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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筱亦]愛我,地久天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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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3: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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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筱亦]愛我,地久天長(全文完)
愛我,地久天長
作者:居筱亦
【
內容簡介
】:
每個人大約都會有一份記憶中的初戀,轟轟烈烈,刻骨銘心,但往往也會傷人至深。
在歲月流淌過後,他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可是她的身邊卻已經有了另一份溫暖。
那是一份遲來的幸福,男子明明脾氣火爆,可是到了她的面前卻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男子在她的身邊不斷地照顧她,愛護她,讓她受過傷害、不再相信愛情的心漸漸癒合。
是選擇曾經的美好還是眼前的溫暖,每個人或許都有不一樣的選擇。
但是,我們相信,總會有一個人,愛我,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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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2:07
楔子
某一天,
她出去買菜,他在收拾房子。
他無意中碰落了一本泰戈爾的詩集,
飄出那張他們第一次的合影。
那上面他的樣子有點呆,而她笑得很淡。
當他把照片夾回去的時候,
卻發現背面有她寫的一行娟秀的小字,
呆子,我選擇的是你啊。
他開始對著照片傻笑,
屋外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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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2:21
第一話
這是舊城區一條繁華的商業老街,裝飾得古色古香,也是這座古城演變成國際化大都市的時光見證者。斑駁的古建築印滿了歷史的痕跡,厚重而深沉,有種令人神往的歲月滄桑感。「秦放工作室」便設在路口的一座有兩層樓高的仿古建築裡。
老街寸土寸金,這兒的租金可貴得令人咋舌,像這種現代感十足的設計工作室其實應該在新區更為合適。為了,也避免了舊城區的過度開發而失去原有的味道,近年來政府不斷加大投入開發海東新區,以及城市專家預言新區將是未來發展的黃金寶地,所以很多大公司,新式住宅都一股腦地往新區而去。
不過這也是顏諾選擇到這家工作室應聘的原因,她正好住在附近的一個老式的宅子裡,如果在這裡工作,她就不需要每天浪費三四個小時在來回通勤上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著裝,深呼吸一口氣,才慢慢走進去。
這個工作室分為上下兩層,會議室在一條深長而明亮的走廊盡頭,左右兩旁是落地透明玻璃,內裡的乾坤一目了然。整個工作區採用了溫和的設計風格,沒有中規中矩一格一人的辦公台,反而每個人的位置都有自己的特色,或放上幾盆小植物,或掛上斑斕的壁畫,或個性張揚的不對稱桌椅,乍一眼似乎雜亂無章,可是處處透著人性化,她從在裡面工作的人的臉上看不出那種壓力,緊迫,戰戰兢兢的神色,休閒自在得如同在家裡一般。
顏諾心想,在這裡工作肯定很舒服。
可是看著自己的衣著,又沮喪地覺得這次應聘凶多吉少,她的淺灰色套裝顯然嚴肅得近乎古板,跟這裡輕鬆的風格實在是很不搭。不過當她走進接待應聘者的會議室裡,那一排套裝又讓她定了幾分,原來大家都一樣謹慎。
她似乎是最後一個來的,簡單的掃了一眼,來應聘的多半是女孩,有幾個興奮又忐忑互相攀談,有些則一臉老成目不斜視,顯得十分莊重。顏諾反倒覺得自己是最輕鬆的,她無所謂,本來工作就是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幹,成與不成,是天意。
約莫過了五分鐘,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就走了進來,剛出場就讓人「眼前一亮」,頂著十分醒目的鳥窩頭,穿一件綠色間白色的翻領T恤衫,卡其色的休閒短褲加涼鞋,看起來隨性自在,年輕飛揚。他手裡拿著一疊東西,一進門整個會議室就立刻安靜下來。
「應該都到齊了吧?那我們先進行筆試。」那男生本想斂眉抿唇裝老成一點,誰知剛瞄了一眼手裡的題目就破功,「撲哧」的笑了出聲,「天哪,這出題的是天才!」然後就樂呵呵給她們一人發一份。「二十分鐘後我來收,大家慢慢斟酌啊……」他風風火火地說完又踱了出去。其實如果有心聽便知那「斟酌」二字說得頗為意味深長。
這份試題才下來,就在偌大的會議室引起了不少的轟動,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就是筆試題目?我當面霸這麼久,還從沒見過呢!不會是蒙人的吧,還是……這是人才機構新研發出來的考核標準?」
「我也沒見過誒,我想應該是考我們的應變能力和EQ吧!」
「OMG!居然還有手寫的應聘試題!」
「……」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聯想和猜測在無限擴大。
顏諾坐得靠後,自然是最遲一個拿到這份引起議論的題目。到手以後她低下頭仔細看,入眼即是一手張狂飛舞的草書,上面只有三個問題。
1。你有足夠的毅力嗎?
2。你的心臟承受能力強嗎?
3。你的耳膜抗震功能好嗎?
她怔忡了好一會,下意識的抬頭看看四周,難道自己走錯了地方?她進的是動物園,而且應聘的是馴獸師?她微微想了想,又在空白寫下了自己的答案,夠,強,好,很快她就放下筆。這才發現周圍已經安靜下來,其他的應聘者都在爭分奪秒地奮筆疾書,斜眼看去,有些人竟然幾分鐘內洋洋灑灑地寫了滿滿的一版。
如此簡單的三個問題,需要闡述那麼久嗎?那些人似乎有把自己的生平全寫上這小小的A4紙上一樣,她暗歎一聲,看來自己真的跟社會脫節了,這份工作希望不大,因為她從來都不善於推銷自己。很可惜呢,離自己住的地方這麼近。好在前兩天房東太太介紹她到街角的咖啡店工作,她去過那裡,環境還不錯,待會就問問還請不請人吧。
顏諾打定主意以後就把試題放好,又安靜的走出了會議室。不過才到工作室的門口,剛才那個鳥窩頭青年又急急忙忙地追了出來,「你,你怎麼不等結果就走了?」他一路小跑,額上還冒著細汗。
顏諾鄂了一下,這才抿唇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她倦了與人競爭,她想要的是可以消磨時間的工作而不是更多的壓力,雖然這兩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
「咦,可方總說你很適合啊!」還從一開始就說這個要留著,誰知才轉身她又走了。他不解地搔搔腦袋,頭髮顯得更亂,「那你還要不要面試?」他遲疑地看了眼嬌小的顏諾,她好像真的不太適合啊,荏弱得像一株幽蘭,恐怕被老大輕輕一擰就斷了。不過既然方總開口了,總有他的道理在吧?
顏諾心裡略略吃驚,沒想到自己這麼敷衍的態度還能得到面試機會,沒多想便點了點頭,畢竟沒有人會把好運拒之門外。
這次她不用再回到會議室,而是被帶到了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門側上懸著一塊立體的水晶牌子——營運總監方磊,想必就是那位方總了。
她靜靜地坐著等了一會,從敞開的門望出去,發現二樓比較空曠,只在兩邊設有辦公室,中間那麼大的地方居然是空出來當休閒區,精緻的茶室,還有個小型的健身房,顯然是經過了一番心思的設計,讓這裡看起來更像一個大家庭,而不是令人煩悶的工作場所。
接著,一個穿著米黃色襯衣和黑色西褲的男人走進來,他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他很友好的伸出手來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方磊。」
顏諾大方的回握,「我是顏諾,請多多指教。」
「請坐!」他比了手勢,讓她坐在會客的沙發上,又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了早放在桌子上的簡歷看了幾眼,他循例問道,「你是T大碩士?依你的條件,應該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可是我選擇的是這裡。難道方總認為你們工作室不夠出色嗎?」選擇自己所愛的,愛自己所選擇的,她一向如此。
「呵呵,我們的工作室當然是業界內口碑最好的。」說到這個他自豪的神色飛揚起來,「那請問你為什麼選擇這裡呢?」他問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剛剛遇到一個難纏的客戶,糾結得腦細胞跟口水都死了不少。
顏諾很真誠地回答,「因為這裡離我住的地方比較近。」絲毫沒有掩飾自己這個聽起來有點幼稚的理由。
「咳!咳!咳!」方磊沒想到還有人會這麼回答,立即被嗆了一下,尷尬的抽了紙巾擦擦嘴,定定神又指著簡歷繼續問道,「這裡指你有一年的空窗期。」
「可以不說嗎?」顏諾眼裡閃過一抹痛楚,隨即覺得自己語氣不佳,又低聲解釋,「這是私人理由。」
「我很抱歉。」方磊倒是很有風度地道歉。
顏諾笑著搖搖頭,開始喜歡上這個人,年紀不大就坐上營運總監的位置,卻沒有一點傲氣和架子,客氣得出了奇。依她的簡歷,除了頂著名牌大學的學歷,其實根本一無是處,那他為什麼獨獨選中了她?
方磊在社會上打滾了那麼多年,見識了個各式各樣的人物,顏諾那簡單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笑問,「知道我為什麼選中你嗎?」
顏諾想到了那簡短的三個字筆試回答,緩緩地回道,「因為我很直接?」說話做事都直接,這一項其實是她的缺點,磕磕碰碰這麼多年,即使到後來撞了南牆,還是改不了。
「直接是好事,我本身也是個直接的人。在我們工作室裡不需要勾心鬥角卑躬屈膝阿諛奉承班門弄斧,只要不影響工作,偶爾的插科打諢我也睜隻眼閉著眼的。」他眯起眼笑了笑,「那我就不兜圈子了,筆試也是走過場,不過這麼久就只有你一個人給我三個字的答案的,這一點我很欣賞。」
真的這麼簡單?看來自己真的走運了,無端的蒙到別人欣賞。顏諾似乎染上了方磊的熱情,也淺淺地笑了,「謝謝。」
方磊站起身來,「我很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隨即又加了但書,「雖然我很希望跟你做同事,只是還得經過我們老大認可才行,畢竟你要當的是他的助理。友情提示一下,他這個人不大好對付,暴躁易怒,你得多順著他。」
顏諾的腦門突跳一下,怎麼感覺他這話說得跟自己要去應付一頭非洲雄獅似的?她突然想起來,這個職位在本城求職網上長期懸掛,明明薪資福利都不錯,不至於頻頻換人,莫非就是因為有個難服侍的終極大老闆?
方磊領著顏諾到了這層樓的另一頭,先敲了敲門,「老大,是我!」然後剛旋開門把,裡頭就傳來媲美獅子吼的男音,雄渾有力,「你最好有什麼事!!!」
方無奈的搖搖頭,朝顏諾苦笑一下就走進去,接受某人鋪天蓋地的怒氣。
「你看看你接的什麼單?竟然連馬桶都要用純金做?俗不可耐,叫他去死!」一張張令其不滿的合約書不留情地被扔出來,「還有這個!什麼叫做帶點簡歐主義,既要像清新田園又要有古樸的中國風還要埃及風情,又不是造世界之窗!」
方磊趕緊保住那些瀕臨被毀的合約,無奈的安撫,「得,得,得,你先別吼,我耳朵沒聾,人家出得起價錢,我難道還能把人趕出去?老大,你給我說說看,你這個月都推了多少單子了?面目可憎的不接,品味太差的不接,心情不爽你也不接,難道你還真想讓我們上上下下的人都喝西北風去?」
被稱作老大的人一時語噎,見說不過方磊,又吼道,「小肖呢?一整天沒見著人,不想幹了是不是?」總之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就是了。
方磊沒好氣的翻白眼,「人家半個月前就跟我辭職了,硬是挨義氣頂到昨天,跟我抱頭痛哭求饒,再不放他離開恐怕要自殘了。」他有多誇張就說多誇張,暗指他脾氣太壞沒人受得了,放眼整個工作室也就方磊敢揶揄老大,而且那毒舌功夫無人能敵。
小肖是前一任助理,一剛畢業的朝氣蓬勃的大男生。方磊本來以為招男生會吃苦耐勞一點,誰知道還是撐不了兩個月。所以他們的這個助理崗位長期留有後備,就是怕突然有人辭職被殺一個措手不及。
方磊把合約書放在還算乾淨的茶幾上,轉眼正色道,「好了,先別說這個,這位是新請來的助理,顏諾。」他又對一直安靜站在門邊的顏諾說,「這位是我們工作室的總設計師,也是老闆——秦放,通常我們都叫他老大。」
顏諾習慣到了陌生的環境就先打量一番,跟方磊辦公室的簡潔大方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垃圾場。桌上一片狼藉,而且滿地的設計草稿,美工筆,工具書,幾乎找不到可以站的地方,沙發上搭著皺得已經看不出樣式的外套,外加那聲可震天的獅子吼,她當下有點明白為什麼會有那三道如此古怪的筆試題目了。
聽了方磊介紹,顏諾禮貌的打招呼,「秦總你好,我是顏諾。」
她這時才掀睫打量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看不出他有多高,頭髮帶著自然的微卷,眉毛很濃,眼睛黑亮有神,高高的鼻子下是緊抿的嘴唇,此時只穿著一件白襯衣,前三顆紐扣都沒扣上,露出健美的胸膛,再配上那慵懶的神態,有種野性的魅力,無可否認的,單從外表上看,他是個出色的男人。
聽見那輕柔的聲音,秦放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上,只一眼他就記住了那雙清澈的眼,那麼的波瀾不驚。他還記得上一次招人時剛好有一單工程出了問題,他一生氣就甩了一個咖啡杯到門口,把來應聘的那幾個女的都嚇哭了。這個叫顏諾的倒是淡定很多,就連聲音也是溫軟悅耳。不過他還是冷聲說,「她不行!」
雖然那個小肖人憨憨的,也不夠細心,但畢竟是男的,做起事來方便很多。先不說用女助理的諸多顧忌,只說看到她們被自己一吼就哆哆嗦嗦,甚至脆弱到哭出來他就心煩。
不待方磊出聲,顏諾就帶點不客氣的發問,「我為什麼不行?」她的調子清清冷冷的,水靈的眼睛直看著秦放,仔細聽,竟是有些生氣了。
她蹙起秀眉,這個人太過武斷專橫,她直覺地不喜歡。
方磊馬上打圓場,「顏諾你別介意,秦放他工作量大,經常鬧彆扭的。要不你先幫他沖一杯熱咖啡來提提神,對了,要放四分之一包糖。」方磊不著痕跡地教顏諾秦放的習慣。
秦放把筆一扔,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怒吼,「你說誰經常鬧彆扭?嗯?」
顏諾看了秦放一眼,沒再作聲,自發地往茶室走去。
等顏諾離開以後方磊才找了個地方坐下,笑容痞痞地像只狐狸,完全不同於在外人面前的斯文溫和,他把精明都掩藏在了金邊眼鏡下。他慢條斯理地說,「老大,你不是老想著認識『暖心』的主人?現在人家來了你又要趕走,到時後悔可別來吼我啊,我概、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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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2:36
第二話
「什麼?你說她……就是她?」秦放微微吃驚,把皮椅轉了個方向,有神的黑眸睨著方磊尋求解答。
方磊點點頭,「你知道我認人的本事不錯,我還不至於會看錯人,應該就是她了,連說話的聲調都一樣的。只是,總覺得這次見她少了點什麼。」他斜靠在沙發上,溫和的目光下帶著商人慣有的犀利,他長得不算英俊,可是說話總是客氣帶笑,風度翩翩,總能讓人放下戒心去相信他說的話。如果說秦放是工作室的靈魂,那麼方磊就是工作室的支柱。他過目不忘的本事,八面玲瓏的手段總能為工作室帶來更多的發展機會。
秦放幽深的目光轉到牆上那幾幅他得獎的作品上,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後才慢慢開口,語氣已不復剛才的狂放,「她少了感情。」他直覺地認為如果是現在的她,絕對說不出當初那樣一番話來。她的目光太過清冷,只除了生氣的時候會有些波動。
方磊同意秦放的話,「好了,雖然是碰巧,但你也見著人了,總算是幸不辱命。如果你真的不滿意就不用她吧,畢竟是當你的助理,若你不喜歡工作也很難展開。」公歸公,私歸私,他分得很清,只是他篤定秦放不會拒絕的。
果然,「算了,就她吧。」秦放沉沉地說。
此時顏諾已經來了茶室,開始熟練的泡起咖啡來。她肯留下不是為了這份工作,而是為了證明那句「她不行」是錯的,她對這三個字異常的反感。從某種程度上看,她是一個固執到令人髮指的人。
她泡好咖啡以後又替方磊沖了一杯茶,她剛才有留意他辦公室都放有茶具和一些沏茶的書籍,想必是愛茶之人。等她再次走進秦放辦公室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談妥了。
方磊歎道,「不錯,好茶。」他喝到溫熱甘甜的好茶時更是覺得顏諾夠細心,也許她就是那個打破兩個月魔咒的人。
「還不那樣,又不是沒喝過!」秦放還是單單打打的不肯說好話,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大大的喝了幾口,熬了幾晚通宵,他的精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點。過了一會,他跟方磊說,「昊天那個案子的主要設計我都做好了,其餘的你讓他們跟進,我要回去睡一覺了。」他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回頭對顏諾說,「你幫把東西收一收。」又高傲地走了。
顏諾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見方磊笑容滿面的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顏諾,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我相信你會喜歡上這裡的!」
就這樣她成為了「秦放工作室」的一份子。
真正當了秦放的助理,她才知道方磊那句「業界口碑最好」是什麼意思。秦放曾經在國外的名校攻讀設計,多次獲得國際設計大獎,留洋回來,短短兩年時間已是設計界新的風向標。有錢人都是這樣,不怕花錢,就怕別人說自己落後說自己土,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砸銀子來提升自己的「品味」,甚至很多人從外地慕名而來請他去設計房子。當然,接不接還得看他秦大爺的心情好不好,那個人入不入他的眼。
至於秦放,如果放在古代肯定是個暴君,他姓秦真的是沒錯。才接觸幾天,她已經知道了為什麼之前的助理都做不長,因為這個男人真的很彆扭,挑剔又愛追求完美,要求甚高,做一個案子要整個團隊的人陪他熬夜,一天不落獅子吼,直到做出滿意的策劃才肯甘休。
他那些下屬私底下都戲稱他為暴君老大,當然,整個工作室他最大,沒人敢惹他,除了方磊偶爾去摸毛撚須,生人勿近。不過她是他的助理,避無可避。她自己倒是做得得心應手,秦放的吼聲對她沒有任何的威懾力,現在一天不見他發脾氣倒覺得不正常了,也許每個人的骨子裡都有些犯賤的因數。
於是乎,顏諾在「秦放工作室」創造了一個神話,居然整整一個月沒有哭過沒有抱怨,而暴君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吼個不停,卻沒有再嚷嚷要換人。經過多方調研以後,他們決定為顏諾開個迎新會,因為以前沒有這個機會。
迎新會這天秦放有個私人聚會,所以下班以後就由方磊拉整TEAM人到老街街角的那家「舊時光」酒吧裡。
酒吧的老闆似乎認識顏諾,熱情地打了招呼,「嗨,很久沒有見過你了。」
顏諾下意識地撥了下劉海,朝老闆笑笑,「嗯,換了新工作,比較忙。」忙著伺候反復無常的暴君,讓她沒有時間想東想西,不再需要酒精來麻痺自己了。
老闆明白點到即止,客氣地問,「這都是新同事?這敢情好,我給你們打個八折,好好玩!」
然後他們要了一個大包廂,今天個個小年輕都放風了似的玩得很high,「顏姐,顏姐」叫個不停。
顏諾來自江南的小鎮,有著江南人獨有的溫婉,說話溫溫軟軟,又長得嬌小可人,實在看不出她其實已經二十七歲了,比這個工作室的很多人都要大,比如寧曉光——應聘那天的那個鳥窩頭青年。熟悉之後,輩分小的都叫她「顏姐」,其他一律喚「顏諾」。
秦放工作室總是充滿著生機和活力,跟這些年輕人都是分不開的。有些人甚至是沒有什麼傲人的學歷,但是工作極為出色,就像寧曉光只有高中畢業,可卻是網頁製作高手,就連方磊本身也只是普通大學畢業而已。方磊說得對,顏諾真的喜歡上這裡,他們都是愉快工作,快樂生活,偶爾的壓力也不過是進步的動力。連帶的她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起來,連房東太太都說她的氣色好了很多。
「寧曉光,快來表演一段!」群眾開始起哄,顏諾是工作了一段時間才知道這個總是笑得傻傻的青年是工作室的笑包,腹中笑話一籮筐,還能把相聲說得繪聲繪色的。而什麼「小綿羊大戰暴君」是他近來極受歡迎的一個劇碼。
小綿羊自然是指顏諾,暴君無疑是指經常獅子吼的秦放。
本劇碼才上演就廣受好評。
那天寧曉光本來是要送一個計畫書給秦放過目,誰知剛好遇到秦暴君發難,不知道誰惹怒了他,也不知道他第幾次刁難顏諾,總之不是嫌棄咖啡太燙就是覺得太甜,其實根本是無理取鬧。顏諾短短時間已經進出多次了。寧曉光可沒那個膽子進去送死,剛想走就聽到了這麼一段經典的對話。
「秦總,雖然電費水費材料費都是你出的,但是也不能太浪費了不是?」
「囉嗦!你不想幹了是不是?」
「秦總,我怕你喝太多會撐著了,雖然這按道理也勉強算得上工傷,但是為這個進醫院總不大光彩。」
「你給出去!」
顏諾說完後走出來就見到寧曉光,他朝裡面努努嘴,「顏姐,老大又發威了?」
「沒事,你們老大最近內分泌失調,估計咖啡喝多了。」
接著辦公室又是一陣扔東西的聲音。
等走了兩步,她又對寧曉光說,「東西放我桌面吧,我來給他。」見寧曉光還不放心,她溫和的笑說,「放心,他還不至於會分解我。」
「顏姐萬歲!」
從此在寧曉光繪聲繪色的宣傳下,顏諾成為了救世主,所有人一遇到困難就找顏諾搭救,而顏諾呢,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不拒絕,很快就融入了工作室所有人的心裡。
包廂的音樂開始響了起來,方磊危言聳聽地恐嚇,「老大一不在你們就放風了,就不怕被他知道了一個個扒你們的皮?」
「嘿嘿,我們知道方總是個大好人,不會在背後捅我們一刀的。」工作室的新晉設計師韓躍興奮地討好道。
而活寶寧曉光早拿著麥克風站在眾人面前,有模有樣地清清嗓子,「咳咳,開始咯。話說某一天,小綿羊進了暴君的辦公室,誰知……」開始了大家百聽不厭的笑話。
顏諾一點都不介意自己成為別人消遣的物件,能娛樂別人,本身就是一種本事。她就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淺酌著小酒,偶爾聽到笑點就微微地揚起嘴角淺笑,溫婉如花。
專門的資料收集的小姑娘梅子熙好奇地問顏諾,「顏姐,你真的很有毅力啊,如果是我天天被老大吼,肯定連一個月都撐不了。」她曾經當過秦放的臨時助理,至今心有餘悸。
坐在旁邊的幾個人又附議地點頭,「就是嘛,就是嘛,方總也不懂憐香惜玉,這明擺著是送羊入虎口,助紂為虐,你就不怕顏姐被老大一口給吞了?!」由此可見,顏諾已經得到眾人的心。
「你們怎麼不問問當事人是什麼感覺?」方磊對眾人的「責難」不以為意,輕鬆把繡球拋給顏諾。
顏諾想了想,正色道,「其實我比較喜歡馴獸師這個說法。」這也是當初她看到筆試題目的看法,而她自問對當獵物沒有興趣。
馴獸師?
眾人突然消音,許久以後,寧曉光第一個反應過來,「馴獸師?哈哈,馴獸師,天哪,這個真絕了!」他笑得滿地打滾,連帶的其他人也跟著樂了。
方磊也是滿眼笑意,只是隨即又喊道,「咦,老大?你不是沒空來嗎?」
寧曉光還笑得合不攏嘴,「方總,老大都不知道去哪逍遙了,你別玩『狼來了』這種小把戲,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了。」他還不知死活的調侃,連梅子熙給他打眼色都瞧不見。
「寧曉光,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低沉得聽不出起伏的男音從門口處傳來。
眾人轉眼看去,只見秦放正站在門邊,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們,這下完了,老大真出現了。不知道他聽到多少?
而寧曉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一副淒然欲絕的樣子瞅向方磊,哀哀地說,「方總,你害我!」
方磊拋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起身把秦放拉進來,「什麼時候來的?快進來坐!」
「嗯哼!小綿羊大戰暴君?馴獸師?」他冷哼著。
寧曉光又縮了縮身體,其他人很沒義氣的別過頭,吃東西的,唱歌的,玩骰子的,就是沒人敢去拯救他。
秦放居高臨下地看向顏諾,興許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在燈光渲染下她的臉上有抹令人動容的暈眩,她或許不算絕色,可是讓人看著很順眼,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是能雲淡風輕地偏安一隅。
顏諾一直都保持淺淺的笑容,她知道秦放的脾氣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其實人很不錯。她就親眼見過他為了韓躍犯的一個錯誤而親自去給客戶賠禮道歉的,他對內是個說一不二的暴君,對外倒是護短得很。
秦放一來壓場,大家就都收斂了不少,規規矩矩的,已然沒有剛才調侃本尊的勇氣。秦放把西裝放在一旁,在顏諾身邊坐下,兩人靠得很近,顏諾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紅酒味,應該是從私人聚會過來的。
顏諾突然有種壓迫感,下意識的拿起酒杯,才抿一口,就聽見秦放低沉而有磁性地聲音傳到耳邊,「別喝太多酒。」話一出口,連秦放自己也愣了一下,基於什麼理由會讓自己出言關心這個才上任一個月的助理?
顏諾沒太在意,反而把杯中物一口飲盡,輕聲道,「沒關係,我的酒量很好。」
秦放氣不打一處來,覺得難得的好心變成驢肝肺,便也不再管她,跟方磊討論起今晚遇到的一樁案子。就在他們要深入討論的當下,顏諾又跟幾個來賀她順利入職的同事乾了幾杯,這下連眼睛都眯起來,慵慵懶懶的別有一番風情,寧曉光突然無厘頭地爆一句,「顏姐,你真漂亮!」
這下又逗笑了很多人,卻沒人有異議,顏諾的美,是溫婉的,含蓄的。只有秦放不明緣由的不悅,不知是慣有的脾氣還是因為顏諾沒聽他的話,總之一臉深沉。
方磊也覺得顏諾喝得太多了,便主動挑起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顏諾,你知道嗎?當初我們工作室可不叫這個名字的。」
「那叫什麼?」顏諾順著他的話問道,因為喝酒的關係,嗓音帶點性感的沙啞。
其他人也興致勃勃地探聽,上司的八卦總是很能吸引人。
方磊輕咳兩聲,含蓄地說,「我本來建議叫做『大牌工作室』的。」
「噗」,有人不客氣的噴了。
「方磊!」秦放又開始吼叫。
方磊用酒杯指指秦放,又繼續拋磚引玉,「老大死活不同意。其實國內外頂尖的設計公司請他都不去,非要自己幹,不是耍大牌是什麼?結果後來他做主定了現在這個名字,你知道他當時是怎麼說的嗎?」
顏諾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竟有模有樣地昂起下巴,學著秦放的語氣說道,「用『秦放』的名字就已經綽綽有餘,哪用得著別的?」她興許是因為喝了酒,舉止比往日放開許多。
方磊一愣,隨即拍掌稱妙,「哈哈,對極了,他當時真就是這麼說的,如果再配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就是十足的像了。」
工作室眾人萬分認可,不愧是老大,果然與眾不同的……臭屁。
也許氣氛太好,秦放也難得沒有發脾氣,只是望著顏諾的側臉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個戲謔的聲音不期而至,「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那可少不了我!」
然後韓躍先認出來人,快聲喊道,「林總!」
顏諾循聲望去,那溫和的笑容立即僵住,手上的酒險些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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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3:27
第三話
與顏諾的不期而遇,讓林宇哲著實愣了愣。他很想沖過去問她,究竟這一年去了哪裡?!但是他沒有,顏諾眼底的防備讓他怯步,她竟是厭惡到連他都不想見到了?他下意識的握了握拳,不甘心昔日的一切就這麼煙消雲散。
也許是因為包廂裡的燈光太暗,所以大家都沒有覺察出這兩人的異樣。
倒是秦放皺起眉來,故意搖動酒杯,看著裡面的冰塊在哐哐當當的碰撞浮沉,聲調懶懶地,「你怎麼也來了?那邊沒有那麼快就散吧?」剛才的那個令人厭煩的私人酒會林宇哲也是受邀出席,不過他跟自己不同,總能在那種環境裡混得如魚得水,交際手腕一流。
「就許你偷溜,我就不成嗎?」林宇哲隨意地在秦放側邊的沙發上落座,先是掃了一眼包廂的各人,然後才把目光落在顏諾身上,故作好奇地問,「這位是?」
顏諾見他一副與她素不相識的樣子,似乎打算裝陌生到底了,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放開緊揪著裙子的手,一直僵著的臉也柔和下來。
秦放還是不冷不熱,朝林宇哲舉舉杯,然後仰頭一杯見底,根本沒有打算要為兩人介紹的打算。
林宇哲沒在意,主動伸出手來,眼神幽深地直視顏諾,「林宇哲。」
顏諾死死地盯著那只手,彷彿它是毒蛇猛獸,過了好一會,她才壓抑住心底的驚濤駭浪,冷靜地說,「你好,我是顏諾,秦總的新助理。」她簡單交握了一下又馬上鬆手,已是極限了。
林宇哲苦笑,他明顯能感受到顏諾的手心一片冰涼,該是從心底裡的抗拒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吧。
方磊沒有發現兩人間冷漠的火花,一邊替林宇哲滿上一杯,一邊言笑晏晏的說,「林哥,我聽說你先前去歐洲公幹了半年?這麼久不見,今天一定得跟你喝上幾杯!」
「行!今晚來個不醉不歸!」林宇哲也來了興致,豪爽地先自飲三杯,早把目光從顏諾身上移開。
不過即使林宇哲刻意疏離,顏諾還是覺得呼吸不暢,起身湊到梅子熙那夥人身邊玩她不怎麼會的猜點數,自然又被罰喝了幾杯。秦放以為她不喜歡跟自己一起,臉色陰沉沉的,也不再管她,雖然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不高興。
他跟方磊還有林宇哲三個人移師到包廂一隅的吧台。
「老大,難道你真的不考慮『盛世』的提議?」方磊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
林宇哲聽見『盛世』二字,狹長的桃花眼瞥了一眼秦放,深沉了幾分,依舊不動如山。
今晚的聚會,『盛世』的企劃經理主動來找他洽談旗下子公司新出樓盤的裝修專案,這是本埠今年最大的地產專案,又有盛世這個財閥做後盾,是以被很多人都覬覦著。可秦放不是別人,他自傲狂放,做事隨性,不是別人說好他就要接受的那種人。
秦放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吧台,眸色深不可測,「磊子,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去讀設計,而且如果我真要跟大公司合作就不會開工作室了。」大公司規矩多,而他討厭條條框框的約束。
方磊知道,秦放去攻讀設計只有一個理由,還有一個讓秦放厭惡的事實。
「可是盛世的名聲和條件都很不錯,這絕好的機會能讓工作室更上一層樓,甚至借此擴大規模,我覺得可以接。」方磊在商言商,不過他知道秦放的脾性,一旦決定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轉身看向林宇哲搬救兵,「林哥,你替我勸勸他吧。」今晚真是像坐過山車一樣,先是知道盛世要跟他們合作,還沒樂得升天又被告知已經黃了,簡直比下地獄還難受!方磊吐血地看著鈔票一張張從他頭上飄走!
「勸不是問題,可是總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林宇哲不疾不徐的問。
「就是盛世要跟我們工作室合作,而老大很彪悍的拒絕了。」從來只有人求盛世一說,現在人家主動上門秦放卻給推了,這天底下也只有他一個會做這樣的事。
「啊?這樣啊……」林宇哲低喃。其實方才已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一二,現在更是確定了,他偏過頭問秦放,「為什麼拒絕?像磊子說的,這的確是絕好的機會。」
「算了,我今天我不想談這個。」他的頭有點疼,喝了幾杯酒,更是覺得腦門突跳個不停,又下意識的望了眼顏諾的方向。
這邊的顏諾越呆越覺得不自在,幾杯黃酒下肚更是燒得全身火辣辣的,拍拍額頭讓自己清醒幾分,隨手抓起手袋,跟梅子熙他們說,「你們玩得開心點,我有事要先走了。」
難得的公款娛樂,大夥玩得興致正濃,也就不強留顏諾,互相說拜拜後又繼續瘋癲了。是以秦放才一個轉身就不見了顏諾,暗咒一聲,驀地起身走過去,氣衝衝地問,「她呢?」
甯曉光有些喝高了,一臉傻氣地瞅著秦放,「嘿嘿,問誰啊!」
秦放的怒氣從喉嚨沖出來,朝他大大地吼了聲,「顏諾!」
一旁還算清醒的韓躍見狀不妙,立馬回答,「老大,顏姐說有事先走了!」隨即又補充道,「剛剛才走的!」意思是要追還來得及。
「你們就讓她一個人走?」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一個喝了酒的單身女人獨行,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顏姐就住在這附近,應該沒關係吧……」韓躍慢慢垂下腦袋,說得有點心虛。
顏諾平日看起來就十分獨立,而且很會照顧人,讓人忘記其實她也需要人照顧的。
「狗屁!」秦放怒氣騰騰地追了出去。
坐在暗處的林宇哲挑起眉,低聲問道,「磊子,秦放對這個新助理可不一般哪。」
「嗯,老大很難得的至今沒嚷著換人,算是奇跡了。」方磊扶了扶眼睛,笑容帶點曖昧。他倒是希望真的不一般,要老大這顆頑石點頭比登天還難,如果顏諾真是那繞指柔,他樂見其成。
「這裡有點吵,我出去抽根煙。」林宇哲就倚在門邊,把煙點了以後吸了一口,再吐出淡淡的眼圈,從口袋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嗯?」對方的聲音低低沉沉,很內斂。
林宇哲低喃,「我看見她了。」
電話裡那方沉默了。
林宇哲了然,隨即輕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嗯。」還是聽不出起伏的低音。
「你跟阿放合作也是因為這個?」
「我這邊還有點事,下個月初回來。」
「難道你還沒有放下?」
「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林宇哲看著響著「嘟嘟」電話,怔忡了好久。原來他們都放不開,不過那樣的過往,又怎麼能放開?他長歎一聲,重新走進包廂。
「林總!林總!你還沒跟我們喝一杯呢!快點來!」這群年輕人都玩瘋了,開始沒大沒小起來。
林宇哲綻開招牌式笑容,淺淡迷人,「好,來就來,就怕你們一起來都喝不過我!」因為,再沒有勸他少點喝酒的小丫頭跟在屁股身後了。
*****
顏諾喝了酒,走得並不快,秦放沒幾步就見到她步履不穩晃悠著。入了秋的夜,涼如水,晚風微吹起她的裙擺,在古老的街燈渲染下,拖出長長的暗影。
他也沒有追上去,就一直安靜地跟在她身後。他似乎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明明不過是個小助理,還經常跟他對著幹,怎麼就讓他上心了?磊子說曾經的她愛笑,讓人覺得溫暖,那是什麼改變了她,讓『暖心』不再溫暖呢?他看不懂了。
對,他一定是因為好奇才會不由自主的接近她,因為,她是看懂自己的第一個人,因為,她並不讓他厭惡。
就這樣,秦放為自己這段日子的反常下了注解。
顏諾根本沒有注意身後跟了人,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似乎要把所有的氣都撒在仿古青石道上。一看到林宇哲的眼神,她又想起了那些過往,心裡像被無數的針紮下去,痛得快要窒息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反問,為什麼還不能過去?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面前?
顏諾不過住在老街另一頭的一幢二三十年代建的小洋房裡,明明很短的路程,卻讓她覺得漫長如一生,好不容易回到屬於自己的小窩裡,她才能全身心地放鬆下來,做回她自己。
秦放看著她走進大門,一直等到某一處的燈亮了,才轉過身慢慢離開。
顏諾無力地倚在古老的雕花窗臺邊,沒有看到那個默默守護的騎士,只是安靜地望著遠方,一夜無眠。
這一次,她還能退到哪裡?
身後已經是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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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6 14:03:40
第四話
顏諾已經把不多的行李收拾好,做好準備隨時離開的,可是她想著自己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新生活才剛剛開始,而且她慢慢的喜歡上這種步調不快的日子,又不想走,於是就得過且過的耗著。出乎她的意料,過了一個星期還是相安無事,連林宇哲都沒再出現,讓她有種錯覺,那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過她知道不是的,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工作室的公關業務都是交給林宇哲的公司代理,怪不得秦放能以短短兩年時間就在這個藏龍臥虎的城市打響知名度。林宇哲也是個人物,著名的林氏企業第三代,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老大林宇浩掌舵大本營,老二負責林氏的海外企業,而林宇哲擔任總經理一職,並稱林氏三虎,可見都是有手腕做大事的人。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顏諾也漸漸放下心來,工作也更為投入。秦放一如既往的不分日夜獅子咆哮,挑剔的性子依舊讓人抓狂,與顏諾一熱一冷,倒是絕配。
這天在鄰城有個業界年會,本來應酬的事都是由方磊去的,但是前兩天他爸爸不慎跌傷入院,根本脫不開身,於是只能是秦放親自去一趟。而秦放去,自然也就需要助理同行打點瑣碎的事。顏諾在工作室算是新人,本應該是讓熟悉的人跟的,可是工作室沒人想跟獅子為伍,於是很大義滅親的把顏諾供上了祭台,顏諾哭笑不得,最後只能包袱款款的跟著秦大獅出行。
這次年會為期兩天,期間秦放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設計師,還順帶地簽了兩張合約,所以他顯然很高興,當然他是不會眉開眼笑,笑容可掬,卻已經比平日裡和藹可親多了。而這次出門也讓顏諾發現,其實秦放不是對誰都獅子大吼的,在外人面前他可是不輸給方磊這個長袖善舞的軍師。
議程結束以後,秦放就開著他那輛藍色路虎載顏諾回去。他心情很不錯,一邊開車還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子。見顏諾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就開口道,「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歌,可以放來聽聽,畢竟還有一個半小時才到,路上挺悶的。」
顏諾受寵若驚的睨了秦放一眼,輕聲問,「秦總,你問我?」
秦放皺眉,「這車裡還有別人?」這是什麼問題?
顏諾趕緊搖搖頭,心道,這可是他破天荒的頭一回這麼溫柔地關心自己,平時不是磅礴怒吼就是冷著臉,像欠了他好幾百萬似的。既然他這麼說,顏諾也就不客氣,拉開儲物格就看到一張奧斯卡金曲,她想也沒想就放進機子裡。
第一曲就是《保鏢》裡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空靈的歌聲中帶著憂傷,那熟悉的歌詞令顏諾全身一震,下意識的就伸手關掉,卻與同樣伸手去摁開關的秦放的大手碰上了,兩人均是愕然的互看對方,顏諾趕緊把手收回來。
秦放順勢關掉,目視前方,看著路況,淡淡地說,「我不相信愛情,尤其是所謂天長地久的愛,誰又知道永遠有多遠?」他一直認為不可能有人能做到always love,電影之中的愛情,永遠不會出現在現實。不過他見顏諾沉默了,又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向她說這些?他做事從來不需要解釋。
顏諾自是不知秦放的心思,只是一直在心裡回念著那開篇的歌詞。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urway.
So I'll go.
一路上氣氛冷沉沉,沒有人再說話。
車子剛進入郊區就見到那醒目的摩天輪,原來是本埠著名的主題公園,今天剛好不是週末,人不算太多。顏諾玩心一起,想著自己好就沒有去過了,於是就跟秦放說在這裡放她下來。
秦放搖下車窗問她,「你不累?」
「秦總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凹凸曼。」顏諾低頭望進車裡的他,開起玩笑來,似乎已拋開了剛才的惆悵。
「凹凸曼是什麼?」秦放一臉無知的傻問。
顏諾調皮一笑,「沒有什麼啦,那我先進去咯。」
見她揶揄的表情,秦放心裡極為不爽,念著回去一定要去查清楚凹凸曼是什麼。他跟著下了車,正色道,「不行,這裡晚了很難攔到車,而且你一個人也不安全,等我停好車跟你一起去。」
「秦總,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有優良的騎士精神。」
被顏諾看得不好意思,秦放尷尬的別開眼,呐呐道,「我只是不想查失蹤人口的找上門,太麻煩。」秦大獅的嘴裡是吐不出象牙的。
顏諾笑了笑,也不管他,下了班他就不是自己上司了。她逕自走到售票視窗,剛想付錢,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來的秦放越過她遞了幾張大鈔,「兩個人。」
接過磁卡後他們就進去了。
秦放亦步亦趨的跟著顏諾,看到什麼東西都新奇一番,顏諾終於忍不住問,「秦總,你該不會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秦放哼哼。
以上正解,他真的沒去過。
顏諾掩嘴低笑。
秦放卻看得出神,覺得這時的顏諾才是真的顏諾,愛笑,笑的時候會有兩個小酒窩,偶爾還會調侃兩句。
不同於秦放一直拿著地圖研究,顏諾輕車熟路直奔「跳樓機」。
秦放一看到那麼高的玩意,腿一哆嗦,望著前頭興致勃勃排隊的顏諾,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根本不該跟來,可是不去就顯得自己孬種,若是去了,再抬眼瞄一下,真的好高……
眼見快到他們了,顏諾興奮地嚷嚷,「秦總,到我們了,快跟上來。」
「哦。」於是秦放「視死如歸」的跟上前。
當坐上那椅子慢慢升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連顏諾跟他說話都聽不見,然後是讓人心驚的失重,呼嘯的風聲,他緊閉著眼,聽著周圍的人在大喊大叫的,有害怕的也有興奮的,只是他怎麼麼都叫不出來。而等他雙腳落地的瞬間,頓時覺得再世為人了。
顏諾被刺激得俏臉紅撲撲的,還自言自語,「真是太過癮了,對了,我好久沒有坐過海盜船了。」
秦放知道海盜船是什麼,不過他一聽這三個字,很不客氣到跑到垃圾桶邊吐了,胃腸在翻江倒海。一向跟獅子般威武招搖的秦大獅此時臉色慘白,此時虛弱地連只蚊子都打不死。
顏諾一愣,隨即才知道原來這個彪悍的男人是坐不得跳樓機,想想也是,人家第一次來就玩這麼刺激的,是難為了他。她趕緊從剛領回的包包裡拿出紙巾遞給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習慣的玩這個。」她給足了他面子,用詞很含蓄,可連眉眼都是笑意。
秦大獅怒了,狡辯道,「我只是因為中午吃得太飽了,一時反胃。」男人的面子不能丟。
「這樣啊……那我們待會去坐過山車?」顏諾故作無知地提議。
毫無意外的,收到一個大大的狂獅怒眼。
顏諾又笑著跑開了,等回來的時候遞給了秦放一瓶礦泉水,而她自己則是拿著一個顏□人的甜筒,正要拆,秦大獅又吼,「為什麼我的是水,你的是甜筒?我沒發薪水給你?」
顏諾這會是真真的傻了眼了,秦大獅很不客氣的強取豪奪過一根甜筒,然後把礦泉水塞到她懷裡,還得逞似的壞笑,見顏諾盯著他,他又趕緊拆封舔了一口,以宣示主權。
「你真的是……」
「是什麼?」秦放忽然走神,他看著斜對面的一家三口,小孩子騎在爸爸的脖子上樂得開懷,而媽媽則是溫柔地替丈夫擦汗,十分溫馨動人,他眼神一黯,連甜筒也失去了甜味。
「沒什麼。」顏諾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冷淡起來,又轉念一想,他本來就是個陰晴不定的暴君,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於是又說,「我們也休息夠久的了,出發到下一個點吧,不然要入夜了。」
秦放點點頭,不過當來到旋轉木馬的時候臉又黑了,覺得受到大大的侮辱,這裡全都是小孩,難道要他一個大男人坐這個?
顏諾也知道他想的什麼,搖搖頭說,「秦總,我們要去的是那裡。」她手指著一個方向,原來是旋轉木馬後面的「鬼屋」。
秦放這才緩顏,鬼屋他還真不怕,於是又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進去,這次特地比顏諾走得快,勢要挽回劣勢。
顏諾一歎,原來這個男人還是個大孩子。
鬼屋裡一片黑暗,陰森恐怖。
時不時會伸出一隻手抓著人的腿,或者是面目猙獰的鬼面獠牙,從不同的角落傳來驚訝尖叫的聲音。
顏諾一直壯著膽子摸索前進,突然被一個鬼臉嚇一跳,不知道絆倒了什麼,整個身體要往前撲去,所幸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穩住,她以為又是鬼手,正要掙扎,卻聽見熟悉的聲音,「怎麼不小心點?」
原來是秦放,她莫名地安下心來。
「別怕,有我在,這些都是假的。」秦放抓著她的手,拉她往前走。
她沒有放手,她也沒有告訴他,其實她不怕鬼。因為,她突然眷戀這一刻的溫柔,一樣她已經失去了很久的東西,她覺得自己有點無恥,利用了他好意的關懷。
事實證明,秦放真的是個很彪悍的人,那些真人扮的鬼沒嚇到他不止,他還能反過來嚇人家,顏諾想這年頭真是做什麼工作都不容易啊,尤其是遇到秦放。
後來他們又玩了其他的項目,玩得暢快淋漓,十分盡興,顏諾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似乎多一個陪玩的真不懶,所以她即使出了樂園還是笑容滿面。
是夜,華燈初上,這個不夜之城展現了另一個面貌,神秘,奔放,自由。
顏諾挨著車窗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忽然問道,「咦,這不是去老街的方向。」
「不是還沒吃飯麼?玩半天了你不餓?之前磊子說朝陽路開了個新的餐廳,我們可以去試試。」秦少爺今晚特別熱情,似乎難得的放鬆了心情,語氣也溫和起來。
顏諾見秦放一番好意,也就沒有駁他,繼續看著車窗外來來回回的街景。
塞車的一個小時裡,秦放又暗罵無數回癱瘓的交通,終於艱難的來到方磊所說的餐廳。
停好車以後他跟顏諾走了進去,只是他們才進門就聽見「砰砰」的禮炮聲,然後七彩繽紛的彩帶落在他們二人頭上。
「搞什麼?」秦放忍不住一吼。
侍應生立即縮了縮,還是經理鎮定,笑著上前道,「恭喜二位,你們是第999對來我們餐廳用餐的情侶,將會得到八折優惠,祝你們用餐愉快!」
情侶?秦放俊臉一僵,消息錯誤,原來這是人家方磊特地留意用來約會的地方,他拉下臉直覺的要離開,可是卻見顏諾已經跟著經理走進去了,迫不得已,他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坐定以後,顏諾用餐牌擋著臉,悄悄地對秦放說,「秦總,八折好劃算啊,我剛看到菜式看起來很不錯。我們就裝一裝情侶吧,好歹餓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的!」
為了這一句,秦放繃著的臉緩了下來。
各自點了餐以後,一個拿著立可拍的侍應生走過來,禮貌地解釋,「我們餐廳免費為每對就餐的情侶留下一個美好的紀念,兩位能不能坐得靠近一點?」
為了美食,顏諾倒是很大方,主動坐到秦放身邊。
見人家說「笑一個」秦放還板著個臉,顏諾又小聲嘀咕,「秦總,拜託笑一個,不然人家看出我們不是情侶的話那折扣就泡湯了。」在外人眼裡,這時的兩人看起來就像在耳鬢廝磨,恩愛得很。
秦放勉為其難地彎了彎嘴角。
侍應生的要求更上一層樓,「先生如果摟著你女朋友的腰,照起來更好看哦。」
顏諾臉上飛染上兩抹紅暈。
秦放大聲吼道,「囉嗦!要照就快點!」不過他搭著顏諾肩膀的手還是緊了緊。
侍應生手一抖,摁了確認鍵,最後照片出來,是俊男美女不錯,不過男的沒有一點表情,他心裡惋惜,可惜了一個帥哥,不止脾氣不好,原來還是個面癱。
幸好如顏諾猜測的那樣,那家餐廳的菜肴很美味,不然秦放估計要去掀了方磊的窩。
第二天,顏諾收拾包包的時候,才發現那張她跟秦放的合照放在她這,她微微一笑,隨意把它夾在一本書裡,然後出門上班去了。
可是才走出大門,她就再也邁不開腳步,整個人像被灌了鉛似的定定站著,黑玉般的眼睛緊鎖住眼前高大的身影——她曾經以為會自己能always love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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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6 14:03:52
第五話
他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顏諾雙手像抓救命稻草般緊攢著包包的肩帶,一瞬不瞬地望著眼前這個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見的男人。顏諾,要沉住氣,他已經不能影響你了!她這麼跟自己說,然後深呼吸穩穩離亂的氣息,邁開步子,從容地從他身邊越過去,不再回頭。
段奕琛,原來漠視你也不是一件難事。
段奕琛並沒有追上去,只是定定站在那裡,任由她轉身離去,直到背影漸漸地模糊,心裡的某處難受得隱隱刺痛。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秘書忍不住上前提醒,「總裁,董事局會議快要開始了,不如我們先離開吧?」總裁早上一下機就直接到這裡來,似乎就是為了見方才那位小姐,可是兩人碰面了又不說話,真是奇怪。不過總裁的私生活輪不到他來揣測,除非想丟了這份優渥的工作。
段奕琛頷首,回過頭信步朝轎車走去,又忽然問道,「忘記一個人需要多久?」
秘書一愣,還在揣摩上司的用意,段奕琛卻已探身坐到車裡了。
銀灰色的賓利緩緩駛出老街,一如它的主人,強勢、敏捷、優雅。
顏諾回到工作室的時候,秦放還沒有來上班。不過老闆行蹤飄忽是可以被原諒的,她也沒有多想,處理了幾份日常的檔後,就一個人坐在位子裡出神,腦海裡浮現的都是晨色中段奕琛靜默的身影。她苦笑,顯然一年時間還不夠她用來忘記,只要他一出現,過往的一切都紛湧而至,無限心酸。
梅子熙送文件上來的時候,就見顏諾心不在焉,臉色不太好,就湊近她八卦,「顏姐,怎麼了?是不是老大很難服侍?」她說完還瞄一眼秦放的辦公室,以為秦放又發難。
顏諾本來還沉浸過往中,被她一問打了岔,想起昨天那個彆扭的秦放,於是勉強笑了笑,「沒的事,他還沒有回來。」其實秦放除了脾氣大一點,倒沒有多大的缺點。
「哦,那麻煩你幫我放他桌上,我先下去了。」
到了十一點半,還不見秦放的身影,倒是方磊急急忙忙的從一個工地趕回來,因為顏諾的電話。
「怎麼回事,不是約了明天的嗎?」初秋的天,方磊居然還滿頭大汗,可見他趕得很急。
顏諾趕緊上前說道,「方總,剛才我跟昊天那邊通過電話,他們總經理正在開季度分析會,在中午午休的時候會有一個小時的空餘時間,然後下午直飛英國考察,下個月才能回來。」昊天是工作室今年最大的合作案,還有一些細節沒有談妥。
「什麼?又下個月?這怎麼行?就差一點,他們拖得起我們可拖不得!」方磊臉色一變,急得團團轉。
「方總?現在過去還能趕得及啊。」顏諾看看表說道。
方磊苦著臉,「問題是老大發高燒,還等著我送藥去呢!」
顏諾訝異地問,「秦總發燒?」明明昨天他還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
「嗯,似乎還不輕。」
「那怎麼不去醫院?」顏諾有些擔心。
「他不喜歡去醫院。」方磊說道,他看了看眼前的顏諾,靈機一動,「對了,不如你去幫我把這些藥送到他那裡去,是我問家庭醫生開的藥,可以的話你買點粥什麼的給他吃,估計他還沒吃呢!」他把藥還有鑰匙遞給她,又拿起外套往外走,「昊天是大案子,我必須親自去一趟,老大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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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諾仔細想想,發燒的時候抵抗力比較弱,再吃外食不大好,她又不確定秦放家的廚房能不能用,於是就先去超市選了一些食材回自己的小窩做了一小鍋瘦肉粥,用保溫瓶溫著,然後再打車到了秦放的住處。
秦放住在市中心的一個高級複式公寓,一層兩戶,每平方市價上萬元,當初剛推出一下子就銷售一空。不過顏諾沒心思欣賞這些,在管理處登記身份以後就坐電梯直達秦放所住的頂樓。她這才發現頂樓只有秦放一個住戶,按了幾次門鈴沒有人回應,於是她就用方磊給的鑰匙開門進去。
顏諾才踏進玄關就怔了怔,入眼的全是黑與白的交錯設計,再看不到別的顏色了。她換了拖鞋,在一樓認真看了看,不見秦放,想來是在二樓臥室。顏諾先把粥在廚房放好,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上二樓。主臥房的門半掩著,她敲敲門再進去,一眼就見到秦放虛弱地躺在黑色的大床上,額上敷著冰袋,因為發高燒,他整張臉都漲紅著,似乎睡得不安穩,不停地囈語著些什麼。
顏諾先換下冰袋,幫他掖好被子,然後下樓來。廚具幾乎是新的,看來秦放不怎麼在家裡開火。她把帶來的肉粥再慢火熱一遍,然後盛出一碗涼一會,再端到樓上去,秦放還沒有醒來。
「秦總,秦總。」顏諾在他身邊輕輕喊了兩聲。就在這時,她口袋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怎麼是他?他怎麼會有她的號碼?轉念又暗罵自己幼稚,只要他想,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對方百折不撓的等待著,顏諾盯著那個無論刪除多少遍都記得的號碼好一會,咬了咬牙把它摁掉,隨即收到一條短信——八點,老地方,不見不散。什麼意思?顏諾一氣之下就把手機關機。一年不見,這個人還是慣有的強勢,以為所有人都該聽他的?
這時秦放似醒非醒,在床上輾轉反復,顏諾本來想搖醒他起來喝粥吃藥,結果卻被他一把抓住手,張著唇囈語,「媽,媽……」
手心傳來非常溫的火熱讓顏諾一愣,那幾聲飽含眷戀的呼喚令她為之一動,沒想到秦放雖然狂放不羈,原來還會有這麼稚氣的一面。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最脆弱,在這時候還惦記著的人,一定對自己很重要。
燒得迷迷糊糊的秦放以為他拉到的是媽媽的手,抓得緊緊的,感覺很柔軟很溫暖。
睡夢中,媽媽溫溫婉婉地站在院子門口,朝他們招手,溫柔地喊著,「小放,磊子,餛飩好了,快回來吧!」
然後他就拉著方磊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媽媽先給他們洗手,擦汗,再一人給端上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餛飩。飄香千里的骨頭湯,配著捏得周正的小餛飩,是他們的最愛。
他們兩個就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突然,一直坐在一旁笑看著他們的媽媽消失了,任秦放怎麼吼怎麼跑怎麼使勁也抓不住,失落地跌坐在地。
他驀地驚醒,然後就看到顏諾正一臉溫柔地坐在他面前,自己還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那一刻,他形容不出是什麼心情。
緩了緩神他才問道,「你怎麼來了?」他的嗓音暗啞,喉嚨艱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全身像被火燒似的。
顏諾趕緊遞上一杯水讓他喝下潤潤嗓子,輕柔地回道,「方總要趕去昊天那邊談合約,便叫我把藥帶來了。這是我熬的肉粥,你先吃點墊墊胃,然後再吃藥。只要發一身汗,很快就會好了。」
聽著顏諾柔柔軟軟地聲音,想起了那個夢,秦放出神了好一會。而後他瞪著那碗粥好久,就是不想吃,居然還耍起小孩子脾氣,「我不喝粥,我想吃餛飩。」
顏諾好氣又好笑,「秦總,現在我到哪去買餛飩?而且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吃藥退燒,等病好了吃什麼都行。」
秦放就是不動,似乎生病了讓他更有恃無恐起來,非讓人哄著順著,抱著被子嚷嚷,「餛飩!」
這個人是吃定了自己是軟柿子,顏諾翻翻白眼,權當是在哄孩子,「這樣吧,你先把粥喝了,吃了藥睡一覺,我待會給你買去。」
「我要自己做的,不要外頭的那些,不但偷工減料還全是味精,難吃死了。」即使是病了也無改秦放挑剔的性格,而且還得寸進尺,偏偏遇上脾氣好的顏諾,更是無往不利。
「好,好,好。」顏諾無奈地應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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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向狂放自大目中無人的秦大獅竟然摟著被子坐在開放式廚房的餐桌前,就為了看著顏諾包餛飩?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的,可偏偏這是個事實,連顏諾本人也很無奈。
她趁著秦放吃完藥睡覺以後,到附近的超市買了食材,回來就熬上了一鍋骨頭湯,拌好帶有瘦肉末,香菇丁,白菜的餡料,才和好面準備擀成餛飩皮,秦放就醒了。
他自從下樓見著顏諾在廚房裡忙乎,就坐在那裡不走了。
顏諾好心的建議道,「秦總,不如你去看看電視吧?還要好一會才能開鍋呢!」被他這麼盯著真不自在。
秦放答非所問,「現在很少女人會下廚了。」他口腔裡還留有肉粥的餘香,她做得真不賴,再看她做餛飩更是流暢自如,顯然非一日之功。
「我也只是會一點。」顏諾謙虛道,又不死心地再問,「你不如再上去躺一躺?得了我叫你。」
「我就坐這等著怎麼著了?礙你眼了?」這不,秦大獅的脾氣又來了。其實他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莫名的想看著她為自己下廚,感覺很窩心很舒服,就不知怎麼話一出口就變了味。
正懊惱怎麼補救,顏諾卻先他一步,「好吧,隨你。」她本就知他脾氣古怪,而且現在又生了病,也懶得跟他計較。很快的,她就將包好餛飩下了鍋,最後在湯麵上撒點蔥花,一碗香氣撲鼻的熱餛飩就送到秦放的面前了。
秦放從早到現在就只喝了一碗粥,西藥又極其削胃,是以肚子早就唱了空城計,所以嘗到心心念念的住家餛飩讓他的心情大好,連吃了三大碗,就連骨頭湯也喝見底。
顏諾自己盛了一小碗,卻沒怎麼吃,頻頻的看著客廳的那個大鐘,已經七點半了。
秦放也留意到她的異樣,探尋地問道,「你約了人?我沒什麼大礙了,你要真有事可以先走!」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她跟別人有約,心裡有些不爽。
顏諾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沒什麼事,我只是怕晚了回去不太好。」
「原來如此,那你早點回去吧。」秦放一樂,放下刨得乾乾淨淨的碗,意猶未盡地盯著鍋裡所剩無幾的殘兵,可惜肚子已經裝不下了,便說道,「這些留著我明天早上吃。」
顏諾笑了笑,「好,我幫你裝起來,不過記得熱了再吃,不然胃受不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做的餛飩這麼有魅力。
秦放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電視便熬不住了,其實他還沒好全,藥效起了作用後更是困得不行。他起身想回房睡覺,又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對顏諾說了句,「今天真謝謝你了。」
顏諾還在收拾碗筷,聽他這麼一說,彎起淺笑,「不用謝,舉手之勞。而且你是我的上司,這是應該的!」
聞言,秦放本來還算溫和的表情突然冷下來,皮笑肉不笑地冷哼著,「也是,到時記得提醒我加你薪水!」又臭著臉上樓了。
顏諾無語,不知道他又在彆扭什麼,等他背過身時調皮的做了個鬼臉,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真的很難服侍。她又下意識的望了眼大鐘,已經八點一刻了。她用龜速把東西收拾好,又貼了張便利貼在冰箱門上交代好注意事項,將近九點才走出秦放的公寓。
秋夜的涼風讓她無比地清醒,她順手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師傅,麻煩送我到T大對面的風之語餐廳。」
她知道,無論多久,他還會在那裡等著。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該面對的還是要勇敢的面對。也許這正是上天給她一個機會,告訴他,她已不再是當年的顏諾,沒有人能回到過去。
她才推開門,就聽見熟悉的風鈴聲,然後在熟悉的位置上看見了熟悉的人,微笑著對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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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4:50
第六話
段奕琛微勾起薄唇淺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正如顏諾知道他一定會一直等在這裡一樣,他們都太過瞭解對方了。因為不瞭解而吸引,因為太明白而分手。
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靠街落地窗的第三張桌子,穿著銀灰色的手工西裝,沒有系領帶,襯衣領口微開,雙手交疊的放在腹上,慵懶卻又專注的看著顏諾進門的方向,昏黃的燈光下有一個斜斜的倒影。
風之語餐廳裡裝飾著各式各樣的風鈴,輕風一拂過就會叮叮噹當的奏著清脆的曲子,「風之語」的店名由此得來。
這些風鈴全部是愛好旅遊的店主從各個地方搜羅回來的好東西,顏諾曾經很喜歡過其中的一個貝殼風鈴,奈何這些都是非賣品,即使段奕琛跟店主出再高的價錢店主都不願意割愛。後來段奕琛讓人找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貝殼風鈴送給她,她卻沒有了初見時的怦然感覺。後來她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東西,再像,也不是原來的那個。
這裡曾經是顏諾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可是存有太多她跟段奕琛的過去,讓她很久都再沒有勇氣踏進去。
此時除了段奕琛,餐廳裡再沒有別的客人,顯然是被他包了場,不然這裡環境好氣氛佳,出了名是T大學子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怎麼可能會沒有人?
顏諾忽然喪失了勇氣,想不顧一切地逃跑,而段奕琛已經起身紳士地為她拉出椅子,她斜眼看去就能見到他優雅的側臉,那挺拔的身姿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風雅翩然。
她閉了閉眼,上前兩步落座。
「你要喝點什麼?」他的聲音低沉而動聽,蠱惑著顏諾的心智。
顏諾抿唇搖搖頭,冷淡地拒絕,「不麻煩了,我沒打算逗留,畢竟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段奕琛含蓄地笑了笑,招來服務生,「請來一杯Cappuccino,加一小勺巧克力粉。」
顏諾輕輕皺眉,打住他的話,「一杯檸檬水。」待服務生離去時,又正視著面前這個男人,「段奕琛,我已經很久沒有喝咖啡,不只這個,我有很多習慣都改變了。」比如,依賴你,這個像淬了毒的習慣,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戒掉。
段奕琛一怔,下意識緊捏著大拇指和食指,這是表示著他在思考。他定定地望著顏諾,微微一怔,他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看她了?他不記得了,只覺得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卻在重遇她的瞬間,一切都又鮮活起來。
她似乎更瘦了,而且卷了髮,隨意的挽起來夾在腦後,沒有任何的裝飾,卻更顯得婉約動人。
「怎麼變都無所謂,只要你還是你,就足夠了。」段奕琛很快就平靜了神色。
聞言,顏諾冷笑,「是嗎?你要的真的是我嗎?也對,這個世界上也許再找不出一個像我這麼傻的人了!」
「顏諾!」段奕琛擰起眉梢,不喜歡她這麼貶低自己的語氣。
而顏諾則是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的挑釁,她所知的段奕琛是優雅的紳士,是完美的化身,所以從來沒人見過段奕琛發怒,可是卻能用冷靜平淡的語氣讓你知道哪裡做得不合他的心意,讓你主動改變。
她掐了掐自己,平靜地說,「段先生,如果今晚約我出來是為了說教的話,那倒是不必了。」
「小諾,我只是想見見你。」
「現在見到了,然後呢?」顏諾神色淡然,一雙黑玉般的眸子無意識地看出窗外,正好對上沐浴在夜色中的T大校門,學生三三兩兩的進出,臉上帶著青春年少的笑容,曾經,這裡也有過她的位置,只是現在她不再快樂。
沉默了半晌後,段奕琛低喃道,「小諾,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不可能。」顏諾嗤笑,回過神來,語氣變得犀利迫人,「段先生,你以為這是玩家家酒,可以一會好一會散?你以為我當時說的話是假的,是矯情,是欲擒故縱?」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段奕琛一歎。
「我也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今天是最後一次,請你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不行,我做不到。」段奕琛搖搖頭,燈光映入他清冷的眸色裡,眼神溫暖起來,「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卻做不到。」
「看來這點我比你要強,我做到了。」顏諾挪開椅子,站起身來,接著又說,「如果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就不會輕易說出重新再一起的話,我認識的段奕琛,不會這麼幼稚。」
顏諾瀟灑的轉身離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原來坦然面對了,心結就能打開。她以為自己會恨他,卻發現原來不是,沒有愛就沒有恨,何必再用恨意來煎熬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她不需要,只是希望,他們緣盡於此,對誰都好。
段奕琛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裡,一直想著顏諾最後的那句「如果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就不會輕易說出重新再一起的話。」
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沉聲說,「幫我查一個人……」
放下了心頭大石,顏諾睡得比以往都要沉,這一天居然睡到早上十點。
顏諾很久沒有這麼高品質的睡眠了,顯得很高興。今天剛好是週六,她把被單被套全部都換了新的,然後在露臺上,就像從前在家鄉一樣一個人站在大盆裡踩著滿是泡沫的被單,嘴上還哼著童謠。她當初選這裡,就是因為看中這個歐式的半弧形大露臺,所以即使租金比周邊的都要貴一些,卻讓她覺得物超所值。
突然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跑去一看,愉悅地笑了出來,「喂!你怎麼會打給我?」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了?心情這麼愉快,是遇到了帥哥嗎?」
「不,比起帥哥,我對柳大美人更感興趣。」
「少貧嘴,我現在在東門大街,限你半小時後到。」
「什麼?你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白癡,今天是你生日,你這小妞不會忘了吧?」
「哦。啊?我生日?」顏諾趕緊瞄一下日曆,好像真的是啊,原來還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她心裡滿滿的感動,「那你等一下,我馬上來!」免得讓人等,她先將被單放到全自動洗衣機裡放洗,然後又換好衣服匆匆忙忙出門。
顏諾打車來到東門大街,才下車便看見一個帶著墨鏡,穿著亮紅色風衣的女孩站在路口,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披洩在肩,襯著標緻的瓜子臉,十分惹人注目。
顏諾高興的喊,「思晨!」然後快步的走過去。
「諾諾!」柳思晨給了顏諾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又拉開她左看右瞧,「才兩個多月不見你就長得白白胖胖的啊,我還以為你會被你們無良老闆給壓搾得只剩皮包骨了呢!」
顏諾白了她一眼,「你是在變相說我胖了嗎?還有,哪裡有什麼無良老闆,我只是說他的脾氣不太好,又不是葛朗台,薪水很不錯的。」
「慘了,我聖潔的小諾諾居然淪為金錢的奴隸了!」柳思晨不符合她文雅氣質的怪叫,絲毫不怕引來別人的側目。
「你再說!你再說!」顏諾作勢要搔她的癢。
柳思晨討好地挽著她的手,「今天你想去哪玩?我捨命陪君子了!」
這時,顏諾突然想起了段奕琛,眼神黯了黯,「嗯,就陪我去買衣服吧。」她是時候改變一下了。
走進百貨商場,顏諾拉著柳思晨越過眾多她從前青睞的淑女風格的牌子,反而來到一個以個性著稱的品牌專櫃前。柳思晨的指尖在這些個性的衣服上滑過,問道,「諾諾,你該不會想來個華麗變身吧?」
顏諾還低著頭挑款式,「你不是說,只有不斷的嘗試才會有新的發現嗎?我既然決定要重新開始,那當然得煥然一新了!」她說完就選了一件淺金色立領的夾克試穿,她記得前兩天看梅子熙桌上的一本時裝雜誌說,這種款式是今年秋季的大熱。在導購的推介下,她還挑了同一個系列的衣服和褲子配上,有別於她以往溫婉大方的風格,變成俏皮練達的都市麗人。
柳思晨看的眼都直了,吹起口哨直豎著大拇指,「不錯不錯,就這一身,別換了!我送你當生日禮物!」說著怕顏諾不樂意,還急急忙忙的把她的舊衣服收起來,又趕緊去櫃檯付錢定案。
顏諾笑著看好友,又望了一眼鏡子裡全新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顏諾,你行的!
秦放坐在百貨商場一樓的露天咖啡座裡,身旁的朋友正在喋喋不休,他無聊的東張西望,忽然看到有個背影覺得很熟悉,等那個人轉過身才知道原來是顏諾。秦放微微眯眼,她正對著一個不認識的女孩笑得燦爛。今天的她有些不同,似乎很快樂,那身俏麗個性的裝束讓她整個人活潑起來,不若昨晚的溫柔,也不像平日的清冷,卻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他驀地想起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在冰箱門上貼的那張便利貼——
秦總,餛飩我已經用保鮮盒裝好放在冰箱裡了,熱過以後才能吃。
醫生開了兩天的藥,請記得飯後按時吃藥。
顏諾留
他手捧著餛飩坐在偌大的客廳裡,忽然發現原來家裡只有黑白兩色是這麼單調,而自己一個人,又是這麼的孤單。
「秦放,秦放!」耳畔有人大聲喊著。
他回過神來,「啊?什麼?」
「說好啦,兄弟一場,給點面子,我結婚那天你一定要早點來!」
「好啦。」
他怔忡的看著這個曾經揚言要當不婚族的朋友,現在居然一臉幸福的跟他說要結婚了,他有些茫然,那個愛情的墳墓真的那麼吸引人嗎?
再抬頭,顏諾的身影早已不見。
從東門大街出來,柳思晨拗著顏諾要她帶她去一直她母校T大走走。
「要不是我考英語前一晚發高燒,少拿幾分,也許我就是你的校友甚至是同學啦!」柳思晨走在充滿浪漫氣息的法國梧桐大道中,一直嚷著遺憾。
「但是這樣你就不會到醫學院讀心理,也許我們就不會相遇了。」顏諾淡淡地道。
柳思晨沉默了一會,才正色道,「諾諾,你有心事。」
「他來找我了。」對柳思晨,她從無隱瞞,也無需隱瞞。
柳思晨知道顏諾口中的「他」是誰,皺著俏鼻,語氣不佳的冷哼,「他還想怎樣?」如果不是他,顏諾就不會行屍走肉的過了一年,現在好不容易活過來了,他又出現做什麼?在柳思晨心裡,段奕琛這三個字等於大混蛋,印象值為負一百。
「他說要跟我重新開始。」顏諾幽幽回道。
「他想得美!」柳思晨一臉不屑,揮著拳頭,「你的意思呢?怎麼回答他的?」
顏諾揀起一片落在柳思晨肩上的梧桐葉,停下腳步,「我拒絕他了。」
柳思晨握緊她的手說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總之,善待自己。你沒有必要為了誰的過去而委屈著生活。」見氣氛有些凝重,她又嬉皮笑臉的摸著肚子說,「好啦,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東西祭我的五臟廟。」
顏諾隨即一笑,揮開不必要的悵然,帶柳思晨來到T大學生改善伙食的定點餐館之一——友誼館。
剛進去就發現裡面很熱鬧,館裡的一隅聚集了很多學生,似乎在搞一個派對。一個從裡面出來的男生還不小心把柳思晨撞偏了,連聲說對不起,看了看她們,又問,「你們也是徐老的學生嗎?快點進去,徐老快到了!」說著就把她們推到人堆裡,自己走了出去。
「我們不是……」柳思晨剛想解釋,聲音就被人群淹沒了。
然後剛才那個男生推門進來,還扶著一個撐著拐杖頭髮花白的老者,顏諾定睛一看,眼眶有點熱了。那老者比她快一步喊出聲,帶著遲疑,「顏丫頭?」他身旁的男生倒是愣了愣,搔搔頭搞不清楚狀況。
「徐老,好久不見了,您身體還好嗎?」顏諾聲音有些哽咽,這位徐教授是她爸爸的舊交,也是讀碩時帶她的導師,一直很照顧她。倒是她自己,畢業以後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再沒有去看過他,心裡滿是愧疚。
徐教授慈愛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要是你能常來看看我就更好了。聽說你爸爸……哎,我那時中風進了醫院,要不我也趕去見老友最後一面的。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他說完長歎一聲。
顏諾眼紅紅的,「您有心了。」聽人提起父親,她心裡湧上難以言語的悲傷,柳思晨暗暗拉著她的手給她鼓勁。她勉強打起精神,問道,「今天是?」
「呵呵,我前兩天退休了,這些學生非說要與我再聚聚,我拗不過就來湊湊熱鬧。」
「您這麼快就要退休了?」顏諾驚訝道。這可是T大的損失啊!
「也不快了,我孫子都會叫爺爺了。」徐教授笑著說,「倒是你,畢業了到哪裡去了,也不跟我聯繫?還有你跟奕琛什麼時候結婚,到時記得告訴,別忘了你也是我半個女兒啊!」
「還早著呢,到時候一定第一個告訴您。」顏諾咽下苦澀,沒有點破一切。
徐教授又拉著顏諾說了好一會話,留下她新的聯繫方式,這才在學生的攙扶下走遠。
「徐老,剛才那個學妹是哪屆的?」
「小子,禮貌點,她是你學姐,怎麼沒點眼力勁兒,出去別跟人說是我的學生!」
「什麼?學姐?也太年輕點了吧?」
顏諾她們吃完晚飯以後,就來到了汽車站。
「今天真是高興啊。」柳思晨飛揚的臉上滿是笑意。
「不能留下來住些日子嗎?」顏諾有些依依不捨。
「我爸爸有事回老家了,溫泉小館就我媽一個人打理,我怕她吃不消,連工作也辭了幫襯著,今天還是托你的福溜出來透氣的,偷的浮生半日閑。」
「是我謝謝你陪我才對,記得幫我問伯父伯母好。」
「好。」柳思晨抱了抱顏諾,「諾諾,我很高興你能重新站起來。」
「不用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送思晨上車以後,顏諾就站在路口等車。許是因為週末,所以很難攔到空車,就在這時,突然有輛車在她跟前停下。
秦放摁下車窗,探出頭來,「要回去吧?這個點數很難攔車,上來吧,我送你回去。」他剛送個朋友到附近,就看見她站在這裡,一天裡見了兩回,也是緣分。
「秦總?你的病好了?」顏諾有些意外的見到秦放,訝異他的復原速度,又想想他和她家的方位,婉拒道,「謝謝了,你跟我都不順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秦放有些惱她的客氣疏離,所以冷著聲音說,「我還要回工作室拿些圖紙,不是專門送你的,你到底上不上車?」怎麼每次他好心一點,她都要拒絕,莫非自己真惹人嫌?他的心情極度不爽。
顏諾素知他暴躁的脾氣,她也不再矯情,繞過車前開門坐進去,呐呐的說,「麻煩秦總了。」有免費車坐,何樂而不為?
秦放緊抿唇,專注的開車,兩個人再沒有說話。
到了家,顏諾下車,彎腰對車裡的秦放說,「謝謝你,晚安。」
黑夜裡,看不清秦放的表情,只聽得他冷淡的說,「晚安。」藍色路虎慢慢的開走了,卻不是往工作室的方向,他原本就不是為拿圖紙而來的。
顏諾回到家的時候,住一樓的房東太太還沒睡,聽見她開雕花鐵門的聲音,就披著外套走出來,「顏小姐回來啦?今天你前腳趕走,後腳就有人送來這個,也不知道是什麼,你拿回去吧。」
「真是麻煩您了。」顏諾萬分感激的拿過包裝精美的盒子,跟房東太太道晚安以後就上樓去了。回到家,她開了燈倒在沙發上,打開包裝,露出一個紫色的禮盒,上面附有一張卡片,只有遒勁犀利的幾個字,「生日快樂,小諾。」
顏諾一震,幾乎拿不穩,手指機械地拆開一層層五顏六色的禮盒。
如果把禮物裝在七色的禮盒裡,就像彩虹的禮物,感覺很幸福呢。
真是傻丫頭,那你想得到什麼禮物?
只要我想要你都能送給我嗎?
當然了。
那……我想要你的心。
最裡面一層用紅色絲絨小盒裝著的,是一條綴著一顆切割精美的心形鑽石的鉑金鏈子,在燈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顏諾只看一眼就把它重新裝好放起來。
段奕琛,這種心意再名貴再漂亮都是假的,我曾經以為得到了真心,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老天開的玩笑,所以我們不可能再重新來過,難道你還不明白?
一輛銀灰色的賓利隱沒在老街的夜色中,久久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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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5:04
第七話
周休過後,又是新的一周。
顏諾早早的回到工作室,卻發現秦放已經坐在辦公室了。她先處理週末收到的信件和郵件,把重要的文件都列印出來連同一些商業宴會的邀請函全部整理好,然後敲了敲門,「秦總。」
「進來。」
顏諾走進去,把文件都放在他桌子上,有條不紊地說,「秦總,昊天的案子已經正式簽約,下週一正式動工。另外還有幾個行內商業年會邀請你參加,我全部過濾過了,比較重要的都已經在這裡了。」
「嗯,放下吧。」秦放語氣淡淡的,見顏諾還傻傻的站著,抬眼問道,「你還有事?」
「呃,沒有,我先出去了。」顏諾在關門的那一刻又偷偷看了眼秦放,暗道,不知這位老大怎麼又不高興了。
她回到座位上,空閒下來才有時間收拾自己的東西。她早上回來就發現桌子上有好幾個小禮物,又想到今天上班時他們每個人都跟她補說「生日快樂」時,心裡暖暖的。
秦放中午有個飯局,所以早早就離開了,回來的時候顏諾跟工作室的其他人去午餐還沒回。他懊惱的耙耙頭髮,先是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顏諾的桌子上,想想覺得不妥又拿回辦公室,才坐下來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婆婆媽媽的,於是又一臉不爽的走了出去。他剛放下東西顏諾就回來了,恰好見到他怪異的舉動,她遲疑地問,「秦總?有事?」
秦放的臉微微漲紅,有些尷尬的清清嗓子大聲說,「這個是午餐飯局拿到的贈品,我見也沒什麼用,就給你吧。」他說完後像是怕被人拆穿什麼似的,立馬閃回自己的領地。
顏諾訝異的怔了一下,走到桌子前將那個「贈品」拿起來仔細的瞧了瞧,這年頭連贈品都精包裝的?她拆開一看,是一個半圓形的玻璃球擺設。透明的球體裡面是做工精細的田園風屋子模型,她摸到底座後面有開關,一打開,一道彩虹慢慢浮現在玻璃球的寧靜小世界裡,而且還放出「生日快樂」的音樂。沒想到還會有這麼特別的「贈品」,顏諾微微笑了。
其實,秦放的內心極細。
他早上無意中聽到了同事們說上週六是顏諾生日,還說午餐要為顏諾補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原來那天是她的生日,怪不得她那麼開心。
後來他就在飯局結束後去挑禮物。
他給自己的解釋是,所有同事都送了,自己作為上司不送的話未免顯得太小氣。
「先生,請問你是買來送給女朋友的嗎?」
「是朋友。」
「請問你的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是因為什麼要送禮呢?」
「女的,她生日。」
「哦,原來是女的朋友啊……那不如就送這款最新「幸福彩虹屋」吧?它採用特顯技術來模擬彩虹,還配有音樂,雖然小卻很別致。」
「這個合適?」
「先生,你沒聽說過「遇見彩虹,就會遇見幸福」嗎,女孩子都喜歡這些精緻的小玩意,而且這也是我們店裡賣得最好的一款了。」
真的會幸福?
「好,那就這個吧。」
他現在想起自己剛才居然破天荒的跑去精品商店買禮物,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透過辦公室的百葉窗,看到她正對著自己挑的禮物微笑,看樣子應該是喜歡的吧?
他的心裡跟著放了晴。
他沒有深究為什麼。
週五的時候,外地的一樁工程出現了糾紛,方磊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看情況。
而秦放則在快下班的時候出去了一趟,再回來身後就多了一個小男孩。他一直拉著秦放的手,秦放甩開了他又趕緊跟上巴著不放。秦放一百八十幾公分,那孩子還不及他半身高,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
「小子!快放手!自己找個地方玩,我還有事要做,忙完了再帶你去吃飯!」秦放不耐煩的吼叫著,這個小崽子,從接他放學到現在就像狗皮膏藥貼著自己,真是難纏。
「不行,我舅說現在壞人多,千叮萬囑我要寸步不離地緊跟著叔叔,不然就會被壞人抓去敲斷手手腳腳當流浪兒,我才不要!」男孩嘴嘟嘟的拉著秦放的袖子不放,黑溜溜的眼睛轉得飛快。
「顏諾,幫我看好他,別讓他亂跑。」秦放把孩子扔給顏諾,見她一頭霧水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小子是方磊的外甥,他爸媽都外派學習,之前一直跟著他的姥爺姥姥的,前陣子方磊他爸摔傷進醫院,方媽顧不來,所以才由方磊帶著。」而方磊不在,自然就託付給他了。他臨進辦公室又狠狠地瞪了李浩一眼,「臭小子,別亂跑!」
李浩縮了縮脖子,趁秦放背過身去又用手指巴著臉對他做了鬼臉,一看秦放回頭又正襟危坐裝精乖,瞪著好奇的大眼瞅著顏諾。
顏諾一歎,看樣子是不能準時下班了,她重新把皮包放回抽屜,擔起看顧孩子的重任。
李浩見顏諾又是倒橙汁又拿點心給他,說話輕聲細語的,一下子就喜歡了她,晃著腿滿嘴蛋糕屑地嚷嚷,「姐姐,你比我媽溫柔多了,而且又長得漂亮,肯定很多人追!」說完還肯定自己般點點頭。
顏諾愕然,不是說他才小學二年級嗎?還是現在的孩子都很早熟?
她無奈地淺笑哄著,「你也長得很帥啊!」
「是嗎?嘿嘿,很多人都這麼說誒。」李浩自豪地用小手摸摸自己的臉蛋,眼珠子一轉,又鬼靈精地問,「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嗎?」
「咳咳。」顏諾正想喝口水,被這句話嗆到,一直咳不停。
李浩小盆友居然還有模有樣地下結論,「反應這麼大就是沒有了,正好我舅舅也沒女朋友,不如你當我舅媽吧?我很喜歡你啊。我媽已經夠凶了,如果我舅再娶個悍舅媽,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這下顏諾終於知道為什麼秦放會抓狂了,這個小李浩人小鬼大,連她都頂不住了。
「李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秦放大大吼了一聲。
李浩吐吐舌,馬上立定站好,「到!」
秦放教訓道,「你給我安分點,不然我把你丟出去!」還沒人敢明目張膽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挖牆腳的,他是頭一個!
「好的!」李浩呐呐道。
秦放睨了眼一臉尷尬的顏諾,又看看時針過了六點了,語氣放緩,「已經這麼晚了,一起去吃飯吧。」說著也不給顏諾回話的機會,拎著李浩的衣領就下了樓。
他不喜歡聽到顏諾的拒絕。
「姐姐快跟上哦!我等你!」李浩興奮地朝她招手後被拖走了。
顏諾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跟上了。
李浩到了車上也不安分,而且還很有主見的對秦放說,「叔叔,我要去南京路新開的那家兒童樂園餐廳,我同學都去過了,說那裡的烤雞翅超好吃!」
秦放咆哮,「我說去哪就去哪!你嚷嚷什麼?再吵我就不給你飯吃!」
顏諾保持沉默,她深知這一大一小都不是善茬。
李浩童鞋拍拍秦放的頭,滿眼感慨地說,「叔叔,看來你很窮啊,居然連雞翅也吃不起,不怕不怕,我叫舅舅多出點薪水給你啊,誰叫我倆關係好呢!」
「你!」秦放氣結,差點被他氣昏了頭。到底誰給誰發薪水?沒搞清楚狀況的臭小子。
顏諾本來還極力忍著,可是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因為看秦放吃癟的樣子真的很過癮。而秦放見顏諾笑開來,脾氣反倒消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喜歡看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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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浩津津有味地吃著烤雞翅,還不忘討好的對顏諾推介,「姐姐,這個真的很好吃哦,快嘗嘗!」他說著把兩個雞翅放到顏諾的餐盤裡,自己嘴裡叼一個,盤中還有兩個,瞄一眼凶凶的秦放,才不情不願地撥了一個給他,「叔叔,你的!」舅舅說過,出錢的是大爺,不能得罪的。
「為什麼你叫我叔叔,卻叫她姐姐?」秦放的心裡極度不平衡,搞得跟顏諾差一輩似的。
小李浩一副「你笨啊」的樣子地瞅著秦放,邊啃雞翅邊說,「因為我舅舅說跟你是好兄弟,所以我當然叫你叔叔啦,不然你要叫我舅啥?至於姐姐嘛,姐姐那麼年輕,叫阿姨就老了啊。」
「你這小子!」秦放的脾氣說來就來,作勢要凶他。顏諾不老,難道他就很老嗎?這小子是皮癢了!
顏諾適時溫軟地打圓場,「秦總,小浩不過是個孩子,別太計較了。」雖然他確實機靈得讓人頭疼。
「哼!」秦放冷哼。
吃完飯以後,秦放先送顏諾回去,而方磊還沒有回來,所以孩子還是先跟著他。
這晚顏諾的手機有很多通未接來電,全部是段奕琛打來的,她沒有接。等洗完澡出來,鈴聲又響了起來,她正要掐,看清楚才發現原來是秦放。
「喂?秦總?」
「呃,是我,你……」秦放的語氣有些忐忑。
「什麼?」
「你明天……」
接著顏諾就感覺電話那頭有些混亂。
「姐姐,是我小浩啦,叔叔真笨,說話吞吞吐吐的連約女生都不會,怪不得沒有女朋友!啊……姐姐,叔叔要對我下毒手!」
「喂,是我。」
「秦總,有什麼事嗎?」
「方磊要後天才回來,這小子又說要出去玩,還嚷嚷著要你跟去,你明天有沒有空?」
「姐姐,其實是叔叔要約你……唔……」
「你給我閉嘴!」
又是一片混亂,過了一會,安靜以後顏諾聽到秦放的聲音。
「顏諾?還在嗎?」
「嗯,在的。」
「你明天有空嗎?其實我不大會帶孩子,所以想著多個人照顧會好一點,你也知道這小子太皮了!」
「明天啊……」顏諾考慮了一會,覺得反正是休息,也無事可做,說道,「明天可以,那我們要去哪裡?」
「他非要吵著去動物園,也不知有什麼好看的。那就說定了,我們明天早上八點去接你。」
「好。」
「那,晚安。」
「晚安。」
秦放的公寓——
掛了電話以後,秦放發呆了好一陣子。顏諾猶豫的時候他以為她又會拒絕了,還好沒有。莫名的,他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這時李浩剛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撲到秦放身上直蹭,還人小鬼大的問,「叔叔,你為什麼對著手機臉紅?」
「被你熏熱的,趕快給我睡覺去!」
「叔叔,你再這麼凶真的會沒人要的。」
「我看你是皮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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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5:29
第八話
顏諾一直沒有接段奕琛的電話。
第二天早上開機的時候,收到了幾個來電提醒的簡訊,還是他。
她怔忡了許久,因為在她的記憶裡,段奕琛不會是這麼不乾不脆的人。
只是,他似乎不知道他的出現意味著好了的傷疤被無情的揭開。
那種痛,他瞭解麼?她甩甩頭,拋開不必要的惻隱,利索地穿好衣服等秦放來。
八點時,秦放載著興奮了一路的李浩來到顏諾樓下,他摁了兩下喇叭,顏諾就跟著下了樓,上了後座跟李浩坐在一起。
李浩圓溜溜的大眼在她和秦放身上打轉,「姐姐,你們倆今天穿的衣服好像啊,是不是約好的啊?怎麼也不通知一聲,我也穿件黃色的嘛,剛好我媽才給我寄了一件阿童木的。」
秦放和顏諾皆愣了愣,彼此互看了兩眼,又不約而同的別開眼。
好像,真的是這樣。
顏諾今天穿的是一套米黃色的休閒運動服,還戴了一頂亮粉色的太陽帽,恰好秦放也是穿了米黃色的T恤,乍看之下,就像穿了情侶裝似的,登對得宛如一雙璧人。
秦放悄悄地看了眼倒後鏡,見顏諾的兩頰紅粉飛舞,正帶些無措的望出窗外。那靦腆的模樣讓他的神色莫名的飛揚起來。
因為是週六,動物園裡的人很多。
最常見的是溫馨的一家人,帶著孩子度週末的,也有滿臉甜甜蜜蜜的情侶來拍拖,或者是學生們結伴來郊遊。
李浩拉著顏諾的手這裡轉轉,那裡晃晃,看到稀奇的動物還會樂得上下蹦跳,活躍得很。
秦放怕人多會走散,所以一直緊緊地跟著他們。
「姐姐,那邊是什麼動物,好多人啊,不如我們也去看看吧。」李浩說著就拉顏諾往人堆裡鑽。
「臭小子,怎麼哪人多往哪去!」秦放暗咒一聲,又緊跟上去。
卻見顏諾額上已出了薄薄的細汗,微微皺著眉,被人擠得歪歪斜斜,還得顧著孩子。
而李浩嘟著嘴忿忿,「姐姐,我什麼都看不到。」
「是啊,人太多了。」顏諾有些無奈,週末去玩就有這樣的困擾,大家都休息,自然就擠了。
「小鬼頭,你坐我肩上。」秦放有力的臂膀一下把李浩舉高坐在肩膀上,又轉身對顏諾說,「你先到那邊的榕樹下等我們,別進來了。」
顏諾點點頭,「那你們小心點。」然後往秦放指的地方走去。
顏諾坐在榕樹下供遊客休憩的長椅上。
遠遠的,見到比別人高一截的李浩高興的揮舞著小手,秦放穩穩地托著他。
顏諾微微笑了,連眉眼都帶著溫柔。
朦朧間,她憶起,小時候她爸爸也是這樣,讓她坐在他肩膀上在曲水深巷中轉悠,那時候,連空氣都是快樂的。
長大以後,她喜歡摟著爸爸的脖子,「真希望永遠不要長大,那我就能常常坐在爸爸肩上了。」
而爸爸對她說,「傻丫頭,人總是要長大的,以後會有一個人接替爸爸的位置,讓我的寶貝得到幸福的。」
可是爸爸,我覺得,幸福好遙遠呢。
顏諾的鼻子有些發酸,她知道,誰也無法回到過去。
過了好一會,秦放拉著李浩走來。
顏諾深吸氣,平復了心情,朝他們笑道,「這麼快看完了?」
「嗯嗯,姐姐,我告訴你哦,裡頭是一隻很威風的大獅子。」李浩張牙舞爪的學了起來,瞄瞄秦放,他又說,「跟叔叔一樣,老喜歡吼人。」
顏諾撲哧的笑了出來。
秦放果然不負眾望,怒氣奔騰的咆哮,「李浩,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然後兩人在空地上上演追逐戰。
忽然有一對情侶在他們身邊走過,細語道,「你看,好年輕的夫妻啊,而且居然還有那麼大的孩子了!」
顏諾的臉「唰」下紅了,這誤會太大了。
下午的時候,顏諾收到了一條短信——
小諾,我今天去了以前我們常去的地方,感覺很溫暖,我,想你了。
她心裡刺刺地疼起來。
秦放跟李浩拿著點好的披薩回來,見她臉色蒼白,有些焦急,「怎麼了?不舒服?」
「我沒事,只是覺得太悶熱。」顏諾很快掩飾過去,把手機放回包裡。
「哦,秋老虎嘛,這邊通風,你坐這吧!」秦放不疑有他,幫她挪了挪位置。
那時的秦放,還不知顏諾的心底藏了一個段奕琛,而且藏得那麼深。
接著他們又去其他的動物區,李浩小朋友完全發揮了小孩子豐富的想像力,纏得一向火爆的秦放也十分無語——
李浩:叔叔,為什麼長頸鹿的脖子那麼長?
秦放:脖子不長它就沒東西吃,會餓死。
李浩:不對,我覺得它可能是覺得叫『短頸鹿』太難聽,所以才拼命伸長脖子,動物也要面子的嘛。
秦放:……虧你想得出來。
李浩;因為我聰明。
秦放:……
李浩:為什麼猴子要抓蝨子?
秦放:因為它們覺得癢。
李浩:為什麼海獅喜歡游泳?
秦放:你給我回去看《十萬個為什麼》!
秦放的估算錯誤,李浩這個小人精比客戶還難纏,即使加一個顏諾也被他的活潑好動折騰死了,在動物園裡玩到傍晚,再去市里吃了晚飯,這小鬼才倦了歪躺在後座睡得香香的。
秦放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問,「是不是很累?外甥多似舅,這小子簡直就是方磊小時候的翻版,沒一刻消停的。要不先睡一會,估計還得大半小時才能到你家。」他從開始吃飯就見她直揉眉心的,臉上也滿是倦意。
顏諾一鄂,還是不適應他的關心,想了想才輕聲說,「沒關係的,我這是不常運動的結果,稍微動動對身體反而更好。」
「你以前去過動物園嗎?」
「嗯,去過。」她記得大一的時候班裡曾組織去動物園春遊,當時那裡還沒擴大規模,動物不算多,但是他們卻玩得很開心,後來大家出國的出國,工作的工作,各奔東西,而她又……所以大家幾乎沒有聯繫了。
「我倒是第一次。」秦放的聲音有些變淡,在車流喧囂中幾不可聞,那雙眼,沉得不見底。
可顏諾卻聽見了,難言訝異的神色,她記得,上次去遊樂園,他也是第一次去。
她突然想起了一本書上說,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故事。
所以她沒有再接話。
等秦放轉過頭時,顏諾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一絲劉海不安分的垂到她鼻眼,他剛伸出手要替她挽上,又一怔,縮了回來。
秦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老街的路口在進行地下水管搶修,秦放的車子進不去,無奈之下只好停下來叫醒顏諾。
「真的不用我送你?」
「秦總,你還當我是三歲孩子麼?就幾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帶小浩回去吧。」
「那好,如果有什麼事,記得要打給我。」
「嗯,你慢走,路上小心。」
看著秦放的車駛出大馬路,顏諾才回頭往老宅子走去。
老街客流旺,沿街的鋪子一般營業到十一二點,所以她即使一個人也不怕。
習慣自己一個人,總比習慣了兩個人可到頭來卻還是一個人的生活要好上百倍。不過,如果生活重來,也許她還是一樣的選擇,應了那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老宅子的雕花鐵門前有一盞復古的路燈,透出昏昏黃黃的光芒。顏諾垂著頭,走近了,才發現自己的影子與另一個斜長的暗影交匯在一起。
她抬眼仔細一看,還能是誰?她命中的孽障,段奕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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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5:37
第九話
顏諾記得曾經看過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只要一分鐘就可以碰到一個人,一小時就可以喜歡上一個人,一天就可以愛上一個人,但需要花盡一生的時間去忘記一個人。
這話真真是精闢,其實,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段奕琛,只是不想再記得而已。
窗外夜色已朦朧一片,她打量著玻璃裡的自己,一頭微卷的長髮紮成馬尾,穿著朝氣的米黃色運動服,似乎時光在流轉,她還是從前孩子氣的她,受盡寵愛。
如今卻孑然一身,無限感慨。
驀地,聽見身後的人在囈語,她的心被刺了一下,趕緊轉過身看去,他安靜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並沒有醒來,只是皺著眉不舒服的側側身,想來已是倦極。蒼白,不該是屬於段奕琛的顏色,他出現的地方總是流光溢彩,從容的舉止,淡雅的淺笑總能在第一時間吸引人的目光,這般虛弱的他真的讓她很不習慣。吊瓶裡的藥水一滴一滴地滑落透明的針管,流到他冰涼的手背,青色的血管凸起來,有些嚇人,而她也真的被嚇到了。
剛剛在路燈下,他才揚眉跟她喊了一聲「小諾」,便已無力地扶著牆,搖搖欲倒。她當下顧不得什麼,急急地去攙住他,見他鬢角都是冷汗,脫口便問,「胃病又犯了?」話一出口她就悔恨的咬唇,這個「又」字,實在是有太多的含義了。
他勉強地笑笑,低語道,「還好,我沒事的。」
她怎麼會信他的鬼話,明明都感到他的手凍成冰,於是拿出身上的電話正要撥號,被他打住,「你要打給誰?」
「孔秘書。」從前她如果找不到他,就會打給他身邊的孔秘書,一定能找到人。這位孔秘書辦事俐落,總能將一切處理得很妥當,是他跟前的大紅人。現在他不舒服,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他。
他望著她,聲音少了往日的沉穩,帶著難受的微啞,「不用了,他早在半年前就升調分公司的總經理。」
「那你現在秘書的號碼呢?」
他搖搖頭,「我沒事,你別擔心。」
「什麼叫做沒事?」她微慍的斂眸,略高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蔓開,「堂堂段奕琛,日理萬機的盛世總裁,就這麼可憐兮兮地站在這裡吹風,是博人同情嗎?我不是你那些商業對手,不要對我用你的心理戰術。」他就是這麼一個人,無論誰是誰非,他總有本事讓別人先低頭服軟,照著他的意思來。
她定定地望著他,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深秋的夜晚只穿一件單薄的風衣,再健康的人也頂不住,何況他明知自己還有習慣性胃疼的毛病。好在後來她堅持送他去醫院,結果一出來,是急性胃炎,再加上吹了一晚的風,更是雪上加霜。
她歎一口氣,在他床前坐下來,指尖無意中碰到他被液體灌得冰涼的手,便情不自禁替他捂熱搓暖,直到感覺沒那麼冷才堪堪放開。
世事輪流轉,此刻他跟她倒是換了過來。
她一直很怕打針,那閃著寒光的針尖總讓她不寒而慄。小時候生了病迫不得已要打針的話,她總是把臉埋在爸爸的懷裡,雙手緊緊的揪著他的衣襟,顫抖個不停,全身僵得藥水打不進去。
爸爸就會輕輕拍著她的背,帶著令她安心的暖暖的語調哄著,「諾諾乖啊,打了針身體就舒服了,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了,有爸爸在,不用怕。」
然後她就會放鬆下來,儘管還是很疼,卻不再恐懼了。
後來遇到他,他也常哄著她,記得有一次她發高燒,人都燒得迷迷糊糊了卻還是賴著不肯聽醫生的話打一針,嚷著吃藥就行。
他就擰著眉沉聲微斥,「你還是小孩子嗎?想把腦子燒壞了?」
她脖子一縮,便撒嬌地拉拉他的袖子,委屈地低喃,「奕琛,我怕疼。」
然後他滿眼的無可奈何,點點她的額縱容道,「真是怕了你了,抱著我吧,別往後看。」然後又輕聲地對護士說,「麻煩你輕一些。」
那時她抱得他緊緊的,打完針也不願放手,心裡流淌著絲絲的暖意,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依賴這個男人,愛著這個男人。當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他的時候,又發現竟然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推門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抬眼一看,是林宇哲來了,望著她的目光深沉如海。她不自在的別開眼,站起身來,平靜地說,「既然你在這,我就先走了。」
「就走了?」林宇哲神色黯然,看看手錶說道,「都快一點了,我送你回去吧。」
顏諾看了看吊瓶,還有一小半就滴完,便搖搖頭說,「我打車回去就行,這裡總要有人看著。」
林宇哲深看她一眼,旋即走了出去,很快又回來,「我跟值班護士說了,她會定時來查看的,我先送你。別拒絕我,我不放心你這麼晚一個人走,你忘記之前那件事了?」
顏諾一鄂,知道他說的是她以前的一個同學,因為晚歸而被歹徒攔路搶劫,丟了錢財不說還被捅成重傷進了醫院,最後修養了大半年才好轉。自那以後,段奕琛就勒令她不許一個人夜行,除非有人陪。
顏諾點點頭,沒有拂了他的好意。
車上的氣氛有點尷尬,安靜的空間混著夜色,冷凝而深沉。
「你……最近還好嗎?」林宇哲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顏諾在動物園玩了一天,晚上又在醫院折騰了那麼,已有些累,有點昏昏欲睡,聽他一問,反而清醒了許多。
她怔然,隨即淡淡地道,「很好。」
其實怎麼界定好與不好?現在她能正常地吃飯睡覺,應該比以前好很多了吧?
這個話題太生疏太枯燥了,林宇哲有些挫敗,突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實在不會面對這樣冷漠的顏諾,以前她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聲音像黃鸝般清脆,眉眼彎彎的是很愛笑的一個女孩子。要不是奕琛告訴他後來發生的事,他根本無法想像她這一年竟是這麼過來的,他很想問,卻不敢問。
他側眼望望身畔的顏諾,記憶慢慢變了,她清秀的輪廓少了明媚的光彩,反而多了沉澱的孤寂。他重新面向夜色,兀自低喃,「終究是我們的不是……」
顏諾疲憊地靠著車窗,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臉上一片平靜,其實心裡已如海浪般奔湧翻騰。見他如此這般的小心翼翼規避過往,她心裡也不好受。
下了車,冷冷的夜風讓她冷靜許多。林宇哲堅持送她到門口,路不長,很快就到了。
顏諾思量了一下,進門前對他說,「醫生說他喝太多的黑咖啡,損壞了胃粘膜,如果再不注意就有可能轉變成慢性胃炎了。如果可能,就讓他少喝點吧!」說完又覺得尷尬,便轉身大步往裡走。
林宇哲朝她的背影喊道,「顏丫頭!」這是過去的稱呼,他比她和段奕琛都要大,每每見她都覺得像個沒長大的小丫頭,於是喊著喊著就都習慣了,還多了份親切。
顏諾頓了頓腳步,卻沒有回頭。
林宇哲清俊的臉龐有些猶豫,還是問了出口,「你跟奕琛真的不可能了嗎?其實他……這一年過的並不比你好,你們何苦再彼此折磨?」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久到林宇哲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悠悠的聲音順著夜風傳來,決意而乾脆,「不可能了,因為我不想日復一日的猜忌在他心裡,在你們眼中我到底是顏諾還是林宇涵,這樣活著,生不如死。」
林宇哲心頭重重一震,嘴張嘴合,卻只能默然看著她隱身古老的大門。
回到醫院的時候,他發現段奕琛已經打完點滴,半倚半坐起來,眼睛一直望著窗外。
「你有送她到門口嗎?」段奕琛低聲問。
林宇哲忽然覺得病房裡有些悶熱,脫了西裝放在一旁,在他前面坐下,「嗯,看她進屋才走的。原來你剛才根本沒睡著啊!」
段奕琛的沉默證明了他的猜測。
過了一會,段奕琛又說道,「其實,除了那張臉,她真的不太像宇涵,眼睛不像,笑起來不像,性格更是大大的不同。」
林宇哲頷首認同,「是啊,宇涵性子冷一些。」宇涵,宇涵……念及此,他的心跟著泛起難以遏抑的疼。
「可是我明白得太晚,我應該早點跟她說清楚的,而不是讓她那樣難堪的離開,她一定很難過。」
林宇哲一歎,拍拍他的肩,「其實,我剛才有問過她。」他將他們的對話完完全全複述給他聽。
段奕琛微微一窒,久久才堅定的說,「宇哲,我很清楚自己愛的是小諾,宇涵已經是過去了。」當初宇涵離開的時候,他雖然很心痛,還是能生活下去。可是顏諾要離開他時,那種感覺不能僅僅用痛來形容,彷彿帶走所有的光和熱,只餘一片冰冷的黑白。
原來愛情曾經來過,卻又在他沒有想明白的時候傷心的離開了,他後悔莫及。
「你就不怕宇涵難過?」林宇哲偏過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哎,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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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5:51
第十話
顏諾在電視機前抱膝窩在沙發坐了一晚,沒有開燈,螢幕裡的《The Body guard》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上演著。等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畫面定格在最後Marron與Frank風中擁吻的場面,感人至深。
柳思晨曾說,她之所以會喜歡這部片子是因為她需要安全感,所以無論過程多曲折,結局一定要是HE。一個憧憬愛情的人如果連理想都被打擊了,那現實就沒法繼續下去了。
她默默地流著眼淚,心口悶得難受,朦朧的視線中揮之不去的不是深情的Frank,而是段奕琛,不由得緊緊用雙手環抱住自己,什麼也不想去想,明明是溫和的秋日,卻堪比寒冬,心是冷的。
記憶竟然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鮮明。
那天,T大剛好開一個學術經驗交流會,還邀請了幾位往屆的傑出校友來做實例演講,其中就包括年紀輕輕卻已是「盛世」總經理的段奕琛。那時她剛讀研一,碰巧她要去做家教,回來又倒楣的遇上交通管制而塞車,趕到演講的大梯教時交流會已經開始了。
她很想進去,又覺得自己遲到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為此遲疑了。走廊的感應燈忽閃忽明,她的思想正在為「To be or not to be」而天人交戰。驀地聽見有個沉穩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她心裡一喜,看來有同伴了。
等人走近了,她一抬頭,彼此皆是一怔。她剛好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不大清楚,只覺得對方很高大,在嬌小的她跟前有種居高臨下的威勢,見他一直望著自己,她有些不好意的垂眸,兩手不安的絞著,心裡想著,該不該邀他一起直接殺進會場呢?
這時會場的門卻從裡面打開了,感應燈一亮,是個戴著眼鏡高高瘦瘦的男生,她心虛的低了低頭,呐呐地喊了句,「裴師兄……」
裴修文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又笑容可掬的對她身後的人說,「段師兄?徐教授還以為你不能來呢,正讓我出來看看,幸好幸好,不然我們又錯過了。」
段師兄?她愕然的斜眼看去,他穿著合體的襯衣西褲,手臂上隨意地搭著休閒西裝,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顯然跟她不是一路人,自己剛才竟然還妄想跟他「狼狽為奸」?真是笨得可以!她越發的覺得沒臉留在這裡了,算了,還是放棄這次交流會吧,哲人說,下一次更好。
她正想不著痕跡地偷溜,那人卻慢慢地走近自己,和煦地淺笑著,「怎麼能不來呢?只是我多年沒回母校,這裡變化太大,我正愁不知道正確的地點呢,好在這位同學熱心地幫忙帶路,不然會耽誤得更久。」接著又在她身旁輕和地說,「同學,真是謝謝你了。」
裴修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這邊請吧!」
她羞愧的臉燙得跟火燒似的,熱到耳根子。
就這樣,因為他慷慨的解圍,她順利地進了會場,很快就看到室友連玥她們朝她揮手示意,她忙不迭地投奔組織,遠離尷尬。在對「八卦通」連玥旁敲側擊今晚的嘉賓背景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段奕琛——曾經的T大風雲人物,他畢業那年直奔常青藤,而她才是個甫進大學的菜鳥。
她遠遠望去,站在講臺前的段奕琛儒雅從容,不失風趣的跟台下的學生分享自己求學和經營企業的經歷。她周圍的人開始情不自禁地私語起來。
「哇,段奕琛真人比照片要帥很多啊!」
「聽說他才二十八歲,真是名副其實的青年才俊,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少異想天開了,那樣的人物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不過……偶爾臆想一下也不礙事,嘿嘿。」
顯然,段奕琛的魅力已經虜獲了不少芳心,他的確有這個本錢。
在他之後又有幾位校友發言,興許是因為段奕琛風華太甚,後面的講演有些無味,她也開始心不在焉的神遊。等負責主持的裴師兄宣佈交流會結束後,大家開始朝門外擁去,她不慣與人擠,便特意留到了最後。
徐教授正在跟幾位師兄聊天,眼尖地看到她,就笑呵呵地招手把她喚來身邊,跟大家介紹,「這丫頭叫顏諾,我帶的,剛升研一,成績很不錯,以後你們多多關照她。」因她父親的關係,徐導總是很照顧她。
幾位師兄連聲稱是,還跟她握手寒暄,最後是段奕琛。她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輕握了一下手,想了一會又細聲說,「謝謝你。」
而他依然淡雅淺笑,大方回道,「不客氣。」
離得那麼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俊秀的眉眼讓她一瞬間移不開眼。
手機短訊響起,彷彿催她夢醒,她才驚覺,自己又在想他了。
是思晨的,「老家的事情已經解決,等我爸回來我就能解放了。」
顏諾嘴角一揚,柳思晨上次來這就說想在這邊找工作,還能跟她做伴的。於是她輕快地回復,「真是太好了,我等你。」
因為她太不喜歡孤獨的滋味了。
她知道太沉溺於過往不是好事,收拾好心情,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到老街老字型大小的豆漿鋪子享受了一頓美味的早餐才慢吞吞的回到工作室,才到樓下就被寧曉光拖住,一邊瞄著樓上的方向一邊勸她,「顏姐,今天刮十二級颱風,不如你晚點才上去吧?」
顏諾挑眉,一聽他的話就知道秦放又在發脾氣了。她輕聲問,「秦總今天這麼早回來了?」
寧曉光點點頭,「奇怪的是,老大剛回來的時候還是春風滿面的,還說這個季度業績好,叫我在工作室內部郵箱發件宣佈月末發獎金來著,哪知瞬間風雲變色,連子熙剛去送檔都被他轟得哭出來。」
「有什麼奇怪的,陰晴不定是你們老大的亮點。」顏諾淡定地拍拍寧曉光的肩膀,一臉從容走到樓上去。
她回到座位,由半開的百葉窗看去,秦放正在辦公桌前踱來踱去,繃著臉不知跟誰通電話,即使聽不見,從他的表情也能知道語氣不善,而且說到最後竟然還將手機往牆上一甩,手機馬上四分五裂地飛濺。顏諾的心也跟著一跳,雖然她素知秦放脾氣火爆,但是像今天這麼激烈的舉動還是頭一回見。
辦公室的門倏地打開,秦放怒氣騰騰地走出來,見到顏諾時頓了頓,冷聲吼著,「馬上幫我訂一張後天飛美國的機票。」
「好的。」顏諾應了一聲,卻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即刻打電話,而是走去茶室,任得秦放在身後直吼。過了一會兒,她從茶室的儲物櫃拿出藥箱,把它拎回位置,秦放還一個人在那裡憋氣,黑亮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要把她吞下去一樣。顏諾見慣了他的虛張聲勢,也不以為意,打開藥箱後又抬眼對秦放說,「秦總,麻煩你先坐下來。」
「我說要你定機票,你這是幹什麼!小心我扣你薪水。」
「秦總,扣薪水的事待會再說吧。現在,你這裡受傷了,需要處理。」顏諾比比他的額頭說道。
她輕柔的嗓音讓秦放一愣,摸摸額頭,指上立即沾了血,他這才覺得疼,臉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紅,卻已乖乖坐下。
一道淺淺的刮傷,滲出幾滴血珠,顏諾心道,不知是誰惹得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取出藥棉細心地幫他清理傷口,又幫他貼上創可貼,這才大功告成。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秦放紛亂的心也漸漸平復,眼裡閃過一絲懊惱,怎麼,總是在她面前出糗?
這時顏諾已收好藥箱,利索地打了訂票電話,正朝他問,「秦總,早上十點的航班可以嗎?」
「嗯?哦,可以。」他回過神來,一想到後天的行程,氣又壓不住的升騰。
顏諾自是不知秦放的心思,幫他訂了一張商務艙,又整理好他淩亂的辦公室,才繼續做自己的日常工作。到了午休的時候,她盯著手機想了很久,最終沒有發出那條問候的短信。
方磊下午才回來,見到秦放負傷的額頭便驚疑地問,「老大,這是怎麼回事?」
秦放一早上心情都很煩躁,什麼事也沒幹,只冷聲哼哼,「我後天要去『那邊』一趟。」
那邊?方磊了然點點頭,「你放心吧,這裡有我看著。」
「你有事找我?」秦放瞥了他一眼,見他捧著資料夾。
方磊知道他此刻心情肯定是不爽的,猶豫著要不要現在討論,怕凶多吉少。
秦放又吼,「你還吞吞吐吐的做什麼?有話快說啊!」
「是這樣的,盛世那裡已經正式派人和我接洽,送了一份合約書來,我看條件十分優渥,自由度也高,就想著……」後面他沒接著說,因為秦放上次已經說了不接,他也不過是碰碰運氣再問上一問,到嘴的肉不能下嚥真是折磨。
又是盛世。他一彈指就想否決,可是驀地想起方才那人口口聲聲說「你那個小小的工作室」,輕蔑的語氣讓他抓狂,想了想便說,「既然你也覺得好,那就接吧,不過事先要說好,設計上要給我們最大的空間,否則免談。」
這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方磊大喜,連聲說,「那當然,那當然。」只要老大金口一開,財源滾滾就來了。
****
秦放如期的飛去美國,沒有交代什麼時候回來,顏諾樂得清閒,偶爾便會串崗到樓下聊聊天八八新鮮事。
梅子熙捧著最新一期的財經雜誌犯花癡,「天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能幹又有魅力的男人?簡直是我的夢中情人啊!」
「嘖嘖,還情人?口水淌滿地了,收起你的色心吧,人家是最有價值黃金單身漢,還輪不到你這個乾癟豆芽菜垂涎。」寧曉光語氣酸溜溜的揶揄。
「我就是想想嘛!」碰巧顏諾下樓來,梅子熙就扁著嘴上前控訴,「顏姐,他欺負我!」
「我!」寧曉光氣結,懨懨地垂頭喪氣,其實整個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他暗戀梅子熙,除了迷糊的本人還至今不知情。
顏諾作為知情人士之一,唯有打著圓場,「你們在說什麼呢?我好來評理。」
韓躍把雜誌遞給她,說道,「喏,說這期財經封面,是盛世的總裁。不過子熙啊,人家小光也沒說錯,那樣的人物,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只能是仰望啦。」
顏諾腦子轟轟的,眼睛只盯著手上的封面看,是一張段奕琛的側影,他的笑容無懈可擊。
哪知又聽得梅子熙神秘一笑,「那不一定,可能我們工作室就要成為盛世的合作夥伴了!到時也許還能見上一面呢!」
平地一聲雷。
「真的?不會吧,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工作室眾人皆吃驚的反問。
「其實是我無意中聽見方總在講電話提到的啦,我估計還在談,不知道能不能成。」
梅子熙這麼一說,已經將眾人的興奮點帶至最高處,個個摩拳擦掌的,要知道盛世可是大集團,真能跟它合作可就前途無量了。
只有顏諾驚大於喜,難免泛起苦笑,他怎麼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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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6:05
第十一話
雨淅淅瀝瀝地下,繁華的城市朦朧一片。
顏諾正站在市中心公交月臺的一角發愁,家教那孩子要期末考了,所以溫習的時間比平日要長些,來的時候是斜暉脈脈,再出來卻已是漫天細雨了。
公車上的人多得跟沙丁魚那樣擠在一起,而她又最不喜歡與人爭。可是,打車錢要抵上她一堂家教費,豈不是當了回楊白勞?於是她鬱悶地躲到臨街的走廊下,看著人群一批去了一批來,心存僥倖地等著人少了些再上去,哎,她知道自己是有點小固執的。
車水馬龍,下著雨也沒有減少人流,很熱鬧。
再過幾天就是耶誕節了,市中心廣場的花圃中央有一棵很高很大的聖誕樹,上面掛滿了斑斕的飾物,街上商店的櫥窗也噴上了充滿節日氣息的彩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街上的情侶多了起來,男朋友摟緊女朋友的腰,共撐一把傘,時不時咬耳細語的,很是溫馨。
顏諾再歎,她也不奢望有個男的給她肩膀靠,能借她一把傘就不錯了。不由得想起前兩天徐老的話,他說他帶的學生那麼多,還就沒見過像她過日子這麼清規戒律的,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生活單調乏味。說到最後竟還主動要求給她介紹物件,她笑著轉移了話題,躲過一劫。雖然同學室友大多成雙成對,可是如果緣分未到,沒有遇到對的人,強求也無用。
這個城市的冬天比她家鄉冷很多,再加上下著冰凍的小雨,四周都充斥著寒氣。她剛才被雨淋濕了頭髮,不自覺的打了個噴嚏,趕緊把圍巾將半個臉捂得密密實實的。又等了一會,抬手看看表,快十點了,她猶豫了一下,把大衣的帽子往頭上一套就想往雨裡鑽,心裡想著這回死也得擠上去,卻在這時突然被人拍拍肩,頭頂上還有把傘,她嚇頓時了一跳,抬眼看去,原來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段奕琛穿著一身黑色長款大衣,裡面襯著淺色系的V領毛衣,還撐著一把純黑的傘,在風雨中長身玉立,簡直將魅力發揮到了極致,難怪那麼多人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更要命的是,現在他是在為自己撐傘,她霎時有些暈眩。
「怎麼沒帶傘?要坐車嗎?」段奕琛的聲音淺淺淡淡的,很有磁性。
「嗯,我剛逛完街,正要打車回學校呢。」顏諾撒謊不打草稿,樹要皮人要臉,這是善意的謊言,她可不想自己在別人眼裡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
「我有車,我送你吧,這雨越下越大了,感冒了不好。」
段奕琛沒有拆穿顏諾,其實剛才遠遠的就見到她在躲雨等車了,那看著公車的幽怨樣子有些好笑,想起來那次交流會她也是特地留到最後才走的,應該是不喜歡人擠人。不過見那張俏麗的小臉被圍巾遮了大半,他眼裡的光暗了下來,腳步已經比心快的上前去了。
「這怎麼好意思?」顏諾小小的禮拒一下。
「師兄照顧師妹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難得我們同樣師承徐教授,也是緣分不是?給我一個機會當好人吧。」段奕琛說話很有技巧,讓人很受用。
顏諾頑皮的敬了個禮,吐吐舌,「那我就不客氣啦,好師兄。」其實她心裡已經雀躍得開了花,不僅有免費車坐,而且還有個頂級護花使者,大大地滿足了小女人的虛榮心。
上車的時候,她的手還有些雨水,系安全帶的時候老是打滑,段奕琛見了便俯身過來很快就幫她弄好了。不過就這麼一霎那的「親密接觸」,讓她的小心肝怦怦直跳,美男在懷,豈能淡定?她有些悔恨今時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個花癡,一下子就被人家翩翩的紳士風度就迷得七葷八素的。
他把她送回學校後,還很MAN地撐傘到她宿舍樓下,羨煞旁人。
回到宿舍,一下子就被三個彪悍室友「挾持」嚴刑逼供,連玥笑得奸奸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把JQ的經過一一說清楚!」
顏諾的臉還是很紅,眼神有些閃爍,呐呐反駁道,「哪有什麼關係?我們就是純潔的師兄師妹,上次交流會打過一次招呼。今晚我沒帶傘,剛好碰到他,他就送我回來唄,有什麼奇怪的!」她套用了段奕琛的說辭。
顧芊芊卷起一本書挑起顏諾的下巴,問,「真的是這樣?」
「真的真的,小的不敢欺瞞。」顏諾即刻順著臺階下。
其實,即使她想有些什麼,別人估計也看不上吧,她在心裡嘀咕著。
「嗯哼,我看未必。」陳辰的臉上也寫滿了不相信。
顏諾無奈地投降了,最後因為這場豔遇而被迫到友誼飯館請客大餐一頓,撫慰她們「受傷」的心靈。
不過顏諾覺得奇怪的是,自那以後她就發現了段奕琛無處不在。當然,不是說他本人,而是說她去圖書館的時候會發現校刊上有他的報導,去食堂吃飯也會碰到同學聊起他的事,偶爾買份雜誌來看,他也可能是上面的封面人物,據說他最近還要為母校捐資建樓……
總之,好像一下子發現了許多可以瞭解他的空間,滿足她的好奇心。
後來她才漸漸明白到,原來那樣關心一個人的存在,是愛的開始。不過那時她還沒有多想,只是覺得他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一個很有風度的紳士,一個很照顧人的師兄,再沒有別的。
短暫的寒假過後,研一的下學期開學了。
導師佈置了一個作業,讓他們自己組隊分別去完成一份業內的調查報告,而他們組瞄準的是大名鼎鼎的「盛世」,它的理念,它的規模,它的成功對他們來說都是最好的資源。可是越是出色的公司,越是不會輕易就能答應他們的要求的。
那天他們組四個人在盛世的公關部又哀又求,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讓行銷經理同意讓他們在公司裡完成這次調查。其實他們自己本來也不抱希望,之前不是沒有人試過,都是失敗而回。顏諾倒是看得很開,努力過了,到最後真的不行,她會懂得放手的。
等他們終於被「友好」地請下來的時候,剛好碰上了在外回來的段奕琛。
「你怎麼在這?有事嗎?」他看見顏諾時覺得有些意外。
連玥輕輕推了推她的腰,諂媚地笑著拉關係,「段師兄,我們在做個學期調查報告,想借貴公司寶地一用,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就這樣?當然可以。」段奕琛笑了笑,不理會一旁下屬的驚疑,只轉身問顏諾,「怎麼不來找我?」
怎麼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他們兩個?
顏諾被拱了出去,硬著頭皮解釋,「我,我沒你的手機號,也就不想麻煩你了。」
她不是沒想過找他,只是兩人除了短暫的兩次會面,說起來根本不算熟悉,貿然請求的話她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更別提拉裙帶關係了。
段奕琛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找來跟在身邊的孔秘書,吩咐道,「由你負責跟進這件事,儘量配合他們的要求。」
「是的,總經理。」孔秘書答。
接著連玥他們朝顏諾拋了個曖昧的眼神就樂顛顛地跟著孔秘書走了。
被單獨留下來的顏諾覺得氣氛有些局促,連周圍的空氣都開始稀薄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這樣,這樣好嗎?會不會被人說你以權謀私?其實,我們可以再找別的地方的……」
段奕琛聞言怔了怔,隨即爽朗的笑出來,「這點主我還是做得了的,你的顧慮倒是不必要。」那語氣雲淡風輕,可是言語裡透出的自信卻讓人暗生折服。
顏諾那時就覺得,與這個男人相處很舒服。
而段奕琛也兌現了他的諾言,調研小組因為盛世的全力支持和配合,很快就完成了作業,而且成績斐然。為了謝謝他的幫忙,顏諾請他吃了一頓飯,兩人的往來也開始多了起來,而連玥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則到處嚷嚷,顏諾的春天到了。
是真的到了嗎?只有當事人知道。
直到現在顏諾還是覺得,段奕琛這樣的男人集眾多優點於一身,儒雅從容,處事沉穩,要喜歡上他,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
那邊梅子熙他們還在討論黃金單身漢和背後女友數目多寡的問題。
其實顏諾很想說,段奕琛這個人並不花心,他連助理秘書都全部用男性的,沒有緋聞,生活也很規律。只是,導致他們分手的,也是因為他重情。
即使兩人相互believe,中間也藏有一個lie,她曾經那麼那麼的信任他,那麼那麼的愛他,卻沒料到在相遇的最開始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所以,她努力讓自己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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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8:03
第十二話
幾天以後,事情果真如梅子熙所說的那樣,工作室與盛世屬下的分公司定下了合作意向,方磊還在與對方磋商細則,只等秦放回來就能敲定大局。這個消息著實讓工作室的人狂熱了一把,個個興奮不已,當然,這不包括顏諾。
事實上顏諾正在考慮要不要換一份工作,她不知道段奕琛此舉為何,真的是為了秦放在業內的名氣,還是因為自己?她想了很久還是猶豫不決,於是撥通了柳思晨的電話,她一向是她的情感軍師。
電話裡柳思晨又開始對顏諾進行EQ再教育。
「好好的為什麼要走?你不是說在那裡工作很愉快?姓段的既不是你的主宰,又不是會吃人的怪獸,只不過是一個過氣的EX而已,你怕他什麼?你一離開的話,搞不好他可能會覺得你還在意他,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你追我逐,不是浪費時間嗎?再說了,大家同在一個城市,碰面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重要的是你的心態,只有當你能坦然面對他了,才是你真正走出這段陰霾的時候。」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總是覺得不自在……」
「有什麼不自在的?當他是路人甲就好了,況且你現在只是猜測,是不是會碰面還不一定呢!一個大公司的CEO如果只會整天圍著女人轉的話估計也沒什麼出息!」
顏諾語噎,的確,段奕琛工作起來也是狂人一個。
「可能你說得對吧!」
「什麼可能!我就是真理!安啦,管他是哥斯拉還是食人獸,你淡定點,我下個月就來找你,到時姐給你靠!」
就這樣,顏諾辭職的念頭暫時被擱置下來,接著秦放也從美國回來了。他頭兩天上班的時候臉黑得跟包大人似的,不止脾氣臭,說話也總是惡聲惡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顏諾猜他這趟美國之行肯定是不愉快,聯手機都砸了還能有什麼好事?不過這些是老闆的私事,她也無權過問,只安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當他的咆哮是交響樂,又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星期。
終於到了簽約的日子,地點是在盛世的總公司的一樓會議廳。
這次的合作案對盛世來說或許不算什麼,可是之於工作室可是一個大案子。秦放,方磊都去了,隨行的除了法律顧問還有顏諾。
再次走進這裡的時候,她的心境已經很不一樣。大廳總台換了人,那個笑起來像一朵花的小君不知調到哪裡了,沒人認識她也好,畢竟時過境遷。
會議室的門打開的時候,她沒有看到段奕琛的身影,頓時鬆了口氣,不過又意外的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從前段奕琛的機要秘書孔斯年,她又糾結地擰起眉。
不過半年前擢升為分公司總經理的孔斯年倒是神色平常,率先友好地與大家一一握手問好,接著又寒暄了幾句,便進入了簽約議程。
中途休息的時候,顏諾走到外間透氣,放鬆一直緊繃的心情。是的,思晨說得沒錯,她就是膽小鬼,她就是怕段奕琛突然出現。因為她全身戰備的細胞都告訴自己,她還不能放下那刻骨銘心的三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回去,卻發現孔斯年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不遠處。
孔斯年先開口,「顏小姐。」
顏諾怔了一會才回應道,「孔秘書……啊,不對,應該稱你為孔經理,雖然晚了點,還是要恭喜你高升了。」
孔斯年眯起眼笑笑,「謝謝,不過是換了一個稱呼而已。好久不見了,你最近還好嗎?」
「託福,過得還行。」顏諾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無心虛應,只想著如何脫身。
「總裁他……」孔斯年本來還想說點什麼。
秦放卻走出來喊著,「顏諾,你把我那些資料放在哪個資料夾裡了?我找不到!」
「哦,我就來!」顏諾鬆了口氣,隨即朝孔斯年欠身抱歉道,「對不起,我先進去了。」她的步子飛快,高跟鞋落地有聲,她就是不想孔斯年提起段奕琛。
孔斯年望著她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這一對他是一直看著相識相愛的,沒想到會落到如斯地步,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等簽約結束以後,孔斯年把電話撥到了二十八層總裁辦公室。
「總裁你好,我是斯年。」
「嗯。簽好約了?還順利吧?」
「是的,總裁,已經跟他們簽訂了一期工程的合約。」
「很好,那他們什麼時候去現場勘查?」
「下週一。」
「好,我知道了。」
段奕琛放下電話以後,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而去,滿目繁華,明明已擁有了世人欣羨的一切,可是還是覺得心裡缺了一塊,空洞得讓人心寒。
林宇哲坐在沙發上,看著好友落寞的身影,心裡抽緊,語氣卻還是淡淡的,「剛才,我以為你會不顧一切的沖下去呢!」
段奕琛苦笑著說,「我走近一步,她就會退百步,即使見到面又能怎麼樣?」
「可是你還是想見她吧?」林宇哲低歎。
段奕琛沒有再說話,沉默,最能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簽約過後,律師先離開了,方磊臨時被他新交的女朋友急召,又剩下了秦放和顏諾兩個人,秦放便請顏諾去了盛世附近的一家餐廳吃晚飯。為避免她推搪,他請客的名目是——以後少不了要她加班加點做專案,先給點甜頭嘗嘗。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剛好碰到餐廳的隔壁有一家新店開張,門裡門外簇擁了很多人,十分熱鬧。
而顏諾看到招牌後就傻傻地站在原地,「摯愛」手工作坊?這家店的總店設在T大,當年還是小小的鋪子,沒想到現今竟然還做了連鎖經營,果然歲月如梭。
秦放走了幾步才發現顏諾沒跟上來,臉當即沉了幾分,這個女人似乎總是在他不留神的時候走出他的視線範圍,真是氣死人!他板著臉轉過身,看到她愣愣地站在人家店門口,也不進去,又快步往回走到她跟前問,「怎麼了?想進去看看嗎?」他儘量維持好語氣,換做平日肯定是少不了一頓吼的。
「啊?沒有啊,我只是看著新鮮,我們走吧。」顏諾一時忘記秦放在身邊,快快地掩飾自己的失神。
「還說沒有?你們女人就是喜歡口是心非,明明眼睛都快貼到人家的櫥窗了,想看就進去,扭捏個什麼勁兒?」秦放說著就推著她走了進去。
不過他從一進門就開始皺眉,不僅是因為人多,更是因為這裡賣的都是些手工的玩意兒,布偶,錢包,掛飾等等,全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他一個大男人站在這實在是很不搭。話雖如此,他還是用自己的身體護著顏諾,不讓她被人擠到,可以安心地挑選。
這時,他看到顏諾盯著其中的一款小布偶好久,就問道,「你喜歡這個?真的喜歡買下就是了,光瞪著它也不會跟你走的。」他也不等顏諾回應,就自己拿著布偶去櫃檯付錢,還舉著娃娃朝顏諾得意地笑,像哄孩子似的。
顏諾乾瞪著秦放許久,對這個自以為是的老闆十分無奈。
後來她要把錢還給秦放的時候,他又跟她急紅了眼,「給我錢做什麼?我還差這一百幾十塊?」
「秦總,我總不能白要你的東西啊,數目分明些好……」顏諾細聲解釋。
「囉嗦什麼?你不要就扔垃圾桶!」他放下狠話又氣呼呼地去停車場開車。
顏諾本來還挺惆悵的,不知怎麼一見秦放那憋紅臉的樣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抱著布娃娃的手又緊了緊。
回到家以後,她拖出了衣櫃最底下的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全部是一個系列的手工玩偶。她從這家店開業開始就收集了,以往一出了新的,段奕琛總是第一時間就送到她手上,從不間斷,直到……
她想了想,終究沒有把秦放送的這個布偶放到箱子那,而是擺在了電腦桌前。忽然憶起秦放在她下車的時候說的那句話,「這是我花錢買的,真要扔了的話我為你是問!哼!」那模樣很是彆扭。
她的心情忽然放晴,也許新的記憶,能夠彌補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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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8:26
第十三話
跟盛世的合作案簽訂以後就要按照客戶要求定方案,選材,設計,然後施工等等,由於案子大,工期也相對緊,所以工作室的人都變得十分忙碌。秦放既是老闆又是總設計師,加班跟吃飯一樣,顏諾便也默默跟著熬夜,連著好多天沒有好好地睡一宿,眼底生生地青了一圈。昨天又挨到很晚才下班,秦放就放話說不想養熊貓,讓她睡足了再來。
一大早,顏諾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本來意識還朦朦朧朧的,看到來電的人時猛地清醒了。她猶豫了一下,摁下通話鍵,「喂?」
「顏丫頭,我現在還在市立醫院裡,奕琛進醫院了。」林宇哲的聲音充滿濃濃的疲憊。
顏諾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到地上,過了一會,她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怎麼回事?」
「SHIT!」電話那邊的林宇哲顯得有些激動,音量放大,「什麼怎麼回事?你們現在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就不能來看看他?他上回在醫院等了你兩天也不見你出現,他又死活不聽我的話非要出院當工作狂人,現在好了,開會能開到躺在會議室的他是第一人!」
「我不是醫生,去也不大合適,就請你幫我問候他吧……」顏諾捂著如雷般跳動的心口說道。
「去他的不適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無情了?你還不清楚嗎?我妹妹已經死了,她已經是過去的了,你才是奕琛的現在!難道……你就不能稍微的體諒一下他嗎?」
林宇哲說完後忿忿地蓋了電話,他歪倚在病房的門前,摸摸口袋裡的煙,想起這裡是醫院,又忍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語氣不好,也明白不是顏諾的錯,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切都像亂了套,似乎老天在開他們的玩笑。
他跟大哥二哥年歲差得遠,在他還很小時候,媽媽就把小小的宇涵帶到他的身邊了。那像洋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總是甜甜地喊著「三哥、三哥」,他去哪裡也都喜歡帶著她,親密的程度讓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宇涵是他的小女朋友。
其實他何嘗不希望是呢?
可是宇涵長大了,告訴自己她有喜歡的人了,就是跟他們打小玩到大的好友段奕琛。他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一個是摯愛的妹妹,一個是兄弟,他能怎麼做?只能是祝福他們了。哪知好景不長,宇涵跟她媽媽一樣有先天性心臟病,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那個總是追著他說「三哥,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的小丫頭就離開了,這無疑對他跟奕琛來說都是一大打擊。
然後就是顏諾的出現。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的事。
初時奕琛跟他說碰見一個跟宇涵長得七八分像的師妹時他還不大相信,直到見到顏諾本人才知所言非虛。只是這丫頭比宇涵更愛笑更調皮,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把對宇涵的愛轉移到她身上了。不過他看得清現實,而奕琛比他陷得深很多很多。
他看著好友毫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心裡一歎,不甚磊落的初衷,才造成了現在無法挽回的局面,怪得了誰?
****
顏諾自從接到林宇哲的電話以後就開始心不在焉的,木然地梳洗、著裝、上班,一天下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快下班的時候方磊走過來敲敲秦放敞開的門說道,「老大,我要去一趟瑞新名都那裡,建材公司送錯了材料,那都亂套了。不過你也別加班太晚,我們定的方案客戶也都接受了,可以先緩緩喘口氣兒。」
「嗯,知道了。」秦放還在埋首在圖紙間,忽的抬眼看顏諾還在,就對她說了一聲,「顏諾,這兒也沒什麼要緊事了,不如你先走吧。」
「啊?沒關係的,秦總,反正我也沒別的事,還有一些客戶資料沒有整理好,我就做完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晚了。」她其實是怕自己一個人回到家裡又胡思亂想,那種孤寂會噬了她的心,還不如用工作來麻痺一下繃緊的神經。
就這樣,一裡一外,然們兩個人無言地忙碌著,偶爾有敲打鍵盤或者翻閱書籍的聲音,出奇的和諧。等到他們忙完了出來的時候,外面風聲嘯嘯,過客匆匆,昭示著嚴冬的來臨。
顏諾拉緊了風衣領子哆嗦著身子,忽然覺得肩上一陣暖意,她抬眼一看,原來是秦放把他的大衣脫給她披著了,而他裡面只穿了件薄薄的黑毛衣。
秦放沒有看顏諾,只看著街上稀落的人流說道,「這麼晚很多地方都關了門,可能沒什麼吃的可以挑的。」
見秦放拿不定主意,顏諾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地方,遂提議道,「秦總,以前總讓你破費,不如這回由我做東請你吧?但是地點得由我定,還得委屈你當司機。」
「哦?」秦放挑眉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敢情好啊。」
顏諾帶秦放來到了T大後門對街的夜市小吃一條街,這裡人多熱鬧,多數是熙熙攘攘的年輕人。來到舊地的顏諾顯得很興奮,一到天氣冷的時候,這裡的熱食就是T大學生的最愛,既美味又便宜。
秦放先環顧了一下這燈火通明如晝的夜市,問她,「你喜歡這裡?」
「秦總你……不喜歡嗎?」顏諾的表情有些忐忑。她望瞭望他身上高檔的衣飾,可能是不大習慣來這種簡陋邋遢的地方,又問,「那要不我們還是找家餐廳吧?」
「不用麻煩,就這吧,不過你來當導遊了,什麼東西好吃?」
顏諾鬆了口氣,展顏一笑,「那是當然的了,這邊走,包管你不會後悔的。」然後帶著秦放穿梭在人群中,最後來到了一家小攤檔前。
秦放好奇地指著在水裡燙著的肉串子問顏諾,「這是什麼?」他中學畢業以後就出國留學,後來回來了也不曾來過這些小吃林立的地方,一無所知。
顏諾抬頭一笑,應道,「這是咖喱牛肉丸。秦總,你吃辣吧?這個味道很棒的!」接著她跟老闆要了兩串,她遞了一串給秦放,自己拿著一串先細咬一口品著,忽然又想起什麼,朝秦放大喊道,「誒,秦總,小心燙!」
可惜來不及了,秦放被燙得「嘶」的咧嘴吐舌,有些哀怨地瞅著顏諾,「你怎麼不早說?」
「我哪知你這麼心急……」顏諾忍不住小聲嘀咕。
聞言,秦放死死盯著她惡聲說,「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這肉丸是老闆親自做的,裡面還灌了高湯,所以吃的時候得小心地慢慢品嘗,這才不會被燙到。」
「怪不得。」秦放說著又小心吃了一口,吮著裡面的湯汁,眯起眼贊道,「果真很好吃,我再要一串!」
又過了一會。
顏諾看著眼前堆了小山高的棍子,呐呐地問,「秦總,你要不要歇會再吃啊?」再好吃也不用把人家的存貨都啃了吧?牛肉吃多了也會積食的……
「心疼錢包了?今天難得你請客,我當然要吃個夠本了!」他說完還孩子氣地沖顏諾嘿嘿一笑,得意萬分。
顏諾只能無奈地聳聳肩,適時保持沉默,反正,待會別怨就是了。等秦放終於放棄牛肉丸以後,她就興沖沖地跑去別的攤檔吃缽仔蘿蔔糕,炸魷魚……
秦放又黑著臉吼著,「你耍詐!沒告訴我還有這麼多好吃的!」他的肚子都撐死了!
顏諾無語,傻眼看著他卷起了襯衣的袖子,毫不客氣地搶過自己手裡的魷魚,吃得很急,嘴角還沾了醬汁,她無奈地歎道,「秦總,你這裡沾了點漬。」她指指他的嘴角。
見秦放弄了好一會還是擦不到,她便順手用紙巾幫他擦去。秦放一愣,停下動作,怔忡地望著顏諾,她這動作是不是親近了些?他臉熱熱的。
顏諾茫然地問,「秦總?怎麼了?」她還絲毫不知自己早已攪亂了別人的心湖。
秦放回過神來,淡淡地問,「沒什麼,你吃飽了嗎?很晚了,不如我們走吧?」
「嗯。」她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了夜市。少了熱氣的蒸騰,她的手被冷空氣凍得通紅,只好一直搓著手取暖。
秦放想也沒想就拿出口袋裡的黑色皮手套遞給她,溫言道,「先戴上這個暖暖,不然很容易長凍瘡的。」過了一會也不見她有動靜,他便拍拍她的肩問,「怎麼?手套也不會戴嗎?」
顏諾恍惚地抬起頭來,只緊緊抓著手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一滴,兩滴,無數滴順著臉頰滑下,眼睛濕漉漉地像只迷途的羔羊。
秦放一下子急得團團轉,「你、你哭什麼呀?不喜歡戴手套就別戴啊,我又沒迫你!」他一急,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下顏諾哭得更大聲了,這裡本就熱鬧,路人紛紛側目,那斥責的眼光似乎控訴秦放這個大男人怎麼把嬌滴滴的女孩子給惹哭了。
秦放的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的拉著顏諾,「哎,你先別哭啊,到底怎麼了嘛?我沒要凶你的,你好端端的為什麼哭……」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語無倫次起來,只好把她拉到人少一些的樹蔭底下。
顏諾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竟然整個人就挨著秦放的手臂痛哭起來,可謂驚天憾地,秦放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只能僵直著身體,什麼都不能做,最後他輕輕張開臂膀,慢慢的,輕輕的撫上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撫著,「好了,別哭了哦,哭了就不漂亮了。」他從前看方磊哄他哭鼻子的小妹也是這樣子的,不過他知道到底還是不同的。
他沒見過顏諾哭,這麼脆弱的她讓他心生憐惜。此刻竟然有些壞心地高興著她終於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些別樣的情緒。在遊樂場那天是的高興,今天的難過,都比她平日拒人與千里之外的淡漠強多了,多了很多難言的感情。
過了許久,她的哭聲漸漸變為抽噎,慢慢平復下來,他慢慢放開手。
顏諾看著秦放的衣襟上掛著淚珠,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醜,臉上飛抹上兩朵彩霞,呐呐地說,「對不起。」
秦放在大衣裡找出一條乾淨的帕子,遞給顏諾,「喂,髒死了,擦擦。」又見顏諾半天不動,硬著聲說,「新的。」
顏諾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心裡卻奇怪怎麼他一個大男人還隨身帶著手帕,這年頭可不多見了。
秦放尷尬的別開眼,低聲說,「你在這等一會,我開車來送你回去。」
車窗外夜色沉沉,街景飛馳而過。
秦放握著方向盤,裝作不經意地問顏諾,「剛才……為什麼哭?」他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想知道什麼會直接問。
顏諾搖搖頭不言語,悄悄地看看後視鏡,果然,秦放的臉冷了下來,不滿地哼了一聲,跟她置氣了。她苦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跟他說她睹物思人了?說她想起以前段奕琛為她搓手取暖戴手套的往事?說自己很想很想去醫院看他,卻又不知道怎麼踏出這艱難的一步?不,她說不出口的。
這回她也不等秦放說話,就熟悉地拿起一片CD放進音響裡,是抒情的神秘園的曲子,這又是她不知道的秦放的另一面。她初時以為像他這樣暴躁的性格肯定喜歡聽流行搖滾樂,卻發現無論是辦公室還是車裡都是古典的或抒情的音樂。他明明,有著極為細膩的內心,而且設計的作品也都溫馨暖人居多啊。
不知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這樣的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在悠揚的曲子中,顏諾靜靜地開口,「我很努力的想忘記一個人,我覺得自己沒有錯,可是今天有人告訴我,我這麼做太冷血無情了。」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一個沉重的話題,早上林宇哲說的話一直縈繞在她心裡揮之不去,真的是她在鑽牛角尖麼?
秦放的聲音彷彿融入了夜色,沉沉地,「如果你真下了決心想忘記,又何必理別人怎麼說?」其實他心裡更介意的是她想忘記誰,那個讓她哭的人嗎?要真是那樣的話,最好趕緊忘掉!斜眼看去時,她的頭髮因為剛才突發狀況而變得淩亂,眼睛紅腫得像兔子般可憐兮兮的,他心中微微一動。
「是啊,是我的決心不夠。」顏諾慢慢說道,終歸是自己心不夠狠,才會搖擺不定。
她坐直身體,無意中看到他車上掛的一個凹凸曼的小飾品,問,「咦,之前好像沒有見到這個。」
秦放撇撇嘴,「李浩那小鬼掛的。」
顏諾忽然想起當初他在遊樂場問自己凹凸曼是什麼的傻愣樣子,笑了出聲,「那秦總你現在應該知道凹凸曼是什麼了吧?」
「嗯哼!」秦放被她揶揄了一句又不爽了。
這時,他們路過一家電影院,秦放把車停了下來。似乎剛散了一場戲,很多帶著孩子的一家人從裡面走出來。他不發一語,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像在壓抑著什麼。
見秦放看到那幅大大的《阿童木》宣傳海報出神,顏諾覺得不對勁,開口提醒著,「秦總,怎麼了?這裡是禁區,不能停車的!」
聽了她的聲音秦放才回過神來,又緩緩地發動車子,「或許我比你更適合『冷血無情』這個詞,那位我該稱之為『爺爺』的人,即使他得了肺癌末期,我也不想看見他一面。」
顏諾愣了愣,只能坐著不動,這樣感性的秦放讓她無所適從。看他此時稍顯冷峻的表情,似乎藏著許許多多的心事,那孤寂的眼神竟然讓她感覺到心酸,自己這是怎麼了?
伴著抒情曲子,車裡又是熟悉的沉默。
到了老街後,秦放看著顏諾飛也似地離開自己的視線,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忽然想起了方磊昨天嚷嚷的話,「哎,早知道當初就不管她了,現在倒好,我是想甩也甩不開了。」話雖然惡毒,可是語氣卻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溫情。
怎麼辦?他好像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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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8:40
第十四話
顏諾那樣失控地哭過一場以後,這段日子的壓抑和苦悶得到了宣洩,一夜無夢。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眼睛還是有些腫,無奈之下才拿出使用率極低的化妝盒為自己上了一個淡淡的彩妝來掩飾。鏡子中,點綴了珠光色亮麗妝容的自己有些陌生,連她都看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再經過一個忙碌的上午,盛世合作案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大家終於鬆一口氣。
快下班的時候寧曉光跑上來,見顏諾還在回復客戶的郵件,他努努嘴問,「顏姐,方總出去了嗎?」
聞言,顏諾抬起頭沖他笑了笑,「沒啊,他在秦總辦公室呢,找他有事?」
「嗯。顏姐,你中午沒約人吧?今天我做東,咱們一起到『禦菜館』去撮一頓。」寧曉光嘿嘿地傻笑。
顏諾有些訝異地挑眉望著他,「你請?禦菜館那可不便宜哦!瞧你春風滿面的,是遇上什麼好事了?」
「嘿,先保密,到時你就知道了,總之一定要來。」寧曉光故作神秘地對她眨眨眼,「我去問問老大他們有沒空。」
顏諾失笑,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繼續埋頭做手邊的工作。
禦菜館的包廂裡——
韓躍不安分地敲著碗問,「你這小子今天是怎麼回事,竟然主動當冤大頭?我跟你說,待會點菜鮑參翅肚可是少不了的啊!」
寧曉光不屑地掃了韓躍一眼,齜牙咧嘴笑得狂放,「隨你,愛吃什麼別跟哥們客氣,不過……可不要吃撐了就行,我可不管你的醫藥費!」
韓躍悻悻地捂著心口『很受傷』地哼著,「你好毒!」
秦放環著手臂坐在一隅,臉上似乎染上了寧曉光的喜悅,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時不時地飄向顏諾那裡,又怕被發現似的迅速移開。
方磊是旁觀者清,也不點明,只拍著寧曉光的肩頭笑說,「好了,你就別吊大家的胃口了,到底為什麼請客,我們的心都懸著呢!」
寧曉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跟梅子熙使了個眼色,梅子熙扭捏了半天還是巋然不動。
兩人眉目傳情了好一會,寧曉光一咬牙,把梅子熙拖起來,摟著她的肩大聲宣佈,「我跟子熙是一對兒啦!大家快點祝福我們吧!」
大夥兒睜大眼看著這一系列的變化,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是走桃花運結束暗戀長跑了,怪不得那麼囂張得意。韓躍忍不住揶揄道,「好傢伙,原來是轉正了啊!快說快說,你這株桃花是怎麼修成正果的?」
梅子熙掐了寧曉光一下,臉紅得跟熟透的蝦子似的,細聲嚅嚅道,「你不許說!」
寧曉光唯命是從,緊抓著梅子熙的手,如沐春風地說,「聽見沒有?我女朋友不許說,我聽她的。」
方磊笑得有些奸詐,輕瞥了他一眼說道,「喲,這麼快就同聲同氣了,過河拆橋,以前你可沒少跟我們抱怨的,老大,你說是不是?」
秦放也難得地開起了玩笑,點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梅子熙一聽這話很不對勁,叉著腰凶凶地質問,「你都跟人家抱怨什麼了?」
「我,我冤枉啊……」寧曉光一時間有口難辯,樣子苦哈哈的,哀怨地瞅著惡作劇的上司最後向顏諾拋去求救的眼神。
顏諾撲哧一笑,拍拍梅子熙的肩頭說,「你別聽他們瞎起哄,逗你們玩的呢!其實小光喜歡你很久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你說,大夥都替他著急呢。現在好了,你們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恭喜恭喜。」
梅子熙一聽,臉紅紅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很久?你不是……那你怎麼不早點約我看電影呢?」
韓躍用仰慕的眼光看著顏諾,「顏姐,還是你高明,懂得用懷柔政策,要不然我們還不知道原來他們是看電影好上的啊!」
「顏姐!」梅子熙悔恨得把臉埋在寧曉光的懷裡。
大夥又樂了,一個接一個的調侃這對新鮮出爐的小情侶。
秦放見顏諾笑得開懷,目光掀起了微瀾,心中一動,看電影?似乎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秦放下午去見了一個外籍客戶,回來後一個人在辦公室坐了很久。他也沒心思工作,抽屜裡的兩張電影票被他拿出來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來,一直磨蹭到下班。
到了點,顏諾習慣性的敲敲門,站在門口對秦放說,「秦總,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誒,先等等!」秦放一急,連忙起身喊住她。
顏諾怔了怔,輕柔地問,「嗯?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嗎?」
「我……你……」秦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完整的話。本來顏諾還耐心地等著的他的下文,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尷尬地看著秦放。而秦放彷彿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你先接電話,我們待會再說。」他還得再醞釀一下對白。
顏諾點點頭,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後神色怔然,快步走了去茶水間,深呼吸了幾下才接了電話,「喂?」
「是我。」電話那頭,是段奕琛低沉的聲音。
「嗯,我知道。」
「收到你送的花了,很漂亮,謝謝。」
「身體好些了嗎?」
「睡了一覺好很多了,醫生說我只是疲勞過度,沒有什麼大礙的,今天下午就出院了。」
「那就好,多注意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聽他這麼說,顏諾的心也安下來。
段奕琛又沉默了一會,再略微遲疑地問,「你下班了吧?可以和你吃頓晚餐嗎?」
他的語氣處處陪著小心,弄得顏諾一時間不知答應還是拒絕。
段奕琛歎了口氣,疲憊地說,「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沒……那約哪裡見?」
「就凱樂旋轉餐廳吧,在你們工作室附近。」
「好,待會見。」
顏諾蓋了電話,用冷水冰了一下臉,對著鏡子苦笑,終究是不一樣。
什麼時候他們講電話會是這個樣子?他總是小心愧疚,而她拘禮局促,彷彿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距離很近,卻因為某個影子,越拉越遠,直到形同陌路。
她歎了口氣,轉過身走出茶水間,見秦放還倚在辦公室門口等她,趕緊收拾好情緒,快步走過去,歉然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秦放面無表情很久,眼睛微眯起來。每當顏諾這麼客氣地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總是覺得不爽,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不經意地問道,「你待會有約了嗎?」剛才遠遠地看去,她講電話的時候還看了看表,似乎在確認時間。
「嗯,是約了個朋友。」顏諾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很柔,反而讓人感到刻意的回避。她等了一會兒秦放也沒有回應,抬眼望去,他只是緊抿著唇,雙目陰鬱地瞅著自己,不解地問,「秦總,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沒有了!你走吧!」秦放臉黑沉沉地放話,堵著氣「砰」一下把門關了。
顏諾不明就裡,覺得這個上司最近的態度總是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怪。她無趣地聳聳肩,慢慢踱出了工作室她往約會地點走去。
秦放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裡生悶氣,手裡的電影票已經捏得不成樣,剛想毀屍滅跡,又有不知死活的人來敲門。他手一頓,語氣不善地大吼,「什麼事?」
「老、老大,是我,小光。」
「進來!」他寒著臉吼道。
寧曉光一聽見這語氣就知道暴獅老大又在發威,心裡悔恨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見秦放兇狠狠地盯著自己,他縮著脖子小心措辭,「老大,你讓我做的程式調試好了,你是現在就看嗎?」前兩天老大突然吩咐他做一個客戶資料存儲和查詢的快捷程式,還只給兩天時間,他緊趕慢趕才做好的,馬上來交貨。
「不看!」秦放揚起劍眉,冷冷地說,「就為這事兒?」
寧曉光猛地點頭,「對,就這個,沒別的了。」
見秦放揮揮手,他如蒙大赦般迅速撤離,哪知才邁開兩步,秦放又說,「慢著,回來。」
寧曉光的臉扭曲了一下,回過頭的時候還是面帶笑容,「老大?還有啥指示?」
「這個我也沒用,給你吧。」秦放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票,眸裡的失落一閃而過。
寧曉光戰戰兢兢地上前接過一看,眼睛睜得大大的,「咦,《阿童木》?秦總,你怎麼會有這個?真的給我?」
秦放不自然地輕咳兩聲,板著臉沉聲說,「是別人送的!怎麼?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我給韓躍吧!」
寧曉光連忙把電影票揣到口袋裡,有免費的誰會傻得拒絕?「怎麼不要?子熙今天還說想看呢,正好正好,老大,太感謝你啦!」他憨笑著道謝,然後喜不自勝地樂顛顛下樓找女朋友約會去了。
直到整個工作室空無一人的時候,秦放還是坐在那裡,眼底裡是一望無際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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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8:55
第十五話
凱樂旋轉餐廳——
透過巨大的落地觀景窗,可以將整個繁花似錦的城市盡收眼底,霓虹炫彩,暗夜流光。
顏諾一進來就看到段奕琛悠閒地倚在靠背上,修長的手在輕輕地攪動著咖啡杯裡調羹,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眺視遠方,若有所思。在她身邊所有認識段奕琛的人對他都有這樣的評價,一個優雅而神秘的男人,輕易就能觸動人的心弦。
在顏諾神不守舍的時候,段奕琛已眼尖地看見了她,隨即起身為她紳士地拉出椅子,風雅翩然地靜候在一旁,她快步走過去落座。兩人簡單的寒暄過後,伴著浪漫的鋼琴曲,沉默開始蔓延。那些總有說不完的話題,總是斷不了彼此思念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也許是燈光的原因,段奕琛過分深沉的眼眸讓顏諾無措,不知道該把目光落在哪裡,只好四處遊移。正巧瞥見不遠處的一對情侶在餐廳特意設置的高倍望遠鏡前觀賞夜景,時不時的咬耳細語,氣氛親昵而溫馨。
似忽而想起了什麼,顏諾恍惚地問,「記不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人只有站得更高,才望得更遠?」
段奕琛撥動調羹的手一頓,定定地看著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大學時代的顏諾雖然活潑,但是卻不怎麼喜歡運動,走幾步樓梯就氣喘,所以段奕琛一到休假就不容她拒絕的帶她去爬山鍛煉身體,立心讓她當一個健康寶寶。
往往一到山頂上,顏諾已經氣喘如牛,嬌豔地直橫著段奕琛這個讓自己累死累活的罪魁禍首,又發作不得,她深知他不過是為自己好。
段奕琛總是從身後摟住她,親密地臉貼著臉與她飽覽那天地一色,如夢如幻的仙境,待陽光乍現,晨霧褪去,山下景色一目了然。他總是帶著幾分寵溺和無奈對她說,「我們以後得常來,總是不運動的話身體怎麼會好?而且你看,人只有站得更高才望得更遠,明白嗎?」
如今的她,倒是覺得這番話可以有另一番解讀,似乎他一直都在高處,而她,只能仰望。
顏諾收回思緒,淺笑著,「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可能因為你站得太高,而我只能追逐著你的目光吧,所以當我發現你的目光卻為另一個人而徘徊後,終歸漸行漸遠。」見段奕琛微微凝眉,似乎有話要說,她又心平氣和地開口,「其實我比你以為的,要更早知道宇哲哥的妹妹的存在。」
段奕琛徒然一怔,「那你那時怎麼不說?」真如她這麼說的話,依她藏不住話的性格,應該會馬上說出來的。
顏諾垂下眼眸,停了停才接著說,「你那會不是說自我生日過後,我都變得有些奇怪嗎?因為那時宇哲哥把錢包落在我這,我無意翻開的時候,看到一張我以為是『我的』照片,放在他的錢包裡不奇怪麼?況且我沒有照過那樣的照片。後來只是稍微打聽,就知道了。也許當時是因為我那不值一提的驕傲吧,我執著的認為事情並不是那樣的。我給彼此一個機會,可是那天打碎了那罐幸運星後才發現,我的這種執著叫做自欺欺人。」
她的語氣很平靜,這個曾經讓她歇斯底里的存在,彷彿已經煙消雲散了,只是眼眸裡還是盈滿苦澀。沒想到,他會為了一罐林雨涵送的幸運星將她怒斥了一頓,活著的人,總是比不過曾經美好的回憶。她,希望自己做他生命裡的陽光,而不是黑暗裡的影子。
很久以後,段奕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諾,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宇涵是宇涵,我沒有將你們混為一談的。」
「你這樣的冷靜真是又讓人愛讓人恨。」似乎將一切攤開來,顏諾的心從未有過的放鬆,「我跟你說分手的那晚,其實沒有走遠,只是坐在你公寓前的公園那裡,可你沒有追出來……當時是不是連你也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你想讓彼此冷靜下來,給你自己一個思考的空間,想想,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段奕琛沉默了,因為他承認顏諾說的是事實。
只是等到顏諾真的淡出自己視線的時候,他才漸漸明白到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他還是忘記不了她,不是因為她像宇涵,而是因為每個人都單獨而不可或缺,顏諾,就是那個愛笑、調皮的顏諾,不是別人。
其實他很多次都有過衝動要去找她,不過總在最後一秒放棄,他怕自己會再次傷到她的心,考慮得太多,反而裹足不前。直到在舊城區改造開發的現場無意中見到她,樣子似乎消瘦了許多,他有些擔心,這才鼓起勇氣打聽她的近況,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和你,也許本來就不適合吧。」顏諾舒了一口氣,如同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切都該釋然了。他跟她之間,其實美好多於傷害,並不能全盤否定所有,只是她的感情放得太深,所以打擊也就更大。
在段奕琛眼前的顏諾,輕捧著玻璃杯,每喝一口總是舒心地眯起眼睛,他熟知她的一切,彼此靠得那麼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重新握住她,他卻沒有這麼做。他彷彿意識到自己早已失去了那樣的資格,可他攢著拳,依然想挽回些什麼,喃喃道,「小諾,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誰能想得到,曾經那樣天造地設的一對會走到這一步?他們,在錯誤的時間裡相遇了,卻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對的人,只能說,有緣無分。
「奕琛,我很好。」顏諾抬眼望著他,揚起溫和的笑意,「所以,我也希望你過得好。」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這麼親密的喊他的名字。她不曾忘記過去,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也絕無再重新開始的可能了。
出了凱樂,段奕琛與顏諾並肩而行,一步一步,走得極慢,她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咫尺天涯。
他看著她的背影,心裡跟自己說,只要她回頭,只要她像從前一樣回過頭看自己,那麼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放開她。可是他等了很久,直到她的身體隱沒在黑暗裡,他卻不再見到熟悉的依依不捨的笑顏。
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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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磊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晃晃來到秦放的公寓,熟悉的拿出鑰匙開門,裡面一片黑暗。
他迷迷糊糊地開了燈,猛的被嚇了一跳,「哇,你幹嘛,半夜沒事幹裝鬼嚇人啊?」冷不丁地看到露臺有個黑影,他的酒意醒了大半。
秦放一臉嫌棄地斜睨著他,「怎麼喝成這樣?有家不回跑來我這裡發酒瘋,可別熏臭我屋子!」
方磊搖晃到秦放跟前,不滿的錘了他胸口一下,「嘖嘖,你這個沒人情味的傢伙,也不想想我這麼賣命是為了誰?我媽放話了,再喝成這樣回去就把我掃地出門,你不會這麼狠心見死不救吧?」他死乞白賴的窩在秦放身旁坐下,酒醉三分醒,察覺到兄弟今晚有些不妥,笑著揶揄,「怎麼,看你一副怨婦樣,好像被誰拋棄了似的?要不說來聽聽,我給你參謀一下?」
「懶得跟你說,我睡覺去了!」秦放彷彿被人看穿了心事,趕緊起身。
方磊仗著酒勁一把拉住他,嘿嘿笑出來,「怎麼?真的被我說中了?我猜猜啊,是顏諾對不對?你早看出來你對人家動心了……」
「去去去!別跟我發瘋,明天還要上班,你自己找地兒折騰,我要睡了。」
方磊懶懶地坐在地上,「兄弟,還是跟我說說吧,有些事說出來會舒服一點。」
知秦放者,莫若方磊。
秦放身體一滯,沉默了許久,才迷迷茫茫地開口,「我只是……感覺很奇怪。」
方磊掙扎著起身,在後頭拍著他的肩了然道,「有什麼可奇怪的?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你越是抗拒,它越會發生嗎?這裡就我們倆,承認你喜歡上人家了又不會少塊肉。我初中總是喜歡拉前桌女生的辮子,老跟她吵架,等再大點,她拖了別人的手,我才知道自己喜歡她。好在我進化得早,你啊,還停留在剛開竅的階段。你看你面對人家顏諾的時候就大吼大叫,背著人家又猛獻殷勤,端的是什麼心態?不就是喜歡上她了嗎?」
秦放彆扭地甩開他的手,「你的花花腸子裡就是這麼多狗屁理論。」
「是不是真的我一問就知道,說吧,你是為什麼不開心?因為顏諾吧?」
秦放愣了愣,想起今天下午的邀約,黯然地斂起眸,呐呐道,「誰說我因為她的?你以為你是半仙啊?!」
方磊開懷大笑,「我聽小光說你給他免費電影票了,我想,你本來是打算約顏諾的,人家沒答應是不是?」說罷他被秦放狠狠一瞪。
「誒,別瞪我,這個可不是我猜的,我在凱樂樓下看到她跟別人一起。」方磊歎口氣,「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感情就是怕你這種人,瞻前顧後,被人搶了先機,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是誰嗎?盛世的大老闆,聞名不如一見的段奕琛,你看人家那紳士風度,再看看你這暴獅脾?拍馬都追不上……」
秦放只差沒掄起拳,牙狠狠地低吼,「你五行欠抽是不是?」他的心緊了緊,怎麼會是段奕琛?他聽林宇哲說過這個人,事蹟很輝煌,他跟顏諾是什麼關係?那個人就是讓她哭讓她難過的人嗎?
對於顏諾與段奕琛認識這件事方磊也滿是好奇,可是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便過問,不過自己的好友卻不得不管,「阿放,不是每段愛情都不會有好結果的,你何必耿耿於懷呢。」
秦放仿若未聞,只慢慢走上樓梯,一邊說道,「你以後別喝那麼多酒,靠拼酒得來的單子,我秦放不做也罷。」
方磊一愕,呵呵笑出聲,這才是秦放的作風,也許目中無人,可是磊落光明。他靠著沙發坐下,醉意朦朧間,似乎又看到那個傲氣的小男生拉著他爬到房子後頭的小山坡,豪氣萬千地說,「以後我一定要出人頭地,要賺很多很多錢讓我媽享福!」
「嗯!我也一樣!」
「那當然,到時我們兄弟一起闖天下!」
沒有秦放,也就沒有今天的方磊,所以,他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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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9:06
第十六話
顏諾覺得,自從跟段奕琛徹徹底底地談過一次以後,彷彿一切撥開雲霧見青天,什麼都釋然了,也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到她後來想起自己還留著那條鑽石項鍊,想了想便再次撥了通電話給他,他只平淡溫和地對她說了一句,如果還當我是朋友的話,那就留下它吧。
他從來都知道怎麼讓人將拒絕吞回去……於是她無奈地把項鍊和那些布娃娃放在一起,如同她和他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一樣,全都珍藏在她內心深處,不再去碰觸,也不會消失。而後輾轉得知,他去了英國了,兩人也就斷了聯繫。
郝思嘉說,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顏諾也同樣希望,自己可以拋開糾結的往事,重新做人。
工作室跟盛世的合作案開展得很順利,適逢方磊喬遷之喜,他振臂一呼,讓所有人週六到他的新居搞了個聚會。方磊其實是借機給秦放製造機會,自從他知道秦放想約顏諾看的是《阿童木》這種卡通電影后就深知他是個沒有戀愛慧根的人,估計等自己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還在原地踏步,作為兄弟沒道理不搭把手扶一扶的,所以他就想借著這次聚會讓二人擦出點火花。
方磊的新家在近郊的一個別墅社區,有車代步的話也不算太遠,在他有計劃的安排下,由秦放負責載顏諾。
在秦放細心地觀察下,發現顏諾最近很不同。她剪了頭髮,卷的部分已大多不見,黑亮順滑的馬尾顯得更加清爽,她的笑容也比以往要燦爛,他形容不出是什麼感覺,總之他喜歡她這樣的改變。
「秦總?秦總?」顏諾在秦放眼前擺擺手,略帶狐疑地瞅著他,「轉綠燈了。」
跟在後面的車已不耐煩的摁喇叭抱怨。
「哦。」秦放臉一熱,有些尷尬地收回心神,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他無意中瞄到顏諾抱著一個包裝得很精緻的禮盒,隨口問道,「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顏諾眯起眼笑笑說,「今天是方總喬遷之喜,總得送賀禮啊。不過我也不知他喜歡什麼,就按我自己喜歡的挑了一個咯。」
「哦?是什麼來的?」秦放好奇地追問。
顏諾護著禮物,神秘地說,「秦總,現在說了就沒有意思了,等待會方總拆了不就知道了?」
秦放一聽,眉梢擰起,臉陰沉沉地低聲冷哼,「不說就不說,有什麼可稀罕的!」接著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顏諾好氣又好笑,她這個上司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至於為這件小事生氣麼。
方磊如果知道自己苦心製造的機會被秦放這般糟蹋的話,肯定會大呼「朽木不可雕也」的。
其實秦放不高興的是自己都還沒有得過顏諾送的禮物,倒是被方磊這小子捷足先登了,他心裡轉不過彎來,盤算著是不是自己也該搞個聚會,或者直接把方磊的那份禮給搶過來比較實際?
再半個小時後,秦放和顏諾就來到了方磊的住處。
顏諾一下車就愉悅地大呼,「哇,這裡環境好好啊,方總可真會選。」
別墅社區的佈局設計得很好,大片造型各異的綠化帶,涼涼的微風吹來還夾雜著樹葉的清爽香氣,每幢別墅之間都有一定的距離,不會顯得很擁擠。而且房子前有個小花園,按照每個住戶的喜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草,充滿著田園的氣息。
秦放停好車以後,見顏諾雙眸熠熠地打量著社區的環境,心裡有些躍躍地歡喜,故作不經意地問,「怎麼?你喜歡這裡?」
「嗯,我很喜歡,設計得太好了!」顏諾點點頭讚歎道。
秦放得意地咧開嘴,正想說,「其實我……」不過他的話才出口便被人打斷了。
「顏姐,顏姐,在這邊啦!快來,就等你們了!」是寧曉光這個大嗓門,還怕他們沒聽見似的又直揮手重新嚷了一遍。
顏諾輕笑出聲,快步走了過去,弄得秦放想說的話就這麼爛在肚子裡了,一臉鬱悶。而寧曉光後知後覺的發現今日老大看他的眼神有點恐怖,心裡嘀咕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只好儘量的少跟他接觸,以免觸雷自焚。
工作室所有人都到齊了,韓躍他們已經在花園裡開爐點炭準備燒烤,而梅子熙幾個女同事和方磊女友羅卿顏則在廚房幫方媽媽的忙,方磊的爸爸因為大病初愈,只跟大家打了個照面就上樓歇息去了。
方媽媽指著梅子熙包的「餃子」打趣道,「哎呀呀,我的好姑娘啊,你看看這都成什麼了,我瞧著怎麼很像之前電視介紹的一部電影?」
梅子熙還傻傻地問,「伯母,是什麼電影?」
「好像還挺賣座的,叫什麼……對了,叫『木乃伊』!」方媽媽笑得開懷,眼角的細紋都疊在了一塊兒。
大夥兒猛的哄笑出聲,弄得梅子熙害羞的捂著臉不敢見人。
方磊、秦放和顏諾進來就見到大家笑作一團。
他習慣性地環著羅卿顏的肩,揚起唇角笑問,「都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羅卿顏甜甜地應聲,「我們在說餃子的賣相呢,這是我包的,你看漂不漂亮?」她把一個造型詭異的餃子伸到方磊眼前。
「嗯,很漂亮。」方磊點頭附和,他知道該怎麼說話才能哄女朋友高興。反正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何況只是一隻四不像的餃子?
秦放瞥了眼盤子裡成型的勉強算得上餃子的物體,心裡腹誹,顏諾包的絕對比她們的要好看一百倍。
梅子熙不滿地嚷嚷,「什麼嘛,明明大家的都差不多,方總你護短!」她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就跑出去找寧曉光了。
方媽媽見秦放來了,連忙放下擀面的棍子,洗淨了手就拉著他左看右看,嘴裡抱怨,「你這孩子,我都多久沒有見到你了?天天說忙,忙的連來吃頓飯都不行嗎?沒點湯水潤潤怎麼行!」
秦放拉著方媽媽的手,討好著說,「乾媽,我這不就來看您了嗎?我也想您了。」他說著又把手上拿的一些燕窩參茸的補品遞給她,接著說,「這些您收著,給乾爸進進補,趕緊把身體給養好咯,我還等著和他下棋呢。」早在他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就已經認了方磊的父母當乾爸乾媽,兩家早就親如一家人。
顏諾還沒見過這麼恭敬溫順的秦放,想來他跟方磊一家的關係肯定是很好的。
「來就來,還客氣什麼?我們都一家人呢!」方媽媽推辭著,最後拗不過秦放的堅持也就收下了。她見顏諾恬靜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一下子就喜歡了這個女孩,轉身問兒子,「這位是……」
方磊立即眨眨眼示意,「媽,這是顏諾,阿放的新助理。」他私底下已經跟他媽交代過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了。
方媽媽立即會意,熱情地拉著顏諾地手笑眯眯地說,「原來是顏諾啊,我早聽磊子說你很能幹了,今天終於見上面了。」那關注的眼光很有深意,彷彿是婆婆看未來媳婦般仔細。
「哪裡的話,是方總過譽了。」顏諾淺笑著遞過手中的禮盒,「伯母,這是小小心意,祝賀您新居喬遷之喜。」
方媽媽嘟起嘴,「哎呀,怎麼今天個個都跟我這麼客氣的,再這麼見外的話我要生氣了!」
「媽,人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待會多做點好吃的就好了嘛。」方磊幫著把禮物給收好,接著又說了兩句就把秦放拉走了。
顏諾便主動地問方媽媽,「伯母,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方媽媽也不跟她客氣,「小諾啊,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叫名字怪生分的。不如你也來包餃子吧,這些姑娘包的不知有幾個是能出鍋的,你也來試試,不會也不要緊的。」她也不是守舊的人,知道現在的女孩忙工作忙美容,也沒幾個顧得上或者主動學廚藝的,就連她自個兒的女兒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即使顏諾也同樣不會烹飪也無所謂,總之兒子說好,阿放也喜歡的話,她就樂得敲邊鼓。
顏諾笑歎,終於知道了原來方磊八面玲瓏的處世作風是承繼了他的媽媽,同樣讓人覺得親切友善。
事實也大出方媽媽的意料,顏諾不僅餃子包得漂亮,而且還會熬湯燒菜,這點發現樂得她眉開眼笑,心裡暗許,恨不得秦放趕緊娶了人家進門。
當然,這些背後的小心思,顏諾都是不知情的。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上這種溫馨的熱鬧,無論跟慈眉善目的方媽媽還是活潑好動的羅卿顏,亦或是其他的同事,都相處得很愉快,比她自己一個人孤單單地過週末要好太多了。
花園裡紅紅火火的炭燒開了,寧曉光吆喝著大家就位燒烤,眾人一哄而上。而秦放跟方磊則站在二樓露臺,將樓下大家的打打鬧鬧都收歸眼底。
見秦放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顏諾的身上,方磊用手肘蹭蹭他,笑得十分曖昧,「我說,你要是喜歡人家就趕緊表白啊,光是天天瞪著也不是回事兒。」
秦放斜眼橫了他一下,「要你多事!」驀地想起什麼,他挑起眉望著方磊問,「對了,她送你什麼禮物?」
方磊愣了愣,心道,完了,這小子載得可深了,連這個都覬覦?於是存心戲弄他,「怎麼著,自己沒本事,還把主意都打到這份上了?我就偏不告訴你!」
秦放板起臉來低吼,「臭小子,你皮癢了是不是?」
方磊舉雙手作投降狀,嘀咕著,「算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就會使這一招,也不怕把人給吼跑了!」不過他還是一臉痞子相,顯然根本沒把他虛張聲勢的吼叫放在眼裡。他把剛才顏諾送的禮盒拆開,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款可以掛在牆上的電子相框,可以把一些家庭照放在裡頭,還附贈了一張賀卡,倒是挺顯她巧妙的心思。
見秦放盯著那禮物,就像雄獅遇見獵物一樣目光灼灼,方磊趕緊把禮物收好,拍著他的肩打氣,「兄弟,只要把人追到手了,禮物還遠嗎?」
秦放的目光深了深,沒有接話。
如果真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其實,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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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話
花園裡的燒烤大餐是進行得如火如荼,熱熱鬧鬧。寧曉光跟前跟後照顧著小女友梅子熙,生怕她餓了渴了,吃的喝的送不停手,而方磊則是個典型的大爺,被羅卿顏服侍得妥妥帖帖的,簡直是兩個愛情的極端,哎,誰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方媽媽見秦放一直挨著自己坐,離人家顏諾千八百里遠,心裡暗忖這孩子怎麼不通氣,一點都不知道主動,心念一轉,用手肘了下他,「你沒看乾媽都快熱糊了,挨我這麼近做什麼,快,往那邊坐!」
秦放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方媽媽推到了顏諾身旁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被炭火烘熱了,他的臉紅得像火燒雲般燙到了耳根後。其實平日裡他們兩個也沒少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只是被方磊看穿了心事以後他總是覺得不自在,總怕還有別人看出點什麼,舉止也越發局促起來。
顏諾反而是落落大方,見沒人敢惹秦放,還主動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秦放眼神閃爍,結結巴巴地答,「隨便吧,我不挑的,什麼都可以。」
「哦,那好。」顏諾心裡覺得好笑,他不挑?誰不挑也輪不到他,那次病得糊裡糊塗還嚷著要吃用高湯煮的手工餛飩呢。她抿唇笑了笑,拿了兩根玉米混著雞翅雞腿一起放到火上烤,爐火把雙手溫暖暖的,在冬日裡也是一種享受。
大家三三兩兩的都聊得熱火朝天,就他們這邊顯得有些冷清。
秦放想了一會,輕咳了兩聲再開口問道,「你覺得這裡的格局怎麼樣?」他決定繼續今早未完的談話。
聽他這麼一問,顏諾下意識地環視四周,這才彎起眉眼笑言,「很不錯啊,清雅別致,舒適宜居,而且離市中心有段距離,遠離喧囂,回到家也可以放鬆心情。」她如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人問自己的DREAMHOUSE的話,大概與這裡相去不遠,因為前庭後屋的田園風是她的大愛,只是在這樣的大城市,寸土寸金,這裡即使是近郊也應該所價不菲。
秦放揚唇笑了出聲,顏諾的讚美讓他得意得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還要來得高興,正想再說點什麼,很不幸的又被人打斷了。
「顏諾,你還不知道吧,老大也是這個社區的主設計師之一哦,他那時還沒有開工作室呢!」方磊對秦放的橫眉冷目視而不見,還很哥們地緊搭著他的肩以示親熱。
顏諾倒是來了興致,挑起眉略微驚訝地望著秦放,「秦總,是真的?」
秦放有些憋屈地點點頭,末了還瞪了方磊好一會兒,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斷,他的心裡是極度不爽。
方磊還是一臉笑意,繼續推銷自家兄弟,「我這套還是他幫我選的呢,喏,你看到那邊那幢沒有,那就是老大自己的,可是他偏不願意搬來。」他的手指向另一側的一幢別墅。
「我就一個人,哪裡要住那麼大的地方?還不是你,說什麼非要跟我做鄰居,不然我也不花這個錢。」秦放冷睨了他一眼。
「嘿嘿,等你以後結婚了就不是一個人啦。」方磊打趣秦放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把目光飄到顏諾身上,頗具深意,當然,也只有秦放知道他話裡有話。
這時,顏諾烤的玉米熟了,順手遞了一個給秦放,「秦總,這個好了,你先吃這個吧!」
秦放一邊說著好一邊接過,可是看清了玉米的樣子時臉色變了變,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口啃了下去。
方磊訝異地張大嘴想說話,卻被秦放猛踢了一腳,無奈之下悻悻地回到羅卿顏身邊,看著秦放把一隻玉米完完整整地吃下肚子。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們倆都很調皮,總是巷裡田間上躥下跳,有一回看地裡的玉米熟了,他們就偷偷地摘了一個,可是就那麼巧被巡地的老弄發現了,為那事他們沒少被折騰,自此以後秦放再沒碰過玉米了,今天竟為了顏諾破了例,他這回可算是大開眼界,愛情的魔力真的太大了,大到可以改變一隻暴獅的習慣。
秦放則是認為自己不吃玉米的理由太丟人,堅決不能說出來,而且這是顏諾親自烤的玉米,也沒見她烤給別人吃,當下心裡也顧不得什麼陰影什麼排斥,全心思都撲在眼前這個「專門為他烤的玉米」上,他吃的不是玉米,是心意。
顏諾當然不知道秦放的千回百轉,她烤東西給秦放吃也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放眼望去,也只剩下她能顧得這個脾氣臭的男人了,其他人沒事都不敢來招惹他的。
所以,既然是美好的誤會,就讓它一直誤會下去吧。
那邊,韓躍不知道揶揄了梅子熙一句什麼話,弄得她不依不饒地追著他滿花園的跑。本來還好好的,可是梅子熙不小心被一塊小石子絆了一下,竟整個人倒向了顏諾。秦放伸出手想護她也是來不及,顏諾被後力往前一推,拿著肉串的左手直往爐子上靠去,手背一下子就被燙紅了一大片,火辣辣的刺痛感讓她疼得齜牙咧嘴的。
見顏諾受了傷,秦放氣不打一處來,雙眼簡直怒騰得要噴火,抬頭朝梅子熙大聲道,「你這麼大的人怎麼就不知道分寸?」怒吼間早不由分說拉著顏諾往花園的一處水龍頭奔去。
初冬的水冰涼入心,卻能起到很好的冰鎮效果,秦放皺緊眉宇,很小心的把冷水淋到她受傷的手背上,時不時的抬頭問顏諾感受,「怎麼樣,疼不疼?不過疼也忍著點,待會就好了。」那語氣溫柔得滴得出水,跟剛才那發狂樣兒是一個天一個地,不可同日而語。
顏諾本來就很怕疼,這回更是痛得哆嗦著身體,要不是秦放抓著她的手腕的話她早就逃跑了。不過她知道燙傷了就得及時處理,也就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來,只是別開眼不敢看,頓時秦放手心的熱力從手腕傳到她的心裡,那低低沉沉地安慰聲彷彿起了作用,也不再是燒灼般的疼了。
秦放細心地幫顏諾清理了受傷的手背,接過方媽媽急急忙忙找來的燒傷膏幫她塗上,指腹塗抹的動作很輕柔,冰涼的藥膏舒緩了痛楚,顏諾的眉眼也就舒展開來。
方媽媽心疼的問,「小諾,是不是很疼啊?」
顏諾怕讓人擔心,搖搖頭輕描淡寫,「還好,冷敷了一下舒服多了,伯母不用太擔心了。」
梅子熙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看到顏諾那一片燒紅時不自覺把頭垂得更低了,小聲呐呐道歉著,「顏姐,對不起。」她不用想也知道顏諾有多疼,同為女人,她知道小小的一道疤都是致命的,何況還是顏諾那雙白白嫩嫩的手呢?怕就怕會留下疤痕,她都快悔青了腸子了。
只是依顏諾的性子哪裡會怪她,反而笑著寬慰她說,「不要緊的,就一點點紅而已,嘶……」
秦放故意用了點勁,忿忿地說,「疼了吧?還說什麼不要緊,就該讓她知道自己多莽撞,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梅子熙搖頭兼擺手,連連應承,見了鬼難道還不怕黑嗎?
「嗯哼!」秦放冷哼著,有顏諾在他也不好發作。
始作俑者的韓躍也怪不好意思的,搔搔頭說道,「顏姐,前兩天我伯父從新加坡回來,帶了好些藥膏,我上班的時候拿給你試試看,應該有幫助的。」
顏諾見他們個個臉上愁眉不展,頓時笑了出聲,「好了好了,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們該玩的玩去,別都圍在這,那多掃興啊!不過子熙,待會罰你烤東西給我吃,行不?」
「行,怎麼不行!」梅子熙答應得很爽快。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是接下來顏諾也沒吃多少,因為燒烤的東西一般都很燥熱,對她的傷沒有益處,方媽媽就另外熬了一小鍋皮蛋瘦肉粥給她。
而秦放一直冷著臉,大家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吃乖乖地喝,就怕又惹他不快。要不是事出突然,大家關注的焦點都落在顏諾身上的話,會發現秦放的反應其實很值得深究,畢竟他當時太過激動,已經超出上司關心下屬的程度。
回去的時候,秦放卻沒直接把顏諾送回家,反而是載她到了醫院,因為他越想越覺得要給醫生看過了才能真正放心。顏諾認為秦放有些小題大做,說什麼都不願意下車。
顏諾一本正經地說,「秦總,我只是點小燙傷,方才也擦了藥了,不需要弄得要上醫院這麼大陣仗的!」
秦放哪裡會聽她的?他悠閒地站在車門外,定定地睨著她,「給醫生看看總沒錯。」
顏諾不滿地撇撇嘴,小聲嘀咕,「自己發燒到39度也不願去醫院,這點小傷還非逼著人家去……」不過她見秦放一副「耗定了」的樣子,也只好不情不願的下了車。
在醫生那裡,秦放簡直比顏諾本人還要上心,什麼該注意的,什麼需要戒口的都聽得仔仔細細,唯恐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末了醫生歎道,「現在難得見到對女朋友這麼細心的人了……」聞言,秦放顯得有些慌亂,再悄悄抬眼看顏諾,發現她神色如常,彷彿沒有聽見那醫生的話,他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等到了顏諾家門口,秦放不厭其煩地囑咐了顏諾一番才把手裡的藥遞給她,不放心地問,「怎麼?都記住了嗎?」
顏諾不自然的笑了笑,溫淡地答道,「謝謝,我都記住了,秦總放心,我不會誤工的。」
見她對自己這樣疏離而客氣的態度,秦放的熱情一下子被冷卻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是啊,能不耽誤就最好不過。」他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上了車,揚長而去。
顏諾靜靜地倚在鐵門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愣愣地瞅著手那上一大袋子的藥,不免想起秦放方才關切的眼神。
有些事情,能裝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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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話
秦放慵慵懶懶地倚在靠背上,手指一直在把玩著美工筆,目光卻望出拉高的百葉窗外,細細地端詳著。顏諾剛剛接完客戶的電話,陽光落在她溫和的側臉上,帶著熟悉的淺笑,只是遠遠地看去還能隱隱見到她手背上淡淡的紅印子。
想起那日她刻意的疏淡和冷然,秦放的眼眸深邃起來,沉默了一會,然後拿起電話摁了內線,「磊子,你過來一趟。」
話音方落,那邊方磊已經出了辦公室門。他經過顏諾跟前的時候,扶了扶眼鏡,笑著關心,「怎麼?手好點了沒有?」
埋首在檔中的顏諾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回答,「方總,我真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故意用了重音,因為這已經不知道是這個星期的第幾次的相同對話了,很顯然這位營運總監閑過頭了。
除了秦放買的藥,方磊韓躍他們也都各拿了藥膏給她,梅子熙也經常上來幫她打文件,簡直把她的手當成國寶熊掌對待。她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手背,其實除了大動作的時候還有些刺痛外,真的是大好了。
方磊彆扭地咳嗽一聲,顯得有些尷尬,「呵呵,我就是隨口問問,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再不好某人就要抓狂了。
他剛要走又聽見顏諾輕輕柔柔地說,「謝謝你的關心。」他的腳步一頓,心裡歎道,這樣的軟話還是應該對秦放說才對,他這個傳聲筒兼偵察兵已經當得夠久的了。
方磊扣上了門,在秦放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後開始每日例行彙報,「我看她的手已經好多了,你就別天天繃著個臉了啦,嚇誰呢?」他實在是不適應他這幾天的沉靜,總有種不在安靜中爆發,就在安靜中滅亡的感覺。有句話說得好,感情講求的是時間,人到了某一個階段,就會遇到對的人,然後不自覺的改變自己,說的就是像秦放這樣的。
「嗯。」秦放淡淡地應了一聲,若有所思。
方磊見他似乎沒打算跟自己分享一下暗戀的感受,只好把話題又繞到了工作上,撥亂這略顯沉悶的氣氛,「盛世那邊的工程開始部分施工了,你什麼時候過去看看?」
秦放一聽「盛世」二字就皺眉,不免糾結起那個段奕琛和顏諾之間的關係,表情極度不情願,冷聲反問,「這些事一貫不是由你去處理的嗎?」
方磊慢悠悠地說,「話是這麼說,可是這次不一樣啊!這麼大的案子,你做做樣子也得去一次表示尊重,我們能不能擴大經營規模全靠這一回了!」如果一期工程讓客戶滿意了,那二期、三期也就是他們的囊中物了。
秦放思考了一會才應承,「那你幫我安排時間吧,到時我去就是了。」
「也好。」
眨眼間就是年末了。
本來柳思晨說好了這個月來和顏諾一起住,可是因為恰逢年底,有耶誕節和元旦這兩個節慶日,溫泉小館裡人手不足,於是就推延到一月份才來了。
秦放是從國外留學歸來的ABC,也過慣了洋人的節日,所以工作連元旦一起休息十天,顏諾也就閑了下來。之前因為手傷不方便沾水,她一連好幾天都吃的外食,慢慢地就懶得再開鍋,連帶休息也不願動,悠閒度日。
顏諾吃完拉麵後從美食街走出來,冰冷如刀的寒風撲面,把她的臉凍得微紅。她手裡捧著那杯熱騰騰的奶茶,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身,偶爾輕抿一口,享受著混了茶香與奶香的甜膩,眉眼彎成了月牙兒。
街上的那些商鋪已經早早地佈置了極富節日氣息的擺設,紅色的聖誕帽,白色的雪人,綠色的聖誕樹,還不時傳出傳著悠揚的聖誕歌曲。記得小時候她就經常以為聖誕老爺爺真的會從煙囪那裡悄悄出現,然後把自己夢寐以求的禮物放在床頭,如童話裡講的那般夢幻,後來才發現原來都是爸爸送的,不免笑自己傻裡傻氣。
所以她覺得節日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存在,因為它總是讓人嚮往,期待,窩心。
回到家裡後,顏諾習慣性地洗完澡後,抱著膝蓋窩在沙發上看韓劇,雖然不乏狗血,可是她就是喜歡這種必定是HE大團圓結局的溫馨。一集才看了一小半,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三隻熊」的音樂。她高中的時候就看過這部戲的漫畫,原以為改編的肯定會比原著失色,卻沒想到竟然也是一樣出彩,至少看它的時候,總能讓人會心一笑。
是思晨的電話,「丫頭,平安夜有約沒?我累得快趴下了,怕明天開始會忙得焦頭爛額沒空理你,先打來了。」
聽到她歡快的聲音,顏諾不自覺揚了唇,「若真的很忙的話,我可以去幫忙的。」畢竟她有足夠的休假。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跟你抱怨一下,你得空就乖乖的幫我把房間收拾好就行了。」那頭似乎有人在喊她,她急急忙忙地說,「真是的,就讓我歇一會也不行!先不跟你說了,又有客人來了,拜拜!」
顏諾素知她風風火火的個性,也淡淡地笑開了,想起曾經住過大半年的溫泉小館,滿眼溫柔。那裡環境真的很好,所以很多情侶或者小家庭選擇在嚴寒的冬日到那裡去,泡下溫泉,遊玩一番。
沒過多久,鈴聲又響起來,顏諾以為是思晨還有什麼沒交代的,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
「喂,是我。」是秦放比往日更為低沉的聲音。
顏諾想起近日他對自己過分的關心,心漏了一拍,不自覺地握緊手機,「嗯,秦總,有事嗎?」
秦放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道,「你……平安夜有空嗎?」
顏諾沉默了,她的眼睛無焦距的看著螢幕,然後聽見自己清冷地回拒,「真是不好意思,我那天早就有安排了。」
「哦,是嗎?」隔著遙遠的空間,雙方再度陷入了沉默,最後秦放先開口了,「你也知道,那天有個慈善晚宴,我一時間找不到女伴才想著問你的,既然你沒空那就算了吧。」他比顏諾先一步掛了電話。
秦某人艱難的第一步,夭折了。
顏諾愣愣地聽著亂人心扉的忙音,而後歎了口氣,關了電視,爬到床上拉過被子蒙了頭,決定當一隻暫時隱居的蝸牛。
本城今冬的第一場雪在Christmas eve這天降臨,紛紛揚揚。
其實顏諾最怕的就是節日的時候獨自一人,以前在家的時候有爸爸陪著,到這裡上學以後有室友,後來有段奕琛,還有思晨……她突然意識到,今年竟然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過節。
她穿了上周跟梅子熙逛街時新買的那件牛角紐扣的絳紅色呢子大衣,後面帶著一個大大的帽子——這一貫是她喜歡的款式。這個城市的風很大,從前她總是最愛買這樣清一色帶毛絨大帽子的外套,一到了冬天就套上帽子,用圍巾把半張臉給遮擋住,只露出那雙圓滾靈動的大眼睛。
市中心廣場人來人往,百貨商場和餐廳都擠滿人。
顏諾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彷彿自己融入不了這樣的熱鬧之中,無意間見到那個熟悉的公交月臺,這麼多年過去,它早已改頭換面,她別開眼,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驀地,走在她前面的人被蹭掉了圍巾還不自知,她趕緊撿起來追上去,輕拍了下她的肩,「你好,這是你掉的圍巾。」
那人回過頭來,見到眼熟的圍巾很自然就接到手上,正要言謝,卻在對上顏諾的瞬間吃驚地喊了聲,「小諾?!」她也沒等顏諾反應過來就興奮不已地抱住她,誇張地感歎,「老天有眼,總算是讓我見到你了!」
顏諾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將頭髮俐落的盤起來,雙眸自信中透出成熟的韻味,正是自己的同窗兼室友連玥,也是她曾經的愛情狗頭軍師。
大學的一切一切又重新浮現在顏諾的眼前。連玥比她大一歲,是為了男朋友李瑞才到這個城市念研究生的,也是班上活潑好動分子。顏諾是她們宿舍最小的一個,所以連玥也最照她,她們吃飯,打水,占座位,自習,臥談,一起減肥,一切看帥哥……慢慢想起這些,她的眼睛開始迷蒙起來。
顏諾喃喃低語,「連玥……」她喉嚨哽咽得不知說什麼好。
連玥又氣又笑,拉著顏諾左看右瞧,「誒,你這樣是太感動還是不想見到我?死丫頭,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麼漂亮,不像我,都被歲月摧殘得成黃臉婆了。」
「你還是沒變,嘴上總是不饒人。」顏諾笑著搖頭,面對連玥這些昔日好友,她是滿心的慚愧,只因那樣一場變故,自己就刻意的避開了以前所有的人和事,想來也是不該。
覺得在大馬路上說話也不方便,連玥就拉顏諾走進了附近的麥當勞,暖氣習習,舒緩了冬日帶來的冷意。
才坐下連玥就不依不饒地發問,「老實交代,你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消失的?我們找你都找瘋了,害我連結婚請吃喜酒都找不到你的人……」
顏諾難以置信的捂住嘴巴,傻傻問道,「你結婚了?李瑞嗎?是什麼時候的事?」
連玥用食指戳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是不是重色輕友去了?我畢業沒半年就登記了,那時李瑞又調到了外地,酒席是今年年初才補辦的。你呢?跟段公子如何了?」
顏諾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我跟他早就分手了。」既然不能再眷戀,唯有放手一途。
連玥剛抿了一口熱咖啡,差點噴了出來,「不會吧?你們可是T大公認的金童玉女啊。」
一時間連空氣都傷感起來。
顏諾微低頭,遮掩眼底的失落,「什麼金童玉女?反正不合適就分了。我倒是羨慕你,那時三天兩頭鬧分手,現在還不是修成正果了?」
連玥知道她現在不想深談,低聲感慨,「我有什麼好羨慕的?還不是那樣,要不是怕變成剩女了也不嫁他,現在湊合著過唄!」似想起了什麼,她懊惱的一拍額,對顏諾說,「你等等,我先打個電話。」
「喂,在哪裡?哦,那走過來麥當勞這邊吧,我看見你們了!」她說話間朝落地窗外熱情的招手。
顏諾興致盎然的探頭問,「是李瑞嗎?」
「嗯,平安夜嘛,難得今天他跟我都休假,就出來逛逛。」連玥微笑地點頭。
這時只見一個穿著米色長大衣的清俊男人單手推門走進來,手上還抱著一個穿的像只小熊的孩子,不是李瑞是誰?
李瑞跟顏諾也不算陌生,見到她的時候雖然也驚訝,不過很快收斂起來,神色自若的跟她互相打了招呼。
連玥笑著把李瑞手中的孩子接過來,拱到了顏諾跟前炫耀顯擺著,「瞧,我家小子可愛吧?」
顏諾快被接二連三的衝擊給轟傻了,詫異高呼,「你,你們竟然連孩子都有了?」這也太神速點了吧?怪不得她覺得她成熟了不少,原來是多了為人母親的韻味啊。
連玥搖搖食指,大咧咧地反駁,「NO,NO,這叫速戰速決,女人過了三十再生就遲了!」
顏諾見孩子粉嫩小臉蛋紅撲撲的可愛極了,忍不住伸手抱了他逗弄了一會,「我覺得他的小眼睛和嘴巴像爸爸,輪廓像媽媽。」
李瑞白淨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親密地環著連玥的肩,「瞧,連顏諾都說眼睛像我了,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連玥微紅了臉,朝李瑞嗔道,「是啦,是啦,兒子都像你,我一無是處!」
顏諾見她偎依在李瑞跟前的小女人姿態,撲哧的笑了出來,也是替好友高興找到了好歸宿。
「小玥,快六點了。」李瑞抬起手腕看表,然後無奈地對顏諾說,「我們公司今晚有聚會,可能得先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晚點到又不會怎麼樣,我們難得見面……」連玥不滿的嘀咕。
顏諾怕因為自己惹他們夫妻吵架,趕緊打圓場推說自己也約了人,又把手機號報上,指天立誓說一定保持聯繫,連玥這才安心離開。
她落寞地坐在那裡,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溫馨的背影,心裡是滿滿的羨慕。
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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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09:48
第十九話
城市的夜空上繁星熠熠,熱鬧的廣場在入夜時響起了經典的耶誕節音樂,暖人心扉的歡快曲風拂散了冬天的冷寒。
顏諾從麥當勞裡出來以後有些盲目地四處亂逛,很可悲的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最後買了張年度喜劇大片,跟著人流進了電影院。黑壓壓的電影院只有大銀幕在閃爍著光芒,片子裡無厘頭的笑點讓觀眾們捧腹大笑,顏諾卻笑不出來。如果,連看喜劇都不想笑的話,那真是可悲到了極點。
等電影散場的時候,顏諾低頭看了看表,才知道不過才八點二十,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對她來說是種煎熬。
無意中抬眼,看到有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人群中穿梭,兜售花籃裡的玫瑰花。那孩子穿得有些單薄,嘴唇凍得發紫,卻緊緊地拉著母親的手,還不停的幫她呵氣取暖。然後那位母親不時的彎下腰親親女孩的額,安撫道,「乖哦,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是,她手中的玫瑰花只有簡陋的包裝,這天又冷,花瓣早已經蔫得不成樣子了,很多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搖搖頭。
那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打起精神振作的挺直身影,讓顏諾鼻子發酸,看著有些於心不忍。就在她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什麼的時候,有人先她一步,把全部的花都買走了。
那賣花的母女二人歡天喜地的再三言謝,快快的離開了廣場。
顏諾細細看去,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背影很高大,等他轉身與她兩人四目對望時,一時間竟無話可說,居然是秦放!是世界太小了還是緣分太巧?怎麼茫茫人海中竟然也能這般巧遇?
今晚慈善晚宴的會場就設在這附近的星級酒店,力邀秦放出席參加。只是他素來都不喜歡應酬,尤其是帶著虛偽的面具虛假逢迎,走了過場便算了事。
而且他一整晚心不在焉,一直想的都是,顏諾她到底約了誰?
後來只跟幾個認識的朋友打了招呼,就提早離開了會場。
幸好他提早走了,不然怎麼碰得到她?她只有一個人,是約會結束了,還是她根本就沒約人?只是無論是哪個答案,他都覺得很不爽。
北京時間,9:00PM——
顏諾身後的音樂噴泉隨著高昂輕快的樂曲舞動起來,時高時低,光影交錯,漸漸地聚攏了越來越多人的目光。
可是在這五光十色的紅塵滾滾中,秦放的眼裡只看得到顏諾一個人。
「嗨,秦總,怎麼這麼巧?」顏諾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
秦放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嗯,剛從慈善宴會出來。」他本想再走近些,可是一個大花籃橫亙在他們中間,唯有止步。
看著他一個大男人拿著那麼大一籃的花,怎麼看怎麼突兀,顏諾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秦放俊朗的臉龐在街燈下有些微紅,只見他懊惱耙耙頭髮,把花籃塞到顏諾手裡,狠狠地橫了她一眼,「笑什麼笑?」
顏諾不由說道,「我高興啊,你做了件善事,她們也可以早點回家,不是正好一舉兩得嗎?」
秦放啞然,因為顏諾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自小就是媽媽獨自撫養長大的,小時候他總是早早的起床,跟著媽媽推小車到巷口那裡賣早點。無論天氣多冷,媽媽都堅持把全部的東西都賣完了才回家,那時的他就恨不得,恨不得有好心人一下子買下所有的糕點,或者自己快快長大賺錢養家,那樣媽媽就不用再受凍受累。他記憶中,媽媽做的包子配上自家磨的豆漿,是他吃過的最上等的美味。
回憶就像甘醇的美酒,越久越有滋味,可是卻不能沉醉其中。
「聽著像誇我,怎麼看的樣子卻像是在糗我?」他皺皺鼻子,不經意地問她,「你吃過飯了嗎?」
顏諾躊躇了一會,搖搖頭說,「還沒呢!」她的肚子適時的配合著咕咕響了幾聲。
「你不是約了人嗎?」秦放懷疑的看了看她。
「是啊,本來說好了的,可是他失約了。」顏諾眼神迷離,半真半假的解釋。她的確曾經和某個人約定好一起渡過每一個節日的,只是現在化成了泡影。
秦放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正好我也沒吃多少,不如找個地方,一起吃吧。」
只是這節慶時分,哪裡的餐廳小館都是爆滿,秦放本來就沒耐性等待,後來還差點跟一個想要插隊的小年輕打了起來。
顏諾趕緊把人拉出來,著急地說,「過節就得開開心心的,犯不著跟那種人一般見識,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
「哼!」秦放冷冷地扭過頭,算是聽進去了,面無表情的問,「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我都快餓得胃貼腸了。」
顏諾沒多想,隨口便說,「要不到我家裡隨便弄點吃的吧,反正就在這附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什麼的時候,已經恨不得把舌頭給吞了!
可是秦放哪裡給她反悔的機會,他簡直要雀躍起來,黑眸湛亮如星子,「好主意!這樣就不用跟人擠了!」
顏諾已經憋紅臉,吞吞吐吐的說,「秦總,我突然想起來,我家裡除了雞蛋和麵條,什麼都沒有……」曾經聽方磊說過,秦放最不喜歡吃雞蛋。
秦放根本掩不住溢滿的喜悅,絲毫不把這點小問題放在眼裡,輕笑起來,「那又什麼好擔心的,去買就是了!」
他推著顏諾奔去超市。
顏諾自從進來以後,嘴巴就沒有合攏過,睜大眼愣愣地看著秦放幾乎把整個食品部的東西都往推車上搬,肥牛,羊排,雞翅,西蘭花……林林種種堆得像小山高,連紅酒都有,他以為要做法式大餐啊?
前面秦放兀自得意的推著車,看什麼順眼就拿下往車裡丟,走著走著菜發現顏諾根本沒跟上。他轉過身才知道她還落在後頭,只好又退回去,忍不住抱怨,「你怎麼走這麼慢呢?」
「秦總,請問待會是你做飯,還是我做飯?」顏諾一本正經的問。
秦放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還用說?當然是你了!」
「事先聲明,我可只會煮幾個簡單的小菜。」顏諾表情很無奈,指著推車上多得不像話的食材說,「而且我們加起來只有兩個胃,哪裡吃得了那麼多?根本是浪費食物嘛!」
「我只是……」只是太高興了嘛,秦放像孩子般委屈地垂下頭,那無辜的樣子讓顏諾好氣又好笑。
後來秦放無聲無息的把東西一一放回原位,可是等他冷靜下來後才發現,顏諾剛才竟然在教訓他?他氣鼓鼓的轉身要扳回一城,卻看見顏諾在仔細地挑選著蔬菜,彷彿是手裡拿的那一棵不好,輕輕放下,又選了另一棵,那麼的認真仔細。他心裡微微一動,竟覺得只要能這麼看著她,看著她嫺靜的樣子,就足夠了。
在顏諾排隊稱東西的時候,秦放就在收銀台附近百無聊懶的亂逛,節日裡連超市的人也多,有個人不小心的撞了他一下,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就趕去結帳。他發現自己碰落了架子前的一盒小件,就順手撿起來,看到上面的英文時臉「唰」的紅了,趕緊像燙手山芋般把東西丟回去。
結帳的時候,顏諾瞅著秦放有些不對勁,臉那麼紅,關心的問,「怎麼?是不是太悶熱了?超市是這個樣子的。」
「沒、沒什麼!快結帳吧!」秦放結結巴巴的說道,一想起剛才的那個水果圖案就滿臉的燥熱,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秦放今天沒開車,正好兩人一起慢慢走回老街。
天氣雖然很冷,可是情誼正融。
秦放興奮地跟著顏諾上樓,此刻竟然將這幾日被她拒絕邀約的鬱悶一掃而空,不是那樣的話,他怎麼可以登堂入室?他越想越得意,咧開嘴傻笑。
顏諾開了門先進去,然後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遞給秦放,「就是這裡了,請進。」
屋裡開了暖氣,秦放穿了拖鞋走進來,脫下了大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好奇的打量著這屬於顏諾的天地。各處都收拾得很乾淨,小客廳對開就是敞開式的廚房,顏諾正在把超市購來的食材分門別類,圍上圍裙開始乒乒乓乓的動起來,這樣的場面讓他覺得很溫馨。他再把目光轉到客廳一角的電腦桌上,看到那只他送的布娃娃安靜地擺在那裡,旁邊還放著玻璃球,怔怔的看了很久,直到聞到了魚湯的香氣。
顏諾盛了一碗放在桌上,「你先喝碗湯吧,再煮兩個菜就好了。」
秦放點點頭,坐下來細細地抿了一口滾得奶白的香美魚湯,不由贊道,「很好喝!」
顏諾抬起頭,微笑地瞥了他一眼,「其實我也只會這麼多,再不懂別的了。」
秦放陷在她的溫柔裡,又怕被識破什麼,趕緊低下頭,一碗湯下胃,通身都暖洋洋的。
肉末茄子,香菇炒雞,上湯西蘭花,把小食桌擺得滿滿當當,雖然只是幾道簡簡單單的家常小菜,卻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也不等顏諾招呼,秦放就不客氣的吃起來。畢竟是遲到的晚餐,所以很快就如風捲殘雲般,吃的是乾乾淨淨,要不是肚子已經吃撐了的話,他可能連湯渣都不放過的。
顏諾不免失笑,「秦總,我可以理解為是我廚藝太好了嗎?」
秦放打了個飽嗝,算是附議她的說法了。
秦放又在小沙發坐了一會,顏諾洗好碗碟,眼皮開始打架,抬眸看了眼掛鐘,原來已經快十一點了,怪不得那麼困倦。
秦放很善解人意,站起身,「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顏諾點點頭,把他送出門,「慢走。」
秦放剛走了兩步,在顏諾快掩上門的時候又轉過身,微笑著說,「謝謝你的晚餐,我吃的很愉快。還有,Merry Christmas。」
顏諾聞言抬頭笑道,「你也一樣,晚安咯。」
秦放摸了下口袋,裡面裝著剛拍下的海豚胸針,終究還是沒拿出來。
他對自己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逼得太緊,能和她這樣相處已經很好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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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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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0:00
第二十話
他真的是很彆扭,卻又很細心的一個男人。
顏諾靜靜地躺在床上,一直回憶著剛才秦放欲言又止的模樣,也許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也許他也知道她的答案是什麼,所以大家才這麼有默契的彼此掩飾。
可是,她真的無法回應,她的心還沒準備好,再次接受愛情的挑戰。
元旦過後,工作室開始正常的工作。秦放有了平安夜的經驗後也漸漸大膽起來,偶爾會主動約顏諾單獨出去吃飯,而顏諾也沒有刻意的回避,這讓他的信心得到大大的鼓舞,至少知道她其實並是不討厭他的。
將近下班的時候,秦放打了內線,「下班後一起吃飯?我知道中山路新開了一家叫『醉客居』的私房菜館,據說菜式很不錯的,可以去試一下。」
顏諾不由得笑了笑,「我今天約了人了,真不好意思。」
「哦,那就算了。」猶如一盆冷水潑下,秦放的眼底一片黯然,光從聲音裡就能察覺出他的失落。
顏諾抬眼看了一下秦放辦公室的方向,想了想才低聲解釋,「今天我要去接朋友的車,你也認識的,柳思晨。」
秦放的眼睛霎時明亮起來,他知道柳思晨,顏諾的至交好友,前兩天顏諾收到一個巨型包裹,就是她送來的聖誕&新年禮物,最後還是他幫忙把它搬回去的。
不過他嘴上還力求淡定大方地說,「反正我剛好有空,不如待會我開車送你去吧,就你們兩個小女人拿著行李打車也不方便。」他可是十分樂意當柴可夫的。
你有哪天是沒空的?顏諾真的很想這麼問他。
她輕笑出聲,「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下班以後他們就驅車去市汽車站,路上有點小塞車,所以到車站的時候柳思晨已經在出站口等了半個小時了。
見顏諾是攜伴前來,柳思晨眼神曖昧的肘了下她,笑嘻嘻地揶揄,「小諾,你怎麼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顏諾沒好氣地白了柳思晨一眼,知道她已經充分調動發散思維來猜測她跟秦放的關係了,硬著頭皮敷衍,「柳思晨,我死黨。」
秦放很有風度的伸出手與柳思晨交握,自我介紹著,「你好,我是秦放。」他可不想聽顏諾說「秦總,我老闆!」這樣生疏的話,還不如自力更生。
柳思晨的情商何其之高,從他們的眉眼神色就知道這個秦放對顏諾的感情不一般。堂堂一個大老闆,不但路遠迢迢來接車,此時還很殷勤的幫她搬行李,簡直是愛屋及烏的表現嘛!
她挑挑眉,挨近顏諾耳畔打趣道,「真有你的!我原來以為他只是你老闆,沒想到現在升級做護花使者了啊?」
「去去去!你瞎猜什麼勁兒?」顏諾的臉染上微微的紅暈,掐了她一下出言恐嚇,「我好心來接你,還這樣忘恩負義來編排我,小心我將你掃地出門讓你睡大馬路!」
柳思晨誇張地拍拍胸口,老神在在的肯定,「喲,還惱羞成怒了,那我百分百猜對了!」要說他們之間沒有JQ?騙三歲小孩都不信,何況是她這麼英明!
上車的時候,秦放先幫顏諾開了前座的門,可是顏諾非要跟柳思晨擠後排,柳思晨翻著白眼把她擋下了,一副占地為王的霸王樣兒,「你坐前面去!我最近胖了,一個人坐著挺舒服的,你別來添堵!」
聽了她說這話,秦放拋給她一個極度讚賞的眼神,二人狼狽為奸的交情正式建立起來。
顏諾自然不知道他們兩「眉來眼去」的交流,嘟著嘴無奈地坐回了前排。
秦放認真的握著方向盤,一邊注視路況一邊淡淡地說,「我在醉客居訂了位子,待會吃完晚飯再回去吧,也當是接風洗塵。」
柳思晨是個饕餮客,一聽到有大餐吃,路途的勞頓困倦早就被她拋諸腦後,不停的對秦放豎大拇指,大大咧咧地笑說,「這個主意真好,你想得太周到了!有前途,有前途啊!我看好你!」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有歧義,有什麼前途?
顏諾挑起秀眉,心裡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也許將有一天自己會被這個好吃的丫頭給賣了……
醉客居果然如秦放所說的,客似雲來,如果不是事先訂了桌子,他們恐怕就得乾等了。
在那裡飽餐一頓以後,秦放就送她們回了家。
回到小公寓,柳思晨開始對顏諾「嚴刑逼供」——搔她癢,她最怕這個了,一直「呵呵」笑個不停,連連求饒。
柳思晨不依不饒地捉弄她,「好哇,還說我們是好姐妹,這麼重要的事居然對我隱瞞不報,快說,你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勾肩?拉手?親吻?唔……」
顏諾捂著她的嘴阻止她進行不著邊際的猜測,沒好氣的說,「你行行好放過了我吧,不要無中生有,簡直黑的都能被你說成白的了!」
柳思晨深看了她一眼,像大師般意味深長地斷言,「真的是我無中生有還是你心裡有鬼啊?若你們真沒什麼,他會那麼樂意當司機接我這個無謂人,會那麼巧知道你不能吃芝麻?」
剛才在點菜的經理介紹招牌菜,才說「芝麻香酥鴨」幾個字,秦放就皺著眉一下子給否決了,末了還囑咐著所有的菜都不能放芝麻,知內情的人一聽就知道是為了顏諾。
顏諾打小開始,一吃芝麻就會全身起紅疹,即使塗了藥也要好幾天才能消去,所以她總是避免吃到帶芝麻的東西。
「我怎麼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或者他也不吃芝麻呢?」顏諾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鬼話,把抱枕扔到柳思晨懷裡,擺擺手說,「哎呀,我懶得跟你瘋了,先去洗澡,明天還要上班呢!」
「瞧!說不過我了吧?口是心非的丫頭!」看著她飛也似的跑進浴室,柳思晨的眼底含著濃濃的笑意。
轉眼看向窗外,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雪花,一片白冉冉。
冬季可是譜戀歌的好時節啊,正所謂情意正融融。
經柳思晨那麼一說,顏諾心裡少不了胡思亂想一番,輾轉了一晚上還是想不出秦放到底是怎麼知道她不能吃芝麻這回事的。
第二天,顏諾十分無奈的帶著一對熊貓眼上班。
中午由方磊做東請顏諾吃飯,當然還得帶上秦放這頭獅子,不然他會咬掉他一層皮。
方磊女朋友羅卿顏的弟弟今年大四,准備考T大的研究生,他便拜託顏諾抽空幫其指點一二,顏諾一口應承下來了。
「考研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別人能幫什麼忙?」秦放冷聲哼哼,對這個提議不感冒。
不過顏諾可不贊同他的觀點,柔聲說,「話不是這麼說的,我當年也是跟幾個師兄師姐取了經才考上的。」
秦放憋屈地悶不吭聲,自己算是白做小人了,他不就是怕她太奔波嘛……
方磊看兄弟吃癟,笑得是春風得意,「總之萬事拜託了!」
吃飯後甜點的時候,顏諾心念一轉,故意點了個帶有芝麻的甜糕。
秦放微微皺眉,不解的低聲問,「你不是不吃芝麻嗎?怎麼還點這個?」
顏諾順勢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吃芝麻?」她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這個害她失眠的罪魁禍首。
秦放不疑有他,老實回答,「我看上次燒烤的時候,帶芝麻的東西你都不吃的……」
顏諾目瞪口呆,有些詫異他竟然連這個都觀察到了?
見她古怪的神色,秦放緊接著問,「你怎麼了?」
顏諾默然地搖搖頭,只覺得一陣暖意驀地湧上心頭。
在場唯有方磊這個局外人看得最清楚,這兩個人,肯定有戲。
也許春天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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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6 14:10:14
小番外
故事發生在秦放和顏諾登記結婚以後,那時候他們剛剛搬進新家沒多久,小倆口子正是甜甜蜜蜜,你儂我儂。
這天秦放下班回到家裡,發現顏諾還沒回來,就先把米洗好下了鍋,然後打開電腦,本來想流覽還沒看完的檔,可是偏偏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下意識的看看電腦的右下角——6:03PM,往常這個時候,她早做好飯等他了。
秦放忍不住撥通了她的手機,才發現原來她根本沒帶出門,他有些急了,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他想了想,抄起大衣往身上套就往門外走去。
這時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顏諾提著一袋子的食材走進來,見到秦放急匆匆的樣子,訝異的挑了挑眉,「怎麼?你現在要出去?這個點數該吃飯了啊!」結婚以後他一般很少出席飯局,即使有應酬也總是揀重要的才去的。
「嗯哼!」秦放冷哼一聲,看她滿頭大汗,便順手接過她手裡的東西,皺著眉問她,「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出汗了也不擦擦,很容易感冒的。」
「社區裡不是開了個健身中心嗎?新開業期間每戶都可以免費三天,正好我今天休息,就去學了一下瑜伽,感覺還不錯。」顏諾跟著他走進廚房,一邊把食材分好類一邊笑著說,「你平常不是也會去健身嗎?正好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合適的話還可以辦個年卡,有優惠。」
「嗯,你喜歡就行。」秦放居高臨下仔細看她,可能是因為剛運動完,她的臉色緋紅,嬰兒白的肌膚透著光澤,極為誘人。於是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健身房裡多的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臭男人,她這一去豈不是被看虧了?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極度不爽。他從身後摟著她的腰,低著頭直往她臉上蹭去。
顏諾又氣又笑地掙開他,「磨蹭什麼?我一身的汗,你也不嫌臭?」
他嘴裡像沾了蜜糖那般討好著,「老婆大人的汗都是香的!」不過被顏諾一瞪,他還是乖乖的鬆了手。
顏諾見他傻傻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先去看看電視,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吃完飯以後,秦放去洗碗,顏諾休息了一會就去洗澡,可能她是因為第一次學瑜伽,覺得很累很困,一沾枕就睡著了,等秦放洗完澡出來,家裡已經是靜悄悄一片。他摸了摸她的頭髮,還是濕的,不悅的擰起眉把她搖醒,嘴裡咕噥著,「怎麼頭髮還沒幹就睡了?」
顏諾睡得正酣,只是半眯著眼靠在他身上,任得他用吹風機幫自己把頭髮吹乾,然後把她放回床上,蓋好被子。他坐在床沿呆看了她好一會,才關了燈往書房走去。
以前他孤身一人,什麼時候回家也無所謂,加班熬夜是常事,可是自從結婚以後,他發現原來能夠按時下班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他即使有做不完的工作也只是帶回家裡做,很少加班。他把秘書發來的文件看完,又回復了幾封重要的郵件後,一日工作畢,揉揉眉心,這才關上電腦。
臥室裡漆黑一片,他怕吵醒顏諾,也就沒有開燈,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安靜的空氣裡只有她綿長的呼吸聲,他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下來。
顏諾總是喜暖,一接觸到到了秦放這個熱源體就習慣性的抱住他,又沉沉睡去,秦放彎起了嘴角,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摟緊她也跟著睡著了。
第二天,秦放和顏諾一起出門,他總是先送她上班然後再回公司的。
顏諾站在門口等秦放取車,碰巧劉太太晨練回來,見了顏諾就很熱情的打招呼,「好巧啊,顏小姐,是去工作嗎?」她們是昨天練瑜伽的時候認識的。
顏諾微笑著點點頭,「是啊。」
劉太太有些發福的臉上堆滿笑容,「哎呀,去上班多累了,還是找個好男人嫁了才實在。怎麼,我昨天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想我真的不需要。」顏諾有禮地婉拒,頻頻地往外張望,惱著秦放怎麼還不出現。
偏偏那位劉太太還不死心繼續遊說,「不是我誇自己人啊,我表弟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有車有房,工作穩定,對女孩子也細心,你不用害羞,去看一看也沒損失嘛!」她表弟老大不小了,相了幾個都不中,全是歪瓜劣棗,好不容易看到這麼標緻的姑娘,還不趕緊了?
顏諾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便被人環住了肩,抬眼一看是秦放,不過臉色不大好就是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問顏諾,「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老婆!」他故意將『老婆』兩個字咬得極重,向某些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宣示主權。
那劉太太如果還不識相的話也枉為人了,尷尬的寒暄了兩句就匆匆離開。
秦放站定,冷颼颼地看著顏諾,「嗯哼,秦太太,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顏諾眼裡笑意漸濃,拉住他撒嬌,「秦先生,其實你可以換個角度想,人家是因為覺得你老婆年輕漂亮才有這麼一說的。」
昨天下午做瑜伽的時候,劉太太跟她一組,兩人閒聊起來才知道她們都是新搬來的,彷彿跟自己一見如故,沒聊幾句就要給她介紹物件,她跟她講自己結婚了也硬是不信,說已婚婦女哪能保養得那麼好,一頭熱的誇讚她家表弟多麼多麼的出色,所以連帶的回家也晚了。
秦放看著她拉住自己的手,下意識的握起來,氣已經消了大半,「下次還有這種人,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人家,你、已、經、結、婚、了!」
顏諾白了他一眼,反手摟住他的脖子笑問,「那要不要我隨身攜帶結婚證明志?」其實被人誤認為是未婚女性她自己也小得意了一把。
秦放挑眉,「咦,這個主意還不錯哦!」
「去你的!」
晚上,秦放早早的回來,看見顏諾在廚房忙碌著,心裡暖暖的。
他洗完澡時,顏諾還在露臺接電話,他突然想起了方磊今天跟他說的那個事,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心不在焉的歪躺在床上翻雜誌,等顏諾進來的時候,他忍不住好奇的問,「是誰啊?聊那麼久。」
顏諾親昵的窩在他的懷裡,「你幹嘛酸溜溜的啊?是思晨啦,她要我周日陪她去試新娘禮服。」
「我不就是怕……」秦放話說了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堵著氣翻身躺下,「好了,不說了,不說了,睡覺!」
「老公……」顏諾極少這麼喊,她覺得太肉麻,不過秦放卻很喜歡聽。
秦放把她摁在懷裡狠親了一把,直到她呼吸不過來才肯放開,有些負氣地低語,「今天我聽磊子說,他回國了。」
顏諾徒然一怔,隨即不滿的咬了他手臂一口,「就為這個啊?我早聽說了,他是回來參加婚禮的。怎麼?你就對我對你自己這麼沒信心?」這下可輪到她翻臉了。
秦放撥弄著她的髮絲,聲音沉沉的,「不是沒信心,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是心裡面有些堵。」
「跟我結婚的是你又不是他,你亂吃什麼飛醋?還說自己不是大傻瓜?」顏諾毫不客氣的取笑他。
「我是大傻瓜你就是小傻瓜。」秦放摟著她忍不住問,「你說,你也不是長得頂漂亮的,怎麼就這麼多人覬覦呢?真是想不通……啊,你怎麼又咬我?!」
顏諾叉腰造反,「咬你怎麼了?誰叫你說我不漂亮?哼,趕明兒我跟劉太太的表弟相親去!」
秦放猛撲了上去,「好哇!你敢?看我怎麼收拾你!」
屋裡,春意正濃,繾綣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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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6 14:10:33
第二十一話
「這是什麼?」秦放涼涼地瞥了一眼剛才丟到他跟前的一本小冊子。
方磊促狹地眨眨眼,意味深長地說,「別說做兄弟的不關照你,這個度假村想重新裝潢,他們老總屬意跟我們工作室合作,還免費送了幾張招待卷給我們,我打算帶卿顏去的,至於你嘛……自己看著辦。」他已經說了那麼淺白,再不懂的人就是豬頭了。
秦放輕咳了一聲,「嗯,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再說。」
方磊看他這樣故作姿態,不免覺得好笑,走出去的時候還特地在顏諾跟前轉了轉,又歎氣地搖搖頭——革命尚未成功,月老還須努力。
等方磊走了以後,秦放盯著宣傳冊出了神,度假村,兩天,可以跟顏諾一起去?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笑了,雙眼樂得眯起一條縫。
秦放施施然來到顏諾面前,又好一會不說話,尋思著怎麼開口。
「秦總?」顏諾不解地輕喚了一聲。
「嗯?」秦放愣了愣,才假公濟私地把宣傳冊遞給她,「這個你先看一下,查好相關的資料。週末我們一起去那裡談個案子,呃,加班費另算。」最後一句他為了撇清意圖而特地加上去的,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顏諾訝異地張張嘴,低眉流覽了一下小冊子,又抬起頭看著秦放緊抿的唇,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問道,「一定要我去嗎?」
秦放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吼叫,「對!一定要!」那語氣那神情根本不容人反駁。其實他更想做的是將她拉進懷裡,狠敲她的腦袋讓她開竅,好在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開口補充說,「那裡有溫泉,工作完可以去泡一泡。」
之前吃飯時聽柳思晨說顏諾最喜歡冬天泡溫泉,現在這麼說應該沒錯吧?他已經沒有多少詞彙和藉口來措辭邀請了。
顏諾機械式地點了點頭,「那好,我準備一下。」週末本來要和思晨去買參加面試的套裝的,現在看來只能她自個兒去了。
秦放坐回自己的座位,揉了揉眉心,目光深遠地看出窗外,帶著些迷惘。他自己有足夠的耐心等她,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有給他機會的那一天。
晚上,回到小洋樓的公寓。
柳思晨坐在電腦前刨她的面試秘笈,她上週末撒開大網廣投簡歷,昨天終於接到電話,週一去面試。
顏諾懶洋洋地攤在沙發,幽怨地說,「思晨,週末我陪不了你去逛街了。」
柳思晨摁鍵盤的手一頓,挑起眉側眼看她,「怎麼了?」
她說,「週末我要跟去度假村談案子。」
柳思晨曖昧地嘿嘿笑出聲,托著下巴別有深意地看著顏諾,「度假村?跟秦放?我看談案子是假,追求才是真吧?」
「去你的!整天歪想!」顏諾紅著臉用抱枕扔她。
「沒問題,作為好友怎麼能擋你的情路呢?我很會做人的!」柳思晨揶揄地笑著擋下了顏諾的攻勢。
週六那天,顏諾起得很早。冬日的早晨,稀薄的晨霧籠罩得天地一片,空氣裡充斥著低溫的濕冷。
一輛藍色的路虎帥氣地停在了雕花鐵門前。
顏諾圍了條紅色的毛線圍巾,整個人顯得很精神。她俯下身,秦放斜探了半邊身子過來替她開門,淡淡說,「快上車吧,外面冷。」見她凍得直呵氣,又下意識把車裡的暖氣開大點。
顏諾趕緊坐進去,車裡很暖和,讓她舒心的一歎。
秦放扶著方向盤,輕描淡寫地說,「這次去主要是先瞭解度假村的格局,再談合作細節。不過只是初步協商,不會太久的。」
「嗯。」顏諾淡淡笑開,孩子氣地說,「沒關係的,只要能留點時間讓我泡泡溫泉就好。」她也想通了,就像思晨說的,管那麼多做什麼?一切都順其自然就好了。
秦放微勾起唇角,頓了頓才說,「那當然,工作也得講究勞逸結合。」
今天大家都很自然,有話題說開了,一路上也不煩悶,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到了近郊的一個休閒度假村。
方磊和羅卿顏早到了一步,已經在入口處等著他們了。顏諾看見羅卿顏的時候有些意外,然後斜睨著秦放,秦放訕訕一笑,撇開眼不敢正視她,傻子也知道這是一趟工作帶著那麼點假公濟私的味道。
方磊拉著羅卿顏走過來跟他們會合,笑容燦爛,「快點進去吧,我約了他們經理,談完了大家就可以好好放鬆一下。」言下之意,我們還是來工作的。
他們先CHEAK IN入住。
秦放走在前面,先看看門口對了房卡,再跟她說,「就是這裡了,我就住在隔壁,你要是有什麼事就敲我的門。」這只是以防萬一,依顏諾的個性,估計也不會主動找他。
「好的。」顏諾微微笑了笑邁進去,關上門的時候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她忽然覺得莫名的心安。
她在房間四處看看,站在露臺前看出去,左右都是依水而建的屋子,屋簷上掛著別致的燈籠,可以想像出夜裡星光熠熠的景象,周圍升騰起來溫泉的蒸汽,竟不覺得冷。
而後他們先和度假村的經理一起吃了午飯,初步瞭解客戶的要求,然後由導遊帶他們熟悉了度假村的環境,再各自回房歇息,至於合作細節,還得往後進一步的洽談。
晚上,顏諾從溫泉女湯出來的時候,正巧在路上碰見了秦放,他的頭髮濕漉漉的,看樣子也是剛泡完溫泉。
秦放見到顏諾,難掩笑意,「我還以為你早睡了。」他多次想給她打電話,最後都忍住了。
秦放出神地望著顏諾,興許是被溫泉烘熱的,她的臉色酡紅,白皙的皮膚潤澤無暇,讓他恨不得能伸手摸摸她的臉,可是他不敢。
顏諾眉眼彎彎,心情很放鬆地說,「睡覺前泡下溫泉,很舒服很暖和的。」
秦放緩過神來,鼓起勇氣邀約,「不如……我們去茶座喝一杯?」燈光落在他身上,滴水的髮絲泛著一層迷蒙的光澤,深邃五官清俊迷人,在光與影中分錯交輝。
顏諾微微眯了眼,低了頭無意識的把玩著衣角,平靜地回道,「好呀。」
開始,似乎也不是那麼的難。
溫泉舒緩了神經,顏諾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時神采奕奕,剛梳洗完手機就響了。
秦放的聲音很是愉悅飛揚,「你起床了沒有?」
顏諾笑答,「嗯,起來了。」
「你會打高爾夫嗎?」他接著又問。
「……我不會。」顏諾撇撇嘴,她哪有機會參與這種貴族運動?
聽著她帶些不滿的聲音,秦放笑得爽朗,「那正好這裡附設了高爾夫球場,我們可以去玩玩,待會我來找你。」說著就霸道地掛了電話。
顏諾望著已經斷線的手機,無奈地歎了口氣,沒過一會人家就神速地來敲門了。她走去開門,秦放斜倚在門框上,見了她就立刻站直了身體。
顏諾斜眼看去,他今天套了休閒的黑色毛衣,外面再穿一件米色的長款大衣,黑白分明,襯得人更加的精神和英俊。
其實秦放稱得上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美男子了。
顏諾故意問他,「咦,方總和羅小姐呢,他們不去嗎?」
秦放怔了怔,才鎮定地說,「他都不喜歡打高爾夫,拉著羅卿顏去爬山了。」淡定歸淡定,可惜不太自然的表情出賣了他。
顏諾有些想笑,她也不大喜歡高爾夫這類高級運動,他怎麼就非讓自己去呢?
秦放和顏諾並肩而行,不過十分鐘,就看見一大片的高爾夫球場地,雖然天氣有些冷,可是一流的配套設施還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鍛煉身體陶冶情操,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還有機會碰見政商名流或者明星大腕。
「你先把雙腳分開,記住要與肩同寬……」秦放一邊說一邊調整顏諾的站姿。
顏諾本來就對打高爾夫一竅不通,只能傻傻的聽著秦放說一句她再動一下。
站姿還容易掌握,可到了握桿的時候就難了。
秦放演示了幾遍,顏諾還是找不到敲門,他沒好氣的靠在她身後,親自抓著她的手□。
秦放的手掌很寬大,幾乎把顏諾的手包住了,熱力源源不絕地傳到她身上,耳畔又是他沉穩的聲線,她的呼吸忽然不順暢起來。
「怎麼?聽清楚了嗎?」秦放又低聲問了一句。
顏諾這才回過神,赧然地搖搖頭,因為她壓根沒留意方才他說了些什麼。
秦放沒有生氣,只是難免抱怨了句,「女人就是麻煩。」他最近的脾氣好了不少,至少在顏諾面前不會再胡亂吼叫,免得她總是用那種看小孩的眼光來看待自己。
顏諾悶悶哼了一聲,負氣地說,「既然秦總覺得太麻煩的話,我也就不學了!」又不是她巴著要學的,這人還嫌棄起來了?
秦放聽得她的嬌嗔,眸色深了幾分,也沒再說話,只是緊抓著她的手輕輕抬起,然後俐落揮桿。那白色的小球緩緩滾動,竟然順利地進了小洞裡,一氣呵成。
顏諾驚訝得睜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進了!進了!」
這一次進球讓她來了興致,也不讓秦放插手就自己興致勃勃地揮桿了。只不過少了指點,後面很窘的一球未進,她的手也開始僵硬起來,動作更加失准。本來學什麼都沒有一步登天的速成法,她的站姿握桿都欠火候,怎麼可能進球?
秦放好笑地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才碰到她的手背,竟發覺比方才冰冷了許多。他不悅地皺皺眉,「你怎麼不帶手套?」
顏諾吐了吐舌頭,「我那手套太笨拙,不好用。」她帶來的是跟圍巾配成一系的卡通手套,暖是暖和,可是戴起來像熊掌,不是專業的手套,根本不好握桿。
這下輪到秦放懊惱了,似乎自己提了個壞主意,她這麼單薄,如果被凍得感冒就不好了。他想了想,跟著脫下自己的手套,「你把手伸出來。」見顏諾還是傻傻的一動不動,他不耐煩地揚揚眉,一把抓著她的手,不失溫柔地幫她套上自己的手套。
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又不大自然地吩咐,「還有,這次可不許哭了。」他還對上次的事心有餘悸。
顏諾徒然一怔,望著近在咫尺的秦放,手心帶著他暖暖的掌溫,就連周遭的空氣似乎也跟著熱騰了幾分。
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漸漸明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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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0:45
第二十二話
溫馨的用餐區裡流動著優雅的鋼琴曲,悠悠揚揚。
顏諾心滿意足地吃下最後一口燕麥包,忽然抬眼見秦放正望著自己,便有些不好意,表情嬌憨地沖他笑了笑,「咦?你不吃了嗎?」
剛剛運動完,室內又開了暖氣,顏諾的臉紅潤透亮,秀氣的眉眼彎彎像月牙兒,微敞的衣領露出弧線優雅的瑩白脖子,烏黑柔順的髮絲隨意挽起來,顯得她更加地溫柔可人。
秦放一時竟看得癡了,被她一問,尷尬得輕嗯了一聲,「呵呵,你慢慢吃,我已經飽了。」
顏諾的臉更紅了,睜大熠熠的眼睛,靦腆著細聲說,「我也飽了。」跟他一比,她簡直是個大胃王,這臉可丟大了!
秦放輕揚了眉梢,勾起唇角問,「你很喜歡這裡的燕麥包?」見顏諾欣然點頭,他便招來服務生再點了一份打包讓她帶走。
結帳後,他們一起散步回去,在路上看到很多人在東喊西跑,似乎在找些什麼。秦放喊住一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不解地問,「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位客人的孩子走丟了,現在大家都在幫忙找呢。」
孩子?秦放和顏諾都不約而同的皺眉,天寒地凍的,這做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了吧?
顏諾趕緊關心著追問,「現在還沒找到?那孩子有什麼特徵嗎?」
接著那工作人員跟他們大致描述了一番,又焦急地投入了尋人的行列。
「才四歲的孩子哪……」顏諾心疼地喃喃著,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雷達,可以一下子就找到人。
秦放比她鎮定多了,「既然孩子是剛走失的,應該不會出什麼事,那麼多人一起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了。」他的聲音很沉很穩,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只是說實在話,度假村說大不大,可是說小也不小,要找一個還不懂事的孩子談何容易?也只能是茫無頭緒地四周搜尋。
顏諾和秦放本來只是出來運動,穿得不多,尤其是顏諾那般嬌小畏寒,在室外奔走找尋了一段時間,嘴唇早就凍得發紫了。
秦放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顏諾身上,溫暖席捲而來。她抬眼看他只剩下一件薄毛衣,皺眉想拒絕,他已經先一步摁住她的肩,「別扭扭捏捏的,找人要緊。」一句話讓她把話給吞了回去,微笑著感謝他的貼心。
他們正好走過一個種滿梅花的庭院,裡面飄出淺淺淡淡的梅香,而復古式拱門下立著一塊警示牌——施工勿近,顏諾卻在這停下了腳步。
秦放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下,「怎麼了?」
「你聽,好像有聲音。」顏諾說得很輕很慢,又側耳傾聽了一會,「不如我們進去看看?」接著也不等秦放回答就逕自踏入了院子。
秦放皺了皺眉,也不放心地跟著她走了進去。
裡面似乎在進行維修,到處都是沒有拆卸的施工棚架,越走近那嗚嗚咽咽的聲音越聽得清楚,似乎是從那個假山傳出來的。
顏諾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兒,一邊柔柔地喊道,「小毅,是小毅嗎?」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覺地認為孩子應該在這裡。
「嗚……嗚……媽媽……媽媽……」小男孩一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無助的放聲大哭大喊起來,這也更方便顏諾他們確定了他的位置。
秦放和顏諾頓時鬆了口氣,朝聲源看去,原來那孩子跌到了一個施工未填的坑裡被卡住了,可憐兮兮的小臉蛋上髒兮兮的,除了泥巴就是縱橫交錯的鼻涕淚痕,真真讓人心疼。
秦放探頭看了看位置,「這個坑還不算很深,我下去抱起他,你在這裡接著。」
顏諾點點頭,「嗯,你要小心點。」
秦放已經爬了下去,將孩子高高舉起來,顏諾立刻接住他緊緊的抱在懷裡。這時可以感覺得到孩子已經凍僵了,還在不停地哭。她拉著孩子退了幾步,搓著他的小手溫柔地安撫著,「小毅乖,不哭咯,阿姨馬上帶你去找媽媽了。」
小男孩也不知是聽懂還是沒聽懂,睜大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顏諾,不停地抽噎著。
這時秦放也從坑裡出來,邊拍開手上身上的灰邊看著顏諾,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淡開,卻又聽見吱吱的響聲,他抬眼一看,竟然發現顏諾身後的施工棚架搖搖欲墜。他驚恐得大喊一聲,「小心!快離開!」說話間人已經不由分說地沖上前去推開了顏諾。
頃刻,棚架轟然倒塌,而且把秦放的腳壓在了下面。
顏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臉色比紙還要白,還是懷裡孩子的哭聲拉回她的神智。她驚魂未定,顫抖著身體挪到秦放跟前正要說話,卻聽得他用虛弱的聲音問她,「你有沒有事……有傷到哪裡了嗎?」
千言萬語,都不及這一句關心,明明是自己傷到了,心裡想的卻是她。
這一刻,顏諾只想哭。
度假村附設的醫療中心裡——
方磊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遠遠的在走廊上就看到顏諾,拿著熱水壺傻傻地站在病房前。
「怎麼不進去呢?」方磊走到她身後,輕聲問她。
顏諾的目光落在躺在病床秦放的身上,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閉目打著點滴,氣色還是不大好。她怔了怔,有些擔憂地說,「他睡了很長時間了。」
「沒事的,醫生說他只是磕傷了額頭,外加左腿小腿骨折。他今天折騰了這麼久,想也是太累了。」方磊簡明地解釋,看了她一眼,又安慰道,「他壯得跟頭牛似的,這點傷很快就會好的,你別太擔心。」話雖如此,其實方磊自己也心有餘悸,要不是那棚架已拆得七七八八的話,秦放這回不死也一身殘。好在秦放也經常去工地,撲倒避險的方向正確,也只是壓傷了腿,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方磊側眼望著顏諾,她本來就很嬌小,現在更是顯得纖瘦,神色間滿是擔憂,比秦放好不了多少。他尤記得剛趕到出事地點的時候,顏諾一直緊握著秦放的手哭得昏天暗地,見了他就一個勁地問怎麼辦,會不會有事,無助得簡直像個孩子。
方磊抿了抿唇,其實,也許這兩個當事人都沒發現有很多事情早就已經不一樣了。今天這件事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助力,正好可以推他們一把。
顏諾無意中對上方磊頗有深意的目光,卻連掩飾的力氣都沒有。安靜的走廊只有輕淺的步行聲,還有,她怦怦然的心跳聲。
顏諾,你要怎麼辦呢?她這樣問自己,心情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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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1:03
第二十三話
柳思晨一身狼狽地推開門走進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的嘀咕什麼「壞蛋……沒公德心……」,還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顏諾從廚房看出去,只見她粉色的套裝上滿是星星點點的泥斑點,實在是慘不忍睹。她秀美微挑了挑,一邊把爐上的湯端下來一邊問,「思晨,你怎麼了,去哪裡打了一仗?」
柳思晨把高跟鞋脫了隨意扔在地上,負氣地哼了一聲,「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遇到煞星,只好自認倒楣唄!」
顏諾好笑地搖搖頭,揶揄的神經瞬間跳躍起來,「你啊你,肯定又跟人吵架了吧?」
跟顏諾的溫吞不同,思晨可是風風火火的個性,遇到不對盤的人簡直就像火星撞地球,不吵不成氣候,怪不得跟秦放那麼對味,兩人一樣的脾氣,於是臭味相投便稱了知己。
柳思晨被顏諾一問,又不免想起剛才那個氣焰囂張的男人,氣不打一處來,最後磨牙霍霍地揮舞著拳頭,「哼!一個非典型惡霸,不提也罷!」她說著又把整個上半身軟綿綿地趴在廚房前的餐桌上,一眨不眨地看顏諾把靚湯小心翼翼地放到保溫壺裡,於是一臉奸笑地問,「你又給秦大官人準備吃的?哎呀,我怎麼就沒人家這麼好的命呢,一天三餐外加點心夜宵伺候著,這大爺住一回醫院也忒爽了吧?」
自從秦放的傷勢穩定了以後,已經從度假村轉到了市立醫院裡了。
顏諾心虛地別開眼,伸腳踢了她小腿一下嬌嗔著,「別說得這麼酸溜溜的,等你哪天進醫院了我也這麼伺候你,行了不?」
柳思晨縮回腳誇張地大聲哀嚎,「啊呸!我才不想進醫院呢!你這小沒良心的,居然為了新相好來殘害舊友!我不活了!」
顏諾沒理她的瘋言瘋語,自顧自地把午餐裝好,似想起了什麼,她怔了一下才解釋道,「他在這裡一個親人都沒有的。」除了方家以外,秦放好像真的沒有多少熟識的人。方家兩個老人年事已高,總不好讓他們天天來回奔波,方磊又要坐鎮工作室忙得不可開交,也就她清閒一些,更何況他是因為自己才受的傷。一想起秦放那張熱誠地臉,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柳思晨一下子適應不了她忽如而至的感傷,拍拍手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燦爛,「那正好,你們小倆口可以好好培養感情,不用怕有人騷擾了。」她最怕顏諾想起以前的事,肯定又要難過好一陣子的,朋友是做什麼用的?解悶,救急,當垃圾桶,必要時還得唱大戲哄一哄,日子才能過得紅火滋潤哪。
顏諾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大編劇,你就自個兒慢慢編排吧,我先走了。」她伸了下懶腰再提起保溫壺,才走兩步又回過頭慢條斯理地說,「對了,西施煲裡還溫著飯菜,你自己拿來吃吧。」關上門前,還能聽見柳思晨三呼「萬歲」的高亢女音,她失笑的甩甩頭,慢慢往外走去。
****
「我不要再喝湯了,天天都灌那麼多,我又不是湯壺!」秦放憋屈得大聲嚷嚷著。
顏諾很有愛心,很有母愛地耐心勸說道,「喝湯容易吸收營養,這樣骨頭才長得快好得快啊!」
秦放喉嚨梗了梗,小聲地嘀咕著,「我才不想好得那麼快……」
「嗯?你說什麼?」顏諾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瞅著他。
「沒什麼……」顏諾就這麼瞪一眼,秦放的獅子膽就迅速縮小了。
顏諾又氣又笑,「那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也好,我以後也不用麻煩了。」她天天跟個大媽似的逛菜市場,回家還要研究菜譜親自動手做,也不是件輕鬆的活兒。
「我喝,我喝還不行麼?」秦放委委屈屈地一股腦把湯倒進胃裡,接著還沒形象地打了個飽嗝。
林宇哲站在病房的門口,聽見他們兩個人這般清晰溫馨的對話,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那樣溫柔的顏諾,他很久沒有見到過了。而那樣撒嬌的秦放,他似乎也從未見過。
林家跟秦家是世交,記得在美國第一次見秦放的時候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叛逆的年紀,一臉的桀驁不馴,跟人交往的時候總是帶著保護色,像只時刻戒備著怕被人傷害的小獸。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在人前才漸漸地放開懷,又或者說他已經具備了足夠的自保能力,不再需要懼怕任何人了。
至於顏諾,或許真的如奕琛所說的,她也慢慢地放下了過往了吧?
林宇哲怔忡了好一會,才象徵性地敲敲門緩步走了進去。
他微笑著出現在兩人面前,「我才從美國回來就聽見你進了醫院,不過看你的氣色不錯,估計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他順手把帶來的果籃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跟著在顏諾身旁坐下來。眼前的秦放穿著病號服,背靠著枕頭歪坐著,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傷口已經隱不可見,只是腿上還打著石膏。
林宇哲的到來讓氣氛一下子詭秘起來,嚇跑了本來還溫馨和美的時光。
秦放抬眼瞥向他,微微淺笑著,「林二哥的婚禮順利吧?你有沒有記得幫我告罪啊,不然等下次見了他估計會把我扁成豬頭的。」
林宇哲呵呵笑了起來,「說了說了,他們也收到你的禮物了,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卻時不時在顏諾身上打轉,俊秀的眼眸裡若有所思。
顏諾被他深思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朝他輕輕點了頭就站起身說道,「我去把水果洗洗,你們先聊吧。」然後她兀自提起果籃像逃難似的離開了病房,掙脫那令人窒息的氣氛。
留在病房裡的兩個男人沉默了好一會。
良久,秦放才認真地看著林宇哲,一字一頓,「你……認識顏諾?」這是疑問的句子,肯定的語氣。其實那晚迎新會時他就覺著有些不妥,今天再看,果真是有點問題。
「嗯,認識。」林宇哲淡淡地應了聲,他不知道秦放知道多少顏諾的過去,所以聰明的選擇點到即止。
見他語焉不詳,秦放漸漸收了笑容,手裡平日可口的愛心飯菜也沒吃幾口,只隨意地說道,「原來如此,我本來還想給你們介紹一下的,現在還省事了。」
林宇哲意味深長地望著秦放,說出的話語深淺有度,「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無妨。」他這調子這內容談不上刻意,卻輕易的挑撥了秦放的心弦。
過往?什麼過往?段奕琛嗎?
秦放的劍眉飛揚起來,眼神銳利而深沉,仿若黑夜裡的大海,暗潮洶湧,就連林宇哲見了心裡也微微發怵。好在這個敏感點沒有一觸即發,他們都聰明地規避著,不鹹不淡地聊起其他不著邊際的輕鬆話題。
林宇哲時不時的望著門口的方向,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看來只要他不走顏諾是不會回來的了。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拍拍秦放的肩膀說,「我待會還要開個會,就先走了。你好好休養,我們遲點再聯絡。」
秦放咧開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嗯,那你快去,別誤了正事。」眼看著林宇哲快走出去,他又踟躕著喊了一聲,「哥……我喜歡她。」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説明,同樣的,他也不希望有程咬金出來攪局。
林宇哲的步履一滯,勾起唇苦笑,哥?他有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呼了?看來這小子真的是認真的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避到英國冷靜的好友,再一次深深地感到無力,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沉默吧?
他沒有轉身,只無奈的朝身後的人揮揮手,「知道了,臭小子!」
那時,秦放的眼裡,一片深沉。
顏諾回來的時候,看不到林宇哲的身影,莫名地鬆了口氣,可是心裡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她拎著洗好的水果慢吞吞地走進去,柔聲對秦放說,「我剛才碰到了你的主治醫師,他說你的復原情況很好,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日子她沒再矯情的喊他「秦總」,習慣你來我往,只不過那層紙還沒有捅破,他們也就這麼尷尬地相處著。
一聽到「出院」兩個字,秦放的臉比包大人還黑,心裡腹誹了某個醫生一萬次。
顏諾安靜地坐著削蘋果,細心的一圈一圈放下,未曾斷過,很快一隻齊整光潔的蘋果就遞到了秦放面前。秦放乖乖接到手上,認真地欣賞了好一會才笑嘻嘻地說,「你把它削得那麼漂亮,我都捨不得吃了。」
窗外,冬日暖暖的陽光溫柔的照射進來,映得顏諾的臉上染上兩抹紅暈。她抬起臉,怔怔地望著他帶著百萬伏電力的笑容,許久才呐呐地嗔道,「快吃,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不知道,就是覺得捨不得。」秦放喃喃地話裡有話,忽然大膽地握緊了顏諾纖細的手,眉眼裡流光溢彩,「顏諾,你知道吧,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他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來了勇氣說出這句話,也許想著以後出了院就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難保她又冷不丁的縮回烏龜殼裡,又一聲聲疏離地喊他「秦總」,把他遠遠的隔開。
現在他完全孤注一擲,至於能不能贏,決定權在她的手裡。
顏諾震驚的看著他,被他的話抽走了所有新鮮的空氣,腦袋裡亂哄哄暈乎乎的,舌頭還打著結,「你,你剛才說什麼?」
秦放俊朗的眉眼裡滿是真誠,直直的看進顏諾的心裡,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我說,我喜歡你,你的意思呢?……」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得更靠近自己,柔情萬分地傾訴自己的心意,「顏諾,別再逃避,別再徘徊,也別再猶豫,來到我身邊吧……」
「為,為什麼呢?」顏諾艱澀地愕然地問他。
「喜歡一個人,需要什麼理由嗎?」秦放輕笑出聲,他們倆離得很近,能聽到彼此間柔弱的呼吸,而他掌心裡緊裹著的小手熱得發燙,「我喜歡你,也有耐心有信心讓你喜歡我的,所以,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吧。」
沒有再多的理由,他只是簡簡單單地重複著——我喜歡你,卻如平地驚雷,頃刻間,震得顏諾本來心如止水的世界瞬間動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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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1:21
第二十四話
C城突然就變了天,冷風呼嘯肆虐,細雪飄飄,一如秦放佈滿陰霾的心,簡直是冰到了穀底。
顏諾,顏諾,顏諾……他叫她好好地慢慢地想,想清楚再答覆他,可是沒想到這女人一離開他的視線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更可惡的是竟然聯手機都打不通!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心彷彿被人狠狠的揪著,說不出的傷和疼。他原以為她多少有點喜歡自己的,接不接受也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她怎麼能一走了之?無論如何他也要找到人問個清楚明白。
方磊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秦放這樣面無表情的望著窗外,而且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然,有點嚇人。他心裡緊了緊,揉揉臉頰才笑嘻嘻地走過去,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已經涼掉的晚餐,歎口氣,「是不是菜式不合口味?那我明天換一家吧,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要不還是叫我媽做點送來?」顏諾離開了以後,伺候秦放的重責自然就落到他的頭上了,哎,他真是個苦命的娃。
秦放默默地聽了半晌,才回過頭冷冷地說,「不用了,你馬上替我辦出院手續!」
方磊瞄見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深知他肯定沒睡好,有些於心不忍,搔搔頭擠出個無奈地微笑,「老大,醫生說你的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但是石膏還不能拆,出院還要來回換藥,不如再等等……」
「我要馬上出院!」秦放微惱地吼著,他的心情本來就鬱卒到了極點,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嗷嗷叫得像只負傷的獅子。
方磊一向拿他辦法,唯有舉雙手投降,「行,行,我這就去辦手續,你等著啊!」他說罷又匆匆走了出去只是一邊走一邊歎氣,問世間情是何物,連秦放這樣的百煉鋼也能為一個顏諾化成繞指柔,甘願畫地為牢。
……
秦放出院以後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顏諾住的小洋樓,跟方磊說的一樣,顏諾並不在。
他悠然地倚在鐵門前,神色是出奇的平靜,頭髮被風吹得淩亂,卻自有一種野性的魅力,同時那深沉的目光又讓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柳思晨感到無形的壓力。
柳思晨抿抿唇,淡定地問,「我都說了小諾不在,你還想怎麼樣?」
「我知道,我問的是,她到底去了哪裡?」秦放的語速很平緩,只是幽幽的眼神彷彿要看到人的心裡去,著實有點可怕。
柳思晨順暢地說出早就想好的說辭,「小諾說她要冷靜一下,短時間不能回來,而且她也請好假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她雖然表面上很鎮定,其實已經冷汗淋漓了。
秦放當即冷了臉,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頓地說,「我、要、知、道、她、在、哪、裡!」伴著寒風的肅殺冷意開始迅速蔓延,看得出來他這次是不達目的不甘休了。
柳思晨被他盯得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最後似乎是迫於無奈的招供,「事先說好,你千萬不能跟小諾說是我透的風啊,不然她不會饒我。而且啊,你們倆見了面要心平氣和地好好談……」她先絮絮叨叨一堆廢話,見秦放快壓抑不住脾氣要發飆,又趕緊切入正題,「呃,她回老家了,你有地址的吧?就在青石……」只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放已經如風一般地離開了。
柳思晨心滿意足地睨了眼他迫不及待的背影,笑得萬分得意。
秦放啊,我本來想告訴你真相的,可是誰叫你沒耐心呢,回頭可別怪我啊,嘿嘿。
……
經過了一夜無聲的沉澱,天方露魚肚白。只是,某人的心卻燃著熊熊的火焰,怎麼也冷卻不了,於是一陣陣的敲門聲在小鎮清澈安寧的早晨響起。
顏諾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頭髮亂蓬蓬的,邊揉著惺忪的睡眼邊去開門。
門裡門外,站著他和她,沉默相對。
霎時顏諾的瞌睡蟲全部被打跑了,訝異地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她確確實實被嚇到了,他怎麼會來這裡?
秦放何時見過眼前這個小女人這般嬌俏可人的模樣,心裡的怒火早滅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滿足,怎麼也看不夠。但是低頭瞥見她只簡單的披著羽絨服,睡衣的領口露出一片雪膚,不由得紅了臉,又想起她竟躲自己躲到這個份上,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狠狠地吼著,「你就沒點防備心嗎?難道是誰來都開門?」
這時顏諾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才微眯起眼慢吞吞地說,「不是還有道鐵門嘛……只是,你怎麼來了?」這是她最驚訝也最想知道的,至於安全問題她倒不擔憂。小鎮民風純樸,家家戶戶都挨得很近,方便互相照應,更何況住她隔壁的王伯伯一家都是警務人員,有什麼好怕的?
她還敢問自己怎麼來了?
秦放氣得要死,皺眉大聲喊著,「你還不快點給我開門,傻愣著做什麼?」一夜沒睡,他的聲音帶著乾澀的嘶啞。
「哦。」顏諾迷糊地應了一聲,不過鐵鎖才開,人就已經被秦放抱了個滿懷。
軟軟的,暖暖的,鼻尖環繞的都是她的味道,彷彿心中的珍寶失而復得,他忍不住歎了一聲,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她不滿地在他懷裡撲騰,難為情地抱怨道,「大白天的你幹什麼呢,快放手!」但聽著這溫婉縈繞的吳儂軟語更是勾得他不肯鬆手,下巴頂著她柔軟的髮絲不斷地摩挲著,靜靜享受著這一刻的情懷。不知怎麼回事,只要看著她,就讓她有家的感覺,很安心。
顏諾歎了口氣,自知抗議無效,這原就是個不按理出牌的男人,也就隨他去了。
溫情相擁過後,秦放自然是要給幾日來的憋屈討一個公道,他可沒忘記此行的目的。顏諾已經換好了衣服,與他坐在客廳的沙發面面相覷,一切的紛繁隔絕在外。
顏諾挑起眉問,「你的腿傷好了?」
秦放忿忿冷哼,「早就好了!反正好沒好也沒有人關心!」這句話負氣抱怨的成分居多。
顏諾無視秦放委屈的表情,了然說道,「肯定是你自作主張拆石膏的,醫生明明跟我說即使出院也要再過一陣子才能拆掉的,還是孩子嗎?這麼任性!」
秦放的氣焰一下子蔫了下去,不服氣的喃喃,「誰叫你突然消失了,我不出院行嗎……」
「等等!」顏諾聽著他這話這語氣怎麼覺得不對勁,「什麼叫突然?我叫思晨跟方總請假了啊!」
「什麼請假?方磊說你以後都不來上班了!」秦放的聲音低低沉沉,還有點沮喪。
「我哪裡說過……」顏諾頓了頓,似想到什麼,嘴角微微彎起來,白了他一眼,「笨蛋!」見他還是雲裡霧裡的,她又補充說,「我們鎮裡要舊城改造,這些老房子都要拆遷了。我那天知道消息時已經快到最後限期,就急急忙忙趕回來瞭解情況和辦手續,哪裡說過不去上班了?」
「什麼?」秦放傻了眼,頓時愣了一下,「那為什麼你連電話都不接?」
顏諾悠悠開口,「我走得太急,手機落在公寓了,這還不明白嗎?是他們倆合夥擺了你一道,傻瓜!」
這時秦放也想明白了,等回去再跟他們算帳,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咧開嘴笑得燦爛,「那也就是說……你答應我了?」他不笨,懂得舉一反三,她不是拒絕就說明他有希望了。
他這樣認真的眼神,讓顏諾避無可避,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她沒有反駁,只一味地裝傻,「什麼答應不答應的?都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要走了!」她不敢再看他,站起身理了下衣服就往外走去。
眼看就要柳暗花明,秦放哪裡容她再逃避?他情急之下也跟著站起來,可腳傷還沒好一用勁就感到鑽心的疼,一邊齜牙咧嘴喊疼一邊硬是瘸著腿追上去,緊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裡?」
「我今天還要去拆遷辦搞手續,還不快放手?」顏諾赧然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被攢得死緊,又不好使勁。
秦放說得冠冕堂皇,「不管!我也要跟著去,不過我腳疼,你得拉著我才行。」
顏諾笑著推他,「你不是說早就好了?還要人扶?」
「我希望能拉著你的手,一輩子不放。」秦放的表情溫柔認真,黑眸流光四溢,如同這冬日耀眼的晨曦,暖人心扉。
他跟她說,一輩子……
顏諾的心,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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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1:33
第二十五話
已經是一月底了,清晨的江南小鎮在薄霧中透著一股寧靜婉約,煞是清麗動人。
顏諾帶著秦放去離她家不遠處的一家老館子吃早餐,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豆漿配油條包子,卻可以因為人的心境不同而產生久違的溫馨感。
秦放卻只是愣坐著不動,其實從剛才開始他的腦袋就一直處於糨糊中,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反問,顏諾是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出來的吧?
顏諾見他失神,沒好氣的把豆漿往他跟前推推,「你在發什麼呆?快點喝,都涼了。」
她呵出的熱氣氤氳了他的視線,他一陣悸動,不管不顧的執起她的手追問,「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是不是答應了?」
顏諾拍開他不安分的手,臉紅紅的嗔道,「大白天的做什麼呢,人來人往的你也不顧忌點!」
秦放顯得異常執拗,「我才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快給我一個說法!」他千里迢迢追來,也不過是為了她的一句話。
顏諾瞪了他一眼,喃喃嘀咕了一句什麼,又急忙起身往外走。雖然聲音很小,可是秦放還是聽見了,她說:答應你了,傻瓜。他隨即咧開唇傻笑著追了上去,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纖軟的手指,在指縫交匯處,結下的,是緣。
從拆遷辦簽好了手續以後,他們手牽手徜徉在青石小巷中,潺潺的流水,斑駁的木瓦房,一切顯得那麼靜謐而古遠。
顏諾一直默不作聲,兀自沉浸在回憶裡自傷,也很難怪她,她在這裡出生、長大,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有難以磨滅的感情,可再過不久,她或許只能在回憶中緬懷了。
也許是感應到她的失落,秦放緊了緊她的手,溫和安慰道,「你別太難過了,還有我在你身邊。」話不用多,只一句就足以暖人心懷。
顏諾慢慢的抬起頭,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微眯起眸,看著柔和的光線落在秦放身上,指尖裹在他寬厚的掌心裡彷彿過了電,感到異常的溫暖,瞬間化去了冬日的冷,也帶走了她的抑鬱。
她笑意盈盈的說,「嗯,我不難過了。」似想起了什麼,她忽然來了興致拉著他直往鎮郊走去,「快,我帶你去看看我的秘密。」
正是炊煙嫋嫋的時候,來往的人很少。
秦放閒適的坐在一棵大榕樹下,饒有興趣地看著不遠處的顏諾,她正用粗大的枯枝在樹底下刨些什麼,而且還不許他幫忙。此時她剔透的臉染上了桃紅色,如黑葡萄般晶瑩的眼眸認真而專注,動人得讓他幾近失神。
過了半晌,顏諾從土裡挖出了一個雕花的桃木匣子,輕輕拍開上面蓋著的灰塵,將它舉高朝秦放喊著,「我找到了!」
秦放湊近去,低眸端詳了好一陣,好奇的問她,「這是什麼?」
顏諾坐在秦放身邊,抱著匣子心滿意足的微笑著,「是我的許願盒。幸好我還記得,否則也不知道這棵樹會不會也被鏟了去。」她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挑其中一把復古形狀的小鑰,「啪」一下打開了匣子,裡面滿滿的躺著五顏六色的小紙條,而且每一張都疊得很周正。
她隨意拿出一張展開來,又撲哧一笑,秦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跟著笑開了,上面寫著:希望冬天可以吃冰激淩!
秦放寵溺地笑問,「這個願望實現了嗎?要不要我請你?」
顏諾咬咬嘴唇很是憤慨,「實現是實現了,那時候死乞白賴我爸買回來,結果拉了整整一星期,他就再也不准我冬天吃冰激淩了。」
秦放忍不住放聲大笑,輕掐了她的臉頰,「沒想到你是個饞鬼啊!」
顏諾輕哼了一聲,又開始一張張細讀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希望長高一點的,希望考上重點的,希望爸爸身體健康的……她的嗓音很柔和,溫軟得像一股暖暖的清風,有時念到令人發笑處她會皺皺鼻子,還不准秦放笑話她,有時她又突然難過起來,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傷感,因為她的很多願望都是關於她爸爸的。
秦放就這麼安靜地聆聽著,這樣帶著孩子氣靠近他的顏諾,才讓他覺得自己終於等到了她敞開心扉的一天,可以與她分享回憶。漸漸的,他發現她的聲音消了下去,便用下巴蹭蹭她的額頭問道,「怎麼了?」
顏諾怔然地凝著手中那張絢麗的七色紙條,片刻後才回過神來,「沒什麼,風太大,我有點冷,而且有點餓了,不如我們回去吧?」她坐直身體,把紙條放回小匣子,合上蓋子重新上了鎖。
秦放深看了她一眼,隨即點點頭起身拉著她慢慢走回去,在這一刻,記憶中所有的酸甜苦辣都隨風而逝了。
接著他們沒有再吃外食,而是由顏諾動手做菜。秦放則是環著手站在廚房一隅,認真的看著她洗菜,切菜,下鍋,怎麼也趕不走。
他突然出聲問,「你是跟誰學做菜的?」他知道現在很少有女孩子願意下廚房了,何況她的手藝還那麼的好。
顏諾愕了一下,隨即斂起眸,「跟我爸爸學的,其實他做的菜更好吃……」
秦放隨之微怔,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客廳桌上看到的那張顏諾跟她父親的合照,那時她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偎依在滿眼寵溺的父親懷裡,他們的感情肯定很好,不像他。
顏諾被這一問閃了神,刀走偏鋒,在食指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她「呀」了一聲,秀眉隨著痛楚微蹙起來。
秦放暗咒自己哪壺不該提哪壺,趕緊上前抓住她的手在水龍頭裡沖洗傷口,一邊問,「急救箱呢?放在哪兒?」
顏諾見他這般著急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推開他走出客廳,抬手打開儲物櫃拿出急救箱,「小傷,不要緊的。」
見她就這麼隨便貼上創可貼,秦放的眉擰得更緊了,「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傷口要先消毒嗎?」他拉過她的手,取出棉花和碘酒替她清理傷口,一切處理妥當才重新用創可貼貼好。
顏諾靜靜地睨著眼前這個專注細心幫自己包紮的男人。
他霸道,脾氣壞,孩子氣,可是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無限溫柔,讓她覺得自己是被寵著被護著,似乎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能很安心。
處理好手傷以後,顏諾本想回到廚房繼續切菜,卻被秦放搶了先,「你別再動手,傷口可不能碰水,會發炎的。」
只見他利索的切著菜,快速而嫺熟的動作讓她微微一驚,「你居然會做菜?」
「這有什麼難的?你可別小瞧了我!」他不可一世的揚了揚下巴,順手把配菜下到燒紅的平底鍋,一碰到熱油就「滋滋」的響了起來。
不一會兒,簡單的三菜一湯上桌了,色香味俱全。
顏諾先嘗了一口蒜泥白肉,忍不住稱讚,「真的很不錯啊!」
秦放用筷子敲敲她的頭,「你還真以為我是五穀不分的紈絝子弟啊?」他在美國求學的時候也一樣去華人餐館打過工,洗盤子端盤子都做過,有時還幫大廚打打下手,經年累月也就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生活,也就沒興致下廚了。
……
秦放一直在顏諾家磨蹭到夜色微涼,心裡盤算著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他不想讓顏諾覺得自己是那種得寸進尺的男人,雖然他心裡很想和她在一起。
顏諾從房間裡出來,見他已經穿好大衣,驚訝得低聲問,「你要去哪裡?」
「這麼晚了,我,我去找家賓館應付一晚……」他還沒說完,就見顏諾塞了一套衣服給他,「這是什麼?」
「這是我爸的衣服。」見他一動不動的傻站著,顏諾又補充說,「新的,沒穿過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我,我,你讓我留下來?」秦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完整,臉憋得通紅。
「你別想歪,我去睡我爸的房間,你睡我房間。」顏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就去睡了。
也不知秦放有沒有聽到,反正他只是一直抱著衣服在客廳裡傻笑。
顏諾一夜無夢,睡眠品質極好,早早就起了床,想煎荷包蛋下麵條,還沒做好秦放就開門走了出來。只見他因為睡衣不合身,手手腳腳都露出一大截,想來他比她爸爸高了不少,便忍俊不禁地打趣,「衛生間有新的牙膏牙刷,你先洗漱一下再吃早餐吧!」
秦放應了一聲,在衛生間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側眼看去,在對面廚房的站著的顏諾正把麵條攤到大碗裡,他心中一動,頓住了手,腦海裡只盤旋著一個想法。
如果現在向她求婚的話,會不會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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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1:46
第二十六話
秦放自然沒敢這麼唐突的求婚,他也知道越操之過急越難成事,不過這個念頭一直存在他心底倒是真的,畢竟他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日子,若是彼此合適的話就該早點定下來,水到渠成。
他們又在鎮裡小住了兩天,離開的時候顏諾還一步三回頭的,眼眶紅紅的很是不舍。
秦放攬著她的纖腰,輕柔的語氣彷彿在哄孩子似的,「別哭啊,又不是不回來了,你要真的喜歡這裡,以後等蓋了新樓我們再買回來就是了。」他越說越覺得心滿意足,以後,是他和顏諾的以後,如此甚好。
顏諾挽著他的手臂,但笑不語,以後的事又有誰知道呢,她不想考慮得那麼遠。
小鎮離C城不過幾小時的車程,一眨眼就到了。顏諾回到公寓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多,正好碰上要出門的柳思晨。
柳思晨曖昧的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笑得極為燦爛,「我看你滿臉紅粉菲菲,這幾天肯定是紅鸞星動了。秦大官人還算有魄力,沒有辜負我的一番心意,你改天一定要記得提醒我問他要媒人禮。」試想想,要不是她出的妙招,這兩個慢熱的人還不知道要磨蹭到什麼時候才能修成正果?
顏諾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就知道是你的餿主意,淨沒事瞎攪和。」細看之下見她穿得很正式,又問,「這個點數你還去哪裡?」
柳思晨無奈的攤攤手,「小姐,你忘了我這周開始上班了?剛好遇上公司年會,規定全部員工都得參加,煩透了。」她說著抬腕看了看表,驚呼一聲,「哎呀,怎麼都六點了,快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再跟你聊,拜拜咯。」話音剛落,人已不見了蹤影。
顏諾好笑的搖搖頭,先回房歇了一會,跟著洗了個熱水澡消疲,才出來秦放就來電話了。她一邊擦乾頭髮一邊問他,「你到家了?」
「嗯,剛剛到。」秦放笑著回答。
顏諾微微笑了笑,又不忘囑咐他,「那你也去洗一下好好休息,對了,記得注意腳先別碰水。」
聽著她溫軟的關心,他扯了扯嘴角又問,「……今晚真的不出來?」
「你還不嫌膩啊?我坐了車有點頭暈,不想出來了。」
「哦。」他的聲音無不委屈。怎麼辦,他又開始想她了,現在是真真切切的明白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什麼感覺了。
很快的,顏諾和秦放的戀情在某人有意的大張旗鼓下迅速曝光了,工作室沸騰了好一陣,少不得請客吃飯消遣一番。其實秦放等著這天好久了,他知道工作室裡還有一兩個新晉設計師對顏諾有興趣,如今早早的表明顏諾的歸屬權是他的,也就絕了那些人的歪歪心思。顏諾哭笑不得,也就由著他去了。
新一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晚,足足延到二月中旬。工作室從年二十六開始放假,到初八才正式上班。
除夕那天,早上天濛濛亮,正是睡得暖和的時候,顏諾卻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是秦放,「喂,是我,你起來了沒?我在路上,待會過來接你。」
「哦。」顏諾簡單的應了一聲。不過她睡得再迷糊也聽得出來秦放的語氣有些不對勁,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事,所以還是掙扎著起了床。
柳思晨睡眼惺忪的起床上廁所時就看顏諾已經穿戴整齊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來了?」
顏諾隨意擺擺手,「沒什麼,要出去一趟,你快去睡。」柳思晨則因為是新晉菜鳥,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才可以休息。
上了車,秦放卻一言不發,臉繃得緊緊的。
清晨的路上車流很稀少,車子很快開出了市區,越來越荒涼。
顏諾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接一個人。」秦放淡淡的說了這一句後又沒了聲,深邃的眼裡似乎心事重重,連帶的顏諾也心情沉重起來。
他們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等了很久。
其實顏諾是不喜歡呆在這裡的,無論是汽車站,火車站,機場還是碼頭她都不喜歡,因為這些地方都彌漫著離別的傷感。
在他們前面兩點鐘方向有一對年輕人,他們緊緊的摟在一起,女孩子的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只憂傷的小兔子,男孩用指腹輕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水,又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孩子破涕為笑,又伸手抱住他廝磨了好一會,然後,是依依不捨的送別。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顏諾思緒有點恍惚,似乎鬥轉星移,讓某段塵封的記憶穿越了時空,薄發而出。
那時他們剛剛在一起,別的熱戀情侶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她也想,可是他不行。他比她想像中的要忙很多很多,永遠有出席不完的會議和宴會,即使是約會手機也時刻不得安寧,每天跟陀螺似的四處轉個不停。
可是他很貼心,即使兩人不能見面,每天都至少有一個電話,經常會送花或者一些小禮物,不會很貴重,卻都是她喜歡的東西,讓她有種感覺,即使他們隔得再遠,他也一直在她的身邊寵著自己。
快過年的時候,也是在這個機場,她抱著他孩子氣的嚷嚷不讓他走。他的家人都移民去了英國,本來他等國內的公司穩定以後也要回去的,他卻為了自己留了下來。過年了自然是要去和家裡人團聚,那時她爸爸還在,她又不能撇下爸爸一個人,兩人迫不得已只能分開一段日子。
他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笑著跟她說,「傻瓜,我只是去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別難過。」
她扁著嘴撒嬌,「真的?你不耍賴?不行,我們得拉鉤。」她不由分說的拉起他的手指頭跟自己勾纏起來。
「小丫頭,你確定你真的成年了?」他順勢與她十指相扣,又輕聲笑開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總是讓人覺得很溫暖很包容,眼角會有淺淺的細紋,也是她最先迷上他的地方,那時她恨不得就這麼看著他,直到永遠。
她後來才知道,在這個世上,最不能預料結果的便是感情,最無法達到的便是永遠。
一想到那些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她的心又再度微微抽痛起來。
秦放細心的發現她的臉色很蒼白,忍不住皺了眉,握著她的手關切的問,「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困了?」這麼早就拉她出來,是他欠考慮了。
顏諾怔了怔,心虛的垂下眼掩飾心思,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嗯,是有點難受。」
秦放不疑有他,「要不你靠著我眯一下?我剛去問過了,只要再等一會兒就行了。」他說著就讓顏諾靠在自己的肩膀,還把自己的圍巾將她圍密實了,一瞬間他的氣息繚繞在她的周遭,也散去那些她不該再想的事情。
告訴她,現在在自己身邊的人,是秦放。
沒過多久就聽到機場的廣播喊著華盛頓到C城的航班將至,然後秦放就急切的起身前往出口處。
顏諾也小步跟上去,心裡疑問,到底是誰讓他這麼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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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2:10
第二十七話
乘客出口處湧出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川流不息。
他們站在十分顯眼的位置,沒多久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老者拄著拐杖慢步朝他們走來,那花白的頭髮儼然折射出歲月的年輪,不過佈滿皺紋的臉上依舊矍鑠深沉,威嚴甚甚。在他身後緊跟著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始終畢恭畢敬地保持著兩步距離。
不過顏諾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這位老者與秦放極為相似的輪廓,感覺很像是……秦放的親人。忽然想起,以前聽梅子熙她們八卦上司的時候似乎就說過秦放還有親人在美國,甚至有雜誌偷拍到他還在那邊留學時的一個側影,灼灼陽光下的他同樣也是一身黑衣,面容清朗飛揚,只是眼神太過冷峻,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他。
大抵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面牆,被牆隔開的是兩個不同的自己,真實的,或是偽裝的。
沒去過遊樂園的秦放,在電影院門口出神的秦放,易怒卻又細心的秦放……顏諾隱隱的覺得他似乎是在有意讓自己慢慢的瞭解他的一切,不管是在陽光下的他還是黑暗裡的他,都坦白在她面前。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接著忐忑地喊了聲,「秦放?」
秦放回過頭,抿抿唇對她說,「他是我爺爺。」
這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測,可是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秦放已經快步走上前。他擰緊的眉隱蘊著怒氣,不復溫和的沉下臉,「都快過年了你來這裡做什麼?」說著他微凜的黑眸探向他爺爺身後,又語氣不善的質問,「林秘書,怎麼就你一個人跟來?史密斯醫生呢?」
「秦少爺,這……」林秘書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麼開口。
秦老爺子敲敲拐杖震響,朝秦放吹鬍子瞪眼睛,「我來看我孫子,要那麼多人做什麼?要不是你非要在這裡過年,我這把老骨頭至於這麼奔波勞碌嗎?」
「真是不知所謂!」秦放嘴上冷哼了一聲,雙手卻是細心地攙著他,「你秦家那麼多的人,還愁沒人陪你過年嗎?」
「臭小子!說的什麼混帳話,秦家不也是你家嗎?」秦老爺子又狠拍了秦放的腦勺一下。
這爺孫倆說話時總是針鋒相對,表情也不似一般親人見面的其樂融融,顏諾一開始以為他們的關係並不好,可是後來秦放眼地裡的關係卻沒有逃過她的眼睛,那是他在乎一個人的神情。難道在這其中,又藏了一段怎麼糾葛的往事?
就在她怔忡的當下,耳畔聽見秦放對秦老爺子說,「老頭,不用看了,她是我的女朋友,顏諾。」
這些日子以來顏諾已經聽慣了秦放在人前這樣的介紹,只是現在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爺爺,這算不算變相的見家長了?她恍惚了一下,連忙斂起心緒,揚起淺笑說,「您好,我是顏諾。」一時之間她想不出合適的稱呼,親疏有別,她現在的身份叫秦爺爺太過親近,叫秦先生又過於疏離,只好避開來,少說少錯,依她看來這位氣勢不凡的老先生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人。
果然,秦老爺子只是微微頷首當是回應,又挑起眉梢打量了顏諾好一會,但他那樣居高臨下的態度讓她覺得不大自在。曾經也有這麼一雙犀利的眼睛對她品頭論足了一番,然後冷冷的吐出三個字,你不行!那樣的難堪生生絞碎了她的心,想再補起來時早已千瘡百孔。
逆著光線,秦老爺子面無表情地對秦放說,「磨了這麼久,就是她?」那不輕不重的語氣似乎話裡有話,至於是什麼意思,或許也只有秦放才知道了。
秦放即刻鬆開攙扶的手走到顏諾身邊,反感地瞅著他,「你又想使些什麼齷齪手段了是不是?」他的聲音冷淡了許多,甚至變得戒備而深沉。
氣氛一下子僵持了起來,秦老爺子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在秦放和顏諾之間打了個轉,半晌後才動動拐杖說,「做了一天飛機我也累了,先回酒店歇歇,有什麼事晚些再說。」然後也不再理會什麼,慢慢的走過他們兩個的身邊,秘書則緊隨其後。
秦放一臉沉鬱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沉默了許久,顏諾也沒有說話,儘管自己的手已經被他握得有點疼。
不過他們還沒離開,又發現林秘書去而復返,言語從容而有禮,「秦少爺,董事長說,今晚的家宴請顏小姐一併出席。」說完後朝兩人點了點頭,又快步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這句話讓秦放黯沉的眉眼瞬間緩和了不少,拉著顏諾驅車離開了機場。
車窗外,淺金色的溫暖陽光驅散了冰冷的晨霧,這座城市開始繁忙起來。
顏諾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前方的車水馬龍,對於秦放此時冷然的沉默,她很默契地選擇了安靜,如果有些事情他不告訴她就證明了還不是時候,或者說,他沒準備好。只是她沒想到他先說的居然會是,「顏諾,對不起。」
對不起?顏諾先是一怔,然後又若無其事的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是等綠燈的時間太過漫長,亦或是他的心情太糟糕,他暗咒一聲,「SHIT!」又狠狠地一拍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附和著他的怒氣。
顏諾把手伸過去放在他的上面,耐心的說,「你說的,兩個人在一起就不要再分彼此,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所以不要再說什麼『對不起』的話,我不愛聽。」她微微一想就知道他是在內疚他爺爺對自己冷淡的態度,又或者是一些即將破解而出的更深處的原因。但是她不在乎這些,他的心意是怎麼樣的她比誰都清楚,既然決定在一起了,該面對的事情他們就應該一起面對才是。
秦放低下頭,目光落在顏諾與自己交疊的手上,光照折射下她白皙的手背暈了一層虹影,粉色的整齊的指甲像一枚枚光潔的貝殼,是那麼的溫暖,連帶的他憤懣的心也寧靜下來,轉過身定定的望著旁邊一臉柔和的她,腦海裡想起一句話,於願足矣,只因有你。
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出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時半會說不完,而且既枯燥又沉重,到時候把你嚇跑了的話誰賠我一個?」
周圍的聲音太過嘈雜,卻沒影響他們半分。顏諾深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說,「我不怕的,因為現在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們。」
秦放臉上染上了笑意,輕輕「噯」了一聲,不斷地重複著,「我們,對的,我們……」
顏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現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回去睡一覺,你看看你,都快跟國寶搶飯碗了。」她指指他眼底的黑青,語氣裡又是心疼又是責備。
秦放一味的微笑,修長的劍眉分外的養眼,甚至開始得寸進尺,語氣痞痞的挑逗著她,「那行……你得陪我一起睡。」
顏諾狠瞪了他一下,咬著牙說,「你做夢!」
她的臉上飛上兩抹紅暈,恰似瀲灩的西湖,萬般柔情。他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想挨過去親一下,還沒得逞身後就傳來一陣陣不耐煩的催促喇叭聲,弄得他懊惱的耙耙頭髮,頗不甘心放過了這麼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顏諾不成想他這麼膽大,好一會才回神,立馬推開他,「少不正經!快開車!」那輕柔嬌嗔的模樣幾乎讓他失了神,心微微漏了一拍。
如果是在做夢,他希望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
愛到極致時,只願長醉不願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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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12:25
第二十八話
自從知道老爺子要回國這個消息以來秦放就一直沒合過眼,眉宇間已是倦極,可心裡越難受越不願意跟顏諾分開,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索性訂了電影院的一間VIP雙人包廂,兩人窩在那裡打發時間。包廂裡暖洋洋一片,在黑暗中,銀幕斑駁交錯的光影折在他們倆身上,炫色而迷離。
銀幕上演的電影是顏諾選的《麻雀變王妃》,其實這部片子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佩吉和埃迪,灰姑娘與王子間的浪漫愛情故事,是很多女孩子一輩子的夢。
其實無論是電視劇、電影亦或是小說,灰姑娘的故事總是無一例外的得到大多數女性的喜愛,她們最希冀的不過是看到王子與灰姑娘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因為這樣的童話,在現實總是太難。
秦放本就對這些愛的死去活來的愛情電影沒什麼興趣,又因為一夜沒睡,所以剛看了個開頭就開始犯困,一直哈欠連連。這時,服務員敲敲門走進來,送上的是兩杯熱騰騰的鮮牛奶。
秦放死盯著牛奶,不悅地皺著眉問,「這是什麼東西?我明明點的是威士卡!」
「是我換的,你囉嗦什麼?」顏諾在桌底下踢了他的小腿一下,轉眼又對服務員淺笑,「謝謝你了,我們就要這些。」
秦放委屈的瞥了她一眼,卻不敢再吭聲,顏諾逼他喝下了熱牛奶,助眠效果極好。不知什麼時候他就枕在了她的大腿上,雙眼微微合起來,不過腦子卻很清明,記憶如同放電影般,讓一幕幕逝去的模糊影像在眼前重新放映。
顏諾手上捂著還冒熱氣的牛奶,熱煙嫋嫋娉娉,她選擇當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故事裡的秦放,原來並不是姓秦,是個父不詳的孩子。雖然他沒有爸爸,卻有個世上最好的媽媽,他並不認為自己跟別人有什麼不同。他和磊子住在同一個老巷子裡,古老的小木樓很簡陋,在下雨天甚至需要用鍋碗瓢盆盛水,日子過得很苦,可是他覺得很幸福。
只是當他漸漸懂事,明白了媽媽眼睛裡的痛心裡的苦,他就不再快樂了。原來他的名字的意思是放開,是對一個給與了他生命卻又沒有盡到責任的人的棄守,那時的他恨不得一夜長大,將媽媽護在身後,讓她從此不再受任何的傷害。
有一天,一個嚴肅的男人來到家裡找媽媽,他本來被遣去買東西卻沒有離開,而是守在樓梯上。那天他們談了很久,後來媽媽跟他說,那個男人是他爺爺。
惡俗又真實的灰姑娘故事,剛留學回國的風流公子遇上純樸的小鎮姑娘,互訴衷情,只是相戀過程很美好,結局卻恨殘酷。秦家這樣的豪門大戶最講究門當戶對,他們如此卑微的愛情如何能得到家族的認同?尤其男方溫文懦弱,父親雷厲風行,分開是既定的命運,也是必然。
當兒子車禍驟然離世,秦家家主才想起還有一個沒有被承認的孫子,秦家唯一的根基。於是他想來接自己走,而他媽媽竟然同意了,因為那時她已經油盡燈枯,再也無力照顧他了。
初到美國時,他就像刺蝟一樣時刻戒備著,彷彿每個人都是他的敵人。他一個鄉下野小子,不懂禮儀,不會交際,不識英文,日過多艱難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在又一次跟所謂的爺爺大吵一架以後,他負氣參加了野外求生訓練營。
他太過孤傲的性格並不合群,甚至最後一個人在荒山野嶺裡走失了,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和水,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不料再睜開眼時,竟然又回到了文明社會,更讓他意外的是,他沒有見到那個總是繃著臉教訓他的老頭。
後來有人告訴他,老頭為了他花重金懸賞,還在花甲之年不顧身體親自帶著一隊人在深山裡找了他三天三夜,終於在灌木叢裡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他卻因此一病不起。
他問過老頭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對他說,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的孫子,虎毒不食子。那雙烏黑的眼睛裡有太多他不理解的東西,他既然接受自己,為什麼不能接受媽媽,為什麼要分開他們?
對於那個高高在上又教他護他的人,他心裡有恨,有怨,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總之,很複雜。
秦放緩緩的,慢慢的對顏諾說出一切,那平靜淡漠的語氣又彷彿只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說著說著,他再也抵不住睡意的煎熬在她懷裡睡著了。
故事沒有說完整,又已經是全部。
顏諾低下頭,默默地凝著秦放的側臉。他安靜的時候就像一個從漫畫出來的憂鬱男孩,帶著桀驁不羈的孩子氣,有時又孤獨得讓人忍不住心疼。
她知道他並不是冷漠,也不是無心,他只是在親情的矛盾中掙扎而已。他和她在某種程度上說是同一類人,一個用暴躁來掩飾孤獨,一個用微笑來遮掩心傷,何其相似的自欺欺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放漸漸醒過來。張開眼時,彩色的銀幕上:佩吉終於下定決心遠赴丹麥找埃迪再續前緣,埃迪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她的身影,驚喜之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帥氣的抱她上了馬背,揚長而去,那麼的唯美,又那麼的浪漫。
顏諾被這個百看不厭的情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秦放不高興她這般冷落自己,兩手不停地在作怪,一個勁的搔她的癢,還在她小巧的耳邊呵氣。她被逗得直躲著他,最後避無可避,整個人像貓兒似的窩在他的懷裡,連眼睛都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臉色也跟著紅潤起來,像三月的桃花般明豔動人。
秦放忍不住落下片片碎吻,在她的眉梢,鼻尖,臉頰,耳垂上流連忘返,垂下眼,瞥見她脖子上瑩白的肌膚像極了冬日裡的初雪,白淨得讓人嫉妒,漸漸地他眼眸裡點燃了兩簇火苗,越燒越旺,不規矩的手指甚至想滑進去為非作歹。
這灼熱的碰觸讓顏諾從混沌中驚醒,她猛地一推開他,他猝不及防的跌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愕然,不解,難過紛至遝來,最後,眼底裡的光一點一點的消失。
「你鬧什麼呀,我還要看電影呢!」顏諾輕柔的語氣稍稍化解了的尷尬,接著又安靜地蜷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心裡忐忑不已,不敢再看他。
秦放也覺得自己性急了些,勉強地勾唇笑了笑,站起身想出去吹吹風透透氣,驅散身上那火燎熱辣如被火炭灼傷的疼。顏諾卻以為他生氣了,急得想跟著他站起來,誰知早已麻掉的腿又讓她軟軟的跌了回來,一串鑰匙從口袋裡掉了出來,匙扣上還拴著她和秦放兩人不久前合影的大頭貼。
她彎腰撿起來,指尖下意識地描著他的輪廓。想起那時逛商場時,他見到一對又一對的小年輕排隊照這個,他玩心一起也嚷著要跟她合照一套,甚至還威脅著非要她隨身帶著,弄得她手機上鑰匙扣上包包裡都是大頭貼,現在一想起就覺得好笑。
秦放不知內裡,見她又叫又笑的,沒好氣地問,「你這是怎麼了?跌傻了?」
「都是你害的!我的腿麻了,你快背我起來!」顏諾嘟著嘴,淘氣的朝他張開手,那嬌懶水靈的樣子讓人實在難以抗拒。
秦放剛才的不快瞬間被這樣的笑容絞碎,杳無蹤跡,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聲,「真是怕了你了,像個孩子似的,喏,上來吧。」他轉過身弓著腰,拍拍自己的背示意她爬上來。
顏諾笑眯了眼,樂呵呵地趴在上面,臉貼著他溫暖的背脊,冬日的寒冷刺骨,在他身邊,早已回春。
很快到了晚上。
說是家宴,其實也不過是秦老爺子,秦放,還有顏諾三個人。在金碧輝煌的五星級大酒店的包廂內,所有的溫情都被奢華掩蓋,只餘下意味不明的試探。
秦老爺子的表情高深莫測,一坐下來就不含糊,開門見山問道,「你在這裡也玩夠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玩」這個字眼顯然觸了秦放的逆鱗,他忍著怒氣,緊繃著臉答,「我沒在玩,也沒打算去美國。」他對秦家的一切沒有任何興趣,秦家那些人個個如狼似虎地盯著這塊大餅,他不稀罕跟他們爭,更何況,現在他還有了顏諾。
秦老爺子被他一激,顫著手指著他低吼,「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才甘心?」得了肺癌的人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氣促,尤其他年紀大了更是受不得刺激,一直喘著大氣狠瞪著他。
秦放一見這樣心裡也急,面上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肯服軟,「我是認真的。」
顏諾終於知道秦放的脾氣從哪裡繼承而來,這會說他們兩個沒血緣關係恐怕沒人相信。她心裡歎了口氣,打起圓場對秦放說,「我忽然想吃黃魚,你出去問問看今天有沒有新鮮的?」
其實這些自可以叫經理來問,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顏諾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讓他們各自冷靜一下。秦放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走了出去。
秦老爺子見孫子這麼聽話,不由得挑起眉,微微想了想,這才開口問顏諾,「丫頭,你不怕我?」他很好奇,這個小丫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自己,即使不論他自有的威嚴,就他是秦放爺爺的身份應該也讓她顧忌三分才是啊。
顏諾沒有證明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側過頭眨了眨眼,輕緩地說,「您很疼秦放。」
「所以呢?」秦老爺子忽然來了興致,這個丫頭有趣。
顏諾說,「他也很疼你。你沒發現嗎?這裡的菜他全部親自確認過了,沒有一樣是帶辛辣刺激性的和油膩的食物。如果您足夠瞭解他的為人,也還要這一個孫子,那麼你該做的應該是撮合我們,我為什麼還要怕您呢?」
秦老爺子的笑容更深了,卻是那種商人的犀利本色,「不錯,不錯,還挺有說服力的,聽說你也是商科出身的,難怪了。」這樣的話,說明他早對顏諾是什麼背景什麼來歷一清二楚,是示警也是探試。
顏諾自問坦坦蕩蕩,也無懼他的試探,進退有禮地說道,「抱歉,我從來不覺得感情可以當生意來談判來投資的,如果您能祝福我們,我也會孝敬您的。」她頓了頓又接著說,「秦放的心意難道您還不明白嗎?他不願意接受您的事業,不願意讓你省心,就是讓您還有些掛心的事情,不要放棄任何治療的機會,你們的心意是相同的,都在為對方著想。」她沒有把話題纏繞在她和秦放兩人的問題上,反而一直努力修補他們祖孫倆的關係。
秦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顏諾是好是壞只需一眼便知,當下心裡也有了準繩。
接著他們還沒聊幾句,秦放就進來了。
他緊張的看了看秦老爺子,又挨在顏諾身邊小聲嘀咕,「你有沒有怎麼樣?無論他說什麼,你都當他在放屁就好,別放在心上啊。」
那細緻入微的關心看得秦老爺子直搖頭,這孫子怕是栽了。罷了,罷了,即使他反對他也不見得會聽自己的,如果真能就這樣定下來也還不錯,至少顏諾還入他的眼,不像族裡那些混帳勾搭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顏諾撲哧一笑,搖搖頭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什麼話?爺爺不過是在跟我說了你小時候的糗事。」她在說話間不露痕跡的改了稱呼,秦老爺子也沒有出聲反對,算是默認了。
「咦?」秦放又驚又疑,隨即大叫,「我哪裡有糗事,別聽老頭亂講!」
這下連秦老爺子也忍不住笑出來,一下子氣氛變得樂也融融。
秦老爺子沒什麼食欲,年紀這麼大又有那樣纏身的病,吃一頓飯已是累極,很快就散席了。臨走時秦老爺悄悄對顏諾說,「我家阿放比段家那小子更好,更適合你。」在每個家長的眼中,自己的孩子總是比別家的要好上千百倍。
顏諾沒覺得意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離開酒店以後,他們沒有回家,因為說好了要一起守歲。
今夜是除夕,街上熱鬧非凡,市中心的廣場上聚集了萬人在倒數。臨近午夜,無數的禮花在空中繽紛綻放,天幕上姹紫嫣紅,散落時又如斑斕的流星雨,炫目奪人。
顏諾穿著粉色長款的羽絨服,牽著秦放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臉上被風吹得紅紅的。聽著不遠處那些人在熱情的倒數,她忽然仰著臉,踮著腳在他臉上輕吻一下,又紅著臉飛快的跑開,十足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秦放眼裡掩不住的驚喜,臉上笑紋加深,好不容易逮住她,伸手撫上那紅彤彤如蜜桃的臉頰,彼此溫和地相互注視著。
就在這時,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顏諾溫順地偎依在秦放懷裡,笑得眉彎彎眼彎彎,「秦放,新年快樂。」
那雙眼眸裡跳躍著明亮的火焰,他一下子怔住了,忘了呼吸,也忘了回應,內心溫暖至極,再淒厲的寒風也被這溫情的一刻給化開了。
這是他和她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開始,屬於他們的未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6 14:32:48
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5-8-6 14:40 編輯
第二十九話
秦老爺子的主治大夫史密斯醫生是治療肺癌的學科權威,正是他打電話告訴秦放秦老爺子不顧勸阻硬是要回國的消息,他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秦老爺子在C城逗留了三天,這三天秦放和顏諾都陪著他四處轉悠,可是為了配合治療,終究還是得回去。
臨上機前,秦老爺子從口袋拿出一隻祖母綠的戒指放到顏諾手裡,清臒的臉上帶著欣慰,「丫頭,這戒指是他奶奶的遺物,我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這個權當給你留個念想吧。」
顏諾受寵若驚,覺得這枚戒指無論是從意義上或者是價值上都顯得太過貴重,一直推拒著說不能要。秦放沒好氣瞪了瞪眼讓她收下了,又硬著聲對秦老爺子說,「等這邊年後開了工,把工作室的事情都打點好,我們會過去一趟。你要聽史密斯醫生的話,別年紀一大把還當個老頑童讓人操心!」
秦老爺子的眼睛瞬間亮堂起來,這兩爺孫的心情總是第一時間反應在眼神上,果然是血濃於水。他眉峰挑起,眯著眼慢慢地說,「阿放這孩子很不錯的,就是脾氣太倔,往後還得煩你好好地照顧他。」
顏諾鄭重地點點頭應承,「爺爺,您別擔心,我會的。」
老人家終於心滿意足的進了登機門。秦放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蕭瑟背影,又瞅著顏諾手上的戒指,歎了歎氣,「他真的是老了,換做以前的他,不狠狠地折騰我們一番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顏諾緊摟住他,「爺爺他很愛你的。」
有些事情不用點破大家都明白,真要拆散他們,依秦老爺子那樣的人物會有千千萬萬的方法,他卻選擇在重病中親自回來一趟,不過是想看清楚孫子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瞧過了,放心了,當然不會再有別的心思,他已是風燭殘年,沒有什麼可以帶入土,唯有對親人的牽掛。
這個新年對於秦放來說,既愉快也沉重。
他終於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顏諾帶給他的不只是一點點的滿足,而是全部。可是他跟史密斯進行了幾次視像電話,卻得知老爺子的病況不太樂觀,晚期癌細胞已經移至各個臟器,拖得太久,再做手術已經於事無補,只能靠藥物控制病情惡化,饒是砸再多的錢,秦老爺子也不過剩下一年半載的光陰。
最怕的是,子欲養而親已不在。
顏諾知道他近來的心情總是不太好,所以一有時間就拉著他四處走動散散心,他們說好了等與盛世合作計畫的二期工程主體設計落實以後就飛到美國去,陪秦老爺子度過晚年。
不過這期間也有一樁喜事。
因為連玥的關係顏諾重新和舊時室友取得了聯繫,得知陳辰這個曾經揚言當不婚族的新時代女性居然要結婚了,邀請她和秦放一同出席了婚宴。她那時並沒有多想其他,只是希望秦放也能融入她的朋友圈,真正的做到不分彼此。
婚禮當天很多大學同學都來了,新娘依舊是明豔動人,一有比較新郎就顯得平凡許多了。不過看他跟前跟後將新娘照顧得十分周到體貼,便知這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皮相,只是矇騙世人的面具,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交心,其餘皆是空談。
顏諾進新娘化粧室跟舊時室友聚了聚,出來的時候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師兄裴修文。很早之前就聽說他出國進修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面。她呐呐地喊了聲,「裴師兄,好久不見了。」
裴修文早已經褪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他笑得溫文爾雅,「怎麼就你一個人?段師兄呢,沒跟你來?」當年顏諾可是他們學院炙手可熱的系花,也許她不知道他也曾經是其中一個的愛慕者,若不是段奕琛這個對手太強大,或者他也會有所行動的。
不過裴修文的消息顯然太過滯後,還不知道段奕琛已是過去,成為顏諾心裡的刺,不拔會痛入心扉,一拔就鮮血淋漓。
顏諾記得她本命年的時候,她爸爸聽人說帶玉可以擋煞,於是托人給她找了一隻上好的紫羅蘭玉鐲。她初時很喜歡,可是漸漸的發現自己帶著不合適,做事時容易磕磕碰碰的,小心翼翼地護著怕會花了碎了,到頭來不過是漂亮的累贅。她最後還是摘了下來,雖然自己是真的很喜歡那只鐲子。而段奕琛就是像那只難舍卻依舊要舍的鐲子,一段如履薄冰的感情,要談天長地久簡直是奢望。
裴修文微微一笑,「你都多大的人了還不好意思嗎?那時你們可是羨煞旁人的膩歪啊!」他還依稀記得,當年傳出他們兩人的戀情時所造成的轟動,後來每當別人問起顏諾這事,她總是羞澀得臉紅紅的。
提起這些,顏諾卻笑不出來,而且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我還說呢,原來你在這兒啊,還真讓人好找。」是秦放,他雙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不知站在那裡多久了。他走上前來,明顯的感覺顏諾鬆了口氣,他揚眉說,「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讀研時的師兄,裴修文。」顏諾怔了一怔,下意識地挽上他的胳膊,「裴師兄,這是我男朋友,秦放。」
「你好,我是秦放。」
「你好,我是裴修文。」
裴修文尷尬得很,與秦放握了握手,簡單的寒暄兩句就找了藉口離開了那裡。
顏諾緩緩抬頭,忐忑地看著秦放。燈光的陰影投放在他身上,那雙眼猶如墨色的黑夜,深沉得如同見不到底的黑洞。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溫和地拉著她走出大廳,「前面都快開席了,你還到處亂跑什麼。」其餘的,他一句話都沒問。
這頓婚宴吃得十分地煎熬,顏諾忘了,這裡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段奕琛的以前。秦放不喜歡見到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又發現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探尋,疑問,不解,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幸好後來再也沒別的人不識相地提起以前,顏諾輕鬆了許多,心裡卻暗自斟酌著這件事得找個機會跟他說開了,她怕他心裡會有疙瘩。散席的時候連玥她們都拉著她說悄悄話,大致的意思都是覺得秦放不錯要她好好把握云云,她連連稱是,秦放的好她比誰都清楚。
秦放因喝了幾杯酒,俊朗的臉上已顯醉態,微醺的神色越發的慵懶,只是仍然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顏諾不讓他開車,又擔心他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就打了車一起回到他家裡。
開門進了屋裡,顏諾扶著秦放躺下沙發,就開始在廚房找蜂蜜沖水給他醒酒。她總是嫌他這裡過於冷清,所以每隔幾天就會買些東西來充盈一番,所以不至於巧婦無米。她抬頭打開消毒櫃拿杯子時,瞥見秦放悄無聲息地倚在門框邊上。她漸漸也習慣了,他似乎很喜歡看自己煮東西的樣子,總是冷不丁的從身後抱著她,臉貼著臉親熱起來,卻不像現在這麼深沉難測,眼底裡沒有一絲的笑意。
他該是聽到了師兄跟自己的對話了吧?只是……現在似乎不是談話的好時候。
顏諾走上前去將他往外推了推,語調溫和地開口,「你先去躺躺吧,等會再喝杯蜂蜜水散酒氣,我看你剛才也沒吃什麼,不如給你煮些……」她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他用力扳著肩膀緊壓在門上,後背受壓讓她忍不住皺眉輕呼,伸手就要推開他,「好好的你發什麼瘋呢?」
秦放冷沉著臉,眼睛似乎是在看顏諾,又似在她臉上尋找更深的東西,目光灼灼得彷彿要吃人。他毫無預警地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那柔軟的唇如同上等甘甜的美酒,激得他一探再探。她掙扎著不斷捶打他,他不耐煩的頓了頓,又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摁在胸前,不容反抗地加深了這個吻。
顏諾下意識想閃躲這略帶懲罰性的吻,無奈的是被他霸道的鉗制住,終於放軟了身子任他為所欲為。他的嘴裡還帶著酒的烈性,侵得她的大腦漸漸開始缺氧,再沒有思考的能力,直到他終於肯放過她,雙頰已是紅得不像話。
秦放貼著她在耳邊輕輕地呢喃,「顏諾,顏諾,忘了他吧……」
萬般的痛,燒灼他的心。
還喘著大氣的顏諾身子一晃,愣愣地張著迷茫的眼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麼。秦放的神色已冷淡了下來,沒等她的回答就鬆開手往外走,也許是惱她,也許是不想知道答案。
顏諾失去倚持跌坐在門邊,沒多久就聽到外間「砰」一聲響,一道心牆在他和她之間壘起。她苦笑著閉上眼,這個定時炸彈終於還是爆炸了。
顏諾用冷水洗了把臉,混沌的腦袋終於恢復清醒,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廚房,把蜂蜜水放在保溫壺以後,準備離開了。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秦放都沒有回應,便輕歎一聲,「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也許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秦放點了根煙拈在指間,漫出一縷一縷的白霧,看著半明滅的煙絲,終是因為她不喜歡煙味,只燃了一半就掐息了。窗簾隨著夜風微微揚起,他就這麼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去,紛繁的夜空星光點點,整個城市都在霓虹中流轉,只是空有亮度,沒有溫度。
原來那個人在她的心裡真的藏得那麼的深,就連不經意的提起都令她不自在的想逃避,那她接受自己,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
心裡的痛排山倒海而來,他再也無法思考,為什麼走進一個人的心是那麼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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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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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0:14
第三十話
顏諾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迷蒙的眼裡漆黑一片,滿腦子都重播著秦放呢喃的那一句話,顏諾,顏諾,忘了他吧……她其實很想跟他說,她真的在努力忘記了,偏偏那個時候不知犯了什麼傻,愣是開不了口,難道是因為她自己都不能確定?
柳思晨本來就是學心理的,最會察言觀色,一看顏諾這模樣就知道小倆口今晚的這頓婚宴吃得不對勁,便很講義氣的丟開瓜子,放棄了正追得興起的最新美劇,把人拉到跟前坐下準備好好輔導一番。即使顏諾只是模模糊糊地說了個大概以後,她也能將經過拼湊出來,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過去與現在,舊愛和新歡的矛盾。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秦放對段奕琛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們之間才剛剛開始,還不算穩定,男人嘛,都希望自己是女人的全部。不過每個人多少都難免有曾經有過去,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彼此磨合,才會知道對方是不是屬於你的那個半圓,你給他一點時間想通想明白,就會知道自己吃的醋是多麼的幼稚。除非……除非你還想著和段奕琛再續前緣。」
顏諾隨即驚呼,「這怎麼可能?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只不過她反駁得太快,就顯得欲蓋彌彰了,好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心,她摟著抱枕把臉埋進去,不經意間又想起秦放那落寞的神情,心裡都快愧疚死了。
柳思晨繼續指點江山,「小諾,你相信我的專業眼光,秦放絕對比段某人更適合你。你有運氣,這種一條心只對你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他不但長得帥,又有錢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事事以你為先。我說你找個時間跟他好好談談,都跟他在一起了,還有什麼是說不清楚的?」
顏諾十分緩慢地「嗯」了一聲,應該是把話聽進心裡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秦放表現得若無其事,彷彿什麼都不記得了似的,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好幾次顏諾鼓起勇氣想說些什麼都被他含糊過去了。而在這之後他們都對那晚的事情隻字不提,出乎意料的是兩人的關係似乎更勝從前,常常同進同出,簡直是羨煞旁人。
沒戀愛之前的秦放總像個孩子,讓顏諾一次又一次包容他遷就他,成為情侶以後顏諾反而被他寵成了孩子。對於這份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情,需要更加用心對待,更加用情呵護,愛情是一門需要彼此花心思共同經營的深奧學問。
工作室因年前接了「盛世」這一樁大工程,年底分到的紅包厚度可是讓大家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好事接二連三而來,開春以後本埠另一家地產業巨頭「袁氏地產」也與他們接洽合作。
這契機來得既巧合也合理,原來秦放在度假村救的那個小男孩竟是袁氏老總的寶貝金孫,秦放為此事受了傷卻沒有要任何報酬,頗得那位老總的欣賞,而且他的設計又是業內有名的出色,一切水到渠成,應了那句老話,好心總會有好報。最開心的莫過於方磊這個斂財童子,整天笑眯眯地盤算著要將工作室擴大經營。
秦放卻沒時間管這些,必須他處理的工作都完成以後,工作室的事就都交給了方磊,他則在四月初飛去了美國。本來顏諾也要跟他一起過去的,可是偏偏她臨走前患了重感冒,無奈的耽擱了下來。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像空氣一樣感覺沒什麼不同,等真的分開了,顏諾才發現一切真的是不一樣了,寂寞的煎熬如同缺氧般難受得很。她上班的時候會經常看著手機發呆,做飯會下意識的不要加蔥不要放木耳這些秦放不愛吃的東西,回家第一時間就是看有沒有新的郵件,有時終於等他抽出空來,兩人幾乎可以耗電腦前聊一整個晚上。
顏諾在視頻裡見過一回秦老爺子,他看上去精神不錯,只是比上次來的時候更瘦了一些。他一直嘮叨著想早點喝孫媳婦茶,還說要抱重孫子。然後秦放就會罵他老不休,爺孫倆爭個面紅耳赤,顏諾就對著螢幕那邊的一大一小笑意盈盈。他們的感情彷彿因為這短暫的分離變得不一樣了,更懂得珍惜,更明白了對方的重要性。秦放常笑說,他們這樣也算得上是小別勝新婚。
她也提議過現在過去陪他,可是工作室現在是忙得不可開交,連續請了好些人,方磊拽著她再等一陣子,秦放也說她現在過去沒勁兒,話裡隱含的意思是秦家那邊的親戚太複雜,爭來鬥去的她肯定不喜歡。
時間晃一晃眼就過去了,再半個月就是秦放的生日。
若他們是以前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那麼花幾個錢買樣面上好看的禮物就行,現在成了情侶,顏諾倒開始頭疼起來該送些什麼。首要陪伴者當然是柳思晨,她在新公司混得如魚得水,短短三個月就已經升職做小主管,風光無限,只是顏諾總覺得她近來有些奇怪,又想著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硬拖著她出去陪自己去選禮物散心。她們在百貨商場轉了一圈又一圈,禮物還沒買到,反而買了一大堆計畫外的東西,兩人又互相吐槽對方敗家。
柳思晨心疼地看著手裡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碎碎念,「經過我的法眼鑒定你就是大損友一枚,我又不像你,找了個金龜婿可以翹起二郎腿當個閑閑老闆娘,我可是一周難得休息一天,還要陪你出來折騰放血,多可悲啊……」
顏諾好笑的戳戳她的腦門,「那是誰以前自封是SHOPPING女王的?見天兒的嚷著要我陪她逛街的?現在不過是占你一天就這樣鬼哭狼嚎,良心過意得去嗎?」
柳思晨委屈的扁扁嘴,「你欺負人。」
顏諾沒理她,只是張大眼到處轉,還是三心二意選不定要挑什麼禮物。要是冬天她還可以送自己打的圍巾毛衣什麼的,端個心意,可是現在已經入夏了,他又什麼都不缺,著實讓她犯了難。
柳思晨說,「要不你就送他領帶吧?聽說送領帶可以緊緊拴住男人的身心,美國那麼多金髮美女,你就不怕他動歪心思?」
顏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說他是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男人嗎?而且男人真要變心的話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是條輕飄飄的領帶?再說了,你見他有幾次穿西裝的?」
柳思晨隨即想像秦放那張狂的樣子,似乎真像顏諾所說的總是做休閒打扮。沒過多久,她又眨眨眼出了個主意,「既然他樣樣不缺,獨缺了一個你,索性用禮盒打包自己空運過去,收到這樣的驚喜,想必他這個生日會笑得合不攏嘴。」
「真不知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淨出些餿主意!」顏諾好氣又好笑,似乎想起了什麼,悶悶地說,「我倒是想過去找他,不過他跟我說最近要回來一趟。也不知他爺爺怎麼了,怎麼這兩天都沒有電話……」
柳思晨曖昧地蹭過去,低聲問她,「哎喲,姑娘春心動,想情郎了是吧?」痞痞的揶揄激得顏諾追著她滿街跑打。
後來路過珠寶店時,柳思晨按捺不住女人的天性拉顏諾走進去,指著被聚光燈照得閃閃發亮的首飾提議,「不如買對戒吧?既有寓意又實用。」
她說著就讓售貨小姐拿了幾款出來試戴,真不知是幫顏諾挑還是為自己選的。後來接連試了幾款都覺得差強人意,回過頭想找顏諾幫忙給點意見,才發現顏諾的表情有些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連帶的她自己也跟著晃了晃。
坐在另一列婚戒專櫃前的那雙俊男美女分外惹人矚目,男的倜儻,女的靚麗。
林宇哲側坐著身體,拿起一隻鑽戒在燈光下細看,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柳思晨也認識,C城主管經濟的高市長家的掌上明珠高婧。她的眼睛瞬間黯淡無光,微微垂了下來,看到再閃亮的珠寶也沒有興致。
這時林宇哲似乎也看到她們了,先怔了一怔,隨即在高婧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起身走過來。長身玉立的身影在她們跟前站定,卻只是看著顏諾,淺笑著說,「怎麼這麼巧?來買東西啊?」
顏諾也笑著說,「嗯,我們不過是來隨便逛逛,你呢?」
林宇哲狹長明亮的眼睛微眯起來,慢慢地說,「我啊?來選訂婚戒指的。」
「訂婚?」顏諾詫異地出聲,這才醒神地望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那個高雅婉約的女子,心裡暗忖原來近日報紙說的事情是真的,他終於想要定下來了,讓她有些意外。她伸出手真誠地祝福道,「那先恭喜你了。」
林宇哲又說,「還沒發帖,你到時候記得早點來。」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睨了她身邊的人一眼,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而這冷淡的一眼卻像一張大網盤在了柳思晨心裡,縛成了繭,怎麼也逃不開。
她發現自己看不清眼前的這個男人,腦袋亂哄哄的,抓著椅把的手已經緊得發白,青筋透過手背若隱若現,似乎在拼命的壓抑自己不能表現出些什麼。
顏諾沒發現好友的異樣,只熱情地點點頭,「好呀,我一定到的。」
林宇哲笑了笑又回了高婧身邊。
直到他離開了柳思晨還沒回過神來,顏諾輕輕搖了搖她,「思晨?你怎麼了?」
她這才收拾了心情,平靜地說,「這裡的款式太老氣,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再不走的話她怕自己會失控,她一點兒都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和不堪。
接著柳思晨又拉顏諾把百貨大樓上上下下重新掃蕩了一遍,顏諾看來看去還是沒有合自己心意的,她卻像是發了瘋的血拼,幾乎把卡刷爆了,喊都喊不住手。她只說是為了慶祝自己升職加薪,多花點無所謂,顏諾想想這丫頭以往也有瘋狂購物的經歷,就沒再多說什麼。
可後來幾天,顏諾越來越覺得思晨怪怪的,一時間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妥了。
一直到,柳思晨莫名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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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0:37
第三十一話
柳思晨自從當上了主管以後,免不了多了很多應酬和加班,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一開始顏諾並不在意,可是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她竟然一整夜沒有回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而且打去她的公司又說她根本沒去上班,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再說柳思晨在C城的朋友五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顏諾聯繫了幾個自己知道號碼的,都說沒見過她。
這下顏諾急翻了天,連工作室都沒回,天天像盲頭蒼蠅似的在外頭從早上轉悠到晚上,最後不得已地拜託方磊幫忙找人。他在C城的人脈怎麼也比自己要強上百倍,只是偌大的城市,一個人真想要藏起來不讓人找到還是很容易辦到的,他們只能是等。
三天過去了,柳思晨還是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方磊說她很有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可是她會到哪裡去呢?顏諾也曾試探性地打電話去溫泉小館旁敲側擊打聽過,思晨也沒有回老家,柳爸爸問起有什麼事,顏諾只推說是自己想他們了,打來問候一聲,卻沒敢說思晨發生了這樣的事,怕他們二老會擔心。
顏諾又沮喪又懊悔,不斷地埋怨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好友有心事,以為她最近古古怪怪的表現只是因為工作上有壓力,現在看來她肯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才會逃避開來。以前在自己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是思晨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開解她安慰她的:她得了厭食症拒絕吃東西,思晨就跟著挨餓,逼著她進食;思晨明明最不喜歡運動,卻為了讓她的身體儘快好起來而每天拉她去爬山;每次無論她哭得多歇斯底里多無理取鬧,思晨都不會吝嗇給她笑容給她最大的支持……
她曾經對她說,「思晨,思晨,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這不是矯情,也不是玩笑,若沒有柳思晨,就再不會有顏諾,更不可能有新的開始。
思晨就會裝成很懊惱的樣子,然後嬉皮笑臉地回答她,「遭了,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哎,長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也是種錯誤。可惜啦顏美人,本姑娘性向正常,不能跟你一起百合,要不你以後找一個男版的柳思晨吧?雖然不一定有我百分之一的好,但也能湊合著用……」她臭美的說完了以後又摟著她笑做一團。
顏諾抱著膝蓋,失神地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螢幕一閃一閃的反復重播的是思晨喜歡的電影《PRETTY WOMON》,她說她羨慕如小言裡的女主一樣最終得到幸福的衛維恩,雖然灰姑娘的夢最不現實,可是卻又最最的吸引人,因為越難得到的愛情就越想得到。
那天她就是和自己坐在這裡津津有味的看著這部老片,還笑眯眯的對她說秦放就是男版的她,有他在身邊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自己卻在轉眼間沒了蹤影。可是沒有了她這個摯真的好友,一個人奢侈地幸福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叮鈴鈴……忽然間,門鈴響了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她第一時間跳起來沖去開門,還興致高昂地大喊著,「思晨!思晨!」可惜不是她,顏諾的心絕望地沉了下來,只是當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看清來人樣子的時候,她又升上了難以言喻的驚喜,頭一回不能自已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沙啞的嗓音軟軟地低語著,「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秦放……秦放終於回來了,不知怎麼的,在她看到他的那一霎那,這段日子的彷徨和不安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地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
「這麼歡迎我,我還真的有點受寵若驚了。」秦放大手一攬輕鬆地把掛在自己身上的小樹熊抱起來走進屋子裡,然後輕輕地把她放在沙發上再一同坐了下來。仔細看才發現她滿臉的淚痕和清瘦得尖尖的下巴,心疼地刮了她鼻子一下,說,「你怎麼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真不知是誰像小孩子。」話語裡無不寵溺。
顏諾悶悶地搖著頭,緊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只是不停地說,「秦放,秦放,思晨不見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秦放將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溫柔地撫著她因哭泣而不斷起伏的背脊,安慰說,「思晨不會有事的,我也托了好些朋友在找她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在。」他沉穩有力的語調就像一支定海神針,再不安的心也被穩了下去。
也許因為累了,也許是因為有秦放的安慰,也許因為他就在自己身邊,顏諾沒多久就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秦放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既想氣她又替她難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可以對自己閉口不提,要不是方磊說漏了嘴他還不知道,於是急急忙忙地訂機票飛回來,十幾個小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他知道思晨對她的重要,又很清楚她雖然外表看起來很精明,其實根本是個很沒主意的人,發生這樣的事她肯定會急得六神無主,所以唯有親眼見到她才能安下心來。現在看來一點不錯,這麼多天她肯定沒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喟歎一聲,把電視關了,再把外套往她身上攏了攏,疲倦排山倒海地襲來,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偎依在一起。
窗外的陽光映進屋裡,披上一層金黃的暖芒,為這一刻的溫馨而停駐。
是顏諾先醒過來的,她彷彿很久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眼睛睜開的時候還感到微微的酸澀,看到秦放的臉時更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只見他即使在睡夢中眉峰還緊緊地擰著,眼底有淺淺的一圈黑眼圈,下巴長出了新胡渣。再瞥見放在沙發旁的行李箱,她心裡一暖,他該是一下飛機就來這裡吧?其實她就是怕他這麼奔波才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的,他爺爺的事,秦家公司的事,工作室的事已經夠他煩心的了,再添上這一茬,饒是鐵打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她輕輕慢慢地挪開,並不想吵醒他,誰知秦放不過是淺眠,一有動靜就醒了,見她傻傻地望著自己,便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把她重新抱回懷裡磨蹭,「怎麼就醒了?不多睡一會?」那聲音帶著惺忪的慵懶,低低沉沉地,卻讓人感覺很溫暖很窩心。
顏諾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指尖摸摸他滿是青根的下巴,皺了皺眉說道,「我不困了,不如你到我房間睡一下吧,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
秦放揚起嘴角,抬眼目測了一下廚房,笑意加深地揶揄她,「你確定你這裡有煮食的材料?」開敞式的廚房空空蕩蕩的,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多日未曾開火,自然也不會有存糧了。
顏諾不經意地臉紅了,掙扎著要起身,訕訕地說著,「要不我這就去趟超市買點……」
秦放一把拉她回來,笑了笑又說,「別忙活了,你等我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待會我們出去隨便吃點就行。」他隨即看去浴室的方向,開口問她,「浴室可以借我用一下吧?」
顏諾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撇開眼嘀咕一聲,「你要用就用唄,還問什麼問?」
秦放又是一陣輕笑,鬆開她自個兒往浴室走去。
顏諾借著這個空擋也換下了居家服,才走出房門就聽見秦放喊她,「顏諾,幫我在行李箱裡拿個剃鬚刀和須後水來,我一時忘了帶進來。」
「哦。」顏諾應了一聲,走到客廳裡,蹲下身打開他的行李箱翻找,只是剃鬚刀還沒找到,卻一不小心翻出他私密的貼身衣物,臉「唰」一下漲紅了,尷尬的火苗直竄到耳後根,渾身火燙火燙的。
在浴室裡的秦放又大聲喊,「怎麼了?還沒找到嗎?就放在角落裡的。」
顏諾立即醒神,連忙說道,「找到了,找到了!」她按捺住快要跳出來的心,揉了揉臉頰才走過去。
秦放早已倚著門等著她,米色淺條紋的襯衣只隨意的扣了一顆紐扣,下身穿了棉質同色系的休閒褲,瀟灑又自在,最是男兒好顏色,賞心悅目極了。
「喏,給你。」顏諾的聲音帶著不好意思的緊張,根本不知道將視線往哪兒放。餘光不受控制地又瞄了一眼秦放,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到外面等你。」然後急忙地撤退了。
秦放對她奇怪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緒,聳聳肩轉過身,一邊哼著歌一邊對著鏡子剃須。
坐在沙發的顏諾一直暗罵自己怎麼大白天的就起了色心,無意中抬眼又瞥見那個罪魁禍首的行李箱,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件黑色的私密,那個還滴著水珠的健美胸膛……
顏諾!你居然這麼容易被誘惑!夠了哦!趕快停止想像!
秦放打理好自己走出浴室,見她傻裡傻氣地拍著自己的腦袋,拉下她的手忍不住輕笑,「幹什麼呢?本來就不聰明了,再拍就成成傻姑娘了……」
顏諾仰起臉往他手裡不留情啃了一口,撒潑似的大叫著,「要你管!要你管!」
秦放痛地縮回手,上面清楚的印著一排牙痕,發怒地瞪了她一眼,「好痛!沒想到你還是只母老虎啊!」
顏諾撲哧地笑出來,被他逼得直往沙發的另一旁靠,嘴裡還不知死活地挑釁他,「是呀,我是老虎,你是獅子,你管不著呀……」那個「呀」字的尾音輕微上揚,溫溫軟軟地撩撥著他,打鬧間她披散的頭髮從耳根後滑了下來,瞬間妖嬈得迷了人的眼。
秦放俯下身把她壓躺在沙發上,手指纏繞著她長長的黑髮,青絲順滑地穿梭在指尖,親昵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他故意緊貼在她耳邊,灼熱的呼吸侵襲著她的大腦,手指也不規矩地往下移,「不給我管我也要管,你是我的女人,我還收拾不了你?」沉沉的字眼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她的心裡,深刻地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蜷著身體閃躲著他的挑逗,喘著大氣柔若無骨地反抗著,「誰理你呀,自大狂!」不過那軟溫的低語一點震懾力都沒有,更像是催情劑,讓他忍不住落下輕吻,由她緋紅的臉一直落到白皙的脖子,炙熱的手掌覆蓋在柔軟的胸前輕撫著,遲遲不肯離去,氣氛一下子變得旖旎動人起來。
他深邃的眼裡已帶了濃濃的情欲,不斷地蠱惑著她,「你想我嗎?」
顏諾抬起迷蒙的眼,掩蓋在紛亂的劉海裡的眼睛烏溜溜的直直看進他的心扉,已是動情,只是嘴裡還是不乖地說,「不想。」
可是怎麼不想?每每午夜夢回總是想見到他,想念他微笑時的樣子,漆黑的眼眸總是讓她感到明亮的溫暖。思念如同藤蔓般在她心裡盤根錯節地纏繞著,只要還有呼吸就能感受得到那份渴望,沒想到原來自己已經這麼的依賴他掛念著他了。
秦放吻了吻她的眉眼,極力控制著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勃發的欲望,才把臉埋在她的頸邊低喃,「真不想麼?可是我卻很想你。」
我卻很想你——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思念如毒,相愛的人卻甘之如飴。
秦放這次回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參加林宇哲的訂婚宴,因為林家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在美國結婚,所以輪到三公子決定在國內訂婚,排場自然很大。沒到當天就已經是轟動全城,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熱切期待著這場盛宴的到來。
不過顏諾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一直憂心忡忡的找尋柳思晨的下落。終於,柳思晨在失蹤了整整一周以後親自打了電話給她,卻是帶著讓顏諾心驚的哭音和無力感,「小諾,這人生真就是一個笑話,我以前真的對那種明明愛著卻不能在一起的感情嗤之以鼻,更看不起那些只會一味付出單相思的傻瓜,沒想到原來我自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真是報應不爽……」
顏諾聽著她這樣沒頭沒尾的話,急急喊著,「思晨……思晨……先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裡,我去找你好不好?」
柳思晨似乎不察覺她的擔心,依然自言自語著,「他不要我,不要我……他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愛我呢?」一直到了很久,手機都傳出電量不足的聲音,她都只是反復呢喃著這句迷茫的疑問。
顏諾心驚肉跳,開朗的柳思晨,自信的柳思晨,沒心沒肺的柳思晨何時會有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失控這樣的狼狽?那個「他」是誰?怎麼她完全不知道思晨戀愛了?
「思晨,思晨,我很擔心你,你讓我來找你吧?嗯?」她輕言輕語的規勸著,滿心地擔憂著她的現狀,她顫抖的聲音說明她現在很脆弱,身邊沒一個人陪伴怎麼可以呢?
柳思晨忽然輕笑出聲,「小諾,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過幾天就會好的……」說完就蓋了電話,只餘下惱人的嘟嘟聲。
顏諾一下子蔫了,頹然跌坐在沙發上,只有一個認知,思晨現在很難過很不好,可是她卻找不到她幫不到她,該怎麼辦啊?她抱著電話哭了起來,後來淒淒慘慘地打了電話給秦放,「秦放,思晨來電話了,可是她不肯告訴我她在哪裡……」
電話那頭的秦放鄂了一下,隨即說道,「你別急,我現在來找你。」
秦放扔下會議室的一干人等,急匆匆跑到公寓時顏諾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似的,他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不停地安慰著,「沒事的,她來電話了就證明沒事了。」
顏諾像孩子似的直搖頭,「不對不對,她有事,她哭得很傷心,你說她會不會……」她沒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就怕一語成讖,永遠無法挽回。
秦放雖然嘴裡說沒事,其實心裡也沒底兒,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好端端的一個爽直的女孩子變成這樣。可是顏諾已經哭了很多天了,吃不好也睡不好,雖然在他跟前很堅強,可是他知道她背地裡沒少難過的……
好在又過了兩天,柳思晨給顏諾發來了報平安的Email,接著會每隔兩天再發一封。他們從她的照片和信裡字裡行間透露的資訊中猜出她應該是出了C城,或許是去旅遊了,這稍微讓大家都安下心,至少人是平安的。
顏諾也終於安心的平靜下來,而且每次回信都避開那個思晨口中的「他」,跟她胡天亂侃著八卦,說自己和秦放又鬧彆扭沒人給她安慰,說沒人陪她逛街會很無聊,或者說哪裡哪裡又開了新的餐館味道很正,要等她回來一起去試一試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事兒,目的就是讓她放寬心,帶著牽掛早點回來。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柳思晨發回的郵件也越來越輕鬆,至少照片上的她笑容多了起來,人曬黑了一些卻更顯出女人的風韻,她才真正放心下來。
生活教會人長大,愛情讓人成熟。
不過更讓顏諾意外的是,林宇哲在訂婚宴的前一晚居然來找自己。
路燈下,他樣子與從前的風流倜儻大相徑庭,反而有說不出的頹廢感。他沒有剃須,襯衣也皺得不成樣子,半點喜氣都沒有,根本不像明天就要訂婚的准新郎。
林宇哲疲憊地揉揉眉心,問道,「顏丫頭,你知道她在哪裡嗎?」他的聲音沉沉的卻顯得很無力。
顏諾一時跟不上他的拍子,睜大眼糊裡糊塗地問道,「他?宇哲哥,你問的是誰呀?」
林宇哲長歎一聲,不自覺地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白冉冉的煙圈,一字一頓地道,「柳思晨。」
「思晨?」聽到由他的嘴裡吐出這個名字,顏諾震驚了,聲線也跟著不自然地上揚,「難道是你跟她?」她一下子消化不了這個事實,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會走到一起的?不可能吧?
林宇哲定定地凝著詫異的顏諾,很顯然柳思晨什麼也沒跟她說起。聽見她被煙嗆得有些咳嗽,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息,想了想又說道,「我和她的事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吧?」他頓一頓又改口,「算了,你只要告訴我她是不是平安就好。」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空間響起,顏諾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一臉錯愕的林宇哲,他的半邊臉已經被扇紅了,她才驚覺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可是一想像到思晨在電話裡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她的怒氣就忍不住升騰起來,聲音也冰冷如霜,「算了?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的?是不是高興了就隨時可以開始,不樂意了又隨隨便便結束的?」
「顏丫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林宇哲想解釋,又無從說起。只要一想起那雙剔透的眼睛,那個黑暗裡默默望著自己的女人,他的心裡就像被利刃反復的戳著,痛不可止。原以為是不在意的,卻沒想到卻已經在心裡那麼深了,連他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他錯了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自宇涵過世以後,這樣的痛是第一次。
顏諾抬起眼,彎出譏誚的笑容對他說,「是哪樣的我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思晨在哪裡好與不好都和你無關了,你快回去準備你的訂婚吧,准新郎!」她說著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公寓裡,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林宇哲一個人怔然地站在夜空下,那無盡無止的黑在他背後蔓延開來,又冷又沉,再也見不到一絲的光亮。
顏諾因為這一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負氣不願出席林宇哲的訂婚宴,秦放聽了前前後後的緣由以後也沒有勉強她,只讓她在家好好休息,誰知訂婚當天她又收到思晨的新郵件。
小諾,我房間梳粧檯的抽屜裡有一個禮盒,是我給那個人的結婚禮物,你幫我帶給他吧,我說過會好好的祝福他的,我希望他幸福,可是我沒有勇氣,你一定要幫我,替我看著他幸福的結婚,如此就好。
這麼簡簡單單的話,需要花費多少的力氣忍住多少的痛才說得出來?顏諾根本不敢想像。
於是她最後還是為了好友,勉強出席了林宇哲的訂婚宴。
其實,一切都是天注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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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2:07
第三十二話
因為結親的雙方都是在C城呼風喚雨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只是一個訂婚宴也辦得隆重非凡。而顏諾本來心裡不大樂意出席的,可為了配合場合也不得已換上秦放替她挑選的晚禮服,又化了一個極襯她膚色的優雅淡妝。
秦放來接她的時候,站在車前呆了好一會,見她把頭髮蓬鬆隨意地挽在腦後,珍珠白的裙子綴以希臘式簡約淡雅的皺褶,一雙金色亮片的高跟鞋襯得她更纖柔高挑,迷人得看傻了他的眼,亂了他的心。
顏諾抓著晚宴小包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軟軟糯糯地問,「你怎麼了?傻了啊?」
「你,你今天很漂亮。」秦放牽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老實說出心裡話。
顏諾一聽,兩頰可人的小酒窩深了又深,卻還是嘴硬地嗔道,「少說這些恭維話,我們快點走吧,不然就遲到了。」
訂婚宴選在繁華中心的五星級酒店舉行,場面熱鬧而盛大,甚至還有不少記者來做跟蹤報導。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每個人臉上都笑意盈盈,不過這可不包括顏諾。
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應酬的場合,覺得每張面孔都帶著一層面具,不論是知己亦或是敵人,在面上大家都相安無事和樂融融。她自問沒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遠遠的就看見那一雙聚焦眾人眼球的新人時她心裡更難受得慌,難怪求學的時候徐教授就說她是一塊不懂變通的石頭,這樣事事太較真,輕易就被人看清了底細。
「美女,趕快笑一個吧?」秦放低聲提醒顏諾,又拉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彎,「放輕鬆,你真覺得不自在的話,待會咱們露了臉就走人。」
顏諾點點頭,挽著秦放的手眯眯眼睛打量起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林宇哲,西裝筆挺,神采奕奕,似乎他身旁的人說了什麼讓人發笑的話,他的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種頹唐和痛苦。顏諾撇撇嘴腹誹,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深沉得可以。看到林宇哲的目光飄向這邊,她才忽然想起來思晨交給她的禮物忘了帶上來。
她懊惱的拍拍自己的額頭,對秦放說,「糟糕,我把禮物落車上了。」
秦放側身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要不過後再給?」他直覺的認為不是好時候,忘了也好。
可惜顏諾固執地搖搖頭,不高興的皺著眉,「偏不!他既然這麼心安理得的訂婚,我當然得成全他了,何況這是我答應思晨的了。」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出這兩個人之間怎麼交集的,不過如果不是愛得太深的話思晨不至於會崩潰成那個樣子的,現在她倒要看看林宇哲看見思晨送的禮物會有什麼反應。
秦放知道勸不了她,也不勉強,「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
顏諾笑了笑說,「不用了,你有應酬就先進去吧,這裡我橫豎沒什麼認識的人,我去拿就好,你把車鑰匙給我。」
秦放本來不放心想一起去的,卻被一個朋友拉住說個不停,顏諾就自己一個人到了地下停車場,開車門從後座取了禮盒。她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但是聽聲音很清脆,所以也小心的捧著,又不由得想起躲在遠方的思晨,歎了口氣,今夜別人在笑,她肯定在哭。
顏諾帶著禮物坐電梯直達宴會廳,剛出電梯的門口就聽見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說,「嗯,我知道了。那這事等明天回公司再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先就這樣吧。」
她怔在那兒,這近在咫尺的聲音熟悉得令人發顫,她不用看正臉就能想像出他的樣子,明亮如黑玉的眼睛,淺笑微抿的薄唇,風雅翩然的舉止總是令人無懈可擊。金錢或許能堆砌出一個人的氣勢,卻造就不了一個人的氣質,骨子裡渾然天成的優雅可謂是千金難求,一如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容人忽視。
原來可以隨時間流逝的,並不包括記憶。
「這位小姐,麻煩你讓一讓。」這時後頭的人有禮地開口,讓顏諾回過神來,紅著臉挪了一下位置,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嗒」作響。當她抬起眼時恰好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在斑斕的水晶吊燈之下深沉如水,空氣開始凝結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連呼吸都不記得了。這段日子為了思晨的事心力交瘁,讓她忘了他也會出席這場訂婚宴。也對,林家跟段家是世交,林宇哲跟他更是比親兄弟還親的摯交,怎麼可能不來?
段奕琛還是跟從前一樣,先向顏諾走來,微笑著問候,「嗨,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麼樣?」
顏諾恍惚了一下,緩了緩才客氣地回道,「嗯,很好。」她下意識輕攏一下微鬆的髮髻,想了一會兒又問他,「你呢,在英國還好嗎?」
「還不錯,你知道我的,適應能力很強,就是總是起霧,讓人紳士不起來。」段奕琛說得很輕鬆,嘴角也帶著笑,可是眼神卻帶著難掩的落寞,所有所有的設防在看見她的那一刹那轟然瓦解,當心裡湧上久違的悸動,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忘記得不夠深不夠徹底。
你知道我的——這句話用在曾經如膠似漆的前男友和前女友身上,似乎很尷尬。
顏諾微垂下眼,長睫像把扇子掩住了她的心思,接著他的話慢慢說,「其實有霧也不錯,霧裡的泰晤士河估計更會漂亮。」她壓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是沒話找話說。
段奕琛沉默了,再美的景色再大的快樂,沒有那個對的人與自己一起分享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多少個晚上他站在寓所的露臺,對著那條絢麗的泰晤士河孤身品味著繁華的孤獨,心裡空蕩蕩的,無數次衝動地拿起電話想打給她,即使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可是最後都不得不放棄了,宇哲說,她已經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了,陪在她身邊的人,不再是自己。
顏諾想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暗暗捏了下拳頭說,「不好意思,我先進去了。」說完就邁開腳步,可不知道是走得太急還是太緊張的關係,尖細的高跟一崴整個人差點跌倒,幸好段奕琛眼疾手快的接住,冰涼的手臂被他穩穩地牢牢地攢在手裡。
他皺皺眉說,「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顏諾木訥地搖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可目光又迷離得似乎是透過他看些什麼。
記憶的浪潮接二連三地撲過來,猝不及防。
彷彿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她跟他不知道約會第幾次了。室友們問他們拍拖這麼久進展到哪裡了,有沒有親親?她問親額頭算不算,被她們一致教育進展太慢了,都幾個月了還是裹足不前。其實她也很懊惱,她喜歡他的紳士又埋怨他的紳士,他們之間一點都不像情侶,反而更像兄妹,而且總是她纏著他,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沒魅力嗎?
再一次約出來的時候是七夕,街上雙雙對對甜甜蜜蜜。他們剛從電影院出來,他溫和地牽著她的手,再無半點別的親昵。她暗咬牙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盤算著是強攻好呢還是趁其不備比較合適,就這麼一晃神她不慎踩到了石子,他快手緊緊的抱著她,也說了這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腦門一熱,想也沒想就湊上去送出她的初吻,這麼大膽的作為她可是頭一回。她還記得那時他的表情,也許一點點訝異,也許一點點驚喜,總之那以後他們的關係漸臻佳境。誰會想到後來變成那樣,是她親口說的,我們分手吧。
不該想起這些的,不但不合時宜,也沒有這個必要。
顏諾咬著唇,掙扎著要甩開段奕琛的手,可是他卻不肯,耳畔淨是他灼熱的呼吸,「你放手。」
段奕琛一震,反而抓得更緊,喃喃道,「小諾,我……」
他還沒說完話便被顏諾倉皇地推開,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秦放筆直地站在用香檳玫瑰環成的花廊下,表情安靜如萬年不動的冰川,冰冷得沒有半點氣息。
秦放緩緩地朝他們走來,一手攬過顏諾的肩膀,一手禮貌性的伸出去,笑著對段奕琛說,「久違了,段總。」
一個複雜的三角形,兩段感情,三個心境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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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9:11
第三十三話
在場的誰都聽得出來,這句「久違了」包涵了太多太複雜的意思,一時間空氣都凝成冰。
顏諾感覺秦放摟著自己的力道不輕不重,溫度卻高燙灼人,忍不住繃緊神色,小心地抬頭用餘光看他,深邃的側臉在水晶燈下看不清是喜是怒,他還是沒有看她,沉靜如大海的一雙眼直直地睨著段奕琛,似是探尋,也似是在示警,顏諾這才發現,原來秦放竟然比段奕琛還要高一些,莫名的壓力蜂擁而來。
段奕琛定了定神,也禮貌地伸手回握,「見到你很榮幸,我很喜歡你的作品,這次工程很順利很成功,市場初期回饋的反應普遍很不錯,希望下一次我們能有機會能再次合作。」輕易地帶出工作的話題,讓沉悶的氣氛朝另一個方向而行,這就是段奕琛的本事,輕易不許別人撼他分毫。
秦放低聲一笑,顏諾卻聽得出來跟他平日爽朗的笑聲大相徑庭,這是帶著公式化的虛應,「那是自然,我們能合作愉快,做到雙贏是最好不過的了。」
顏諾有些恍惚,這種明知而又裝作無知的詭異她幾乎承受不了,幸而有人解救了她,「我說怎麼一下子都見不到人,原來都聚在這裡了啊?」居然是她最不樂見的林宇哲。
林宇哲笑容滿面地拍拍段奕琛的肩膀,又瞟一眼秦放才開的口,「剛下飛機吧?我都叫你早點回來,你偏偏喜歡當壓軸,到頭來還不是累了自己?」
段奕琛語調平靜地說,「你也知道我忙,很難脫身。」說完又有意無意地望瞭望顏諾。
老闆,是世界上最忙而又不忙的職業,工作量的大小取決於他自己,說忙,其實是藉口,不是沒想過要回來,只是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意義,人在哪裡也變得無所謂了。
林宇哲略皺皺眉,又不動聲色的斂過去,笑著說,「看來你們都認識了,我也不多此一舉的介紹,就等你們來開席了,我們進去吧。」然後不由分說地簇擁著段奕琛先一步回到宴會裡。
秦放和顏諾慢半拍走在他們後面,冷靜地望著眼前賓客聚首其樂融融的場面,過於紛繁的熱鬧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忽然轉過身對她說,「顏諾,不如我們結婚吧!」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是在害怕些什麼。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寧,宇哲嘲笑他一刻離不開顏諾,他沒有否定,最後還是決定跟出去看看,卻不料看見他們站在一起……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彷彿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別人的存在。他承認他心慌了,他贏不過時間,唯一有優勢的,不過是,現在站在顏諾身邊的人,是自己。
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吧,他是這麼跟自己說。
顏諾傻愣愣地望著秦放,似乎沒聽清他說的話,「你,你說什麼?」她一下子懵了,清楚卻又朦朧,不敢確定。
秦放眯了眯眼,瞥見林宇哲朝他們倆招手,他好笑地用自己的額碰了她一下,「沒說什麼,你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小迷糊,誰娶了誰倒楣!」他似真似假的嫌棄免去了所有的尷尬,讓各自鬆了口氣,有些事情,還不到時候。
訂婚宴,其實也是變相的商業聚會,政客商人無不抓緊時機為自己爭取多一些利益和籌碼,秦放被建築設計院的院長硬拉了去,顏諾便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的小沙發上,端著一杯果酒抿飲。
看著在人群中穿梭的林宇哲,她卻沒有送出那份有特殊意義的禮物,也許是因為他幫自己解了圍,也許是感同身受,也許是不忍,總之她放棄了當面奚落他的想法。做人有太多別人不能理解的無奈,魚與熊掌的選擇充斥著我們的生活,有時候你選擇了什麼就代表你得放棄些什麼,不是不能兼得,而是太難。
因著滿腹的心事,顏諾並沒有吃多少東西,又不知不覺就把甜澀的酒都喝光了,胃有些難受,剛想去拿些點心中和一下,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遞給她一小塊用精緻水晶盤盛著的提拉米蘇,是段奕琛。
顏諾錯愕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謝謝你。」他的體貼卻讓她半分食欲也無,畢竟在他面前已經很難再自在從容了。
段奕琛看了眼桌上只餘下殘漬的酒杯,微微笑了笑,「這種果酒的味道雖然不錯,可是後勁很強,還是少喝點好。」
「喝一點點沒關係的,總是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自己,不是嗎?」顏諾下意識的動了動盤中的叉子,表情若有所思。
段奕琛勾了勾唇角,也機敏的聽出她的話裡有話,並沒有在意,毫不避諱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知道我在關心你就好。」
這似曾相識的溫柔讓顏諾的手一抖,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段奕琛紳士地站起身,又說,「我今天有點累,就先走一步了,有機會再約出來見面吧。」
顏諾也跟著站起來,艱難的點點頭回應,「嗯,再見。」每吐出一個字都有千斤重,好似有那麼一句話,在言情裡用爛俗了的,如果可以,情願不曾相見相識,說的大抵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等她再回神的時候,恰恰看到段奕琛和秦放擦肩而過。
秦放的眼神冷銳如刀,在錯身的那一刻將聲音壓得很低卻又十分的犀利強調,「我和顏諾也準備訂婚了,到時請你務必出席。」也許開始提結婚是一時衝動,但是訂婚卻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爺爺那邊已經拖不了多久了,最後的心願也不過是想親眼看著他成家立室。
段奕琛的腳步頓了頓,似笑非笑地反問,「哦?我拭目以待。」這輕放的調調著實惱了人的心,彷彿在說,你們成不成還是未知之數呢。
秦放緊握得拳頭骨骼乍響,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風度說,「你慢走,我該去找我的未婚妻了。」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不過是普通的寒暄,實則是火花四濺的過招,暗潮洶湧。
等秦放走去找到顏諾的時候,她已經忐忑不安的又灌了兩杯果酒下肚,倚著窗邊吹風。放眼望去,一眨一眨的小星星點綴了過於深沉的夜空,變得調皮起來,顏諾伸出手指一下點一下的數著漫天繁星,嘴裡念念有詞,像個孩子似的。
秦放有些惱,尤其碰到她冰冷的肩膀時更是氣暈了,眉峰擰得死緊,這個女人怎麼不會照顧好自己,因為柳思晨的事已經折磨得自己變成瘦竹竿,再冷著了病了豈不是要羽化登仙了?他沒好氣的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身上,她下意識轉過身來,呵呵地笑著說,「你來了啊?」酡紅的臉蛋嬌憨似花骨朵,眼神中帶著半醉的風情,迷人得竟把一切都比了下去,令秦放動容了,想跟她結婚的念頭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
冷風微微吹醒了他的腦袋,這才板起臉責怪道,「喝這麼多的酒,看你明天准叫天叫地的喊頭疼!」
顏諾仰起頭靠在他肩上緊緊抱著他,嘟起嘴咕噥了一聲,「壞蛋!你欺負我!」
嬌軟的身體溫軟的話語淡淡的酒味讓秦放一下子停了呼吸,心跳加速,忍不住攬著柔若無骨的她,不是醉了酒的話平日她一本正經的怎麼會這樣主動,她到底喝了多少啊?他想了想,留在這裡少不得要應酬,可是放她一個人又不放心,於是跟林宇哲簡單的告了辭,林宇哲本來還想問些什麼的,可是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宴會剛結束就有個酒店經理來找林宇哲,交給他一個包裝得很樸素的禮盒,他覺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坐在休息室的長沙發上,嘴裡叼著煙,溶溶洩洩的燈光洗得他的表情深不可測。等煙灰缸裡滿是煙頭,他才慢慢地抬手拆開禮盒的絲帶,打開蓋子的那一霎那,彷彿是打開了月光寶盒,一下子把他的思緒拖回了過去。
那是一對做得不算精緻的瓷娃娃,樣子卻很喜氣,看得出來費盡心神。
他跟她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他一時不慎將泥水濺到她身上,又因為趕時間開會所以道歉的語氣不大好,她便死活拽住他不放手,吵了一架。那時他內斂她張揚,卻也想著彼此不過是芸芸眾生的過客。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剛應聘上了自家公司的人事助理,協管員工的培訓,有時候不得不說這是緣分的巧合。即使他是她的老闆,他們還是相看兩厭,彷彿天生不對盤,每次見面總是要唇槍舌劍一番才覺得過癮。
他們的關係是什麼時候改變的?他並不很清楚。
那天去參加一個朋友的陶藝展覽,又意外的在學陶的教師看見她笨拙的捏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杯子,他早知道她總是有股不服輸的精神,屢試屢敗,屢敗屢試都不曾放棄,他居然就這麼站在那看了好久,後來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抓起她的手想手把手的教她開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她一開始還不知好歹的掙開他,凶巴巴地說,「這誰呀,小心我告你非禮。」可她看清了是他以後,又尷尬得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喊著,「怎麼是你呀?」
「笨蛋!」他記得自己只說了這麼一句。
她哼了一聲,挑起眉挑釁地問,「你很厲害嗎?可別打腫臉充胖子讓人笑話喲!」
她這麼說倒讓他笑了,他母親最拿手的就是陶藝,他從小耳濡目染,即使不精通也絕對比她好上百倍,想著這次定要叫她刮目相看,省得總是嚷嚷他是吃人不吐骨頭沒風沒度的資本家。
她見了他捏的茶壺,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沒想到你還有可取之處……」
先變的是她吧,竟然,竟然還敢強吻他。這樣突如其來的關係令他來不及防備,他不喜歡這樣不受控制的情緒,於是他漸漸地疏遠她。他該知道她是與眾不同的,比很多人都要大膽而且勇往直前,他退一小步她進一大步,逼著他表態,慢慢的演變成不清不楚不明不暗的情況,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像,不該是這樣的。
恰逢林氏要招標一個大項目,他忙得昏頭轉向甚至當起空中飛人,堪堪避開了她,回來時家裡卻說給他物色了一門好親事,他神推鬼使就應承了,然後就是她離開了C城。
他達到了目的,卻並不開心,像心裡缺了一個口,不斷地淌著血,她給他下了魔咒。
是高婧的出現打破了一室的靜謐,走近他說,「原來你在這裡,爸爸他們已經先回去了,你呢?要一起走嗎?」低眉瞥見他手裡的瓷娃娃,頗有興致地問,「這誰送的啊?怎麼看著有點幼稚?」說著就伸手想拿過來看一看。
林宇哲條件反射般的躲開她的碰觸,避重就輕地說,「不過是一個朋友送的玩意兒,無關緊要。我想我今晚喝得太多酒了,有些頭疼,不如你先回去吧。」
高婧也沒追究,點點頭了然道,「那你也別呆太晚了,拜拜。」他們只是門當戶對的聯姻,無須太多不必要的溫情。
看著她離去的優雅步資,他想的卻是柳思晨,如果是那個女人肯定不是這樣,她穿了高跟鞋走路歪歪斜斜的很是彆扭,更談不上什麼優雅淑女了。
忽然摸到瓷娃娃底部有凹凸感,他翻過去一看,上面細心地寫著,百年好合,美滿幸福,還畫了一個一箭穿心的俏皮圖案,那刺眼的祝福紮了他的心,還吸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耳邊還迴響著她那晚跟他說的話,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嗎?那好,我就祝你百年好合,美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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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9:23
第三十四話
即使是盛夏的晚上也是微涼的,秦放扶著顏諾站在酒店的門口,她一會喊冷一會喊熱,咕噥著要扯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裝。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作怪,皺著眉抱怨,「明明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給我乖乖的,等車來了我送你回家。」
此時的顏諾臉色紅如蜜桃,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秦放,靠著他嘿嘿地傻笑著,那纖長的十指像彈鋼琴般在他的襯衣上來回撩撥著,若有似無的觸感讓秦放心跳加速,連呼吸都沉重起來,手不自覺地收緊力道,直到顏諾呼疼才稍稍放鬆一些,可是兩人還是親密無間地緊緊偎依在一起。
夏夜的風輕輕拂來,在每人的心裡吹起了片片動人的漣漪。
今晚秦放也喝了幾杯酒,雖然沒醉,可是帶著一個醉姑娘顯然不能開車了,酒店的服務生幫他們叫了計程車,他扶著顏諾坐進後排,然後就跟司機報了顏諾公寓的地址離開了酒店。
一開始顏諾還能乖乖地靠著秦放的肩窩假寐,可沒多久她就在他懷裡直蹭,那柔軟的呼吸細膩的碰觸逼得秦放繃緊了神經,硬是把心底燃起的那簇噬人的火苗給壓下去,又開聲說,「師傅,麻煩你開快點。」
「好嘞!」師傅很爽快,順口就笑問,「女朋友喝醉了?那可得小心照顧著啊!」
秦放輕「嗯」了一聲,注意力還是放在顏諾身上,不過倒是提醒了他待會留她一個人在公寓也不妥當,現下柳思晨又不在家,他想了想,又跟師傅說改地址直接到他家去,這樣比較好。
只不過顏諾還是喊著不舒服,估計是酒精上了頭,刺痛著神經,秦放便讓她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西裝把她蓋得密密實實,手勁恰到好處地幫她揉著太陽穴,一下又一下,溫溫柔柔的,他的眼裡,全都是她。忽然間,顏諾抓著他的手服帖在自己的臉頰上,兩人十指緊緊相扣,秦放嚇了一跳,想抽開手,卻被她牢牢握著,掌心傳來的是她臉上絲滑的觸感,彷彿被撥動了心弦,他笑了笑也就由著她了。
接近午夜,路上並不堵車,很快就到了秦放的公寓。
秦放一路抱著顏諾坐直達電梯回到家裡,開了門,把她輕穩地放在沙發上。等拿熱毛巾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顏諾哪裡肯安分的躺著,西裝被她扔到地毯上,她蹬掉了高跟鞋靠著茶幾歪坐著,左側的細肩帶已經滑到了手臂上,若隱若現地露出半邊豐盈,及膝的珍珠白晚禮服皺巴巴地蜷到白皙的大腿根上,風光無限好。
秦放呼吸一緊,腳步頓了頓,伸手鬆開領帶,覺得口乾舌燥,好像熱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空調溫度再低也不管用。他握緊拳頭試圖讓自己清醒清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君子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尤其是面對的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
這廂顏諾還不知自己點了一把火,只是按著自己的感受行事,本來禮服就是為了襯托女性妖嬈的曲線而設計得十分貼身,她被束縛得通身不舒服,竟然還開始扯拉鍊要脫掉。這下可不得了,秦放連忙走過去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行動,然後把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讓她散酒氣,心裡懊惱地想著,以後再不讓她喝酒,即使真要喝也得自己跟在她身邊才行。
顏諾在秦放的懷裡安分了一些,髮髻已然鬆散,淩亂地披在她光潔的肩頭上,臉頰,脖子,鎖骨甚至胸前都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這種無聲的誘惑再一次吸引了秦放全部的注意力,渾身的細胞燥熱的叫囂著要解放。可是不行,如果是露水情緣的話也許他還可以放縱自己,但是她是自己要珍惜一輩子的女人,越是這樣越不能亂來。於是他深呼吸了幾下,咬緊牙關,穩穩地把她抱進自己的房間,輕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至於換衣服,他微微想了想覺得還是免了吧,畢竟他的忍耐已經繃到極限了。
秦放剛抬腳要往門外走便被顏諾給拉了回去,她在身後緊緊的環著他的腰,每一下的呼吸都灼灼地撒在他的敏感處,腹下「騰」地竄起旺盛的火焰。
他的喉嚨無法控制地滾動著,聲音帶著情欲的沙啞,「顏諾?」
顏諾沒說話,彷彿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汲取溫暖,下意識地將秦放摟得更加的密實,不停地磨蹭著。秦放極力地忍耐著欲望,掰開她的手指,暗啞著嗓子說,「別鬧,你喝醉了,快好好睡一覺。」說著就摁她躺回床上去。
偏偏顏諾不管不顧又立馬纏上來,秦放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就趴在她身上,她的柔軟對上他的堅硬,貼合得那樣的緊實,一下子滾燙的血液都沖到了身體的某處,考驗著他的意志力。秦放撐起身低斥道,「顏諾,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顏諾迷茫的眼睛聚焦了一會又渙散開,嘴裡不停地呢喃著,「秦放,你別走,別離開我……」
「啪」一聲,秦某人心裡一直緊繃的弦被這樣軟噥的呼喊剪斷了,墨黑的眼睛裡湧著灼灼的深沉,一瞬不瞬地瞅著身下的女人,似乎想看清她的意思。
醉後的顏諾拋開矜持,動作越發大膽起來,笨拙的手開始拉扯秦放的襯衣,卻像逗她似的一顆紐扣都解不開,秦放有點不耐煩,猛的抓著她的手用力一扯,紐扣崩開,露出健美結實的胸膛,上面還冒著燥熱的汗珠子。
他俯下身貼在她耳邊低喃,「你不要後悔,我也不許你後悔。」
而她還沒能做什麼回應,下一秒已經被他吻住了。
他灼熱的氣息源源不斷的傳來,如掠奪性很強的獵人霸道地索取著她口中的甘蜜,她嚶嚀一聲,不滿被奪了呼吸,開始左右晃著腦袋躲閃著,他單手制住她的雙腕在頭頂上,然後固定她的下頷加深了這個纏綿悱惻的吻。只是這樣的淺嘗輒止對於情欲高漲的男人來說怎麼足夠?
低眼看見顏諾被激情染紅的臉頰,秦放的眼底升上兩簇火苗,燒得他渾身熱辣,他的唇禁不住誘惑蜿蜒而下,到達她迷人的鎖骨流連,繼而炫出一朵朵瑰麗的吻痕。顏諾不安的扭動著腰肢更是加速了情欲爆發,他眼一紅,推開她的肩帶讓禮服滑下,漫出一片誘人的雪膚,猶如剛剝殼的新鮮荔枝般吸引人,他低吼一聲,想也沒想就低頭含住了雪峰上的紅梅,溫柔舔啃糾纏著。
房間的燈光暈黃朦朧,像一層薄紗般罩在顏諾婀娜的身姿上,此時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眼角滑出淚水,被他一一吮了去,還不時啞著聲音安撫她的情緒,那雙帶著繭子的手不能自已地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施展只屬於情人間的魔法,讓她如一只妖嬈的蝴蝶同在床上,在他身下綻放出不為人知的美麗,而如此的美好,只有他能看得到。
扯開皮帶扣子的時候,金屬清脆的碰撞聲讓秦放有一霎那的清醒,他繃著下腹,雙眼緊緊地盯著顏諾,逼她正視自己,「顏諾,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顏諾躁動不安,只覺身體的溫度節節攀升,十分需要些什麼來平息一切。她緊貼著秦放磨蹭扭動,一雙眼睛如春水般魅人,聲音溫軟地嬌媚地急喊著,「秦放……快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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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話
聽著顏諾低低喃喃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秦放情難自控地俯下身壓著她,讓兩人細細密密的貼合一起。此時的顏諾已意識昏沉,只喘著大氣,隨著感官的刺激熱情地勾著秦放的脖子舔吻著,這下更是引燃了漫天大火,將秦放心中僅剩的一點點理智拋到九霄雲外。
還要顧及什麼呢?他是她的秦放,她是他的顏諾,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在秦放進入的那一瞬間顏諾皺了皺眉,似乎不太適應外來者的入侵,掙扎著在他背上抓出了一道道細長的紅痕。於是秦放放慢了動作,一下,又一下,直到兩人密不可分地交合在一起,每一次的結合都那麼的有力,充滿著霸道,佔有還有用言語難以形容的情感。
他那雙深沉的雙眼癡迷地望著身下的人兒,真切的感受到她慢慢放鬆身體接納自己,屬於自己,此刻他們之間只有彼此,丟開忐忑,拋卻矜持,放下不安,一心一意地感受對方帶給自己的溫暖。
她額上的頭髮都被汗水打濕了,覺得自己像被融融的火山岩包圍著,渾身熱力四濺,又酥又麻地蜷著腳指哆嗦,後終於忍不住嬌吟出來,掐著秦放的肩膀一聲一聲軟軟地喊著「秦放,秦放」,遂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給這個男人。
秦放溫柔地落下星星點點的碎吻,身下卻堅定地霸道地沖進她身體的深處,時而如大浪拍岸那樣震撼人心,時而若雨打芭蕉般細膩柔情,將兩人的四肢百骸都打通了,深深地刻上結合的喜悅,刻進彼此的心裡。最後在爆發的那一刻,他窩在她耳邊低喃,「顏諾,我只要你,我只愛你……」
他事後幫她擦乾淨身子,然後勾起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側著身體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兩人像湯勺般密密貼合著。
多麼的希望這就是幸福的終點,擁著心愛的人,甜蜜一輩子,不再孤單。
月光柔柔地灑進來,在窗臺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銀光,溶溶洩洩,為這對情人增添了幾分溫柔。
半夜裡顏諾一直含糊著喊熱,嬌嗔著要推開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溫暖,秦放卻不依,用腿壓著她不安分地磨蹭,一手抓過床頭的遙控器把室溫調低一些,沒過一會顏諾又靠著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早上第一縷晨曦照進房間落地窗的時候顏諾就醒了,她感覺頭痛得要裂開來,不由得呻吟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卻撞進了一雙幽邃若海的黑眸裡,彷彿要把她吸進去,那樣的專注那樣的溫柔,她的大腦一下子當機了,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被子下的肌膚被燙貼得灼灼的,紛亂的意識才漸漸回籠,霎時她赧了顏,嚶嚀著把自己埋在枕頭了,完了,這回丟臉丟大了。
她自詡酒量不算淺,興許是混了酒喝才醉得這般厲害,可是俗話說酒醉三分醒,對於昨晚發生的一切她不是毫不知覺的,甚至於每一個細節都牢牢地印在她的腦海裡,竟然是自己勾引了人家,太……
秦放單手撐在枕頭上,側身眯著眼看著顏諾這副鴕鳥樣,又低低地笑出聲,「怎麼,這下你吃乾抹淨了就想賴帳?我可不准啊!」一邊說還一邊抓著她的手細細地捏著,柔滑的觸感可心極了。
經過情欲的洗禮後顏諾通身都泛著瑩潤的光澤,肌膚透亮得幾乎滴得出水來,被秦放這麼一揶揄更是羞得染上粉紅的瑰麗,惱羞成怒地坐起身指著他的鼻子嗔罵,「大壞蛋,你無恥!」
誰知秦放一下子仰頭色情地含住她的手指,又吮又啃,一波一波電流直擊得她潰不成軍,甚至在她耳邊低喃,「是呀,我就是無恥,我還能更無恥呢!」說罷一個鯉魚翻身又把她壓在自己身下,被子早就被他蹬到床下,佳人春光乍洩,他沒道理放走自動送上門的美食。
於是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再次展開攻城大戰,戰火一直蔓延到幾近晌午才肯甘休。
秦放圍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時顏諾還窩在被子裡,他走過去將她連人帶被抱起來,碎吻落在她的髮上,哼哼道,「包成粽子似的不怕熱?」
顏諾似毛毛蟲一樣扭動了一下,沒出聲。
秦放又說,「洗個澡會舒服點。」見她還是沒回應,他作勢威脅,「再不起來我就幫你洗了啊!」
顏諾惱了,一腳把他踹到床下,聲音還是顯得有氣無力,「要你管!快出去啦!」
秦放揉揉摔疼的屁股,心情大好地朗朗笑出聲,「好好好,我不管,那女王陛下請先行沐浴,小的去準備吃的了。」他緩緩站起來,剛走兩步又回過頭,這時顏諾正想從被子裡鑽出來,被他這一窺嚇得重新躲了回去,日光日白的,兩人坦誠相見多那啥啊!
「要是想要小的伺候沐浴的話請儘管吩咐喲!」秦放攤攤手笑著補充。
回答他的是一個勢不可擋的顏諾飛枕。
秦放心情舒暢,連做飯時都哼著歡快的曲子,看什麼都覺得順眼,剛往桌上擺好兩菜一湯顏諾就踏著拖鞋踱來了。
因為禮服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又滿是酒味,她迫不得已在秦放櫃子裡找了件寬大的襯衣套上,長長的下擺遮到她圓滑的膝蓋,透氣的布料若隱若現地罩著衣服底下的春色,兩條腿又長又直,誘得秦放呼吸一滯,覺得剛壓下去的渴望又排山倒海地湧上來,彷彿怎麼要也要不夠。
「啪」一聲,顏諾拍開那只倡狂的爬進衣服下麵的爪子,瞪著大眼說,「大白天的,你幹什麼?」
秦放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而後面不改色的說,「它只是情難自控,你得原諒它的一片誠心……」
顏諾又紅了臉,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這男人是色從膽邊生,越發的不管不顧了。
這頓飯吃得很艱難,秦放一邊隱著自己的欲念,一邊又不死心的朝顏諾上下其手,還嚷著要喂人家吃飯。顏諾清清醒醒的哪裡會許他胡鬧,好好的吃飯就變成情人鬥法大作戰,你閃我追,像孩子似的玩得不亦樂乎。
是以,這一夜的親密彷彿衝破的所有的障礙,所有的防守轟然倒塌,將這段感情引入了另一個階段。
接著秦放開始遊說顏諾搬來和他一起住,美其名曰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裡,實則是打幌子要拐人家回家,顏諾豈會看不透他這樣的花花腸子,堅決不鬆口,讓他看得到吃不到,恨得他牙癢癢的,尋思著總有一天要好好收拾這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女人。
機會,只要耐心地等著就會有了。
夏季颱風轟轟烈烈地席捲C城,白天還是風光怡人,入了夜忽然就狂風大作,雖然氣象臺早就進行了預測,讓人早做防備,可是還是讓人有那麼些不安。
C城的「海之明珠」國際商貿大廈裡——
秦放和幾個分公司的高級主管正在和美國總公司做連線會議,商討公司內部人員調動。
他現在已經不大出現在工作室,所有的事務決策都交給了方磊,他要處理的,或者說他不得不處理的事情更多,那就是秦氏。財大勢大的家族企業,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管理層蟄伏了無數「皇親國戚」,光是他接手後查出的財務漏洞就多達三十五宗,若再不整頓參天大樹也有可能被蛀成空殼。當初秦老爺子逼著他雙修的MBA此刻派上了用場,秦家的旁支一直當他不存在的作威作福,所以他也不需要手下留情,該攆的攆,該辦的辦,真真是雷厲風行。
這個會議一直持續了六個小時,秦放不停的看資料,說出自己的決定,還不時的諮詢一旁法律顧問的意見,幾個家族的蛀米大蟲便在這時被決定了去向。快八點的時候他終於宣佈散會,那些一直繃著神經的主管如蒙大赦,紛紛離開會議室。
秦放還低頭翻閱著手上的資料,旁邊放著的咖啡杯已經見了底,泛出倦倦的底色。
「篤篤」的敲門聲想起,秦放皺著眉抬頭,看見倚在門邊笑容滿面的方磊,他才展了眉,招招手喊他進來,「怎麼跑來這裡了?」看他肩膀濕濕的,又問,「下雨了?」
方磊悠閒地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懶洋洋地說,「你還真變成拼命三郎了啊,連外面刮颱風都不知道?怪不得我看剛才那些主管一個個面有菜色,攤上你這麼個粗心的老闆……」
秦放揉揉酸痛的眉心,不理會他的揶揄,倚著靠背說,「不是我想拼命,是這爛攤子太棘手,我不管就沒人管了。」說完眼神也黯淡了幾分。
方磊知道他爺爺生病的事,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問,拿出用塑膠資料夾包著的幾份檔,還有一個設計初稿遞到他面前,說,「你不在我就一個頂兩個,但是這些還是要給你過目的。」
秦放就隨意看了兩眼,低聲說,「談顥然也是業內的好手,自不會出大問題的。」而後又鄭重的對方磊說,「磊子,以後工作室的事情都交給你,不用再問我的。」
方磊一震,多年的兄弟,合作無間的默契讓他一下子就明白秦放的意思,想了想,最後僵直著身體艱難開口,「這不合規矩,畢竟你才是老闆……」
秦放一笑,放下資料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世界,慢慢說道,「親兄弟明算帳,我也不是要白送你,這三年我都是甩手掌櫃,工作室的發展全靠你在外張羅,本就要分一半股份給你的,至於剩下的……」他回過身看著方磊,「當你買下來,等你攢足了錢再把屬於我的那份退給我,你別太高興,這可是要算息啊,我就當是風險投資。」
他的語氣已經盡可能的輕鬆,可是還是像一顆大石頭投進了方磊的心裡。
哪個男人不想有份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事業?想當年他一個窮小子孑然一身來到這個國際大都市打拼天下,懷揣著兒時崇高的志向,以為只要肯熬就沒有不成功的。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受人打壓,遭人白眼,暗算層出不窮,要穩穩立足又談何容易?最後還是秦放這個拜把兄弟信任自己,給自己機會跟他合作,才有了今時今日的風光。只是,整個工作室都歸他的,他想都不敢想……
「還是不行……」方磊拒絕道,他很有分寸,做人不能太貪心的。
秦放的眼神深了幾分,手指無意識的敲著窗口,慢條斯理的開口,「那就是說你不要?這樣我只好賣給別人了。」他無不惋惜地低歎。
這下方磊整個人跳起來,大聲喊道,「這怎麼可以?那是我的命根啊!」工作室費了他多少的心血?別人不知,他心裡可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一看到秦放嘴角噙著的笑意,他才大呼上當,又暗自佩服,秦放這種人是真真的有才華的,不管是設計上還是管理上,將人的想法和心裡都看個透亮,嘴上整天說自己只會設計不懂業務,實際是一直是想放開手腳讓他發揮,這輩子有這麼一個兄弟知己真是死而無憾了。
他又嚴肅的想了好久,才對秦放說,「你真的決定了?」
「嗯。」秦放淡淡應了聲,「我還得幫老頭子處理這些陳年爛事,煩都煩死,哪裡還能顧得上工作室?」面上再怎麼不和,在他心裡他還是他的親人,唯一的親人,哦,不對,現在還有顏諾呢。
方磊又重現狐狸般的笑容,「那可是你說的,我明天就找律師辦手續,免得你反悔!」
「臭小子!」秦放白了他一眼。
這時天空的一抹閃電劃破夜空,犀利奪目,雨下得更大了。
秦放晃一晃眼,忽然想起方磊剛才說的話,又愣愣地問,「你剛剛說……今天刮颱風?」
方磊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是啊,所以我讓工作室的人提早下了班,要不是急著明天簽約我也就不往你這來了,好在來得快,現在的話……」他看出窗外的狂風大雨,「估計路上都堵了,我正愁著怎麼回去呢?」
「該死的!」秦放不雅的暗咒一聲,掏出手機撥電話,響了兩聲。
「喂,阿放?」顏諾帶著鼻音的嗓子懨懨無神。
秦放擔心地說,「是我,你那裡怎麼樣了……」顏諾住的老街房子雖然不至於不結實,可是難免年久失修,他怎麼不擔心?都怪自己太投入工作了,聽著那邊同樣呼嘯著的風聲雨聲,他沒等她回答又說,「我待會過去一趟吧。」
「不用了……」顏諾剛想再說點什麼,忽然「呀」的大叫一聲,電話斷線了。
再撥過去,忙音,或者說電話不在服務區,秦放急得想把手機給砸了。
還是方磊鎮定,摁著他的肩膀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天信號就差的,而且打雷閃電不能打手機的,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關心則亂,顏諾這麼大的人會照顧自己的了。」
秦放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聽著她無力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妥,心亂如麻,又問,「你今天見她是不是看起來不舒服?」
「這我倒是沒留意,不過看臉色是不太好,後來我還讓她早點回家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不然我不放心!」秦放一拍桌子,想了想還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沖出門外,任方磊怎麼喊都不肯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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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49:48
第三十六話
秦放等了又等,左手倚窗支著下巴,右手一直摁著喇叭催促,奈何各條路都堵得死死的,颱風來襲,主幹道內澇是常有的事。車窗外大雨滂沱,狂風肆虐,放目看去四處散落著破敗的看板花盆玻璃碎等等雜物。他心裡焦急,重新撥了一次電話給顏諾,還是忙音,又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盤,心裡想著,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隨著雨勢漸漸減弱,在交通警察的疏導下,車流終於有點鬆動的跡象,車輛開始緩慢前進,卻緩不了秦放的心。
以前他聽人說起什麼「心有所屬」「情有獨鍾」的時候總是一笑而過不以為意,到頭來自己真的遇到了愛上了,發覺原來也真是這麼一回事,想著她念著她顧著她,簡直恨不得拴在身上時時刻刻看著。她退後他前進,她矜持他霸道,她溫柔他剛毅,兩個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補缺,試問誰還能比他更適合她?也許像方磊說的,他秦放這輩子就栽在顏諾手裡了,偏偏他還甘之如飴。
好不容易熬到老街的小洋樓,他匆匆熄了火連傘也沒撐就沖了出去,剛好有人進門他便也順勢跟著進去,身後滴了一地的水漬。
他站在顏諾的門前按門鈴等著,拼命讓自己深呼吸,換做以前,他恐怕不是罵人就是要踹門了。
終於聽見顏諾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問道,「是誰呀?」
「是我,快開門!」秦放霎時鬆了一口氣,一路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解放,還好,她沒事。
不過很快他就安心不起來,門打開時屋內漆黑一片,顏諾手裡捧著燭臺,雖然光線不大好,卻依然能看得出她頭上磕出一片青紫,而且還有血珠子冒出來。秦放心裡一緊,睜大眼瞪著她的額頭,語氣也跟著嚴厲起來,「你這怎麼回事?打你電話也不通,不是要急死人麼?」
顏諾先拉著他進屋裡來,本來因著感冒就沒精神,被他一念叨更是覺得委屈,吸著鼻子說,「這不突然停電了嗎?我吃了感冒藥有點頭暈,一打晃就撞桌角那,手機也跟著失靈了,你怎麼還怪我?」
秦放接過顏諾手裡的燭臺把它放在小茶幾上,又微使力拉她靠著自己在沙發坐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她的傷口好久,哪知輕輕碰一下顏諾就喊疼,看來這一撞還挺狠的。秦放當即也軟了下來,歎著氣問:「我是擔心你,是不是撞得很疼?」
顏諾嬌小的身體蜷在他的臂彎裡,輕應了一聲:「嗯,疼死了。」
秦放又用手摸摸她的臉蛋:「有點燙手,看過醫生了嗎?」
「嗯,下班後去診所開了點藥。」
秦放鬆開她,小心摸索著走出露臺看了看,又說,「這一片沒停電,看來是你這裡打雷跳閘了。電閘在哪?我去弄一下就好。」
顏諾遞給他幾把工具,又帶他找到總電閘,很快屋裡就變亮堂了。
雨開始下大,像個反復惡作劇的小孩似的,才消停一陣又劈劈啪啪的打落在窗臺上著實惱人,不過秦放也不打算離開。他把顏諾抱進房間裡,親親她的額說,「你還得再吃一次藥,我先熬點粥讓你暖胃,再不行等天亮了就去看醫生。你累了就睡一覺,等粥做好了我喊你。」
顏諾點點頭,看著秦放的背影失神,這是久違了的被人照顧被人呵護的感覺,不僅僅是情人間的親昵,還有更加令人眷戀的家的感覺。怪不得人家說家裡總是需要有一個男人,「女」字三畫,「男」字七畫,加起來才是十全十美,這是造物主的神奇。
這兩天天氣反復,她不能免俗的患了感冒,不吃藥好不了,一吃藥吧整個人就暈乎乎的,想跟他說,可是他最近經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時候甚至是在公司睡的,真說了,他少不了撇開要事陪她去上醫院看醫生什麼的,這麼一想又壓了下來。其實還有一層她不敢想,那就是她怕自己太依賴秦放了。如今的她每走一步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已沒有當年的勇氣或沉溺或投入一段感情。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因為害怕受傷所以總是不肯付出,又一味地享受著秦放的付出。
顏諾,你是個壞女人,她臨睡前這麼給自己下了定論。
等顏諾再次醒來時,秦放已經做好香噴噴的白果小米粥,還服務周到地把她從床上抱到餐桌前,像哄孩子似的,「乖,趁熱吃了才好。」
顏諾怔怔地望了秦放好一會,才低頭舀了一勺放進嘴裡,滾燙的溫度一下子就把她的舌頭燙得直打顫,秦放好氣又好笑,一邊拿涼水給她降溫一邊笑駡,「笨蛋,不會是病傻了吧,怎麼都不吹一吹才吃?」
也許生病的人總是脆弱得容易胡思亂想,反正顏諾覺得今晚自己就特奇怪,病得難受的時候就想秦放馬上出現親親她抱抱她,聽見他關心的聲音就想哭想撒嬌,停電了就想他像凹凸曼那樣保護自己,而他居然都做到了……他彷彿就是她灰暗的生活中忽然出現的一道亮光,初時扎眼得不敢靠近,可是在他身邊呆久了,那種溫暖的感覺便像上了癮似的再捨不得離開。
怎麼辦?她很想哭。
秦放見顏諾一直低眉不語,又急了起來,繞過桌子坐到她身邊,抬起她的下巴碎碎念,「張開嘴給我看看是不是燙傷了?你呀,還說我孩子氣,自己就是孩子,這又是病又是傷的,還跟我鬧彆扭,唔唔……」
沒想到顏諾竟然主動吻上他。
秦放的黑眸深了幾分,很快找回主動權,兩手□她的髮絲裡的加深了這一吻,輾轉悱惻的纏綿許久,直到顏諾透不過氣在他懷裡掙扎撲騰他才鬆了手。
他笑得很得意很欠扁,「看你還敢不敢勾人,就這點道行還顯擺什麼?」
顏諾鼓起腮幫子來一個泰山猛撲,實實在在壓在他身上,「嗯哼?聽說把病毒傳給了別人自己就能好了,我這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說罷還變本加厲地擰著他的耳朵審問,「你說我道行淺,那就是你經驗很豐富咯?說,你是不是以前有很多女朋友,所以練出本事來了?」
秦放一邊吃疼一邊得意,「喲,還上房揭瓦不服氣了是吧?放一百二十個心,你絕對是大老婆……」
顏諾不依了,笑著打罵他,他還當情趣,時閃時躲,兩人最後都鬥到地毯上了還不甘休。
他讓顏諾趴在自己身上,手搭著她的背,黑亮的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低聲商量著,「顏諾,搬到我那裡去吧,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好在今天只是虛驚一場,可是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好運氣,他不要那個「萬一」。
「好呀!」顏諾這次答應得很爽快。
秦放一時沒回神,僵著身體好一會,等明白過來自己吹響了勝利的號角時,又忍不住親了她好一會,「等忙過這一陣子我們就訂婚,老頭已經開始第三階段治療,他人小氣又愛瞎參合,我們等他好了再計畫結婚的事。」
顏諾無辜的眨眨眼,漫不經心地說,「呀,虧大了,我可不記得答應過你什麼,再說了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秦放不滿的嚷嚷,「我不管,你少賴皮,反正落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你以為你是山大王啊?這麼土匪誰嫁你?」
「如果我是山大王那你就是壓寨夫人,想跑也是跑不掉,我可是蓋了印的!」
「你耍流氓……」
說是這麼說,秦放心裡還是怕顏諾反悔,所以第二天一天亮就做了兩件事,一件是送顏諾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另一件事就是馬上找了搬家公司,將顏諾連人帶東西包袱款款的全打包到他家裡去。而老街的公寓還是照舊租下來,柳思晨私人的東西沒有搬動,還等著它們的主人回來。
兩人在相親相愛的同時又彼此磨合,正式進入了新同居時代。
秦放有起床氣喜歡睡到自然醒,常常是顏諾先醒,做好早餐了他才姍姍而來,翹著二郎腿等吃;有時候破天荒起早了,秦放就非得跟顏諾擠一塊兒,她洗漱他刮鬍子,當然少不了吃吃豆腐;顏諾愛看偶像劇,尤其看到帥哥的戲更是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這時候秦大獅子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發揮他霸道的本性,「友善建議」顏諾陪自己看財經頻道;週末兩人會手拉手到超市逛一逛增添家裡的存糧,偶爾看場電影或者到山上兜風看星星,誰說硬漢不浪漫的?
只是再浪漫的愛情最終還是得回歸到過日子這個根本上。
這期間秦放和方磊還到律師樓辦理工作室轉讓手續,[秦放工作室]今後將改名為[方氏建築設計公司],原有的設計班底不變,而且秦放還答應如果有客戶指定要他設計的話他願意作為外聘設計師幫把手,讓方磊有個過渡適應期,這點方磊感激不盡,對這個仗義的兄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一方面秦放自己也忙的焦頭爛額,本來眾多元老就不滿意他這個空降部隊,而他一上任的管理層大換血更是震得人人自危,秦氏革新舉步維艱。偏偏秦放好強,要不不做,要不就要做到最好,他明白有些事情現在心軟了放棄了,那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好。所以秦放的一番大動作令公司的股價起起跌跌,而秦氏的掌舵者卻始終沒有表示過什麼,在外界看來秦老爺子真是默認放手不管了。
其實這何嘗不是秦老爺子對秦放的一種考驗,再溺愛的孫子,再有志氣的雄鷹,他自己沒本事飛不高也是沒有用的。他一直教育秦放,做人做事一定要靠自己,別想著會有什麼人來幫助,當然,適時借力讓事半功倍那最好不過。
一切事情似乎都是按照既定的軌道緩緩前進。
可是生活中總是充滿意外,往往讓人始料不及。
Anyway,這便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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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0:53
第三十七話
葉落知秋,眨一眨眼又是秋涼時節,颯颯爽爽。
秦老爺子的治療手術取得階段性成功,按照史密斯醫生的說法,癌細胞被藥物鎮壓住所以暫時停止了擴散,除了更瘦了一些精神倒是挺足的,這讓大家都安了心,秦放和顏諾把手頭的事情都處理好以後便一同飛去美國看望他。在鬼門關上走過幾遭的秦老爺子似乎什麼都看開了,開始一門心思搗鼓起孫子的婚事來,按照他的意思,當然是越快越好。秦放和顏諾哭笑不得,這結婚又不是玩過家家,哪能說辦就辦,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才勉強達成一致,秋天訂婚春天結婚。
沒有勞師動眾大肆鋪張,只是在當地教堂辦了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沒多久秦放和顏諾又匆匆回了國,秦氏在國內的分公司出了問題。
秦氏旗下最大的食品生產線中有一款罐頭產品存在品質隱患,秦放勒令馬上停產,更是對已經在市面流通的商品進行緊急回收,發聲明,調查事發的過程,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現在再也看不到那個隨意摔筆扔杯子大聲怒吼的秦放了,近一年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摸爬滾打,使他變得越發的內斂沉穩,做事更是力求快、狠、准,不過半月就把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順利揪出內鬼,又下了一連串正確的指令穩定了秦氏大局。
又到C城一年一度的建築設計展覽會——
方磊的公司也申請了一個展位,借此將公司的知名度推到一個新的高度。自秦放離開以後顏諾就轉做方磊的行政助理,這次還兼任展會的策劃統籌,這段時間也跟著忙得團團轉的,畢竟誰把握住了商機,誰就能把事業做好,做大,做強。
方磊在會場上轉悠了一圈,回來時滿臉得意地評價說,「考察了一下還是覺得我們公司的展位的宣傳設計做得最好,這不,接的單子也比別人要多得多!」
梅子熙在一旁沒大沒小的吐槽,「方總,那是因為你看自家的孩子總是比別人強,這有個名詞而,叫護短。」
「去!我這是實話實說。」方磊不可置否地睨了她一眼,把宣傳單推到她跟前督促,「這麼有空在這挖苦我,還不如多攬幾樁生意回來,不然小心我短了你的分紅!」
梅子熙淘氣的吐吐舌,嘀咕了一句,「仗勢欺人的資本家。」她還沒等方磊發難,又一溜煙地鑽人堆裡沒影兒了。
「這小丫頭!」方磊沒好氣的搖搖頭,轉眼湊到一直在做統計的顏諾面前問,「你怎麼樣?辛不辛苦啊?」
顏諾笑了笑,很自然地回答,「這哪有什麼辛苦的?又不用我挑不用我抬的,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動動手指頭罷了。」
方磊倚著靠背,舒開眉笑眯眯地說,「那可說不準?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的阿放可是都算到我頭上的,我得看著點才行。要不你先回去歇著得了,反正這裡夠多人的了,橫豎沒什麼要緊事,我在就可以了。」
他這麼小心翼翼可是有原因的,前一陣子公司投標了一樁市政設計大工程,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的,不但吃飯有一頓沒一頓,作息也極其不規律,就這樣,身子骨本就弱的顏諾看著好好的就倒在茶水間。大夥兒趕緊送她去醫院,結果查出居然是疲勞過度,還有輕微貧血,這一病可把秦放給氣個半死,為這事他沒少挨駡,被烈獅咆哮的滋味受一次就夠回味一輩子的了。
顏諾捏捏酸痛的膀子再次強調,「我好好的坐這能有什麼事,真還沒見過光支薪水讓員工歇息的老闆,你是破天荒頭一個。」
方磊不免歎氣,「誰叫你是某人的心尖尖,少根頭髮都得唯我是問呢?」他說著瞥見桌角放著的報紙,又徐徐侃問,「最近你家那位可是C市的風雲人物啊,天天上報紙電視,比明星還紅。」
顏諾的眉宇跟著蹙了起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別人不知道才會說羨慕,你都知道這其中的乾坤還調侃他?我倒不希望他做什麼大人物,天天起早貪黑的圖什麼?錢又賺不完。」
方磊不覺一怔,失笑道,「你說的也是,那個可是吃力不討好的硬骨頭,磕牙。」他環顧了一下熱鬧的會場,十分感慨地喃喃,「沒想到轉眼間又三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連這會展中心也翻天覆地變了大模樣,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顏諾聽著他這番沒頭沒尾的話覺著有些奇怪,便不解地開口問,「什麼又三年?」
方磊似發現了新大陸,瞪著眼直望著顏諾,不可思議地訝異道,「怎麼?難道阿放都沒跟你說過嗎?」見還是迷茫著大眼一副傻相,似乎真不知情,他才嘖嘖出聲,「三年前這裡曾經舉辦過一個畫展,阿放的一幅作品還得了一等獎,不過他一直沒有命名它,直到參展時還是無題,忘了嗎?是你給了它名字。」
顏諾微微一震,腦筋還沒轉過彎來,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的再次重複,「你說的是我嗎?」
方磊隨意喝了口冷茶,點點頭肯定道,「沒錯,就是你,你再仔細想想。」這時剛好有個客商來他們展櫃諮詢業務,方磊便留顏諾一個人在角落自個兒發呆,他招呼客人做生意去了。
三年前,畫展,畫,名字……
一連串的線索,將顏諾帶入記憶中的洪流,三年前的自己,在做什麼?
那時顏諾剛剛T大碩士畢業,徐教授曾經提議讓她留校任教,還可以申請讀博,她很快就拒絕了,意氣風發的年紀難免心高氣傲,豈會輕易困於單調的校園?
所以段奕琛建議她到他公司先歷練一段時日再決定去留,有了工作經驗,將來要改行或者轉公司都是可以的,她知道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關心她,她也爽快的接受了。是以有了段奕琛的庇蔭,她很少需要出去應酬,所在部門的同事也十分照顧她,生活工作可謂是如魚得水,愛情也羨煞旁人。
快樂的日子總是在不留神的時候從指縫穿過,消失無蹤。
閒暇的時候段奕琛會帶她出席一些酒會或者展覽,用他的話說,多認識幾個人沒有壞處,林宇哲也是在那些時候認識的。
現在被方磊這麼一說,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記得那時去了畫展後不久……她和段奕琛就鬧出分手,傷筋動骨痛徹心扉恨不得失去記憶,傷口還血淋淋的久不癒合,怎麼會想得起來曾經有過這麼一段插曲?
秦放的畫,她覺得熟悉的畫,除了他書房掛著的那一幅,她再想不到別的了,怪不得那天他的反應會那麼奇怪,緣由居然在此。
那會兒顏諾剛剛搬到秦放的公寓,一大堆的東西要收拾,光是書就滿滿一大櫃子,無意中見到了那幅畫,馬上被吸引了目光,一如當年一樣,她對著它欣賞了很久。
秦放倚著門笑了笑,頗為自得地說,「顏小姐,覺得怎麼樣?我畫得真的很不錯吧?」
顏諾回味了半天才頷首,比了個大拇指,「嗯,的確有點本事,秦大師。」
秦放遲疑了一陣,好一會才聽見他極輕的聲音問,「原來你都不記得了?」話語裡似乎還帶著莫名的失落。
誰料顏諾已經蹲在地上將打包的箱子查封,沒留心他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敷衍著,「記得什麼呀?」書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顏諾覺得不對勁,抬起頭又喊了他一聲,他卻恍然不覺,好像沒聽見似的。等了許久,顏諾終於忍不住挽著他的手問,「喂,你到底怎麼了啊?」
秦放回過神來,用淡淡的語調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餓了,你快點收拾,我們等會出去吃飯。」
這段奇怪的對話就這麼不鹹不淡的結束了。
彷彿記憶鮮明了起來,她這個人喜靜,去到人多的地方就習慣找個安靜的角落呆著,思晨就說她這個人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放人堆裡看似乎熱情實則疏離,她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一點沒錯。
那天段奕琛忙著應酬比人,她一個人在畫展廳裡逛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人不多的主題區裡,一眼就被其中一幅畫吸引住了,淺淺的鐳射燈打在上面,極其渲染氣氛——一個只有瘦削的側臉卻輪廓分明的小男孩,神情專注的望著遠處。她覺得光是那個眼神就足以震撼人心,低眼看了看,這幅畫不但沒有作者的名字,甚至連畫名都是無題。
不知何時有個人站在她身邊,低沉著嗓音問,「小姐,你喜歡這幅作品嗎?」
顏諾笑眯著眼點頭,「嗯,上乘的畫工和絕佳的意境,一切恰到好處。」
那個人又接著問,「不覺得太清冷了些嗎?聽說很多人都不大喜歡這種畫風。」
顏諾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有興致跟陌生人聊了起來,還是一心看著畫,綻著笑容說,「怎麼會冷呢?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多溫暖,他看著的不遠處那所房子還有升起炊煙,也許是他母親在做法,著色雖少,可是意境深遠,反正我很喜歡。」
「那要你起個名字,你覺得該叫什麼比較合適?」
顏諾一愣,眨眨眼睛竟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是我……我想會起名《暖心》吧,溫暖人心。」
其實當時的那個陌生人便是隨秦放來畫展的方磊,後來他還將這段對話原原本本地跟秦放說了,秦放聽了以後也沒表示什麼。
只是後來,那幅畫真的有了名字,便是《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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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1:09
第三十八話
展會結束以後顏諾一個人坐地鐵回家,打開門屋裡漆黑一片,她扶著鞋櫃脫鞋,習慣性的朝裡面喊一聲,「秦放?秦放?」等了一會沒有人回應,她這才猛然想起來,今天早晨在她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他就啟程去北京出差了。
秦放最近成了空中飛人,他的這所公寓面積很大,如今只有顏諾一個人就顯得過於清冷孤寂了。
顏諾失落了一陣子,手機適時響了起來,打破一室的靜謐,她看也沒看就接起來,「喂,你好,我是顏諾。」
電話那邊同樣很安靜,對方的聲音軟軟甜甜的,「小諾,是我啦,你最近怎麼樣了?」
聞言,顏諾不由得一怔,停了片刻才遲疑地開口問,「是思晨嗎?!你怎麼會打給我?!」除了去年的那個的早上她就再沒有給她來電話,有什麼消息都是Email上傳遞的,行蹤和電話號碼什麼的半點都沒有向她透露。
此時柳思晨似乎心情很好,揚著聲音輕快地說,「怎麼了?我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顏諾眼角滑出了淚水,是惱她也是激動,挑著刺兒念叨,「原來你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在外頭過得瀟灑自在的,都忘了我這號人的存在了。」
柳思晨在電話裡笑得開懷,討好著說,「我哪能忘了你呢?這不請罪來了?你可別氣壞身子啊,留著點氣力等我回來再罵我比較劃算哦。」
顏諾敏捷的大腦馬上抓住重點,捏緊拳頭急聲問,「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要回來了是嗎?」
「是啦,我都把積蓄花光光了,再不回來就喝西北風啦!再說了,你不是準備結婚了嗎,我當然要回來喝喜酒了,就不知道你歡不歡迎了。」
顏諾也咧開嘴笑駡,「我尋思著你再不回來我們就一刀兩斷了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辭而別?」
「哎喲喂,女俠饒命啊!」柳思晨怪叫著。
兩人東拉西扯的又聊了好一陣子才掛掉電話,顏諾舒眉鬆了一口氣。
很有精神的柳思晨,彷彿之前的一切從沒發生過,雁過無痕。
更好的是她終於要回來了,一個人孤身在外,她總是不放心。
接著顏諾洗了個很燙的熱水澡,這幾天很忙碌很累,她本來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的,結果躺在床上快一個小時了還是兩眼亮光光的,心裡空蕩蕩的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原來是秦放溫暖的懷抱。
她赧然的紅了臉,暗罵自己怎麼這麼不害臊,想了想又爬起來到客廳沙發上,摟著抱枕看電視播的深夜長篇愛情連續劇。
這部戲她曾經在網上看過介紹,一對曾經愛得很深的戀人因為誤會而分手,多年以後兩人再次重逢才解開誤會,可是彼時他們都已經有了很好的談婚論嫁的物件,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愛恨糾結,最後這段複雜的感情讓每個局裡人都傷痕累累,愛已是負累,即使相愛也受罪,不能在一起只能說緣分不夠。
看著女主角淚痕滿面的抱著男主角,顏諾忽然覺得有些煩躁,拼命摁遙控器轉了台,是重播的搞笑綜藝節目,可她的腦子亂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節目說的什麼內容她完全沒聽進去。似乎適得其反,本來想看看電視助眠的,現在倒好,更是令人心煩意亂的清醒。
她關了電視,跑到化妝台取出新買的面膜敷了起來,這還是上週末她和秦放逛商場時買的,那時他還笑話她,「你的臉都這麼白了還需要這個?我可不想半夜看到個女鬼飄來蕩去的。」想到秦放的笑臉,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薰衣草味道的面膜讓她平靜下來,很快就昏昏入睡。
後來是被電話鬧醒的,她把幹掉的面膜撕下來,迷迷糊糊接電話,猶帶著幾分睡意的沙啞喊著,「喂?」
「是我,你睡了嗎?」是秦放的聲音,閒散而慵懶。
顏諾頓了頓,讓意識清醒清醒才應道,「還沒呢!你呢,事情還順利嗎?這麼晚還在忙?」她眯起眼看看掛鐘,剛過了十二點,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分。
秦放慢條斯理地說,「我待會就去睡了,可是怕你太想我,就好心打給電話滿足你一下。」
聽見那頭輕微的翻閱紙張的聲音,顏諾越發的擰緊眉,語氣卻保持輕鬆,「真不害臊,誰會想你啊?這幾天天天看金髮藍眼高大威猛的帥哥,狂蜂浪蝶趕都趕不贏,你啊就自個兒慢慢忙吧,小心變成糟老頭以後沒人要!」
秦放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佯裝惱怒地說,「要是現在我在你身邊,肯定狠狠收拾你讓你求饒,竟然敢給我看別的男人,嗯?」
顏諾很快接道,「你在的話隨你收拾又怎麼樣?」她話一出口又紅了臉,咬著唇不言語。
秦放聽了心裡一動,絲絲甜蜜湧上心間,兩人沉默了好一會不說話。
半晌,他問道,「你今天都做什麼了?」
「還能做什麼?就是佈置場地,派宣傳資料,做業務諮詢……」說著說著顏諾似想起什麼,嘿嘿笑了出來,「我說你幹嘛藏著掖著,直接告訴我不就得了,怎麼還為了《暖心》跟我鬧了幾天彆扭?」
秦放不覺得意外,還懶洋洋地問,「你都知道了?」
「嗯,方磊跟我說的。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顏諾輕笑著反問。
秦放的嘴角不自覺微揚,「喲!還說不想我?才剛離開就開始追查行蹤了?顏小姐,請問你是用什麼身份問我呢?」
顏諾不甚在意,假笑著揶揄,「秦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太自戀不是好事。再說了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大著呢,要是秦太太問我,我不但老實回答,而且還一天當兩天用把工作做完儘早回來,要是別人問嘛,秦氏官方回答,一律無可奉告。」秦放答得很輕鬆。
顏諾已經回到房間躺下來,望著天花板故意裝傻,「咦,我怎麼突然聽不見你說什麼了?信號好差啊……」鼻間似乎還能聞到他留在枕頭的味道,淺淺的薄荷味,很清新舒適。
秦放沒在意,仍然自說自話,「回復准秦太太,秦先生說他五天后回來。」
「……」顏諾徹底無語,這個秦放的臉皮已經厚到一個境界。
兩人又彼此調侃了一番,最後秦放溫和地說,「你明天還要去會展中心吧?早點睡吧,不然又沒有精神了。」
「嗯,你也是,別工作得太晚了。」
然後一個溫馨的晚安吻結束了對話。
顏諾一夜無夢,睡眠品質出乎意料的好,雖然她不想承認,可是也許真的是秦放電話的功勞,那是一種莫名的讓人安心的力量。
會展持續了三天,方磊成功接了好些訂單,還給顏諾放了三天假算是犒勞功臣。可顏諾生活單調,除工作外就沒什麼娛樂活動,休假也是宅在家裡看電影上網購物,要不就是蒙頭大睡。
半夜的時候,還沉浸在睡夢中的她忽然覺得後頸酥酥麻麻的,灼熱的氣息纏繞而至,她含糊的嚶嚀一聲,下意識的用手肘掙開惱人的騷擾,哪知反讓人家有力的捏在手心裡往頭頂上壓制著,女人纖細曼妙的腰身上覆著男人修長健美的身軀。
他那帶著繭子的大掌悄然從絲綢睡衣的下擺徐徐而上,在她細膩的腹部輕攏慢撚的點火,碎吻更是不依不饒的落在她緋紅的臉頰上,津津有味的啃噬著她獨有的芳香甜美,這番大動作饒是睡得再深沉的人也被挑逗得清醒過來。睜開眼,亮著橘色柔光的床頭燈照出秦放輪廓分明的臉,思思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彼此的身體密密實實的燙貼著傳遞對方已然熾熱的溫度,安靜的房間裡只能聽到他們的喘息聲,纏綿悱惻至極。
顏諾雙手環上秦放厚實的背脊,一邊閃躲著他的吻一邊喘著氣問道,「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秦放只貼著她的耳朵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好想你」,然後便攻城掠地,身體力行的證明他所言非虛。他的渴求如沙漠中的旅人那般清晰而熱切,他的愛撫如君王那般霸道不容人拒絕,她情不自禁的閉上眼,雙腿本能地纏上他有力的健腰,扭動身體順從地迎上去,意識逐漸開始脫離大腦的掌控模糊起來。
他緊緊地抱住她,兩人的身體綿密地結合在一起,每一次的衝擊都帶來非同凡響的悸動,彷彿通了電一般讓人全身顫粟,細胞在雀躍,血液在沸騰,她的低低嚶囀,他的沉沉喘息,在這昏暗的夜色裡旋出愛的樂章。
晚安,我的愛……
秦放本來就是日夜不分的趕工作才能提早回來,晚上又把持不住纏著顏諾,那麼不管不顧的一鬧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洗好臉刷完牙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看到顏諾的身影,正要打電話,便聽見門鎖旋開的聲音,顏諾手裡拿著大包小包的探進半個身子。
秦放趕緊上前去殷勤地接過所有的東西,舔著臉笑得賊兮兮的,「秦太太,真是辛苦你了。」
顏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低頭把剛從超市買的食材分門別類,或放冰箱裡,或放籃子裡待洗。
誰知秦放又不依不饒地黏上來,兩手大膽在她的腰上捏捏揉揉的,還臉貼著臉在她耳邊曖昧低問,「你怎麼不多睡一會?是不是很累?這樣舒不舒服?」
「少來假惺惺獻殷勤!」顏諾毫不留情地推開他不安分的爪子,鼓著腮幫子教訓,「你少折騰我一陣就行了!」
秦放越發的沒臉沒皮,放軟了聲音磨蹭道,「秦太太,你別這麼狠心嘛,人家秦先生可是千里迢迢的趕回來的,你怎麼也不給個吻獎賞一下……」說罷還側著臉湊到她的紅唇前等待寵倖,那模樣別提多滑稽了!
顏諾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胡亂在他臉上親了親,又掐了他的腰一下,「你沒事幹就繼續回去躺著,別來騷擾我,不然兩人都餓死在這裡就太丟臉了。」
秦放孩子氣地敬了個禮,「秦先生謹遵秦太太命令!」
吃飯的時候,秦放問顏諾,「你今天還是休息的吧?我也沒事,不如開車出去兜兜風?」
顏諾停下筷子,搖搖頭說,「不行呢,我待會還要回老房子收拾一下,有得忙咯。」
秦放不解地望著她,問道,「好端端的有什麼好收拾的?又不住人。」
「呀!」顏諾拍拍自己的額頭抱怨,「瞧我這記性,忘了跟你說,思晨快回來了!」
「真的?」秦放眼裡閃過訝異,隨即想到了什麼,接著道,「那你告訴他了嗎?」
彼此心照不宣,那個「他」,就是林宇哲。
顏諾嘟著嘴,語氣忿忿地說,「為什麼要告訴他?跟他有什麼關係嗎?」
秦放不再說話,感情這回事外人的確很難插手,一切只看兩個人的緣分了。
不過等顏諾再次看到柳思晨的時候,她開始懷疑自己,不告訴林宇哲思晨回來的消息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因為,事情的發展遠遠的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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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1:22
第三十九話
顏諾經常會想,如果她從來沒有遇到段奕琛,那她就不會認識林宇哲,也就不會和柳思晨成為好朋友,甚至可能不會和秦放相識,只是一路走過來都是看似無關實則環環相扣的關係鏈,所以此猜想一直無解。而她自己的問題尚且剪不斷理還亂,柳思晨的問題,她不知該從哪裡入手幫忙。
老街的小洋樓公寓裡——
顏諾對著柳思晨圓滾滾的肚子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呐呐道,「你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這驚喜原來還是買一送一的啊?」
柳思晨本來也沒想瞞她,只是一味笑著說,「能有怎麼回事?就是懷孕了唄!怎麼?你嫉妒我啊?嫉妒就趕快跟秦放結婚生一個玩玩。」說罷還用手摸摸自己凸起的腹部,十足十的閃耀著母性的光輝。
「我視力很好,別想左顧而右言他的忽悠我,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顏諾又仔細的打量了好一會,覺得柳思晨到底是不一樣了,不但人變得豐腴一些,連性格似乎也平滑圓潤了不少,再也看不到那個為愛消愁的小女人,看來她的自我調適能力很強,而且如今還帶回這麼一個震撼的消息,叫她怎麼不驚訝?
「怎麼說呢?年少無知,春風一度,珠胎暗結……我想想看啊,還有沒有更多的形容詞了?」柳思晨的語氣淡淡的懶散的,似乎無意於這個話題。
顏諾見她神色黯然,怕再揭起她心裡的傷,故用輕鬆的語氣帶過了這個話題,「少來,你這信手拈來妙語連珠的都可以去寫小說了!」
「我知道我很厲害,謝謝你的恭維,還有感謝你沒有見色忘友把房子退了讓我無家可歸。」柳思晨說笑著把行李箱打開,翻出幾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又忍不住感慨起來,「為了紀念我一去不復返的曼妙身姿,請問小姐是否願意陪我去瘋狂購物一番呢?」
顏諾大笑,抱拳道,「願捨命陪君子矣!」
兩人都是說一不二的主,既然決定了就馬上行動。顏諾沒有照顧孕婦的經驗,擔心坐公交搭地鐵人太擠空氣不好,堅決要打車,被柳思晨笑駡是個不會當家的老媽子。一進了百貨商店她們就直接奔赴二樓的婦嬰用品專區,導購小姐十分熱情的向她們推銷一系列新款的防輻射孕婦裝以及嬰兒的小衣裳,甚至營養品奶粉什麼的都一應俱全,看得她們是眼花繚亂,根本不知挑什麼好。
柳思晨換了一套粉黃色的孕婦裙,對著鏡子照了照,隨口便說,「橫看成嶺側成峰,從背後看是一妙齡少女,可轉到前面嘛,就一大齡婦女……」她說話的同時還帶上豐富誇張的表情,說唱俱佳,連導購員都跟著笑起來。
顏諾忍不住哈哈大笑,在她身旁轉了個圈,點點頭說,「沒啊,我覺得挺好看的。」不經意間看到後面那對母女開心的挑著嬰兒用品,她想了想問,「思晨,這事兒你告訴叔叔阿姨了嗎?」她比比她的肚子。
柳思晨一怔,皺著眉頭說,「沒呢,我還沒想好怎麼解釋,或者說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當然得說!」顏諾不贊同地瞪大眼,聲音微微躍高,「難道你還打算瞞著他們嗎?」
柳思晨愣住,隨即苦著臉沉聲低喃,「我爸那個老頑固,知道是這樣的事還不把我給打個半死啊?我光是想像就覺得頭疼。」
顏諾搭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叔叔那是愛護你才嚴厲些的,你仔細想一想怎麼說比較好,總之都是一家人有什麼是說不開的?你現在覺得沒什麼,可是等孩子生出來了還得讓阿姨照顧不是?」肚子都五六個月大了她才決定回來,所以她沒有多此一舉問她是不是決定留下這個孩子,答案不言而喻的,可是還有很多問題接踵而至,比如,她的父母,也比如,林宇哲,還有,孩子今後的撫養。
「嗯,我明白的。」柳思晨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又拿起幾件比較中意的衣服說,「我也不挑了,就這些吧,反正能穿過這幾個月就行。」
顏諾忙不迭的接過來,貼心地說道,「還是我去結帳,你在這等著,孕婦得注意休息。」
柳思晨拿她的小心翼翼沒辦法,也就由著她去,自己又逛到隔壁的嬰兒用品專區。
顏諾拿著單據到收銀台排隊結帳,今天恰好是週末,百貨商場的人很多,這一層的另一側是兒童玩具區,所以有很多家長帶著孩子出入,收銀台排了長長的隊,顏諾也只好耐心等著。抬眼看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正抓著一個芭比娃娃不放手,那位年輕的媽媽對她搖搖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個小女孩跟著哇哇哭了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人實在是不忍心。顏諾開始思考,如果思晨將來生了孩子,卻要一個人帶著的話肯定很辛苦,單親媽媽不是輕易能當的。想到這裡她就來氣,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個林宇哲,虧她以前還當他是大哥一樣敬愛,原來竟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顏諾這麼一走神,沒發現幾個孩子在附近打鬧嬉戲,其中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更是橫衝直撞,顏諾今天穿了小高跟,險些就被撞倒,幸而被人在身後穩穩的扶住,免於危難。
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手上抓著的是熟悉的法蘭西絨料子,聲音也是熟悉的溫和的,「你小心點啊……」
不用回頭顏諾已知道是誰,一時語塞,愣愣地握著他的手臂,怔忡了一會才鬆開,低聲說,「謝謝你了。」然後,沒有絲毫留戀的離開這個曾經也屬於自己的懷抱。
段奕琛也愣了一下,手邊溫柔細膩的觸感彷彿還停留在他手裡,他緊緊捏了拳,似乎那樣就可以留住溫暖,見到她陌生而疏離的笑容,他心裡微微一痛,沉黑的眼眸一直不避諱的直視她,聲音清清冷冷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今天來……逛街?」他又看了看她手裡拿著的票據。
顏諾點點頭,「週末就隨便逛逛唄,你還在忙吧?那我不打擾你了。」她沒錯過在他身後等待的一眾西裝筆挺的主管人物,看來是在巡店,她這時才後知後覺記起來,這家百貨商場也是盛世名下的產業,他出現在這裡也就不奇怪了。
「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段奕琛一如平日的溫潤有禮,風度翩翩,只是語氣很低沉很落寞,拳頭一直緊攥著,喉嚨泛起苦澀的味道。
從前的顏諾最喜歡挽著他的手到處亂逛,愛尋一些小東西小玩意,更喜歡隨時給他添置些隨身物,反倒不熱衷給自己買東西。她每次總是甜甜的喊著,「奕琛,你覺得這個怎麼樣?奕琛,你覺得那個怎麼樣?」很小女孩,很依賴他,很看重他的一切。可是現在都化為烏有了,是他搞砸所有的,他從來就沒有努力爭取過,等醒悟懊悔時他們已經漸行漸遠。他忘了這個丫頭是那種倔強到不行的人,那麼的決絕,一點機會都不留給他,只有他還一直想著他們會有重歸於好的一天,他居然比她還天真,他真不願意這麼想的。她明明在自己懷裡,她的氣息還縈繞在鼻尖,可是轉眼間已經不屬於自己,懷裡空蕩蕩的,這種滋味苦得入了心,唏噓得讓人心煩意亂。
段奕琛,在感情上你是個失敗者,還是個不敢面對失敗的懦夫。他的心口像被無形的錐子戳著,一下接一下,很疼很疼,即使他不願意承認,他還是失去了她的愛。
顏諾客氣地笑了笑,擺擺手說道,「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買幾身衣服,有空再聯繫吧。」說著又重新回到隊伍裡,不再去看段奕琛那張帶著失望的臉,她怕自己動搖,明知道不應該卻不由自主的動搖,她跟自己說這只是習慣使然,她見不得他不開心。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林宇哲也來到段奕琛身邊,他們原定於今天現場考察商場改造計畫案的。一來就見到段奕琛黯然失神的樣子,不由得訝異了一下,順著他清冷專注的目光看去,原來是見到了顏諾。
段奕琛的心之傷。
他拍著段奕琛的肩膀說,「兄弟,看開一些,有很多事情的發展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段奕琛的黑眸閃過一抹痛楚,不過還是默默地點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小諾,你怎麼去那麼久?哇,原來人好多啊!」可是一個清脆的聲音止住了他們的腳步,更確切的說是留住了林宇哲,他想再邁一步,卻如千斤重擔,已是艱難。
他緩緩地側過身,看見那個熟悉的讓他魂牽夢縈半年的女人時他整個人呆住了,剛剛那句話原封不動的用在他自己身上,事情的發展不是他能左右的,譬如,親手推開柳思晨,譬如再次見到柳思晨。而且她竟然還是懷了孕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如遭雷擊,當場石化,心頭湧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起伏不定,甚至連思考都不會了。
柳思晨臉上也是慌亂的無措的,手指揪著衣服,咬著下唇顫巍巍地喊著,「小諾,快,我們走!」
說著也不等顏諾反應就自顧自的往外走,步子急,好幾次險些跌倒,林宇哲又惱又急,不由分說沖上去,氣急敗壞地大吼,「你跑什麼?現在什麼情況?你還敢跑?」剛才他的心都差點要跳出來。
柳思晨被他一吼反倒是平靜了,冷眉冷眼地瞅著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林先生。」
林宇哲語噎,同時感受到周圍投來的關注目光,他沉住氣壓低嗓子說,「這裡人多,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柳思晨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我跟你沒什麼可談的!」
「走!」林宇哲可不管那麼多,拉著她不由分說的往一樓咖啡廳而去。
一直跟在後面的顏諾想出聲,被段奕琛阻止了,他對她說,「他們遲早會碰面的,現在……還牽涉到了孩子,早點把事情說清楚了放而對彼此都好,放心,我相信他們能處理好的。」
顏諾啞然,他說的話總是正確得無可挑剔。她把目光落到他們離去的背影上,明明是一雙璧人,何以至此?可惜的是,這個問題同樣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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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1:59
第四十話
林宇哲把柳思晨帶到商場附設的咖啡廳的包廂了,偌大的空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可是彼此都顯得很局促不安。
他見她一直臉色發白,吩咐人送上了熱牛奶,遞到她面前放軟聲音說,「先喝點熱的,你的臉色很不好。」
柳思晨還是冷著臉,譏誚地諷刺,「只要離開這裡,看不見你,我的臉色自然就會好了。」
林宇哲緊握著杯子,沉默了好一會,然後顫顫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腹部,她下意識的想組織,可是看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她又軟了心腸隨他去了。
孩子彷彿有靈性,知道是爸爸在撫摸他,竟然動了一下,林宇哲驚得縮回手,生平第一次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全,「好,好像動了……」
柳思晨不免失笑,「都六個多月了,經常在裡面打滾,調皮得很。」說完又恨不得咬舌,暗罵自己沒臉沒皮,現在他們算什麼?甚至連男女朋友都不是,他還是已經訂了婚的男人,他有什麼資格過問她的事情呢?
她的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再說話。
林宇哲還沉浸在不可思議的親子互動中,壓根沒有體會到柳思晨百轉千回的心思,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小生命上面,這難道就是即將為人父的感覺?
可惜柳思晨沒有給他回味的時間,一副陌生疏離的樣子,「現在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我可以走了吧?」再和他多呆一刻,她怕自己會窒息而死,這個男人,即使在他對她那麼決絕狠心以後,對她還是有著致命的殺傷力,男女間的彼此吸引真是妙不可言。
林宇哲徒然一怔,抬起頭愣愣的望著她,半晌才艱澀地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
柳思晨別開眼看出窗外,她聽見自己說,「我想告訴你來著,本來你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可是你忘了?那天你跟我說,你決定要和別人結婚了,你還叫我要祝福你……」
「好了,不要再說!」林宇哲忽然覺得受不了,又或者說不願意面對自己曾經的冷漠,痛苦的抱著頭,「你不要再說了,是我對不起你。」
柳思晨嗤嗤笑了出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沒有,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你不用愧疚,是我心甘情願的,你好好結你的婚,我好好的過我的日子,我們互不相欠。」
林宇哲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思晨反而大膽起來,「沒聽明白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我是孩子的父親!」林宇哲忿忿地怒吼。
柳思晨不以為然,拿起包包站起來,一字一頓道,「林宇哲,你挺清楚了,你可以放棄我,我不是非要在原地等著你的,現在是我,柳思晨,放棄你了,這麼說你清楚了嗎?」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包廂,心情是從未有過的釋然,彷彿放下了背負已久的包袱,一身都輕鬆。
在商場門口,看見顏諾提著幾個購物袋翹首以盼,她快步走上前去,挽著她的手輕鬆地說,「走吧,我忽然很想吃四川火鍋。」
顏諾睨了她一眼,問道,「都談好了?」
「嗯,好了,本來就沒什麼可談的。別人的男人,我不稀罕!走走走,別再說這麼些掃興的話題。」
「這麼饞?聽人家說酸兒辣女,看來又是一個小公主。」
「那敢情好,不是女兒都是媽媽的小棉襖嗎,貼心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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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3:29
第四十一話
如果說以前是不敢不願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家裡人說自己未婚懷孕這件事的話,那麼在和林宇哲碰面後卻堅定了柳思晨與父母坦白的決心,畢竟一個人在難過受傷的時候,父母永遠是自己溫暖的避風港。
而事情果然如顏諾所料,柳爸爸知道後怒不可遏,揚言要與柳思晨斷絕父女關係,柳媽媽則對自家女兒的遭遇心痛不已,可柳思晨已懷孕六個多月,是打不得也罵不得,所以等過了一段日子氣消了,又開始心疼起來,眼巴巴的趕緊把人接回家好湯好菜的伺候著,可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柳思晨回家養胎,秦放也去青島出差了,又剩下顏諾一個人。
這天她對著鏡子又打量了一遍,確認妝容沒有問題了才轉身準備出門,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柳思晨,眉眼彎彎地摁了通話鍵,語氣很輕快:「怎麼?大小姐終於記起我來了?還以為你正樂此不疲的進行小豬養成計畫呢!」
柳思晨苦哈哈地說:「得了,你就別再挖苦我了,現在我爸媽分工合作,一個負責我的吃喝,一個監督我的運動,我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才抱怨一下吧,他們就來一句『你以為我們是關心你嗎?不過是看在孫子的面子罷了』,你說氣不氣人?」
顏諾揶揄她:「給你陽光就燦爛是不?叔叔阿姨這是在關心你,他們有經驗,聽他們的話總沒錯的,你還好意思抱怨啊……」
「我知道,可就是無聊嘛,你又不來陪我,在家裡好悶呢!」柳思晨呐呐道。
顏諾想了想自己的行事曆安排,柔聲說道:「現在我真抽不開身,秦放忙得跟陀螺似的,方磊的公司正上軌道我也不好意思走,事情全擠在一塊兒了。你預產期是什麼時候?等那時候我放個長假去陪你行不?」
「下個月十五號,那說好了,你要陪我啊!昨天去產檢的時候聽那些有經驗的媽媽說生孩子很痛恨要命,我心裡『咯噔』一下,都快得產前憂鬱症了。」
「我說你是懷了孩子,又不是變成孩子,怕什麼?要做個堅強的媽媽,這樣才能給孩子做好榜樣!」顏諾忽然頓了頓,轉了話題,「對了,你一個人去做產檢?他沒有來找你嗎?」她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林宇哲曾經好幾次來找過自己打聽她的近況,聽秦放說他的婚事可能有變化了。
柳思晨是一點就通,當下明白顏諾話裡的意思,用冷淡的口吻說:「有時候是我媽陪我去的,有時候是自己去。他是找過我幾次,不過我沒理他,反正我們早八百年前就沒關係了,他巴巴的來是什麼意思?」
顏諾沉默了一下。
怎麼可能沒關係?孩子就是聯繫兩人的紐帶是他們二人的骨血,這點永遠都沒辦法改變的。可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她充其量只是個旁觀者,這問題得當局者清才能了結。
她抬腕看看表,快十點了,又說:「那你自己多注意些,凡事放寬心,有什麼問題都好好說,現在孩子要緊。」
「嗯,我知道。對了,我媽催我去散步了,下次再聊了。」
「好,再見。」
……
顏諾踏著高跟鞋走進T大校門。
今天是T大百年校慶的大日子,無論是在校的學生亦或是已經畢業的校友都樂於出席母校的盛會,自然也能看到不少熟悉的臉龐。
再次走在熟悉的法國梧桐下,她有種久違的感覺,看著那些在校學生朝氣蓬勃的樣子,她的彷彿心境也重回當年的意氣風發,擠食堂,泡圖書館,在湖畔休憩,騎自行車到處亂轉,或者跟三五朋友聚會,那是一段幾乎沒有煩惱的日子。
不知不覺就來到學校的大禮堂前,這裡人很多,顏諾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皺著眉尋思著該不該進去,一如既往的她不喜歡跟人擠熱鬧。
連玥眼尖,遠遠的就看到顏諾一個人站在人群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笑著說道:「就知道你會躲,快點進來吧,我們已經找好位置了。」『我們』指的自然就是大學時代幾個好友,好像時光沒有阻隔什麼,她依然是年紀小又懶散的顏諾,總是受到大家照顧。
顏諾不好意思地赧然,臉紅紅的挽著連玥的手臂從側門走進禮堂。
首先是校長的發言,當年的那位老校長早就退了休,現任校長十分年輕,大約四十多歲,顏諾曾在報紙上讀過關於他的介紹,是一位在物理學科上頗有建樹的學者,他的發言也並不冗長,以一句寓意深刻的「天道酬勤」結束了講話,博得了陣陣掌聲。接著是幾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的演講,其中就有曾經對顏諾十分照顧的徐教授,簡單的總結了對T大的看法以及對未來的展望,風趣幽默的言辭將很多已經走出社會的人重新帶回學生時代。
校慶,其實更多的是懷念,是T大人終身難忘的記憶。
校會以後就是各院系分別舉辦的慶祝活動,晚上在廣場中心還有文藝匯演。
陳辰拉連玥到一旁,悄聲說道:「誒,我聽說段師兄今天也會回校,你說小諾知不知道?」
聞言連玥一怔,正想說點什麼,隨即用嘴朝前方努了努,苦笑道:「她不用知道,因為她已經見到了。」
陳辰這才回過神,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驚訝道:「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她們的目光都落在不遠處表情尷尬的兩個人身上,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緣分是緣分,不過是有緣無分。
其實段奕琛今天本來不大想出席校慶的,他最近談了個大專案總是英國-中國來回飛,有著說不出的疲憊,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拼命是為了什麼,前方一片茫然,感覺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是個能碰見顏諾的機會,不過猶豫了一下人已經到校了,明知道她避著自己,卻還是想著她念著她,那種不再屬於自己的感覺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抓著自己的心,整天整夜的疼著,用宇哲的話說:他們是純粹的自作孽活受罪,怨不得別人。
沒想到還真見到了。
不過依段奕琛的性格是萬萬做不來死纏爛打的戲碼,即使兩人相見,他也只是忍不住上前打了招呼:「嗨,這麼巧,你見到徐教授了嗎?剛才碰面他還跟我說起你來呢。」
顏諾微愣了下,隨即點點頭說:「嗯,剛和同學去拜訪他了,他還當我是沒長大的小丫頭似的……」話音嘎然而止,忽然意識到這樣嬌嗔的語氣已不再適合他們。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都不知道該繼續什麼話題才合適,尷尬開始蔓延。段奕琛有些澀然,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個窒息的地方呆下去,於是乎匆匆找了個理由先一步離去。
顏諾也鬆了一口氣,手機此時鈴鈴響了。
「在哪呢?」秦放的語氣很輕快愉悅。
顏諾斂斂神,也跟著笑道:「你忘啦?今天是我母校百年慶,這會兒還在學校裡呢!」
「現在能走了嗎?我去接你。」
顏諾笑話他:「你傻了吧?不是在青島嗎,怎麼來接我?」
「我會魔法,一下就能變身出現在你面前,你信不信?」秦放頗為神氣地放話。
顏諾捂嘴驚道:「你怎麼就回來了?不是要去一個星期嗎?」
「還不是想你了,早些打點完事情就跑回來了,感動了吧?快,親我一下。」
他的笑聲像是會感染似的,連帶的顏諾輕鬆起來:「不害臊,誰要親你!」
秦放也不勉強:「那你在學校門口等著我,我一會就到了。」
「好呀。」
掛了電話以後,顏諾跟老同學道了別,又一個人沿著法國梧桐往外走去。有很多條路可以直通校門口,可是她總喜歡走這一條,就像她認定了一個方向一件事一個決定一個人,就不會再改變一樣。
顏諾在校門外等著秦放的時候,段奕琛卻走進了「風之語」咖啡廳,他此時只是純粹的想坐一坐,看一看,想一想。
一杯卡布奇諾的時間,顏諾曾經的最愛。
等他走出「風之語」,迎面拂過一陣清風,身後那一排排各具特色的風鈴叮叮噹當地響起,蕩出優美的弧度。而他正巧看見秦放下了車往笑容滿面的顏諾走去,並且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他頭一次發現原來卡布奇諾也是那麼的苦,縈繞在齒間揮之不去,提著禮品袋的手也霎時沒了力量。
他深諳處世之道,經營之法,卻始終學不會在感情上面對現實,從前如此,現在也如此,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失敗。
……
最近發生了兩件事。
一是林家三公子林宇哲與城中名媛高婧解除婚約,此事在上流社會中引起了軒然□,各界紛紛猜測其中因由。二是柳思晨早產,原定是十五號的預產期,孩子卻在月初迫不及待地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若是知道內情的人不難發現這兩件事的關聯處,可惜這回即使林宇哲想回頭,柳思晨也不再願意給他機會,更有柳爸爸柳媽媽這兩座大山擋著,林宇哲更是前路漫漫。他索性公司也不去了,天天守在醫院那裡,無論誰給他冷言冷語他也絲毫不動搖,大人小孩所需要的東西一樣不落的往醫院裡搬,柳思晨拿他沒辦法,只能視若無睹給他冷臉色,兩人一直僵持著。
這天秦放和顏諾一起去看柳思晨和孩子,小孩快滿月了,小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咕嚕咕嚕瞅著來人,也不哭不鬧乖得很。看得秦放心癢癢,拉著顏諾的手直說:「要不我們倆也趕快生一個吧!」
顏諾頓時紅了臉,掙開他的手嗔道:「你以為生孩子是玩啊,哪能說生就生?再說了,我憑什麼給你生孩子啊?」
秦放又不依不饒地攬住她的腰:「反正你跑不掉的!」
柳思晨受不了他們兩人在跟前打情罵俏,抱著孩子插話說:「你們兩個收斂點,要恩愛煩請回家去,這裡還有一位祖國小花朵呢!」
這時林宇哲從走進來,把手裡的保溫壺放下,很自然地把孩子抱到自己手裡,對柳思晨說:「這粥溫度剛剛好,你先吃點吧,孩子我來照顧。」
柳思晨嘀咕了一句:「誰要你多事?」
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是現在的物件跟之前完全相反。
林宇哲不以為然,朝秦放和顏諾笑了笑,又說道:「到點給孩子喂牛奶了,你們隨便坐。」柳思晨生產的時候痛了三天三夜,最後選擇了破腹產,而且奶水不足,孩子只能喝牛奶。
「哥,幾天不見你,沒想到判若兩人啊,現在看起來很有爸爸風範。」秦放見氣氛不對,開口緩和一下緊張。
林宇哲笑著接話:「熟能生巧,輪到你你也會的,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他抱孩子的動作很嫺熟很溫柔,餵奶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讓秦放和顏諾也暗暗佩服,如果沒有十足的耐心是萬萬做不到的,更何況他還是出身名門的公子哥兒,要做到這樣也是不容易了。
柳思晨一邊愣愣的望著林宇哲,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走出醫院的時候,秦放忽然鼓起勇氣對顏諾說:「顏諾,我們結婚吧!」
顏諾愣了一下,隨即眯起眼睛笑望著他:「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燭光晚餐沒有單膝下跪,秦先生,你的求婚很不浪漫誒。」
秦放抓起她的手捂在自己心上:「顏小姐,我的心比這世界上的一切都珍貴,你有了我難道還不滿足嗎?」
顏諾順勢捶了捶他的胸膛,毫不客氣地說:「嘖嘖,真是自戀的秦先生。不過沒有浪漫求婚的話一切免談!」
秦放哼了一聲:「女人,你的名字叫『不切實際』。」
……
週五快下班的時候,秦放忽然打電話給顏諾,語氣還神秘兮兮的:「今晚咱們就不在家吃了,你待會到王后大道的愛麗絲餐廳,我在那等你。」
顏諾忙了一天,也精力沒多想,便問道:「愛麗絲?那裡很貴的啊,難道有什麼事情值得慶祝?」
秦放不鬆口,只霸道地說,「你問那麼多幹嘛,來了不就知道了,快點來,我等你。」
正是上下班時間,公交和地鐵的人都很多,顏諾想了想就招手攔了輛計程車,坐上去以後說:「師傅,麻煩你到王后大道的愛麗絲餐廳。」
司機很爽快:「好嘞!」
車子一開始還開得很順暢的,可是快接近王后大道的時候卻塞了車,長長的車龍望不到邊,足足有二十分鐘沒有挪地方了。顏諾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七點,天色逐漸黯沉下來,周圍的大廈都亮起了絢爛的霓虹燈,看情況估計走路比開車還快。
她匆匆付了車費就開門下車往前走去,路過一家百貨商場,似乎搞促銷活動,掀起了一陣人潮。而世界上就有這麼巧的事,自校慶以來,段奕琛和顏諾又一次巧遇。她覺得段奕琛比印象中的還更瘦了些,面上顴骨都突出來,臉色有些疲倦的蒼白,該是太忙了吧?
段奕琛拿著公事包正往停車場去,見了顏諾就停下腳步,淺淺地笑了笑:「這麼晚還到這邊來,是去吃飯?」
顏諾也笑,「嗯,是約了人。」
段奕琛神色暗了下來,勉強笑著說:「真不巧,我也約了客戶,不然我們還可以坐下來聚一下。」他用公事包遮掩,悄悄捂了捂從剛才開會就劇痛的胃,面上還是神色如常,「那先這樣了,以後有機會就約出來吃個飯吧!」
顏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點頭:「嗯,那就再找時間!」其實彼此都知道這些不過是虛應的話,戀人未滿,朋友也難當,畢竟總是有疙瘩有隔閡,自在不起來。
段奕琛剛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對顏諾說:「諾諾,你等一下。」一時間不留神從前的稱呼就脫口而出,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我有點東西送給你,就放在車裡面,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給你好麼?」
顏諾眼裡閃過一抹失措,結結巴巴地推櫃道:「我趕時間,是什麼東西來著?要不就下次再給我吧?」
段奕琛急了,失了風度的拉著她的手臂說道,「很快的,你等等我。」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人已經急步往停車場走去。
鐘樓整點的鐘聲敲響,口袋裡的手機在嗡嗡震動,該是秦放打電話來催。顏諾看著段奕琛離去的方向,想了想,發了一條短信給他:我有急事,先走了,再約。
停車場——
段奕琛探身到後座把那個禮品袋拿出來,往裡面看了看,心滿意足地笑了,可當他開車再回到原地,已經看不到人,不是不失望的,可是沒辦法,他早就知道,他們已是陌路。
痛,無邊無止的痛在身體的四肢百骸蔓延。
顏諾心不在焉地走到愛麗絲餐廳,馬上有侍應生將她引進包廂,裡面只開了一盞朦朧的小燈,卻看不到秦放的人影兒,她正疑惑,房間裡卻響起了她喜歡聽的純音樂。秦放推著一個蛋糕走進來,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而且笑容滿面,蛋糕上寫著:顏諾,我愛你。
燈光逐漸亮起來,他捧起玫瑰花,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左手緊攢著,語氣有些緊張:「顏諾,我……」
正巧這時,手機一直響,似乎主人不接起來不甘休……
顏諾無奈地笑了笑,接起電話:「你好。」
是林宇哲的聲音:「小諾嗎?我剛接到電話,奕琛出了車禍!這會兒已經送市中心醫院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現在趕回來,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去看一看……」
「啪」一下,手機無意識地滑落到地上。
顏諾的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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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3:53
第四十二話
顏諾完全六神無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墨不作聲,感覺喉嚨像哽了塊巨大的石頭,即將有什麼東西薄發而出。
秦放不明所以,就覺得她聽完電話以後整個人不對勁了,於是順手把花放在一邊,摟過她的肩膀問:「顏諾,到底出什麼事了?」
顏諾被聲音驚得接連退了兩步,好一會才找回理智,又慌張地抓住秦放的袖子喊:「車禍,他出車禍了!」
「是誰出車禍了?」秦放下意識的一問,也跟著緊張起來。
可顏諾似乎沒聽到他的話,想也沒想就抓起沙發上的包包往門外沖,秦放懊惱地低咒兩聲,也急急地追了出去。
此時正是出行高峰期,顏諾等了很久都沒有攔到車,心裡正是著急,又忽然聽見兩聲喇叭聲,她回頭一看,原來秦放已經開著他的路虎等著她了。
秦放朝她招招手大聲喊:「你快上來吧!是在哪個醫院?我載你比較快!」
顏諾咬咬唇,別無選擇的上了車,而這會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完全忽略了秦放的存在,不應該,真是不應該的。
只是,現在要她怎麼開口說清楚?
「我……」她才喃喃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心裡亂糟糟的,彷彿很多團線纏在一起,段奕琛的,她的,秦放的,一時間理也理不清,而且現在段奕琛還生死不明。
黑夜的墨色映進了秦放的眸底,閃著微光,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他認真的開車,偶爾抬頭看後視鏡瞥見顏諾欲言又止的樣子,自覺也不好受,就鎮定地安撫她:「你別急,先到醫院問清楚情況,未必很糟糕的。」
顏諾躊躇了一下,側身緊緊地望著似乎猜到了一切卻依然選擇安慰她的秦放,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半句話,可是就是莫名的安心了不少。她靠著椅背閉起眼,開始向上天祈禱段奕琛平安無事。
進了醫院以後,顏諾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她連走路都是顫著腿的,要不是秦放攙著她的話連步子都邁不開,她屏住氣,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看著那個亮著的紅燈出神,兩行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她的眼角。
那年她剛跟段奕琛分手,心情跌到了低谷,一路逃回家,這才知道她爸爸住了院。
那時顏諾的父親以為自己不是什麼大病,一直瞞著她,只是不想讓她擔心。
她就跟自己說,顏諾,你真沒用,不但感情失敗,就連唯一的親人你也照顧不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記憶中也是這麼一個夜涼如水的晚上,她爸爸突然發病進了手術室搶救,卻再也沒有出來,不會再有人喊她寶貝閨女,也不會每次一回到家就能吃到香噴噴的家鄉菜,不再能眷戀那個溫暖的懷抱……
是的,她怕,她怕段奕琛也像她父親一樣,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渾身發冷,怎麼會出車禍呢?像他那麼小心謹慎的人,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有說有笑,他還說要給自己禮物的,禮物……她怨自己,怎麼沒有收下他的一片心意呢?顏諾,你怎麼這麼狠心?
顏諾就這樣陷在自己的世界裡,連秦放什麼時候坐到她身邊都不知道,她就是忽然感覺很暖,抬起頭看了看,原來他把她摟在懷裡,安心的聲音重重複複的一句:「沒事的,別怕,有我在呢,沒事的……」
顏諾僵直的身體終於漸漸平復了,不過還是不停地抽噎,手握得緊緊的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沒等段奕琛平安出來,她不能倒下。
林宇哲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到的醫院,他在路上就聯繫了段奕琛在英國的家人,讓他們儘快趕過來,不過一來一回也要不少時間就是了。
看見顏諾已經哭成淚人兒,他示意秦放到一邊說話,秦放點點頭,鬆了顏諾的手跟著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林宇哲顯得很煩躁不安:「他情況怎麼樣了?」他邊說邊習慣的摸摸口袋想抽煙,可是沒找到,才想起兒子出生以後他再沒碰過煙了,而且醫院裡也不允許,捏捏拳就放棄了。
秦放背靠著牆,眉眼間顯得很疲憊,緩緩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我剛才問了當時急救車的護士和醫生,他應該是自己駕車失控撞到路邊的安全護基上,車子性能好有氣囊,情況應該還不算糟糕,不過,一切得等手術結果出來才知道。」
「他車技很好,怎麼好端端的失控?」林宇哲耙耙頭髮,右手搭上他的肩膀:「今晚辛苦你了,他在這邊沒什麼親人,我就第一時間想到了小諾……」
秦放語氣有些苦澀:「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別跟我客氣了。」老實說,歧視看到顏諾還是那麼緊張段奕琛他心裡就嫉妒得發狂,可是現在那人已生死攸關,他便說服自己,他們不過是朋友一場,他是男人,要大度,只是要做個有風度的男人並不容易。
八個小時過去了,顏諾瀕臨崩潰的邊緣,醫院的燈光白晃晃的,照得她的臉色更加的慘白,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陪在她身邊做她的支柱。
三個人一直煎熬到早上五點多,手術燈終於熄滅了。
醫生走出來,顏諾恍恍蕩蕩地撲上前去,焦急詢問:「醫生?他怎麼樣了?」
林宇哲和秦放也繃著臉,同樣緊張不已地等著醫生的回答。
說了一大推的專業名詞,顏諾什麼都記不清,只記了一句「沒有生命危險」,她鬆了一口氣,然後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似的,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又是笑又是哭的。
幸好,他沒事了。
而秦放同樣安定下來,只是心情很複雜,他伸手摸摸口袋裡的絨盒,又看了眼淚流滿面的顏諾,眼神黯淡下來。
不知,這是否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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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4:06
第四十三話
顏諾覺得習慣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從前段奕琛寵得她甜似蜜海,到頭來發現竟是一場空,她不過是承了別人的福氣,然後她傷心的逃到角落獨自舔傷,傷口癒合得再完美還是有一道疤,所以她拒絕再愛,拒絕再習慣,卻沒料到秦放的出現。他壞脾氣,他霸道,他卻是一心一意的對她,就像一團惹火,融化了她心裡的冰山,她的心房為之敞開,然後逐漸的習慣她的生活裡有滿滿的他。愛笑的,發怒的,撒嬌的,難過的,她記得他的每一面。所以當早上起床看到枕邊的空空蕩蕩時,她忍不住湧上一股失落,最近他不但早出晚歸,而且連習慣的早安晚安吻都消失了。
顏諾卻無法抱怨秦放的冷落,她知道自己需要占很大一部分的責任的。她做得太過火,而他難以寬懷包容,兩個人之間出問題,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於是為了段奕琛,他們吵了自交往以來最凶的一次架。
「他不過是仗著受傷想重新挽回你,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你明不明白?如果不是我太絕情,太疏忽他當時的情況,他根本就不會因為胃出血而失控撞車,還差點連命都沒有了!現在我快愧疚得發瘋了,你能不能稍微體諒我的心情?」
「好,我體諒你,可是誰又來體諒我呢?」
……
然後就是多日的冷戰,他忙他公司的事情,她請假照顧段奕琛,兩個人似乎走著平行線,無任何的交集。
顏諾無意識的揪住被子,忽略心裡的刺痛感,起身洗臉刷牙,照鏡子的時候自己也把自己嚇壞了,多日的奔波操心,身心疲憊,頭髮枯燥,臉色暗啞,還有兩個媲美熊貓的黑眼圈,看起來整個人糟糕得不得了。忽然想起,好像自秦放搬去書房睡了以後她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到廚房熬了小米粥,醫生說段奕琛復原情況良好,最近已經可以進流食。
口袋的手機鈴鈴響起來,才摁下接聽鍵就聽到那邊的小寶貝『咿咿呀呀』的聲音,柳思晨又氣又笑地說:「這小東西一刻離不開我,打個電話也不成!」
顏諾不自覺展了眉,笑道:「讓我乾兒子天天陪著你還想怎麼樣?你知足了吧!」
柳思晨又嘻嘻笑出來,完全是做媽媽的驕傲:「那是,有我家小寶貝在,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所以連宇哲哥跟你求婚你也拒絕了?」顏諾玩著手機繩,旁敲側擊的問她。
「他是有了兒子才對我這麼好,可我不稀罕!」柳思晨不滿的哼哼,又話鋒一轉:「哎呀,你個人精,我打來是想審問你的,誰知道反被你忽悠進去了,真要不得!」
顏諾關了火,一邊把粥舀到保溫瓶裡一邊問:「想審問我什麼?」
「就問你和秦某人是怎麼回事唄?你們還沒和好啊?我聽說他天天玩命似的應酬,又不差錢,除了借酒澆愁還有什麼?」
顏諾手一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好像做什麼也是對的,做什麼也是錯的,整個盲頭蒼蠅似的迷茫。」
「那如果段奕琛提出跟你重修舊好,你願意嗎?」柳思晨冷不丁的發問。
顏諾想也沒想就答:「當然不可能,我跟他只能是朋友了,要復合我早幹什麼去了?至於整出這麼些湯事來麼?」
柳思晨一針見血地分析:「那不就得了?現在秦某人只是擔心你離開他,只要你沒這心,你們倆就雷打不動誰也拆不散,好端端的糾纏什麼?」
「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你知道的,段……他出車禍多少跟我有點關係,我總覺得要為他做點什麼才能心安……」
柳思晨歎氣:「其實退一步想,你這樣子做不是更殘忍,只不過給了段奕琛海市蜃樓的希望,還不如快刀斬亂麻,這樣對大家都好。至於秦某人,這年頭不流行女人矜持了,他彆扭你還不會先放下身段啊。哎,寶貝又撒嬌了,我去哄哄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掛了電話以後,顏諾一直在思考柳思晨的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這時,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她才抬起頭,就對上了秦放幽深的眸子,又被對方毫不留情的轉開,她忽然來了勇氣,咬唇細聲問:「我熬了小米粥,要不要吃一碗?」好吧,她願意先低頭。
秦放睜大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嘴巴比大腦快意的應承:「好。」可話音剛落就看到那個礙眼的保溫瓶,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又斂眼垂眸,冷淡地說:「我還不餓,你吃吧!」說著像逃避什麼似的匆匆回了房間。
顏諾歎氣,這樣還是不行麼?
她不知道,其實秦放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不停的罵自己這麼清高做什麼,人家叫你喝粥就喝啊,也許還能拉拉手親親嘴兒,天知道這些天他過的是什麼日子,偏偏自己又拉不下臉來和好,又時時刻刻擔心她會對別人軟了心腸,整天患得患失的,現在好不容易她跟自己服軟了,自己還傲什麼?
可等他想清楚了,走出房間了,顏諾卻已經走了。
他知道她是去看段奕琛,他暗咒一聲,舉拳捶向門框,手痛,心更痛。忍不住又想起段奕琛醒過來的那天,顏諾就這麼抱著他痛哭流涕,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說他小氣也好,說他沒風度也罷,他就是不喜歡他們見面,光是想想就難受得要命,難道他們就只能這樣不冷不熱的過下去了?
顏諾也是滿腹心事的來到醫院,進病房前還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這時醫生已經給段奕琛做完檢查,他今天的精神很好,穿著白淨的病號服歪椅著靠枕,見到顏諾,他展眉一笑,眼角有淺淺的笑紋,讓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麼糟糕。
顏諾坐下,舀出一碗粥遞給他,他接過以後,心口不一地勸說:「其實你不用每天都來的,我已經好很多了,再說醫院也有看護在,很方便的。」
「我們朋友一場,你還跟我客氣?我做的也合你口味……」顏諾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我是說……」
段奕琛很善解人意,裝作沒聽清,喝了粥愜意地長歎:「美味,正合適我這樣口味清淡的。」
顏諾微微笑道:「你喜歡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段奕琛苦哈哈地抱怨:「我好久沒休息了,就當放長假吧。」
他們慢慢地談開,大多是聊以前的事情,顏諾也沒覺得尷尬,只是時不時的走神。
段奕琛眼神黯然,又輕緩地喚她:「有心事?」
顏諾反應過來,靦腆的搖搖頭,也不跟他說自己在想些什麼,問道:「剛說到哪裡了?」
「說從前我們系幾個師兄妹一起去吃自助餐,我才知道你這小身板這麼能吃。」
顏諾皺皺鼻子,笑說:「被我嚇著了吧?我在宿舍就有大胃王的稱號,不過我怎麼吃也吃不胖,她們那會子還特嫉妒我的。」
「是啊,我當時就想吧,平時見的女孩子都只是吃一點點,跟小鳥胃似的,這師妹倒讓我大開眼界了。」他想起這些還是挺開心的,那時記憶中很美好的一段時光,可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他又低歎,「所以你該知道,我聽到你曾經得過厭食症的時候有多麼的痛心,我從沒有那樣恨過我自己。」
顏諾驚訝的睜大眼,又囁喏:「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些了……」
段奕琛打斷她,不緊不慢地說:「你今天讓我把話說完,我總想跟你說些什麼,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老實說,我一直沒有放棄過跟你重新在一起的想法,相信我,真的不是為了宇涵,可是我知道我們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是我犯渾,一開始就目的不純,你惱我恨我都是應該的。我這個病又不是一天兩天,我沒拿捏好自己的身體才出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因為我的受傷而有什麼愧疚的想法。我看得出來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因為我?」
顏諾沉默不語,眼眶紅紅的,算是默認了,在段奕琛面前,再多的掩飾也是枉然,他有一雙洞悉人心的眼睛,也許比她自己還瞭解她。
段奕琛苦笑:「也許我真不該回來,這樣就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了。到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只是有一點,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即使給你幸福的人不是我……」他也想,為她做點什麼,如果她的不開心是因為他的存在,那麼他會選擇消失的。
聽到這裡,顏諾已經捂著嘴哽咽了,淚珠子像斷線的珍珠簌簌落下,有種難以遏制的痛,這樣孱弱姿態的段奕琛讓她覺得難受,就像那天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外看到他的時候一樣,那麼安靜地躺在那裡,彷彿沒了聲息,好像有一種比愛情更深的感情,即使在自己最恨他的時候也還是希望他好好的,三年,不是三秒,也不是三分,一千多個日子的日夜相處,他們早已經跟親人無異了。
顏諾心情很複雜,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隱約知道,有些什麼牽扯是真正的結束了,而有些什麼關係,才剛剛開始。
段奕琛伸出手,輕輕地溫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淚,又勉強撐起笑意說:「都多大的人了還哭?弄得我這個病人也不好受,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想歇一會兒了。」
顏諾張嘴想說點什麼,又開不了口,默默地把東西都收拾好,走到門邊的時候,她沒回頭,只是啞著嗓音說:「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嗯,好的,不過不許哭鼻子哦,小師妹。」段奕琛試圖表現得更愉快些。
可是等顏諾離開,病房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是沒頂的孤寂。
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忍痛割愛。
誠然他不甘心,可是他應該也必須這麼做,因為再沒有什麼事,比他的諾諾得到幸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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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4:52
第四十四話
秦放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他本來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一向都是有話直說,從不藏著掖著,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搞定刁鑽刻薄的客戶,可以從容應對難纏棘手的項目,可以冷言冷語的對待與他毫不相干的人,可是卻無法接受他和顏諾之間沒完沒了的冷戰,這個問題一直在淩遲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如果每個人一生中必須經歷一個情劫,那麼顏諾就是他秦放的劫,他不能躲,也不想躲。
而他也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糾纏,一旦纏上了很容易打死結,卻偏偏由著自己的性子越界胡來,最後弄得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這能怪誰呢?
「都怪我!顏諾……顏諾……」秦放咕噥完又仰頭將黃酒一杯飲盡,他面前擺滿一個個空空如也的酒瓶子,酒吧昏暗的燈光落在他頹敗的側臉上出奇的糅合,那一半是蜜糖,一半是情傷。
方磊實在是看不過眼,一把奪去他的杯子,沒好氣地說:「大哥,你一百零八個電話急召我出來就是看你借酒澆愁?這也太不人道了吧?」他今天可是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為愛癡狂了,這人分明是愛慘了顏諾,他都陪他坐了一晚上了,耳膜翻來覆去就聽到他念著『顏諾』這兩個字,如果說出去這個滿臉胡渣神情萎靡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放的話,估計沒人相信。
秦放揚起下巴,雙目渙散,看方磊的樣子也是兩個重影,反而還一味笑嘻嘻的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別小看了酒,它的用處可大了,至少可以讓人忘記一些不該記得的東西。」他說罷伸手就要搶酒杯。
方磊眼疾手快地護著,可沒跟他客氣的打擊道:「切!你忘記得了?早上醒了還不是記起來了?指不定還會記得更清楚……」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估計秦放也沒注意聽。
可沒想到半醉半醒的秦放還真聽進去了,先是一鄂,打了個酒嗝,才似笑非笑的看著炫色的鐳射燈,冷冷的自嘲:「是啊,事實本來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我還想忘記什麼呢?」
有個問題他一直沒敢問。
顏諾,現在在你心裡的人是誰?你真的愛我嗎?
他秦放一向自負,所以他輸不起,在這場愛情戰爭裡他沒有半分籌碼,只能賭上自己的真心。
方磊歎了口氣,放軟語氣規勸他:「阿放,別再喝了,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放一把推開他,直接拿起酒瓶舉起就往喉嚨裡死命的灌,含糊不清地說:「要回去,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可不走!」
秦放本來就生得比方磊高大許多,又借著酒勁一身蠻力,方磊根本拗不過他,情急之下打了顏諾的號碼,想讓當事人來勸勸,可是對方一直無法接通,他想了想,又撥通了林宇哲的手機,這才把救星給請到了。
林宇哲最近回C城辦理兒子戶口的問題,又因為好友受傷住院,所以多留了兩天,一接到方磊的電話就急急忙忙的趕來。
不過一進到聲色混雜的酒吧林宇哲就皺了眉頭,因著孩子的關係,他修身養性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煙酒不碰不說,連這些娛樂場所都很久沒有來過了。
他看到秦放滿身酒氣地歪躺在包間的沙發時他就來氣,抓著他的領子揪他起來,冷著臉說:「你這是在做什麼?發酒瘋?」
方磊不忘在一旁插話:「還能做什麼?不就是為情所困?」
這回林宇哲連方磊也不放過,沉聲斥著:「你怎麼也不多勸著?任他這麼胡鬧?瞧瞧他這副德行,都喝了一個池塘了吧?我要是顏諾我也不要他!」要說誰最清楚那三個人的愛恨糾纏,恐怕就數他了,所以打擊的話如信手拈來。
方磊覺得憋屈,正打算為自己伸冤,秦放卻來勁了,一開口就沖著林宇哲就嚷嚷:「憑什麼不選我?他有什麼好的?不就是出個車禍嘛?我也可以去撞車,有什麼大不了的?哎喲……你幹什麼打我?」
秦放捂著半邊臉,怒瞪著林宇哲,拳頭攢得死緊。
林宇哲一時急紅了眼,恨不得揮拳就能打醒他:「你敢再說一遍?這種話也是隨口能說的嗎?」奕琛是他的摯交好友,秦放是他從小看大的弟弟,任誰出了事他心裡都不好受,他也知道秦放的心裡在彆扭什麼,他可以理解他,可是生命卻不能拿來開玩笑的,這讓關心他的人情何以堪?
方磊見勢不妙,連忙上前打圓場:「林哥,有話好好說,慢慢說,阿放他喝醉了,你請多包涵啊!」他在心裡替自己叫屈呀,本來是想多叫個幫手把人給逮回去的,怎麼還差點幹起架來呢?
「哼!」林宇哲一甩手把秦放扔回沙發,在周圍轉了一圈,找了兩杯冷水當頭就往秦放臉上潑去,「那這樣清醒了沒有?醒了就跟我回去!一五一十的說清楚講明白!」說著也不管秦放踢打怒呵,和方磊兩人夾著他走出了酒吧。
顏諾從醫院出來後情緒一直有些低落,後來她一個人在街上盲目的逛了半天,最後進了一家超級市場,遊魂似的在裡面轉了一圈又一圈,買了滿滿的一車東西,然後又是打車,又是扛上樓,弄了一身的汗。
回到家裡,見秦放不在,她有些失望,對著一大堆的食材苦笑,莫非自己真的要自娛自樂?
她也沒了做飯的心情,有氣無力的進浴室洗了個澡,透過迷迷茫茫的蒸汽,鏡子裡的自己卻清晰無比。
所以說她討厭『選擇』這個詞,因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的。
推開浴室門,冷氣與熱氣對流,激得她一陣顫抖,往床上撲去,像從前很多個夜晚一樣,每當她有什麼事解決不了就會蒙頭大睡,然後希望一覺醒來,有夜之神幫她把問題都處理好了,雖然她知道這麼想很幼稚,可是遇到問題,人難免容易想要逃避。
顏諾翻來覆去睡不著,又百無聊賴的爬起來,趴在桌子上拿便簽紙想塗鴉點什麼,卻意外的抽出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秦放的第一次合照,彼此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些尷尬。
那時他們偽裝成情侶,而他們後來真的成了情侶,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吧。
想起這些,她展顏一笑,很快就在照片的背面寫下,呆子,我選的是你呀。
才抬起頭她就看到自己放在桌角的願望盒,她想也沒想就打開它想把照片放進去,卻在裡面有了新的發現,讓她又是驚,又是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的發現,總之很複雜的感情。
一片片,一張張,一句句,筆鋒粗獷遒勁,不是她的字,是秦放的字。
為什麼要冷戰?我討厭冷戰!
顏諾,我愛你。
不許你再想他,你是我的!(他劃開從前顏諾寫的關於想念段奕琛的話,自己補充的……)
顏諾,我們和好吧,我希望明天起來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
顏諾,我的一生一世,只是你,只有你,只愛你。
不知不覺的,已經淚流滿面。
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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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5:05
第四十五話
有種感情,它會悄無聲息地融入你的生活裡,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纏綿悱惻,它如細水長流般注入你的靈魂,等你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在心裡生了根發了芽甚至長成參天大樹,令人無法自拔,我們通常稱它為——日久生情。
這也許是對顏諾和秦放這段感情最好的詮釋,儘管其中有波折有酸澀有磨礪,可獅子還是用他的霸氣他的真心他的耐心等到了征服了屬於他的馴獸師的那一天,現在他們彼此最需要的是信任。
回想起這幾年發生過的點點滴滴,顏諾覺得彷彿做了一場很長的夢,而她很清楚明白,為她的夢畫上完美句號的人只會是秦放這個總是喜歡鬧彆扭的大傻瓜大呆子,她忽然很想很想很想他。
顏諾側身看了看掛鐘,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可是秦放還沒有回來,是還在公司忙著?亦或是不想見她?
一想起今天早上兩人面對面時那種陌生和疏離她心裡就不舒服,既然是她讓他不安,那麼就該由她做這個解鈴人。
她翻出包包拿手機想打給他,這才發現上面有數個未接來電,都是方磊的電話,她疑惑的皺皺眉回撥過去,還沒接通就聽見門鈴聲,她跑出去客廳,從貓眼裡看到熟悉的三個人身影后連忙開門讓他們進來。
「他怎麼了?你們去喝酒了?」顏諾聞到他們身上很濃的酒味,下意識地問道。
「正確來說是阿放一個人喝,我們只是陪客。」方磊沒好氣地搖搖頭,和林宇哲兩人攙著高大的秦放走進客廳,把他放倒在沙發上,這才揉揉胳膊舒筋骨,眼睛下的雙眼微眯,忍不住抱怨,「這小子,我都多少年沒見他喝過這麼醉了……」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因為林宇哲給他使眼色,他順眼看去,顏諾正細心的替秦放脫鞋,墊枕頭,擦汗,就不知道有沒有仔細聽他的話。
也對,有些事不該他們這些外人插手的。
林宇哲拍拍顏諾的肩膀,歎了口氣說道:「等阿放醒了你們兩個就好好談一談把,他也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你多體諒。」
顏諾抬起頭笑了笑,感激地說:「嗯,我會的,謝謝你們幫我照顧他,現在很晚了,不如你們先回去吧,他有我看著就行。」
「那我們先走了。」林宇哲和方磊點點頭,又離開了秦放的公寓。
顏諾去浴室拿了熱毛巾出來,蹲坐在沙發邊上想給秦放敷一下額頭去酒氣,怎料秦放耍小孩子脾氣,愣是推開她的手,還把臉別過一旁,眼睛還是閉著的,不知是醒著還是醉著。
顏諾也不惱,笑眯眯地說:「是真醉了還是裝醉?」沉默了一會,秦放嗯哼一聲,顏諾又笑,「不說話我就當你聽見了啊,喏,我們現在說好了,以後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吵架了,一個生氣的話另一個就絕對不能生氣,即使生氣過了也就算了,不能留到第二天又算帳,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過秦放還是不支聲,歪著腦袋躺在沙發上,呼吸一下深一下淺的。
顏諾沉住氣,慢慢站起身來,只不過是才轉身就猛地被拉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動彈不得。
秦放把頭埋在她的頸邊磨蹭,灼熱的氣息沿著她的耳廓蔓延到她的心間,一陣熱一陣癢的,低沉的帶點微醺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裡:「顏諾,別走,別離開我……」
顏諾掐著他的手臂,佯裝惱怒,一邊推他一邊說:「惡人先告狀,是誰先不理誰的?」
「你剛剛說……以後。」秦放緊緊環住她,滅去所有的氣焰,語氣裡有些信心不足的遲疑,「可我總是覺得,我們沒有以後……」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確定性,那個男人彷彿刻在她記憶的深處,不管他怎麼努力,似乎都贏不了這場戰役,他一點把握也沒有,說到生氣,其實他更氣的是自己。
顏諾仰起臉,慢吞吞地說:「那好呀,既然我們都沒有以後了,那我明天就搬出去,你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秦放的臉色馬上由青轉白,大喝一聲:「你說什麼?我不准!不准不准不准!」只要她一走,那麼他們之間就真真正正的沒有可能了。
顏諾撲哧的笑出聲,轉過身,兩手扳著秦放的臉頰,眼睛和他炯炯對視:「大傻瓜!」
秦放還是愣愣地望著她,似乎還沒有適應顏諾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顏諾沒好氣的捏他的臉,巧笑倩兮:「傻瓜,我不走,你在這裡,我還能走到哪裡去?」
「那你跟他……」
「都這時候了你還說這個?我跟奕琛兩年前就已經分手了,真要復合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就你一個人在瞎想,難道你就這麼想我跟他重新發展?」
「當然不是了!」秦放急急的反駁,心裡早甜絲絲的,因為是她親口說的,她跟那個人不再有可能。
「是不是也無所謂,反正某人每天板著臉看我不順眼,我明天就搬出去……唔……」顏諾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放吻個正著,所有不中聽的話都被他吞到肚子裡,直到顏諾被吻得臉色緋紅喘不過氣來他才肯開恩放開她,只是兩人多日沒有親密的接觸,這會都有些把持不住,呼吸灼灼的。
「看你還敢不敢說要搬出去!」秦放一改頹靡,搖身一變又變回雄糾糾氣昂昂的秦大獅。
顏諾也不怕他,叉著腰揚聲道:「我偏要說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他笑得壞壞的痞痞的,十足的惡霸相:「能怎麼樣?就這樣!」然後他不由分說以吻封緘。
……
「你快去洗澡啦,全身都是酒味,臭死了!」
「好哇,居然敢嫌棄我?我偏要醺你!怎麼著?」
「你這個無賴!」
「要我洗澡也可以,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嘿嘿,你得陪大爺我一起洗!」
之後自然是乾柴烈火,一片春光旖旎,上演久違的親密戲碼。
溫存過後,顏諾累極睡去,秦放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眉眼,黑眸裡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深情。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從床頭櫃的匣子裡取出一絲絨盒,將裡面的戒指悄悄地戴在顏諾的手上,俯身在她耳邊情話綿綿:「顏諾,我愛你,一生一世。」
愛到深處,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兩個人的心,靠在一起。
同年五月,秦放和顏諾舉行了盛大的結婚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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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6 14:55:19
番外之婚紗
拉開紡紗幕簾,顏諾扶著裙擺緩緩地走出來,在秦放面前轉了一圈,鑲了無數顆水鑽的白色婚紗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她笑眯眯地問:「怎麼樣?好不好看?」
秦放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他咽了咽口水,正想說好看,驀地看到她背部開了深V的性感設計,露出大片的雪膚,他眉宇一擰,口不對心地評論:「我覺得一般般,還是換一件吧?」他心裡暗自腹誹,她的美好就他一個人知道就成,別人別想覬覦,就是看看也不成!
顏諾嘟起嘴嘀咕:「怎麼會……明明很好看啊!」
可是新娘的婚紗新郎最有發言權,她不情不願地又去試了別的婚紗。
只不過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這件應該很漂亮吧?」
「這麼短?根本就不是婚紗嘛……不好!」
「那這件?」
「領口的設計太俗氣了,配不起你,再看看別的吧!」
……
「要不就這件?」
「這件的肩膀……」
「秦放!」顏諾終於忍無可忍,叉著腰鼓起腮幫子冷哼,「總之你就是看什麼都不順眼是不是啊?」
秦放嘿嘿裝傻,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愣笑著說:「我不過就想你再仔細挑挑嘛,我秦放的新娘一定是最漂亮的!」
顏諾的氣也消了大半,抿唇說:「我也不挑了,你直接說你喜歡哪一套吧,試了半天我都累死了。」
秦放猶豫了一下,最後大手一揮,指著其中一件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這件挺漂亮的。」
顏諾順著他的手看去,先怔了怔,然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坐在他腿上,兩手掐住他的臉頰咬牙切齒地說:「秦先生,你是哪年生的啊?舊社會?還是古代?」
秦放還故作不解,抬眼看她:「怎麼了?有問題?」
顏諾翻翻白眼,居然還敢問她怎麼了?這問題大著呢,那婚紗,根本就是上世紀的復古款式,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簡直老土死了,虧他還是知名的設計師,這都什麼審美觀啊?
她還要跟他理論,恰好柳思晨推門進來,以為兩人膩歪著,就打趣說:「哎喲喂,雖然你們是準備結婚了,可是也用不著時時刻刻都這麼甜蜜吧,讓我們這等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啊?」
她話音剛落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裡,那懷抱的主人柔聲說:「只要你願意,我們馬上結婚。」
柳思晨愣了愣,很快就掙開他,當做沒聽到似的直直往顏諾他們走去,林宇哲失望地握了握拳,又快步跟上去。
顏諾忍不住跟柳思晨抱怨:「還結什麼婚?我都快被他氣死了!」
柳思晨拉著她的手坐下,笑問:「怎麼了?」
顏諾伸手一指她剛才試過的婚紗,負氣說:「這麼多婚紗他都不喜歡!」然後又指向另一邊,「他居然喜歡這種老款!我受不了了。」
柳思晨很快就看出秦放的小心思,了然道:「嘿嘿,人家也是緊張你嘛,偶爾復古一下也OK啊!」
顏諾死活不同意:「我才不要!」
她估計跟秦放唱反調,專門挑那種性感小婚紗來穿,漂亮是很漂亮了,可是秦大獅的臉色可不漂亮,黑得跟包大人似的。
他也氣,十分堅定自己的立場:「我不准!」
林宇哲搖搖頭,拿這兩個孩子氣的准新郎新娘沒轍,倒是柳思晨有辦法,她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我來選婚紗,不過你們都不能有異議。」
他們倆彼此互瞪了一下,最後還是勉強地點頭同意了。
好在柳思晨也沒有讓他們失望,選了一款大方得體又緊跟潮流的時尚婚紗造型,雖然秦放還是覺得露得太多了,可是也沒辦法,還得娶老婆不是?
顏諾也幫秦放選了西裝,兩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看得柳思晨感動得掉眼淚。
林宇哲環著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說:「思晨,不如我們也……」
「你這人記性不好是不是?我都說了,是『我』跟『你』,什麼我們,都不熟好不好?」話是這麼說,可是卻沒再掙開他。
他們連女兒都有了,怎麼會不熟?林宇哲暗自歎氣,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擔後果,是他該受的。
到了拍婚紗照時又是一陣忙亂。
光是室內拍攝就已經累得夠嗆,攝影師這會兒說新郎表情太酷,那會兒又說新郎動作太生硬,反正照了半天沒幾張照片是滿意的。
可秦放什麼時候容許自己任人擺佈?他就冷著一張臉站在那兒,那眼神看得攝影師心裡發毛,拍攝總是被迫中斷。
最後還是顏諾撂了狠話,掐著他的腰狠狠地怒瞪著他:「再不好好配合看我還嫁不嫁給你!」
秦放是誰的話都不聽,可是老婆的話是不聽也得心甘情願地聽啊,就逼著自己笑唄。拍完婚紗照,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好在他一輩子隻結這麼一次婚。
可是當他聽到顏諾跟影樓助理在商討外景拍攝的時間時他就傻了,怔怔說:「不是拍完了?」
顏諾一副看原始人的目光瞅著他,慢悠悠地說:「秦先生,婚紗系列有五套衣服,我們才拍了兩套婚紗,還有三套留到外景拍的。」
秦放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想抗議來著,可看顏諾那雙幸福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又心軟了。
好吧,只要她喜歡,什麼都可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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