容,轉身看向那張充滿危險氣息的俊容。「現在,也到了該坦誠相對的時候了……凱爾?或者該說……樊洛斯?」他平靜地迎上那雙惡魔之瞳。

  凱爾微挑眉,並不訝異,唇角噙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終於,他斂眸,低笑道:「是啊,我也開始覺得有點膩了呢,是該好好釐清了。」那雙眼瞳緩緩迸現奇異光彩,笑容暗藏鬼魅的森冷氣息,陰邪懾人。

  ☆☆☆    ☆☆☆

  「臭威廉!你到底來幹嘛的?」白雪伸手戳著死躺不起的傢伙慘白的臉。

  威廉癱在白雪柔軟的床鋪上,還把黑伯爵丟下床,一臉終於得到救贖的舒服神情。

  「你以為我愛來啊,要不是我小舅媽又在『起肖』,我才懶得坐那麼久的飛機,瞧,原本細皮嫩肉的肌膚乾燥成這樣,能看嗎?」

  威廉推開她的手,憐惜地撫上自己臉頰,「娘」得讓白雪直翻白眼。

  「夠了,快說重點。」否則她考慮要抓隻老鼠丟進他嘴裡。

  「沒人性的女人,真是的。」威廉伸伸懶腰,坐起身抓過印有蝙蝠圖案的隨身黑皮箱,翻了一陣才抽出一張紙塞給她。

  白雪漫不經心地垂眸一看,頓時怔愣住。

  竟然是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背影照……天啊!自己連做夢都在思念的照片!

  都怪她不知道哪條神經錯亂,居然興起想戒掉對這張照片的盲目迷戀,可現在照片一握在手裡,那種瘋狂的悸動又再度湧現,甚至有益發猛烈的趨勢。

  「怎麼,開始感謝我了吧。」瞧,他果然來對了,看她感動得眼淚快噴出來,真是個死花癡女巫。

  白雪倔強得不肯道謝,只是瞥他一眼,悶不吭聲,目光直盯著手中的照片。

  喔,她的路西法,這才是真正的惡魔嘛!某個臭小子幹嘛動不動就想冒充,根本連這張背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女人就是這麼不知感恩,所以我才討厭。」威廉發完牢騷又躺回床上,突然憶起什麼似地說:「對了,你這次被召回來的原因該不會是那個小子吧?」

  白雪點點頭,「沒錯,就是因為他。怎麼了,你認識他?」

  威廉若有所思,「不認識,也沒見過,可我總覺得有點熟悉……」

  「只要是帥哥你都這樣說,想搞『斷背山』別在我家搞。」她用手肘踹向威廉腰側,厚,這種話聽得夠膩了。

  「不是那種熟悉……」

  「對啦,對啦,也許他就是你命定的那個男人,這樣說你爽了沒?」

  「死白雪,你真的很白目耶!」威廉氣得搶過她小心呵護的照片。

  「還我啦!」白雪緊張地又搶回來,還跑得遠遠的,不讓他有機會接近照片。

  威廉看得啼笑皆非,「你真把那張照片奉為路西法了,真那麼愛呀?」

  白雪斜瞪他,冷哼一聲,「這張照片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你要是敢對他有任何遐想的話,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若是你有機會見到照片中的男人,你會怎麼做?跪倒在他腳邊嗎?還是惡狼撲羊般的纏住他?」威廉笑著揶揄她。

  白雪圓滾滾的眼珠轉了幾圈,煞有介事地仔細研究起來。

  「嗯,要是我真能見到他的話……要怎麼做呢?」雖然梅杜莎總愛說這張背影照一定會在某一天為她帶來不幸,不過,前提是她得先找到照片裡的人才行。

  威廉見她陷入思索,忍不住猛翻白眼,「沒救了,威廉古堡又出了一個死花癡。」

  ☆☆☆    ☆☆☆

  夜闌人靜,窗外蟲鳴陣陣,一股說不上來的心慌讓白雪不安地醒過來,睜開眼眸,十分習慣黑暗的目光在房內梭巡著,尋找被她踹到地毯上打地鋪的威廉蹤影。

  「威廉?」

  「……」

  「睡著了嗎?」她爬到床沿偷覷地上的人。

  「除非有人死了再叫我……不,就算有人死了也千萬別叫醒我,不然我保證會死更多人。」威廉轉過身狠瞪她一眼,拉高棉被蒙住自己,來個不理不睬不回應。

  白雪爬回原位,學他把自己埋入被中,可是總覺得隱隱約約有腳步聲在房外徘徊……她猝然起身,套上小黑貓絨毛拖鞋,為了壯膽還抱起睡眼惺忪的黑伯爵,躡手躡腳地跨過睡死的威廉走出房間。

  長廊昏暗,僅有幾道自氣窗流瀉而下的月光照著,她納悶地左顧右盼,循著踱步聲走去,一路來到大廳。

  她沿著牆壁摸索到燈光開關,正想按下開關時——

  「別開!」有人壓低聲音惶恐地命令,嚇得她急忙縮手。

  白雪一聽這嗓音旋即愣住了,「爹地?」

  「小雪,你過來。」白瑞許驚恐地朝她揮手。

  白雪快步走向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爹地這種六神無主的模樣,除了兩個姊姊要嫁給糟糕對像時。

  即使隱匿在黑暗中,仍然掩不住白瑞許臉色的鐵青沉重,他雙掌搭在白雪纖瘦的肩上,臉上有藏不住的慌亂。

  「爹地,你怎麼了?難不成有人要殺你?」她狐疑地揣測。

  如果真是這樣,他還不至於如此擔憂。白瑞許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小雪,你還記得爹地在你去台灣之前說過什麼話?」

  她被問得微愣,卻還是記憶猶新地回答:「你說,不管怎麼樣,都不准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或發生感情,只能和正常人在一起。」

  所謂不三不四者,就是指那些從事暗殺行動或泛指羅蘭家族的人。自從白雪兩個姊姊相繼嫁給殺手並魂斷他鄉後,白瑞許就千方百計想讓她脫離這個黑暗的圈子。

  「沒錯,我要你謹記在心,最好永遠別承認自己是白氏家族的人。」白瑞許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

  「爹地!」白雪捏了他手臂一把,對父親的失常十分詫異。「你冷靜點,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小雪,你現在就走,馬上叫醒那個阿威,跟他一起回台灣躲起來。」白瑞許情緒幾近失控,可音量仍壓得低低的,像怕驚醒誰似的。

  「爹地?」爹地現在的模樣就像是死神上門討人,而他害怕失去誰一樣。

  死神?太可笑了!雖然她極度崇拜惡魔和巫婆等邪惡象徵,可是也很清楚這世上沒有死神的存在……有沒有惡魔就很難說了。

  白雪猛然回過神,發現自己已讓白瑞許推著步上階梯。

  「快去叫醒他!你們兩個從後門走。」

  「我……」

  「快!別發出任何聲音。」白瑞許神色凝重的瞪著她,白雪錯愕之餘只能無奈地走回房間。

  驀地,蜷伏在她懷中的黑伯爵睜開碧綠雙眸,喵嗚一聲縱身跳下,步伐輕盈的迅速朝長廊盡頭的光源處,從半敞的門縫鑽入。

  白雪手忙腳亂想抓回貓,只差幾公分就抓住黑伯爵滑溜的毛尾巴。

  「可惡!」她撫額低咒。威廉說得對,早晚要把這只傲慢的貓訓練得聽話點,老在重要時刻壞她的事,真是吃裡扒外。

  走廊盡頭是客房!白雪左右觀望了下,她等著某個討人厭的小子把黑伯爵丟出來,可等了許久就是盼不到。那小子有可能去吃消夜,也有可能在洗澎澎,哎呀,反正她神不知鬼不覺把貓抓回來才要緊。

  白雪飛快爬起身,趿拉著小黑貓拖鞋嚥了下口水,靜悄悄地走向長廊底端。

  推開門,夜燈亮著,她抬起手臂擋住光線,才朝房內邁出一小步,卻讓某樣異物絆倒。

  「搞什麼東西?」她跌得眼冒金星,朝腳邊一瞥,是一隻塞得鼓鼓的黑色袋子和好幾張半捲起來的紙。

  白雪怔然地張望了四下,床鋪是平整的,顯示今夜尚未有人在上面躺過,整間房除了地板紊亂了些,其餘幾乎看不出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那傢伙怪怪的,像要犯案似的,這麼小心翼翼。」她狐疑地查看房間,發現就連浴室也乾淨得像沒人使用過。

  這些搞游擊隊恐怖行動的都這麼愛乾淨嗎?真讓她大開眼界。

  「喵嗚……」

  白雪找了半天,終於在門口處的袋子裡找到黑伯爵,她翻開袋口撈出那隻老被威廉嘲笑胖得像狗的貓。

  「壞伯爵!先是棄我於不顧,現在又投奔敵營,會不會太囂張了點?」白雪抱高黑伯爵與它對瞪了下,正想轉身離開,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堆白紙上的——

  她飛快抓起袋旁幾卷白紙攤開,隨即渾身僵震住。

  白家從裡到外的方位,甚至連花園都清清楚楚地畫在紙上,連那些菁英的守護位置和人手分佈,就連交班時刻也寫在上頭,分明是做過詳細的調查,而且分毫不差。

  倏地,她嗅到一股淡淡薔薇香氣,沾染上自己的指尖,猛地一聞,才發現氣味來自於腳邊的黑袋。

  方纔只顧著抱貓,壓根沒把袋裡的東西瞧仔細,白雪微詫地彎身探向袋裡……一翻,幾朵鮮紅欲滴的薔薇花靜躺在整捆的炸藥上,炸藥下是數不清的長槍與狙擊槍。

  她急促喘息,腦中閃過白瑞許方纔的驚悸——凱爾這小子難道是來暗殺爹地的?!

  白雪倒抽口氣,腳步踉蹌了下,丟開手上的紙,飛也似的奔回自己房間,顫抖雙手將門鎖上。

  「威廉!威廉!」她死命搖晃著睡到翻過去的傢伙,「那傢伙是瘋子!他的房裡有一整袋炸藥,足以把我家炸個精光。還有那些槍,簡直跟你小舅有得比!」

  「我知道。」蒙在被中的人語音含糊不清。

  「你這個睡死的死吸血鬼知道個鬼啦,快起來幫我想辦法解決那個——」

  白雪邊罵邊氣急敗壞的伸出手粗魯地扯開被子,卻先一步被威廉拉進懷裡,她渾身一震,夾雜著薔薇香與金屬味的氣息湧入她鼻間。

  她下意識抬眼瞥去,雙眸倏地瞪大,這個人……根本不是威廉!

  「收到我送你的花了?」凱爾散發邪惡的英俊笑容微微漾開,在黑暗中,熠亮的雙眸卻是冷如冰地瞅住她。

  「你——」

  「噓,The  game  is  over。」他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精巧細緻的下巴,在她怔忡之下,狠狠攫住她蒼白顫抖的唇。

  毫無溫度的吻,就像是……被惡魔烙下專屬印記!

  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他俊美的面孔,黑眸裡有著讓人猜不透看不穿的晦澀,像是永遠無人能觸及的幽暗。

  白雪被他的吻弄得頭昏眼花,這個男人根本不懂得怎麼吻人!完全是用啃的方式在折磨她的唇,痛死她了!

  她想推開他,雙臂卻被他反剪在身後,而他邪惡的手掌遊走在隱於睡袍下的曼妙曲線,像個裁縫師一寸寸地摸透她的尺寸。

  「初吻?」凱爾終於離開她的唇,挑眉笑問。

  白雪氣炸了,胸口因惱怒而狂烈地上下起伏,氣得渾身發抖,被肆虐得紅艷如薔薇花的唇瓣緊抿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初吻?!去他媽該死的被這個臭男人說中!她想奉獻給路西法的神聖之吻就這樣被他毀了!

  「你這個混帳!到底想怎麼樣?我爹地惹你了嗎?你幹嘛想殺他?」她氣憤的質問。

  凱爾微詫,旋即失笑道:「你以為我是來殺白瑞許的?」

  「不然呢?別跟我說你房裡的那堆炸藥是用來炸地鼠的,鬼才相信!」她氣得低吼,突然又司:「威廉呢?你把他怎麼了?」

  凱爾眉心輕蹙,連笑容也微斂,俊臉顯得有些緊繃僵硬。

  「你和他關係很密切?」聲音聽來略嫌沙啞,語氣則是帶點怒意。

  白雪渾然不覺,只是瞪著他,「你也聽見了,他是我男朋——」

  「你的男人應該不會是個假性同性戀。」

  「你認識威廉?」莫非這男人是羅蘭人的仇家?

  對她的愕然,他只是但笑不語,拇指撫上她難得嫣紅的唇瓣,曖昧地揉壓著,白雪見機不可失,張唇咬住他指頭洩恨。

  以為他會叫疼或是縮手,更誇張點或許會給她一巴掌才對,可他一件也沒幹,唇邊淺笑依舊,那根手指就像不是長在他身上似的,滿臉不痛不癢,像個笑看寵物玩耍的主人,有些莫名的溺愛蕩漾在他幽眸深處。

  媽呀!白雪傻了,不用等他動手就鬆開口。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她不禁懷疑,要是有人拿把刀捅他,他很可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直是魔鬼終結者上身。

  「你不痛?」她瞪著那截讓自己咬得沁出血絲的手指頭,嗓音發抖的問道。

  凱爾收回手,黑眸瞥了滲出幾滴血珠的拇指,唇邊兀自噙笑,在白雪驚訝的目光下,緩緩舔去指上血跡,陰鷙的視線與她心悸的目光糾纏著,直看得她心底發毛。

  他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優雅,彷若皇族後裔一般,可眉宇間卻有抹邪氣,讓人只能選擇臣服……或者沉淪。

  「痛只是個過程,結果才是我要的。」凱爾冷嗤道,大掌撈起她的腰,將她扛上硬實如鐵的肩頭。

  「喂!你想做什麼?你的目標是我爹地才對,不是我——」

  「我的目標一直是你,我可愛的白雪小女巫。」

  白雪傻愣住,竟忘了掙扎,而凱爾抱起她全然不費吹灰之力,兩人一身黑裝彷彿融為一體般隱匿在門口處。

  白雪猛然想起方才嗅到的薔薇香……鐵定被動了手腳……她頭暈得像酒醉,再也無法思考。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憑什麼說「我」可愛的白雪小女巫,她才不是他的!她早就心有所屬……情定他人了!

  就知道不該回來,身為白氏家族的成員已經夠倒楣了,現在她肯定連這條女巫命都要賠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6:38

第四章

  滿十六歲的翌晨,那道孤傲絕塵的背影從此佔據了她的心扉,再也無人能取代……好吧,她承認,其實在記憶深處,對方的長相早隨歲月的摧殘而模糊,只憑一張照片就宣誓自己對他忠貞不渝也很膚淺。不過,喜歡就是喜歡,誰也改變不了她對那個背影的愚蠢執著。

  這種喜歡接近盲目,她自己也很清楚。

  嘩啦啦!耳邊響起沖澡的水花聲,白雪痛苦地直皺眉,腦子還很沉重,意識卻率先清醒,驅使雙眼睜開。

  瞳孔一時間還無法適應光線,她微瞇著雙眼梭巡四周,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仿造教堂的玻璃彩繪,但有些朽舊,這幢房屋應該有十年以上的歷史。

  白雪以手肘撐起身,卻因方才側身微彎的姿勢過久,一時手麻支撐不住重心倒回床鋪,蒼白的臉蛋埋入枕頭裡,霎時,煙味、男人味和著一股花香全撲進她鼻腔內,嗆得她呼吸岔氣。

  一隻手臂扳過她的肩,一張漾開邪肆微笑的俊臉迎上白雪微怔的面容。

  「你——」她瞪眼錯愕。

  眼前的男人,一襲墨黑色短版皮夾克,露出一截剛硬結實的胸膛,一雙長腿裹著黑皮褲,修長有勁;淺褐色髮絲高高抓起,只剩幾綹垂在眼前,他看起來像個不折不扣的英國龐克。

  他是凱爾?不是吧?!那個凱爾總是穿著一身黑裝,不然就是黑色迷彩褲外加黑襯衫,反正就是一副乏善可陳的打扮,跟眼前的男人差太遠了,簡直判若兩人!

  沒搞錯吧?!干游擊隊有可能長這麼迷人嗎?!

  男人勾起唇角,輕佻地撩起她的發尾,嘲弄地盯著發愣的她。

  「怎麼,不認得我了?」

  「你、你真的是凱爾?還是他的邪惡雙胞胎?」她可不是在搞笑,業界時聞有些殺手或暗殺者便是利用雙胞胎身份在混淆眾人,讓人永遠猜不透誰是誰。

  「我確實不是凱爾,不過也沒有雙胞胎。」他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但她這樣的反應是環境所致,還不足以讓他出聲讚賞。

  「不是凱爾……你從一開始就在耍我們?」白雪氣得伸手想揍他,卻被抓個正著,讓他暗使勁拽進懷裡。

  「我是不是凱爾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我是誰?」他貼在她耳畔低語,惹得白雪渾身癱軟使不出力。

  他有病啊!難不成她希望他是貓王,這個男人就真能變成貓王給她看?

  她白了他一眼,「聽你口氣倒是挺跩的,是不是我希望你是誰,你就能當誰給我看?」

  「你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不安分的大掌滑過她黑色絲質睡袍,惹得白雪直打哆嗦,盡拿那雙幽深邃亮的眸子瞅她,有意無意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彩,像在暗示些什麼。

  好吧,雖然在這種不應該又極度荒唐的情勢下,她還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的兩種樣貌各有特色,前者嚴峻冷僻,後者浪蕩不羈,性感指數簡直是破表——她瘋了嗎?居然對一個綁架自己的歹徒興起異樣好感,莫非是斯德哥爾摩症作祟?

  為防他繼續性騷擾,她還是隨便敷衍幾聲,免得壞了這個男人的興致,一氣之下掐死她。

  「好吧,我希望你是隻貓,不過你那麼大只又肥,我可能抱不動,所以你還是當狗好了……」

  倏地,她感覺腰間的大掌猛然縮起,警告的意味濃厚。

  白雪很無奈地換了說法:「好吧,既然你不想當狗,那我希望你是個好心人,趕快帶我這個迷路的可憐蟲回家。」

  「可憐蟲?你這個小女巫哪裡可憐了,我看不出來。」他托起她後腦,與她額貼額近距離相望。

  白雪愣住,被迫凝視他的雙眸,慘白的雙頰漾出淡淡暈色,而這次他終於能窺見,那雙邪惡的瞳眸裡笑意更濃。

  「夠了!凱爾先生,你最好在我爹地把你射成蜂窩前放我走!」為了掩飾窘態,她選擇大聲咆哮。

  「那你可能得在我吻你之前,趕緊閉上小嘴。」

  他話剛說完,只見白雪倏地抿緊唇瓣,警戒地瞪著他的一舉一動。

  可惡的臭小子,竟然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來威脅她,真是卑鄙又帶種。

  俊美的臉龐笑得更燦爛,迥異之前的穿著打扮讓他看起來更年輕且神采飛揚,不變的是,眉宇間的狂傲與自負始終盤據著,眼眸深處蟄伏極深的情緒。

  白雪火大地瞪著他跋扈的笑臉,無奈人在屋簷下,否則她早一腳把他踹飛。

  「凱——」

  「我不是凱爾。」他慵懶地斂起笑,嗓音低沉的說。

  「隨便你想當誰就當誰,我懶得管。」她不明白他何必一再強調這點,根本不重要嘛。「你不放我走,絕對會後悔。」

  「我做事從來不後悔。」他玩弄著她睡袍前襟的黑色蝴蝶結,抽開之後又用著極緩慢的速度把它打好,重複了好些遍,搞得白雪心臟快停止跳動。

  「你是怎麼把我弄出來的?」她拚了命弓背縮胸,怕死了他的手會「不小心」碰到她女性最柔美的隆起弧度,要是她被玷污了,以後哪來的臉見她心愛的路西法。

  「那袋炸藥和槍把那群訓練有素的菁英一個一個解掉……放心,我沒對你的小木屋下手。」

  似乎看破了她的不安,那雙邪惡布有粗繭的手掌越來越刻意,每綁一次結就越靠前,幾乎快碰上她的前胸。

  白雪倒抽口氣,終於找回渙散的氣力,伸手拍開他的手,抓回緞帶緊揪在手中。「你玩夠了沒?到底想要什麼?」

  「昨晚我和白瑞許談過,我要借用一個月。」

  「借用什麼?」有人借東西比他還囂張的嗎?根本是土匪來著。

  「你。」他微笑公佈答案。

  白雪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人不是東西,不能借用,你這個瘋子。」

  「白瑞許答應我,只要我有辦法把你帶出白家,這整整一個月你就歸我。」

  「你騙人,爹地不可能答應你……」

  「他不答應也得答應。」他漾開森冷邪氣的笑說:「我告訴他,如果他不答應,我就把你殺了。」

  白雪停止掙扎,詫異地仰眸望著他,真的在那雙黝黑的眼睛裡瞥見一抹殺意。

  去他的!虧她方纔還在心底稱讚他帥,簡直是好心被狗咬!

  「殺我?」出乎他意料之外,白雪非但不害怕,還很不屑的冷哼了聲,又倔又傲地板起臉孔,「你要是殺了我,不只是跟白家結仇,羅蘭家族也會替我報仇。」

  「羅蘭家族?」

  「對,我、我的未婚夫是羅蘭人,你絕對惹不起的對象。」幸好,她這謊說得還不算太蹩腳,羅蘭人少說她也認識好幾個,拿來應付他綽綽有餘。

  他垂眸半掩銳光,教人瞧不清眼色,忽爾一笑,「這麼巧,我最近跟羅蘭家族有筆交易,你倒是說說看,是哪個幸運兒能當白家最後天才的守護者。」

  「威——」她下意識想抬出威廉來當擋箭牌,旋即想起這個男人似乎早探透了威廉的底細,想想不妥,及時改口:「是威廉的叔叔!」

  他挑眉微睨她,「哪一個?」譏誚的薄唇笑得很冷,像是等著拆穿她的謊言。

  她偷瞪他一眼,威廉跟母系親戚關係較密切,父系方面相對就生疏了點,她只認識他三個舅舅,叔叔一個都不認得。

  「白雪,我還在等你回憶自己的未婚夫姓名。」有人語氣嘲諷的「好意」提醒她。

  賤耶,稍等一下會死人嗎?白雪臉色漲紅,困窘地咬唇不語。

  她幹嘛自己挖陷阱跳,根本是自己找罪受!不管了,反正這小子不可能認識所有羅蘭家族的成員,她胡謅一個也無所謂吧。

  她憤惱地說:「我、我的未婚夫是……是威廉最小的叔叔,叫、叫……希金!你應該知道吧,羅蘭家族喜好用詩人之名來起名字,就是普希金的『希金』。」

  嘿,沒試過還不知道自己瞎唬爛的功夫如此厲害,連名字她都能掰得這麼真,這還多虧了古堡裡的那位戀詩少女夏雨潮,有事沒事老愛拿詩集出來晃,讓她靈機一動就瞎掰得如此真實。

  「希金……」俊美的臉龐掠過一絲微詫。「你認識他?」

  「當然!」哇,真有這號人物,她真是絕頂聰明,運氣好到不行。

  「你見過他?」

  白雪猛點頭,「當然啦,我們常膩在一起……都吻過不下數百次了。」說謊真爽快!想編造什麼就編,創意無限嘛。

  「你能形容他的模樣?」他慵懶地咧開壞意的笑,有種看好戲的感覺。

  白雪一怔,卻反應靈敏地立即回答:「希金有一頭及肩的金色頭髮,就像陽光一樣明亮溫暖;寶藍色的眼珠比深海的顏色還要漂亮透徹……」

  哎呀,她殘存的記憶就只剩這麼一丁點了,再掰也掰不出東西來了。

  「聽起來,你對他似乎很崇拜?」

  「今生今世我跟定他了。」白雪神色異常堅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凝望著他。反正,她描述的對象是心目中的路西法,又不是真的有希金這個人,她這樣說也不算騙人嘛。

  「你認真的?」

  她忍住翻白眼的慾望,加重語氣,「至死不渝!這樣回答你滿意了嗎?」

  「很好。」他驟然揚笑,笑得詭譎又狡詐。

  白雪迷濛大眼斜瞪他,好個頭啊,笑得那麼陰,真不知道這個小子又在盤算些什麼。

  ☆☆☆    ☆☆☆

  她真被帶來愛爾蘭!

  白雪趴在車窗前,瞅著窗外的陌生景色。四處是高樓大廈,獨立後的愛爾蘭早已成為經濟起飛不容小覷的國家,更被歐盟稱為「凱特之虎」,就連當初小覷他們實力的英國也不得不佩服。

  「你帶我來愛爾蘭是為了那把槍?」她別過臉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不,那不過是個誘因,讓白瑞許召你回來的幌子。」事已至此,也毋須隱瞞,他索性全盤托出。

  「凱——」

  「我不是凱爾。」

  相處的這幾天裡,他不斷重複這句話,她都快被煩死了。

  「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名字,隨便都好,想要我叫你麥可傑克森也可以。」白雪翻了個白眼。

  「……樊洛斯。」沉默了半晌,他瞄過她氣惱的臉蛋低語。

  「樊洛斯?」怪了,覺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算了,他不過是個游擊隊傭兵,怎麼可能會在業界有名氣。

  「『煩』洛斯,你要帶我去哪裡?」白雪狐疑地望著專心開車的他。

  「去交換一個信任。」他唇角浮現一抹冷笑,殘忍沒有感情。

  「信任?我能換什麼信任?你把我帶去賣掉還比較值錢。」

  樊洛斯低嗤,「以白家在軍火界的聲譽,你這個白家最後天才的身價可高了,單憑你設計軍火的能力就不會有人捨得賣掉你。」

  白雪愣了下,沒想到這小子的消息如此靈通,這年頭當傭兵的還兼作情報搜集嗎?

  老舊的福斯汽車駛過幾條暗巷,在一處招牌簡陋的酒吧前停下,幾名年輕人守在門口,警戒地張望車上的人。

  「凱爾?」其中一名年輕人挨近樊洛斯搖下的車窗,仔細地盯著他。

  「叫麥文出來,我帶了他要的東西。」樊洛斯面無表情看向盤查的年輕人,眼底有極深的輕蔑不屑,口吻也很森冷。

  那年輕人似乎不敢得罪他,只是瞄了駕駛座旁的白雪一眼,旋即轉身進入酒吧。

  樊洛斯別過臉,以放肆的目光打量起白雪。他讓她換上一襲黑裙裝,是離開白家前他自她衣櫃帶走的——是他喜歡的款式。

  黑色沒有太多贅飾,高領長袖正巧能遮住她頸上醒目的項圈,更襯得透皙若雪的臉蛋益發蒼白……楚楚可憐,需要有人保護。

  「你幹嘛拿那種眼神瞧我,好像我是什麼小動物。」白雪察覺他眼底的情緒,瞬間又火氣高張。

  樊洛斯探出手,長年握槍而長著繭的指頭撫過她無瑕白淨的臉,嚇得白雪全身倏僵。

  「等會兒別掙扎也別反抗。」他拉過她,覆在她纖美若瓷的耳畔悄聲呢喃,害她被他呼出的氣呵癢得直縮雙肩。

  「你要一個看不到明天的人質別掙扎也別反抗?除非我是聖母瑪利亞才辦得到。」她憤怒地舉拳掄向他。

  樊洛斯輕鬆抓住她小巧的拳頭,從口袋裡抽出條繩子捆住她的雙腕,動作俐落一氣呵成,好似他已重複過這動作不下數萬次般熟稔。

  白雪錯愕,這個上一秒還對她曖昧低語的男人,竟在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無情地把她綁起來……他絕對是惡魔!一點感情也沒有!

  樊洛斯瞥見她略帶受傷的眼神,一顆心狠狠糾結了下,就連他自己也詫異而微怔。

  「你真是渾蛋!」白雪扭動著被繩子綁得又緊又痛的雙手,氣得整張臉泛紅。

  她發誓,如果能脫困的話,一定要把畢生積蓄都掏出來,然後聘請狄海涅把這個臭男人碎屍萬段!

  「很可惜,這個渾蛋是主宰你生命的主人。」樊洛斯毫不介懷她的氣憤,逕自咧嘴微笑。

  白雪慍怒地死瞪他,「你——」

  驀地,有人出聲。「凱爾,你真的把人帶來了?」

  一名蓄著滿臉鬍鬚的微胖男子倚靠車窗,目光打量著白雪,而她不安分的小嘴已經被膠帶黏起來。

  「她就是白瑞許的女兒,是白家最後的天才。」樊洛斯冷漠地揪過白雪後領,讓麥文將她面貌瞧得仔細。

  麥文大笑,「很好!看來我沒挑錯人,你真是個帶種的傢伙。現在,我終於可以放心的把你推薦給查理。」

  樊洛斯輕輕牽動嘴角,淡淡地回答:「我還有更大的驚喜要給他,你告訴他,我不只帶了白瑞許的女兒回來,羅蘭家族的繼任者我也帶來了。」

  最後一句話,不僅讓麥文瞪大細長的眼睛,白雪也難以置信地傻了眼。

  他綁架她就算了,還連同威廉一起當贈品綁來愛爾蘭!好你個樊洛斯,不僅不將白氏家族放在眼底,連聲名威赫的羅蘭家族都敢與之為敵。

  「好,很好!」麥文眼中的戒備銳減,對樊洛斯的信任度增添不少。「你把那個羅蘭人藏在哪裡?」

  樊洛斯輕瞥向後照鏡,「他在後車廂。」

  麥文臉上笑容更大,不懷疑他的說詞,顯而易見,他已經完全信任樊洛斯。

  「太好了,一次弄到兩個重量級人物,查理見到你一定很開心。」

  「就等你引見了,麥文。」樊洛斯冰冷的俊臉揚起一道沒有溫度的笑紋。

  麥文低首瞄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再過兩小時,查理要到國際會議大樓和那些沒腦的官員見面,我們可以先到飯店等他。」

  「飯店?我以為查理應該有一座個人的樂園。」樊洛斯語帶嘲弄。

  麥文對他的反應似乎習以為常。「你應該清楚,近來國際風聲很緊,查理只好不停更換住所,好逃避那些特務追緝。」

  「你帶路?」樊洛斯慵懶地睨著他。

  麥文讓他冷峻的目光瞧得一愣,覺得這個年紀過輕的游擊隊隊長眉宇間散發一股懾人的魄力……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麥文聳聳肩,對那兩位守門的年輕人做了個手勢,隨即有人將一輛灰黑色的賓士車從暗巷的另一頭駛來。

  他朝樊洛斯使了個暗示眼色,示意他緊跟著這台賓士車,而他自己隨後也坐上後車座。

  樊洛斯斂下雙眸轉動方向盤,低踩油門,輕鬆自若地跟上前方車速將近一百的賓士車。

  「好奇嗎?」他趁等紅燈時噙笑問她。

  「……」白雪只能拿晶亮有神的大眼睛瞪他,貼住膠帶的嘴嗚嗚地低吟。

  「你應該對查理不陌生才是。」

  他淺笑迎上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可顯然她毫無任何反應。

  查理?她還史努比咧!一堆人叫這個菜市場名,她哪知道他們說的查理是誰?

  「讓我換個說法吧。」樊洛斯趁著變換車道的空檔又笑睨她,「他就是被同行戲稱『英倫屠夫』的那個查理,這樣說,你應該會更清楚。」

  白雪倏地瞠目,猛然喘息,僵硬的身子靠上椅墊。

  她當然知道「英倫屠夫」是誰。這個英國著名的恐怖分子,因為反美而成功地炸掉美國大使館。他不僅殺人相當沒原則,也不被同行尊敬與接納,可是跟隨者眾多,黨羽逐年壯大,就連英國當局也緝捕不到,只因為他行蹤不定,常使用化名,願意替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又多,根本捉拿不到他。

  這個光頭查理十分狡猾陰險,曾經透過多層關係向她爹地接觸,希望白氏能成為他專屬的軍火供應商。可是她爹地很不欣賞查理的毒辣作風,所以強硬地拒絕了他,而這或許就是埋下今日一切的種子源頭。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惡名昭彰的查理居然就躲在愛爾蘭,那些國際特務全是一堆飯桶!

  「現在你總算回憶起查理和白氏的淵源了?」樊洛斯笑得雲淡風清,卻教人不寒而慄。

  白雪根本無法回答他,只能用燃著怒火的雙眼瞪他。本來她還以為這男人只是出於好奇而綁架她,原來一切早有預謀,他就是爹地口中那種不三不四的人,只不過是個為討光頭查理歡心的小癟三!

  除非她瘋了才會承認自己曾經對他興起過一絲絲的好感!

  原本對這個男人的期待更高的,這世上果然找不到符合她心目中理想的路西法。

  白雪冷瞪他一眼,旋即別開臉看向窗外,心底對樊洛斯的種種莫名企盼與那些悸動完全消失。

  一雙黝黑瞳眸只是平靜地冷睨她倔傲的側臉,冷冷地,定定地,一直凝視著她。

  ☆☆☆    ☆☆☆

  開了整整兩個小時的車,額頭抵在窗旁的蒼白臉蛋,眼眶下有淡淡的暗影,顯示了臉蛋主人的精神與身體狀態都十分差,而她正沉沉昏睡著。

  焦慮和不安皆會增加人的疲憊,她會睡著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車速減緩停靠在街旁,樊洛斯伸出手撩開她半覆面的烏亮長髮,撈過白雪癱軟的身子,讓她趴在自己強建有力的大腿上。

  白雪卻被驚動而睜眸,恍惚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樊洛斯低首湊近她鼻尖,低語:「如果你這小女巫同意充當一天的美人魚,那麼我可以將膠帶撕下讓你減輕痛苦。」

  慧黠如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什麼美人魚?哼!還不就是要她當啞巴的意思。

  白雪猶豫了下,心底不願示弱,可她好想大口呼吸,也好想動動僵硬的嘴,出於無奈下,她百般不情願地點頭允諾。

  樊洛斯漾開俊美迷人的笑,修長的指頭輕柔地摸上她滑嫩的臉部肌膚,頓時,一股刺刺麻麻的觸感席捲而來,白雪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拒絕腦袋瓜又胡思亂想。

  冰涼的指尖還在摸索她細緻的小臉,一路從眉間滑過挺直小巧的鼻樑,用著極緩慢的速度,一寸寸撕開膚色膠帶。

  嘶!他猛地撕開膠帶,疼得白雪緊閉雙眸眼角溢出淚珠,張嘴就想大聲喊痛——

  電光石火間,一雙冰冷沒有溫度的嘴唇封住了她來不及喊出聲的那句疼,他靈活的舌尖吞噬了她的粉色小舌,他用折磨人的方式在吻她,完全是強迫性的掠奪,不帶半絲柔情蜜意,酷戾得像是在用唇舌對她施行某種古老的刑罰。

  白雪僵硬地睜圓眼,眸裡是他冷峻無情卻英挺的五官,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揚,帶點戲謔的意味啃吻她的唇瓣,而她抵死不從地咬緊牙關不讓滑溜邪惡的舌頭有機會再次探入她芳唇內……

  驀地,一記敲打車窗的聲響驚醒了兩人,樊洛斯略瞇精銳目光,就著黑夜的掩護,飛快將腿上的僵直馨軀翻起,還能拋給她一記邪氣的淺笑。

  可惡的大色狼!白雪憤恨地咬住嫣紅的唇,胸口激烈起伏,卻不敢看向目光促狹的樊洛斯。

  樊洛斯神色一派自然地降下車窗,懶懶地瞥向敲窗的麥文,而麥文似乎不曾察覺方才車內發生的暖昧異狀。

  「帶她下車吧,順便把後車廂的羅蘭傢伙一同帶進飯店。」麥文低聲命令。

  樊洛斯微挑眉當作回應,拉過白雪被綁緊的雙手,神色悚然一變,嚴峻又無情,他壓低音量冷冷道:「別忘了你答應我乖乖當個美人魚。」

  白雪咬牙切齒瞪他,雙頰暈紅,唇瓣微腫,髮絲也有些凌亂,看起來狼狽不堪。該死的臭傢伙,雖說千金難買早知道,但她還是忍不住想抱怨,這次真的不該回來英國找罪受!

  「不吭聲是表示會乖乖遵守,還是在想怎麼反駁我?」他嘲弄地微睨她,安靜聽話似乎不符合她的風格。

  白雪氣呼呼的低吼:「你要我當啞巴不是嗎?那就別再跟我說話!」要她閉嘴別說話,卻又一再拿話挑釁她,這個男人真的很懂得怎麼讓她抓狂。

  樊洛斯淡笑迎上她的怒顏,手指撫蹭她略泛粉色的臉頰,像是在安撫她一般。

  安撫?這個沒血沒淚的男人會懂得安撫人才有鬼!她的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了,盡想些沒營養又沒幫助的……

  就在白雪失神之際,嬌小的身子已經讓樊洛斯扛上肩頭,驟升的高度讓疲累的她暈眩了下,耳邊傳來熟悉的鬼叫聲——

  「放開我!你們這些下三濫的醜男!」有點娘的吼叫聲。

  是威廉!這個男人沒說謊,他真的把威廉也一塊兒綁來愛爾蘭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6:48

第五章

  「威——」白雪陡然噤聲,因為靠在她頸旁的那張俊臉繃得很緊,甚至陰冷地橫見她,眼底蟄伏著一抹嚴酷的警告。

  樊洛斯微挑眉,用眼色和嘲謔的目光提醒她剛才的承諾。

  白雪憤恨咬唇,去他的!她為什麼要對一個想害死她的人守諾!

  幾名年輕人架住掙扎不停的威廉,他那張白皙陰柔的俊臉臭得要命,猛然瞥過樊洛斯和他肩上的那團人球,不禁愣住了。

  「我就知道,早晚會讓你們這些花癡害死。」威廉恨恨地咕噥著。

  原以為是自己的身份曝光,不過他們連白雪都綁來,可見內情非比尋常。

  麥文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丟了個眼色給那些年輕人,他們隨即手腳俐落地把威廉的嘴貼起來,並飛快的將他拖入飯店。

  這是一間位置偏僻的小飯店,確實很符合充當國際通緝犯的藏身之所,白雪微瞇眼估量起附近的地形與建築,暗暗盤算起脫逃的計畫。

  「五公里內都布有埋伏,查理剛和中美洲的軍火商買了一批足以轟炸掉半座島的火力,你最多只能跑過五百公尺,下場不是曝屍荒野就是被分屍寄回倫敦。」

  硬實肩頭上的蒼白臉蛋怔住,他居然猜得出她的想法?還如此清楚光頭查理的底細,這個男人絕非等閒之輩。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有哪個不怕死的人來救你。」樊洛斯冷嘲低笑,笑聲順風呼嘯在她耳旁,活似惡魔的笑聲。

  白雪不服氣地繼續看著週遭,可是隨著扛著她的傢伙邁步往前走,飯店外的景色消失在她氣惱的視線內。

  規模不大的飯店自然也無法期待太多,勉強過得去的陳設,有陳舊的氣味,更重要的是,錯身而過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罪犯或名列國際通緝要犯名單的恐怖分子。

  這下沒戲唱了,真的就像這個臭男人說的一樣,除非有個不怕死的人殺進來救她,否則以她和威廉不怎麼樣的拳腳功夫來看,要逃出這裡根本是天方夜譚。

  麥文停在電梯口,不打算上樓,只是吩咐樊洛斯:「凱爾,查理已經在頂樓等你,把白瑞許的女兒一併帶過去,讓他看看你的能力。」他猥瑣的眼神瞄了白雪一眼。

  白雪差點就奉送台灣特有的那聲國罵過去,讓這些自大的白種人知道中文的「特殊魅力」。可惜,她只能張嘴咬住某人的肩頭,狠狠地咬下去——噢,去他的,她忘了這個男人穿的是皮夾克,嘴巴都是皮革的氣味,臭死了!

  進了電梯,裡頭只有他們兩人,樊洛斯瞟過她一臉苦澀的模樣,旋即很不客氣的笑出聲,「小白兔也學會咬人了?」

  「我不是小白兔!而你是披著豬皮的狼!」說羊皮真是太抬舉他了。白雪咬牙瞪他,烏黑的眼珠子都快暴睜滾出來。

  「拿你交換信任確實浪費了點,光頭查理不會動你,他還想借助你的力量完成那把夢幻手槍。」樊洛斯絲毫不介意她的冷眼相向。

  「去死啦,我爹地都不齒的爛人休想我幫他做什麼。」她憤然挪動身子,想翻身跳下,驀地,她渾身僵硬,頸子扭向後,看著那只邪惡大掌。

  她雪白的肌膚漾出粉紅,驚慌尖叫:「你、你的手在碰哪裡?」

  樊洛斯揚高眉梢,一臉不覺有什麼奇怪的微笑,手掌滑過她大腿後側,似乎有逐漸往上的趨勢……再往上就是她翹挺的臀部,這個該死的色狼!

  「噓,你喊這麼大聲可是會讓別人聽見的。」他露齒一笑,眉宇間儘是邪氣。

  白雪又漲紅粉頰,搞什麼,他說這種話活像是A片裡的對話,肉麻又噁心。

  當!老舊的電梯總算把他們送上飯店頂樓。霎時,樊洛斯臉色又恢復冷然,黑眸不見溫度,只是炯亮地直視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得教人措手不及。

  白雪看傻了,每次都是這樣,她甚至懷疑起這個男人是不是戴了面具,還是很懂得怎麼變臉,為什麼幾秒之間就能把才纔流露的情緒完全拋開,這實在太詭異了,究竟有幾人能做到像他這樣徹底乾脆?

  沒有太多時間讓白雪深思,樊洛斯已經抱著她步出電梯。

  這間套房簡直像個軍事重地,五步一哨,十步一崗,人人佩槍,看得出來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彪形大漢。

  光頭查理就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穿得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爹地說過,要觀察一個男人性格如何、腦袋靈不靈光,光從穿著打扮和品味就能略知一二,這句話果然不假。

  「你要的人。」樊洛斯氣度不卑不亢,只是攬著白雪讓她站著,好讓查理看個仔細。

  白雪也打量起眼前這位教英美兩國政府都頭痛不已的國際要犯。查理臉龐方正,鼻子又尖又長,配上一張闊嘴,樣貌還挺有喜劇演員的潛力。

  對方也正估量著這位傳聞中的槍械天才,但看來,查理的眼神是相當的輕蔑不屑。「這個發育不全的小女生就是白瑞許的女兒?那個最後的天才?」

  「沒錯。」樊洛斯微掀唇角。

  「現在,白瑞許一定很後悔當初拒絕了我。」查理一口鼻音濃重的英國腔聽得白雪直覺反感,聽來聽去還是中文好,悅耳動聽,又不做作。

  查理站起身,走向白雪,對她的外貌和身材似乎顯得相當失望,「嘖嘖,這麼普通的小女生,難怪白瑞許能把你藏得那麼好。」

  「這麼搞笑的長相,難怪那些特務都抓不到你,他們一定都以為你是演肥皂劇的二流演員吧。」白雪倔傲地仰高下巴反唇相稽。

  查理冷笑,「不愧是白瑞許的女兒,膽量不小,連在我面前也敢這樣說話。」

  「像你這種只會搞恐怖攻擊的貨色,我還不屑跟你打交道,要殺還是要分屍都隨你便。」白雪瞄了查理身高一眼,小聲地改用中文嘀咕:「每次都聽人家取笑矮子矮,一肚子拐,還真準耶。」

  她身旁的男人臉上掠過一抹極淺的笑意,快得無法捉摸,誰也沒機會窺見。

  查理聽不懂中文,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眼,繼而看向樊洛斯,「凱爾,你令我刮目相看,那些飯桶辦不到的事情,你居然成功了,連羅蘭家的繼任人都敢綁回來,確實很帶種。」

  即使被讚許,樊洛斯面色依舊冷淡,看不出喜怒。

  「羅蘭家族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娃娃兵團,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查理興奮的大笑,「好!想不到我也能擁有這麼英勇的人才,連羅蘭家族都不怕的人,除了你跟我之外,這世上大概也沒有幾個了。」

  聞言,白雪愣了下,腦中閃過威廉之前說過的話……他說,有個叔叔在三年前遭人暗算掛點,莫非就是這個光頭查理干的?

  「先把這個有用處的女人關起來,等解決完羅蘭小子,我再和她私下談談。」查理的目光倏地變得冷冽,看向從電梯口被架出來的人低喝。

  白雪隨他目光瞥去,果然看到臉上青紫交錯的威廉。

  「威廉!」她按捺不住喊出聲,正想奔過去時,陡然讓一隻鐵臂攔截住,抱住她的腰讓她雙腳騰空。

  「死白雪!這次被你害死了,等我真死了變成吸血鬼,第一個就咬你。」

  威廉氣憤罵著自身難保的白雪,冷不防肚子又挨了一拳,而這一拳竟然是來自樊洛斯。

  他痛得低嗚了一聲,反射動作地抱腹縮身,卻不忘惱怒地瞪了對方一眼,卻驀然大愣。這個男人的表情為什麼讓他有股熟悉感?跟……對了,就是跟小舅有點神似,不可能吧,不過是個三流角色,怎麼跟小舅比。

  「你……」威廉看著他,竟有些恍神。

  樊洛斯大掌緊摀住白雪不安分的嘴巴,神情陰鬱的瞪著威廉,深邃的眸底燃著兩簇火焰,薄唇輕掀,「臭小子,在我面前別大吼大叫。」

  威廉瞪眼,「你——」靠!這個年紀看來比他輕的小子說話跩得要命,連那種命令人的口吻都跟小舅那麼像,搞什麼鬼?

  砰!來不及細想的威廉莫名其妙又挨了一拳,只見他自稱宇宙無敵霹靂帥的俊臉縮成一團還痛趴倒地,就連腰桿都挺不直。

  「威……」白雪的嘴又被一隻掌心摀住,隨後她被抱離套房,只能眼睜睜看著威廉被留下。

  完了,完了,這下全玩完了,如果光頭查理真是幹掉威廉叔叔的兇手,那豈不是代表他壓根不畏懼羅蘭家族,更加不會對威廉手下留情,這次,她該不會真的要害死威廉了吧?

  ☆☆☆    ☆☆☆

  樊洛斯繃著臉龐,渾身散發森冷迫人的氣息,不曾瞄過攬在自己胸懷間的小人球,電梯門在陰暗的飯店地下儲藏室停下開啟門,他將白雪拖出電梯,直拖進幽暗濕氣重的地下室裡。

  「你不應該在查理面前和威廉交談!」他粗魯地將白雪推進儲藏室深處的小房間裡,她重心不穩地跌在地上。

  原以為她會反抗擺臭臉給他,或是拿那雙大眼猛瞪他,可是等了半晌,白雪屈起雙膝,小臉始終低垂,雙肩微抖。

  樊洛斯一怔,微詫地彎下身子,伸手撥開她覆面的紊亂髮絲,霎時,一雙淚眸撞進他冷硬的心底,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昏黃燈光下顯得如此無瑕純真,滑過她白皙的臉頰,更顯出她的彷徨無助。

  莫名地,那雙冷眸軟了些,伸出指頭揩去她懸在眼眶欲滴未落的珠淚,白雪錯愕,下意識抬眸望他,可是淚水模糊了焦距,只能看到霧茫茫的一片。

  「你的目標明明是我,為什麼要連累威廉?你這個可惡的卑鄙小人!」

  白雪掄拳捶他,害怕失去摯友的惶恐和焦慮已經讓她失去了所有冷靜。

  見她撲來,樊洛斯展臂抱住她,白雪攻擊不成反而被他緊鎖在懷裡。

  「放開我!我要去找威——」她的唇被狠咬了一口,然後趁她驚愣之際,那雙虎視眈眈的薄唇已經趁亂進攻。

  樊洛斯扣住她拚命想甩開自己雙唇的小腦袋瓜,瘋狂吮吻她唇裡的芳香,把她的害怕與怒氣都吻進自己唇內細細品味。

  「如果你再為了威廉那小子掉眼淚,我保證他絕對活不到明天。」他微喘息,貼在她臉側低語。  

  白雪星眸迷濛,想發怒又使不出力氣,眼淚也還沒收起來,眨眨眼,又滾出一堆晶瑩淚珠。

  「你、你憑什麼?我愛為誰掉眼淚是我的事情,與你何關?」奇怪,她為什麼老是被他的吻搞得迷迷糊糊,還有些沉迷,他是想害死她的人耶!

  他微挑如墨般深濃好看的眉,剛挺的鼻樑在暗影下更高聳,而黑眸還是一逕的幽邃不見底。

  樊洛斯勾起一抹頗具深意的笑容,「這些眼淚,你應該留給未婚夫的,不應該隨便為別人流,不是嗎?」

  白雪怔了下,隨即憶起自己胡扯的那個謊言,臉頰上的暈紅漾得更濃。

  「是、是啊,要是我的未婚夫知道你對我做了那麼多……不道德的事情,你這條小命絕對不保。」

  樊洛斯漫不經心地輕撫上她的紅唇,「是嗎?你讓我很期待了,還真想見見你的未婚夫。」

  她嘴硬地繼續瞎掰:「只要讓我逃出這裡,你就等著被我未婚夫砍吧。」反正她可以拜託夏雨潮先把老公借她充裝一下。

  「好,我期待著。」他傾身又吻了她一記,深深地,幾乎不給她喘息換氣的機會,直到彼此心跳聲呈現幾乎一樣雜亂的同步頻率後才抽身。

  樊洛斯俊美的臉龐定定地凝視她,看得白雪心焦意亂,差點就別開臉,可是她的下巴讓他牢牢扣住,逼她不得不迎視他的目光。

  「你別動任何歪腦筋,就乖乖待在這裡。」他冷冷命令。

  白雪扭動讓繩子綁得發紅的雙腕,很想反駁他,最後還是隱忍下來。她不應該再把力氣浪費在對脫逃無助的事上。

  樊洛斯注視滿臉倔色的她一會兒,才起身踱出昏暗的小房間,當然不忘扣上門鎖。

  他前腳一走,白雪連忙起身奔向門口,嘗試著將門撞開,卻搞得自己眼冒金星、肩膀發軟。

  「去你的!」她氣得朝門發飆,明知道生氣沒用,可她還是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悶氣。

  死定了,真像這個臭小子說的一樣,除非有個不怕死的傢伙願意拯救她,否則這個劫難她恐怕是逃不過了……

  不怕死的人?除了羅蘭家族那些變態殺手外,還有誰比他們更不怕死?偏偏她只認識兩個羅蘭人:一個是娘到爆炸的威廉,一個是很會裝溫柔、喜歡扮豬吃老虎的狄海涅。威廉就不用說了,沒用的軟腳蝦,而狄海涅只會為他老婆上刀山下油鍋,不可能為別人隨便賣命,看來,她真是劫數難逃……

  ☆☆☆    ☆☆☆

  潮濕陰暗的空間內,只有一盞電燈發出微弱的光線,像是隨時都會熄滅似的,躺在冰涼地板上蜷伏昏睡的人兒不安地翻動身子,忽而開門聲讓她睜開眼——

  兵荒馬亂的噼啪聲傳來,有人咒罵有人開槍,光用耳力研判也能大概知道飯店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用英語開罵:「這些狗娘養的!他們竟然找得到這裡,不過來五個人就把這裡搞得天翻地覆,像話嗎?快叫那些飯桶多搬點火力出來!」

  白雪俐落坐起身,手上打了無數死結的繩子已經讓她解了大半,就差一點……

  「先把白瑞許的女兒帶走!」麥文的聲音出現在不遠處。

  白雪咬唇加快手上的動作,忽聞外頭一陣騷動,槍聲四起,她下意識停住動作,才想挪動身子撞開半敞的門——

  「白雪,這次辛苦你和威廉了。」一聲溫醇好聽的嗓音自門外響起,嚇得她以為自己活見鬼了。

  「小舅?!」她和梅杜莎都習慣隨威廉喊狄海涅小舅。

  那張熟悉的俊臉,差點讓白雪痛哭流涕爬到他腳邊大喊萬歲。狄海涅臉上掛著淡淡淺笑,不過明眼人也看得出來,那種太過雲淡風清的微笑就是他大開殺戒的招牌表情。

  羅蘭人就是皮相超美,連開槍殺人時都帥得讓人無法招架。

  白雪扯掉半鬆開的繩索,開心得想站起身衝向狄海涅。

  「小舅,你來救威廉順便救我的嗎?再怎麼說我們白家跟羅蘭家族也是有合作關係……」

  她倏地瞪大雙眸,發現狄海涅只是淡笑掃了她一眼,連聲再見也沒說轉身就走。

  「小舅!你這麼狠,就這樣丟下我?」白雪緊張兮兮地衝出小房間想跟上狄海涅的步伐,卻讓地上暈死的敗兵們絆倒,狠狠跌了一跤。

  狄海涅進了電梯,只是噙笑望著一臉錯愕的白雪,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刻輕道:「放心,有人會來帶你走。」

  「別走——」白雪眼睜睜看著狄海涅拋棄自己,整個人癱平在地上,動都不想動了。

  誰會來帶她?她家是搞軍火的,又不像羅蘭家族在干殺手,家裡那堆聘來的狗屁菁英隨便幾下就讓個來路不明的游擊隊撂倒,又有誰會來拯救她?

  台灣人愛說的那句「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就是眼前這種情形啦!

  她最討厭沒良心的羅蘭人了,只顧自身利益,連親朋好友都不管死活,這些羅蘭人真可以榮登世界無情之最!

  好,算了,等別人救不如自救。

  白雪氣呼呼地爬起身,顧不得摔了好幾次的傷痕纍纍、渾身狼狽,終於掙脫那團繩子,她拍拍身上灰塵撥好微亂的發,才走了兩步,腳踝卻猛然讓人攫住。

  低首一瞥,赫然發現是麥文。他左腹中了兩槍,血流滿地,竟然還有力氣抓她腳,而且抓得又重又痛,看來是想做垂死前的掙扎。

  白雪想縮腳,卻讓麥文緊抓不放,「放開!不然我踹死你。」

  「你——」下一秒,麥文雙眼瞪大,看著她身後不住發抖。「想不到真的是你……惡魔樊洛斯,你這個該下地獄的……」

  話未說完,一道紅點釘上麥文額心,砰的一聲,抓著她腿的手滑落,宣告一個生命的結束。

  白雪傻住,轉身對上樊洛斯笑得莫名爽朗的俊臉,明明早該看習慣了,心底卻無端發寒直打哆嗦。

  「你……你不是他們的同夥?」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我說過,我不是凱爾。」他收好掌中的精密狙擊槍,笑笑地再一次提醒她。

  白雪恍然想起,對,這些人始終稱呼他凱爾,所以「樊洛斯」才是他的真實名字,那麼他的真實身份是……

  「你……你到底是誰?」柔細的嗓音微微發顫。

  挺拔偉岸、渾身散發冷酷氣息的身軀緩慢地朝她前進,他慵懶的眉宇輕斂,冷漠的薄唇咧開微笑,「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白雪怔愣,他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之前,他曾問過自己希望他是誰,這到底有什麼含意?

  樊洛斯……她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聽過……

  「白雪,過來我這邊。」前方漫不經心卻強硬得不容人拒絕的嗓音在催促她。

  白雪驚悸地抬眸望他,心底好像有了些頭緒,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本已夠蒼白的臉蛋變得更死白,她難以置信地咬住下唇看向他,懼怕的神色爬滿整張臉。

  「你……你是……」

  驀地,電梯噹的一聲打開,危險的氛圍頓起,樊洛斯半瞇雙眸,邁開長腿靠向毫無遮掩物可擋的白雪——

  還是晚了一步!從電梯內傳來一陣亂槍掃射,顯然對方是打算濫殺一通,不分自己人或外人。

  樊洛斯皺起眉,雙瞳猛地縮起——白雪左肩中彈,倒進他懷裡。那張總是倔強頑固的小臉痛得緊閉雙眼無法言語,可憐兮兮得像只小兔子偎近他汲取溫暖,可惜,他的胸膛也是冷得像冰,無法提供什麼暖意。

  他心底陡升一股躁怒之氣,隨手抄起地上一把貝瑞塔手槍,精銳的雙眸隨意瞥了個方位,手臂微抬,僅一發子彈就解決了那個槍法爛得不像話的傭兵。

  樊洛斯小心翼翼地抱起白雪,讓她躺在自己臂膀裡,蒼白的臉蛋上佈滿冷汗,她意識不清痛到暈過去,嘴裡喃喃囈語著。

  「白雪,白雪!」略微沙啞的嗓音低喊她的名,擔心她纖細瘦小的身子會挺不住。

  終於,懷裡的人困難地輕掀眼皮,沒有血色的唇瓣顫抖地說:「你……你真的是惡魔……那個傳說中的惡魔樊洛斯……」

  聽見她仍有意識的回覆,樊洛斯糾結的心倏地鬆懈,低首吻住她冰涼的唇,漾開一抹俊美卻邪魅的微笑。

  白雪在完全失去意識前,耳邊傳來一句模糊含笑戲謔的嗓音:「很可惜,你只說中了一點。」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7:05

第六章

  她早該聯想到的,都怪這些年躲在威廉古堡過著舒適的生活,讓她把這個黑暗世界的相關訊息都拋得一乾二淨。

  樊洛斯,不就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惡魔間諜的名字嗎?聽說這個男人出手狠毒無情,上一秒還是你並肩作戰的同伴,下半秒卻能拿槍抵著你腦袋,開槍從不猶豫,殺錯人也無所謂;他只在乎間諜行動,從不管別人死活,他索價高昂,甚至業界謠傳他喜歡以人命來當作報酬……

  如果說,羅蘭家族代表殺手界的巔峰頂尖象徵,那麼,樊洛斯這個名字的背後就代表著無止境的背叛與毀滅,因為他的間諜行動而垮臺的組織數也數不清。

  在這個黑暗世界裡,每個人都很清楚,間諜最是自私無情、甚至比殺手更讓人害怕,沒有人會歡迎間諜,因為你永遠弄不清楚他說的每句話究竟是出於真心抑或是作戲。

  這可不是00七電影,也非詹姆斯龐德隨便拋個飛吻就能迷倒所有龐德女郎那般簡單有趣,就她所知,大家都害怕憎恨間諜。

  間諜是最善於「戴面具」的人,微笑、生氣、高興,喜怒哀樂全都可能是演出來的,就連打個噴嚏你都得懷疑他們的居心。

  間諜最擅長的一件事情——背叛。

  樊洛斯這個男人真的很詭譎難測,她總算見識到惡魔間諜的厲害和可怕了,這個男人堪稱是沒血沒淚的無情代表人物,死一個人對他而言恐怕就像死一隻螞蟻般微不足道。

  同類?像我這種人是不需要同類的……

  是不是我希望你是誰,你就能當誰給我看?

  ……你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驀地,來自左肩一股灼熱的疼痛逼得白雪不得不清醒過來,她徐徐睜眼,朝左肩看去,只見那裡一片血紅,鮮血正從傷口緩緩流出。

  槍傷……這真是太愚蠢了,想她堂堂一個槍械天才,居然反被自己熟稔的金屬扳倒,說出去一定會笑掉別人大牙……

  「別動。」有人出聲制止她想挪動肩膀的動作,而且是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莫名地安撫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她神智恍惚地看向身側,朦朧的眼裡飄入一張緊繃的俊臉,是他?怎麼會是他?這個男人不是從不理會他人死活的嗎?

  哇!他手裡那把刀的刀鋒銳利,銀光閃閃的,是想捅死她嗎?

  白雪痛苦又狐疑地瞅住樊洛斯,就怕他老大一個不爽,真的拿刀砍向她。

  半晌,昏暗的房間裡傳來一聲尖叫鬼喊:「你、你做什麼!」

  白雪痛得哇哇叫,因為樊洛斯抓起一瓶酒精濃度極高的酒就往她傷口倒下去,頓時,肩上的傷像被火燒似的,又麻又辣的痛感湧上……去他的!被硫酸潑到也沒這麼痛吧!

  樊洛斯撩開她汗濕的劉海,掌心輕放在她的額心,像在安撫她的情緒,可是白雪才不領情,咬牙別開臉甩掉那隻大掌。

  「被你害成這樣,你可好了,什麼都沒損失。」她頻頻深呼吸,痛得連知覺都快喪失。

  「別說話,你應該保持體力。」看著她不肯輕易喊痛的倔強,樊洛斯只是淡笑,像在看一個愛逞強的小孩子一樣。

  他力道輕柔地扳正蒼白臉蛋,湊近她鼻尖,兩雙眼眸相對,白雪很想瞪他卻苦無多餘的氣力,只能任他瞧個夠。

  「你——」她微訝,因為他傾身吻了她,霸道放肆的舌頭糾纏她的舌尖。

  深深一吻後,樊洛斯丟下一句話:「挺住,我手邊沒有麻醉藥。」

  沒有麻醉藥……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想——

  白雪睜圓雙瞳,驚悸不定地瞥向身側,赫見樊洛斯一臉稀鬆平常地挑起那把瑞士刀,鋒刃閃爍銀光,她眼角餘光又瞄過丟在桌上的那只打火機,心底閃過一種很壞的預感。

  「喂,你——」

  利刃刺入傷口,迅速鑽入血紅的肉裡,目標當然是那枚銀彈。白雪看傻了眼,眼前這一幕只有在警匪動作片裡才看得到。

  他凝神盯著她血肉模糊的傷口,連眉頭都沒皺,眼睛更沒眨過幾次,比那種冷血神醫還要面無表情。天啊!要怎麼樣才能練到他這種境界,外界對他的種種臆測和封號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噢……」白雪張口狠狠咬住自己手背,呼吸猛烈急促,刀刃深入肉裡正挑著那顆銀彈。

  倏地,一滴透明水珠自那張冷漠的俊臉額上滑落,濺在她頸間處,白雪倏地呆愣住,他竟然在緊張?

  緊張什麼?是她疼又不是他痛,他想把她搞死也沒人管,有什麼好緊張的,這傢伙有病不成。

  片刻後,子彈總算取出來,鏗地一聲掉落在地板上,樊洛斯那張微僵俊顏總算有點表情,不再冰冷冷得像個殭屍。

  白雪咬住嫩白的手背,他正拿消毒水擦拭傷口,雖然是自己的肩膀,可那血淋淋又皮綻肉開的模樣,連她看了都感覺反胃噁心……他的任務不是達成了?又何必幫她?她可沒什麼好處可以給他,如果是要錢,他應該比她還有錢;要色嘛,他有錢還怕買不到美女嗎?如果是……

  驀地,纏紗布的動作頓了下,有人低笑揶揄道:「你的表情活像是在苦惱自己到底該怎麼報答我。」

  白雪睜開眸子睨視他,鬆開咬得緊緊的手背,上頭一排整齊牙印子泛著血絲,這還比不上左肩疼痛的千分之一。

  「你做夢,我才不會報答你,這傷都是你害的,如果我年紀輕輕就患風濕,你要賠我一個肩膀……」痛死她了,沒昏過去真是奇跡。

  他揚起一抹微笑,「好啊,我賠你一個肩膀。」不知是玩笑話還是說真的,搞得白雪想不出話來反駁回去。

  氣死人!她老被威廉嫌嘴巴毒辣,可是每次對上眼前這傢伙就沒轍。

  樊洛斯低笑垂眸繼續包紮的動作,技法熟稔又迅速,三兩下就纏得漂亮又專業。

  倏地,白雪全身僵硬,原本閉眼假寐的眸子急速睜開,略抬起頭瞥見自己白皙的肌膚——她的衣服呢?

  樊洛斯讓她雙眼暴睜的動作逗出低沉笑聲,很高興終於有人意識到自己的赤裸……也不盡然,她身上還穿著白色蕾絲內衣;保守的款式令他挑眉微訝。

  說實話,此刻的白雪在他眼裡,純真無助得像個天使。

  「你、你……我、我的衣服呢?」她慌亂得語無倫次,右手拍打著身下的長桌,摸索著能遮掩的物品。

  她身上那件連身洋裝腰部以下還算完好,但上半身讓人蠻橫撕裂開,豐盈迷人的胸部——全讓他看光了!

  白雪深歎了口氣,索性又躺了回去,瑩亮的目光迎上那雙充滿戲謔的黑瞳,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暗爽什麼。

  「看啊,看啊,反正我這種不起眼的身材,大名鼎鼎的樊洛斯才看不上眼。」

  有人雙臂抱胸臉上笑容漸深,這刁鑽的小女人開始使激將法了,挺懂得變換手法的。

  樊洛斯張開雙臂分放她身子兩側,彎下身靠近她微詫的小臉,一瞬間,鼻息呼吸全是他身上特有的氣味,淡淡煙草和著血腥氣味,有點嗆鼻卻又莫名地讓人想一聞再聞……完了,她是變態嗎?居然會喜歡他的氣味!

  他突地漾出邪氣的微笑,英挺的臉龐靠近她,撞擊著她猝不及防的心。

  「那你說說看,要什麼樣的身材才能讓大名鼎鼎的樊洛斯看得上眼?」

  「波霸,大波霸,無敵大波霸,世界霹靂大波霸。」

  「我不喜歡波霸。」有人忍俊不住笑出聲。

  嗯,那好,換別的。「翹臀,翹屁股,大屁股,翹臀珍。」男人愛的不外乎這兩個部位。

  「關於這部分我也不會特別在意。」

  「那……豐唇,嘴巴像叼三斤豬肉,安潔莉娜裘莉。」這個再不行的話,她就不得不懷疑起他的性向了。

  「這樣吧,由我來親自說明。」樊洛斯笑彎俊目,太過燦爛的笑容害白雪差點咬斷自己舌頭,心臟卜通卜通亂跳。

  一隻大掌從腹部而上,在白如玉的雪膚上挪移著,邪惡又緩慢地攀爬上她可愛小巧的胸部,白雪陡然屏息,他、他的手掌正罩住她柔軟的胸!

  「你——」

  「胸部嘛,這種尺寸剛好符合我的需求……」他笑容更大,手掌溜到她的背脊,順著柔滑的肌膚往下來到緊實的臀部,霎時,白雪整個人凍僵成冰雕。

  樊洛斯半掩俊眸,輕啄她秀氣的鼻樑,「臀部的話,像這樣的大小就夠了。」他不忘補充說明。

  「我這種身材不及格吧,你要不要做視力檢查?」她微微發著抖問。

  要命哪,他這種摸法活像色情按摩,只差沒整個人貼上來。

  「小雪……」折磨人的薄唇停在粉唇前,欲吻未吻,只是輕牴觸碰蹭著。

  「什麼?」討厭耶,要親就快親嘛,這樣暖暖昧昧的,搞得她繃緊的神經都快斷裂。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就是惡名昭彰的樊洛斯嘛。」拜託,這還需要問嗎?

  「他們說我是惡魔,是沒有感情的野獸,你覺得呢?」

  白雪一怔,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光線昏暗無法如願。

  「爹地說過,間諜是最不能接觸相處的傢伙,他們專門搞背叛,說謊說得比抽煙還凶,他們甚至連什麼是感情、什麼是信任都不清楚,只懂得博取別人信賴,然後再狠狠反叛……」

  「所以,你也是這樣看我?」他微張慵懶的眸,臉上不帶任何情緒。

  白雪無懼的仰望他,誠實地回道:「或許,畢竟我也算是被你犧牲背叛的棋子之一。」

  樊洛斯心頭一窒,有股說不出來的躁鬱狂掃過心底,特別是在看見她那雙乾淨無垢的亮眸後。

  驀地,他神色一凜,漫不經心地吻上她的唇,很淺的一吻,眸光驟暗,嗓音冷硬,「你怎麼看我都無所謂,只要我喜歡,甚至可以把你帶去任何地方。」

  「不,你不會。」白雪認真地搖搖頭。

  樊洛斯微挑眉梢,「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這樣做?」

  「既然你問了我在不在意對你的看法,而我的答案也不符合你所要的;問了,就代表你在意,如果在意就不會帶一個對你充滿猜疑、不信任的人走……我這樣說對嗎?」

  「你這是嘗試在讀我的心?」

  「一個心防比銅牆鐵壁還要堅硬的冷血間諜,我怎麼可能讀得出你的心。」

  好半晌,兩人陷入沉默裡。

  樊洛斯冰封一般的俊臉看不出半點訊息,讓人無從猜起他此時想法,白雪只是怔怔地看他緩緩抽身,眸底突來湧現鬱悶。

  「你……生氣了?」她難得語氣柔順的問。

  他微揚眉頭,「生氣?我不可能對你生氣。」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樊洛斯回答得簡潔俐落,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

  「喜歡我的才能還是喜歡我?」有些事情還是要弄清楚才好。

  「或許都有。」這語氣很熟悉,剛從某人嘴裡說出,現在不過是角色對換。

  白雪抿緊唇別開目光,一臉自討沒趣。「算了,就像我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間諜一樣,你當然也不可能只喜歡我這個人。」

  樊洛斯深邃的目光幽暗了些,只是靜靜凝視她,不再開口說話。

  「說穿了,你只是因為我的身份而喜歡我吧?」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得這麼自艾自憐,可是嘴巴就是停不住,而身側的男人只聽不應聲。

  白雪乾脆閉起雙眼,說得更起勁。

  「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你啊,沒有人會喜歡間諜嘛。爹地曾跟大姊說過,會喜歡上間諜的人都是蠢蛋,他們成天都在騙人,騙來騙去,連自己都騙,搞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背叛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更嚴重的,都變成有雙重人格的神經病……」

  奇怪,身邊的男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是怎樣?太習慣被別人貶低,神經系統都麻痺了?還是已經懶得跟她吵?

  白雪忍不住好奇,偷偷半掀眼皮瞟向身體左斜方——

  映入眼簾的是他的背影,雙手環在胸前,她只看得到他英挺的側臉,高聳的鼻樑形成的暗影使人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白雪倏地瞪大圓瞳。

  樊洛斯察覺聒噪聲音驟停,淡淡斜瞄後方一眼,挑高的眉無聲地詢問她錯愕的目光是在質疑些什麼。

  白雪猛眨眼,眉心緊蹙。不可能呀,這怎麼可能……

  見她久久不出聲,樊洛斯轉過身離開,顯得有點陰鬱的背影烙印在她怔忡的眸底,那削瘦剛毅、優美卻又帶些頹廢氣息的背脊,逐漸遠離的背影……恆久不滅地深烙心底。

  莫名地,白雪眼眶逐漸發燙,輕合上酸澀的雙眼,淚珠一串串的落下。

  搞什麼嘛,兜了這麼大的圈子,原來自己瘋狂迷戀的那個背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爹地說:間諜尤其擅長偽裝自己,眼見不一定為憑……去他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他隻字未提?明明十年前就和白家有過接觸,還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十年前的你似乎要比現在可愛多了……

  過分!他這個狡猾的男人,只會布一堆暗樁和難解的線索,什麼都不說清楚。剛才她說的那些難聽話,一定惹惱他了吧?再怎麼沒脾氣的人聽了也會氣死,更何況是高傲又目中無人的他。

  算了算了,會喜歡上間諜的人都是蠢蛋,她是白雪,是最聰明慧黠的女巫,就算沒有惡魔的加持照樣能過得很好。

  她才不需要那個假面惡魔!況且,他也並非真心喜歡她,不過是想耍耍她這個白家最後天才而已,只把她當成無聊時逗弄的小貓……

  眼淚抹了又流,白雪放任自己哭得淒慘兮兮,可是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慢慢吞噬她的意識,她吸了吸鼻頭,挨不住肉體承受疲累已達臨界點的倦意,再度陷入昏睡。

  不一會兒她便睡得很沉,受了槍傷還能忍耐成這樣已經相當不簡單,更何況她身材如此嬌小纖細,像只隨時都會受驚害怕的小白兔。

  一雙黑眸流連在白雪蒼白臉蛋,恍惚間,她感覺到自己方才狠咬的手背讓人輕柔地執起,白如雪的手背上還有血紅的牙印子,血絲沁滲,令人不忍卒睹。

  有人拿來乾淨的毛巾輕輕擦拭,還輕輕印上一個像極了憐惜的吻,癢癢的,卻讓她感覺心底暖暖的,很想睜眼看清楚是誰,可是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

  惡魔樊洛斯會這麼溫柔對待人嗎?是她的錯覺吧……

  一道溫熱的氣息倚在她耳畔低語:「知道嗎?對我而言,背叛只是習慣問題,愛情卻是絕對宿命。」

  背叛?愛情?白雪疑惑的心緒不斷飄蕩過這兩個關鍵詞,可終究沒能睜眼回應那道孤傲又有些落寞的嗓音。

  爹地,你好像沒說過,如果有人愛上間諜的話,那該怎麼辦?萬一,只是說萬一……她就是這個蠢蛋的話,又該怎麼辦?

  ☆☆☆    ☆☆☆

  「小雪,醒醒。」

  白雪緩緩睜開眸子,模糊的視線過了好幾秒才能對焦看清面前的人;神智算是清醒,但腦中卻是空白一片。

  「你的燒退了,肩上的傷口也已經重新上藥包紮過……」

  「爹地?」白雪訝異地看向白瑞許,目光飛快掠過身處之地,是她有小木窗的房間,一模一樣的擺飾,彩繪蝙蝠黑貓的床罩……

  「他——樊洛斯呢?」她激動地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左肩傷口,痛得又倒回床上。

  白瑞許坐在床沿,臉上滿是擔心,又有一種莫名的鬆懈與安心,像是終於解除了什麼警戒。

  「他走了,昨天把你送回來後就離開,什麼話也沒說。」

  白雪因疼痛而皺成一團的小臉在聽到這話後,愕然地頓住了,接著而來的是濃濃的悵然若失……但不過片刻,她狐疑地望著父親。

  「爹地,他究竟說了什麼?」當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兒,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他面帶心虛,分明是有事瞞她。

  白瑞許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再裝也是白費力氣,索性說個明白。

  「小雪,你何必在意他說了什麼,你應該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間諜是——」

  「絕對不能信任的惡魔,他們沒血沒淚,甚至連感情是什麼都不知道。」拜託,從小被迫聽到大的警告,她早能倒背如流。

  白瑞許憂心忡忡,他是老江湖,當然看得出男女之間那種奇妙化學作用,而這恰恰是他最害怕的。

  「樊洛斯向我攤牌的那天,明白的告訴我,他要借你一用。」這話讓白雪怔愣住,但他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告訴他,除非你出於自願和他走,否則我不可能答應。」

  白雪悶悶地說:「可是,你到最後還是讓他把我綁走了。」

  「沒錯,因為他像是開玩笑的對我說,如果不肯就要把你殺了。」白瑞許微笑,但笑得有點牽強,似乎心有餘悸。

  畢竟,對方是冷漠無情的傢伙,就連他這個看慣腥風血雨大場面的人也不免為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擔憂。

  白雪不應聲,只是聽著,心緒紊亂,腦海不時浮現一抹挺拔的身影。

  「可是我會答應他,並非這個威脅;雖然,到了緊要關頭我還是反悔要你偷偷飛回台灣。」他語氣有些感慨。

  「到底為什麼要答應他,這不像爹地的作風。」她當然清楚白瑞許對自己的疼愛和期許,白家就剩她這麼一個女兒,當然是萬般呵護寶貝,她做夢也想不到爹地會答應。

  白瑞許無奈地凝視小女兒好半晌,重歎了口氣,從口袋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看清楚那是什麼後,白雪的目光霎時變得迷濛。

  「你以為爹地不清楚嗎?你這丫頭從十六歲起就在暗戀這個渾小子。」白瑞許苦笑,「十年前,這個化名多到數不清的狡猾小子,不過十四歲就敢單槍匹馬來拜訪我,托我搞定一批軍火;那時候,也是他剛在業界聲名大噪的時候。」

  白雪驚詫瞪眼,「十四歲……」不過十四歲就成了惡名昭彰的間諜,那傢伙會不會太早熟「優秀」了點?

  「沒錯,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的真實年齡。」白瑞許目光瞥向她手中的照片,臉上有一抹佩服讚賞之色。

  那小子年紀輕輕,卻有殺手級水準,頭腦精明,心思複雜縝密,確實讓人不得不對他豎起大拇指,偏偏他是個間諜,沒有人會傻到去喜歡一個間諜。

  「爹地,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我死心吧?」她垂眸凝視照片,不用猜也能知道爹地說這番話的用意何在。

  「小雪,你一直很聰明。」白瑞許間接承認。「樊洛斯絕對是最差勁的對象,就算你要和羅蘭人在一起也強過跟他。」

  「……他確實很差勁。」老是笑得又陰又邪,動作蠻橫又粗魯,從來不會對她手下留情,連吻技也很拙劣,活像要把人吞掉似的……

  「小雪?」

  「可是我真的喜歡他,不僅僅是因這張背影照……他對我還是算得上誠實,在愛爾蘭的時候主動透露他的真名——」

  「『樊洛斯』同樣是他的一個化名,傻瓜。」白瑞許不忍心戳破她的美麗幻想,但他也不能忍受女兒被那個傢伙騙得失魂落魄。  

  白雪一愣,「不……爹地,你騙我,樊洛斯是他的真名才對……」不會的,他沒理由又騙她。

  「是真的,從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不可能輕易透露自己的底,你別讓他的假面具哄了。」

  你……你真的是惡魔……那個傳說中的惡魔樊洛斯……

  ……很可惜,你只說中了一點。

  蒼白的臉蛋變得更死白,捏住照片的手指微微顫動,白雪咬住下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去他的!把她耍了一次又一次,說什麼喜歡她,一定也是假話。難怪大家都討厭間諜,根本沒半句話可以相信,什麼都是假的,就連他那些吻都很可能是假的……

  白雪把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團,憤怒地擲出,紙團劃出一道漂亮弧度,滾進書桌底下不見蹤影。

  她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爹地,你放心好了,我死也不會再喜歡這種不三不四的人!」略帶哭意的嗓音從被裡傳來。

  「小雪,別鑽牛角尖,他真的不適合你。」

  白雪拉下被子,倔強地拚命忍淚瞅著父親,「告訴我,他離開前到底說了什麼?」

  白瑞許猶豫了下,挨不過她哭紅的雙眸,只好據實以告:「樊洛斯說,他對白家最後的天才已經沒興趣了,借了就還,他說到做到。」

  「就這樣?」她難以置信,要不是肩上有傷她早就跳起來,如果能知道他的行蹤,絕對天涯海角都要追殺他,至死方休!

  白瑞許點點頭,略帶疑惑地又補充:「他希望你和未婚夫往後能建立彼此互信的長久關係。

  白雪氣得眼淚狂飆,這個臭小子,招惹了她整整十年,又把她的心攪得天翻地覆,現在拍拍屁股就走人,她算什麼?一個在任務裡供他打發時間的傻瓜?簡直惡劣至極!

  「小雪,你什麼時候有未婚夫了?」這個問題才是白瑞許最關心的。

  白雪抹抹眼淚,有點惱地頓了下,才說:「就是上次來我們家的阿威,那天晚上我讓他先回台灣了。」

  對,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英國一點也不好玩,她應該回威廉古堡繼續過她的優閒日子。

  一雙淚眼瞥向攀滿綠籐蔓的木窗,恨恨地瞪了幾眼。什麼路西法嘛,根本就是愛情騙子!

  十年耶!把她整整十年的迷戀還來!還有那些對他意亂情迷的心思,和那些被他奪走的吻……

  半晌,白雪總算止住淚水,情緒平靜地看著滿臉擔憂的白瑞許,「爹地……我要回台灣,以後不回倫敦了,下次就算再有什麼難搞的生意也別找我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7:21

第七章

  「白雪!白雪!」

  沙發上的人兒懶懶翻身看向發聲處,一臉不耐地瞪向來人,「招魂啊,我又還沒死。」

  「你想殺貓也別在威廉古堡殺,到時候害大家都被貓的怨靈詛咒,你就真的該招魂了。」威廉沒好氣地出手解救她懷中快被勒得窒息的黑伯爵。

  白雪橫了他一眼,又瞟過滿臉無奈的黑伯爵,都是剛才做了那個怪夢,害她把黑伯爵當成某人猛抱不放。

  「威廉,你過來。」白雪突地朝他勾勾手指。

  威廉狐疑地微瞇眼,有些防備的慢慢靠近。「喂,你可別因為我太帥就隨便偷襲。」

  「轉過去。」她沒心情聽他廢話,直接命令。

  威廉放下黑伯爵,百般不情願的照做,否則這個近來失戀的女人又要成天關在房間搞自閉,讓人擔心將來威廉古堡會出現一個孤僻老怪婆。

  「你是想幫我捶背還是按摩?」威廉微彎下身,肩膀靠向白雪。

  她愣愣地望著,就好像看到某人一般,借物睹人。

  「你到底——」驀地,威廉瞪大雙眼。靠,他真的因為太帥被盯上了,這個白雪竟然從後面撲上來。

  「白雪!你發瘋了?」他嚇得趕緊轉身拉開她,卻看見她滿臉虛弱,臉色蒼白得嚇人,有氣無力地任他抓住雙手。

  「威廉,我完了……我真的瘋了,每天都在想那個臭小子……」

  「你別再沉迷了,那小子的豐功偉業連我小舅都皺眉頭,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他那種人是少碰為妙。」

  白雪軟趴趴地癱在他身上,氣若游絲的說:「連你小舅都這麼排斥他,我看這下是真的沒希望了。」連羅蘭人都會皺眉的人,想必是讓人頭痛到不行的狠角色。

  威廉不客氣地拉開她,推她躺回沙發上。「我看,你乾脆去相親算了,免得弄成失心瘋——」

  白雪又撲上甫轉過身的他,哇哇大叫:「威廉,你以後都用背跟我說話好了,我好喜歡你的背影,賣給我吧。」

  威廉僵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死白雪,你真是花癡病一發作就不可收拾,我去租些猛男片給你望梅止渴好了。」

  「……不要,你借『賭神』好了,記得要借續集。」

  「續集?哪一集啊?」

  「豬頭啊,就是有吳倩蓮的那一集啦!」

  「白雪,想不到你失戀後口味變得這麼台耶。」

  啪!一記鐵沙掌拍上威廉後腦勺,痛得他直跳腳。

  「臭白雪,你真有夠機車!」

  「比你這個白目吸血鬼好。」她總算露出微笑。

  威廉古怪地覷她兩眼,才若有所思的起身出門。他還在考慮,到底該不該跟白雪說實話……算了,反正連小舅都要他別多管閒事了,他還是少趟這淌渾水好了,省得自己又倒楣。

  ☆☆☆    ☆☆☆

  夜半時分,威廉睜開困意濃重的眼皮,想起身下樓喝杯水,早習慣黑暗的他也懶得開燈,只憑著熟悉的路徑一路探下階梯。

  剛踩下最後一階抵達客廳時,一雙臂膀狠狠被拽住,他錯愕得瞪大眼,想大叫卻被人摀住嘴巴,那片黑影抓過他就揚拳痛扁,先是腹部再來是瞄準他後背,出手毫不留情。

  「喂,別打我的臉,今天才剛敷過面膜——」

  陡然傳出悶哼一聲,出手者像是刻意的,一記鐵拳擂上威廉的俊臉,痛得他抱頭哀叫。

  要死了!有沒有這麼狠的!他招誰惹誰了,怎麼老是要被這些人拖累。

  「你、你別打了,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侄子,你們怎麼全都一個樣……」

  黑暗中,有道冷嗓竄出,「我不會因為誰而手下留情,你最好自己小心點。」

  威廉被打癱在地板上,背上還讓一隻高傲跋扈的腳狠踩住,只差沒踹死他而已。

  「小叔,你剛回來不久,我們叔侄倆也才剛相認,沒必要搞成這種難看的局面吧?」所以說,他討厭女人嘛!機車又愛牽拖別人。

  有人冷嗤,「如果你不是我侄子,現在抵在你背上的不是我的腳,而是槍。」

  「喂喂,我可是什麼也沒做,你別亂來。」威廉連忙澄清。

  「我知道,否則不會這麼便宜你。」

  便宜?他都被打得只剩半條命,可憐了他這張細皮嫩肉、絕代風華的俊臉……

  威廉倏地被人提高後領,對上一雙炯亮的瞳眸,在黑暗之中熠熠如星光,但眸色卻冰冷得像鋒刃,毫無情緒與溫度。

  「我要回去接受為期一個月的考驗,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開導她了,你暗戀她不會自己去告白啊!」威廉剛吼完,旋即腹部又挨了一拳,痛得他差點眼角飆出淚光。

  媽的!他為什麼老是無端遭受這些爛親戚的威脅和暴力,這些沒人性的男人根本是情場不順就找人開刀,偏偏他就是最直接受害的關係人。

  冰冷的氣息偎近威廉臉旁,在幽暗中冷笑,「你和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那麼長一段時間,應該十分瞭解她的個性,如果你敢給我搞出趁虛而入的事情……」

  「拜託!我對她這種怪咖才沒興趣,你少擔這種無謂的心。」威廉連忙澄清,還不忘拉開彼此距離,免得等下無辜的他又遭殃受暴。

  「我不信任你這個假性同性戀。」

  威廉火大回應:「我討厭女人!這點你不用懷疑——」

  「威廉?你在樓下?」一道愛困輕柔的嗓音在樓梯口響起。

  威廉正納悶該怎麼答覆,一隻手臂率先撈起他,酷戾的聲音冷冷警告,「回答她,裝作若無其事。」

  威廉無奈照做,「我在樓下喝水,你要不要喝……」語末的一聲暗哼,硬生生被他忍下來,這次改換腰側被襲擊。

  「你怎麼了?不舒服?」白雪的嗓音越來越近,隱隱約約也聽得出大廳的異狀。

  威廉咬牙切齒回答:「我沒事!你不用管我。」她再不走,自己就要被某人一腳踹死了!

  「我也想喝水,你幫我倒一杯來好不好?」樓梯間傳來呵欠聲,還有白雪那雙小黑貓絨毛拖鞋挪動的輕盈足音。

  「你這個懶女人很煩耶,不會自己倒啊。」這次,換他右眼被一拳擊中,頓時眼冒金星。

  樓梯那裡沒有回應,顯然白雪已經回房。威廉被那道暗影強硬架起,押到廚房裡。

  威廉滿是錯愕,「小叔,你、你該不會是想要我煮泡麵給你吃吧?」把人痛打一頓之後再要人煮消夜,有沒有這麼誇張的?

  「倒一杯水。」散發森冷氣息的暗影不容人抗辯地下達命令。

  「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就是下來喝水的……」

  「拿去給她。」

  威廉愣了下,隨後才會過意來。看吧,這就是自私的羅蘭人,成天只關心愛人,自己親人怎麼樣都無所謂。

  他倒了杯溫開水,充滿威脅感的黑影始終尾隨在後,跟著他的腳步一起上了階梯,朝白雪的房間邁近。

  威廉敲敲漆有艷紅色薔薇圖騰的黑底檜木門板,發覺門竟然沒上鎖,在他身後的人嘲弄低語:「看來她很信任你。」

  他尷尬地咳了幾聲,「我們是物以類聚的怪咖嘛,互相幫忙慣了,她當然信任我……」不說了啦,他聽到有人在拔槍的聲響了。

  威廉甩甩頭,為了自保,趕緊推開門走入黑漆漆的房內。

  白雪的房間很寬敞,雜物極少,只有少部分的寵物用品堆放在門口處,其餘的不外乎那些搞氣氛的蠟燭台或是女巫裝飾,不然就是蝙蝠、黑貓一類的圖畫或書籍。

  此刻整間房都暗茫茫的,縱使有再精銳的視力恐怕也無法看得仔細,能不被東西絆倒就很萬幸了。

  不過,這卻難不倒他們這些曾受過特殊訓練的羅蘭人。

  威廉戒慎地端著水,正想挨近床邊時,猝然讓人推了一把,手中的水杯也被凶狠的力道搶走,而他俊臉撲地,跌個難看的狗吃屎不說,背脊又讓人踩住。

  他趴在地毯上,仰頭看向罪魁禍首,赫然發現一把精巧的掌上型手槍抵住他前額,而那張背光的臉龐正用無聲的唇語命令他:給我說話,不然就開槍。

  他氣得七竅生煙,礙於額前的那把槍也只能乖乖聽話,幫某人演起像腹語術的戲碼。「白雪,你不是要喝水?」

  蜷縮在床畔的人兒似乎累得睜不開眼,抑或是因為太信任威廉了,雙眸未睜,只是懶懶伸出右手胡亂摸索著。

  「你拿近一點,我構不到。」她悄聲咕噥。奇怪,總覺得威廉的聲音有點距離,應該是她睡迷糊耳力不清的緣故吧。

  半晌,裝著溫開水的杯子塞入她手裡,白雪懶得起身,直接以杯就口,而躺著喝水的下場就是差點被嗆死。

  她狂咳得差點嗆岔氣,幸好有人及時出手拉她起身,讓她靠上一副胸膛,還輕柔地探手拍拍她後背,咳聲才止住。

  「威廉,你幾時人這麼好了,真難得。」白雪完全睡傻了,咳完就掛癱在對方肩膀上不肯離開。

  趴在地上忍打呵欠的威廉懶懶應聲:「我是怕你嗆死,這樣我還得幫你收屍,太麻煩了。」

  白雪雙眼依舊緊閉,只是抬起拳頭捶了身前的胸膛一下,「死威廉,你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賤。」奇怪,威廉瘦得要命,跟紙片男模沒兩樣,胸膛怎麼硬邦邦的,原來也是有在偷練。

  「你到底要不要睡覺,我要回房間了。」威廉恨恨地抬眼偷覷床鋪,搞什麼鬼,利用他的名義吃別人豆腐。

  白雪像躺上癮了似的,死賴著身前那副堅硬肩膀不肯離開,只稍微挪動方位,改換右肩側躺。

  「哎喲,傷口好癢,你幫我擦點藥膏啦,今天熬夜把賭神系列的電影都看完,好累喔。」

  她緊蹙秀氣的眉,微噘起蒼白的小嘴,因為疲累而有點撒嬌又有點像是命令的口吻,讓向來倔強的她難得顯露了小女人的愛嬌和無邪。

  她始終沒察覺,有雙灼熱的惡魔之瞳正緊盯住她的一舉一動,微蹙起的傲氣雙眉洩漏了他的怒意,深邃的眸光鎖住她白皙容顏上的每寸肌膚、每個細微表情。

  「威廉,你到底有沒有聽到?」久候不到回音,她忍不住出手捏向「威廉」的手臂。

  被迫趴在地上的正牌威廉猝不及防又讓人拿槍「指揮一番」,他沒好氣地開口:「聽到了啦,你這女人真的很糟糕耶,比我小舅媽還煩人。」

  白雪臉上漾開一抹頑皮淘氣的微笑,有點像是奸計得逞的得意笑容。嗯哼,她最愛整威廉了,讓這個老愛自稱吸血鬼王子的小子替她做東做西的,感覺超爽。

  「快點啊,傷口快癢死了,藥膏就放在檯燈旁。」她閉眸笑著催促。

  「好啦,你真的很煩耶。」正牌威廉索性枕著雙臂閉眼假寐。哼,要是他不識相點閉上眼睛,等會兒很可能被人戳瞎。

  白雪等著威廉替她的肩傷上藥,反正他這個娘到爆的小子最厭惡女人了,老說世上最噁心的東西就是女人身體,她的肩讓他看一下也無所謂啦。

  涼涼的手掌探上她肩膀,輕柔地扯下睡衣,頓時一截滑嫩散發馨香的纖細肩膀暴露在空氣中,一縷月光斜映而上更顯白皙若雪,她確實人如其名,渾身上下每寸肌膚都柔白得不可思議。

  把透明的藥膏抹上,粗糙的指腹緩慢地撫過已經結痂呈現淡淡粉紅的傷口,在碰觸到傷口中心時放輕力道,極其溫柔地碰觸著。

  白雪睡得迷迷糊糊,仍不免感到疑惑,威廉的動作有這麼溫柔嗎?真是奇怪。

  「威廉,你生病了?」她揉揉愛困的眼,正想睜眼看他,肩上的力道驟然消失,她被輕壓回床上。

  「你再不睡覺,我就真的要生病了。」地板上的威廉咬牙切齒低語。

  白雪調整了下睡姿,側身而臥,聽見威廉的機車口吻也不再多心,又閉上眼睛,輕聲呢喃:「威廉,其實你也不賴嘛,而且我愛死你的背影,乾脆你別當同性戀,把身體賣給我好了。」

  當下,威廉全身僵硬,耳邊彷彿傳來輕微卻不容錯認拉開保險栓的手槍聲,嚇得他趕緊低吼:「你、你別白癡了,我只愛帥哥不愛美女,況且你也不是美女。」

  白雪打了個呵欠,「小舅都說過你是假性同性戀了,之前雨潮住在威廉古堡時,小舅還不是擔心得要死,老是吃你的醋,你想騙誰呀。」

  半晌,有人被當踩腳墊狠踏,還只能咬牙苦撐,「你到底睡不睡覺?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上次我還騙爹地說,你就是我的未婚夫,他也挺高興的,乾脆我們兩個怪咖湊一對也不錯啊。」白雪開玩笑似的繼續鬧他。

  「你……」威廉已經痛到說不出話來,氣得全身抽搐。

  沒察覺他的異狀,白雪忽然歎了口氣,「說真的,每次看到你的背影,我就好想撲過去,連睡覺都想著你的背影。」

  「你說清楚點!是想我的背影還是想某個小子的?」他被揍得只剩半條命,這個白雪是存心想害死他就對了。

  偏偏白雪嘴硬,微皺眉心回答:「反正那麼像,想誰的有什麼分別。」

  看來,有人俊臉不保……

  「……我乾脆把身體割下來送你好了。」

  白雪聽了輕笑,「好啊,我跟你買。」哼,她就不信找不到別人來代替某人。

  倏地,黑暗中傳來一聲虛弱的悶哼,「在賣你之前,我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威廉,明天我去買藍色隱形眼鏡和金色染髮劑給你,怎麼樣?」白雪突發奇想地微笑,笑聲迴盪在房間內,勾動了那道猶如鬼魅身影的唇角。

  「你白目喔,我為什麼要扮成別人?」

  「有什麼關係,你假扮他幾天,讓我過過乾癮。」

  威廉火大回應:「那如果我真的抱你、親你,你要不要?」他的用意就是要讓某人搞清楚,現在是這個女人在「起肖」,不是他在勾引某人的獵物。

  「好啊,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白雪未完的話語被人用唇封住,兇猛地啃吻那微張的唇。

  溫涼的唇瓣相貼合,但對方並未深入這個吻,只是淺嘗……隱隱約約,有人摸了摸她頸上的項圈,白雪能感覺到頸上的那顆藍寶石讓人按壓過。

  那種感覺……就像是主人在確認寵物的存在與安危似的。

  主人?寵物?

  白雪驚愣住,下意識想張眼,卻發現眼睛被一隻大掌覆住,她拚命掙扎著想抓下那隻大掌卻無法如願。

  「威廉?你真的親我?」雖然過程才不過五秒,卻足以把白雪的瞌睡蟲嚇跑,詭異的是,她竟然不排斥這個吻!

  威廉就著一絲月光,當然也窺見了剛才的畫面,雙手猛揪髮絲,俊臉扭曲猙獰。

  靠!某人這樣亂搞,叫他怎麼辦?要他和白雪保持距離,又打著他的名義對她隨便亂來,要玩雙面手法也不這樣的玩法啊。

  冷不防地,槍柄橫飛打上威廉肩頭,他連忙回神,「你自己說的啊,我只是試試看嘛。」說到最後,他咬牙閃淚光,不僅被打成豬頭,現在連名聲都被弄壞,他超可憐。

  突然感覺覆住眼睛的大掌移開,白雪怔怔地張眼,忍不住伸手撫上殘留他人溫度的唇瓣,黑暗中似乎看到一翦魅影,很像威廉又不大像,她未加思索便彈起身,摸索著牆上的電燈開關。

  下一刻,滿室燈火通明,她迅速梭巡房內,只見威廉趴跌在床畔,黑伯爵根本就睡到腹部朝天,房裡只有自己和威廉。

  白雪緊繃的雙肩頓時一鬆,幽幽地歎了口氣,旋即狐疑地瞥向仍趴在地上的威廉,「咦,你趴在地上做什麼?抓老鼠啊?」

  威廉抬起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怒瞪著她,嘴裡嘀咕:「我真的會被你害死,你們這些女人沒半個好的。」

  白雪噗哧一聲,「你被鬼打啦?臉腫得像豬頭。」

  威廉渾身酸痛,像個老頭子似的緩慢爬起身,沒好氣地斜睨她,「我剛剛在樓下跌倒,先撞到桌角後又撞到冰箱。」

  白雪掀被下床,笑著說:「要不要我幫你貼OK繃?」

  威廉一看她靠近,連忙趕緊跳開,差一點就跌個四腳朝天,猛揮雙手拒絕她的「好心」。

  「你、你走開啦,不要再害我。」真要他英年早逝就對了。

  「喂,我是好心耶,是誰剛剛還真親我。」

  「……剛剛的事情你就當沒發生。」

  「親就親了要怎麼當沒發生,反正之前假扮你的女朋友都讓你親過啦,也都抱過了,還差這個吻嗎。」白雪偏著頭,忽然憶起之前的事情,也就對方纔那個莫名其妙的吻釋懷了。

  威廉眼角餘光覷過陽台,臉色鐵青得比鬼還難看,渾身直打哆嗦,想也沒多想就撲上前一把摀住白雪口無遮攔的小嘴。

  「閉嘴啦,那麼久以前的事情拜託你別翻出來說好不好!」他真的要哭了,他想買張機票離開台灣啦。

  白雪納悶地瞟他幾眼,搞不懂威廉這麼激動做什麼,抓下他捂著她嘴巴的手,無趣地抿抿唇,轉身窩回柔軟溫暖的被窩,朝他隨意揮揮手充作送客。

  「謝謝你幫我擦藥,現在可以滾回去你的棺材了,順便幫我關燈。」困懶的眼睛再度合上。

  威廉氣得很想抓起她狠巴一頓,卻顧忌隱身在陽台上的那抹身影而作罷,只能帶著一身傷關燈。

  在燈暗的那一剎那,魅影重現房裡,但白雪已睡沉了,壓根沒機會發現,而拖著疼痛身軀要回自己房間的威廉讓人拽住頸子,強硬地拖出房間。

  「喂,不關我的事——」

  「假扮女友的事情,你能解釋清楚嗎?」清冷的嗓子陰鷙的迴盪在長廊上。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況且那時候我只有親過她的臉頰——」

  漆黑的夜裡,某位無辜的俊俏年輕人被散發冷峻氣息的魅影拖入長廊深處,當下,哀號聲響徹整棟歐式別墅。

  親愛的路西法,請保佑今晚別讓他這位美男魂斷威廉古堡……

  ☆☆☆    ☆☆☆



  重金誠徵男友,主挑背影,正面容貌身材皆不挑樣,唯限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金髮藍眼者優先考量,意者請親洽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一律背向排隊。



  黑紙白字廣告張貼在大街小巷的臭水溝旁,有男性路人好奇撕下一看,先是笑了笑,忍不住好奇開始找起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

  折騰了老半天後,男性路人總算找到威廉古堡,赫然發現已經有十來個男人全正面朝外背影朝大門內排隊。

  哇靠,居然是來真的!

  「來來來,大家排好隊,只要能通過挑選,獎金絕對從優,附贈白拋拋美女一名,還能讓你少奮鬥三十年……只不過性命可能要縮短五十年。」最後那句話低得讓人聽不清楚。

  男性路人順著聲音尋去,一名髮型誇張又蓬又捲,臉上化煙熏妝的女孩正拿著名單在吆喝排隊的人。

  倏地,一名身著黑衣的美男子氣急敗壞奔出黑色大門,隱約可以窺見俊臉上帶著像是和人打架受的傷,他氣炸地抓過那女孩到一旁說話。

  「梅杜莎,你到底在做什麼?」威廉差點忍不住出手扁死她。

  「你懂什麼,我這是在幫白雪的忙,讓她早日走出情傷。」顯然這場選男活動主辦人便是梅杜莎。

  威廉氣得額頭和手臂上的青筋不住跳動,恨不得掐往梅杜莎的細頸,呼吸急促得像快暴斃一樣。

  再三做了深呼吸,他才能勉為其難地開口:「我拜託你,不要多管閒事好不好,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梅杜莎不解的睨他,「安排?安排什麼?」

  「安排她跟我叔叔相親啦,這件事是我小舅媽千交代萬交代的。」

  「厚!她老爸討厭羅蘭人,你還安排相親做什麼?神經病!」梅杜莎一臉他頭殼壞掉的不屑。

  「比起間諜,羅蘭人要好多了吧,你那是什麼態度啊?」羅蘭家族又不是全都壞人,像他,就是帥到完美無缺的最佳證明。

  「自戀的吸血鬼王子,反正我都徵人了,就讓她挑嘛,整天看她失魂落魄,瘦得可以當女鬼,我實在受不了了。」

  梅杜莎看膩威廉的自戀神色,翻了個白眼,推開他這株「青仔叢」走向前門,逐一審視來應徵的人。嗯,還不賴,這些清秀高大的小伙子裡頭總會有一個符合白雪的要求吧。

  「梅杜莎!」威廉在後頭黑著一張臉咆哮。

  梅杜莎轉身不在意地朝他扮了個鬼臉,旋即對這些年輕人說:「帥弟弟們,稍待片刻,我們史上最美的白雪公主就要出來挑選王子了。」

  話剛說完,她從裙子的暗袋裡掏出一張放大的照片,讓眾人傳閱。

  威廉先是愣了下,隨即衝上前一把搶過照片,低首一看,臉又綠了大半。

  暈黃燈光下,照片裡的女孩手托著像凝著一層白霜的香腮,秀氣俏挺的鼻,彎彎細細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半垂注視前方;而她素淨未著妝的臉襯出那股純真無邪的氣質,可惜小巧的唇瓣稍嫌蒼白,卻更顯楚楚可憐柔弱,隨時能激起男性的強烈保護欲。

  搞什麼東西,這張照片把白雪拍得太夢幻唯美了吧!這女人平時哪有這麼乖順的神情,明明就是刁鑽又性格古怪的女巫,在這張照片裡卻搖身一變成了白雪公主,這根本就是詐欺嘛!

  威廉越看越火大,衝向梅杜莎,瞪著這個始作俑者。「這張照片你是從哪邊搞出來的?」

  梅杜莎笑得很機車,「怎麼樣,美到讓你嚇一跳吧。這張照片是我前兩天幫白雪偷拍的。瞧瞧,她居然一臉陶醉地在欣賞各國貓咪圖鑒,真的是快得失心瘋了。」

  「這不是重點!」威廉氣得俊臉扭曲直跳腳。「你們這些臭女人是真的打算讓我早死早超生就對了!」

  「她要找男朋友關你什麼事啊,該不會根本就是你在暗戀白雪吧?假性同性戀。」梅杜莎挑眉質疑起從方才情緒就異常激動的威廉。

  威廉懶得再跟她瞎攪和,「你快叫這些人回去,否則明天威廉古堡絕對會被夷為平地。」

  梅杜莎瞟他一眼,聳聳肩,「我聽你在唱歌咧。幫白雪找男朋友礙著誰了,現在重點是快點讓她振作起來,好恢復怪咖本色,你這個礙手礙腳的沒路用吸血鬼閃邊啦!」她像捅戳戳樂似的戳著威廉的肩膀。

  威廉登時痛得哇哇大叫,舊傷都還沒好又讓她這樣一戳,淤青鐵定更嚴重了。「梅杜莎,你很賤耶!」

  梅杜莎不理會他的鬼哭神號,逕自走入大廳。沒意外的話,近來有一尊女鬼非常「敬業」的橫躺在沙發上,不是看著黑伯爵發呆,就是瞪著貓咪圖片發愣。

  走近一瞧,果然,白雪又埋首在「世界美貓圖片大彙集百科」裡,而且永遠停留在俄羅斯藍貓那一頁,那隻貓被她看得都會起雞皮疙瘩想跳出書裡來吧。

  唉,有人就是無法徹底死心。

  「白雪,你也該清醒了,那個傢伙根本就在耍你,你別再想他了。」

  蒼白臉蛋懶懶從圖片裡探出,不感興趣地瞄了梅杜莎一眼。

  「別管我,反正我決定找隻貓來當男朋友算了。」

  「你會養黑伯爵還不是因為那個樊洛斯,成天只看貓的圖片,我看哪天醒來你真的會變成一隻貓。」

  白雪抿抿嘴,終於合上那本貓咪百科。「杜莎,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世上又不是只有樊洛斯一個人背影帥,你現在就去外頭挑一個,我就不信挑不到一個你滿意的。」

  梅杜莎拉起她,半拖半拉的將她帶到門邊,指了指那排因為某張照片踴躍傳閱而人數瞬間暴增的背影隊伍。

  白雪傻住了,一排高大的背影就排在前方,個個身高平均少說都有一八五以上吧,超像男模選秀會……先不論長相樣貌的話。

  「怎麼樣,夠你挑了吧,絕對有一個能讓你滿意的。」

  白雪沒精打彩地歎了口氣,「唉,既然如此,那我就挑挑看好了。」反正她也閒著無聊,威廉又不肯充當她的「某人」,乾脆來挑個替代品算了。

  威廉急忙跑過來,擋在她面前,緊張得連臉都綠了。「你不會真的要從這些人裡找一個來濫竽充數吧?」

  白雪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他,「不然你把你的背賣給我。」說著,她作勢就想從撲上前抱住,卻讓他嚇得趕緊閃開。

  拜託,這一抱還得了,他年輕美麗的肉體已經無法再承受一絲絲的暴力!

  威廉抓過梅杜莎擋在身前,手指著排隊人潮,很乾脆的說:「隨便你挑,就是別靠近我。」

  白雪橫他一眼,隨即像女皇閱兵似的,開始挑選了起來。

  第一個肩膀太寬了,不符合她心目中美型男該有的瘦長體態,淘汰。第二個太瘦了,根本顯現不出俐落冷僻的氣息,不做考慮。第三個嘛……

  白雪偏著腦袋瓜,食指輕點唇瓣,煞有介事的逐一審視,看了老半天就是沒有符合的背影,越看越失望。

  她無奈歎氣搖搖頭,水準也是要用好壞比較而訂出來的,既然普遍都不合格,那也只能降低水準了。

  等在門邊的威廉和梅杜莎忍不住問:「白雪,到底有沒有你中意的?」

  白雪被問得不耐煩,索性隨手指了一個勉強在及格邊緣的身影。

  「喏,就這個吧。」她只淡淡瞄了一眼。

  梅杜莎開心的說:「看吧,我就說嘛,這世界上又不是非那小子不可。」

  威廉臉色很臭,嘴裡又咕噥:「看吧,我們待會兒都會死得很慘。」

  白雪盯著千挑萬選的身影,也不是很滿意,不過湊合著用也無所謂啦。她抿抿小嘴靠近那名年輕人,想說來測試一下借靠看看——

  驀地,一臉無辜只不過是貪圖廣告紙上所寫的「重金」徵求的年輕人讓一隻力道強勁的臂膀拽起,緊接著像一個大型垃圾似的被扔到三公尺外,年輕人甚至連驚呼聲都還不及發出,就被硬生生卡位。

  眾人全驚愣住,梅杜莎和威廉瞪大眼睛,就只有那個身在暴風圈內的女主角渾然不覺,她神思恍惚心不在焉,迷濛雙眼微垂望地,纖瘦的身子毫無防備地朝前方靠過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7:34

第八章

  唔,感覺還……挺好的耶。

  這人瘦歸瘦,可是肩頭和背膀還挺結實的,身上又有一股淡淡煙草香……和某人的氣味超像!體溫也和他一樣偏涼,靠起來一點不覺燥熱。更難得的是,這人身上隱約流露一股陰鷙孤僻的氣息,像是擺出了生人勿近的訊息似的。

  白雪興奮得漾開甜甜笑容,雙手緊揪著臉頰貼靠的身影那襲黑衣衫,忍不住又靠得更緊密些,讓自己多汲取一點熟悉的氣味。

  「威廉,梅杜莎,我決定好了,就選這一個。」她開心得雙頰微泛粉紅,像只無尾熊牢牢攀在這副深得她心的背上。

  「……你確定?」威廉臉上帶有懼色、嗓音乾澀的高聲問。

  「確定!」誰都不能把她跟這副背分開!

  「恭喜你,那是我小叔叔,目前還是孤家寡人黃金單身漢一個,年輕可口,正合你這個老巫婆專挑幼齒下手的胃口,今日大放送無條件送你。」

  「小叔叔?」白雪訝然一愣,怔怔地抬眸睇向來者。

  堅硬冷峻的線條,將近一百九的高度讓人必須仰長頸子觀望,縱使站姿看來漫不經心又帶點慵懶,可還是散發著無比的過人魅力。

  秋風吹起他半長的淡褐色髮絲,頂上暖陽照射下呈現金黃,讓人想探出手撫摸……

  白雪連退了好幾步,蒼白的臉蛋乍現窘澀,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威廉的小叔叔?又來一個羅蘭人?這傢伙該不會也跟狄海涅一樣隨便就抄出手槍來,見誰不爽就亂射吧?

  思及此,縱使對方背對自己,為防萬一,她還是笑得滿臉諂媚。「你、你好,威廉小叔叔,我剛剛一時頭暈亂抱,你可別在意——」

  「說好的,我還你一個肩膀,現在是履行諾言的時候。」

  清冷卻微隱戲謔笑意的嗓音一響,白雪頓時緊蹙眉心,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力。

  「你——」不可能呀,這個人是威廉的小叔,怎麼可能會是他?

  驀地,挺拔的身軀緩慢偏轉方位,一張毫無預警殺得白雪腦海一片空白的俊美臉龐,噙著似笑非笑回眸望她。

  白雪黑白分明的靈活大眼倏地瞪圓。

  淡色髮絲飄揚,飛揚有型的雙眉,剛挺高聳的鼻樑使他雙眼更顯深邃,而那雙鑲烙的眼睛,炯亮精銳的眼瞳……

  是碧海湛藍!

  在光線折射下猶如藍水晶般剔透澄明,微微上勾的眼尾讓這雙藍眼睛像只狡獪的貓兒,粼粼波光,如同兩面藍玻璃,而眼瞳此際完完整整地倒映出她怔然的臉蛋,他深邃的目光正緊鎖住她臉部的每個細微動作。

  對望了好半晌,直到身旁那堆看到傻住的人讓威廉和梅杜莎打發驅趕後,仍然無人願意開口出聲打破彷彿凝結住的場面。

  終於,俊俏的臉龐微挑眉瞅她,「這次你不會再認錯人。」他露出耐人尋味的英俊笑容,帶點得意說:「我的名字是希金,你傳說中的未婚夫。」

  白雪眨眨纖長雙睫,「希金……?」騙人,這怎麼可能,那是她一時情急瞎掰出來的人物,不可能真的出現呀!

  他微傾上身,湊近她小巧的鼻尖前,令人望之迷失的藍眸笑得微彎。

  「原來,這就是我可愛的未婚妻,挺讓我期待的。」他口吻不改常有的嘲弄意味。

  白雪皺起眉心,氣得胸口急速起伏,雙手握成拳,她咬唇慍怒問:「你到底是誰?游擊隊隊長凱爾?惡魔間諜樊洛斯?現在又成了威廉的叔叔,你簡直就跟地痞無賴沒兩樣!」

  希金輕鬆接收了她氣得捶過來的小拳頭,握在大掌內暖昧揉搓。「抱歉,這次我無法如你所願,要我當誰就當誰。」

  她一怔,下意識反問:「這是什麼意思?」

  坐在石階上滿臉看好戲的威廉忍不住雞婆出聲:「我小叔金盆洗手不幹間諜——」猛然讓人用一雙惡魔之瞳輕輕瞥過,雞婆的小子連忙縮起頸子,什麼都不敢再多說。

  靠,幫忙說話也有罪嗎?有這種沒天良的親戚算他倒楣啦!

  「不做間諜?像你這種說謊成性的男人不做間諜豈不是浪費人才?」白雪挖苦他。

  希金淡笑,「玩了這麼些年我也膩了,浪子回頭總是不嫌晚。」

  白雪冷著俏臉,「你是不是又接了什麼任務,潛入羅蘭家假扮威廉的叔叔?」當她傻子嗎?如果他真的是威廉叔叔,那何以之前在倫敦的時候威廉半句話也沒說?想耍人也不是這麼個耍法吧。

  希金探手輕撫過她無瑕的臉頰,眼底有淺淡的笑意……和寵溺?

  白雪讓這個念頭愣住,連忙拍開他手掌。

  他語氣低柔的開口:「我一直是羅蘭家族的成員,希金本來就是我終生拋不開的名字,你不用懷疑。」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威廉?你和威廉一直聯手欺騙我?」她怒瞪眼前的叔侄倆。

  威廉搶先澄清,「你別亂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我的叔叔……年紀還比我幼齒。」語末不忘抱怨一下,要他喊一個年輕小子叔叔,根本是在整他,氣死人了。

  「威廉。」冷然的嗓音微揚。

  「嗯?」沒事叫得這麼親熱,鐵定有鬼。

  果然,希金冷漠的眸子橫掃而過,斜睨愛亂插話的不識相傢伙,薄唇輕啟:「閉嘴。」

  冷峻的臉龐又挪回正瞪住自己的臉蛋,他才再度揚笑,「我十三歲脫離羅蘭家族,在這之前,威廉並不知道有我這號人物的存在。」

  白雪瞪了半晌,突然舉高雙掌扣住那張俊美臉龐,狠狠地拉近自己眼前看個仔細。

  「所以,連這雙眼睛也是假的?」她惱怒地微瞇雙眼,望著眼前這雙淺色眼珠。

  希金沉默了幾秒鐘,不答反問:「你喜歡藍色還是黑色?」

  白雪火冒三丈,「藍色和黑色到底哪一個才是你真正的眼瞳顏色?」

  他讓她難得生氣勃勃的模樣逗出低笑,「如果你喜歡黑色,我不介意為你天天戴黑色隱形眼鏡。」

  所以,他正確的眼珠顏色是淡海藍?這雙邪惡狡猾的惡魔之瞳才是他該有的「真實」?之前那雙幽黑的瞳眸只是偽裝,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倏地,火氣不斷上湧,白雪氣憤的推開那具堅硬的胸膛。「你真的很可惡!我才不要你的爛肩膀!」

  「我的承諾向來是言出必行,這點你也不用懷疑。」希金微笑扯過想轉身離開的白雪,將柔軟嬌小的馨軀抱滿懷。

  濕熱的唇倚在她耳畔,涼涼吻上她的耳朵,霎時,如初雪般白皙的肌膚漾出一抹粉紅。

  「夠了!我已經不是你的人質,不准再對我亂來!」她使出渾身解數掙扎扭動,想擺脫腰間那雙鐵臂。

  冰涼的手掌自後方探上她頸間,撫上那只項圈,太過熟稔的游移,實在教人不得不好奇起這人對白雪身軀的熟悉度。

  「對,你不再是我的人質,而是我的寵物。」俊臉邪氣一笑,只可惜白雪無法瞧見。

  白雪渾身癱軟,根本使不出力氣,胸臆間充塞著他獨有的男性氣味,像毒素一般緩緩蔓延她全身,甚至逐漸上了癮不想戒除。

  她眼角餘光覷過一旁的兩怪咖不知幾時手捧爆米花,像在看真人實境秀似的一臉津津有味,嚇得她連忙抽回渙散的神思。

  「你這個該死的羅蘭小子,快點放開我!」白雪舉起手肘使勁往後一頂,毫不留情頂向後方人的腹部。

  沒有悶哼,更沒有痛呼,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跟魔鬼終結者沒兩樣,根本什麼都不怕。

  儘管不痛不癢,但希金還是鬆開手臂,讓白雪被迷得差點神魂顛倒的身子重獲自由。

  白雪鬧哄哄的腦袋瓜尚來不及正常運作,耳邊就聽見:「從今天起,我要住在這裡,多多指教。」

  希金攬起被遺忘在腳旁的黑色行李袋,十分刻意地朝滿臉錯愕的白雪漾笑,俊美的臉龐讓人想撲上前狼吻一番。

  白雪怔怔地凝睇他,魂牽夢縈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為什麼她反而有種恐懼和退縮?這是為什麼?

  ☆☆☆    ☆☆☆

  有人敲門,可是她不想理會,死賴在被窩裡不肯出聲。

  門外的人敲了半天,隨後無奈的朝房內高喊:「白雪,你是想當史上第一個被活活餓死的女巫嗎?」

  是梅杜莎。白雪總算有點反應,從被中探出一雙濕潤通紅的眼睛,略帶鼻音的回應:「休想讓我跟那個小子同桌吃飯,我寧願餓死,或是把黑伯爵烤來吃算了。」

  「已經是二十六歲的老巫婆了,別這麼幼稚好嗎?」

  「別管我!」恨恨回吼完,小黑貓的薄毛毯又蒙住那張蒼白的臉蛋。

  生病了嗎?她明明很想再見那個壞小子一面,可見到面後,反而有種強烈的排斥感……難道自己真是個變態不成?

  胸口悶悶的,想到那張俊臉時特別嚴重,內心深處好像有道傷口還沒復原,現在又滲出血絲的感覺。

  「白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梅杜莎走後改換威廉上場,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卻是萬般嚴肅,和平時愛搞笑的他一點也不像。

  「你有話就進來說。」

  威廉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了門踏進她房間。甫進門就看見白雪懷裡抱著近來又有發胖趨勢的黑伯爵側臥在床,一臉憂鬱。

  「你便秘啊,臉臭成這樣。」

  「你才得痔瘡。」白雪給了他一記白眼。

  威廉挑了個安全距離,站得遠遠地看她,畢竟他可不想有什麼三長兩短的。「你幹嘛躲著我小叔?明明愛他愛得要死不是嗎?」

  白雪別開倔強的目光,寧願看懷裡的胖貓也不肯對上威廉質疑的眼神。

  「我討厭他,誰會愛那種一天到晚當騙子的小子。」

  「幼齒的最補,這句話不是你常說的嗎?」

  「你少拿這種鬼話來堵我的嘴,朋友不是這樣當的。」白雪不屑地瞪他一眼。

  威廉不以為意地抿抿嘴,「聽說,小叔叔是羅蘭家族史上最反骨叛逆的傢伙,明知道連羅蘭人都唾棄厭惡間諜,他偏偏脫離家族去幹起間諜,所以族譜才會呈現兩個版本,搞得我也都被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小叔的存在。」他想起那本小舅媽的族譜抄本,現在總算真相大白。

  「你跟我說這些『家務事』做什麼?」

  「小舅跟我說,小叔原本是被寄予接下整個家族重擔的繼承人,但他竟然打算脫離羅蘭家族——」

  白雪不耐煩的低吼:「死威廉,你是打算替他寫自傳嗎?還是他的宣傳廣播車?」

  「好啦,我說重點。」威廉也被她吼得很不爽,又不是他愛說,還不是小舅媽要他極力撮合這對「怨偶」,他才懶得管。

  「可能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小叔竟然決定拋棄那些『豐功偉業』回歸羅蘭家族。他丟棄希金這個本名有十年之久了,現在又決定以這個名字從頭來過,你為什麼不能熱淚盈眶的接受他?」

  白雪眸子裡同樣有著迷惑。搞什麼,這個問題她自己也弄不懂啊,況且,誰又能真正清楚知道那小子是為了什麼才重回羅蘭。

  「白雪,你說話啊。」

  「要說什麼?」她淡淡瞟了急躁的威廉一眼,「我看到他一點也不高興,只有憤怒和厭惡,你要我說什麼?」

  「喂!是誰天天為了我小叔在茶飯不思,瘦得像女鬼,還老是想對我的背影性騷擾,就算是發春也沒有這麼久的吧。」

  「你出去!我真是受夠你們這堆羅蘭的敗類了,一天到晚把別人當傻子耍,別以為我像夏雨潮那麼好拐,你們這些羅蘭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

  白雪氣炸的跳下床,將錯愕的威廉推出房門,正要火大關上門時,一隻橫擋闖入的手臂硬是卡在門縫中,不讓房主把門關上。

  她仰眸迎上一雙陰鷙難測的藍眸,深深重擊內心底處的層層防備。

  白雪倔強咬唇,加重門上的壓力,那只打死不退的胳臂都被夾得紅通通,很讓人心驚膽跳。

  「放手!還是你有興趣當現代版的楊過。」她憤怒的朝門外的那張俊臉尖叫。

  臉色沉鬱的俊臉只是淡淡瞅她,面無表情,好像那只被緊壓的手臂是鋼鐵打造的。

  「既然你可以讓威廉進去,為何我不行?」終於,希金半瞇起藍眼,深邃幽蒙的眸光帶點怒意,口吻也異常低沉。

  「我認識你嗎?『希金』先生。」她刻意加重那句陌生的名字語氣。

  他垂眸低望,稍稍使勁,門板被重重地彈開,門另一端的白雪也讓這股力道推得退了好幾步,重心不穩仰跌在地,可憐了躲避不及的黑伯爵當了現成的「貓肉墊」。

  白雪躺在柔軟地毯上,震驚地看著那個舉止異常優雅的男人臉上噙笑登堂入室,緩緩踱近她,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自己。

  「我不喜歡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他蹲下身,湊近她面前。

  「那我就喜歡你用這種好像對待所有物的口氣說話了嗎?」年紀比她輕,說話卻比她還臭屁囂張,這傢伙真是高傲得讓人抓狂。

  「我知道你不開心,可是沒必要這樣否決我的一切。」他深擰起的眉心洩漏了內心的愁慮。

  她的排斥不是好現象,怕是一種很深重的後遺症……他時常在那些讓自己利用過的人臉上慣見的那種神情——害怕再度被背叛的恐懼不安。

  眼眶酸澀,可是白雪猛眨眼,就是不讓晶瑩的淚珠滴落。他懂什麼?自己有個這麼不平凡的家庭背景就夠煩了,不小心招惹了一個間諜,現在他又搖身一變成了羅蘭人,什麼跟什麼啊……

  「別哭。」低沉的嗓音微地軟化,拇指輕柔地揩去她眼底凝結的淚。

  白雪卻揮開他溫柔的掌,極力克制自己在他面前軟弱敗陣。

  「你……你回去當你的間諜,我還是那個白家最後的天才,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我是希金,羅蘭家族第三十三代成員。」有人不得不重申強調。

  「你這個人很番耶。」她索性別開臉不看他。

  希金卻強硬地扳回她臉蛋,逼她目光相對,手勁稍嫌過大,但那雙藍眸卻閃動著溫柔。

  他嗓音放柔,眸光柔軟,粗糙的指腹撫上她柔嫩的臉蛋。

  「小雪,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這次,向來自負的口吻摻了點緊繃感。

  很諷刺,以往他總是極力博取他人信任,然後再冷血無情的狠狠背叛,但這次,他要傾盡一切力量只為贏回這個小女巫的信賴,並誓言守護這份信任。

  白雪一怔,傻氣地眨眨眼,「什麼機會?」

  他揚開迷人笑容,「重新愛上我的機會。」

  霎時,她雙臉漲紅,神情慌亂無措。「什麼叫重新?我之前愛過你了嗎?」

  「迷戀我的背影整整十年,如果這麼不尋常的感情還不算愛的話,那你對愛的定義是什麼?」他邪氣微挑眉反問。

  她瞪大瞳眸,倒抽了口氣,「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是死威廉跟你說的?」如果是的話,她一定要讓威廉成為史上最短命的吸血鬼!

  希金淡笑,「不是他,是某人告訴我的。」

  「某人?是誰?」白雪煩躁地揪起髮絲,臉紅得像白雪公主咬下的那顆艷紅毒蘋果,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這不重要。」他微笑,伸手纏上她腰間,輕輕使力就把她摟進懷裡。

  「喂,你——」白雪來不及反抗,驀地渾身僵直,身上的黑洋裝被一雙靈活手掌解開前扣,硬生生斜扯開。

  霸王硬上弓啊?搞清楚,這裡可是她的地盤耶!

  俊臉上的笑容半斂,目光專注凝睇著她半露的左肩,繼而瞥向滿臉錯愕的白雪,希金用那種柔情似水,幾乎快讓她瘋狂飆淚的嗓音問:「傷口還疼?」

  她不想被這種便宜的招數打敗,又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不情不願地搖搖頭,「不痛——才怪!」她可不是那種吃了苦還會默默含淚承受的阿信。

  既然罪魁禍首都起了頭,她索性開罵:「你還有臉問!害我傷那麼重,隨便包紮就趁我昏睡之際丟回家,什麼責任都不用負,你——」

  希金低首吻上淺粉色的傷疤,深邃的眼眸靜靜望她。

  「這個傷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很抱歉。」

  「……渾蛋,你這樣也算是道歉嗎?你們這些羅蘭人都是些自大到不行的臭男人!」有人眼眶又泛紅。

  罵歸罵,她還是很沒用的任人抱進懷裡,罵到欲罷不能的小嘴被一張微涼的薄唇吻上,狂烈又纏綿的吻法幾乎一掃之前的「不良紀錄」。

  這小子的吻技前後也相差太多了吧……

  他的唇比那雙邪惡的手掌還要靈活,細細吻過她唇瓣,逼她不得不芳唇微張,用一種相當折磨人的意亂情迷迫使她乖乖就範。

  總算能感受到他的掌熱,輕輕貼熨在自己頸肩處,溫柔愛撫,像在對待一隻無比珍貴、極其溺愛的寵物似的,觸摸她柔滑細緻泛著珍珠光澤的白皙肌膚。

  不行,不行,她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淪陷呢?

  白雪微喘地推開他,唇瓣被吻得又腫又紅,可見這個「暴徒」有多麼飢渴。

  「你想誘拐我嗎?」白雪瞪著他。

  「誘拐?如果可以,我也想誘拐你,可惜沒有機會。」希金唇角噙著狡詐微笑。

  「我爹地討厭羅蘭人,你應該知道吧。」

  他不置可否地揚揚眉頭,「來台灣之前,我已經拜訪過他。」

  白雪瞪眼,「你去找過我爹地?」敢情是所有人都聯合起來耍她一個就對了。

  「除去那十個掛綵的新聘菁英外,他倒是挺歡迎我的。」

  「你還笑,我家因為你上次亂炸弄得整個大翻修。」她怒視他笑得令人怦然心動的俊臉,心跳有逐漸加快的趨勢。

  「放心,我刻意避開你有小木窗的房間……」他隱含濃濃笑意地刻意拉長尾音,眸色促狹。

  果然,白雪臉上浮現淡紅,神色慌亂急著扯開話題。

  「反正我長年住在台灣,你炸掉也無所謂。」這小子應該不知道她的秘密才對,可是他為什麼要笑得一臉暖味?

  希金戲謔地回她:「萬一你無法再從那扇窗見到心目中的路西法,該怎麼辦?」

  白雪恍然一怔,腦海下意識閃過不久前的那段對話——

   我沒有邀請你進來。

   不,你有。

   你哪只眼睛還耳朵聽到或看到我邀請你了?

   有的時候,邀請並非需要親耳所聞才算數。

  真讓鐵口直斷的梅杜莎說中了,總有一天她會因為這張照片而惹火上身!

  頓時,房內傳出一聲尖叫:「是誰跟你說照片的事?」她要殺了那個傢伙!

  被質問者只是微聳肩,「某人。」

  「你不跟我老實說的話,休想我給你機會!」白雪氣得暴跳如雷,憤恨地爬出他的懷抱。

  希金大掌一撈,剎那又輕鬆的軟玉溫香在抱,雖然俊臉漾笑,但眉頭仍是緊鎖。

  「小雪,你什麼時候才可以恢復對我的信任?」終於,他問出心底深處最擔心問題。

  回覆他的是——房內一片沉默。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7:56

第九章

  新同居生活。

  一團混亂,威廉小舅又帶老婆回來威廉古堡度假瞎攪和,這次連上回大鬧古堡的拜倫都一同住進來,原本氣氛堪稱鬼魅人煙稀少的威廉古堡現在像是菜市場似的,被一堆羅蘭人進駐。

  威廉、白雪和梅杜莎這三怪咖不免有種地盤被人剝奪的感覺。

  「你快點和希金結婚啊,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回法國的羅蘭本部。」近來受封堪稱史上最煩人的少女夏雨潮又在極力鼓吹白雪。

  白雪翻了個白眼,打開後院的鐵欄門,逕自步入花園內,只要被這個碎嘴的女人纏住,鐵定會被煩死。

  看吧,馬上就黏過來了。

  夏雨潮笑得一臉燦爛,亦步亦趨跟著她。「白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白雪在院子中央的桌子落坐,懶懶地回應:「聽到了。抱歉,近期內我沒有和你結為姻親的打算。」

  「為什麼?」夏雨潮不解追問。

  白雪神情有些無奈,「我不像你,可以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狄海涅,畢竟他沒有像某人有過那樣誇張的『豐功偉業』。」

  「你不相信他?」夏雨潮嚇了一跳,「難道你不清楚希金為了要回羅蘭,被操得有多慘嗎?」

  白雪蹙眉,「多慘?」說實話,她是真的不知道。

  「聽海涅說,希金那一個月幾乎過著不像人的生活,天天槍林彈雨。那些家族長輩天天出任務給他,又搞出一堆不近人情的考驗,我每次都很懷疑這些羅蘭人是不是私下有結仇,連對自己的族人都這麼狠。」

  「不狠怎麼在殺手界稱霸。」白雪反應不大,只是托腮發呆。

  「哇,你還真是冷漠。」夏雨潮實在很難苟同她這種冷淡的情緒表現,哪像自己,每次看到海涅傷痕纍纍的回家,她就心痛得要命。

  「拜託,要是你經歷過我被他狠心對待的那些遭遇,一定比我更冷漠。」說到底,她還是很氣。

  「被欺騙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夏雨潮忍不住附和。

  「所以啦,拜託你別再像大拍賣似的向我推銷那個壞小子。」

  「可是……希金他真的很在乎你。」

  「在乎不是嘴巴說說就算數,我才沒那麼好拐。」白雪意有所指地睨向夏雨潮,後者果然臉色迅速漲紅,氣嘟嘟地拍桌起身走人。

  激將法果然百試不爽,呼,總算能鬆口氣。

  白雪伸了個懶腰,才想趴在桌上小憩,倏地,另一邊花叢間傳來窸窣聲,交雜著幾道低沉的嗓音,引起耳力不錯的白雪注意。

  初步研判,交談者有三人,但僅有一人特別聒噪,其餘兩個似乎沒啥存在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雖說偷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行為,不過,她居心本來就不正,聽聽也無妨。

  白雪晶亮有神的大眼靈活地轉了一圈,蒼白的唇瓣牽起微笑,躡手躡腳地靠近發聲處,就地趴下靠著花叢當起掩護。

  話題似乎已經進行了一半——

  「把兩個曾經反叛家族的人湊在一起,是不是太冒險了點?」嘲弄到不行的冷淡嗓音,白雪光聽一個字就能知道這人是誰。

  她下意識賭氣微噘嘴,不過偷聽的小人行為仍是繼續。

  「希金,從你回來羅蘭的那天起,他們就不曾懷疑過你。」是狄海涅,某位無知少女奉為神坁的詩人殺手。

  「拜倫的資質不錯,但要是由我來操練,我怕他活不到明年。」希金慵懶地背倚著龍柏樹幹,漫不經心的眺向遠方,帶有某種輕郁。

  狄海涅身旁被迫開家族小型會議的傢伙很不識相的打起盹來,似乎對這些話題很不感興趣,不用猜也知道這傢伙就是威廉。

  白雪從花叢間窺看,對羅蘭的家務事也沒興趣,想尋原路躡手躡腳回去——

  「操不操練無所謂,我決定讓他接替我的位置。」狄海涅的口吻似乎和希金頗為熟識,他頓了下又說:「你的傷已經復原了嗎?」

  傷?什麼傷?某道趴在草地上的黑影瞬間一怔,連忙拉長耳朵聽著。

  「三顆子彈我還挺得住。」希金淡淡回應。

  「你是故意的吧?」狄海涅笑得一臉瞭然。

  希金好半晌都不吭聲,只是臉色沉了些,輕掃了狄海涅一眼。

  威廉被勾起莫大的興趣,興匆匆地追問:「小叔是為了懲罰自己害白雪受傷,所以才在接受考驗時故意中彈?」

  「狄威廉。」希金似乎也從狄海涅身上學了幾招壓制這小子的招數,冷冷喊出威廉的全名。

  「問問而已嘛,要是讓白雪知道,鐵定會痛哭流涕。」威廉不悅的咕噥著。

  狄海涅踱近希金,探手翻開他身上的黑藍條紋襯衫,結實的胸膛上纏裹著層層紗布,靠近腹部位置的紗布微泛紅,顯示那傷口不久前曾經遭受二度創傷過。

  白雪覷見,旋即憶起前幾天希金剛回來的那日情景,她以手肘猛頂向他腰腹。

  那時他連一聲也沒吭過,身體堅硬得像鐵鑄的一樣。

  霎時,她咬起下唇,雙手緊緊交握。該死的壞小子,根本是阿諾上身嘛。

  狄海涅看了沒皺眉頭反而淡笑,「怎麼樣,這個挑戰比以往的都還要棘手吧?」

  希金微挑眉,「確實在我的意料之外。」

  「說實話,你對她有把握嗎?」

  那方沉默了半晌,白雪聽見一聲極淺的低歎——

  「……我不清楚。」

  「如果沒有把握就收手,羅蘭人不能再和白家產生任何不快。」  

  白雪心底期待著某人能快點回應,等了老半天就是一陣緘默,氣得她差點爬起身破口大罵。

  才沒幾天,他就想鬆手了?她對他而言就那麼無所謂?這些羅蘭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    ☆☆☆

  「你忘了什麼在我房間?」

  黑伯爵被人高高舉起,胖滾滾的身體遮住了說話者的臉孔。

  白雪穿著睡袍、屈起雙膝縮在床沿,素淨的臉定定看著佇立在房口的挺拔身軀,神情隱約閃動著一絲哀怨慍惱。

  「我不想養貓了,黑伯爵送給你。」她說得很賭氣。

  那人聽了微挑眉梢,將手中的肥貓咪放到地上,一張俊美的臉龐凝睇著滿臉郁卒的雪白女孩。

  「黑伯爵是你的最愛,你確定要送給我?」根據他的瞭解,貓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和「某人」相似,如果她決定不養貓,那是不是……

  「那你的最愛又是什麼?」白雪一雙大眼直望入那雙藍眸深處。

  希金挑眉,好整以暇地說:「你這在質問我,還是單純的想知道答案?」

  「質問你又如何?你不是希望我信任你嗎?」她擺明了要挑釁他,口氣又急又衝。

  頎長的身影走進房間,雙手放在腰間,希金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形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子。

  「你不開心?為什麼?」印象中,好像每回兩人說話總是氣氛緊繃。

  「你先回答我。」她仰頸望著他,眼眶裡隱約凝著一層霧氣。

  希金雙眉微微蹙起,發現今夜的她一改這幾天的態度閃爍,神情異常堅定,像在向他索取什麼似的。

  他冷峻的臉部線條放柔,唇角揚開笑,長年握槍而佈滿厚繭的手掌撫上她透白的臉蛋,輕輕揉撫著。

  「我的最愛……」他刻意拖長語氣,藍眸倒映出白雪緊張期待的神色,不禁引出他最真的笑聲。

  大掌滑至她頸後,輕輕彎下腰,吻上她的眉心,這是一記有著神聖涵義的宣誓之吻。

  「為你拋棄間諜樊洛斯的身份,這舉動不正是最好的回答?」

  白雪微泛粉色的臉蛋仍舊一臉倔色,深深凝視他那張俊顏,她輕咬唇,雙手忍不住拽住他襯衫前襟,趁他不注意之際,一把將他拉過來。

  希金微瞇藍眸,長年訓練下來的敏銳度當然不可能讓人偷襲成功,可他似乎早有所料,刻意壓抑住身體想反擊的下意識動作,任白雪把他拖上床。

  有人樂當布偶任人擺佈,白雪自然毫不客氣地全權掌控,拖他上床還不夠,乾脆一把扯開他身上藍黑相間的襯衫。

  希金微詫,隨後明白她的用意,臉上笑容越發明顯,蟄伏在眸底的情感與溫柔益發顯著。

  白雪瞪著他胸前纏繞的紗布,眼眶倏地灼熱,抬眸怒看向一臉掛著慵懶笑意的俊臉。

  「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我肩膀上的傷不會自動消失,你對我而言也一樣是不能信任的危險人物!」

  她執起手背胡亂抹淚,腦中閃過下午夏雨潮說的那些話,按捺不住心底被挑起的疑惑。「你在那個變態到不行的羅蘭家族裡,到底接受了什麼樣的考驗?」

  希金撈起哭得很慘的小傢伙,與她四目相接,笑得俊目微彎,心底的沉鬱消失無蹤。

  「你在乎嗎?在乎我為你重回羅蘭?在乎我為你自願挨這三顆子彈?」

  她淚眼模糊的斜睨他,「你這個愛說謊的小子真是死性不改。剷除光頭查理的事情是你和狄海涅兩人合謀的吧?這樣說來,你應該早就有意回到羅蘭家。」

  希金不吝給予她讚賞的眼色,伸手拭去她落下的淚珠。

  「小雪,你的反應很快。光頭查理的事情確實是海涅找上我共同策畫,雖然我本來就沒意思要過問羅蘭的事,可是讓查理暗算的畢竟是我的兄長,再加上某些私人因素,所以我接下了這個沒有報酬的任務。」

  「所以綁架我也在你的計畫之中?包括……那些吻和擁抱?」她止住啜泣,含怨睨向笑得很狡猾的小子。

  希金傾身吻住她,溫涼的唇在她嘴邊的喁喁低語:「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不是嗎?」

  白雪輕閉微顫的眼睫,冷不防地眨落一串淚珠,卻讓他以唇吻去,陌生又洶湧的情潮襲來,她招架不住只能欣然接受。

  現在,她總算能明白當初夏雨潮的思戀心情,原來是這麼的令人神迷目眩,累積十年的瘋狂迷戀和那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深愛著這個面貌多變的男人。

  嗯哼,假面惡魔……挺符合她心目中的路西法形象。

  信任,她應該可以學著慢慢找回吧。

  逐漸溫熱的唇尋至略嫌蒼白的小巧唇瓣細細探索著,這次帶點邪惡意圖,似乎有意挑起她隱藏在身體深處的所有熱情。

  白雪被吻得天旋地轉,差點換不過氣而發出細微的呻吟,卻讓臉色驟變的希金伸掌摀住,她略睜迷濛星眸不解地望他。

  邪魅的藍眸半斂,神情凜然地一手攬起她的纖腰,另一手俐落關掉電燈,僅留一盞暈黃夜燈,而微開一條小縫的房門外傳來窸窣聲——

  「咦?裡面怎麼突然沒聲音了?」是威廉欠扁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可是早聽膩他嗓音的白雪當然認得出來。

  「該不會是開始了吧?」這聲音是愛湊熱鬧的梅杜莎。

  「開始什麼?」連閒到沒事做的夏雨潮也來參一腳。

  當下,兩怪咖笑得異常暖味,「00七電影你沒看過啊,龐德和龐德女郎關在房間裡還能『開始』什麼?」

  「……你們兩怪咖真是三八耶。」

  「安靜啦,裡頭一點聲音也沒有,難不成是草草結束?」

  三人頗有默契地透過門縫窺視房裡,赫然發現滿室昏暗,連人影都看不見。

  他們眼神詭異地對望了幾秒,商量該不該進去一探虛實。

  最後,威廉讓梅杜莎和夏雨潮聯手推進房間,他腳步踉蹌了下,整個人撲倒在毛毯上。

  「你們兩個臭女人,想搞死我!」語末叫囂成了痛哼,因為那兩個臭女人很不客氣地踩過他衝進空無一人的房內。

  「龐德和龐德女郎咧?」梅杜莎指向空蕩蕩的黑色床鋪,一臉錯愕。

  「躲起來了?」夏雨潮梭巡著四周,找尋可疑的藏匿點。

  威廉扶著腰爬起身,憤恨地瞪著兩個沒良心的女人,「別白癡了,以我那個高傲到不行的小叔個性看來,他才不屑幹這種躲躲藏藏的事情。」

  「不然,他們兩個人憑空消失嗎?」

  威廉估量了下,微瞇起雙眼瞄向涼風陣陣襲來的陽台,沒錯,間諜電影裡不老是這樣演的嗎?男主角帥氣地帶著女主角從陽台開溜。

  「沒戲唱了,他們鐵定跑了。」他聳聳肩。

  「哼!不愧是白雪,很懂得怎麼反制我們這些夥伴。」梅杜莎撇嘴,一臉沒過足癮的樣子。

  「走啦,回客廳看『賭神』算了。」威廉自討沒趣的吆喝著。

  「賭神?看那個刺激嗎?」

  「租都租了,幹嘛不看?最可惡的是,白雪還沒給我租片的錢。」威廉恨恨地瞪了房間一眼。

  「去,小氣吸血鬼上身。」夏雨潮忍不住嗆他。

  威廉哼了一聲,梅杜莎抱走黑伯爵洩恨,夏雨潮決定回房找她親愛的「小舅」去,三個人「抓奸失敗」,悻悻然地敗興而離。

  砰地一聲,房門被重重甩上。

  房內,夜燈濛濛,自窗戶流瀉而下的月光照著歐式鐵架床下,微亮了那窄小狹隘的空間,侷促的地方更顯煽情暖味。

  有人深深喘息,但才呼吸不到五秒的新鮮空氣,旋即又讓一雙靈活的唇突襲,兩雙唇緊緊糾纏不休。

  白雪忍不住拍拍他被壓在自己身下的強壯胸膛,總算稍稍抽身,中場休息。

  昏暗的光線中,那雙水藍如海的含笑眸子,凝睇她艷紅的臉蛋,直盯得她想出拳打瞎那對太過囂張跋扈的眼睛。

  「中英混血不應該出現藍眼睛吧?」窘歸窘,她終究忍不住疑問。

  「基因異常,才讓我蒙到這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希金拉近她小臉,索性讓她看得更徹底。「他們稱這雙眼睛為『惡魔之瞳』,你喜歡還是害怕?」

  正常人聽見這說法確實該感到排斥害怕,但她是誰?白雪耶!那個成天想當女巫、思考模式異於常人的女人,她當然愛死了!

  這個男人很陰險喔,明知道她瘋狂熱愛這對活似兩面藍玻璃的眼珠,還故意這樣問她,分明是引她上鉤。

  白雪掩不住興奮,卻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乾脆別開臉不回答,儘管她臉上已經是紅撲撲像顆蘋果。

  希金輕輕扳回她的臉,噙著笑繼續方才中止的吻,卻被她輕笑躲開,他逮住機會輕鬆地將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侵略者在上,無辜的小獵物被緊緊攫住無法動彈。

  「吻我。」侵略者偶爾而也想嘗試一下獵物自投羅網的滋味。

  白雪臉蛋更紅,嘲謔地問:「是要公主式的祝福之吻,還是女巫式的毒辣詛咒?」

  他微挑俊眉,幽邃的眼眸直望進她心底最深處。

  「你不是公主,是惡魔的女巫。」他的口吻堅毅,不容人抗辯。

  白雪失笑,抿抿溫熱的唇,猛然湊上前吻住那張涼涼的薄唇——

  狡詐邪惡的惡魔早垂涎已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不斷加深這個吻,大掌在那散發淡淡花香的馨軀游移。

  半晌,有人氣息不穩地說:「威廉說、說你的格調沒這麼差,我們不應該躲在床下……」

  「間諜是不講究格調的。」忙得很的薄唇遲了許久才慵懶回覆。

  可惡!明明說過早放棄間諜的身份,結果還不是老拿間諜的原則在繼續……

  但沒時間讓她氣憤了,有人加重攻勢,她快招架不住啦!

  又過了半晌,有人氣若游絲的問:「這裡都是灰塵和蜘蛛網,你確定?」雖然不是很嚴重啦,不過這有違情調吧?

  「這應該是惡魔和女巫幽會的最佳場所。」有人忍俊不住,發出俊朗笑聲。

  這個男人根本是來剋死她的吧?

  再半晌,有人氣急敗壞卻又意亂情迷的低喝:「我要回床上!」

  「再給我一個女巫之吻就回床上。」

  這人根本不是惡魔,是土匪吧?吻就吻,誰怕誰!

  小手拉下那張俊臉,隨興亂吻一通,正中某人下懷,情火燎原……

  嗚,她要回床上啦……

  ☆☆☆    ☆☆☆

  點點紅莓綴滿綠色籐蔓,很奇怪,這種植物就只在寒冬開花結果,將近二十年來,白雪還是沒搞清楚它的名稱和屬性。

  眉目嬌俏慧黠,雙掌輕托白皙如雪的香腮,倚靠著窗欞,檜木仍散發著淡淡木頭香氣,她湊近低嗅,蒼白的唇瓣揚起笑靨。

  驀地,窗外人影晃動,她神色難掩一絲興奮,粗魯地拉起袖子抹去玻璃窗上的霧氣,清楚看見樓下玄關處的兩道身影。

  一個是她爹地,另外一個……再說欸,她還沒想到稱呼。

  白雪忍不住微笑,俯瞰那兩個氣勢各有千秋的男人交談,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孤傲不群的背影上,幾乎移不開來。

  她知道,爹地一定是在警告那個惡劣小子很多事情,因為希金今天一進門就挑明了是來踢館,順便宣佈要帶她回羅蘭家族。

  羅蘭家族向來是以女為尊,一旦認定終生伴侶,女方便掌控男方的所有,可說是具有女王般的地位,哼哼,她很期待。

  惡魔的小女巫……應該是女巫的惡魔才對。

  終於,底下的人似乎結束交談,白瑞許轉身進屋,臉色臭得像吃壞了什麼似的,白雪忍不住輕笑出聲,推開窗戶光明正大地打量起站在原地的挺拔身影。

  希金一改平日的隨興穿著,今日一襲窄身西裝,襯得他身材更加修長,白襯衫黑領帶讓他顯得成熟穩重,慵懶的眉宇間充滿自信與睿智,讓人無法輕易忽視。

  他只手叉腰,另一手拈著煙正吞雲吐霧,顯然方才白瑞許給了他許多難題,霸氣雙眉輕擰,微偏的角度讓剛毅挺直的鼻樑與五官更顯深邃。

  可惜啊,他的金髮是染出來的,也可惜了那雙藍眼珠。

  白雪傻傻地凝望著,整個人差點滑落窗戶摔下去,她趕緊穩住重心,可觸動了窗邊的綠籐,吸引了底下人的注意。

  希金含笑目光仰瞥二樓窗口那張倏忽暈紅的臉蛋。

  「重溫舊夢?」他不改嘲弄口吻笑問。

  「你臭美!」白雪冷哼,要看她不會趁晚會看個夠啊。

  「我不介意你偷拍,隨時歡迎。」他戲謔地提醒某人是誰當年狂愛自己的背影。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雪沒有微怒嬌嗔,反而綻放一記詭異燦笑。

  希金微挑眉,等著她出奇招。每當這個小女巫突發奇想時就會笑得燦爛,他早摸得一清二楚。

  只見窗口的臉蛋縮進房內,過了半晌又興匆匆地探出,手中不知抓著什麼,笑容益發燦爛。

  「你說的喔,歡迎我偷拍。」

  「任憑差遣。」

  白雪笑不可抑,亮出手裡緊抓的東西,竟然不是相機……

  在看清那樣東西後,希金唇邊噙笑,藍眸微瞇,臉上掠過一絲危險又充滿威脅的情緒。

  看來,他的小女巫已經等不及想挑戰他的權威極限了。

  「按照羅蘭族規,我就是你的女王,你總該聽我的命令吧。」白雪笑翻了,手臂使勁往前一擲,那頂金色假髮不偏不倚的飛進底下人舉起的手中。

  希金笑得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那頂假髮,仰眸睇著一臉得意自滿的女人。

  「小雪,今晚你想在床上還是床下?」

  白雪笑容倏僵,臉頰浮現紅暈,開始後悔自己的挑釁行為。

  「算了,其實那頂假髮是要送給黑伯爵的,你別當真。」

  「這樣啊,所以你選擇床下?」

  「我說——」

  「那就決定在床下吧。」

  「希金!」

  矗立的身形轉過身把玩起金髮,白雪瞪著自己又愛又恨的背影許久許久,始終移不開眼。

  這一年冬天,白雪又養了一隻貓——高傲又優雅得不可思議,擁有一雙湛藍色「惡魔之瞳」的俄羅斯藍貓。

  橙黃的光線射入木窗,照亮了床頭上一隻雕著鐵薔薇的相框,框中的照片是一張微皺的背影照。

  落日餘暉照在那孤傲不羈的背影上,久久不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5 11:48:14

番外——緣起篇

  整間房間僅靠燭台上的火光照亮,顯然是有人刻意而為,想營造出浪漫氛圍。

  一張俊臉揚起寵溺的微笑,儘管身上帶有濃重的金屬和血腥氣味,他仍是不假思索的走入房內。

  一名年輕女孩背對他,坐在床畔低頭沉思,渾身散發著沐浴後的香氣,顯然是為了誘惑或犒賞某人而特意準備。

  驀地,有人從後方摟住女孩,嚇得她急忙收起手中的物品。

  狄海涅敏銳的眼當然不可能忽略這個突兀又不尋常的舉止,笑容未收,只是溫柔地注視女孩。

  「雨潮,拿出來。」如果方纔那一瞥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張男人的照片。

  夏雨潮怕死了他這種溫柔底下隱藏濃重威脅的笑容,未免等會兒被「懲罰」得很慘,她只好乖乖遞出藏在身後的照片。

  「這是我剛才向白雪借蠟燭的時候找到的,絕對不是我私藏的。」

  狄海涅垂眸望了一會兒,眼裡閃過一抹微詫,但旋即不見,只是給了她一記安撫的柔笑,將照片還給她。

  「這張照片很有意思,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夏雨潮微愣,「真的?這麼說來,白雪也認識照片裡的人?」不對啊,如果白雪認識,何必只看背影照,乾脆拍張正片照不是更好?

  狄海涅笑得高深莫測,「我想,不久後他們應該就會認識彼此。」

  夏雨潮聽得一頭霧水,才想拿起照片再次端詳個仔細時,卻讓某雙瞬間釋放危險光芒的俊目看得頭皮發麻,趕緊將照片丟開。

  「不,不看了,反正那背影又沒海涅好看。」她還是諂媚點,免得等會兒「吃苦頭」。

  狄海涅已經傾近滿臉無辜的女孩身前,展開猛烈攻勢,或者改成他慣說的「懲罰」也許來得更恰當。

  邊「施虐」的同時,狄海涅腦海裡已浮現一個計畫——照片裡是某人十四歲叛逆形象的收影,如果讓那人知悉自己的背影照讓人珍藏了十年,不知道會不會改變心意接受他的提議?

  一雙俊目瞥過遺落在地面的照片,恰好憶起雨潮老嚷著要幫白雪、梅杜莎介紹羅蘭人,忍不住輕笑。

  這下應該能如她的意了,希望白雪能挺得住才好,畢竟那個天生反骨的小子,他的性情可不是普通的冷僻乖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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