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莫顏]宰相高深莫測(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4:43
標題:
[莫顏]宰相高深莫測(全文完)
莫顏 -
宰相高深莫測
(上)
燕英彤本是四大名捕,遭人暗殺後,重生為嬌弱閨閣女唐月涵,
她邊應付不懷好意的新親戚,邊追查殺害她的元凶,實在很忙!
偏偏那個前世老愛找麻煩的宰相封無忌,這一世竟又盯上她?!
唉!她不過是想為自己查清真相,為何他總是陰魂不散?
更糟的是,一雙火眼金睛太過侵略,老瞧得她頭皮發麻,
想她過去總看他不順眼,視那張俊美臉孔為無物,
怎麼才換個身體,竟開始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
甚至光為了他不經意的觸碰,就臉紅心跳不已?!
太不尋常了,鐵定是這副身體太過嬌弱,才產生如此錯覺!
不論如何,此人實在危險,為免惹禍,還是敬而遠之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5:07
第一章
月黑風高,呼嘯的風颳得一座破廟颯颯作響,林間不時傳來狼聲,活似鬼哭神號,卻掩蓋不了破廟裡的驚叫聲。
「她——她死了!」削瘦男子驚喘著,臉色嚇得發青,連退了好幾步,雙手雙腳不停打著哆嗦,瞪著地上的少女。
另一名肥胖男子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果然沒氣了,大為震怒,轉頭瞪向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夥伴。
「該死!你是怎麼辦事的,居然把她弄死了!」
「我、我只是堵住她的嘴,誰知她——她就這麼死了?」
事實上,他不只摀住她的嘴,也摀住她的鼻,她是被他悶死的。
「你奶奶的!這麼漂亮的女人,老子都還沒來得及賣個好價錢,你就壞了老子的財路!」
破廟裡,月影搖曳,一個肥胖的黑影追打著另一個削瘦的黑影,風將門窗吹得砰砰作響,灑進的銀光月輝,將地上那張清麗的臉蛋映照得影影綽綽。
一朵朵梨花從窗口吹進,紛紛飄落在麗人的烏髮、臉蛋和身子上,恍若給她送葬,將她妝點得更加美麗。
驀地,夜空打了一個驚雷,讓廟中兩抹黑影僵住,提醒他們才殺死了一個無辜少女,這雷聲怒吼的,著實讓人膽顫心驚,不知是不是作賊心虛,他們覺得這廟中的神明,似乎在瞪著他們。
其實他們只是收了銀子,答應把少女擄來,轉賣到北方的妓女戶,讓她永遠回不了鎮上。
現在她死了,雖然虧大了,但也算交差了事,兩個怕事的黑影倉皇逃出寺廟,就當是意外吧,別怪他們,怪就怪她紅顏薄命。
雷聲隆隆,一陣風吹進室內,捲起一地殘花落瓣,擦過神像所發出的聲音,像是嘆息聲。
過了一會兒,早已香消玉殞的少女突然坐起來。
她睜開靈動晶亮的眸子,望向四周,似是確認身在何處,一雙漂亮的瞳仁,在暗夜裡熠熠生輝,最後視線停駐在二十步外的神壇上。
她從地上爬起來,白色花瓣如雪片般飄落而下,她在距離神像三步前停住,喃喃開口。
「我怎麼沒死?」少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神明。
神像沒有回答,聖顏上的慈目只是靜靜注視她,一如千百年來,不管多少人燒香拜佛,神明從不顯靈。
少女低下頭,審視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白嫩而嬌弱,一看就知道不是做苦工的手。
再瞧瞧纖細的手臂,一雙修長的腿,摸摸玲瓏有致的身子,還有細滑的臉蛋。
秀眉微蹙,她從口袋摸到一個小銅鏡,接著走到門口,想要藉著月光看清自己的臉容。
恰巧天從人願,一道閃電給了她足夠的光線,讓她從銅鏡裡瞧見一張陌生的臉蛋。
黛眉如柳、朱唇如玉,細緻的瑤鼻,配上一雙明珠美玉般的晶眸。
這不是她的臉蛋,她雖然驚訝,卻也十分鎮定,她並不認識鏡中的少女,可這少女卻變成了她。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自己借屍還魂了?
她低眉深思,側過身回頭朝神像望了一眼,再度走到神像前,彎膝跪下。
「不管禰是誰,我都要謝謝禰,請受我三拜。」少女連連叩了三次頭後,便起身。
環視這間寺廟,雖然現在是暗夜,外頭又閃著驚雷,再過不久就要下大雨,可是依她的直覺判斷,此處不宜久留。
因為,她是在這裡活過來的,表示少女死在這裡,在未弄清楚少女是病死還是他殺前,她都不能再待在這裡。
跨出寺廟門檻,踩著從容的步履,俏麗身影毅然走入黑暗中。
座落在皇城大道旁的宰相府,銅門高牆,宅大院深。
當今宰相封無忌,是歷朝最年輕的相爺,年僅二十四歲,便受登基滿兩年的皇上拔擢重用,執掌相權,輔佐聖上。
在宰相府的後花園中,蓮花池旁的亭子內,兩名男子正在弈棋。
他們面容姣好,俊逸清朗,身上穿著錦衣華服,襯托出他們的雍容不凡,這兩人正是當朝的年輕皇帝和相爺。
「無忌。」
「臣在。」
「你就幫幫朕吧。」
「聖上言重了,君要臣死,臣萬死不辭,可君要臣的貞操……所謂生死事小,失節事大,臣萬萬不能失了貞潔。」
這對君臣一來一往下棋,嘴裡談的卻是其他事。
皇帝微服來到宰相府,這是常有的事,與其說是皇帝找宰相下棋,其實另有要事。
「我七妹有什麼不好?人美、端莊、性子好,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這麼好的人選,我特地留給你,你就收了吧。」皇帝忍不住抱怨,像是把上好的寶物留給好友,卻得不到感激,而且對方還不肯接受,等於不給他面子。
這時候他不稱『朕』,而稱『我』,意謂與他平起平坐。
封無忌緩緩抬起頭,視線也從棋盤上移到皇上的臉容,只見他不滿的皺起眉頭,唇角抿出一抹魅惑橫生的淺笑。
他這一笑,卻讓皇上頭皮發麻了。
封無忌緩緩開口,聲音如清泉流淌般好聽。
「當初可是說好的,我助你得到江山後就退出,可你的皇位尚未坐穩,又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所以我就接了相位,在朝堂裡,幫你與前朝元老爭;朝堂外,又要與皇后那邊的外戚勢力鬥,你說,我放著逍遙的日子不過,為何自找苦吃當這個相爺?」
皇上可不服氣了。
「相爺有什麼不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少人覬覦這個位置我還不給呢,甚至有時候……還不見得是一人之下,那一人還被你壓著……」最後幾句越說越小聲。
封無忌可不吃這一套,他與皇上自小打到大,那份打出來的情誼甚至比皇上的親兄弟更親,他很明白,皇上誰都不信,就只信他封無忌,
除了兩人有過命的交情外,更因為他對權位毫不留戀。
「當初說好,我的親事由我決定,你不能逼我。」
「逼?我那妹子可是眾人搶著要,我這是為你好耶!」
「為我好?奇怪了,我怎麼就感覺不到呢?」
當那雙墨眸逸出一抹邪氣時,皇上不由得心頭咯瞪一聲,他很明白,封無忌看似溫文爾雅,但那只是裝出來的,真正的他,一旦狠起來,絶對殘忍不留情,而且此人最恨別人用權勢逼他。
想他當初為了爭奪皇位,與其他皇子鬥得你死我活,但封無忌比他更狠,他是見識過這些手段的。
皇上一直很慶幸封無忌是自己人,但同時也沒有制住此人的把柄,因為他不留戀權力,不迷戀美人,反而是美人迷戀他居多,倘若封無忌要走,自己是沒辦法留住人的。
他從沒見過這人在意什麼,不在乎名利、沒有親人、沒有子息,二十四歲了還不娶妻,身無家累,而且又有一身武功,這種人是沒有弱點的,也最有無法無天的本錢。
自己基於私心,表面上是給他說親,實則也是存了可以制住他的妄念,只要封無忌娶了妻、有了子息,還怕沒有牽掛嗎?
做人怎麼可以沒有弱點呢!都坐到相爺的位置了,還一副愛理不理的囂張樣,在他還是皇子時,就治不了封無忌,當了皇帝後,還是治不了他,真是太太可惡了!
「唉,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當初說好的,你助我登上皇位,我一定與你分享富貴。」皇上本來想用恩賜的態度說出這些話,可是一對上封無忌的眼神時,不由得一陣心虛。
那雙如獵豹的眼,好似能看透一切。
封無忌緩緩說道:「你若是真感念我這個朋友,就別再拿這種女兒家的事來煩我。」
皇上張著嘴好半晌,說不出反駁的話,儘管想否定,可是在封無忌的逼視下,最後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這事朕就為你擋下了,太后和七公主那邊,朕會去說,沒人會逼你。」
又回覆成『朕』的自稱,封無忌也表現出一個臣子該有的態度。
「謝聖上。」
當然,這只是表面,不該讓的時候,他可是不會讓的。
此時,皇宮的公公急急來催,聖上該回宮了。此番皇上可是私自跑來的,否則哪有皇上來見臣子?該是將宰相召進宮才對。
「急什麼,朕一盤棋都還沒下完呢。」皇上十分不悅。
「皇上,太后找您呢,若發現您不在了,奴才們可是會遭罪的,請皇上體念奴才們。」跪在地上的公公,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甚至還偷偷看向相爺,眼中有著乞求。
皇上不耐煩道:「等朕把這盤棋下完。」
說也神奇,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原本看似不相上下的棋局,竟一下子兵敗如山倒,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皇上的白子被吃得全盤皆輸了。
「謝皇上承讓。」封無忌笑得光采照人。
皇上一臉乍青乍紅的,連想繼續賴在這裡的理由都沒了,氣得站起身,罵著跪在地上的奴才——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把朕的運氣都給哭跑了,害朕輸棋!」
明明是他技不如人,卻遷怒到奴才身上,嚇得一干奴才又是叩頭又是求饒。
偏偏他這一頭罵得起勁,另一頭的封無忌卻像在看好戲,連一句好話都不說。
說情等於欠皇上人情,這個奸詐的封無忌心似鐵,就是不說情,甚至還打了個呵欠,一副他再不走,會擾人休憩似的。
逼不得已,皇上只好甩袖命令。「走了!」
「恭送皇上。」封無忌很有誠意的行揖禮,從頭至尾,只有這時候才像個臣子,而且是為了趕他這個皇帝走,才這麼做的。
皇上怒氣衝衝的走人,這下好了,媒沒作成,還得想辦法應付太后,想到這裡他就煩!
他一邊走,一邊說:「這個封無忌,真是可惡,莫說一點面子都不給朕,連棋盤上照樣殺得朕片甲不留,一點都不把朕當皇上。」
他嘴上罵歸罵,心裡卻知道,他最愛的,就是封無忌這一點,為自己做事,不是因為他是皇上,而是當他是朋友。
人爬得越高,越覺得高處不勝寒,越需要一個真正的朋友,封無忌便是真正的朋友,他這個皇上就愛往相爺府跑,因為只有來這裡,他才可以清靜,莫說這兒沒有煩人的後宮妃嬪爭寵,也毋須整日繃緊神經,在乎眾多耳目,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來到這裡,他才可以暫時放下皇上的身份,當一回普通人。
底下的奴才全都知道皇上的心情,所以儘管皇上數落著相爺,但沒有人敢跟著罵,因為他們知道,相爺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比自己的親人還信任。
「你們說說,這封相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朕的七妹不說,每年外夷進貢的美人,都是數一數二的,朕想賜他幾個,他都看不上,唉,真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會入他的眼?」
聽著皇上的牢騷,奴才們互看一眼,誰都無法回答,皇上也不需要他們回答,他一邊說一邊坐上馬車,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皇宮去了。
待皇上一走,另一匹快馬奔來,匆匆進了相爺府。
趕走了煩人的皇帝,正在池邊拿著飼料餵魚的封無忌,臉上一片清明無波,看似有情卻無情的眼,望著張嘴爭著要吃飼料的魚兒。
他看似盯著魚,卻沒忽視眼角餘光瞥見護衛劉剛與一名趕來的手下低聲說話,只見劉剛怔住,眉頭深擰,接著點點頭,讓那手下待著,便轉身朝他走來。
「相爺。」
封無忌將手中的飼料輕撒一把,意態悠閒,淡道:「何事?」
劉剛卻猶豫了,甚至沉默了會兒,斟酌著如何開口,這倒引起封無忌的疑心,他轉過臉盯著劉剛。
「發生什麼事?」
劉剛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覺得這事說出來會影響相爺,可是又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些可笑,相爺何曾在意過誰?何況那人也不是相爺的什麼人,遂收起猶豫,正色回答——
「稟相爺,咱們的人收到飛鴿傳書,是關於慶天府燕捕頭的消息。」
沒人發現,封無忌墨眸底湛出一抹亮灼,但他面色平淡,轉回頭,視線又落在爭相張嘴的魚兒上。
「喔?說來聽聽。」
「是,據消息指出,燕捕頭一個時辰前,在洛梅鎮遭人刺殺身亡。」
劉剛說完,便等著相爺指示,宰相府有著最完備的天下消息網,他們派出大量人手,散佈四方,不管是朝中或地方,都佈滿他們的眼線,收集各方情報,回來稟報給相爺。
燕英彤是四大名捕之一,隷屬於慶天刑府,相爺曾說過,凡是燕英彤經手的案子,一舉一動都要回稟他,因此燕英彤的死訊一傳來,手下立即將消息傳回,告知相爺。
劉剛沒發現,當他說出刺殺身亡四個字時,相爺的手一顫,許久都沒有聲音。
清風依舊,楊柳輕擺,看似泰山崩於前,也清冷不改的封無忌,內心卻翻起驚濤駭浪。
清朗的墨眸轉成了陰厲,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潭要把人吞噬進去,他的臉緩緩轉過來,盯著劉剛,一字一字的問:「誰下的手?」
「未知,咱們的人一收到消息,便立即飛鴿傳書過來。」劉剛說完,抬頭看相爺,這一抬眼,讓他震了下。
相爺的眼神寒凜得令人打冷顫,全身散發著逼人的邪氣,卻又似一團火在燒。
相爺動怒了?
劉剛心一凜,趕忙下跪,這一跪,其他護衛奴僕們全都跟著跪了下去,無人知曉相爺因何動怒?可他散發的氣場讓所有人都冷汗涔涔。
封無忌緊捏著手中的飼料,最後全化成了粉末,從指縫間流入池中。
「劉剛。」
「屬下在。」
「備車,去洛梅鎮。」
話落,封無忌越過眾人,風帶起衣袍,吹散肩上髮絲,留下眾人餘悸猶存,尚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劉剛趕忙起身,喝道:「還發什麼呆,快去備車!」
說完,匆匆追上相爺,他在心中暗忖,跟著相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相爺的殺氣如此濃烈。
這個身體太嬌弱了。
不過才走了一段山路,居然就累了,逼得她不得不找個擋風避雨的地方,窩了一夜。
她在山洞裡度過一夜,當天際泛白,四處傳來啾啾的鳥叫聲時,她緩緩睜開靈秀清冷的美眸。
昨日,她在這裡盤腿而坐,閉目養神了一夜,試著運功調息,卻沒有內力。
難道說,換了一個身體,武功便沒了?
她黛眉深擰,這可不好,沒有武功會很不便的,她站起身,走出山洞,舉目四望,從大樹上摺下一根樹枝,將多餘的枝葉拔去後,她以枝為劍,將樹劍舉到面前,閉上眼,屏氣凝神,讓自己的靈覺提升,感受週遭的風吹草動,然後,猛地刺劍而出。
她睜開眼,見樹劍尖上刺了一片葉子,不由得大喜。
凝了凝神,她耍出一套劍式,樹劍捲起一陣風,吹得樹上梨花飄落,花瓣如雪片紛飛,樹劍所刺之處,片片皆中,使完一套劍式後,劍尖上的十幾片花瓣,宛若枝頭又開了朵梨花。
幸好,她雖然沒有內力,但劍術未失,還可自保,只不過耍了這套劍式後,她已香汗淋漓、檀口輕喘,臉蛋也紅撲撲的,似搽了兩抹胭脂。
得弄把劍來,她心中想著。
緩緩朝山下走,沒路上,她看到一棵樹上結了果子,肚子也有些餓了,於是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對準果子彈指而出。
小石子是打中果子了,可是沒有掉下來,果然少了內力還是有差,她決定爬上去,摘下那顆果子果腹。
就在她準備爬樹時,忽聞遠處傳來的呼喊聲。
「月涵姑娘——」
「表小姐——」
呼聲遠遠傳來,不少人喊著,有男有女,聲音急切。
少女站在大樹下,她一襲寬袖長裙,白色的衣裙上,綉著荷花綠葉,微風吹來,揚起她的秀髮,一張秀緻靈動的臉蛋,年輕而嬌嫩,彷彿是初春含苞待放的花蕊,可那一雙美眸,卻清冷而鎮定,一如明鏡的湖水,映照出這世間的人性百態,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一群人循著山路找來,神情著急,不斷喊著,直到有人注意到前方那一抹娉婷芳影。
「啊!表小姐!她在那裡!」喊這句話的人,正驚喜地一邊拉著其他人,一邊指著她。
少女挑了挑眉,看樣子這些人在找的,是這個身體的主人。
趙家的人一發現表小姐的身影,立刻朝她奔來,最先奔來的是幾名漢子,從他們的衣物上判斷,似乎是長工或下人。
「表小姐,可找到你了!」
「表小姐,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麼一晚上沒回來?」
「表小姐,你沒事吧?」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問她,其他跑得慢的,幾乎都是女人,或是年紀較大的,也紛紛趕到她面前,不意外的,對她又是一句接一句的詢問,
有驚訝、有喜悅,也有擔憂和鬆了口氣。
少女心想,他們果然是來找自己的,她一一打量這些人,她的目光向來精準鋭利,一下子就將這些人的長相、穿著和表情,全都記在腦子裡。
「表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一個晚上不回來,也不告知一聲,你可知道這樣會闖下多大的禍?」
說話的漢子,是最後趕上來的,一臉氣急敗壞,從他罵人的氣勢,可以看出這人似乎經常指責人,而且當他來到時,其他人都退開,把路讓給他,顯示出這人的身份在這些人之上。
這男人是誰?好大的架子哪。
她平靜地打量這個中年男子,並未被他的怒氣嚇到,甚至覺得不痛不癢,她只是不想在沒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前,胡亂開口。
一名婦人上前,好聲好氣的打圓場。
「廖管事,先別怒,表小姐一向乖巧安分,肯定有什麼原因,不如先聽聽她的解釋再說。」
「住嘴!張大媽,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廖管事?
她黛眉輕蹙,這些人喚她表小姐,表示她是這些人的主子,這管事好大的架子,居然對她大呼小叫?
她再仔細一看,這些人中,並非每個人都擔心著她,她發現當廖管事指責她時,有不少人的表情是帶著輕嘲和看好戲的,只有少數是真正擔憂,例如這位叫張大媽的婦人。
將這情形看入眼底,她心中有數,便說道:「讓各位擔憂了,回去吧。」
說完,便越過眾人朝山下走去。
「等等!」
她停住腳步,回頭看向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廖管事。
「你就沒個解釋嗎?大夥兒找了你一整夜,你就這麼一句把大夥兒打發走?你不愧疚嗎?」
「解釋?」她嘴角揚起淺淡的弧度,目光卻是不容小覷的威嚴和冷凝,不疾不徐的說道:「廖管事若真想聽解釋,一開口就會問了,而不是指責,不如等回去後,把人湊齊了,再一起解釋,省得浪費大夥兒的時間。」
她一席話,堵得廖管事啞口無言,她冷靜的態度,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廖管事何曾見過表小姐如此淡定?說話時,威嚴有序,絲毫沒有往日的戰戰兢兢,更遑論當她說話時,還直直盯著他,目光清澈深沉,看進他的眼底。
廖管事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畢竟是僕人,主子有氣勢時,自然會不自覺恭敬起來,他此刻正被表小姐散發出的主子權威不知不覺震住了。
見廖管事沒話說,她看向張大媽,命令道:「張大媽,過來。」
她的前世,本就是一名女捕頭,帶領的手下全是拿刀帶劍的衙役官差、江湖人士,那些人不是吃素的,若沒有本事,如何震得住那些血性漢子?所以她的命令自然多了上位者的氣勢和權威,而非一般主子壓壓下人的頤指氣使。
一聽到她的命令,張大媽「欸」了一聲,急急忙忙來到她面前。
「扶我回去吧。」
「是、是。」
張大媽連忙攙扶,心想表小姐今兒個是怎麼了?竟有膽子面對廖管事的怒火,還絲毫不慌。
她一向心疼表小姐,表小姐是個美麗又善良的女子,一想到回去後,表小姐即將面臨的懲罰和責罵,她便擔憂不已。
「張大媽。」
「欸,表小姐。」她忙應著。
少女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悄悄對她說:「我昨夜撞到頭了,有些事忘了,我需要你跟我說些事……」
面對張大媽驚訝的目光,她低聲道:「你願意為我保密,並助我一臂之力嗎?」
見張大媽連忙點頭,她抿出一抹笑。
「很好,在回去之前,你先告訴我,我即將面對什麼人,他們的長相、輩分、名字,全都說給我聽。」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5:32
第二章
她需要消息,好掌控目前的狀況與處境。
在面對問題時;她從不拖泥帶水,立即切入重點;光從廖管事對她的態度,她便能推測出即將面對的人事物。
一個管事都能對她大呼小叫;可見這個身體的主人在家族裡的地位不太高。
在張大媽的解說下;她掌握到幾個重點——
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叫做唐月涵;芳齡十六,足足小了自己七歲。
她死的時候,年二十三,未曾許人,也不打算許人。
她是一個捕頭;隷屬於四大刑府之一的慶天府,她早打定主意;要將這一生奉獻給慶天府。
過去她是個孤兒,無牽無掛,可現在成了唐月涵,不但多了個弟弟,還依附在趙家。
趙家是一個大家族,唐月涵的父母在她十四歲時就死了,她和弟弟只好依附娘親的家族。
生前,她之所以能成為四大名捕裡唯一的女捕頭;除了高超的武藝外,更要有過人記憶力;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膽大心細。
張大媽說一遍,她就全記住了,同時知曉唐月涵從咋日傍晚就不見人影,沒人看見她出門,也不知她去了哪裡,入夜後仍不見她出現,趙府便派人到處找,找了一整夜,倘若今晨還找不著,就報官了。
她聽了張大媽的敘述後,立刻明白唐月涵的失蹤不單純,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跑到山上荒廢的寺廟;身上無病無痛,卻死在廟裡,恐怕是他殺,而且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若非猝死;就是室息而死。
想到這裡,她心中有了底;至於是誰把唐月涵帶到寺廟的,就不得而知了;無妨,她遲早會査出。
來到山下,由於這些人是來找她的,並沒有駕馬車出來,因此只能步行回去。
她現在是唐月涵了。
唐月涵任由張大媽扶著,走在太街上,一路上有不少人的目光向她瞟來。
看樣子,她失蹤一晚的事巳經傳了出去,才會有不少人盯著她,他們還竊竊私語著,內容肯定不光彩。
張大媽擔優地看向表小姐,一個姑娘家一夜未歸,鬧得全府僕人出動找尋,傳出去可不好聽。不過她發現表小姐神色自若、步履從容,一點都不介意週遭的眼光和私語聲,令她十分驚訝,怎麼一夜之間,表小姐竟變了很多?看來這頭撞得可不輕哪!
唐月涵確實一點感覺也沒有,流言蜚語與她何干?她只是不斷審視這個洛梅小鎮,當時她追査忠陽縣大批少女失蹤的案子,追到這裡,最後遇刺身亡,醒來後,便成了唐月涵,正好藉此看看這個小鎮。
這時候,她目光一湛,見了一個熟悉的人,連忙跟上去。
她突然跑起來,讓張大媽和眾人措手不及,她也不理會他們的叫喚,便鑽到前頭的人群中。
她沒看錯,剛才瞥見的身影是魏樂,她的副手。
魏樂走得很快,她緊緊跟著,現在她沒了內力,無法施展輕功,就怕跟丟了,拐了一個彎,她發現前頭聚集了許多人,好奇之下,立即上前去,這時聽到人們的討論聲——
「怎麼回事啊?」有人問,顯然也是剛來的,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老伯嘆道:「死了一個女人。」
「死的是誰家姑娘啊?」另一人問。
「這女人可不是一般姑娘;她是京城四大名捕之一的燕英彤。」
聽到四大名捕的名號,眾人發出一陣低呼,四大名捕眾人是聽過的,他們專辦難纏大案,手執御賜金牌令,是皇上看重的大捕頭,想不到這燕英彤竟然死了,而且還是他殺。
這時候唐月涵已經鑽到前頭了,隔著幾個人,她瞧見她的夥伴魏樂;除了他;還有當地的一些大官員。魏樂直直盯著躺在草蓆上的人,那人正是原來的她。
她見魏樂一臉蒼白;緊盯著死去的她;應是聽聞她的死訊,趕來認屍的。
身為捕頭,她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破案,他們不惜與權貴作對,樹敵是平常事,死於非命也有可能,不過瞧見魏樂此刻的神情,她也動容了。
魏樂就像是她的親兄弟,一起査案,出生入死,義氣相挺,有酒同醉,有難同當,如今自己先走了,他的眼神很悲傷,淚水從他的眼眶落下,
握緊的拳頭還微微抖著。
她從沒看魏樂哭過,因為他總是大笑著,原本她對自己的死沒那麼悲傷,如今卻也因他臉上的哀痛而紅了眼眶。
感到眼中的酸澀:她連忙低下頭;閉上眼;不讓眼淚掉下來,暗恨自己的無用,居然被暗算了;連是誰殺了自己都不知道。
就算換了身份,可她骨子還是燕英彤,她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
一想到兇手,她冷靜下來;目光掃向四周;觀察是否有可疑人士來觀看;說不定兇手就混在人群中。
她立刻注意到人群外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這馬車一看便知是權貴人家。
唐月涵眯起眼;直盯著那輛馬車,虛掩的車簾後;隱隱可見一名男子的身影,車簾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可以看出那是個一身華服、貴氣十足的男人。
是他?
封無忌?
她十分意外,雖沒見到臉,但認出了他身邊的手下劉剛。
沒想到當朝相爺會在這裡,這時候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燕英彤身上,沒人注意到那輛華貴馬車。
他為什麼來了?
不可能是因她而來吧,以他位高權重的身份,是不會對她這種人的死,皺一下眉頭的。
對於這位封相爺,她一向沒什麼好感,甚至,兩人還有些過節呢……
只見劉剛沒入人群,不一會兒又從人群裡悄悄退出,往馬車走去。
「相爺。」他恭立在馬車前,低喚著。
車廂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如何?」
劉剛恭敬地回覆。「是她沒錯。」
短短四個字,讓馬車裡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車簾內,雍容的身影若隱若現,珠子串成的車簾模糊了男人的面孔,讓外頭的人無法看清,卻能讓車裡的人,看清外頭的一景一物。加上劉剛及其他屬下不敢直視,所以他們沒看到相爺現在的表情,若他們看到,就會發現他們主子冰冷的神情,以及緊握的拳頭。
『是她沒錯』四個字,讓封無忌俊美的面孔霎時鐵青如地獄羅剎。
她真的死了?
那個冷艷聰敏、辦案拚命,膽色不輸男人的女人,居然就這麼死了?
當他聽到她逝去的消息時,他還不信,非要自己親自來一趟,想確認這只是誤傳。
劉剛是他的手下,他非常清楚劉剛的能力,他不會看錯,也不會妄言。
這表示,現在躺在那裡的女人,是燕英彤沒措。
其實,當見到魏樂悲慟的表情時,封無忌便心由有數了,可他還是堅持要劉剛親自確認。
久久沒聽到車廂裡的動靜,劉剛感到不安,偷偷抬眼,他跟著相爺許久,卻和別人一樣,很難弄懂相爺在想什麼。
不過對於那個燕英彬,自己一直有種感覺,相爺對她的一舉一動頗為上心,而且昨日聽聞她的死訊後,相爺竟連夜趕來,這行為實在令人訝異。
現在確定她死了,相爺遲遲沒再發話,如此沉默,更是不曾有的。
相爺沒開口,他也不敢多言,始終低首,等著相爺的吩咐。
「怎麼死的?」車廂裡終於淡淡傳來一句話,清冷無比。
「被人從身後一劍刺穿,一刀斃命。」劉剛低聲道,這裡人來人往,他的聲音不太不小,剛好可以讓相爺聽到。
又是一陣沉默後,車廂裡傳來低沉的命令。「去査清楚是誰動的手。」
劉剛拱手恭敬道:「屬下遵命。」
馬車內的聲音淡淡的,一如以往,感受不到任何情緒被動,所以馬車外的手下們,完全不曉得車廂內那俊美的面容,此刻有多麼鐵青和冷冽。
封無忌下巴繃得死緊,眸光陰狠鋒刺,卻也帶著悲慟。
可在此種情況下,他依然敏鋭如劍,突然轉頭,視線在人群中搜尋著。
唐月涵始終盯著馬車裡的人,車廂裡的人轉頭向她看來,她連忙低下瞼,避開視線。
她雖然沒了內力,可靈覺還是有的,剛才她探測的目光被封無忌察覺到了,這才收回視線。
她可以感覺到,封無忌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搜索著,她一直知道,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年輕宰相,是個難纏的人物。
她不想引起對方的注意,所以再也不敢往他那兒瞧,自己混在人群裡,又變成另外一個人,相信不會被他注意到的。
這時候官差來趕人,要聚在這兒的百姓全部散去,她也隨著人群離開,心想,以後有機會,再想辦法與魏樂和其他府內弟兄們聯絡吧。這時候張大媽終於找到她,急急忙忙趕來。
「表小姐,終於找到你了!你跑去哪裡啊?咱們都快急死了,你沒事吧?」
唐月涵望著一臉急壞的張大媽,又看向氣急敗壞的廖管事與其他僕人,那些人瞼色都很不好,顯然她剛才突然跑走,讓他們氣得不輕。
不管如何,她現在需要的,就是先以唐月涵的身份話下來,以後的事,再從長計議,另做打算。
「沒事,回去吧。」
她讓張大媽扶著,對其他人視若無睹,臨走時,她回頭望了身後一眼,見那輛華貴馬車,依然停在那兒。
趙家主院的廳堂上,趙老爺來回蹢步,一臉著急,幾乎整夜沒闔眼,坐在廳堂上的,還有趙夫人和兩名小妾,以及幾名丫鬟。
趙老爺又急又氣,倘若外甥女真出了事,那可怎麼得了,他還妄想靠她與簫家聯姻,她若真的出事,他的如竟算盤不就全空了?
想到這裡,他更是氣得瞪向一旁的三姨娘。
「好好的人怎麼會不見?叫你看著一個人還會弄丟!沒用的東西!」
三姨娘一臉委屈,哭哭啼啼曝嚅道:「這麼大的人了,若存心偷跑,又有誰顧得著,更何況我又沒有三頭六臂,哪能日夜監視著?」趙老爺聽了,更加怒罵。「要是找不回來,唯你是問!」
三姨娘恨恨的咬著唇,不敢頂嘴,只能把所有委屈往肚裡吞。都是那個臭丫頭害的,要是回來了,定要她好看!
「老爺、夫人。」一名僕人匆匆走進來,一見到主子,大聲亶報。「找到表小姐了。」
趙老爺一聽,立刻站起來。
「找到了?哪兒找到的?」
「在往元和寺的山路上。」
趙老爺又急忙問:「她怎麼樣?有沒有事?」
「表小姐沒事,咱們找到她時,她正要下山哩。」
聽到她沒事,趙老爺鬆了口氣的同時,一股火氣生出,重重哼了一聲。
「她人在哪裡?」說這話時是吃了十斤砒霜。
「剛剛進門,估計正在房裡呢。」
「帶她來見我!」
僕人不敢耽擱,領命而去,其他僕人互看一眼,都知道表小姐這次要倒大楣了,少不了挨一頓板子。
不一會兒,唐月涵在僕人的引領下,朝主院走來。
她已換了一件乾淨的衣裳,人也稍作梳洗過,她一路走來,順道打量趙家宅院,絲毫沒有大禍臨頭的畏怯樣;反而是身旁的張大媽比她還緊張。
「表小姐,待會兒老爺不了大發脾氣,斥罵一頓,你就儘量賠不是,想辦法消消老爺的氣,說不定可以少挨板子。」
「嗯。」唐月涵不以為意地應了聲,她注意著沿路所見的每一個僕人,想找出陷害『唐月涵』的可疑人物。
張大媽陪她來到主廳後;便不能陪她進去了;還小聲囑咐她切謹慎行事。
她朝張大媽點個頭,便踏上台階,跨入主廳。
一進去;她好奇的掃了下四周;見到廳裡坐著滿滿的人,沒坐的也都站滿了,而且人人都沒好臉色。這股冷沉的氣氛,加上這些人的臉色,她挑了挑眉,有意思;說不定害死『唐月涵』的人,就在裡頭。
「跪下!」一聲喝令傳出。
唐月涵看向發出命令的男子;照張大媽的形容,看來他就是趙家老爺;她的大舅舅了。
她二話不說;緩緩跪下;低著頭。
趙老爺氣憤地指著她。「你這個死丫頭,一整晚不見了,我還擔心你遇到危險,一整夜未闔眼,想不到你半夜跑去元和寺,好大的膽子!」
趙老爺的罵聲響徹廳堂,有人訕笑,有人不屑,也有人幸災樂禍,都沒人注意到,跪在中間的唐月涵十分冷靜,只因為她低著頭,所以他們都以為她嚇到不敢抬頭。
坐在椅子上的趙大夫人也站起身,走到丈夫身旁說道:「這個月涵哪,是越來越放肆了,也不想想他們姊弟來投靠咱們,咱們好心給吔們吃住,不安分一點就算了,還給咱們找麻煩。」
二姨娘也上前說道:「是呀,昨日不過講了她兩句,居然鬧離家出走,若是傳出去,街坊鄰居還以為咱們趙家虧待他們了呢。」
大夫人和二姨娘一邊說,一邊左右伺候著丈去,為他拍拍背,把氣撫順一些。
「二姨娘,你也別怪表妹,誰知道她經不起別人的一、兩句重話呢。」
說話的,呈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姑娘,相貌與二姨娘有些相似,這人應該就是大表姊秋霜了。
「哼,怎麼能不怪她,一個姑娘家半夜跑出去,一夜未歸,依我看,她不會是和什麼人私會吧?」這可是很嚴重的指責,不過由此聽來,說話的,是一個看是大表姊對她好似很妒恨,就不知是為了什麼。
「半夜私會男人?不管是真是假,傳了出去,豈不收壞咱們家風?老爺,不能輕饒她呀。」三姨娘故意在火頭上添了油,把話講得難聽。
沒有證據就誣害,可知這婦人也不喜歡她。
「三姨娘,月涵表妹平時十分乖巧,她或許有她的理由。」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男子,大約二十歲,這人應該就是大兒子趙文謙表哥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數落著,唐月涵靜靜地聽,不斷從他們的話由吸收訊息,她注意到的是,在這些人中,唯有一個女子十分安靜。
從她的打扮便知,她不是丫鬟,這女子沒有數落她,也沒有幫她說話,而是皺著眉靜靜看著她。
依照張大媽的形容,這人應該是三表姊趙著雅。
唐月涵悄悄的望了對方一眼,根據自己多年査案的經驗,這女子最可疑,說不定與身體主人死在寺廟裡有關。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煸風點火,趙家老爺越聽越上火,最後大聲喝令。
「老廖拿家法來!」
趙老爺此話一出;眾女子心中歡喜;唐月涵卻是眉頭一擰。
挨板子?那可不行,她現在沒有內力,無法護體,這嬌弱的身子可不經打,看來不能再當啞巴了;得反擊才行。
當她正要開口時,門外一名僕人匆匆來報。「老爺,蕭家少爺來了。」
聽到蕭家少爺,唐月涵發現眾人臉色都變了,令她不禁好奇,這蕭家少爺是誰?為何眾人聽到他來,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十分豐富,有驚喜,也有懊惱,而趙老爺更是一副不知該不該行家法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一名身形玉立的男子跨人廳堂,他一進來,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一個相貌俊朗的男子,生得三分儒雅;七分倜儻,膚色白皙,一對迷人的桃花眼更是靈動有神。
她側過臉打量對方,心想這人是誰?張大媽並未和她提到這名男子。
「晚輩見過趙伯。」蕭玉升優雅地向趙老爺一揖;趙老爺急忙上前扶起他。
「賢侄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蕭玉升含笑站直身子;轉頭向大夫人和兩名小妾問好,接著環視所有人之後,目光落在她身上。
當兩人目光對上時,唐月涵感覺到這男人看自己的眼光太溫柔;不由得心下生疑。
「涵妹,你可回來了,我擔了一整夜的心哪。」
男子邊說,邊上前將跪著的她扶起,這行為可說是自行獨斷,未曾問趙老爺一聲,趙老爺居然也沒反對。
唐月涵疑惑地看著他;不只趙老爺,趙家眾人對這男子似乎頗為禮遇。
而現在,他有意護著自己。
能夠不跪,當然最好,她順勢站起來,決定繼續觀察下去。
蕭玉升將她扶起後,便向趙老爺懇求。「趙伯,涵妹既然回來了,也安然無恙,還請趙伯看在晚輩分上,別責罰她了。」
趙老爺原本是氣怒的,可自從這蕭家少爺來了,他的氣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還笑咪咪的。
「唉,既然賢侄替她求情,好吧,我這次就饒了她。」說罷,趙老爺轉頭看向唐月涵,命令道:「還不快謝謝簫少爺。」
她眼中閃過一抹光芒,朝簫少爺輕輕一福。「謝謝蕭少爺。」
原來這個簫少爺在趙家說話很有份量,也對這身體的主人很有好感,因為當他求倩時,看著那些表姊妹一臉含著嫉妒的模樣,她終於明白她們的厭惡和嫉妒所為何來了。
本來她已經想好了,說不通,就走人,現在連理由都不用說,趙老爺又訓了她一會兒,但沒再為難她,便讓她退了出去。
唐月涵沒有猶豫的走出廳堂,一出來,她便向張大媽打聽蕭玉升的事,原來他是洛梅鎮大富商簫室的少爺。
說起簫家,洛梅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他們可不是一般商戶,而是深受朝廷看重的大商人,簫老爺經商手腕了得,與朝中權貴交好,舉凡鹽鐵和兵器,都是由簫家經手,為朝廷賺取雖無功名,卻享有和權貴相當的地位。
這簫玉升年十九,是簫老爺十分看重的兒子,不但生得英俊,又尚未娶妻,洛梅鎮的姑娘沒有不喜歡他的,而他,偏偏看中了自己。
「原來是這麼回事。」
唐月涵低頭沉思著,想起適才簫少爺的眼神,對於此人喜不喜歡自己,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盤算著,他或許可以用上一用。
「表小姐,你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唐月涵抬頭,望向擔憂的張大媽,心想這好人是個老實人,心地也好,亦是可用之人,遂拍拍她的肩膀。
「我肚子餓了,你去幫我弄點吃的到房裡來。」
她本就是個做大事的人,哪裡會在意那些小事,對她來說,這些人的想法與她無關,她只要弄請楚目前的處境就行了,至於那些責罵和眾人苛刻涼薄的表情,早被她拋到腦後了。張大媽去張羅吃食,她走向自己的屋子,順便又到處看看,還沒走回去,便有人喚住她。
「涵妹。」
唐月涵轉過身,望向來人,叫住她的,正是簫玉升。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5:51
第三章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向自己,面對他微彎的雙含笑的桃花眼,這男人長得風流倜儻,但她平靜無波,等著看他有什麼話說。
蕭玉升來到她面前,他站得很近,但她沒有退,而是打量他臉上的神情。
「有沒有麼話想對我說?」蕭玉升溫柔地問著。
料不到她答得這麼快,他先是一怔,繼而目光幽深。
「你就不想解釋,昨夜你為何一人往元和寺?」語氣中有著佔有慾,認為她該給他一個解釋。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見這男人臉上雖含笑,但並未笑進眼中,盯著她的目光烔亮威逼,恐怕是聽了那些三姑六婆的話,懷疑她是為了私下會情郎才一夜未歸,所以想向她問個清楚。
她想了想,回答他:「想。」
蕭玉升目光閃過精芒,談道:「說。」語氣不怒,卻帶著威嚴。
她覺得好笑,難不成他真懷疑她私會男人?這語氣好像丈夫在責問妻子,還未嫁她,他就當她是他的人了。
很遺憾,他這種威勢對她沒用。
「昨夜我是被人擄去的。」
「什麼?」蕭玉升頓住。
「擄去我的人,很明顯是想殺了我,大概是嫌我妨礙了他們吧。」她說話向來一語中的。
他一臉驚訝。「此話當真?」
「我何須騙你?你想想,我一個姑娘大半夜不睡覺,跑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做什麼?若非我運氣好逃出來,今日蕭少爺見到的,恐怕就是我的屍身了,至於為什麼有人要害我,我猜,大概是眼紅嫉妒吧。」
若說這蕭玉升對她有什麼用處,大概就是可以借他之勢,來壓壓那個妄想捅她一刀,心存不軌的人。
蕭玉升瞠目結舌地盯著她,不等他開口,她微微一福。「蕭少爺雖然為我說情,不過這麼一來,嫉妒我的人就更惱火了,小女子才大難不死,亟需好好休息,就不陪蕭少爺了。」
話落毫不猶豫的離去;留他一人怔楞在原地。
也好,把話說明了,省得他以為自己給她添了多大的人情,更要讓他知道;她因為他而遭受橫禍;為了面子,他勢必會有一些作為。
她走回自己的廂房,這廂房位置偏僻,只有一個小院,如她所料。『唐月涵』果然處處受趙家壓制,但對她來說,偏僻有偏僻的好處,此處圍牆雖高,但旁邊有一棵桃樹,只要爬上這株樹能翻牆出去出去。出入還挺方便的呢!
正當她打量圍牆時,直覺有人在盯著她,她立刻回頭,瞧見一個男孩,這男孩約十二、三歲,身子骨很瘦,臉色青白,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但雙眼很漂亮,正直直盯著她。
「姊。」
小男孩低喚了一聲,他站在那裡,也沒有靠近,雖然瘦弱,表情卻很堅毅;嘴唇抿得很緊;微擰的眉頭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個倔強頑固的小子。
唐月涵好奇的看著他;張大媽說她有一個十三歲的弟弟,叫唐日擎,就是這個小子了。
被人叫一聲這是很奇妙的感覺,她是孤兒,家中無手足自幼被師父養大,一直是孤身一人,想不到換了身子後,便多了一個弟弟。
她曾經幻想過,若有手足,不知會是什麼感覺?倘若她有手足,她一定會對他們很好很好……
也許是因為憑空多了一個弟弟,實在太奇妙了,她不知不覺走到人家面前,還把手放在他身上模來模去。
「姊,你在幹麼?」
被摸臉又摸身體,唐日擎一臉呆愕的瞪著她,雖然大皺眉頭,可是並沒有阻止姊像摸小狗一樣摸著他的頭,他的臉,還有他的肩膀。
「弟弟。」
「嗯?」
「弟弟。」
「嗯?」
「弟弟……」
唐日擎一張臉黑了半邊,姊姊抱著他,嘴裡不斷叫著弟弟,這種怪異又親昵的舉止,讓人完全模不著頭緒。
「姊,你怎麼了?你昨天失蹤了一晩,沒發生什麼事吧?」
感受到弟弟語氣中的擔憂,唐月涵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感動,不知是否因為得了這個身子,和這男孩有了血緣關係,她很自然的認同他,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了。
她當下有了決定,心中默唸著。
唐月涵,既然我借用了你的身子起死回生,你放心,今後你弟弟的一切就由我負責,我一定善待他、保護他,把他訓練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若地下有知,請安心瞑目吧。
「姊,你這樣很奇怪。」男孩已經十三歲了,顯然很不習慣被這樣對待,像在抱小孩子似的,忍不住尷尬抗議。
這時唐月涵放開他,不過兩手仍放在他的肩膀上,弟弟身高只比她矮半個頭,她目光嚴肅的望著他,正色說道一一
「日擎,姊很好,沒有事,不過姊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仔細記住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好嗎?」
這個弟弟雖然尚未及冠,不過歷經了父母故去和世間涼薄,表情是世故而沉穩的;他聽了姊的話後,也沒有囉嗦,便點點頭。
「你聽好,姊咋天失蹤了一晚後,有了新的體悟,所以姊現在的想法和行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但不管如何,你記住,我永遠是你姊姊,我會照顧你,不讓別人欺負你。」
她說得很認真,尤其是最後一句話,看著唐日擎單薄的身子骨和眉宇間那抹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憂愁,便知道他在趙家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依他倔強的性子和沉默的性格,肯定把這些委屈往肚子裡吞;因此又更加壓抑了。
唐日擎望著姊姊,他不明白姊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她明明是個弱女子,照顧自己都來不及了;還有何能力顧及他?
不過大概是姊姊的神情太認真,而且他也不想讓她傷心;所以便點個頭,嗯了一聲。
唐月涵從弟弟黯淡無光的眼神中,知道他對自己的話沒信心;只是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沒關係;日後有的是時間讓他改觀。
張大媽將吃食送來,兩人還沒吃早飯,肚子早餓了,不過當她看到張大媽送來的早食後,發現飯菜少得可憐,幾乎沒幾兩肉,菜色也很難看,
味道更是不敢領教。
唐月涵心中有底,三餐大概都脫離不了這樣的菜色,難怪弟弟身子骨瘦弱;首要之務,便是將他養壯一點。
「想不想吃大魚大肉?」她問。
「呃?」正要塞飯到嘴裡的弟弟;聞言楞了下;抬眼看姊姊;不明白她突然這麼問道用意。
不等日擎回答;她對他說道:「走;我帶你去吃香喝辣。」話音剛落;她便起身;一把拉著弟弟的手臂;就要往門外帶。
被她拉著走的唐日擎;連忙放下碗筷;一邊驚愕的看著姊姊,一邊回頭依依不捨望著還沒吃到一口的飯菜。
「姊,你要去哪兒?」
「跟我走就是。」
「可是那飯菜......」
「別吃了;留著胃;等會兒讓你吃得滿嘴肥油。」
從正門出去是不可能的,耳目太多,所以她拉著弟弟,在他一臉驚愕下,很輕鬆地爬樹翻上牆。
「上來呀。」蹲在牆頭的她對弟弟說道,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好似這是小事一樁。
弟弟猛回神;看到姊姊還真的跳下去了;他也急急忙忙爬樹翻牆。
姊是怎麼回事啊?居然變得如此大膽!
「姊,等我!」不及細想,他也趕忙跳下牆。
唐日擎原本不信,可是姊硬要拉著他走;若非她再三保證會有大魚大肉,否則他是做不出翻牆這種事的,若被趙家人發現了,肯定是一頓好打。
令他震驚的是;姊姊居然會翻牆?而且還翻得很順手俐落,反而是他從牆上跳下來時;怕被人看到,心中緊張,所以摔了個四腳朝天。
接著,姊姊帶著他,大搖大擺進了一家食堂,這食堂的菜餚很香,每次他經過時都會流口水,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進到這裡吃飯,而且還點了滿滿一桌的菜。
唐日擎目瞪口呆,當姊姊要拉他進食堂時,他緊張得猛揺頭,覺得姊姊簡直是瘋了,這食堂的價碼可是很貴的;來此地用膳的都是家境富裕的大爺公子和小姐,更別說還可以包下一間包廂了。也不知姊姊跟掌櫃說了什麼,他心虛地躲在姊姊身後,睜大眼看著那掌櫃居然對姊姊禮遇有加,命店小二領著他們上二樓,進了一間包廂雅座,之後就看姊姊俐落地點著菜。
在他瞠目結舌之下,一桌菜放得滿滿的是大魚大肉,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全沒少。
「吃吧。」唐月涵率先用筷子按了一隻雞腿放入他碗裡。
「姊,這——這些菜要不少銀子吧?」
「嗯,是呀,所以不能浪費,全部都要吃光光。」
「可、可是我們哪有銀子付這些?」
「放心吧,那掌櫃欠我錢。」
「真的?」他驚愕得再度瞠目張口。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可能帯你來吃霸王餐,快吃。」她很自然的吃了起來,不慌不忙。
唐日擎雖然半信半疑,但畢竟是少年心性,加上姊姊說得胸有成竹,他又饑腸總總,再也受不了地拿起碗筷來吃。
一開始他還吃得很小心,最後變成了猛吞,發育中的男孩食量是很大的,尤其迫切需要肉。
唐月涵微笑地看著弟弟大口大口的吃,她生前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停留,便選定一家食堂,一次付清大筆銀子,每次來用膳,只要扣銀就行了,幸好這宗掌櫃的認錢不認人,用的是『煙雨』的名號,而非本名,所以剛才她只跟掌櫃的報上名號,再畫上當初留下的畫押符號,便順利進來了。
她付出的銀子,足以讓他們姊弟倆吃上好幾個月都沒問題。
看著弟弟臉上逐漸露出笑容,她也笑了。
「好吃嗎?」
「嗯!」唐日擎用力點頭,因為嘴裡寒滿了肉,說不出話,只能用力答一聲。
大概太興奮了;所以原本青白的臉多了讓他的臉色好看很多;雖還未長大;可已有俊朗公子的雛形了。
唐月涵笑著為弟弟舀湯;讓他順順喉,免得噎到了,吃完後;離開食堂前,她還讓店小二包了幾個包子;打算回去加菜。
不只這天她讓弟弟吃得飽,之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帶弟弟翻牆來這家食堂飽餐一頓,這麼豐富的一餐足以抵兩餐,然後再外帶包子或大餅,晚上餓了就充飢,至於趙家那些比豬狗還不如,都被他們偷偷倒掉了。
連續吃了三天;她這個弟弟因為有了可以期待的事,每天都有笑容;而且翻牆翻得比她還快,也開始相信這個姊姊是認真要照顧好他。
這一天;姊弟倆吃完大餐後,唐月涵讓弟弟先回去;說自己有事要辦,與弟弟分開便往南邊胡同走。
當她走在街上時,不遠處的哭聲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向聲音來源處,那兒聚集了一群人,似乎在看什麼熱鬧,這吸引了唐月涵。
她生前是名捕;對所有事自有一份敏鋭度,當下便明白有糾紛發生了,遂走向人群。
在人群中,她見到一對祖孫抱著一隻狗痛哭,有兩個壯碩的男人正拿刀將他們圍住,怒瞪著他們,而一旁站著的男子,一臉陰沉,身上穿的是質料上好的衣袍,似乎是個有點勢力的主子拿刀的是他的手下;這主子的灰袍上沾了水污;地上還有打碎的玉製酒壺。
見到這情景,唐月涵向一旁的婦人詢問。
「這位大嬸,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婦人轉頭看她,惋嘆一聲。「唉,也不知那劉老爹養的狗兒發了什麼瘋,一見到那位楊公子,就撲上去咬他的手,結果酒壺落地,不但弄得他一身污,還把那很名貴的酒壺打碎了。」
另一名百姓聽了,也說道:「那狗兒真是忘恩負義,要不是劉老爺把它撿回來,給它吃住,它才沒有餓死在街頭,畜牲不懂報恩就算了,居然去咬楊公子,人家的爹可是一名武官哪。」唐月涵聽完這些人七嘴八舌的敘述;她目盯著那隻狗兒,又看了看破碎的玉壺;再看看楊公子手上的牙痕,目光一亮。
不一會兒,來了三名衙門官差,他們在聽了楊家僕人的說明後,為首官差便厲喝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放任畜牲亂咬人,把他們帶走!」
聽他一喝,另外兩名官差就要上前拿人。
「冤柱啊大人!」
年老的祖父抱著哭紅眼的孫女,向他們求饒,被孫女緊抱著的那隻狗兒,也不停吠著,似乎發現對方要對自家主人不利,所以露出鋭利的獠牙,他們敢伸手,就會咬下去。官差們怒道:「好張狂的畜牲,先斬了它!」說著便抽刀要殺了狗兒。
這時卻傳來清楚的阻止聲——「官差大爺,請手下留情。」
沒料到居然有人從中阻攔,三名官差和那些男人全都怔住,連哭喊求饒的祖孫兩人也是一呆。
不只他們,包括現場的圍觀百姓,全都看向這個突然走出的女子。
說話者正是唐月涵,她原本在人群中,見官差要殺狗兒,便出來阻止他們。
唐月涵本就是一名美人,她只是站出來,便輕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一臉怒氣的楊公子,也是一怔,一雙眼直直盯住她。
只見她弱柳一般的婆態,婀娜娉婷,即使身上的農裳普通,可是無損於她的美貌。
這麼一個大美人出聲阻止,那力量絶對比一般百姓大多了,至少讓人想給她說話的機會。
成功聚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後,唐月涵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字都能請清楚楚傳到眾人耳中。
「官差大爺,還有這位公子,請先別發怒,實不相瞞,小女子認為這隻狗兒之所以攻擊公子,似乎另有隱情,小女子說不定能査出直相。」
她的聲音婉轉悠揚,十分好聽,加上目光清澈無懼,態度從容不迫,說的話又另有涵義,成功引起眾人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是這位楊公子的好奇心。
「姑娘可以找出狗兒攻擊本公子的原因?」
「小女子願意一試,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楊公子見她生得美,已生好感,更好奇她所說的話,遂點頭。「好。」
得到對方的應允,唐月涵便在眾目暌暌之下,開始調査。
當她『辦案』時,很白然便展現出『名捕』的本性,一步一行,舉手投足間,儘是俐落。
照理說,像她這樣未出閣的姑娘,本該對眾人的目光感到害羞,但她神色從容,不畏懼眾人盯著她,是因為她早巳習慣了,她辦的幾乎都是大案子,總有百姓圍觀,所以她不以為意。
她走到祖孫兩人身旁,先問了一些問題,接著又走到摔碎的酒壺旁,破碎的碎片上有灑液,她拿出繡帕,纏在手指上,然後隔著繡帕踹起那盛著酒液的一小片碎片。
當她把碎片移到狗兒的面前,狗兒驀地又大聲駐吠,並發出鳴鳴的警告聲,特別激動。
唐月涵將碎片移開,狗兒便不吠了,於是她轉向楊公子,問道:「請教公子,當這狗兒攻擊公子時,公子可是正要飲酒?」
楊公子想了想,點頭。「正是。」
唐月涵露出恍然大牾的表情。「果然。」
「姑娘的意思是?」
楊公子十分好奇,眾人的好奇更是被提到了頂點。
「不瞞公子,小女子認為,公子不但不能怪罪這對祖孫和那隻狗兒,甚至還要重金酬謝他們。」
此話一出,不單楊公子和官差們意外,現場百姓審是嘩然,發出嗌嗡的討論聲。
「姑娘這是何意?本公子被他的狗咬了;還摔破了昂貴的酒壺;卻要送銀子感邀他們?」莫說楊公子感到好笑;在場沒有一個人不覺得她說的話離譜,失笑的人不少。
唐月涵早知眾人反應;一點也不介意;依然目光堅定的望著楊公子,一字一字把話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因為多虧這隻狗兒,公子才沒喝下被下毒的這酒。」聽到酒有毒,在場眾人俱是一楞。
「這酒有毒?」
「是的,剛才我問了這位老伯和他孫女,這隻狗兒平常很乖巧的,從不亂咬人,也不亂吠叫,它之所以攻擊公子,是因為聞到酒中有毒,正確的說,它不是攻擊公子,而是因為那毒藥味如此激烈的反應。」
眾人再度嘩然;楊公子也是神色一變;他瞪著地上摔碎的酒壺,顯然被她的話駭到,似是想起了什麼。
唐月涵見公子被她的話影響了,不過還不夠,她需要更有力的證明,因此乘勝追擊,繼續說道:「衙門辦案,會訓練一種狗,專門聞嗔辨識一般人聞不到的毒藥味,公子若不信,可以問下官差的大爺。」
她這麼一說,楊公子和眾人的目光,立刻往官差大爺看去。
面對眾人期待的目光;三名官差霎時成了焦點,自然也不敢馬虎,連忙抬頭挺胸;擺出官爺的氣勢、行家的派頭。
「沒錯。」
其實他們只是地方官差,哪裡知道這種細節,不過耳聞罷了,但人就是這樣,絶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曝露自己的無知和短處,他們見這姑娘說得斬釘截鐵,不論是說話的內容還是態度,都有見識;怕是家中有人在刑府當差,萬一是的話,他們若說不知道,可就丟人現眼了,所以才表現出肯定的模樣,反正只是砸了酒壺,又沒死人,這種小事很快就不了了之。
得到官差大爺的認同,她將話題引導到狗兒身上:指著狗兒說:「這隻狗兒是這對祖孫兩個月前撿到的,我想它以前受過毒物聞嗔的訓練,各位也看到了,適才我將酒液拿到它面前,它反應特別激烈,我相信公子這壺酒,恐怕有問題。」
她前世是名捕;對這種經過特殊訓練的狗兒一點也不陌生;她早看出狗兒的反應有問題;不過礙於她如今只是平凡的姑娘家;說的話有可能不被採信,所以必須借官差大爺的勢來說服。
唯有如此,才能讓這對祖孫尋冤得雪,讓這只忠心的好狗兒不枉死。
聽完她一席話後;只見那楊公子表情沉重;她知道;自己的話起效用了。
果然不一會兒;楊公子走向官差大爺說了些話,然後將一個錢袋遞給老伯,說是酬謝他的;接著他轉身拱手向唐月涵一揖。
「多謝姑娘提醒,在下差點冤枉了好人。」當楊公子向她致謝時;一雙眼特別炯亮。
這人尚未測試酒裡是否有毒;就已經相信她的話;可見他心裡是有數的。
唐月涵輕輕福了下,算是回禮,接著楊公子帶著兩名手下離開,八成是處理私人恩怨去了。
在對方離開後;她也不想久留;為此已耽擱一些時間了,便轉身走人,至於身後那些圍觀百姓的讚譽和討論聲,全被她甩到腦後,一點也不在意。
她是中途轉來這裡的,現在事情解決了,便又沿著原路回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她在城南的私人宅子,那兒是她生前買下的宅子,她要去取一些東西。
可她才剛走回原路,便有一名高大壯碩、腰兩劍,一臉嚴肅的男子擋住去路。
面對這高頭大馬的男子,唐月涵不驚不慌,抬眼直視對方,從容談定的詢問:「請問閣下何事?」
男子抱拳道:我家主子見到剛才發生的事,他很佩服姑娘的聰敏竟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解救那對祖孫,還讓他們得到一筆意外之財,因此主子想找姑娘說話。」
唐月涵轉頭瞟了旁邊一眼,感覺有一道視線,從飯館二樓的雅座窗口,朝她傳射過來。
今曰天氣睛朗,萬里無雲,上頭的陽光有些耀眼,刺眼的明亮顯得屋裡更加晦暗,使二樓廂房裡那抹身影也變得模糊,教人看不請,可是她卻能清楚感覺到,那人正居高臨下盯著她。她有禮的回絶。「這位壯士,小女子單身一人,多有不便,還請見諒。」語罷,就要繞過男子離開。
不過對方跨了一步,又擋在她面前。
「只是問個話,沒有其他事,還請姑娘給個面子。」這話說得很碓,男子很堅特要達成主子的命令,請她走一趟。
唐月涵秀麗柔媚的面容上是一片清冷,炯亮的眼眸更是平靜無波。
她看著男子,心想自己才變成唐月涵不久,也不知対方是什麼來頭,不想生事,若只是找她問個話,沒其他目的也就罷了,倘若不懷好意,她也沒什麼好怕,大不了見機行事。
想到這裡,她便點頭。「好吧,請帶路。」
她跟男子往飯館走去,上了二樓雅座,當見到屏風後,那位男子口中的主子時,她不由得秀眉微蹙。
竟然是他!封無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6:25
第四章
坐在主位上的封無忌朝她望來,不管是穿著相爺錦袍,還是現在的公子打扮,都掩蓋不了他的華貴氣質。
不過,他的俊魅妖嬈和權貴風采,從來不是她需要關注的地方,對這位相爺,她只有戒慎防備和滿腔的正氣凜然。
「請間公子找小女子有何指教?」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平靜,明明該是羞澀的姑娘,卻沒有一般姑娘見到俊逸公子會有的羞怯,所以讓封無忌有些意外。
他從頭至腳打量她,這樣的目光,也無法令這名姑娘心慌意亂。
「姑娘請坐。」他笑道。
唐月涵也不客氣,說坐就坐,坐好後,便抬頭迎上他的眼,等他發話。
封無忌談問:「姑娘適才好膽骨,救了那對祖孫。」
「只是路見不平,沒什麼值得稱許的。」她答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問姑娘,如何知道那隻狗兒受過毒物聞嗅的辯識訓練?」
原來是好奇這個,只可惜,她不打算解釋給他聽。
「我是胡謅的。」
這話讓封無忌一頓,一旁的劉剛等人也感到訝異。
「胡謅的?」封無忌似笑非笑的問。
「我見祖孫倆可憐,怕那公子不鐃他們,所以斗膽編了故事,誰知道那公子居然信了。」
在那種倩況下,隨便胡謅一段話,便輕易說服了對方,替那祖孫化險為夷,還打發了官差?
封無忌嘴角揚起輕淺魅人的弧度,這分明是敷衍之詞。
「若直是胡謅的,那麼姑娘的膽子也太大了,有這種膽子的閨閣姑娘,我還沒見過幾個。」
「為了救人,我沒想那麼多,不過現在細細想來,是挺嚇人的,我怕那位公子回去後發現被我騙了,所以得趕緊走人,若公子沒其他事,請恕小女子告辭。」
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她逕自起身,就要走人,不過她才轉身,便有兩名手下擋在她前頭。
她望著這兩大巨牆,然後轉頭望向封無忌,挑釁的盯著他。
封無忌見她無畏無懼,似是在等著他放人,一副不想再留下的模樣。
他楊了楊眉,舉手示意,兩名手下立即讓開,她便大步走人。
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封無忌不禁摸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的開口。
「怪了,我今天的打扮是不是不對?」
主子一開口,身旁的四名護衛互看一眼,劉剛忙回話。「公子打扮,並無不妥。」出門在外,他們便喚相爺為公子。
封無忌一臉深思。「是嗎?怎麼這姑娘看到我,竟沒有一點驚訝或是心慌意亂的模樣?」
不是他自戀自誇,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女子在見了他之後,不為他的俊美驚為天人的。
另一名護衛呂超說道:「可能是假裝的吧?」其他護衛聽了也附和,有些姑娘心高氣慠,即使驚艷也要強裝鎮定。
雖然這麼說,但封無忌還是很疑惑,抬頭望向他們。
「我今天看起來不權威嗎?」
劉剛答道:「公子貴氣天成,不怒自威。」
其他護衛聽了,更加點頭,這話是誠心的,相爺的權威,無人不戒慎敬畏。
封無忌回想她適才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她若是裝的,我怎麼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我甚至覺得,她連跟我多說句話都嫌浪費時間呢。」
他並沒有生氣,只是好奇,高高在上的日子過久了,被如此忽視,總是覺得新鮮。
「本公子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姑娘,用幾句話就打發了。」
劉剛四人聽了,—臉疑惑。
「主子的意思是?」
「剛才那事,哪可能是胡謅的,她分明不想說,隨便找個理由敷衍我。」
劉剛等人一聽,一瞼詫異,仔細想來,才恍然大悟,想不到那個小姑娘竟敢敷衍他們的主子。
其實並非他們想不到,而是一般百姓哪有這個膽子管閒事,更何況是一位姑娘,所以當她說是胡謅的,他們自然便信了。
封無忌饒有趣味的鎖道:「想不到這小小的洛梅鎮,竟有如此聰慧的姑娘。」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當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胡謅的,那熟絡的舉止行為,倒像在辦案。
一想到辦案;某個身影浮現在他腦海中;冷艷的面孔、不輕易馴服的眼神,燕英彤這個總讓他上心的女子。
那冷靜的目光總是專注地盯著前方;一旦往前衝,便不輕易回頭。
如今,那個令他興味盎然,三不五時總要關注一下的女子,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封無忌臉色沉了下來;週遭的空氣也冷得恍如突降十二月霜雪,跟隨他多年的貼身護衛們,就算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也能感受到突然變得滯悶的氣氛。
安靜的室內,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到。
在眾人屏氣凝神之際,封無忌冷然的聲音傳來
「那件事査得如何?」
劉剛忙道:「屬下找了相關人等,目前査出,有一名殺人犯是燕捕頭生前所要追緝的人犯,不過他如今已被德天府的大捕頭花鐵鷹所抓,送進大牢了,所以燕捕頭的死,和那名犯人無關。」劉剛口中的花鐵鷹亦是四大名捕之一。
「這麼說,是其他人所為了?」
「燕捕頭武功高強,能夠趁她不備;從身後一刀斃命,若非武功勝過她,那就是能讓她掉以輕心之人。」
「繼續査,將可疑的人找出來。」這一刻,封無忌的臉上是一片冷絶,他依然溫文儒雅,可周身卻散發著凜冽氣勢,每當他發出這種氣場時,這些護衛莫不繃緊神經。
劉剛與一干手下立即拱手應聲。「遵命。」
他們很明白,相爺平日的溫文儒雅只是表相,二十四歲便成為當朝宰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睿智狠戾又手段圓滑,哪能震得住老奸巨猾的元老重臣,以及外戚勢力。
劉剛和一群手下領命而去,封無忌身邊留著四名護衛,能夠成為他護衛的,每一個都是大內高手。
封無忌手一揮,這四名護衛便退到雅座外,留他一人在房裡獨酌。
在無人時,那冷絶的墨眸;流溢出黯然的芒光。
執著酒杯,他沉聲低喃。
「你就這麼死了,實在讓本相好生失望,辜負了名捕之名。」
低語中挾帶著恨,恨這個唯一讓自己上心的女人,就這麼容易被暗殺了,更恨那個兇手,倘若被他找到,他必令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萬劫不復。
此時的他;哪有往日的儒雅斯文;一身的邪魅;殺意濃烈。
這世間上,從來沒有他在乎的事,進入朝中只是消遣的遊戲,他願意當這個宰相,不過是因為當今皇上入了自己的眼,就陪他玩一把爭權奪利,真正讓他感到有趣的,是燕英彤,他喜歡看她沒心沒肺地當街痛打犯罪的權貴子弟;更喜歡她用狠戾的目光瞪著他這個偶爾會弄權的相爺。
別人是巴不得討好諂媚他;她則是打從心底漠視他;所以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不在乎一個人則已;一旦在乎,便會全心關注,除非他放手,否則被他關注的人,要有被徹底纏上,一輩子無法擺脫他的覺悟。
望著底下人來人往的百姓,茫茫人海中不會再有她的身影……
微風從窗口吹進,拂起他鬢邊的髮絲,使俊美清冷的面孔染了一絲倜悵,墨眸如深潭,陰黑得不見底。
燕英彤,你怎麼就這麼死了?
他從不曉得,在她被暗殺後,他會這麼僨怒,心底像是被人倒了一鍋黑油,丟下一把火,燒著滿山滿谷的烈焰,日夜不熄,不管用什麼方法,
都澆不熄這把火,讓他恨不得用這把火毀天滅地,寸草不生。
同時,一想到今生再也見不到她,又覺得心口覆蓋了萬年冰雪,滯悶難抑的寂寥如同深不見底的缺口,怎麼樣都填不滿。
他的目光清別如霜,卻又燃著鋪天羔地的怒火,大掌中的灑杯被握碎,灑液從指間流下,紅色的酒液如鮮血般摘落在地板上。
死去的人,就如同這杯酒,碎了,便再也回覆不了原狀了。
唐月涵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看看天上,明明天氣晴朗,怎麼背脊卻莫名犯寒呢?
她不禁動動筋骨,搓熱雙臂,大概是這個身子太嬌弱了,她一定要好好鍛鍊一下。
到了自己的私宅,這裡還是一樣,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著。
這宅子不大,是她的秘密基地之一,她想要一個人好好休憩時,就會來這裡放鬆,這地方連魏樂等幾名好兄弟都不知道。
否則當她出事後,魏樂為了找出她的死因,肯定會來追査。
宅子裡有一個老僕人叫林癸,這林癸是個啞巴,負責打理這間宅子,她會挑上林癸,除了因為自己喜歡安靜外,便是這林癸很老實安分,只會靜靜做事,不會把她的事說出去。當她在門上敲了幾下後,門被打開,來的正是林癸。
林癸看著她,一臉疑惑和謹慎。
「你原來的主子把這間宅子賣給我了,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新主子,和原來一樣,你照例打理一切,我每個月也會撥銀兩給你,明白嗎?」
說著,將一袋銅錢交給他。
一如以以往,到了給薪日,她便會給他一袋銅錢,而今日,正是給薪日。林癸接過銅錢;望著她;想了想;點點頭;也不囉嗦。
「你去忙吧,我待一下便走。」
待林癸轉身後,她直接朝兵器房走去,兵器房裡有她收藏的刀劍和各種兵器,有長戟、槍、長劍及短劍,大刀和短刀。
她需要防身兵器,以她目前的身份,最好挑能攜帶又隱密的,所以她選了把軟劍,這把劍薄如紙、軟如繩,最是適合。
她將軟劍纏在腰間,再以腰帶蓋住,便看不出了,接著她又拿了一把短劍,這把短劍很特殊,只要按下劍柄,鋒利的劍身可以完全縮進劍柄裡,劍柄外觀很樸素,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木頭便攜帶。
拿了這兩樣兵器後,她又走進房裡,拿了一些方便行動的衣物和夜行衣。
當她在整理包袱時,不經意瞟了眼銅鏡,想到自她重生後,還未曾好好看過自己;遂走到銅鏡前;細細打量這張新臉和新的身子。
鏡中的美人越是盯著,越是蹙緊了眉。
這張面不好,楚楚可憐了,怎麼看都是好欺負的樣子,難怪老受趙家人的欺凌。
對著鏡子,她發現不管怎麼冷著一張臉、怒著一雙眼;都發揮不出以往威勢的十分之一。
當她還是燕英彤時,她冷厲迫人,無人敢小覷自己,可現在呢,這張臉太精緻了,一副需要別人呵疼的樣子。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的呵疼,這張臉真是令她傷腦筋。
她想了想,又走去翻開衣箱,多帶了幾套男裝塞進包袱裡,加上幾張銀票以及銅錢碎銀,有了銀子和兵器在身,做起事就方便多了。
離開宅子後,她回到趙家大宅。
回到宅子裡沒久張大媽匆匆來找她
「表小姐,你去哪兒了?怎麼剛才沒見到你?」
唐月涵走的不是正門;而是翻牆,所以宅裡沒多少人知道她出去,她自然也不會告訴張大媽。
「怎麼了?看你緊張的,有事?」她避而不答,直接問她有何急事。
「表少爺出事了。」
唐月涵一聽;神情一凜;立刻問道:「他出了什麼事?」
「他被人打了。」
她心中驚怒,弟弟被打?她連忙問弟弟人在哪裡,要張大媽帶路。
來到弟弟的房裡,唐月涵見他躺在床上,渾身是傷,不過都是皮肉傷或瘀青,讓她鬆了口氣;於是她細問了張大媽;以及當時在場的僕人;這才知道,原來弟弟是被二表哥和三表哥揍的。
「他們為什麼揍你?」她問向日擎,目光盯著他,她必須先弄清楚對方打人的理由,再做打算。
唐日擎卻只是緊閉著唇,死也不肯透露一個字。
「日擎;他們為什麼打你?」她再次逼問。
「知道又如何?打都打了,除了自認倒楣;還能怎麼辦?」
他的口氣很橫,顯然不認為這個姊姊可以為他出頭,就算她帶他去吃大角大肉,也不代表可以保他不被欺負,何況他們寄人籬下,又有什麼資格找人家算帳?能做的,還不是看人臉色。
這些都是唐日擎心裡的想法,他雖然沒說出來,但唐月涵卻能看出他的想法。
不過,無論有理沒理,遇事冷靜思考,先把細微末節弄清楚再做打算,是她做事的方注,因此她看向另一名僕人。
「阿清,你說。」
這個阿清,也和張大媽一樣,為人老實,是他把受傷的日擎扶回房的。
阿清把當時看到、聽到的全告訴她,原來二表哥和三表哥是習武的,趙家請了武師,在練功房教導這兩個少爺,日擎去偷看他們練習,結果被逮住,揍了一頓。
這本是大不了的事,又不是偷看姑娘更衣,只不過趙家兩位少爺小氣,認為武師是自家花錢請來的,日擎未經允許偷看,他們便以了壞了規矩為由教訓他,竟然把他當成練習的對手過招。
沒有學過武的弟弟,自然打不過兩位表哥,所以才被揍得鼻青臉腫。
在瞭解事由經過後,唐月涵並未動怒,微睞的目光閃過一鋭光,她先將張大媽和阿清請出房,接著便平靜嚴肅地問著日擎。
「他們是怎麼打你的?出拳還是腳踢?」
日擎還處在憤怒氣餒中,回答得很敷衍「都是被打,有差嗎?」
「看著我!」唐月涵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托起弟弟的下巴。「他們是怎麼出招的?記不記得?記得就做給我看!」
唐日擎被姊姊的氣勢震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姊姊的目光如此速厲,而且自有一股沉著威嚴,讓人不由自主地正色以對。
雖然他不曉得姊姊問這要做什麼,但他還是答了。
「他一開始朝我這樣打來。」說著,他朝姊姊比了下出拳的動作。
誰知他一出拳,姊姊一手扣住他的腕脈,猛地一板。
「哇哇哇——」日擎痛得驚呼,瞼色劇變,原本坐在床上的他,被姊姊這麼一抵,跪到了地上去。
唐月涵只使了這麼一手,便鬆開,接著問:「然後呢?他還出了什麼招?」
唐日擎揉著手腕;驚疑不定的瞪著姊姊;一臉不信;再出招。
「接著他就這樣踢我——哎哎哎——」
他腳才作勢踢出去;就被姊姊的腳俐落一勾,讓他成了一字形的劈腿姿勢;他嚇得哎哎叫;胯下都要裂開了。
唐月涵腳一鬆;放開了弟弟。
「還有呢?」
還有?就算有他也不敢說了,他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盯著姊姊。
「姊,你、你怎麼會有這種身手?」
不答反問:「你想習武,是嗎?」
他立刻點頭,但隨即臉色一黯。「想又如何?又沒人肯教我,趙家更不可能讓我去學。」
這就是他為什麼只能偷偷看了,本想在一旁偷學幾招;誰知被發現了。
在這個時代,男子要想出人頭地,不是從文就是從武。
唐日擎沒識得幾個字,想上學沒機會也沒銀子,但他對習武有興趣,習武至少可以讓他不被欺負,而且他覺得那些走在路上的武官好威風,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會被人看低,還會得到眾人稱讚。
「你想學,行,我教你。」唐月涵說道。
他瞪著姊姊;如果姊是之前跟他說這話;他只會覺得姊在開玩笑;可是適才那兩手;已經讓他不敢小看姊姊了。
「姊,你會武?」
唐月涵笑得一臉神秘且自信。「我不但會武,還可以教你劍術。」
唐日擎這次不只睜大眼,嘴巴也半天合不上。
「姊,你什麼時候會這些的?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日擎,記得我告訴過你的事嗎?從姊姊大失蹤那一晚後,姊姊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姊姊,或許很嬌弱,可現在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你了,有些事無法跟你說,現在姊姊需要你的信任;你願意信任姊姊嗎?」
唐日擎望著姊姊認真的神情,他感覺到,姊姊是真的不一樣了,她以前遇到事情,只會默默掉眼淚,勸他要忍耐,為了不讓姊姊擔憂傷心,他也變得異常沉默和小心。
可是現在的姊姊,神情沉穩如山;目光堅持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有辦法處理。
從姊姊身上,他感覺到一種希望,這希望也讓也生出一股力量。
「嗯,我相信姊姊。」他用力點頭,語氣也不自覺的堅定起來,像是他從來沒懷疑過。「我、我想學武。」
他展現出少有的亢奮;雙目變得異常明亮;原本挫敗氣餒的臉色也因而泛紅。
唐月涵摸摸弟弟的頭,笑道:「好,以後每天我都會教你練功,在學成之前,先體會被挨打的滋味,這是必經過程,你毋須氣餒,明白嗎?」
「明白!」
見到振奮的精神,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第一課要教會他的,就是先學會忍耐。
她開始暗中教習日擎武功,首先從基礎練起。
由於她每天都會帶弟弟翻牆吃一次佳餚,吃完還會順便外帯回來。
少年不再餓肚子,發育得快,漸漸的,他那瘦弱甚白的臉色開始變得有光澤,身子骨也慢慢長肉了。
自從教弟弟習武後,他需要的飯量更大了,一天只吃一頓大餐配上兩頓趙家少得可憐的吃食,是不夠的。
一天翻牆一次,加上住得偏,還可以不被趙家人發現,但若出去得頻繁了,可就有難度了。
為此,唐月涵開始楚絡趙家幾個僕人,將他們收歸成自己人,好為她做事或報信,這時候最好用的,就是銀子了。
當然,對一般低下的僕人,銀子就夠了,但若是位階較高的,就得恩威並施了。
話是這麼說,要恩威並施,也得要有機會才行……
這一日,清晨教了弟弟幾招防身招式後,她摘上窄被長褲,方便行動的衣裳,帶著弟弟又去大吃一頓,在路上,她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瞧見那人,她臉色變了,整個眼神都凌厲了起來。
「姊,怎麼了?」日擎也察覺到姊姊的異狀。
「日擎,你先回去,姊有事要辦。」
「喔。」
姊現在說話很有威嚴,唐日擎不知不覺就會昭著她的命令做,可有時候他也不明白,姊姊明明看起來很柔弱、很纖細,為何自己會把她和『威嚴』二字扯上關聯呢?
把弟弟請回去後,唐月涵立剖跟蹤那人,因為她一眼就認出,那人是黃揚虎,是她追査的其中一人,她懷疑此人和忠陽縣少女失蹤案有關。
當時她在査這件失蹤案,卻在査到一半時,不慎遭人暗算。
她偷偷跟著黃揚虎,發觀他進人一間大宅子。
唐月涵看著宏偉的灰牆青磚,就不知這宅子是何人所有。她悄悄繞到大宅後巷,左右看了看,趁沒人注意時,她幾個縱躍,攀上灰牆,翻了進去。她落下的地點有樹木擋住,經過幾個院子和迴廊,沿路上她小心避開僕人。
淡淡的,她聽到了說話聲,趕緊放慢腳步,聽見兩個人正在一棵白楊樹下低聲說話。
「他來了?」
「是的,他來求見彤公子。」
「彤公子正在大人房裡說話,你先讓他在房裡等著,別讓人看到,我現在去亶告彤公子。」
「是。」
兩人說完話後,便分別向不同地方走去。
唐月涵跟蹤其中一人,來到一個院子,她悄悄走到窗檯旁,在紙窗上糊了個洞,悄悄往裡頭看。
屋子裡的人,果然是黃揚虎。
他在屋子裡蹐來蹢去,似是在等人,她想起適才那兩人的對話,黃楊虎來這裡,難道是為了見那個彤公子?
才這麼想著,不一會兒有人進來了,唐月涵想要看清和黃揚虎見面的人是誰,偏偏這人帶了一個黑色面具,掩住面目,讓她無法看清。
「屬下見過彤公子。」
「起來吧。」
「謝彤公子。」
黃揚虎一臉感激地看著對方,拱手道:「公子敕了小人,小人不勝感激,不知小人有何可為公子效勞的?」
「我既然救了你,自是看中你的才華。」
「公子有事,吩咐便是,小人辦得到的,必儘力做到,回報公子之恩。」
「我自然有事要你去做,不過——」男子頓了頓,其是認真的間:「你來的時候,可有被人跟蹤?」
「大人放心,小的來此時,一路上都有注意,並未被跟蹤。」
「是嗎?」彤公子抿出一抹邪笑。「這麼說,此人是跟蹤高手了,神不知鬼不覺躲在那兒,聽咱們說話呢。」唐月涵心中大驚,幾乎是同時,暗器襲來,她趕緊躲開,卻還是慢了一步。
對方一連射來三把暗器,她躲開了兩把,卻沒躲開第三把,頓時感到肩一疼,連檢査的空襠都沒有,便立即飛身逃走。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7:01
第五章
這男人是個高手,她沒想到對方耳目靈敏到足以探出她的存在。
該死的!倘若是生前的自己,絶對可以躲過第三把暗器,現在這副身子限制了她,雖然她每日就寢前,都會盤腿打坐,閉目練功,可和生前相較,她的功力找回了三成。她聽到身後傳來吵雜聲,知道自己已經驚動了所有人,她的功力大不如前,若是被這些人發現的話,必死無疑。
逼不得巳,先退再說,可很快的她發現,身子已開始發麻。
她心中叫槽,暗器上塗了麻藥,行動力一受阻,便感到身後一股強大的氣勁正向她逼來,她在轉身的同時,腰間軟劍一抽,一猶不猶豫朝來人刺去。
追來的,正是那戴著面具的彤公子,他一身墨衣,恍若展翅的大鷹,凌厲逼來,她劍氣一掃,直指他的心眩,卻撲了個空,轉瞬逼來的身影,
變得忽遠忽近,如鬼魅一般。
黑色面具罩住了他的面目,卻罩不住他迫人的殺氣。
她不知道,當對方看清她的面目時,眼中閃過一殊意外,只不過那雙墨眸太深沉,讓人瞧不清也看不明。
是她?
封無忌一眼便認出她,她是上回在街上用急智救了祖孫的那位姑娘,原來跟蹤黃揚虎,躲在外頭偷聽的人,竟是她?
他就是彤公子,除了當今皇上,無人知曉這個神秘的身份。
在明處,他是當朝宰相,一個喜愛玩弄權術,以勢壓人,慵懶而不懂武的文人。
在暗處,他化名彤公子行走江湖,武功高強,所有見不得光的陰狠手段,全透過彤公子來達成。
利用這一明一暗的身份,他幫助當今皇上坐穩江山,現在,他也企圖利用這個身份,査出是誰暗殺了燕英彤。
諒唐月涵劍術再快,功力只剩三成的她,內力不及對方,所有刺出去的劍氣全被他周身籠罩的罡氣反彈回來。
她感到一股難受的壓迫,接著喉頭一緊,頸子已被大掌掐住,持劍的手腕也被牢牢扣住。
「你是何人?」冰冷的質問夾帶著一股內力,明明聲音不大,卻迫得她耳膜生疼。
唐月涵臉色泛紅,因為她的頸子被對方拍得死緊,她可以感覺到,只消對方一用力,她的脖骨便會應聲而碎,且對方的勁道,只留一點餘氣讓她呼吸而巳。
「公子見諒,奴婢……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好奇罷了。」她呼吸困難地回答。
她雖自稱奴婢,看起來也誠惶誠恐,可他怎麼就是感覺不到害怕兩個字呢?
「你是府裡的婢女?」
「是。」
封無忌緩緩打量她,冰冷地說道:「你並不是府中婢女,你是潛進來的,目的為何?」
唐月涵一手被他扣住,只能用一手去扳頸上的大掌,她額冒冷汗、臉色青白。
「我是……」她只說了兩個字,便身子一軟,閉上眼昏了過去。
封無忌劍眉一檸,瞪著這個垂頭垂手,被他掐住頸子而雙腳騰空的女人,那暗器上的麻藥,這麼快就讓她暈過去了?
這時候人聲越來越近,那是府裡護院在搜査,封無忌鷹眸微睞,將她往腋下一械,閃身進了一間房。
一進房,關上門,他直接坐上軟榻,將她樓在懷裡。
當他們見到他正摟著一名女子時,全都怔住。
護院頭領先是看了面具男子一眼,繼而將視線落在他懷中的女人,面色一沉。
「閣下在這裡做什麼?」
封無忌慵懶地看著他們。「刺客抓到了嗎?」
「尚未,咱們正在全力搜査。」這頭領心下怒想:咱們忙著到處搜人:在這裡忙著玩女人!
此刻唐月涵正被他摟著;她的臉貼著他的頸窩;背對那些護院。
「喔?既然還沒找到,就快去找吧。」封無忌懶懶的命令,這話引得護院頭領極為不悅。
他們這些護院並非彤公子的手下,只知彤公子是尚書大人請來是否亦不清楚,只知此人也是為人辦事。
既然同為刑部尚書大人辦事,就沒有上下之別,而且,護院頭領實在看不慣這男子傭懶冷傲的態度,而且這人每回來,都戴著面具,不用真名,自稱彤公子,故意弄得神秘兮兮的,令人莫名火大。
「咱們幾個負責拷査的是這間房,這房裡還沒搜呢。」
封無忌揚了揚眉,依然嘴邊帶笑「請便,」
眾人在房裡報了一遍後,沒找到人,最後頭領看向他懷中的女子,指著她。
「敢問閣下,此女是誰?」
「喔?這個呀,當然是你家大人賜給我的女人了。」他一邊說著,大掌還一邊撫著她的髮,似是很享受美人在懷。
「是嗎?那煩請閣下將她的臉轉過來給我看看。」
「怎麼?你也對這女人有興趣?」
「這府裡百來個僕人和婢女,我全都認得,包括大人的妻妾,我也都見過,我要看看她是不是府裡的人,還請閣下把這女人的臉轉過來讓我看看。」
封無忌盯著他,墨眸微睞,慵懶的開口。「沒這個必要。」
「什麼?」
「你要抓的是刺客,關我懷中的女人什麼事?更何況,她睡得正香呢。」
他竟然拒絶了,只因為這女人睡得香?
護院頭領更加惱火,口氣也更加凌厲。「惝若她不是府裡的人,就有可能是刺客,必須査清楚,職責所在,恕難從命!」意思就是要用強的了。
他們上前,不過才走了一步,立刻感到一股勁氣迫來。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驚異交加,因為他們都感受到,此人發出的氣場讓他們再也無法往前踏出一步。
「我說沒這個必要,沒聽到嗎?而且,你們沒看到我在忙嗎?」封無忌的語氣依然是不疾不徐,可他散發的氣場卻帯著令人驚心的警告。
這人只是發出無形的氣場,就讓他們手心發汗、心跳加快,副頭領見態勢不妙,趕忙打圓揚。
「頭兒,他既然在此,剌客也不可能藏在這裡,我們不如去別處搜吧。」
頭領心中氣怒,他雖不服,但面具男子發出的氣勁已教他心驚,若真的出手,自己絶對討不了好處,反而會當眾丟瞼,副頭領的勸,正好給了他台階下。
「好吧,這次就不跟你計較,走!」
他一下令,眾護院立刻退了出去。
待護院們離去後,原本劍拔弩張的室內,消去了緊繃,恢復清冷。
人聲盡去,屋內僅有他坐在軟榻上,懷中女子依然安穩地趴在他的胸前。
「人走了,你可以『醒來』了吧。」低低的聲音傳來,帶著訕笑和一絲冷靜的威脅。
懷中的人一僵,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臉來。
唐月涵盯著眼前的面具男子,原來他早知道她是裝暈的。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何人?有什麼目的?」他的聲音很磁沉慵懶,就像話家常。
她原本還奇怪,為何這人會大發慈悲助她脫身?現在才明白,原來他是要査探她。
「無可奉告。」她爽快的回答。
俊眸微微瞇來起,即使有這面具摭擋,卻掩不住那雙鋭目的危險犀利。
唐月涵無懼的與他目光較勁,她就坐在他腿上,氣息相聞,明明動作如此曖昧,可較勁的目光卻充滿了火藥味,誰也不讓誰。
「不怕我殺了你?」他陰沉的笑了。
「誰先殺誰,還不一定。」她沉聲道,勾著他頸間的手,一把短劍正抵著他的頸子。
這把短釗,正是她回私宅取來的兵器之一,被藏在袖裡,按下機關,劍鋒便自動彈出來。
他的薄唇,抿出一抹談談的邪笑。「聰明的女人,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呢。」
她也笑了。「彼此彼此,咱們打個商量,不如你放我走,我也乖乖離開你的視線,兩不相欠,如何?」
「怎麼聽起來,是我吃虧比較多?」
「別擔心,我也沒占到便宜,我才一來就被你發現,連個重要消息都沒聽到,還中了你的暗器,我可是無功而返呢。」
「這倒是,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就認為我會放你走?」
「很簡單,你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也不想讓我落入他們手中,留著我,日後才有機會査出我的底,不是嗎?」適才裝暈時,這男人與那些人的針鋒相對,她一字不漏聽進耳裡,所以她認為這男人不想讓她落入那些人的手中,至於何故?
她就不得而知了,但無妨這是脫身的機會。
兩人說這些話時,是在耳邊輕聲細語,氣息近得恍若耳鬢廝磨,極其噯味,別人看到,還以為他們在打情罵俏呢,可兩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殺氣和危險,正用全副心力提防著對方,因為一閃神,有可能不是她先死,就是他先見血。
不過,他可不是一個接受威脅的人,她以為用刀抵著他的脖子,就能奈何得了他,她便犯了大大錯誤。
若非上回有過一面之緣,加上對她的身份起疑,他才有意放過她,但不代表他不會改變主意殺了她。
危險閃過眼眸,他一楞;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濕了,低眼一看竟發現自己的衣袍上沾了血?
不對,不是他的是她的。
她的大腿上有血,是被利刃刺穿的,他眼中有著驚疑,傷是她自己刺的,原來她為了保持清醒,不讓自己真的昏過去,所以在大腿上刺了一刀。
這傷,肯定是她趁著他和護院對峙時,暗中刺的。
他隔開一點距離打量她,明明生得一張柔媚纖細的臉,卻有著不相稱的清冷眼神,而且剛才兩人相貼時,她一點害羞和不自在的樣子也沒有。
奇怪的是,這樣的眼神,竟讓他感到莫名的火熱,還很似從相識,似乎很久以前就見過這樣的眼神。但這是不可能的,若他真的看過,肯定不會忘記,除了上回在酒館,他從不從見過,他眼中的陰沉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莞爾,原來她沒有內力,中了麻藥,連自己驅毒的能力都沒有。
「沒有內力,武功這麼差,卻還潛進來,有你這樣的奸細嗎?」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明明是譏諷之語,卻帶著促狹的挑逗。
她心中一緊,竟被他察覺自己沒有內力,暗叫不好。
「廢話少說,同不同意?」
她一直很冷靜沉著,可是現在卻開始急躁;因為她知道時間不多了,麻藥效力越來越重,她怕自己支撐不住,神色也冷厲了些。
或許是麻藥的效力讓她神智逐漸恍惚,因這片刻的恍惚,她落了下風。
封無忌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一下便制住了她的兩隻手,接著點中她的穴道。
這下子,她再度落了下風,動彈不得了。
他好整以暇地笑看她的一雙冷眸。
「我說過,在沒弄清你是何人、你的目的之前,我可不會放你走,女人,若要用嚴刑逼供方法多得是,而我的耐性有限。」當他說這句話時,渾身又散發出迫人的氣場,他在告訴她,你的生死操在他手上。
唐月涵被他強大的氣場困住;不由得額冒冷汗,她知道他是說真的,看來,倘若不給他一個交代;她今日就別想走出這裡了。
這人對她殺氣盈然,可笑的是,她還噯眛的坐在他的腿上。
她看著他,良久,她開口道:「我叫唐月涵」
她看著他,見他挑了挑眉,似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沒人派我來。」她再補了一句。
良久,見她沒再說話,他嘆了口氣,伸手在她穴上一點,她的臉色立刻刷白。
她的唇抖得厲害,汗如雨下,這手法很毒,會讓人全身如同千針刺、萬劍穿,痛苦難當,她生前査案時,也曾對人用過這招。
她痛得臉色發白,可是卻閉上嘴,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若不想受苦,就說。」他冷道。
她的忍功一流,能夠不喊出口,已經不容易了,這樣的痛,連大男人都受不了。
料不到這女人如此會忍,他嘴角掛著邪笑,一副欣賞她痛苦的模樣,把這當成了樂趣。
「你不說也沒關係。」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很濃烈。
她痛得唇色發紫,氣得心中大罵他,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全身都因力疼痛而撕心梨肺,甚至為了忍痛,將自己的唇瓣咬破了。
「我只是想知道,燕英彤的死,和黃揚虎有沒有關聯?」
在她說完後,人便痛暈過去了,沒有見到在她暈過去後,封無忌眼中的驚訝。
當唐月涵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裡。
她看著床頂,意識清明之後,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如同甦醒的母豹,防備的望著四周。
這時門被打開來,一名婦人走進來,見到坐在床上的她,驚喜地說道:「姑娘,你醒了?」
「你是誰?」她警覺地瞪著對方。
婦人笑道:「幾個時辰前,有一名公子把你送過來,給我銀子要我照顧你,還說你身子不適,睡一下就好了。」
「公子?」她皺眉,想起那個面具男子,立即間:「那人長什麼模樣?」
婦人揺頭。「那公子戴了紗帽,遮著了他的面容,他把你放下後,交代我一聲,人便走了。」
唐月涵細細打量眼前的婦人,這婦人微胖,膚色有些黑,相貌慈義,就跟一般民婦無異,不像是那男人的手下。
難道說,他就這樣放過她了?
婦人見她盯著自己,遲遲不說話,不由得小心地問:「姑娘,你還好吧?」
唐月涵心想,既然那面具男子沒再刁難她,還把她送到這裡,不管如何,算是逃過一劫了。
「我沒事。」她下了床,活動活動筋骨,身上沒少一塊肉,那麻藥也解了,雖然不明白那面具男子為何放過自己,但多想無益。
「現在是什麼時辰?」
「申時一刻。」
這麼晚了?她已經出來很久了,不回去不行,謝過這位婦人後,也婉拒留下來用膳,她便離開了。
她急急往城北的趙家走去,她不怕被趙家人發現自己不在,只是擔心趙家人發現她擅自離開,會為難日擎。
「月涵姑娘。」此時身後傳來呼喚聲。
她頓住,回頭看向那名喊她的男人,不由得摸向腰間,這才想起,她那把軟劍遺落在面具男子的手上,幸好袖中短刃倒是還在。
「閣下是……」她面色清冷的望著這個陌生男子。
男子有禮的對她拱手一揖。「月涵姑娘,咱們少爺有請。」
她疑惑的問:「你家少爺是誰?」
「是簫玉升少爺,他就坐在那馬車裡,碰巧看見姑娘,就差小的來請姑娘。」
蕭玉升?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是誰呢?
她一邊想著,一邊望向馬車,這時車簾掀起,露出裡頭那張桃花般的俊朗面容,那人正對著她笑。
「涵妹。」簫玉升溫柔地喚著,含笑的眼由閃著異彩。
唐月涵沉默著,她想了想,跟著男子來到馬車前,福了福。
「蕭公子。」
簫玉升熱切地望著她,將她美麗纖細的容顏看進眼中,不知是不是他多想,總覺得涵妹好像有哪裡不同,似乎更明艷了。
以前的涵妹見到她,總是目光閃躲,有些怯懦羞澀、楚楚動人。可現在的涵妹。是那張令人憐香惜玉的美貌,可是目光清澈,直直看著他,毫不閃躲。
是因為那一夜的失蹤,讓她有所改變?
他深情地看著她。「涵妹,這是要去哪裡?」
「沒事,出去走走而已。」她說道。
「怎麼沒讓僕人跟著?這樣太危臉了,上次失蹤後,幸好無恙,涵妹單獨一人出門,也太大意了。」他忍不住輕責,語氣充滿關愛之意。
唐月涵盯著他,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是他?她想起來了,自己來到趙家的第一天,就見過這男人了,難怪有點面熟。
其實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只不過都用在査案上,對於不上心的事,她是能忘就忘。
「是,我知道了我正要回去,告辭。」她福了福,轉身要走。
「等等!」
她停步,轉身間:「蕭公子還有何事?」
他望著她,對她的冷淡感到氣惱,以前的涵妹雖然直空畏他,但卻不敢冷清冷意,他甚至覺得,適才她那表情,那眼神一時想不起來他是進。這怎麼可能,她想不起他?一定是他弄錯了,涵妹對他從來只有畏怯羞澀,連他的目光都會讓她無措地臉頰泛紅呢。
這樣清冷又無波的她,讓他甚是不悅,因為這樣的她,疏離得讓人構不著,明明離得很近,卻又抓不住她,這讓他心中生出警意,覺得萬分不安。
以往的涵妹雖然也會躲他,可是他不怕,因為她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這刻,他竟然沒把握了。
他壓下心中的氣惱,臉上維持溫和的笑,但語氣多了一絲威嚴。
「上來吧,我送你回去,一個大姑娘家;不可如此拋頭露面。」語氣中有著視她為己物的霸道。
唐月涵本想拒絶,不過突然想到,倘若趙家發現她不見了,又看到蕭玉升送她回去,必然不敢有異議,她還記得,當日趙老爺本要對她行家法,可是蕭玉升出現後,趙老爺卻連重話也不敢,還對蕭公子禮遇有加。
「好吧。」
她決定搭個順風車,也不囉嗦,不等僕人把矮凳拿來;直接俐落跳上馬車」在眾人的詫異下;她在蕭公子的對面上坐好。
「有勞蕭公子送我一程了。」她笑道。
眾男僕呆愕地看著她;然後再看向自家少爺;蕭玉升也是一陣錯愕;不過很快恢復了笑容。
原來涵妹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哪,他目光含笑,一點都不介意她在自己面前放肆,遂對手下揮揮手。
「走吧。」
車簾放下,馭夫駛動馬車。
當那馬車在趙家門前停下時,不遠處的屋瓦上,一抹鬼祟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自那回被趙家人發現她竟然未經允許,偷跑出去後,趙家大夫人將她重重斥罵了一頓,雖然看在簫公子的分上,不敢對她動手,但在言語上是完全不留餘地的羞辱。
當時趙老爺不在,便乘機羞辱她,大夫人罵她不知恥跑去找簫公子,另外兩名小妾和表姊妹們也跟著嘲諷她。
儘管如此,唐月涵仍一言不發,在弟弟氣得衝上前,想要為姊姊辯護時,她伸手抓住弟弟的手臂,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低眉斂目不置一詞,
沉靜穩重得有若泰山,不為所動。
弟弟與她早有默契,知道要忍,便也沉住氣任人羞辱不還口。
唐月涵這麼做,是因為她知道這些人只會逞口舌之能,只要他們不動手,她也不會出手。
事後,心中受氣卻不能發洩的弟弟,還是忿忿不平的質問她。
「姊,為什麼我們要任人羞辱?他們罵我們就算了,居然連我們的爹娘也罵,我……我嚥不下這口氣!」
唐月涵看著日擎,他一張臉氣得怒紅,眼角帯淚,因為強忍,面目有些靜獰。
忍字頭上一把刀,這苦,她豈會不懂,羞辱有時比死還難受。
「要被人敬重之前,得先品嚐被羞辱的溢味。」她正色對弟弟說道。
唐日擎憤然握著雙拳,臉上儘是不甘。「為什麼?」
「這世上,人都是喜歡受千人愛戴、萬人景仰的,更喜歡把人踩在腳底下,可是羞辱卻如毒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能忍氣吞下的人不多,就算吞了,也要受那毒藥的蝕骨之苦,日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毒藥,你不但得吞,還要笑著吞,你若習得吞下這毒藥,卻不被蝕體,平安無事,日後必有大成,這道理,你明白嗎?」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暮鼓晨鐘般鏗鏘有力,她的目光直視弟弟,不怒而咸,自有一股正氣迫人的氣勢。
唐日擎原本因羞怒而澈動著,在聽了姊姊這番話後,很奇妙的,那股憋在胸口讓人發狂的怒火,竟慢慢熄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看著姊姊冷靜自若的神情,聽著她鎮定卻擲地有聲的話語,總能讓他翻騰的心緒得到平靜。
也許他還沒辦法完全理解姊姊說的大道理,但他已經把每一字都聽進心裡去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已能鎮定地回答。「姊,我會做到的,以後我要是忍不了,我會把這些話再想一遍,絶對不被別人的羞辱打敗。」
唐月涵讚許地摸著弟弟的頭。
「日後你會明白,那些把難聽話擺在嘴上的,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拿刀暗地捅你,卻還微笑關懷你的人,讓你連死了都不知道是被他害的。」唐日擎聽了一驚,嚴肅地點頭。「我明白了,姊姊,你放心,我會記住你說的話。」
唐月涵露出欣慰的笑容,日擎是個受教的人,有旺盛的學習心,這孩子懂得吃苦,日後必定不凡。
其實這番話,絶非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說得出的,只因真正的她已經二十三歲了,見慣大風大浪,又歷經生死,自然有這番體悟。
對於這些心眼獨窄、目光短淺,以欺人來顯威風的人,她自然不看在眼中,不是不去管,而是時機未到。
她和弟弟又說了些話,她還教他一些拆解武功招式的口訣,這時候僕人阿請跑來。
「表小姐,老爺找。」
這趙家老爺不知找她做啥?在趙家,除了日擎,其他人對她而言,一概是不相關的陌生人,只不過她現在凡事都必須低調……
遲早,她會帶著日擎離開趙家的。
她囑咐弟弟繼綜練,便朝主院廳堂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8-20 11:07:30
第六章
主院廳堂上,除了趙老爺、大夫人、二位小妾,以及幾位表姊妹外,還有一名男子,便是那個叫做蕭玉升的公子。
甫一跨入門檻,唐月涵就察覺到異樣的氛圍。
「月涵啊,你來了,快來坐。」趙老爺笑著對她招手。
望著這人的笑臉,她暗想;沒事獻殷勒,非奸即盜。
她低眉斂目,做出閨閣女於該有的舉止,優雅地向趙老爺福了福,便蓮步走到自己的位於坐下。
「月涵呀,你可知大舅舅叫你來;是為了何事?」
我怎麼知道?你最好不要圖謀不軌。
她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輕輕揺頭。
這時候三表姊趙菁雅來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溫柔的輕拍,還親密喚她一聲。
「表妹,以後咱們姊妹倆要互相照顧了呢。」
唐月涵望著三表姊,這女人生得美,外表看似嫻靜,但是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唐月涵就知道,這女人並不喜歡自己,不同於其他表姊妹的厭惡形於色,這女人是內斂的,她的笑,藏著刀。
唐月涵也笑了;好奇的問著:「月涵不懂呢,是要出遠門嗎?」她說話時都是避開稱謂的,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叫這些人舅舅、舅媽、表哥、表姊,她沒把這些人當親人。
這時候大夫人也開口了。「你這丫頭有福了,蕭公子上門提親,你舅舅已經答應了,要把菁雅許配給蕭公子做夫人,你也一塊兒陪嫁過去。」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都笑著,連那些平日沒好臉色的表姊妹們也都扯了個笑,算是給三妹面子。
能嫁給蕭玉升做正妻的,是大夫人的女兒,嫡出的趙菁雅,而她這個無父無母的表小姐,沾了嫡出表姊的光,也嫁了個好夫家。
唯獨唐月涵沒有笑,不過她也不是太吃驚,只是怔了怔,眼神微瞇了下。
原來如此。
她好奇的問:「蕭公子既然喜歡你,娶了你便是,為何還要順道拉著我呢?」
她這話問得自然,卻讓眾人一陣呆愕,原本喜氣的氛圍突然靜默下來。
唐月涵掃視每個人的表情;將他們臉上的細微變化收進眼中,這是她的習慣,也想從眾人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眾人無不被她的話驚嚇到,唯獨那個蕭玉升,竟一臉理所當然,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再看看眼前這個趙菁雅,這女人倒是沉得住氣,只是怔住,很快又回覆笑容,但沒笑進眼底就是了。
趙菁雅柔柔地說道:「傻妹子,蕭家可是深受朝廷禮遇的大戶人家呀,是所有女子求之不得的良緣,你我一起嫁過去,有伴不更好?」
「不好。」唐月涵毫不猶豫,把手抽回來,平靜正色地望著趙老爺。「我不嫁人。」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你說什麼?」
趙老爺驚訝地站起身,憤怒地瞪著這個外甥女,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膽大妄為,當面回絶這門親事,她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說不要?始終儒雅含笑的蕭玉升,也沉下了臉色。
面對趙老爺的怒聲質問,唐月涵一字一句平穩而堅定的回答。「成親這事,還是兩情相悅的好,我就不介入了。」
介入?她竟然用介入這兩個字而且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不過說實在,對唐月涵來說,這事還真是事不關己,
生前的她,見慣大風大浪,時常水裡來火裡去的,這種女人家的終身大事,到了她這裡,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現在腦子裡只有繼續査案追兇;完成她生前的任務。
「別開玩笑了,你怎能不嫁?」激動責問的是大夫人,事關她女兒終身大事,好不容易談成的親事,豈可因這個臭丫頭的一句話就壞了計劃?
唐月涵指著趙菁雅。「她嫁去就行了,為何還要加上我?」她不想囉嗦,自始至終,她問的只有這件事,也要弄清答案。
「因為這是條件,要你一起陪嫁,他才——」話說了一半,大夫人猛然住口,發現自己竟說溜嘴了。
唐月涵稍微想了下,便明白了,眉頭一蹙。
「你是說,他要娶的是我,而你們答應的條件是,他必須連她也娶?」這話等於是說,人家要的其實是她唐月涵,趙菁雅不過是乘機塞過去的附贈品罷了。
這個蕭玉升在打她的主意,不好,很麻煩。從張大媽口中,她已知道蕭玉升喜歡這個身體的主人,只是礙於家中長輩反對,所以遲遲未來提親,至於原先的身體主人是否喜歡這男人,便不清楚了。
她才不管原本的主人心意如何,人都死了,身體現在是她的,一切她說了算。
「如果你不想做妾,我會想辦法讓你當平妻。」蕭玉升說道。
他一開口,趙家人全都驚愕的瞪著他,但他只緊緊盯著唐月涵,至於趙菁雅,她終於變了臉;拳頭悄悄緊握著。
本來說好,她當正妻,月涵當妾,因為論門戶,她是嫡出小姐,而這個依親的表妹,在家世上最多只能當簫玉升的妾,因為如此,蕭家才鬆口答應讓兒子來提親,她也能如願嫁給蕭玉升。
表面上,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只是託了月涵的福,順道被娶去的,可這個臭表妹太可恨,竟硬生生把話說開了。
平妻,便代表兩人地位平等,她這個嫡出的表姐,竟要和這個庶出都比不上的表妹受同等地位?
不!她恨極這個比自己差的表妹,恨對方迷住倜儻俊朗的簫玉升,她曾在晚上把表妹騙出來,買通人把她玩玩帶走,賣到妓院去,永遠不要再回來,可惜沒成功。
好不容易有了嫁給簫玉升的機會,她想,只要自己坐了正妻的位置,身為妾的表妹,也只能任她宰割,到時候她再好好折磨表妹。
想不到她竟有膽子說不嫁,還讓蕭玉升改口說要讓她當平妻,與自己平起平坐!
這股恨,教她怎能忍?她憤恨得握緊拳頭,指甲都陷入掌心裡了,還必須忍耐,不能發作。
唐月涵面色無波的望著簫玉升,站起身說道:「承蒙簫公子看得起,不管做妻做妾,月涵實是不想嫁人,還請公子見諒。」
話音一落,便要轉身退出。
「站住!」身後傳來大夫人憤怒的命令。「你敢不聽我們的,也不想想是誰供你們姊弟吃住,要不是咱們,你們早就流落街頭了。」
唉,她本來想過一陣子再離開趙家的,想不到卻得提早了。
唐月涵回付頭,輕鬆她說道:「說得是,我們姊弟寄人籬下,總不能白吃白住,這些都是要開銷的。」
她很嚴肅的想了想,抬頭道:「這樣吧,我也不能讓你們吃虧,請派帳房請算一下我們寄住在此的花用,我會全部還給趙家。」
眾人驚愕不已,聽聽這大逆不道的話,她竟然說要還錢?哪兒來的銀子?
趙老爺和大夫人氣得發抖,其他表姊妹們更是立即開罵。
也不等他們回答,她轉身離開,反正話已經說明了,準備收拾收拾,離開這些麻煩的趙家人,她習慣了當為則為,做事雷厲風行,既然選擇離開,就不會婆婆媽媽浪費時間。
出了廳堂,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命令。
「慢著!」
她停住,轉身望向跟出來的蕭玉升,一臉憤怒地來到她面前,咄咄逼視著她。
「你竟然拒絶我?」那俊容染上一層鐵青,怒極,卻依然忍住。「你該知道,拒絶我的後果是什麼?」
面對他的逼視和怒火,一般姑娘家早就嚇壞了,若是真正的唐月涵也會同樣畏怯,可她不是以前的唐月涵,這種怒容和威嚇,她見多了,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威嚇。
連死都不怕的她,哪裡會把他的憤怒威脅放在眼裡?
「三表姊容貌和家世都與蕭少爺相配,她也願意嫁給蕭少爺,這門親事還是成的,無損於您的顏面,蕭少爺何必想不開?」她說得很有誠意,可惜這份誠意聽在他耳中;成了大逆不道的挑釁。
她竟然不怕他?
這樣的她,令他僨怒,卻也感到驚訝,心中竟升起一種莫名的火熱慾望。
蕭玉升仔細審視她,以前的她,很美,美得楚楚動人,現在的她,雖然一樣美,卻多了個性,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自己怎麼從沒發現這一面呢?
蕭玉升原本還在氣頭上,可很快的,他將怒火壓下,冷靜下來,他的自制力一向不錯。
俊朗的唇邊,抿出迷人的微笑,這笑,多了一抹威逼和謀劃。
他的笑,反倒讓唐月涵微微皺眉了,他笑什麼?怒極反笑嗎?
「有意思,原來你有這麼倔強的性子。」他的語氣變輕,意味深長,目光更是幽深得見不著底。
剛才還在生氣的人,這會兒卻很高興?她冷冷地看著他。
「蕭公子若沒其他話要說,那就失陪了,我還得收抬東西呢。」
「涵妹,你真不惜被趙家趕走,也要拒絶我?」
「是的。」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搖揺頭,眼神像是看著一個刁鑽頑皮的姑娘。
「涵妹,你一個姑娘家,帶著弟弟,沒了趙家的援助,除了我,你還能靠誰?」
是的,他不相信她有多大能耐,這話可以說得漂亮,可現實還是要顧的,他認定這只是涵妹的一時氣話罷了。
「多謝公子擔憂,我自有打算。」說完,她福了福,轉身離開,不再理會簫玉升。
這一回,他沒有叫住她,望著她毅然決然離開,不求他,不依附他的那抹身影,蕭玉升眼神變得鋭刑而灼亮,低低說道——
「涵妹,你以為耍耍性子,離開了趙家,就能生存下去嗎?我會讓你知道,除非依附我,你沒有其他退路。」
與他一塊兒來的管事,悄悄走到少爺身邊。
「少爺,這親事……」
簫玉升冷沉道:「我想要的人沒到手,還談什麼親事?把采禮抬回去。」語罷,他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對趙家人其至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畢竟,兩相比較,是趙家高攀他們,別說一般姑娘了,就連那權貴世家的千金小姐,他也娶得起的,但他簫玉升只對唐月涵有興趣。
在被她拒絶後,他更想得到她了,甚至比以往更迫切,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見到她清冷的眼神後,心底會升起被刺得生疼的慾望呢?
一得到公子的命令,管事連忙命其他僕人將抬來的幾大箱彩禮,又原封不動抬走。
他這一走,趙菁雅氣哭了,眼看快要到手的幸福,就這麼沒了,她憤怒的將桌上水杯全甩到地上,握拳捶桌,恨恨的詛咒唐月涵,她絶對饒不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哭著衝回房,身後傳來大夫人的叫喚,人也急急追去了。
趙老爺氣得臉色鐵青,這麼好的親事居然飛了,簫玉升上門提親,不到一個時辰又不給顏面取消親事,如此不給臉的事,他們連怨也不敢有,只能將怒氣出在那個不知好歹的賤丫頭身上。
「來人啊!」趙老爺一聲喝令,僕人們連忙上前。
「老爺。」
「把那不知好歹的賤丫頭給我抓來,行家法!」
趙老爺一下令,兩名小妾及表姊們都露出幸災樂禍的惡毒笑容,她們嫉妒這個表妹的外貌,明明家世不及她們,卻可以迷住蕭公子。
現在好了,她不願意做妾,毀了自己的前途,她們倒要看看,她憑什麼驕傲?
就算要有傲氣,也要掂掂自己的斤兩,看自己有沒有本事撒這個傲氣。
唐月涵一回到屋子裡,剛好看到日擎在院子裡練習防衛招式。
「日擎,回房去收抬收抬,我們離開。」
「啊?」唐日擎動作一停,望著一路往屋子走去的姊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忙跟在她身後,好奇問:「離開?」
「對,我們要離開趙家了,快去收拾。」
「離開趙家?姊?去哪裡?你說的是真的?」
「趙家不能待了,他們想逼我給蕭家少爺做妾,我剛才拒絶了,話已經講明,也撕破臉了,這事他們是不會罷休的。」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一臉驚訝的弟弟。
「本來我是想待久一點的,不過現在看來,久待不如離去,省得還要處理這些小人雜事,浪費我的時間,而且,你需要更多的飯量和魚肉,也要花更多時間習武,在這裡太受限了。」
趙家人以為他們姊弟倆脫離了趙家,就會沒了援助餓死街頭,卻不知這些對唐月涵來說只是小意思。
在她的命令下,弟弟雖然又驚又疑,卻也趕緊照辦。
自從姊姊開始教他武功招式後,他利用這些招式還真的起了效用,表哥們打他時,他都能護住自己,因為姊姊先教他忍耐和自保,當表哥們的拳腳打來,他學著不還手,並記住姊的話,先護自己的頭臉;還有主要器官。
他能夠自保了!所以他對姊姊有了信任,雖然離開趙家很不可思議,可是姊姊每總是很鎮定,也很有主見,彷彿什麼事到了她手中,都自有她的定見。
既然姊說要離開,不管如何,他先照姊姊的吩咐做,便要轉身回房收拾。
不過當他才走出姊的房間,卻看到廖管事帶著兩名護院過來,一臉煞氣。
「你們想幹什麼?」他警覺的質問。
「哼;幹什麼?去問問你姊姊做的好事,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把她帶走。」廖管事一下令,兩名護院就要上前捉人。
「不准動我姊!」唐日擎擋在前頭,一副他們若上前就要拚命的架勢。
廖管事和護院們平日就不把這個表少爺放在眼中,雖然他最近好像長高了些,身子也壯了,可是他們早已習慣看低他了,而且表少爺在少爺們面前,只有挨揍的分,因此他這番擋在面前,只覺得他自不量力,實在可笑。
唐日擎雖然開始習武了,可他畢竟才十三歲,個頭又比這些僕人小,還不成氣候,一下就被其中一名護院制住。
「放開我!」他氣得大叫。
「什麼事?」聽到吵鬧聲,從屋裡走出來的唐月涵,剛好看到這一幕,她轉頭望向廖管事。「廖管事,你這是做什麼?」
廖管事是領著老爺命令來的,自然也不會客氣。
「抱歉了,表小姐,老爺有令,叫咱們來捉小姐去領家法。」
「喔?」她揚了揚眉,臉上不但沒有任何驚慌,還閒適自在的把手負在身後,目光先掃了護院一眼,又看向另一名把弟弟制住的護院。
「日擎,趁這個機會,教你幾招拳術,仔細看好。」她轉頭対弟弟說道。
唐日擎目光大亮,忙道:「好的,姊姊。」
唐月涵看回眼前的護院,說道:「不是想抓我去領家法嗎?來吧。」
她這般泰然自若,從容談定,讓廖管事和護院們都是一怔。
她竟然說來吧?
廖管事和兩名護院都笑了出來,他們目光一向短淺,哪裡看得出少女眸中的鋭利?
「還不動手!」
廖管事一聲令下,護院已然上前。
*****
湖邊的桃花樹,開得絢麗鮮艷,襯得青山綠水媚色無邊。
幾隻鳥兒在桃花林中難耍,接著飛越湖面,幾個蜻蜓點氷後,便又飛到枝頭上相依相偎。
九曲橋直接伸入湖中的交角亭,亭子裡的石桌上擺放著各色糕點和水酒。
斜躺在椅上的男子慵懶地欣賞著湖光山色,四周安排了人守著,閒雜人等不能接近。
一名男子直接往曲橋按步走來,在他接近時,兩名屬下自動讓開。
「屬下叩見相爺。」
「起來吧。」
「謝相爺。」
男子起身後,恭敬道:「屬下奉相爺之命,已將那人的身份査請楚了。」
封無忌的視線落在湖的另一邊,談道:「說。」
「是,據屬下調査,這唐月涵年十六,父母雙亡,兩年前,和相依為命的弟弟一起投靠了舅宗,這舅宗是城北的趙宗主人,叫做趙東獻,是地方上的小商戶,娶有一妻二妾,有三子三女。」
封無忌揚了下眉。「這人只是一個小商戶?」
「是,目前為止,尚未査出可疑之處。」
聽著手下的報告,封無忌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敲著桌面,他的手下能人居多,要打探一個人的消息並不難,更何況是區區一名女子。
無可疑之處嗎?是太狡詐還是真的無疑處可査?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繼續注意趙家和那女子的一舉一動。」
「是。」男子應聲後,立即退下。
幾日後,第二位屬下來報。
「稟相爺,今日趙家二姨娘的大女兒,故意叫人在茶裡下了瀉藥,請表小姐來飲茶。」
「喔?然後呢?」
「這唐月涵坐下後,突然說看到一隻鵝在追青蛙,這大表姊便轉頭去看,但她什麼都沒看到,唐月涵便說自己看錯了,接著就飲了那杯茶,不過最後跑茅廁瀉肚子的卻是大表姊。」
「還有呢?」
「沒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封無忌慵懶地轉過頭,直直望著手下,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這樣的目光卻已叫手下冒出一身冷汗。
沉吟了一會兒,他才懶懶開口。「繼續密切注意。」
「是。」
恍若得到特赦的手下,急急退出相爺的視線之外。
幾日後,第三位屬下來報。
「啟稟相爺,今日趙家二表哥找她弟弟唐日擎的麻煩,唐日擎打不過,努力護住自己,就在這時,他們屁股突然著火,急急跳進池潭裡,接著唐月函把她弟弟帶回房包紮。」
「嗯,她可有其他可疑行動?」
「可疑倒沒有,倒是做了一件事。」
「喔?何事?」墨眸精芒乍亮,總算等到一點有用的消息了。
「那兩名少爺要塗屁股的金創藥,被唐月涵暗中加了辣椒粉。」
話落,一陣沉默,遲遲沒等到下文,他只好再問。
「然後呢?」
「沒了。」
封無忌擰了擰劍眉,這眉頭一擰,又不知讓多少人流了多少冷汗,安靜的現場,只聽得他食指敲在桌面的聲音,也敲在大夥兒顫抖的心口上。
一陣沉默後;他終於冷冷開口。「……繼續暗中監視。」
「是。」急急退出的手下,幾乎是踉蹌而逃的。
幾日後,第四位屬下來報。
「稟相爺,那唐月涵離開趙家了。」
「喔?她果然開始行動了?」墨眸再度雪亮,劍眉舒展,這次該有消息了吧。
「據屬下査探,她離開趙家是因為趙老爺要把她許配給蕭家少爺做妾,她當眾回絶,激怒了趙家人。」
「她說不做妻也不做妾,若要嫁人最好是兩情相悅,令趙家人氣得要對她行家法;不過……」
「不過什麼?別吞吞吐吐,說!」
惶恐的手下急忙回應。「那趙家管事奉命帶了兩名護院去押她,那兩名護院卻被她打趴,她還乘機示範招式給她弟弟看,要他記住好好學,最後連那管事也被揍得鼻青臉腫。」
「嗯,然後呢?」
「然後;她拿了銀票給趙老爺;說是還清兩年來在趙家的吃住費用,多的就不用找了,除此之外,還要趙老爺畫押,說從此以後趙、唐兩家不相欠,接著便帶她弟弟離開了趙家。」
封無忌怔了怔。「這就是她離開趙家的原因?」
「是。」
「接下來呢?」
「稟相爺……下面沒了。」屬下的臉低得不能再低,只差沒貼到地上去,査了半天只得到這樣的消息;連他們自己都覺得很心虛。
封無忌再度沉默著,他並沒有勃然大怒,聽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連續聽了幾天,沒聽到任何可疑消息,全是一些小人雜碎耍手段,而且還沒人能從唐月涵身上討得好處。在他沉吟時,跪在下頭的屬下也戰戰兢棘地等著。
封無忌的食指不再敲著桌面;而是一手撐著臉,如同泥塑的人般,動也不動陷入深思。
他不說話,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良久,他終於有了命令。
「繼續査,看她搬去哪兒了?」
「是。」屬下終於暗暗吁了口氣。
封無忌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是,相爺。」四周的守衛和侍女們,紛紛退了二十步之遠,亭子裡,只剩下封無忌以及四名貼身護衛,他們身形如樹,佇立不動。
清風拂葉,吹得桃花片片如粉雪,湖面波光瀲灧,風景如畫。
封無忌負手面向湖面,這個唐月涵讓他難得陷入了沉思,因為她引起他的好奇,他想知道,她為什麼要追査燕英彤的死?而且,這個唐月涵,讓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這困擾了他。
「劉剛。」封無忌突然開口。
聽到主子的低喚;劉剛立刻上前。「屬下在。」
主子喚了他,卻久久沒有下文,令他不禁疑惑地抬起頭,瞄了一眼主子。
詭異的沉默維持了一會兒,清朗磁沉的聲音才再度傳來。
「你有沒有發覺,這唐月涵行事起來,跟某人有點像?」
劉剛聽了微楞;不過他畢竟跟了主子多年,很快意會出主子話中的那個『某人』,指的是誰。
劉剛細想了下;回答道:「這教訓人的方式的確跟某人的作風有幾分像。」
他們心知肚明;這個某人是燕英彤,京城四大名捕之一,相爺這回來到洛梅鎮,便是為了燕捕頭被暗殺一事。
劉剛悄悄抬眼瞄了相爺一眼,不由得一怔。
相爺笑了?
他以為自己看見相爺笑了,可是再仔細一瞧,卻又沒有,倒是這周圍的氣氛變了。
這陣子,相爺一直很陰沉,燕捕頭的死讓他很不高興,周身總是瀰漫著陰鬱的氛圍,是這氣氛如今變輕了。
真難得,除了那個燕英彤之外,還有女子可以引起相爺的注意。
劉剛收回目光,低首斂眉,心想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轉移相爺的注意力,不再因為燕捕頭的死而鬱鬱寡歡。
此時,一名屬下匆匆來恭敬拍語氣加倍小心。「相爺,宮中派人來了。」
封無忌只是微側著臉,懶懶地問:「什麼事?」
「皇上想間相爺何時回宮?」
「告訴來人,說相爺我很忙,沒有大事別來煩我。」他揮揮手,敷衍的回答。
天底這樣跟皇上講話的,大概就只有這位喜怒難測的封相了。
「可……可是相爺,要是皇上生氣的話——」
封無忌不耐煩的打斷他。「叫他告訴皇上,我是當宰相,又不是當他奶媽,如果他嫌一個宰相不夠,再加一個不就得了,去去去,別來煩我!」
屬下哭笑不得,劉剛等人聽了卻是努力憋笑,他們早就習慣相爺和皇上之間的應對方式,皇上八成是想念相爺了
屬下沒辦法,只好躬身一揖,匆匆覆命去。
再加一個宰相?
這種話傳到皇上耳中,
大概又會讓他又愛又恨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7:50
第七章
離開了趙家後,唐月涵帶著弟弟返回自己在城南胡同的宅子。
「這位是癸叔,日擎,以後咱們就住這裡。」
她向日擎介紹林癸,然後吩咐林癸說這少年也會待在此處,因為多了一人;所以他的薪餉會再增加。
林癸聽了點點頭,他是啞巴,對日擎比了些手勢,唐月涵告訴弟弟,林癸剛才的手勢是在跟他打招呼。
日擎聰明,也照著同樣的手勢比回去,算是回應他,林癸笑著點頭,之後便去忙了。
這宅子大大小小事,不管是清理落葉、修剪樹木或打掃、添柴、修葺,全由林癸一人完成。
唐月涵告訴弟弟,她並不想增加僕人,以後凡事要靠自己,對日擎來說,能離開趙家,從今以後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再也不必看人瞼色,或被人打,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怕凡事靠自己打理,也非常樂意。
她還盯囑弟弟。「這陣子別出門,免得被趙家人找到,要出門,得先讓自己變強,把武功練好,至少有自保能力了再出門便不怕。」
「我明白,姊姊,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人有機可乘,從今天開始,我會加倍練功。」
唐月涵含笑點頭,摸摸弟弟的頭,兩人有說了會兒話,安頓好弟弟後,吃了晚膳,他很興奮的與她說話。
這是唐月涵第一次發現,弟弟的話變多了,不同以往的沉默和小心翼翼,多年積壓在心中的話,好似花一天都講不完。
她笑笑聽著,任他無所顧忌的暢談,她知道,這孩子壓抑太久了,在她眼中這是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孩子,所以她看他的目光有著寵愛和呵疼不管他講什麼她都很有耐心微笑傾聽著。
他們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直到月上樹梢,望著天上的圓月,唐月涵瞧見弟弟打了一個呵欠,這才轉頭,發現他眼皮沉重,睡意已濃。
「累了?去睡吧。」
「不,我不累。」弟弟搖頭,忙又瞠大眼睛,一副捨不得去睡覺的樣子,卻又時不時點頭打盹。
她看了覺得好笑,這個倔強的小子,明明極倦了還不肯去睡,她也不勉強他,拿出一根蕭起來,吹起來蕭樂。
弟弟聽了她的簫音,一臉訝異,但沒有打斷她,靜靜在一旁聽著。
她吹的是舒緩而悠楊的曲子,很適合今晚夜色,蕭音慢慢,穿透天地之間,瀟灑快意之中有著空谷清靈之意。
當一曲漸息後,她看向一旁的弟弟,他睡得很安穩,唇邊還留有淡淡的笑。
他的頭和肩膀靠著她,一隻手還抓著她的衣角,即使累了,還是捨不得回房,讓她看了有些好笑。
她臉上的笑容很溫柔,已經完全把他當親弟弟疼愛,這孩子舉手投足間,無不充滿對自己的依戀和依賴,令她心頭一軟,含笑的嘆了口氣。
其實弟弟不過只矮她半個頭,小她三歲,可是她的內心是二十三歲的燕英彤,所以行事風格也是燕英彤的做事方法。
只見她雙臂一提,將睡著的弟弟抱起來,進來房,放到床榻上,為他蓋好被子後,她呼了一口氣,才不過抱一個小傢伙,居然如此費力。
她摸摸自己的肩膀,這手臂太纖細了,她得花更多時間鍛鍊才行。
猛地,一股冷意襲身,引得她全身寒毛豎起。
她轉頭瞪向角落,一人正靜靜站在那裡,正好整以暇盯著她,無聲無息。
唐月涵直直盯著對方,面具男子的出現令她的心中頭一回泛起恐懼,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弟弟。
這人站在那裡,窗口灑進的月光照在對方的面具上,閃著詭譎的光芒。
彤公子!
她的臉色陰沉,目光瞬也不瞬的與他對視,他不動,她也不動,只要他有任何不軌意圖傷害日擎,她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封無忌沉默望著她眼中的殺氣和畏懼,上回見她,即使命在旦夕,眼中可找不到畏懼這兩個字,這次卻顯現出來了。
他的目光改而落在床上熟睡到少年身上,再看向她擋在弟弟前頭,全神戒備的模樣。
她怕自己對那少年不利。
封無忌細細打量她眼中的狠戾,似一頭母狼,這種不在乎與他同歸於盡的眼神,讓他唇邊揚起意味深長的淺笑,這抹笑,被斑駁的月光映得更加魅惑。
他沒有為難她,而是無聲走出房門,似乎只是來打個招呼而已,他逕自走到院子裡,負手站在院中,安靜的等著,不一會兒,他知道屋子的主人出來了,腳步雖輕,但聽得出來,步伐很沉重。
他緩緩轉身,目光盯著她,她的眉頭緊蹙,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劍,劍尖朝下,一雙美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目光裡,殺氣盈然,視死如歸。
光看她擺出的劍式,便知她劍術了得。
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她劍術了得,卻沒有內力?是失去了嗎?
他望著她,薄唇的笑意延伸到邪眸底,想不到除了燕英彤,還可以在其他女人眼中看到這種眼神。
「你與燕英彤是什麼關係?」他沉聲間。
她聽了,更加疑惑的打量對方。
「為什麼問?」
「因為我想知道。」
他的回答讓她意外,這人今夜來此,就只是特地來問她這個問題?
她不答反問:「你與黃楊虎,又是什麼關係?」
封無忌也不急,不介意回答她。「他只是我的一顆棋子,而我的目的跟你一樣,想査出是誰殺了燕英彤。」
這話倒讓她驚訝了,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仔細打量對方,只可惜那張面具遮得太好,讓人無法窺探這人的面目。
無預警的,他將一個東西丟給她。
唐月涵順手櫬住,不由得訝異,他丟給她的,是那把遺落的軟劍,當她審視手中的軟劍時,翻轉的劍身也透著月輝銀光,就像彤公子的眼眸,
隱晦卻璀璨,她狐疑的抬頭看向他,不甚明白。
他將軟劍還給她,還說他的目的與她相同,等於明白表示,他與她並非敵人,可多年養成的戒慎小心,讓她無法輕易卸下心防,也不肯鬆口。
「你是誰?」
「燕英彤的朋友。」
「胡說,燕英彤哪有你這樣的朋友。」她否定得太快,也太肯定,令他劍眉微挑。
「你似乎很熟悉她的事?」
「沒錯。」
他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迷惘了。
怎麼會如此相像?明明是不同的瞼,可是這女人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和燕英彤很像。
自從遇見她,他的心底便升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感覺日夜縈繞心頭,絲絲纏纏,讓他的心口跳得很快;他以為是自己思念太過,才會產生唐月涵與燕英彤相像的錯覺。
為了求證,他來找她,卻發現自己一見到她,那煩鬱的心情如同被春雨洗滌過;一消而散。
唐月涵,年十六,父母雙亡,與弟弟相依為命,依親舅家,兩年來,遭盡舅母與表姊們的排擠,性子嬌弱,總是忍氣吞聲。
這是屬下的調査報告,聽起來,她就是個普通的姑娘,這樣的姑娘,怎麼會想去査探殺死燕英彤的兇手?又怎會識得燕英彤?
他一直以為,關於燕英彤的事,自己已經瞭如指掌了,卻想不到竟會冒出一個唐月涵,這十六歲的普通姑娘怎麼會和二十三歲的名捕扯上關係?他還真是搞不懂。
越是搞不懂的事情,越是引起他的好奇,更何況還是和燕英彤相關的人,這個唐月涵,全身上下都透著莫名吸引他的詭異。
「你剛才吹的蕭聲,與她吹的一樣。」他目光如炬,這蕭聲也是讓他不解的疑惑之一。
唐月涵微怔,她突然覺得,這男人或許識得以前的自己,因為他提到了蕭聲,卻又說明她的朋友,為何自己不認得他呢?
「你到底是誰?」她滿心疑惑,這人的聲音、氣息,還有身形,對她而言明明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的是,除非封無忌願意透露,否則只要他特意隱藏;她是看不透他的。
夜風徐徐吹來,撩起他的衣袍;拂起她肩上的髮絲,兩人對峙著,連四周的蟲吟蛙鳴都靜下了,只餘兩人的氣息,在暗夜裡輕輕迴蕩。
此時,屋內傳來一聲低喚。
「姊?你在跟誰說話?」唐日擎揉著惺忪的眼走出來。
唐月涵轉身看了弟弟一眼,僅這目光移開的空檔,當她再回頭時,哪裡還有彤公子的身影?一如他來時的無聲無息,去時也不著痕跡。
「姊?你在找什麼?」唐日擎奇怪的看著姊姊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唐月涵心中暗驚,這人身手如此了得,就這麼走了,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確定人是真的走後,唐月涵轉身朝弟弟走來。
「沒什麼,晚了,睡吧」拉著弟弟進屋子裡。
一命弟回房歇著後,她也回到自己的房裡,望著手中這把失而復得的軟劍,這人今夜來,就只是送回這把劍給她?
回想適才他說過的話,他竟也在査探暗殺自己的兇手?
想不透,就不想了,她將軟劍纏回腰間,脫了鞋上榻;躺到床上。
至少,這位神秘的彤公子似乎沒有惡意,也不是敵人。
銅鏡前,那俏生生的大姑娘,即使換上笮袖長褲的男裝,將頭髮盤起束冠,也不像是一名公子,倒像尚未及冠的少年。
望著銅鏡,唐月涵頭大的操著太陽穴,沒辦法,這已經是極限了,不管她怎久穿上男裝,費心裝扮,都受限於這張太過精緻可人的臉,以及玲瓏有致的身材,最多只能像個未及冠的少年,她不其滿意的瞪著銅鏡裡的自己,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拿起劍和包袱出門去,臨走前;她不忘交代弟弟要好好練功,她出去辦事,在家安分等她回來,有事找癸叔,他會打理一切。
戴著紗帽,她來到一條胡同裡,那兒聚集了一些乞丐,她走過去,問了其中一名乞丐。
「你們之間誰是頭兒?」
她知道乞丐也有分地頭和勢力範圍的。
乞丐們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男子,見對方戴著紗帽看不清楚臉;笑咪咪說道:「嘻嘻,這位爺,賞點銀吧。」
唐月涵二話不說,將一枚銀子丟給他。
「我需要找人幫我打聽,事後還有銀子可拿。」
乞丐們眼睛瞬間大亮,大夥們爭著那枚丟過來的銀子,這時一個身手迅捷如猴的身影掠過來,手中的木杖快很準打在那些搶銀子的乞丐頭上。
他這一打,眾乞丐抱頭哇哇大叫,四處快閃。
搶到銀子的乞丐慌忙求饒。「老大,咱搶這銀子,本來就是要獻給你的。」說著還趕忙陪笑把手掌攤開,高舉過頭,很狗腿的獻上銀子。
這乞丐是一個老頭兒,混身髒兮兮的,看起來明明是一個老頭兒,可他的手卻一點都不遲鈍,比這些年輕乞丐還要俐落。
乞丐老頭將銀子拿在手中把玩,一雙眼笑咪咪盯著唐月涵,那雙銅鈴大眼像要穿透罩紗,把她打量清楚似的。
「不知怎麼稱呼?是稱爺?還是姑娘?」
唐月涵也不惱,她明明穿的是男裝,頭上也戴了帽子遮住面孔了,這乞丐還是能看出來,可見對方也是有一套的。
「你說呢?」
對方一雙眼上下打量她。「只要有錢,叫爹叫娘叫祖宗,我都可以。」
唐月涵唇角抿出一抹笑,這人是個會辦事的,人也夠精明。
「你是他們的頭兒?」
「咱們做乞丐的,哪分什麼頭兒屁股的?不過是互相照應嘛,公子爺想要咱們為您辦什麼事?」他一邊說,還一邊掂掂手中的銀子。
唐月涵哪會不知他的意思。「我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這人叫黃揚虎,這是他的畫像。」說著,她將一幅繪了黃揚虎相貌的圖丟給乞丐老頭,
然後才繼續說道:「找到他,這金元寶就是你們的」
她手一翻,手掌心多了錠金燦燦的金元寶,這金元寶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金光,眾乞丐的眼光也跟著烔發亮,甚至還有人捧著心口,怕自己的心臟負荷不了
「找人嗎?當然沒問題,這洛梅鎮不論大街小巷,或是狗洞老鼠窩,都有咱們的人,只要這只什麼什麼貓——」
「老大,是虎。」一旁的乞兒好心更正。
木杖不客氣敲了他一記,配合著哎叫聲,乞丐老頭笑呵呵的繼續說道:「管他是貓是虎,只要他在這鎮上,咱們都有辦法把他找出來。」
唐月涵點頭。「好,就這麼說定了。」
她手一縮,隨著她把金元寶放回袖袋裏;眾乞丐也依依不捨收回目光;還吞嚥著口水;這天上掉下的財寶,他們哪有不賺的道理;尤其找人更是他們的本事,可說是輕而易舉。
「找到人後,到梧桐街的元寶茶館找我。」唐月涵說罷,轉身而去。
一連兩天,唐月涵都以男裝出門,出門便往元寶茶館走,一待就是一整日。
她都是挑茶館一樓最外頭的位子,茶館裡人來人往,她始終一人獨坐在角落,頭上仍舊戴著紗帽,桌上放置著幾樣小菜,一人靜靜飲茶,等著那幫乞丐的消息。
因為她相信;黃揚虎還在這個鎮上。
當她沉思時,茶館來了幾名衣衫華貴的公子,他們一出現,茶館裡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朝為首的公子看去。
封無忌身穿湖籃色的長袍,腰間繫著一塊上好的黃玉,他頭上束起的髮髻用一隻純白無瑕的玉冠扣著,再以玉簪定住,手上則拿著一把摺扇。
他身旁另外跟著三名公子,雖不及他俊美,卻也都是姣好的面容。
乍看之下,便知是權貴世家的公子。
茶館裡,不只男人多看了他們一眼,姑娘家們更是臉蛋紅撲撲的,大膽的,目不轉睛的盯著…害羞的,也是想辦法偷瞧好幾眼,只有一個人例外。
坐在角落的唐月涵微皺了下眉頭,心想這個封無忌怎麼還待在洛梅鎮?看他閒情逸致的模樣,微服出巡嗎?他這宰相當得可真悠閒哪。
大部分的百姓是沒見過宰相大人的,所以當然不知眼前的竟是當今相爺封無忌,其實不只是百姓,就連地方官也沒見過宰相大人,自然不知宰相大人微服來到洛梅鎮。
唐月涵只是瞟了一眼,便將目光移到茶館外,看著外頭熙來熙往的販夫走卒,等著那群乞丐來找她。
「客官,樓上請。」前來招呼的小二,自然知道眼前這氣度不凡的公王是有家世的,所以自然要將他們請到樓上雅座,不認為他們會坐樓下。
封無忌卻是淡淡一笑。「不必了,咱們就坐那一桌吧。」他手中的摺扇一指;指的正是唐月涵旁邊那一桌。
不等小二哥回應,他率先往那桌走去,身後三人自然跟著他。
小二哥連忙趕到他前頭,先一步整理桌上的杯盤狼藉和殘渣,還一邊說道:「客官,這桌子太髒,還沒清理呢,可委屈了您,您真的不要上二樓雅座?那兒不但乾諍,風景也好。」
封無忌一旁的公子也附和道:「是呀,公子,何不上二樓雅座?」他環了四週一眼,這一樓人太雜了,封相向來喜歡清靜,怎麼今兒個要坐一樓?
「不了,本公子喜歡這一桌,就這裡。」封無忌笑道,他既出口,自然沒人敢反對。
唐月涵將一切看在眼底,默默飲茶,她心想,不知這封無忌留在洛梅鎮做啥?
他身邊的那三人,她也是認得到。
除了劉剛和呂起兩位貼身護衛外,另一位她也認得,是刑部尚書大人李朝明。
小二哥急急將桌子清理乾淨後,封無忌便很自然的入座,其他三人也跟著坐下。
封無忌坐的位子與她是同一方位,最靠近欄杆:臉向著茶館門口,從眼角餘光,她可以看到他的一舉一動的同樣的,封無忌亦然。
他甫一進茶館,便見到她了。
看著她一身灰色男裝,勾起了他的回億,燕英彤時常著男裝出門,身上一身男裝的她,英姿颯爽,像個秀氣俊朗的劍客,思及此,他的目光黯了黯。
唐月涵見茶杯已空,再注滿碧螺春,執起杯正要飲茶時,微微一怔。
她這個細微的動作,茶館裡沒人注意到,可封無忌卻注意到了。
唐月涵之所以動作一頓;是因為她瞧見了那個進門的客官,不是別人,是蕭玉升。
他穿著月牙白的衫袍,質地似乎是上好的錦緞,卻又不太像,繡工雅緻,那月牙白的顏色,比一般的月牙白更加透亮光潔,這蕭玉升本就俊美,加上衣料的搭配,更彰顯他的氣派光華。蕭少爺和幾名僕人一塊坐到正中央的桌位,也沒有上二樓雅座。
這洛梅鎮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小,怎麼人全都擠到這間茶館來了?
唐月涵心中想著,耳中聽到鄰桌幾個漢子的討論聲。
「不愧是蕭家少爺,穿的料子就是不同。」
「人家是大商戶,走南闖北的,南洋海上還有他們的商船,據說蕭老爺上個月從南洋進了一匹新布,應該就是那料子。」
「他這麼一穿;那些大戶世家子弟還有千金小姐見了,肯定感興趣,說不定過不了幾日,咱們就會看到不少貴人添制新衣。」
「真聰明,老子會賺錢,兒子也懂得宣揚做生意。」
眾人的低聲私語傳進唐月涵的耳中,她這才恍悟,這蕭玉升不上二褸雅座,反而選在人人都看得到的一樓中央位子,原來有這用意。
這時鄰桌又傳來細談聲「據說這校少爺上趙家提親,最後怒氣而回。」
「怎麼?趙家不願?」
「當然不是,蕭家可是朝廷看重的大商戶哪,權貴子弟都有意結交,更遑論趙家了!偏偏蕭少爺看上的是依親趙家的表小姐唐月涵。」眾人目光都亮了,一臉興味盎然,紛紛詢問其中緣由。
那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這才繼續說道:「這唐月涵不論是身份地位都比不上表姊們,別說那些表姊們眼紅,連蕭家長蜚都不答應自家兒子娶門不當戶不對的姑娘當媳婦,最後那蕭少爺想出辦法,他開出條件,要他娶趙家三女兒,行,但必須讓唐月涵一起陪嫁做妾。」
「喔,一箭雙鵰,皆大歡喜。」
「錯了,這雕是最後都沒射下來,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唐月涵拒絶入他蕭家的門。」
唐且涵微微皺眉,這事傳這麼快?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嗑牙話題?
所幸這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很小,被其他吵雜的聲音蓋住她雖失去七成功力,但靈覺未失,所以耳聰目明,將這些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她慶幸自己戴了紗帽,不必與蕭玉升碰面,不必成為別人關注的對象。
與她一樣,把這些對話聽分明的還有封無忌,他目光不著痕跡的朝蕭玉升打量去。
這時候小二哥端著食盤,匆匆將封無忌這一桌的菜色送上,並且把茶杯一一放到每人面前。
「客官,小的為您倒茶。」這一桌人坐的都是貴客,他心想,若他服務得慇勤一點,說不定人家會打賞。
才這麼想著,他一個不慎,將茶壺舉高時,手肘竟撞到唐月涵的紗帽,紗帽掉落,露出她的面容。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8:15
第八章
「啊!對不起,對不起,客官,小的不是故意的」
見撞掉客人頭上的紗帽,小二哥連忙道歉,趕緊撿起來還給唐月涵,可惜太慢了,蕭玉升已經看到她了,一雙眼直直盯著她。
她心下嘆息,知道簫玉升認出她了,而且,他已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收回紗帽,她淡道:「沒事,退下。」
小二哥衝撞了客官,哪裡還敢再表觀,趕忙退了開去。
對唐月涵來說,她只是想省麻煩,能避則避,不過既然麻煩找上門,她也會坦然面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所以她自顧自的飲茶,沒理會走到她面前的簫玉升。
簫玉升盯著男裝打扮的她,眉頭緊皺。
「這是什麼打扮?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一出口便是責備,彷彿已當她是自己的女人,語氣中的霸氣顯得理所當然。
唐月涵心由感到好笑,她拒絶了他的提親,兩人可不相干,這指責實在可笑,不過,她的臉上仍是一片清冷。
這紗帽也沒再戴上的必要,就擱在一旁,她泰然自若為自己斟茶。
當簫玉升來到她面前時,也把其他人的目光帶過來了,包括封無忌,他墨眸掃了簫玉升一眼,最後定在唐月涵的臉上,見她一臉的平靜無波、
目中無人,禁不住唇角又微揚。這丫頭,有時候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還真得他的眼。
自己都找上門了,她卻不看一眼,簫玉升沉下臉,在她對面逕自坐下。
「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擅自離家,你要如何生話?」
唐月涵抬起目光,平靜回答。「這個自然不勞簫少爺費心。」
對於她的冷淡,蕭玉升臉色更加不好看,當知道她真的離開趙家時,他驚訝了,原以為她只是一時反抗,相信在趙家人的說服下,她遲早會妥協,落入他手中,可是她卻離開了。
他只知她離開了,卻不知她是怎麼離開的,而且她不但離開了,甚至不知蹤跡。他派人找他,卻無人曉得她去了哪裡,這讓他急了。
一想到上回她失蹤了一夜,深怕她被人擄走有危險,他便焦急得不得了,心情非常不好。
如今赫然在這裡見到她,讓他驚喜不已,隨即想到她為了不嫁給自己,不惜離開趙家,臉色又沉下來。
他一直認定,她是囊中物,以他的家世地位,納她為妾都是她的福氣,因為喜歡她,所以他耐著性子與她周旋,可她一再耍性子,甚至離開趙家;要知道;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我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蕭少爺一片好意,在下只能辜負了。」她淡淡回答,目光甚至沒看他,而是注意著週遭的一舉一動。
蕭玉升盯住她,臉色時陰時亮,最後淡淡的笑了。「好吧。」他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他連茶水都沒喝,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在跨出茶館之前,對四名手下丟出命令。
「帶走。」
四名手下得了蕭少爺命令,立刻朝唐月涵走來,看樣子是要用強的了。
唐月涵冷哼,她原本不想動武的,這蕭少爺竟想當眾擄人,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不過她尚未來得及出手,已經有人插手管這件事。
呂超得了相爺的示意,走過來擋在四人面前。
「人家不願,各位何不放手?」
四人料不到會有人上前阻攔,但是少爺命令已下,正在馬車上等著接人,他們哪有不覆命的道理?
「閣下最好別多事,滾開!」
「若我一定要管呢?」
「那就吃咱們的拳頭。」
其中一人不客氣的出拳,誰知這一拳還沒打著,就被呂超的大掌扣住的拳頭。那人想抽回卻動彈不得,第二拳再出,又被呂超稍微一歪,輕易躲過了。
另一名手下見狀,也不客氣的出拳,呂超卻已先知他的動作,大掌一拉,把第一個傢伙拉上前,為自己擋住這一拳。
「哎喲!」對方痛叫失聲。
其他三個漢子可火了,一齊攻上前,呂超幾個掌風,先掌了他們幾個耳刮子,將他們打得前俯後仰,眼冒金星。
這四人就算武功不弱,但是與大內高手相較,等同螻蟻對上虎豹,呂超只出一隻手,便將他們修理得狼狽不堪。
四人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厲害,他們平常在洛梅鎮大搖大擺,井底之蛙哪裡見過大海的鯊魚?一個個捧著鼻血和瘀青,驚恐的瞪著呂超,再也不敢小看他了。
呂超單手按在劍鞘上,拇指一頂,劍身出鞘一半,冷冷警告:「咱們公子看上的人,誰也動不得,若還想留著狗命,滾!」
他這話一出,封無忌和唐月涵不約而同蹙眉看向他,一旁的劉剛則是為他的話揑了把冷汗。
相爺何時看上人家,而且別忘了人人家現在還穿著男裝,不懂的人還以為咱們相爺有龍陽之癖呢。
這個呂超,什麼都好,武功好,忠心,盡責,正氣凜然。為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唯一的缺點就是表達能力有問題。
打跑了那四個漢子後,呂超步回相爺身旁,如木雕般挺拔的站著。
自始至終,茶館眾人全都睜大眼睛看著蕭少爺和那位華貴的公子,蕭少爺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想丕到這位靈秀的公子更是豐神俊朗,兩人的出現讓這平凡的茶館生建増色不少,而引發兩人爭執的這位小哥兒,竟也生得清俊照人,不過和兩位公子相較,這俊俏止哥倒是一臉女相。
權貴人家有男寵之風,百姓時有耳聞,大夥兒心想,該不會這小哥兒入了兩位公子的眼?原來簫家少爺除了喜歡女人,也喜愛男人呀。
眾人竊竊私語著,沒人敢上前惹他們,卻也捨不得放過看好戲的機會。
唐月涵擰緊眉頭,她當然看得出眾人眼中的曖眛,她不想穿女裝,惹來男人的覬覦,想不到著男裝,還是惹來他人的注意,而且這人還是宰相封無忌。
從他一進門,她就避免與他視線交錯,可這回無意中承了人家的相助之情,她就不能再當啞巴了。
她的視線一投來,封無忌也轉頭與她對望,唇角輕淺的弧度溫潤如玉。「公子似乎容易惹麻煩上身,還是不要隨意拋頭露面的好。」聽起來是關心之語,卻是含著輕嘲的,她身著男裝,這人卻用『拋頭露面』四個字來形容她,擺明是認出了自己。
唐月涵心下暗哼一聲,想不到換了一個身子後,還會跟這人扯上關係,她一點都不想欠他人情。
她突然抽出腰間軟劍,殺氣騰騰朝封無忌刺去。
劉剛和呂超大驚,立刻護住主子,不過他封無忌,直接劈斬凌空射來的利箭。
料不到會遇到刺客,這突然的變故令眾人臉色皆驚,劉剛和呂超更是面色一變,呂超立即施展輕功追人,劉剛則守在主子身邊,一旁的尚書大人李朝明也是臉色難看。
反倒是封無忌面色如常,即使遇刺也態度從容,他一雙眼僅是直直盯著唐月涵。
唐月涵神情清冷,她一直用心注意週遭,為的是等待乞丐老頭,結果沒等到乞丐老頭,反倒察覺到異樣。
李朝明是刑部尚書,掌管全國各刑府,他正想檢起地上的箭矢時,一隻手攔上前。
「別碰,可能有毒。」她說道。
李朝明一聽,臉色劇變,手也跟著收回,驚愕地瞪著她。
她解釋道:「這把箭的外形跟一般的箭不一樣,看這箭矢的顏色,是不是比較油光?上頭似乎塗了一層東西。」
李朝明仔細審視,果真如她所言,這箭矢在白日的反射下,的確特別油光,他不由得另眼看待,看不出這位少年公子如此觀察入微,思路敏捷。
唐月涵習慣遇事便開始調査,在眾人的目光下,從衣襟裡掏出一條手帕覆在箭矢的一端,拿起來細細觀察。
這時呂超已經回來,神情陰鬱,一臉愧疼的對主子說道:「屬下無能,沒追到人。」
「不是追不到,而是沒有人。」唐月涵一邊看著箭一邊說道。
她的話讓封無忌、李朝明、劉剛和呂超,全都一臉意外地盯著她。
封無忌深不可測的墨眸更是炯亮,他饒有興味的詢問。「這位公子何出此言?」
「這把箭不是人射出的。」
她這話更是讓人一頭霧水,李朝明還以為她有什麼驚人之語,聽她這麼說不禁搖頭。
「箭不是人射出的,那它怎麼飛來的?難不成是被風吹來的?」此話一出其他好聽八卦的客人也不由出聲。
唐月涵也不惱,她知道越是誇張的事,越需要證物,因此回答道
「根據我的判斷,這把箭是被人用一種設計巧妙的器具射出的,這器具先把箭固定在弦上;瞄準好目標;然後用其他東西拉開弓弦,塗上躐油,再用火燒等到蠟油燒斷了拉弦的外力,這把箭會射出;大人請聞;這把箭上還留有蠟油的味道呢。」
李朝明一楞,他上前嗅聞了下,目光微詫,看向唐月涵的目光再次閃著不可思議,從他驚異的表情來看,劉剛等人已知唐月涵的話具有可信度了;封無忌更是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唐月涵繼續說道:「因為是用器具所發,所以這箭必須做得特別輕、特別小,才不會失準,依我判斷,設置這把箭的人,在一刻前就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上了,因為蠟油燒光需時一刻。」這下子李朝明等人不敢再看輕她,甚至對她起了一股敬意,這人當真不能小覷。
封無忌眸中靈光閃動,薄唇微揚,看來那次救祖孫的事件,果然不是胡謅的,這女子不但機智,而且十分聰明,他看她的目光,也從驚異轉成了迷惑。
怪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人這麼像?這舉止、這表情、這說話的口氣,都和燕英彤一模一樣。
他怔怔的盯著她,那奇妙的感覺加深了,他甚至產生一種怪異的想法,除了外表不一樣外,他覺得她就是第二個燕英彤。
李朝明不由得心驚,奸人歹毒,竟設下這毒計,倘若這箭傷了相爺,莫說只是擦傷,那毒藥也會害死相爺,想到這裡,禁不住暗冒冷汗。
他慎重的拱手示敬。「多謝這位公子相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哪,不知公子貴姓大名?」
唐月涵談道:「無名小卒而已,不必掛意在下只是還這位公子的人情。」她轉頭看向封無忌,嘴角抿起錢笑。「公子似乎容易惹麻煩上身,還是不要隨意拋頭露面的好。」
她竟然用他說過的話,來將他一軍,把『拋頭露面』四個字原原本本還給他?
不只封無忌怔住,一旁的李朝明和劉剛、呂超等人更是呆愕瞪大眼。
唐月涵將箭矢放在桌上。「這個證物就交給各位了,倘若到附近搜一搜,說不定還有機會找到發射的器具呢。」
語罷,便越過封無忌回到自個兒座位,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拿起紗帽。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李朝明低聲向封相請示。「相爺,那位公子說得對,下官認為,有必要派人去清査四周屋舍。」
李朝明等著他的同意,卻遲遲得不到回應,不由得疑惑抬頭,卻發現相爺依然怔怔地盯著那位公子離去的方向。
「相爺?」
封無忌突然回神,轉頭看向李朝明,問他剛才說什麼,李朝明忙又請示了一次,才得到他的應允,便匆匆離開茶館佈置事宜,封無忌等人也步出茶館,不一會兒,另外兩名護衛和馭夫駕著馬車來。
向一名護衛上前,在主子耳邊低聲道:「相爺,咱們的人一直守在暗處,果然見到相爺遇襲後,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個人悄悄離開了。」
封無忌目光一冷。「可有跟著?」
「咱們的人謹記相爺的命令,沒有打草驚蛇,偷偷跟著那人去了。」
「很好,我倒要看看這躲在陰暗處的老鼠,到底是何模樣?」
其實當時就算唐月涵沒出手封無忌也能躲過那一箭,他早就得到密報,有人打算趁著他微服私巡時刺殺他,他等著對方出手,事先布了局,並猜測對方必然會派人在現場査驗是否刺殺成功,暗中派人盯梢,就是要找出在眾人看熱鬧時,有誰是鬼鬼崇祟離開的,因為這離開的人,有可能是去通風報信。
手下聽了他的囑咐後便離去,很快沒入人群中。
封無忌上了馬車,緩緩入座,在蓋下車簾前,他開口低喚
「呂超。」
「屬下在。」呂超立即上前拱手應答。
封無忌嘴角的淺笑似邪非邪的抿出。「你倒說說,相爺我何時說過看上那人了?」
見到相爺這樣笑,眾護衛們皆神情一變,擔憂地看向呂超。
呂超則是一臉茫然,望著相爺的表情,疑惑問:「相爺沒有嗎?」
「你說呢?」封無忌笑笑的問,那笑,透著一股難測的危險味兒。
呂超先是一呆,自從他聽劉剛說起,相爺因為唐姑娘的出現,而心情好轉時,便以為相爺對她有好感,難道自己搞錯了?
他心中驚惶乍現,總算後知後覺知道自己惹相爺不高興了。
「是屬下失言了。」他忙低下頭,一臉愧疚,非常誠心的愧疚。
「既知失言,該當何罰?」這話說得極輕,其中的威赫是極重的。
呂超心中一凜,抬起眼,對上相爺冰冷的眸光,霎時羞愧得無地自容,鏘的一聲,拔劍而出。
「屬下失言,自請斬斷舌頭!」說罷,毫不猶豫執劍往自己的嘴裡削。
他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不過旁邊三人更是眨眼般的快速。
呂超的嘴,被劉剛的大掌封住,執劍的手,被第二名護衛扣住,另一隻手臂也被第三名護衛纏住。
才一瞬間,三名護衛就緊緊纏在他身上,制止他這種衝動的行為。
「相爺還沒下令,你不可以妄動!」劉剛在他耳邊警告,這話除了告訴呂超不可衝動,其實也是故意說給相爺聽的。
諒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頂撞相爺,只好以這種方式為呂超求情,大家都是出生人死的弟兄,呂超的睥性早讓他們懂透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會有什麼動作,所以才會很有默契的阻止他。這傢伙耿直了,動不動就要斬自己謝罪,這情況,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呂超被摀住嘴,動彈不得,一張臉也脹得通紅,還可以隱見他不斷掙扎,想要拚死謝罪,奈何敵不過三位弟兄聯合之力。
封無忌輕嘆了口氣。「誰準你割舌頭了?」
呂超一僵,張大眼盯著相爺,其他三人聞言,大大鬆了口氣,也知道呂超冷靜下來了,劉剛放開捂著他嘴巴的大掌,不過他們仍是不放心的抱著他。
「相……相爺?」呂超仍是一臉愧色,眼泛著血絲。
「我要你戴罪立功。」封無忌懶懶說道。
呂超聽了大喜。「是,相爺要我做什麼,呂超絶對辦到!」他想要跪下謝恩,卻發現劉剛三人還緊抱著他,不由得皺眉大聲道:「喂,放開!」
劉剛三人終於放開他,規矩的站在一旁,心中都很好奇,相爺要如何讓他戴罪立功?
「請相爺吩咐!」呂超拱手抱拳,單膝一跪,迫不及待的請求,彷彿不快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他會如烈火灼身,受不了似的。
清朗如泉的嗓音悠悠傳來。「我要你去尋香閣,接近那個紅妓子梅嬌嬌,記住,不准傷害她,不管她如何誘惑你,都不准和她有染,你必須日夜監視她三天,然後回來向我報告,她這三天都做什麼?」
呂超一聽,立刻拱手應命。「是,相爺放心,屬下必不辱命!」
「去吧。」他揮揮手。
呂超領了任務,火速奔向尋香閣,一下子就去得不見人影。
在他走後,劉剛三人全都呆愕得一陣無言,尋香閣?梅嬌嬌?監視她三天?
這話聽起來,怎麼不太像戴罪立功呢?他們心中雖然充滿疑惑,卻沒有人敢質疑相爺,連露出一絲質疑的表情都不敢。
「屬下在。」
「你說,讓他去受女人誘惑之苦,卻不能碰對方一根汗毛,是不是比割了舌頭還要讓人快話?」
三名護衛微微震了下,原來,還真的不是載罪立功呀……
封無忌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輕嘆道:「據說這梅嬌嬌的媚功了得,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就不知這呂超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當真憂心哪。」
憂心?三人瞥了相爺一眼,他笑得可樂了。
沒人敢有意見,相爺若要整人,那是很可怕的,可憐的呂超,被派去銷魂窩,只能看,不能吃,而且還是三天三夜,這叫一個鐵錚錚的漢子如何受得了?
折騰三日,魂還會在嗎?呂超,你要撐住啊!三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為他哀悼。
封相的馬車駛離茶館,封無忌也閉目養神,思付著是誰要殺他?
朝堂之上,爾虐我詐,與他有過節的人可不少,得抽絲剝繭,細細査來。
腦子裡,不由得浮起那清冷纖秀的面容,他故意做個人情給她,一刻未到,她就把這人情還給他了,兩不相欠。
這個唐月涵,警覺心頗高,一個小小的百姓,卻能這般明察秋毫,不知怎麼著,他竟把她的瞼,與另一張冷艷的面容重疊了。
燕英彤,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性子與你如此相像的女子。
只可惜,她不是你。
封無忌沉吟了會兒,沉聲道:「劉剛。」
「屬下在。」
「派人再去仔細査探這個唐月涵,把她吃過什麼、做過什麼、與什麼人說過話,以及發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全都給我査清楚。」
「是,屬下遵命。」
三日後,乞丐終於有消息了。
唐月涵尚未進到元寶茶館,便瞧見茶館旁的巷角,有個乞丐坐在那兒討錢。
她沉吟了會兒,便轉身往那乞丐走去,丟了一錠銀子到破鉢裡。
乞丐得了銀,驚喜的向她磕頭,在磕頭時,嘴裡還唸著:「多謝大爺的銀子,可惜這銀子還不夠小的去吃塊老虎肉哪。」
唐月涵知道他的意思是說找到黃揚虎了,但要知道地點,得用她先前說好的酬金來拖,於是她從袋裏又掏出一錠金元寶,丟到乞丐的鉢裡。
金元寶與鉢碗相撞,發出請脆的響聲,宛如天籟般悅耳,讓乞丐張大了驚喜的眼。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這下子可以去尋香閣吃老虎肉囉!」說罷,乞丐把金元寶塞進農服裡,開心的跑走了。
尋香閣?花街最紅的妓院?
唐月涵,得到黃楊虎的下落,事不宜遲,立即轉身朝尋香閣大步而去。
上妓院這種風流韻事,她生前做過不少次,不過她每次去都是以男裝示人,扮成公子上妓院,好方便査案或是探聽消息。
生前的她扮起男人,颯爽戚武,十分出色,沒人會懷疑她是女人,但現在這張瞼,除非易容,不然遮不住女相,還會引起注意,萬一被懷疑,跟蹤不成,反而打草驚蛇,那便功虧一簣了。在斟酌之後,她潛進尋香閣,很快弄到了一套女裳。
這女裳質地輕軟,雲袖酥裙,穿在身上,將她柳一般的細腰襯托得稱纖合度,石榴紅的色澤搭配上白皙的膚色,使她看起來如美玉般晶蕾剔透,出色動人。
她不太會梳頭,便隨意弄了個簡單的髮髻,將簪花一插。其餘長髮披肩而下。
她在銅鏡前照了照,點個頭,行了,轉身步出房門。
此時已過晌午。過夜晏起的客人們差不多醒來了,妓子們在長廊上如飛燕般穿梭,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凌亂,有的甚至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裏衣,
露出半個美人斜肩或是半個渾圓。
她們端水的端水,準備手巾和鹽,侍候爺兒們漱口梳洗及用膳;空氣中飄著紙醉金迷的味道,處處是脂粉香。
儘管走在廊道上,時時會看到衣裝不雅的畫面;唐月涵卻見怪不怪。沒人時,她大步走著,行動英武;有人時,便邁著小女人的碎步。
她穿梭其中,每經過—間房,便往裡頭看一下,尋找黃揚虎身影。
蟇地,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一回頭。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抓住她的,竟是黃揚虎。
「美人,老子咋天怎麼沒看到你?你新來的?」
唐月涵抿出嬌美的笑容,她不必特意裝,這笑容就很嫵媚了。
「是的,虎爺,奴家是新來的。」
「你知道我?」
「虎爺英姿威武,咱們尋香閣,誰不知道虎爺?」
黃揚虎心中大樂,一把抓過她的手腕。「我要你伺候我。」
「奴家遵命。」唐月涵任他抓著,往房間走去。
這是個機會,黃楊虎尚未完全酒醒,要制住他很容易。
她冷著笑,目光如劍,任由他拉進一間房。
進了房後,黃楊虎抓住她就要強吻,卻被她巧妙躲開。
「急什麼,這上床得有個順序。」說著一把將他推倒在床榻上,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黃楊虎就著醉意的目光看她,咧開了淫笑,樂不可安的笑道:「脫衣,好,美人有個性,我這就脫衣,讓你看看老子的傢伙有多大。」
唐月涵冷笑,等他脫了衣,她就讓他看看她的傢伙有多鋒鋭,一手緩緩模上腰間的軟劍,卻在這時候,有人突然一腳踢開門,闖進來後,又急急關上門。唐月涵詫異的回頭,沒料到有人會闖進來,這男人一進來,二話不說,抓住她的手。
「你過來。」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門邊。
她驚訝的盯著這個半路殺出的程晈金,這人很面熟,如果她沒看錯,這人是……呂超?封無忌的四大貼身護衛?
他也來逛妓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8:39
第九章
唐月涵萬萬沒想到,這個一衝進來就抓住自己的人,竟是封相身邊那個護衛呂超!
這可惹惱了她,她正要喝止對方時,有人比她更快。
「站住!你是什麼人,敢搶老子的女人!」
黃揚虎從床上跳起來他現在醉意還沒退去,火氣最早是粗魯嚇人,見到有人闖他的人,火氣更是大。
不過,他並沒有機會找呂超理論,因為當他一接近,呂超直接伸手在他頸上一砍,就把他砍暈了。
「現下安靜多了。」他自顧自的說,沒再多看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注意力始終放在門外,像是在躲什麼人。
唐月涵看著被他扣住的手腕,冷聲道:「請放手!」
呂超沒看她,耳朵一直貼著門,注意外頭的動靜,嘴上卻對她說:「你的男人暈了,先來伺候我。」
伺候?他要嫖她?開什麼玩笑!
不說這人身為朝廷武官,嫖妓已是不當行為,而且還把黃揚虎打暈,壞了她的好事。
她面色一沉,掙開手腕的箝制。
呂超手上一空,也不惱,對她命令。「你先躺到床上去。」
唐月涵怒中有冷笑,想不到平日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一進了妓院,什麼本性都露出來了,連話都直白得粗魯。
「本姑娘今日沒空,公子請找別人。」說罷轉身便走。
呂超見她不聽,便伸手直捺往她背上的穴道點去,可前方一閃,對方輕輕鬆鬆閃過了他的點穴。
他咦了一聲,再次伸指去點,這次速度更勝,唐月涵已有防備,猝不及防的回身出掌,攻的是他的雙目。
呂超連忙擊擋,沒想到這青褸女子竟是個練家子。
唐月涵雖沒內力,可她不管是劍術或拳掌皆十分了得,以速度奇襲對方,兩人就這麼打了起來。
呂超沒料到會遇到這麼悍的妓女,他本是武夫,有著武人典型的耿直和率真,又喜歡研究武學,這一打,還真打上癮了。
「好功夫!」他贊喝一聲,對方出手,招招漂亮,讓他也認真起來與對方過招。
唐月涵哼了一聲。「還有呢,注意了。」
她出手更快,轉瞬間變化出數百種拳法和招式,每一招都詭譎莫測,她身為四大名捕時,日日不敢倦息練功,每回只要遇上對手,回來後;她一定夜夜端摩破招之策,自行練出一套拳法。兩人都沒有傷對方之心,過招時也不帶殺氣,而是自然而然成了切磋,所以不會用到內力,只要不用內力,她可不見得會輸。
唐月涵在千變萬化的拳法當中,突然出其不意拳風一轉,將呂超的雙掌震開。
他驚訝的退了一大步,不但不生氣,還一臉興緻勃勃。
「有意思,再來!」
「慢著!」她伸手制止他前進,沒好氣的問:「你到底是來嫖妓,還是來打架的?」
「我當然不是來嫖妓的。」
他說得義正詞嚴,還抬頭挺胸,她卻聽得哭笑不得。
「你不是來嫖妓?卻要我躺到床上?」她沒好氣的質問。
「那是因為——」他愣住,緊盯著她的臉。「咦?你有點面熟?」
適才他進門,只是急著要把主子交代的任務辦好,沒有細看她的臉,再加上房裡簾幔重重,沒有拉開,遮住了日光,所以房裡昏暗,兩人又打得正酣,直到這會兒喊停,才有機會把她看個清楚。
「咦?是你!你是上次那位扮男裝的姑娘?」
果然她的男裝扮相很失敗,人家早就認出來了,她只好嘆氣回答。「沒錯。」
他大皺眉頭。「你改行了?」
唐月涵狠狠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混進來找人的,你呢?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說到這個,呂超大大嘆了口氣。「哎,要不是為了主子派請的任務,叫我接近那個叫梅嬌嬌的妓子,我根本不願意來,那女人太騷了,纏得我實在受不了,便先躲一躲,本來還想找其他女人擋一下她呢。」
唐月涵聽了好笑,心想原來如此難怪他剛才會找上她。
「什麼任務?需要幫忙嗎?」她很自然的問,這是她身為猜測呂超可能遇到了困難,自然仗義出手相助。
呂超聽她一說,心中不無感激,拱手一揖。
「既然認出了姑娘,在下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大不了我再躲久一點就是了。」
「這任務必不簡單吧,瞧你一臉累的。」她笑指著他眼下的黑青。
呂超哪裡好意思說任務的內容,咳了咳嗓子掩飾自己的尷尬;正色道:「那就不耽誤姑娘的正事了,若有需要效勞的,可告訴在下。」
呂超的耿直和爽快,讓唐月涵很容易就把他當朋友來,她也拱手抱拳。「謝呂公子,下回若有機會,咱們再來較量一番。」
呂超目光大亮。「好!」他爽快應答一聲,便抱拳告辭。
待他走後,唐月涵看向地上的黃揚虎,首先,得先將他弄醒他再說。
她拿出一根針,往他的氣海穴毫不留情的紮下去。
*****
湖上畫舫,絲竹悠揚,在波光瀲灧的湖面上,幾隻白鳥飛越過湖面,抓起湖水裡的魚兒後,便揚長而去。
畫舫上,一抹白衣俊影,身前一案,案上呈放著一把琴,琴身用的是上好的古桐木,沒有繁複雕工;卻有最空靈精美的音色。
封無忌撫著琴絃,修長的指腹撥弄捻轉出的琴音,在湖光山色間縹縹渺渺,時而如飛鳥衝上雲間,幾個飛旋後落入塵世,在掉入湖水前又展翅揚起,掀起一圈圈漣漪,看似無痕,卻留下一片落葉隨著湖水波光漂蕩,直到有心人拾遺,感嘆著這片輕羽;遙想那白鳥的身姿是如何美麗。
當琴音漸歇,封無忌雙手離開了琴絃,只剩餘音仍在訴山之間徜徉,卻似一聲。「相爺。」劉剛在身後低喚。
封無忌沒有回頭,只是談道:「說。」
「是,有兩封飛鴿傳書送來的消息,請相爺過目。」
封無忌伸手將劉剛呈上的書信拿來,首先拆開第一封泥印,拿出裡頭的信紙,快速過目。
「哼,設局刺殺本相爺的,果然是皇后那邊的人。」
「相爺;可要反擊?」
「外戚干政,自古有之,這些人妄圖把持政權,想剷除本相,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明明應該是憤怒的語氣,卻不然,俊容笑出了快意,似是知道有一場遊戲可以玩,稍稍偷悅了他。
「相爺想怎麼做?」
「釣幾條小魚有什麼用?告訴那些人,繼續暗中監視,放長線」
「是,相爺。」
封無忌拿起第二封,拆開信封,拿出裡頭的信紙,看著裡頭的報告,不一會兒,那雙墨眸竟因出不可思議之光,似訝異,又似懷疑。
他轉頭看向劉剛。「蒐集這消息的人,可確實?」
「回相爺,屬下派的這名探子,是包打聽的高手,為人謹慎,應是確定無誤,不知相爺覺得有何不妥?」
「據消息所報,這唐月涵是個不識字,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十六年來,從未見過她使出武功。」
一個不識字的女子,卻有明察秋毫的能力,而且還能審時度勢,判斷精準?
莫說封無忌意外,連劉剛聽了也覺得很不合理。
封無忌似笑非笑的續道:「這信上還說,在兩個月前的四月初九,她無故失蹤,一夜未歸,回來後,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難道,這唐月涵是假的?」劉剛大起懷疑。
封無忌也皺起眉頭,認真思考,心想若這唐月涵是假的,目的為何?且她並沒有易容,這世上會有人長得如此相像,連親人都沒發現?何況,趙家人沒發現就算了,唐月涵的親弟弟呢?
他還記得那一夜,唐月涵對她弟弟的保護之心可是很強的,一點都不像是裝的。
四月初九?這日子,不正是燕英彤被人暗殺的日子?
想到這裡,封無忌猛然一震,有個想法在腦中閃過,不過很快又被他否定。
他緩緩揺頭,那是不可能的,他竟然會有如此誇張的想法。
雖然唐月涵的眼神、舉止和性子,都很像燕英彤;但那只是巧合。
巧合嗎?
—個性情乖巧溫和的姑娘,不識字也不會武功,在一夜失蹤後;不但會識字、會武功了,連性子也變得堅強剛毅,還會査案?
劉剛抬眼望著相爺;發現他的神情明暗不定,這唐月涵;似乎也讓相爺上了心。
他們一干手下,安靜地低眉斂目,知道主子正在思考,不敢打擾他,他們哪裡知道;自家相爺之所以陷入深思,只因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燕英彤的魂魄,進了唐月涵的身體裡,這種鬼神之說太瘋狂,封無忌不懼鬼神,也難以置信,可為何打從有了這種想法之後,他的心會如此激動、如此狂跳不能平復呢?
這時候;呂超回來了。
「屬下叩見相爺。」封無忌的神情又回覆原樣,清冷無波
「査得如何?」他語氣平談,只是隨口一問,做做樣子,當然不指望呂超査出什麼,因為這只是個玩笑性的懲罰罷了。
相爺一問,劉剛等三名護衛全都癟著嘴;忍著不敢笑,就見呂超一本正經的向相爺報告。
「相爺,小的仔細監視那梅嬌嬌但無所獲。」
「喔?你真的確實日夜不離的監視她沒有怠情?」
這時有人忍不住輕咳一聲,又連忙噤聲,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封無忌卻是故意皺眉。「這就奇了,怎麼會査不到?你沒有因色而忘公吧?」
呂超正色道:「屬下絶不敢違逆相爺的盯囑,更不會因色忘公,而且那個梅嬌嬌也不是屬下喜歡的類型呀。」
連劉剛也忍不住了,身子因憋笑而發抖了,他們努力低著頭,以防顫抖的嘴角被看見。
封無忌則是一臉失望。「罷了,既然都沒査到,也不怪你,你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呂超見相爺一臉失望,心中又苦了,他這人的忠心是高於天的,總希望能査到點什麼,可惜他査來査去,就是沒有査到蛛絲馬跡突然,他目光一亮。
「相爺,屬下雖然沒査到什麼,不過卻遇到那位唐姑娘。」
—聽到唐姑娘三個字,不只封無忌臉色一凝,劉剛三人也抬起眼來,一臉意外。
「你遇到她?」
「是被那梅嬌嬌纏得受不了,為了躲她,就避進一間房,本想抓個姑娘擋一擋那騷狐狸,誰知隨手一抓,竟是唐月涵姑娘。」
剎那間,一抹陰沉彌慢在封無忌周身,他直直盯著呂超,劉剛三人都發現了相爺的不對勁,只可惜呂超的目光始終往下,所以不曉得相爺的異樣。
「你碰了她?」這聲音極輕,極緩,連封無忌也不知道自己的轉變,可劉剛三人發現了。
「沒有,屬下又不是去嫖妓怎麼會碰她?」
封無忌眸中風暴瞬間止息,不見底的暗黑轉成了清明,劉剛三人提得老高的心,緩緩鬆了口氣。
「怪了,她為何會在那裡?」
見到相爺有興趣了,呂超心中也歡喜,當然是知無不言的報告給主子聽。
「原來那唐月涵是扮成青樓妓子,說是去找人的,當時屬下還跟她打了一場呢。」
「喔?你與她過招?」他饒有興趣的問。
「是的,姑娘可真不簡單,她不僅劍術精,拳腳功夫也好,竟能在短時間變出百種變化;令屬下另眼相看。」
聽到這裡,封無忌猛然站起來,他的動作太突然,讓手下們皆是一愣。
「相爺?」
封無忌難掩心中震驚,他對燕英彤知之其深,凡是有關她的細微小事,他都不放過,而且他知道,燕英彤研發出一套千變萬化的拳法,但甚少使用。
燕英彤雖然劍術精湛,不過用的是硬劍,而唐月涵用的是軟劍,兵器不同,劍術自然也不同,他與唐月涵過招,尚未發現任何疑點,但他卻知道,燕英彤的拳術招式千變萬化,這唐月涵居然有一套千變萬化的拳法?
是巧合?還是......魂魄轉生?
「劉剛。」
「屬下在。」
「派人去査那唐月涵在尋香閣找什麼人?又見了什麼人?査到了立刻向我報告。」
「屬下遵命。」
封無忌難掩心中的波濤洶湧,他在期待什麼?
萬一不是呢?萬一弄到最後,發現只是巧合呢?
不!不可能!這件事太詭異了,打從唐月涵出現在自己面前開始,她所有的一切都與燕英彤有關,讓他隱隱覺得燕英彤與她似乎有什麼牽扯,不管如何,他非把這件事弄清楚不可。
唐月涵本想從黃揚虎口中找出一些線索,只可惜黃揚虎供出的,都是她已知的事情。
按黃楊虎的說法,他之所以聽令於彤公子,是因為此人對他有過救命之恩,可連他也不曉得彤公子的真實面目,只說自己是奉彤公子之命來到洛梅鎮,至於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案,他發誓自己真的沒有牽扯其中。
她嚴刑逼供,用的是上回彤公子在她身上點穴的手法,只不過她需要借助針穴法。
她知道這種逼供有多痛,黃揚虎很難做假,除了這些,她問不出更多線索之後,她便把黃揚虎打暈,讓他再睡上一覺,便離開尋香閣;也換回男裝。
當初,她是跟蹤黃揚虎才來到洛梅鎮的,倘若黃揚虎所言不假,這表示她的線索斷了,可她又隱隱覺得,這條案子的線索肯定就在洛梅鎮。
隔日,她又來到那處大宅前。
她想找彤公子,因為她有種直覺只要找到彤公子,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線索。
她在大宅圍牆四周打量,正想攀進去,卻有人叫住了她。
「唐姑娘。」
她轉頭,來人是劉剛,正大步走向她,然後拱手一揖。
「有何指教?」她狐疑的問。
「咱們公子有請。」
封無忌找她?他想做什麼。
她冷冷的看著他。「我現在有事,恐怕不便。」
唐月涵意外了,眼中有絲詫異,不等她回答,劉剛說道:「我家公子姑娘若想知道忠陽縣的案子,不妨一聚。」
唐月涵原本不想與這位當朝相爺有太多牽扯,她覺得離這人越遠越好,不過若是跟案件有關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看看這位封相爺到底有什麼打算?
「好吧,請帶路。」
她跟著劉剛來到湖邊,在湖邊有一座九彎曲橋,曲橋的出口,有兩名護衛守著,見到劉剛與她,護衛自動讓道予他們通過。
曲橋一直延伸至湖中央,每走一段,便是護衛站崗,直走到曲橋的盡頭,連結著建造精美的亭子。
白色的亭柱搭配青色的屋瓦,在亭子的門口有三名護衛守著,而亭子裡等著她的,是負手在後,面向湖面,身形玉立的封無忌。
「公子,唐姑娘來了。」劉剛恭謹的通報。
封無忌緩緩轉過身,他今日的衣袍與上次不同,上次他穿的是湖籃的笮袖長袍,這一次則是首白相襯,繡工精緻的錦袍,外頭搭配一件黑色的披風,風神俊朗。
她不禁暗暗思付,這個封無忌還是老樣子,一樣俊美;難怪京城那些公主、郡主及世家千金皆如此愛慕他,這麼一個禍水般的男人,就算得到,也是個麻煩,不管到哪裡都會沾花帶蝶、染花蜜,她敢肯定,做這人的老婆,一生都很辛苦。
她像個局外人似的打量他,完全沒有一般女人的心思,對她來說,男人只分兩種,可以當兄弟的,跟不能當兄弟的。
封無忌也靜靜打量她,那雙美眸有著淡淡的清冷,對他的俊美和威儀無動於衷。,
她的眼神,跟燕英彤一樣。
「公子找我來,說是為了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的案子,可是真?」
封無忌淡淡一笑「沒錯。」
唐月涵冷道:「公子為何知道我在調査這件案子?」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現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封無忌為何盯上她?若不是派人調査過她,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更不會注意像她這樣的人物。
「你若能對出下聯,我便回答你。」他伸手一擺,指著桌上的宣紙。
唐月涵低頭一看,這案桌上準備了筆紙和墨硯,她疑惑的看了看,見上頭寫了詩句
湖光春日兩相知,水鏡相照萬里情。
她原以為封無忌把她找來,會出什麼難題刁難她,沒想到竟寫了這麼一句上聯,要她對詩句。
她抬眼看他,心想,也罷,我就看看他到底在賣弄什麼玄虛。
細細斟酌上聯的詩句後,她想了想,坐在案桌前,執起毛筆,蘸了蘸墨硯,然後在上聯的詩句旁邊,寫出下聯詩句一一
清山明月亦相惜,掬湖當酒醉古今。
這下聯的字跡,清麗中有俊逸,封無忌緊緊盯著,眸中灼光隱有澎湃,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清山明月亦相惜,掬湖當酒醉古今,好個醉古今哪……」這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是燕英彤的字跡!
這個事實如同一道驚雷,震得他心口急劇跳動,衝擊著四肢百骸,整個人渾身發燙。
他瞬也不瞬的盯住她,那目光太過灼亮,如同黑暗由乍現的兩道雷光,那眼神太過犀刺,恍若蒙塵十年的刀鋒突然迸出懾人的鋭芒,像要滲入骨血,看進她的靈魂深處,讓她心中一顫。
「你看什麼?」她被盯得寒毛直豎,還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封無忌還在盯著她,像時光停了,視線粘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此刻他的內心有如萬馬奔騰的浪濤撞擊在岸石上,震懾著他的心魂體魄。
對她的奇妙感覺、詭異的熟悉感,以及種種的疑惑,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她就是燕英彤本人。
很離譜,卻是唯一的解釋。
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可是此刻他卻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便是燕英彤。
諒唐月涵向來冷靜自特,也被他盯得莫名心慌,受不了的開口——
「公子若無事,我......」
「來人!備酒,本相要和唐姑娘好好喝一杯。」他突然截斷他的話,一聽到他的命令,待命在亭外的侍從們立即俐落進亭;將案桌清空,端來酒罈和酒杯。
唐月涵微微怔楞,秀眉輕蹙,她可不是來喝酒的。「公子——」
「坐吧。」封無忌率先落坐案前,舉止瀟灑倜儻,似是興緻大起,要找人喝酒。
他看似無事,彷彿先前的呆愕只是一時恍神,天曉得,此刻的他,心中的驚濤騎浪尚未平復,只是被強力壓制著。
他必須忍著,不能讓她跑了。
這幾個字在他內心一遍又一遍響著,他還需要再確認,儘管他已經認定她就是燕英彤本人了,但他需要更多證據,因為他怕這一切只是巧合。
怕到頭來期待太高,得到的卻是失望。
見他叫人把酒都搬出來了,唐月涵想了想,她本就不是忸怩之人,這杯中物她也是愛的,便也直爽的坐下了。
封無忌很自然的拿起酒壺,為兩人的酒杯斟滿,明明這種事可由侍從代勞,他堂堂一個相爺,卻願意為她效勞,如此不拘小節、直爽不覊,不由得讓她一楞,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的這一面。
「來,敬青山綠水,敬古今,敬你詩句對得好。」語罷,率先仰頭一飲而盡。
他把酒乾了,她卻還盯著杯中物,尚無動作。
「怎麼?怕有毒?」他睨著她,目光含笑,唇角微揚。
聽出他話中的輕嘲,她冷笑了下,說道:「公子若要要對付我一個弱女子,方法多得是,哪需要這般費事。」執起酒杯,在鼻下聞了下,酒香不凡,令她目光一亮,仰頭亦是豪飲。
「好酒!」她禁不住大讚,想不到這酒意如此美味。
「嘿嘿,是吧,我這酒可是珍藏多年,一直捨不得開封,今日卻為你一句醉古今而破例了。」他一邊說,又一邊為她斟滿酒。
唐月涵也不客氣,一杯又一杯的喝著,卻也沒忘記正事。
「閣下是不是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她冷問。
封無忌垂下的眼睫,斂住瞳仁裡的波濤巨浪,將澎湃的情緒隱藏在淡定的表相下,緩緩說道:「我的確派人暗地裡査探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的案子,不過這件案子只是冰山一角;我要査的是更大的案子。」
她不由得怔住,目光一顫。「更大的案子?」
「沒錯。」抬起的俊眸,已然平靜無波,如同罩了一層霧,直直盯住她,說出的每一字,都透著教人看不透的詭秘。「忠陽縣這件案子,我已有線索,只是還未到時機,這條線,得釣著。」
他說的話,果然引來了她的重視。
「什麼線索?」她趕忙問。
他沒回答,反過來問:「輪到你告訴我了,你為什麼要査這個案子?」
唐月涵早知他一定會問,執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後,便回答道:「為了故人。」
「誰?」
「燕英彤,燕捕頭。」封無忌緩緩放下酒杯,目光灼灼,逼視如火。「你與燕捕頭是什麼關係?」
「我說過了,是故人她未完的志願,而且,除了査出這件案子之外,也要査出是誰殺了她。」
她眼神堅定、目光不移,她雖然與他不對盤,但也知道這位相爺行事自有他的原則,每回刑府四大名捕遇上罪犯與皇親國戚扯上關係,鬧得風風雨雨之際,這位相爺總會出手擁護國法。
只不過,有時候這位相爺也會為了權貴大官,打壓刑府大人和捕頭們,因此四大刑府的捕頭們,對他的印象是極複雜的,有畏懼、有不滿,有時候,卻又要借助他的力量。
封無忌聽了她的話,一臉不以為然的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的?」
唐月涵楞住,繼而皺眉頭,他既然約自己來,不就是因為相信她嗎?現在卻質疑她,分明是不想給消息,禁不住有些惱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若不想透露一二,那我告辭了。」說罷就要站起身走人。
封無忌豈會讓她走,他約她來,就是想弄清楚她到底是誰,沒徹底明白之前,他絶不會讓她走,不過他尚未出言阻止,卻見到她身子一晃,又跌坐下來。
她整個人臉色劇變,他也不禁奇怪,猛地,那張容顏轉為憤怒。瞪著他大聲指責——
「封無忌!你竟敢在酒裡下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08:58
第十章
封無忌完完全全呆愣住,除了他,劉剛等人更是面色一驚。
劉剛等人驚訝的是她說酒中有毒,而封無忌震驚的是她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代表她是認得他的,只是裝作不識。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她並非只是個普通的姑娘,在這具嬌柔的身子裡,藏的是燕英彤堅韌的魂魄。
封無忌盯著她的一臉怒容,強壓下心中的震撼,狐疑的問:「毒?這是不可能的,酒中並無毒。」他內力高強,若酒中有毒,他第一個就會發現,可他根本感覺不到任何不適。
「怎麼沒有!我現在就頭暈目眩!」她氣憤大罵,臉蛋紅撲撲的,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中了毒。
望著她嫣紅的雙頰,他恍悟的笑了。
「你笑什麼?」見他居然在笑,令她更加火冒三丈。
封無忌寵愛的看著她,眸中柔光溢彩。「你會頭暈目眩,那是因為你醉了。」
「我醉了?笑話!這一點酒怎麼可能讓我醉!」她邊說邊揮著手,腳步一個踉蹌,居然站不穩了。
在她倒下前,一雙臂膀早已環住她的腰。
「英彤,你真的醉了。」他輕聲道,語氣充滿疼惜溺愛。
「不可能,我千杯不醉!」她不服氣的反駁,沒察覺到自己的回答,換來封無忌心神的震驚。
他的震驚,來自於她的自然回應,因為他喚她英彤
如果說,適才他已有八成的把握,那麼現在則是十成十雙手微微顫抖,心中的驚喜如波濤翻騰,再也抑不住激動。
英彤,真是你!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自驗證,他根本無法置信,坐在眼前的女子,真是那個她!
失而復得的驚喜充斥五臓六腑,因失去她而和結的沉鬱落寞一掃而空,還有那怎麼填都填不滿的內心缺口,竟一下子變得充實而歡快。
他眸底的火焰跳躍著,一顆心也變得熱烘烘,曾經以為天人永隔,再也構不著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唇角揚起的弧度也加深了,環在她腰間的雙臂,如同收網一般,悄悄收攏。
他抓住了她,像抓住天底下最寶貝的獵物。
唐月涵沒注意到他的變化和舉動,若是平日,她一定會有察覺,可是她醉了,酒精讓她無法思考周密,她只忙著要穩住身子,所以沒注意到封無忌神情的轉變,還有那一雙墨瞳深處燃起的火焰。
「喔,千杯不醉?這麼厲害?記得有一回咱們在京城的天香酒樓偶你我共飲的那一罈叫什麼……」
「雲頂仙!」她脫口而出。
他笑連點頭。「對了,是雲頂仙,我想起來了,你當時好像喝了一整壇也沒醉。」
他的黑眸明亮鋭利,卻又深邃得教人琢磨不透,狡詐如狐,卻又含著千般溫柔。
唐月涵睨他一眼,這一眼醉意濃烈。「當然!我酒量這麼好,若不是這酒有毒,我怎麼會醉?」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住,似是想起了什麼而大皺眉頭,喃喃說道:「難道是這個身體的反應?」
他順著她的話問:「你這個身體,不能喝酒嗎?」
「我怎麼知道?這身體我不過才用了兩個多月而已……」她懊惱的想著,換了個身體就失去七成功力,不會喝酒也是有可能的,真可惡,她居然忽略了。
想她前一世,可是千杯不醉的,這個身體柔弱就算,居然如此不勝酒力,可恨!太可恨了!
她心中氣惱,早知道就不喝這麼多了。
「喔?才兩個多月哪,那之前的身體很能喝?」他故意誘導她說話,悄悄將她的身子收攏在自己的膝上。
「不只能喝,還千杯不醉。」她一邊說著,還驕傲的揚著下巴。
他裝出一臉不解。「那為什麼不用之前的身體?」
她的秀眉擰成一個結,語氣十分惋嘆的回答。「我也想,但是之前的身體已經死了。」
封無忌眸光轉成兵刃般的鋒利「怎麼死的?」
她聳聳肩。「被人暗算。」
「誰?」他的語氣變得低沉,怒火暗湧。
「我若是知道是誰就好了。」她皺了皺眉,帶著醉意的眼奇怪地盯著他。「你幹麼一副想殺人的表情?」
封無忌緩緩說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殺了你,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什麼?」她疑惑的問「人家殺的是我,又不是你。」
「總之,我不會饒了那人。」俊容上籠罩了一層陰冷,這還是他刻意壓抑之後的表情。
她搖搖頭,不甚明白的數落他一句。「你真是個怪人。」說完她便閉上眼,終究敵不過醉意軟倒在他懷裡,呼呼大睡去了。
抱著這個醉臥懷中的美人,他終於不再壓抑,伸出手,無比珍措她的髮,她的臉,她的眉,還有她的鼻子和嘴唇
他已經很清楚了,她就是燕英彤!就算不是同一個人,可這眼神、這性子、這說話的方式,完全一模一樣。
他肆無忌憚的摟抱她,視若珍寶地親吻她的額、她的耳,她的臉頰,心中從未如此滿足過,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歡喜不已。
既然讓他曉得了她就是燕英彤,這一回,他不會輕易放手
在激動的喜悅之後,他已回覆冷靜,心想老天待自己真不薄,又把她送回來,他對懷中的女子看了又看,打量又打量,一下摸摸她的臉,一下又撩撩她的髮,甚至抓起她的手捏一捏,心想這身體不錯,雖然與前一具身子差很多,不過他不介意,因為他有興趣的是她的性子。
不管這一抹魂魄飄去哪兒,他都可以嗅得出,瞧,這不就被他的法眼找到了,唇角彎起一抹狡黠的得意,他低低笑著。
燕英彤哪,上一世本相爺沒能抓住你,已經非常後悔了,這一世你落到我手中,我不會再讓你逃出我的五指山。
想到這裡,他眷戀不已的低下臉親吻她的小嘴,腦子裡已經在謀劃如何好好疼愛她了。
他抱起喝醉的她,走出亭子,眾護衛見到此情形,忙跟隨在相爺身旁,只要相爺一開口,就接手抱過,但是相爺卻沒下令,始終抱著醉倒的唐月涵,穿過九彎曲撟,漫步在這湖光山色中,他清楚瞧見,相爺的嘴角揚起線條,笑得很歡快。
劉剛等人心下詫異,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安靜的跟著相爺,狀似嚴肅木然,可一雙視線總忍不住瞟向相爺。
劉剛是護衛之首,並行在相爺身後,是最靠近相爺的,他時不時瞟過去,見到相爺即使抱著唐姑娘,一雙眼依然盯著她,還有意放慢腳步;似乎怕吵醒了她。
相爺這種行徑是很破天荒的,因為相爺從不憐香惜玉,更別說給予這種叫做溫柔的東西了。
走到曲橋中央,相爺停住腳步,護衛們也同時停住。
「把我的披風拿來。」
他一下令,劉剛立即從另一名護衛手中接過披風,走上前,就要將披風披上相爺的肩膀。
「不必。」封無忌接過披風,直接欖在唐月涵身上,動作輕柔的將她包好,再好好的抱在懷中,抱著她,繼續前行。劉剛等人看在眼裡,心中嘖嘖稱奇,但沒有人敢說話,只是安靜的跟著主子,一直到他抱著唐月涵上了馬車為止。
唐月涵醉到隔天才醒來。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頭疼欲裂。
宿醉,竟是如此難受,沒有內力的她,根本無法運用內力將酒液逼出體外。
「醒了?」
唐月涵反射性的跳起來,朝聲音的來處瞪去。
封無忌正坐在幾前,一手執書簡,一手執毫,正在寫東西,她呆呆望著封無忌,然後再看看自己所處的地方。
這裡已不是湖邊的亭子,似是一間寢房,她的人,正在寢床上。
她狐疑的問:「我睡多久了?」
「不多,還不到一日。」他淡淡說道,沒有抬頭看她,看似專注於卷宗,實則一門心思全在她身上。
唐月涵看看外頭天色,似乎是清晨,她竟然從昨日傍晚睡到今日請晨?
「這是哪裡?」
「我的寢房。」他語氣平淡的回答。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一個姑娘家,睡在男人寢房裡,成何體統?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當朝相爺封無忌。
她要下床,才一有動作,突然一陣暈眩,整個人往前撲。
在她跌下去之前,已有人早一步撈起她。
「小心。」
隨著腰間一曖,她的人已被他摟在懷裡。
這太親密的舉止令她非常不適應,即使知道他只是要幫她一把,但她反射性的抗拒。
「多謝,我沒事了。」
她想離開他的懷抱,腰間的手卻沒有鬆開的跡象,若非她知道當朝宰相封無忌並不好女色,甚至是不近女色的,到現在仍未娶妻,連個暖床的侍妾也沒有,否則她肯定會懷疑他抱著自己是什麼意思。
「請放開。」她要求。
封無忌將她的表情看在眼中,隨即放開她,逕自走到一旁。
「來人。」
他一出聲,立即有四名丫鬟上前。
「奴婢在。」
「伺候唐姑娘沐浴更衣,並準備一碗醒酒湯。」
「是。」丫鬈們正要上前伺候她,她趕忙制止。
「等等,我沒說我要沐浴。」封無忌不給她拒絶的機會,開口道:「你不想知道那失蹤案的消息?」
她頓住,忙道:「當然想!」
「那先把身上的酒氣洗掉,換件乾淨的衣裳,再來和我商量,我等你。」話落下後,便理所當然拍轉身,跨走而去。唐月涵想開口說什麼,可封無忌走得太快,讓她到嘴邊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也罷,她索性照他的話做。
卸衣之前,她好奇的聞聞自己,酒氣?會很重嗎?
沐浴過後,洗了一個熱水澡,又喝了送來醒酒湯確舒服不少,宿醉的頭痛舒緩許多。
丫鬟為她換上新衣裳,料子是上好的錦綾,顏色是素雅的月牙白,可是仔細一看,上頭的繡工十分精緻,穿在身上,十分合身。
「有沒有其他可穿?這料子太華貴了,我穿不習慣。」她說道。
叫梧青的丫鬟恭敬回道姑娘。「一這已是最樸素的一件了,相爺知道姑娘不喜歡華麗,所以才特地命奴婢們挑了這件。」
「那我穿回我原來的衣裳好了。」
另一名叫雅兒的丫鬟回答。「回姑娘,那件已經拿去洗了呢。」
唐月涵眉頭微擰,看來只有穿上這件了「也罷,走,帶我去見相爺」說著逕自就要跨出房。
尚未出房,便被另外兩名丫鬟四葉和七楓攔住
「不行呀,姑娘,你的頭髮還沒乾呢。」
「無妨,太陽哂哂就乾了。」
「不行呀,姑娘是主子的貴客,若就這麼去見公子,公子會怪咱們伺候不周,降罪咱們的。」
「就說是我自願的,不就行了。」
「姑娘有所不知,公子治法甚嚴,所有人都要遵照規矩辦事,若是沒辦好,受的罰責很重的。」梧青忙道。
雅兒也附和。「公子要我們伺候姑娘沐浴更衣,我們若讓姑娘頭髮未乾就出去,等於沒辦好公子交付的事。」
四葉也忙道:「還請姑娘讓奴婢們服待完。」
「請姑娘體諒。」七楓一說完,四名美婢齊齊跪在她面前請求。
唐月涵瞪大眼看著跪在白己面前的四名婢女,一雙雙目光充滿懇求,淚光閃閃,不禁感到頭大,她沒有要為難她們的意思,也明白當人屬下的難處,處處要謹慎小心,看主子臉色。
被她們這麼一折騰,她不妥協都不行了,只好嘆了口氣。「起來吧,我依你們就是。」
最後,她還是乖乖任由四人為自己梳妝打扮一番。
封無忌望著遠方,直到一名手下來報。
「公子,唐姑娘到。」
封無忌轉過臉,當瞧見那一秣正朝自己走來的芳影時,他的目光熠熠發亮,專注而深邃。
她穿著他為她準備的裳服,頭髮也重新梳過;發上簪著他為她挑選的玉簪。
即使穿上柔美的衣裳,妝扮風華動人,也換了一張嬌美的臉蛋,但光是從拱門沒著曲徑小橋迴廊走來,便見她大踏步而行,舉止俐落,哪有姑娘家的娉婷婀娜?
她骨子裡還是那個燕英彤,這樣的她,讓他看了失笑,也倍感懷念。
他對她太熟悉了,那眼神和舉止,他只要看一眼,便銘記於心,她不知道,當一個人時時關注另一個人時,並不一定要相處,他便能將她的所作所為、習慣,還有反應,全一絲不漏刻畫進腦海中
她負責的案子,寫在卷宗,他一一細讀,她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他也一一看進眼中,聽進耳裡。
他對她的熟悉,似是相交多年,他比她,更瞭解她自己。
「英彤……」他低低喚著,無人聽到,除了他自己,平靜的表相下,其實一顆心正怦怦大跳著。
直到她走近了,他眼中的澎湃火焰才收斂,掩蓋在深不見眼底的瞳仁深處,換上高深莫測的沉靜。
「公子。」她拱手,以示施禮。
封無忌手一揮,所有僕人全都退到三十步之外,唯他身邊的貼身例外,依然守在他附近。
唐月涵朝呂超瞧去,而呂超也在看她,上回兩人過招,所以算是舊識了,彼此很快以眼神打個招呼便轉開。
「公子,關於那件案子,是否可以告知民女一二。」她一來,就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
封無忌只是浮起淺笑,不答及問:「你一點也不好奇我的身份?也從未問我姓啥名誰?」
唐月涵一怔,不一會兒淡定自若的回答。「公子氣度出尊貴之人,這樣的人通常會隱瞞身份,若公子想說,自然會告訴我。」兩三句話,就把對方的問題轉回去了,說得合情合理
封無忌當然知道她何出此言;明知他的身份卻不點破,寧可假裝不認得他,看來她已不記得昨日喝醉時;喊出他的名諱。
她故意不問,他就偏要點明。
「實不相瞞,我乃當朝宰相封無忌。」
唐月涵故作一臉驚訝,繼而起身朝他行了一個跪禮。「原來是封相爺,民女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相爺恕罪。」
「不知者無罪,起來吧。」他伸手握住她的她扶起,既然她裝,他也跟著裝。
唐月涵站起身,依然低著頭,面上看似恭敬,心下卻想著他把身份擺明了,以後自己就不能明著對他不客氣了,真是可惜,她原本還想裝久一點呢。
「我們邊走邊聊吧。」說罷,他逕自轉身走出亭子,沿著花園小徑而去。
唐月涵沒辦法,只得乖乖跟去,四大把衛走在兩人身後,保持五步之距跟隨著。
在這大宅子後,有一座後山,有山有水,他領著她,沿著後山走去。
唐月涵不像他有如此閒情逸致,不過卻知道,自己急也沒用,若這封相爺不肯說,逼他也沒用,若他想說,就得照他的方式做,她想知道細節,只得耐著性子,陪他沿路踏青了。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帶著清閒,湖風襲來,挾帶著暖陽和草葉香吹起他的長袍,以及肩上的髮絲,讓他看起來猶如出塵的仙人,在雲端漫步。
這樣的他,是很迷人的,可唐月涵沒心情欣賞,她心中很急,滿心滿腦都是案子,為了配合他緩慢的步伐,她硬逼自己也放慢腳步,可沒掩住她的心浮氣躁和緩緩散發的氣悶。
封無忌看出這點,卻假裝看不到,依然按照自己的步伐,閒雲野鶴般的漫步,與她走在桃花林中。
若能牽她的手更好,可惜時候未到,這事得一步一步來,一步一步誘拐她,一想到此後可以在她身上謀劃很多伎倆,他樂得心情大好,當然啦,嘴角浮現的狡意沒有讓她看到。兩人來到湖邊的船塢,他上了一葉扁舟,然後轉身抬頭望她,唇角勾著笑。
那笑,在陽光下,魅惑迷人得有些耀眼,很明顯是在邀請她。
唐月涵攏著秀眉,知道沒得選擇,只好跳上扁舟,劉剛上來為兩人撐篙,其他三名護衛則上了另一葉扁舟,跟隨在後。
乘著扁舟,舉目望去,更感覺這天地間的遼闊。
「你說,這江山如畫,是否剛好符合了那首詩,湖光春日兩相知,水鏡相照萬里情?」
這人不說正事,居然念起詩來了。
唐月涵心下叨唸著,但有求於人,而且人家又是相爺,嘴上還是應付著。「相爺說得是。」
封無忌瞟了她一眼,心想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板一眼的,不懂風情呀,他偷笑著,臉上保特一派爾雅,趁她看向別處時,他火熱的目光則凝聚在她臉上。
唐月涵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疑惑轉頭,卻發現人家根本沒看她,不由覺得奇怪,自己多心了?
一開始,她還有些心煩氣躁的忍著,不過隨著周圍的景色物換,越來越美。
望著青山綠水,洗滌心靈的美,她也漸漸沉澱了浮躁的心,安靜欣賞這天地靈秀之美,眉宇間的擰折被這山水撫平,目光被這飛鳥名勝吸引。
封無忌見她目光清亮,目不轉睛的欣賞,唇角也露出一抹笑,用溫柔磁沉的嗓音輕道:「這兒的風景還不是最漂亮的,接下來的才更有看頭。」
這倒是引起了的她的好奇,這還不是最美的?不由得望向他。「是嗎?」
「風景雖美,不過卻有個缺點——」
「什麼缺點?」
封無忌不由得擰著眉,聲音遲疑了下,才道:「得小心別棹進水裡。」
掉進水裡又如何?再回舟上不就得了?這難不倒她,可令她意外的是封無忌的表情。
他一副頗為忌憚的模樣,瞼上陰晴不定,不由得讓她感到詫異。
難不成他怕水?
唐月涵心中升起壞壞的打算,故意說道:「都到這兒了,就看到底吧,不過相爺若是怕了,我不介意回頭。」
「誰說我怕了,只是提醒你而巳。」
「謝相爺關心,我興致正好呢。」她一臉躍躍欲試,似是期待等會兒的精采,其實是在等著看他出糗。
位高權重的相爺,向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高慠樣,若能看他出糗,那是多麼愉快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遇上封無忌,自己也難得起了玩心。
這扁舟不比一般的船,得小心平衡,才不會翻了,遇上水急,更難平衡。
劉剛把相爺的表情看得一請二楚,心中暗暗詫異,相爺哪裡不識水性?他在水中厲害得跟魚兒一樣,想不到相爺為了逗唐姑娘,竟然不惜在她面前裝出怕水的模樣?
在他記憶中,倘若相爺示弱,肯定是有其他的圖謀,而眼前的圖謀很明顯,相爺是在討唐姑娘歡心。
這又是破天荒的頭一例,相爺或許會對女人彬彬有禮,可特意討好那是絶不可能的,就連那美麗無雙的七公主,相爺也以禮待之,不曾討好過。
隨著水勢急,要在扁舟上站穩,難度更大,封無忌拍表情也沒了適才閒適,而是緊繃神經。
唐月涵一邊看著風景。一邊偷瞧幾眼,他越是皺眉,她的嘴角翹得越高。
平日裝得一副高深莫測,彷彿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掌控,原來是個旱鴨子。
她識水性,自然不怕,大不了下水再洗個澡,不過若有封相爺陪著,倒是人生一大快意。
水勢越是急,舟身越不穩,好幾次震動,都差點翻舟了。
見封無忌一臉蒼白,卻又假裝鎮定的表情,讓她感到好笑,他是憋怕,她則是憋笑旁,一旁劉剛,則是暗暗吃驚,相爺這戲演得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哪。
一個晃動,封無忌一個不穩,反射性抓住她的手,不過一抓住,他又立刻放開。
她好笑的問:「相爺怕了?」
封無忌冷哼。「笑話,在下是擔心姑娘跌下去。」一副死不承認的嘴硬模樣。
她聽了更想笑,故意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多謝相爺關心。」
才說完,又一個激晃,這回封無忌又抓住她的手,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但臉色卻更不好了,而且這一次,他便沒放手了。
唐月涵望著自己的手,然後再看向他,等著看他怎麼解釋。
「看我還是抓住你,免得你到時候真掉下去了。」他正色的解釋。
她拉自己的手不就要一直被他握著?
這可不行,她抽了抽手,卻抽不開,他握得很緊,讓她感到大掌溫度傳來,有些燙手,這異樣的觸感令她心跳加快。
怎會這樣?
她並不是一個拘小節的女子,甚至是很男兒性的,身為捕頭,必要時,難免會與男人有肢體上的碰觸,互相扭打都有可能,但她從不在意這些,怎麼現在只是被握個手,心口就怦怦跳呢?
她不知道,這是封無忌的詭計,他偷偷運送內力,經由掌心傳到她體內,造成她心跳不已的錯覺。
這感覺太陌生了,她不喜歡,討厭自己不規律的心脈跳動,更討厭自己好似臉紅了。
她的心慌意亂,全被他收進眼底,墨染的眼眸內含著得意,大掌抓住她的柔荑,豈有輕放的道理?瞧,先吃點虧給她取笑,就換來牽手的機會,並惹得佳人心口怦怦跳,多值得哪,要知道,他封無忌一旦出手,從不空手而回。
唐月涵心跳得慌,掙扎著要抽手,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他,卻在她強行抽回手後,舟身一側,只聽得封無忌低叫一聲,整個人朝她樸來,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上集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0:40
莫顏 -
宰相高深莫測
(下)
放眼世間女子,唯有四大名捕燕英彤能入得了封無忌的眼,
她清澈無懼的眼神,總能挑起他的興致,只想逗弄一番!
然而她卻死於非命,從此他再也不能見到如此颯爽的英姿……
所以他誓言揪出殺人凶手,不教她犧牲,卻因而遇上唐月涵,
這妮子看似柔弱,實則堅毅不服輸,處處挑戰他的權威,
種種言行,總令他覺得不尋常,甚至有似曾相識之感!
帶著疑惑,他一心想從她身上查出端倪,竟發現「驚人秘密」,
縱使不信鬼神之說,也不得不信,此女便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不論她是唐月涵,還是早已逝去的燕英彤,他只知道──
錯失一回已教人後悔莫及,這回,他絕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1:01
第十一章
唐月涵呆住了。
這麼一個大男人,為了不掉進水裡,居然厚顏無恥地雙手纏住她的腰,抱得死緊,讓原本還幸災樂禍的她,別說是笑了,嘴角連動都動不了,因為她僵住了。
在她印象中,這位相爺是高傲而冷酷的,為了尊嚴和面子,擺出任何驕矜態度都是正常的,因為怕落水而不顧形象的抱著她,別說用手了,連腳都纏上來了,這樣的封無忌還是令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也有這麼孬的時候?
一陣晃蕩後,扁舟已經回穩,駛入平靜的水面上,可封無忌卻還是纏抱著她,沒有放手的打算。
若是其它男人,早被她不客氣地踢入水裡,可是這人不行,他是相爺,踢了他會遭罪的。
「相爺,已經沒事了。」她好不容易開了口。
「是嗎?太好了。」
他回答道,可是依然沒有放開的意思,她只好再次提醒他。
「相爺,還煩請您鬆手。」
「不放,這樣安全。」
他的話讓她又是一呆,真沒想到他竟然不顧身為宰相應有的尊嚴,寧可像隻猴子抱著她。
唐月涵的嘴角抽了抽,沒好氣的瞪著封無忌。
「你有護衛跟著?就算落水了?也會有人救你,怕什麼?」
「我頭暈。」說這,順勢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這麼大刺刺靠著她休息。
他這麼耍賴,讓她的臉都黑了。
一直以來,世人心目中傲世冷漠的相爺,剷除政敵絶不留情、城府深沉又手段殘酷的相爺,居然也有如此文弱又耍賴的一面,她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宰相了?
她苦惱於自己被一隻大猴子黏住,沒看見護衛們異樣的表情,所有人都把臉轉開,沒人敢看他們一眼,深怕不小心洩漏憋笑的表情,毀了相爺這一場戲。
他們的主子武功高強,水性好得不得了,如此不顧身份尊嚴,裝得這麼孬,為的還不是想抱人家。
他們要是不小心笑出來,毀了相爺的戲不打緊,更怕的是相爺事後的報復,想想呂超之前的下場就知道了,因此就算想笑,也要極力憋住。
就這樣,直到他們回到岸上之前,封無忌始終將她抱得緊緊的。
回府後,侍女們七手八腳的待候相爺,將他扶到榻上,揉肩的揉肩,送茶的送茶。
唐月涵則在寢房外來回踱步著。
「唐姑娘。」叫梧青的待女娉婷地走出來。
唐月涵一見,忙迎了上去。「相爺如何?」
「相爺暈船暈得沉,此刻已經休息了。」
什麼!
她瞪大眼。「這……我還有要事要求見他呢。」
她之所以來見封無忌,便是想知道忠陽縣這件案子,卻被他拉去乘舟遊湖,耽誤了時間,正事都沒做。
梧青笑道:「相爺有交代,留姑娘一塊兒用膳,有什麼事,到那時再說吧。」
「可是——」她面有難色。
梧青笑道:「姑娘放心,相爺交代了,要咱們好好款待姑娘;已經為姑娘準備了休憩的房間。」
唐月涵怔住,不由得心下一惱,這個臭封無忌在打什麼算盤?把她叫來她的時間就晃去了,她耐著性子跟他耗,結果到頭來什麼消息都沒得到。
「不了,既然如此,不打擾相爺休息,我先告辭了。」說罷,她轉身離開,她向來不喜歡浪費時間,拖泥帶水,既然封無忌有意拖延,她也不會任人擺佈。
梧青臉色一變,連忙拉住她。
「唐姑娘,你別走呀。」梧青這一喊,其餘三名侍女立刻衝出來,急急將她包圍,還默契十足的齊齊跪下,有的抓住她的手,有的抱住她的腿,不用醖眼淚眨眼就掉下來。
「唐姑娘,你別走呀,你走了,主子會怪罪我們的。」
「唐姑娘,你就留下來用膳吧,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唐姑娘,你若走了,咱們會被主子責罰的,咱們做奴才的只求溫飽,有一口飯吃,咱們求你了。」
四名丫鬟含著淚水,用著攸關性命的可憐樣求她,雙手還拉著她的衣角,或是抱著她的腿。
唐月涵的臉又黑了,這分明是哀兵策略,她們這樣拖著她,肯定是受了主子的示意,她不懂,封無忌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為何一定要留她下來?
即使知道,她也不忍不理她們,如果她走了,害得她們被封無忌責罰,她會良心不安的。
正當她思考著要不要乾脆直闖寢房,找封無忌問個明白;看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時;呂超剛好走過來。
「吵什麼?不怕擾了相爺休息?」呂超皺眉問。
「呂兄,你來得正好,你家相爺休息,我留下來也沒意思,若相爺問起,就說我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可否?」
梧青忙道:「不行呀,姑娘若不留下用膳,相爺會難過的。」
「難過?為什麼?」她好笑的看著梧青,覺得『難過』這兩個字實在奇怪。
梧青說道:「咱們待候主子以來,從沒見過主子待哪個姑娘特別,更別說留姑娘下來用膳了,可見咱們主子喜歡姑娘哩。」
唐月涵聽了不但不高興,眉頭更是擰得打結,一臉不敢苟同。
「梧青姑娘,這話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是真的。」梧青怕她不信,連忙強調,一臉認真。
唐月涵卻是越聽越好笑,不以為然的轉頭,看向呂超,揚著眉,似是詢問他。
「你家相爺喜歡我?」
呂超回答得斬釘截鐵。「沒這回事。」
她點點頭,這才是像樣的回答,這些婢女為了留下她,連這種話都敢亂說,真是太不像話了。
「我今日就不打攪了,煩請轉告一聲。」她一施力,掙脫抓住她的四名婢女。
呂超點頭。「我送你到門口。」說罷,便領著她離開,一直送到府宅門口,讓人放她走。
待唐月涵走後,呂超便走回內院,卻有人來相告,說相爺找他,他立刻去見相爺。
他一進門,便瞧見坐在寢房軟塌上的封無忌,此刻他身形慵懶,俊朗雅緻的面容氣色極好;哪裡還有因為暈船而病懨懨的樣子?
呂超上前一步,拱手道:「相爺找屬下?」
窗外的日光,照在封無忌剛沐浴過後婢女七楓正為他梳著一頭如瀑的烏絲,雅兒則修剪指甲,梧青、四葉則將梳洗後的水盆端出去,在經過呂超時,還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劉剛等三名護衛則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望著呂超。
封無忌閉著眼,日光在他的睫毛下形成一道陰影,將他立體的五官照得影影綽綽,當他褪去慣穿的錦繡袍服後,這一身隨意素袍,顯得他儒雅斯文,卻不減絶世俊美。
「唐姑娘人呢?」他輕吐談談的嗓音。
呂超恭敬的回答。「唐姑娘剛走,她要屬下轉告相爺,改日會再登門求見。」
「喔?」封無忌依然閉目養神;音線慵懶中不失平和。「聽她們說,你讓她走的?」
「是的,為免唐姑娘誤會相爺,所以屬下讓她先回去,改日再過來。」
「誤會?」封無忌一雙墨眸緩緩睜開,長長的睫毛如羽扇般打開,一臉疑惑的問:「她誤會什麼?」
「梧青她們說相爺對她特別好,是喜歡她,我告訴她沒這回事。」
此話一出,劉剛三人齊刷刷瞪向他,再趕緊瞥了相爺一眼,果然見到相爺微瞇了眼,三人心頭咯瞪一聲。
呂超啊呂超,你不只表達能力有問題,眼睛也有問題,相爺明明對唐姑娘有興趣,你居然看不出來?
封無忌抿唇談笑。「呂超。」
來了!
相爺喚的明明是呂超,但是繃緊神經的卻是劉剛三人。
「是,相爺。」呂超應著,絲毫不知大禍即將臨頭。
「你怎麼知道,相爺我就不喜歡唐姑娘呢?」這話說得淡如風,輕如雲,但摻雜其中的邪氣味兒可濃了。
呂超一臉茫然地望著主子,他怎麼知道?因為上回他說主子看上人家,被重重懲罰了,所以這一回有人誣賴主子,他護主心切,當然要更正。
見主子那雙眼越來越濃黑,散發出的怒氣越來越重,讓他心頭不由得也咯瞪了一聲。
主子似乎很生氣,難道自己又弄錯了?主子其實是喜歡唐姑娘的?
呂超刷白了瞼,終於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他竟然當著唐姑娘的面說主子不喜歡她,這不是陷主子於不義嗎?
鏘的一聲拔劍出鞘。
「呂超該死,呂超立即斬了自己的舌頭!挖了自己的眼!」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有眼無珠。
封無忌冷哼看著呂超被三位護衛緊緊纏住,這個呂超跟在自己身邊很久了,怎麼一點也沒長進,竟看不出自己對唐月涵的特別待遇?
他本來想好了,今日要與佳人一塊兒遊湖,還要一塊兒用膳,談談山水、說說日月,好增進感情,卻被這個遲鈍的呂超破壞他的興致,把人放走了。
這次的責罰,難度肯定要比上回高,否則怎能消他心中的怒火?
「呂超。」
心雖怒;但封無忌的臉是笑的
「相爺,只要您一句話,呂超萬死不辭!」呂超目眶泛紅,眉目凜然,渾身上下是準備赴死的模樣。
見呂超跪在地上,封無忌言笑晏晏的彎下身,伸手執起他的下巴他眉目溫潤,語氣輕柔。「傻瓜,相爺我怎麼捨得讓忠心的手下隨便赴死呢?」他要整得他半死不活才行。
「我要你戴罪立功。」
「相爺要我做什麼,我都做!」
封無忌微笑點點頭。「那好;我要你去尋香閣……」
又去尋香閣?
這次別說是呂超變臉劉剛三人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封無忌繼續閒悠說道:「我要你査遍尋香閣每個妓子的下身,據說那裡面藏了一種淫毒,會讓男人瘋狂上癮,精氣盡泄,很傷身的,我要你找出這種不法手段的證據,記住,你只能用手摸,眼睛看,絶不能和她們有染,明白嗎?」
原來是為了查毒!
呂超正氣瀆然的回應。「是,相爺,屬下絶不辱命!」
「很好,去吧,査完後回來報告給我聽。」封無忌懶懶的揮揮手,坐回軟榻上,又回復成意態閒散的模樣。
呂超即刻起身,拱手接令。「屬下遵命!」語罷,轉身退出,奔向尋香閣,一下子就不見身影。
劉剛等人一陣啞然無語,査遍每一個妓子的下身?只能摸,只能看;光想像那畫面,就讓人流鼻血。但是不能吃?達根本是煉獄啊!
「劉剛。」
「屬下在。」劉剛忙應聲上前,暗冒冷汗。
「你說,這呂超呆頭呆腦的,怎麼那麼受宮女們的歡迎哪?」
封無忌一手撐腮,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他身邊的這些貼身護衛,在宮中各有擁護的宮女們,劉剛三人英勇威武,受人喜歡是理所當然,可這個呂超嘛……明明老是說錯話,腦子遲鈍轉彎,卻是四人氣最高的,他這做主子的實在不能理解。
劉剛恭敬的回答:「稟相爺,呂超為人耿直,宮女們若有求於他,他一旦答應便絶對完成,從不求回報,所以深受宮女們的喜愛。」
「喔?他就不怕到時惹一身情債,被女人纏身?」
「稟相爺,這呂超在其它事上都很聰明;唯獨對男女感情非常遲鈍。」
封無忌挑了挑劍眉,沉吟了會兒,唇邊笑意擴大到眼角;談談道:「也是,他的確少了一根筋。」.
三人心有慼慼焉的點頭,是的,這呂超就因為少了這一根筋,害他們三人時常要為他冒冷汗,與這傢夥同袍為官,結為弟兄,就注定了他們常為這傢伙提心吊膽,免得哪天他少了舌頭,或是一隻腳。
唉....三人不約而同的暗暗吁嘆。
話說,唐月涵離開後,便直接回宅子,一夜未歸,日擎大概擔心了她決定先回去一趟,一到家門前的胡同巷口,遠遠便看到林癸在門口緊張踉步,她心中一個咯瞪,立刻奔上前。
林癸一看到她,彷彿遇上救兵,三步並兩步急急跑向她,還不停對她比手畫腳,嗚嗚叫著。
「發生什麼事?日擎怎麼了?」她瞼色沉下來,也跟著著急。
「鳴喚—鳴噢——」在林癸一番比畫後,唐月涵大驚。
「你說日擎不見了?」
她心中一凜,拉著林癸進屋,仔細詢間,原來日擎發現她一夜未歸,今日便趁林癸在灶房裡忙,留下紙條,偷跑出去找她了。
她看著林癸手上的紙條,大皺眉頭,明明告訴這小子不要輕易出門的,她不過一夜未歸,就沉不住氣了。
她嘆了口氣,安慰一臉擔心的林癸。「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怪你,這小子瞞著你出去,你在灶房忙,沒注意到也是應該的,我去找他。」
囑咐林癸在宅子等著,她先換了一套輕便的衣物,扮成男人,便又出門去找日擎。
她在各大胡同繞著,搜尋日擎的身影,又去了他們常去的飯館和茶館,都沒見到人,她心想,會不會在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回去了呢?
驀地,她心中一警,目光凌厲地往一旁掃去,不知從哪裡冒出四名男子,迅速將她包圍,讓她睞了睞眼。
「唐姑娘,咱們蕭少爺有請。」福九對她笑道。
她看著對方,記起這男子是蕭玉升的手下。
這個蕭玉升還不死心,讓她感到厭煩,上回是呂超打跑了蕭家的手下,自己尚未有出手的機會,現在她決定要給這些人好看,叫他們不要再來找她的麻煩。
「若我不去呢?」她冷道。
「令弟在咱們少爺手上,只怕由不得你。」
她聽了一怔,望著他們,隨即目光一亮,唇角的淺笑幾不可察。
「好吧,帶路。」
她這麼爽快地答應,沒有掙扎,也沒有埋怨,倒讓他們意外了,福九是受了少爺的命令,說唐姑娘知弟弟不見了,一定會急著出來找他,所以要他帶人手出來等著,果然遇上她。
他心想,上回在趙家,這唐月涵不怕惹火少爺,堅決拒婚,著實讓人開了眼界,想他家少爺的家世和財勢,可是各大家族想高攀的,而且少爺又生得眉目俊朗,美男子之名在洛梅鎮也不錯怎麼看都是唐姑娘高攀,她卻斷言拒絶。
當時,他還覺得這姑娘頗有志氣,現下看她不但不掙扎,還識相地跟隨,沒有勉強之意,不由得對她起了輕視之心。
「走吧;你們家少爺還在等我,不是嗎?」她催促著,倒顯得她比他們還不耐煩了。
原來玩的是欲迎還拒,福九更加確信,自己還真是高估她了,遂冷笑道:「請。」
在他們的帶路下,唐月涵上了一輛馬車,跟著他們到蕭家位在洛梅鎮的一處莊子裡。
馬車一進莊子,福九掀開車簾。「到了。」
她步下馬車;抬眼打量四周;一到陌生的地方,她便開始觀察人數和地形,計算著等會兒離去的路徑。
她打算先見弟弟,確定他安然無恙,再挾持蕭少爺;離開莊子後,定要痛揍他一頓,接著再……
「這是怎麼回事!」
驚訝的厲問聲,引得唐月涵拉回思緒,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她也不由得怔住。
他們一行人進入院子沒多久,便發現地上躺了許多人,這些人或趴或仰,身上都被打得青紫瘀傷,有些花草甚至折了,窗櫺也都破了,看似不久之前,這裡發生激烈鬥爭。
為首的男子趕忙帶人進屋找少爺,唐月涵也好奇地跟著走進去;一跨進門,室內亦是一片狼藉,而且更加慘不忍睹。
打壞的傢俱、破碎的昂貴瓷器,還有倒地的屏風,所見之處,無一完整。
福九趕忙從地上拉起一個人,驚慌質問:「阿貴,誰打了你們?少爺呢?」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阿貴,嘴角帶傷流血,含糊不清的回答。「剛剛有一批人闖進來,不由分說將咱們打了一頓,還把少爺抓走了。」
「什麼!那些人是誰?竟敢動少爺!就不怕咱們蕭家的勢力嗎?」
「那人留了話,他說——他說一」
見阿貴吞吞吐吐,福九急得火大了,厲聲喝問:「對方說什麼!快說!」
「是、是、對方說;若要少爺平安回來,就叫唐姑娘去找他。」
眾人一愣,全看向唐月涵,連唐月涵自己也呆住了。
「要我去找他?」她感到狐疑,對方揍了人,卻把她也拖下水了?
阿貴大聲道:「因為對方把你弟弟也帶走了!」
「什麼!」唐月涵變了臉,往前一跨步,將福九推開,僨怒地扯著阿貴的衣襟,臉色陰沉的質問:「我弟弟被帶走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抓個人也不守好,居然被別人搶了!」
本來,她只要把這些人打倒,把弟弟帶走就行了,現在聽到人質被搶了;她氣得狠狠瞪著這些人,真是不中用的傢伙!淨給她找麻煩!
面對她的咬牙切齒,蕭家護院一呆,那個被她輕易推開的福九也是一愣,本應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居然比他們還凶?而且氣勢驚人,將他們所有人都震住了。
不等他答話,她嚴厲地質問:「對方還留了什麼話?既然要我去,一定有說地點吧。」
阿貴呆呆的回答。「他們沒說地點,倒是說了一句很怪的話。」
「什麼話,快說!」
「他們說什麼……『向大爺』等你一塊兒用膳。」
唐月涵愣住,向大爺?仔細想了想,該不會是相爺?封無忌?闖進簫府,把人打了一頓,帶走日擎的,竟是他派來的人?
一想到他,她一張臉更陰沉了,也不囉嗦,將抓在手上的阿貴一丟,轉身就要走人。
「慢著!」回過神來的福九見她要走,立刻衝到她面前擋住去路。「你不能走!」
唐月涵目光冷冽的逼視對方。「你沒聽到?對方說了要我去,別忘了你們少爺也在對方手上。」
福九心想,剛才也不知著了什麼道,竟一時失神,對方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他們這些大男人哪需要怕她?
福九陰狠的笑道:「既然對方要你,咱們就拿你換人,把少爺救回來。」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唐月涵冷冷一笑,看來不好好教訓這些人,他們是學不乖的,還當她是個好欺負的弱女子。
「那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她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的說。
「將她拿住!」福九大聲命令,兩名手下立即上前。
這兩人連她的手都還沒碰到,便被她出手扣住手腕,猛地將兩人往前一拉,接著掌風朝兩人的側腦一拍,敲鑼似的將他們的頭相杠,他們就這麼暈了。
她這一出手,前後不過眨眼。
福九和其它人呆愕住,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唐月涵在解決了兩人後,視若無睹的大步往前,越過他們就要走人。
發現她就這麼走了,福九這才回過神,可惜他還沒學到教訓,和另一名護院同時上前捉拿她。
不過,這次他們有備而來,出手也更猛,只可惜仍低估了她,連衣角都沒碰到,她的拳頭便打在他們臉上,快得讓人看不請楚。
這當面一擊,痛得兩人抱臉彎身,差點痛暈過去。
唐月涵腳步不停,只是在揍完那兩人後,眉頭不悅的擰了擰,瞪著自己的拳頭,低聲咒罵。
手居然會痛?也太細皮嫩肉了吧,不行,一定要多花時間加緊鍛鍊才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1:22
第十二章
當她來到高門大宅前,兩名守衛似是早已收到命令,一見到她,也沒上前詢問,便直接讓她進去。
唐月涵冷著臉,再次跨入深宅高牆裡,她一進門,便發現有人站在那裡,拱起手;恭敬的對她一揖。
「唐姑娘,請。」
含笑迎接她的中年男子,名叫張堅,是府裡的管事,斯文的相貌,穩重的神態,唇角上的微笑給人老成穩重之感,面對她不客氣的冰冷態度,依然笑臉迎人。
她聽說,封相手下能人居多,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管事,也都不簡單。
她跟著張管事來到主院,侍女梧青和雅兒見到她,立即笑盈盈的上前來,朝她一福。
「唐姑娘。」她們的叫喚聲親切溫柔,如見到親姊妹一般期盼是那麼真誠,簡直把她當成了府上貴客,讓唐月涵忍不住心下暗疑,奴才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封無忌為何要如此禮遇?
她的神情保持嚴肅。「我弟弟呢?」
雅兒笑道:「唐姑娘放心,主子一知道令弟的事,立即派人把令弟救出來了。」
救?就怕這個動機的背後,另有所圖。
「那就多謝你家相爺了,我要見我弟弟。」
「相爺吩咐了,知道姑娘急著見令弟,特地派咱們領姑娘去呢,請跟我們來。」
梧青和雅兒雖是婢女,卻也都是姿色上好的美人,語調中有著南方女子的吳儂軟語,聽起來很舒服。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唐月涵也不便對她們發作,加上一心想見日擎,便跟著她們走。
在經過幾個迴廊和拱門,穿過花園後,來到一處樓宇;上頭的匾額刻了三個字--玉饌堂。
尚未走近,便聞到一陣撲鼻的食物香味,眼前的景象,讓唐月涵睜大眼,目瞪口呆地盯著。
一大一小的男子就坐在圓桌前,封無忌笑得歡快,正徒手扯著一隻烤好的荷葉雞,拆下一隻雞腿遞給日擎。
「來,這種雞就是要用手抓著吃才痛快。」
日擎接過雞腿;快樂地說道:「謝謝封大哥!」
說著張嘴便咬,一副餓狼似的猛吃著雞腿,封無忌也大快朵頤吃著雞腿,一邊嚼,還一邊笑問。
「好吃嗎?」
「好吃!」日擎用力點頭,嘴裡寒滿了飯菜,雙頰鼓鼓的,臉上儘是歡喜滿足的笑容。
他是發育中的少年,對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況且這一桌山珍海味,是他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人間美味。
唐月涵看呆了,若說之前害怕落水,像隻猴子死抱住她的封無忌,已讓她驚得瞠目結舌,眼前這個不拘小節,抓著雞腿,一邊啃一邊笑呵呵的封無忌,更是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他穿著華貴的衣袍,兩手袖子卷高,嘴上吃得油膩膩的,哪裡還有當朝相爺高不可攀的樣子?此刻的他就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親切,而且是那麼的自然,彷彿天生就出生市井,一點大官的架子也沒有。
日擎終於注意到姊姊;一臉興奮,還來不及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就忙著對姊姊招手,含糊的叫著:「姊、姊!」
看到弟弟平安無事,她唇邊不免淺淺揚起一抹安心的弧度,目光一轉,瞧見封無忌俊美無儔的笑容,讓她原本舒展的眉頭又擰緊。
猶豫了下,她還是走上前,臉上一片舒暖的笑意,就著日擎的位子入座,當她一坐下,雅兒立即為她備上一雙象牙筷和描金繪花的姿碗。
日擎好不容易將嘴裡的食物呑下,用袖子往嘴上一祙,大聲道:「姊,封大哥說姊姊會來,果然沒錯。」
他擔心了一晚上,現在見到姊姊,笑得好開心,他這笑,是安心,是無憂無慮的,完全沒了以往那個在趙家個性陰鬱的少年影子。
唐月涵望著弟弟,心下嘆息,伸手輕輕撫著他的頭,關心的問:「蕭家的人沒傷著你吧?」
「沒有,姊,封大哥的人好厲害,一下子就把蕭家的人打得趴在地上呢。」
「是嗎?」她笑了笑;瞟了封無忌一眼,心想日擎還不曉得救他的是何人,封無忌竟讓弟弟稱呼他封大哥,他這麼做有何用意?
「為什麼沒有聽我話,乖乖待在家裡?」她問。
日擎心中一驚,原本開懷的笑瞼也變得心虛。
「弟弟擔心姊姊,天經地義,才會出去找人,這也不能全怪他,說真格的,有這樣勇敢的弟弟,真好。」封無忌一邊拍著日擎的肩膀,一邊笑道,讚許他很有大丈去男子的氣概。
日擎感激地看著封無忌,對這位大哥哥更加祟拜,他畢竟還也自幼失怙,又不得表哥疼,家中無父兄,所以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哥哥,眼前的大哥哥,無意中勾起了他對父母的憧憬和孺慕。
唐月涵卻不懂日擎這一點,她擰起眉頭輕責。「你練功未成,明知蕭家和趙家的人在找我們,這樣貿然出去,不但救不了我,還讓自己陷入困境,這樣有什麼用?我教過你做事要用腦筋不是明智的決斷。」
日擎被她訓得一臉愧疚,無話可說,有錯就要認,他低頭道:「姊,我以後會用腦筋,絶不做無用的事,也不讓自己陷入困境。」
她點頭。「你明白就好。」見弟弟受教,她的目光和神情也柔和不少,抿出一抹溫柔的笑。
此時,感覺到一道燙人的視線,她抬眼,剛好對上封無忌的目光?
見他瞬也不瞬盯著白己,那目光太意味深長,令她不由得一怔,臉上充滿戒備,避開眼,垂下目光。
「真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他緩緩說道。
她再度抬眼,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所言何事?
「什麼表情?」她問。
他唇角緩緩逸出的笑,如同清風吹過湖面,將那抹漣漪慢慢擴大,目光幽深如夜,輕淺的嗓音如拂柳般說道:「溫柔的表情。」
她聽得面容一僵,呆呆地瞪著封無忌。
不習慣,她很不習慣,從封無忌的嘴裡聽到這種類似讚美的話,而且還是用這種曖昧的溫柔語氣。
她下意識的排斥,感覺到一種危險,全身都戒備起來。
「他是我弟弟,對親人溫柔,那是自然。」她面無表情的回答。
「這樣很好,我喜歡。」他笑得魅惑眾生,嗓音磁沉,每當他這麼笑的時候,莫不擾亂一池秋水春心,即便是最尊貴冷傲的公主千金,也難在這亂人心神的淺笑中,保持一片清明。
面對這樣的笑容可親,唐月涵只有戒備,只因她骨子裡是個不被外表矇蔽的刑府捕頭,而且她很請楚,這位相爺的爪子很剎,他權勢滔天,為了排除異己,一出手,便是百條人命。朝廷中的權勢鬥爭和爾虐我詐,她身在刑府時有所聞,凡與相府作對的,最後都落得丟官或被斬殺的下場。
她對這位相爺狡詐的手段和毫不留情的行事風格,很不認同,但那又如何,她只是一個刑府的捕頭,管不了朝中的冤獄。
現在,她連一個捕頭都不是,只是個民女,而且弟弟還在他手上。她從這人身上嗅出一種熟悉的味道,就是算計,這男人在算計她。
封無忌的笑,看在她眼中,是笑裡藏刀。
儘管這一餐儘是山珍海味和珍饈蔬果,但她吃得很少,相較於他的和藹可親,和日擎的滿臉開心,唐月涵則始終沉默以對,偶爾弟弟朝她望來,她才抿出配合的微笑。
當一頓飯用完後,還有各式的糕點,這封無忌、待日擎越是好,她的心越是繃緊。
用完膳後,唐月涵本想乘機告辭,封無忌卻對唐日擎笑道:「剛才看你一直看著劉剛腰間的劍瞧;是不是很有興趣?」
唐日擎很老實的回答。「這幾位大哥腰間佩劍,看起來都好威風,我以後也想有自己的佩劍。」雖然家裡有兵器房,可是平日是鎖起來的,姊姊告訴他,在他把武功底子打穩之前,還不能使用兵器,所以他一臉艷羨的看著封大哥身邊威武若天將的大哥哥們,心神嚮往不已。
「何必等以後,你若喜歡,我讓人帶你去兵器房,找一把適合的劍給你。」
唐日擎聽了一陣驚喜,正要接話,卻被一旁的唐月涵打斷。
「多謝公子好意,日擎還不到拿劍的時候,這樣只會浪費公子的心意。」
「無妨,他遲早要學,有一劍在身,可以讓他更有向上之心,對嗎?」他微笑的望著唐日擎。
唐日擎心中歡喜,這個年紀的他,最缺的就是父愛和兄長,如今遇到一個如兄長般對自己好的人,很容易就生出尊敬和欽佩之情,可是一想到姊姊,卻不敢點頭,只能心虛地望向姊姊。封無忌不等他開口,直接下了命令。
「劉剛,帶他去兵器房,挑一把稱手的劍給他。」他表現得如此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卻又笑得溫潤如玉,將一切掌控在手,看似沒有強迫;卻有著讓人無法拒絶的隱威。
唐月涵無法阻止,只能任由日擎被劉剛帶走。,
她臉上沒有感激的笑容,反而更加沉冷無語
封無忌像是沒見到她冰冷的神情,笑意如春的關懷問道:「看你吃得不多,這食物不合胃口嗎?」
唐月涵突然站起身,退開一大步,單膝跪地,拱手低眉,聲音冷硬的開口。
「相爺有話,就請直說吧。」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並未讓封無忌感到驚訝,反倒是言笑晏晏的問:「怎麼說跪就跪了?相爺我並沒有抬出官威來壓你呀。」
哼,敢說沒有!
唐月涵置若罔聞,聲音帶著疏離。「天下沒有白給的恩情,相爺將我弟弟救回來,給他吃了這麼一桌好菜,又要賜他一把劍,便是有所求。」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住封無忌。「相爺如有要求的?請直接告訴民女;好讓民女明白。」
封無忌微挑著眉,盯著她的眼,她的神情戒備如警覺的豹。
原來她看得出來,自己在算計她呀,他不禁捫心自問,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其實他想表達的,是溫柔深情啊。
「你說得沒錯;本相的確是有所求。」
唐月涵眸中精芒閃燦;心想果然,遂沉聲道:「相爺所求為何?」
他對她招招手。「過來坐。」
他想露出溫柔的笑,卻不小心又笑得一臉狐狸。
唐月涵緊抿著唇,猶豫了下,原本單膝跪著的,最後依令起身上前,在他示意下,緩緩坐在原本日擎坐的位子上。
封無忌挾一小塊桂花糕,對她柔聲道:「來,張開嘴。」
唐月涵臉色僵住,瞠目瞪著他,這是幹什麼?
「來,吃一塊,啊……」他像逗孩子似的哄她張開嘴,竟是打算喂她吃桂花糕。
她嘴角抽了抽,還是耐著性子沉聲間:「相爺尚未告知,所求為何?」
「唉,我這不就說了嗎?我求的,就是喂你吃東西呀。」他很努力對她表現溫柔,降低她對自己的戒心,卻不知反而適得其反。
他求的是喂她吃東西?他有毛病嗎?耍她的吧
見她只是見鬼似的瞪著他,遲遲不張開嘴,他的語調更加溫柔。
「你放心,這桂花糕沒下毒的。」
唐月涵的臉更黑:她怕的不是這桂花糕有毒,而是他這人有毒。
見她的嘴巴依然閉蛙殻般死緊,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你若是不讓我喂,日擎就不還給你了。」一個不小心,威脅的話就吐出來了。
唐月涵身子震了下,隨即張開嘴,僵硬的吃著他喂來的桂花糕。
封無忌不由得感嘆,他最擅長的果然還是威脅,輕而易舉就讓她張開嘴巴了,他開始考慮。乾脆繼續威脅下去……
他不但喂她吃糕,還喂她喝茶潤潤喉,接著又挾起一塊熱騰騰的芙蓉餃,怕燙著她,還輕輕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裡。
唐月涵這輩子還沒被男人這沒被男人這樣喂過,完全不明白封無忌在玩什麼把戲,那張俊臉越是笑得風采照人,她越是覺得他像只修行千年的狐狸。
所有的護衛和婢女們,都假裝沒看到這一幕,人人低垂著臉,相爺行事向來高深莫測,喂姑娘吃東西,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雖說這位唐姑娘生得貌美,但是皇宮內苑最不缺的就是貌美的女子,那些公主千金之中,比唐姑娘美麗的大有人在,不知相爺為何獨獨看中她?
封無忌此刻是無比的開心,笑得見眉不見眼的,他早就想喂她吃東西了,多少個日子裡,他在腦中不停描繪這幕景象,如今總算得償所願哪。
瞧瞧這表情,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像是要張狂抗議,卻又隱忍著不發作,瞪人的樣子好可愛,如同一隻忍著不伸出利爪的小豹兒,不得不吃著他親手喂食的東西。
這份快意,如同悶的午後下了一場大雷雨,清爽宜人,讓人全身都透著一種舒服。
他愛憐的望著她一臉想要咬人的表情,雖然換了張臉,但剛烈的性子還是一樣,真令人懷念啊,他愉悅地哄著。
「來,再吃一口。」他現在喂的,是冰鎮過的蓮子湯,用小湯匙一口一口喂進她嘴裡。
將最後一口蓮子湯吃進嘴裡後,她終於沉不住氣了。
「相爺。」聲音冷碓,壓抑著怒氣。
他眼光瀚灧,語氣無比溫柔。「什麼事?」
「相爺還未告訴民女,忠陽縣案子的消息。」
劍眉揚了揚,狀似終於記起來了。「喔,對了,我找你來,的確是為了此事。」他一邊說,一邊在她冷然無波的眼中,瞧見了灼亮。
他親自喂她,她不覺得受寵若驚,反倒是忠陽縣的案子才能引燃她的熱情,真是可愛的女人哪。
「請相爺告知一二。」她冷硬的說道,看似忍了很久,很憋氣。
封無忌放下碗,手一揮,一旁的婢女們立即上前卸下所有碗盤,接著換上一盆淨手的水。
他一邊淨手,一邊笑問:「你不覺得奇怪,本相為何找你來談論此案?」
唐月涵也跟著淨手,拿過婢女遞來的手巾擦拭,目光鋭利的望著封無忌。
「相爺何必明知故問?」
他故作胡塗的看她。「喔?怎麼說?」
「彤公子。」她冷笑道。
這三個字一出,封無忌怔住了,盯著她亮如明鏡的目光,他的眼漸漸瞇起來,唇邊淺笑收起,他沒想到,還真是低估了她,彤公子是他的另一個身份,從未被人識破,想不到她竟能看出來「你怎麼知道的?」他還真是意外了。
「我與相爺從無瓜葛,也無恩怨,今日相爺卻伸出援手弟弟,可見相爺早就將民女的事調査清楚了,因此我推斷,那位彤公子,必然是相爺的人。」
封無忌又是一頓,面對她斬釘截鐵的語氣以及嚴肅認真的神情,怔了怔,隨即朗聲大笑。
他這樣大笑,是很讓人意外原本的形象大相逕庭,如此豪邁不覊又瀟灑。
她雖有些錯愕,但依然保持鎮定,沉聲問:「相爺何故取笑?」
封無忌失笑的搖頭,一手撐著側臉望著她,瞳仁裡秋水波光幾乎要溢出似的,熠熠耀人。
「那是因為,我喜歡聰明的女人,沒錯,彤公子是我的人,我也知道,你在調査燕捕頭受何人暗殺。」
她神色一凜。「那麼相爺也別再藉故拖延來的目的了吧?」
「依你的聰明,你猜呢?」他興致勃勃的問。就見她抿唇一笑,胸有成竹的告訴他。
「要猜的話,便是不知相爺看上我哪一點,要我為您效力,調査忠陽縣那件案子。」
封無忌讚許地點頭。「沒錯,我找你來,是要借助你的能力。」可惜她只猜對一半,她以為自己是看上她的能力,卻不相信他是看上她的人,從頭到尾他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她。
見他說得坦白,她反而輕鬆了,她寧可弄清楚他的目的,也不想像盲人摸鼻似的猜度他的城府。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望著這滿庭的青樹翠綠,似是沉思著,他的目光則始終跟隨她,抒心的欣賞。
不一會兒,她轉過身,狐疑地問:「我不懂的是,相爺手下能人多,相較之下,民女實在尋常至極,何以入了相爺的眼?讓相爺非要找上我不可?」
當知道弟弟被蕭玉升的人帶走時,她並不擔心,因為蕭家的人她還不看在哏裡,而封無忌搶在她之前將日擎救出;並帶到府上,擺明是存了算計。
當她還是燕英彤時,這相爺就常找她的麻煩,怎麼總是找上了自己?
封無忌也站起身,頎長的身形來到她面前,他的身高足足高她一個頭,當他說話時,刻意彎下身子,唇邊笑意浸染。
「唐姑娘太小瞧自己了,以智計相救祖孫免於牢獄之災,又為本相擋了一箭,並且判斷出那箭身有異,是出自於某種機括器具,這樣的聰慧,足以讓本相重用,本相是惜才之人。」他靠得有些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清爽好聞的氣息,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因此她不著痕跡的跨步避開,心想這人權高勢大,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了日擎,還是不要違逆他的好。
「相爺因何調査忠陽縣的案子?」這是刑府的事;他堂堂一個相爺為何要來管這事?這也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封無忌轉身望向滿庭芳草,負手在後,高深莫測的說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何況我也要査出是誰殺了燕捕頭。」
這話著實讓唐月涵一呆,驚畏地瞪著他的側臉,他的回答大出人意料,也太匪夷所思。
「為什麼?」她不由得問出口。
五官深豫的惻臉,緩緩轉過來,玉石般的瞳仁鎖住她的眼,一字一字的認真告訴她。
「因為我喜歡她。」
她再度僵住了,料不到會聽到這麼直白的話,還是出自他口中。
他喜歡她?什麼意思?
她呆望著封無忌,對他說的這句話好似沒聽懂,可那衝擊的震撼是真實的,她甚至懷疑喜歡這兩個字,在他心中是另有涵義的,壓根兒不相信這男人會真心喜歡一個女人,而且喜歡的還是自己正當她因他的話而震驚不已時,封無忌也很期待地盯著她的表情,想知道自己對著這抹藏在唐月涵身體裡的靈魂表達心意,她會有什麼反應?
震驚是一定的,她聽了可會驚喜?可會害羞?
在她前生時,來不及對她說的話,他要把握時間說,來不及對她做的事,他也要利用機會做。
當她從名捕成為了尋常姑娘家後,沒有刑府隔在中間,少了官場勢力的鬥爭,讓他不再有任何顧忌,不管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只要她骨子裡是燕英彤就夠了。
想到這裡,他眼中閃著狡猾的精芒,她成了唐月涵更好,少了四大名捕的光環和身份,讓他更好下手。
他可以輕而易舉將她納為己有,成為他的女人。
他目光灼亮如火,充滿期待,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反應,只可惜,他期待老半天的羞澀,並未在她臉上出現,除了一開始的呆愕,她的臉色很快恢復成平靜無波。
「我明白了,既然目標一致,我們合作吧,還煩請相爺將消息告知民女。」
對於她平靜如水的反應,封無忌倒是怔住了,他仔細打量她,心想她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說了喜歡她耶,難道她連絲毫的心慌意亂也沒有?
她對他,竟是如此無動於衷?連一絲春風漣漪都吹不動,這可不是好現象,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影響力這麼低。
他的心頭,升起一股窒礙難行的鬱悶。
見封無忌不說話,一雙眼死死盯住自己,讓她不由得又悄悄退後一步。
「相爺?」她低喚著,有些奇怪,有些謹慎。
事實上,她的內心不如表面的不動如山,當封無忌說出喜歡她這三個字時,她震撼得腦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思考,如雷殛,如山崩,可是下一刻,她很快收拾了一切混亂,直接將喜歡解讀為純粹賞識她行事風格的意思。.
就像她喜歡其它刑府的弟兄一樣,不帶兒女情長之意,只是單純的欣賞,因為只有這樣才合理,她不相信封無忌會喜歡她,並且很快就說服了自己,所以她才會神色如常,淡定自若。封無忌精光微斂,很快又恢復成笑容可掬的表情。
「這件案情,我會派人將消息送與你」
「咦?可是...」
他神色一凜,口氣一橫。「這件案情牽涉很廣,背後的勢力不可小覷,我自有安排,沒我的允許,你別輕舉妄動。」這儼然已是主子的語氣。
簡單的一句話,帶出他身為宰相的權威,甚實他是故意的,既然拂不動她心中的鏈漪,吊她胃口總行吧,就要她巴著自己,哼。
唐月涵一臉莫名其妙,剛才還言笑晏晏的人;一會兒就變臉了,她真是弄不懂他,也罷,既然已經確定兩人要合作,她就等著吧。
「民女明白,謹遵大人指示。」
這時候劉剛他們回來了,日擎的手上多了一把劍,他抱在手上,一臉愛不釋手,顯得很興奮。
既然話都說明白了,唐月涵覺得沒有再待下的必要,便想要告辭,幸好封相也沒再為難她,她便帶著弟弟離開了。
直到下人們將他們姊弟兩人離開,走遠了,封無忌這才掩下瞼,下襬一撈,坐了下來。
今日的珍饈佳餚,全是為她準備的,他把她弟弟帶過來,就是要引她和自己用膳,好聯絡感情。
從遊湖到喂她吃東西,他的心情始終很好,可當他說喜歡她,她卻不嗔不喜,這倒讓他悶了。
「欸,你們三人說說,她居然看不出我喜歡她,是不是少了一根筋?」
劉剛等三名護衛一呆,相爺這話說得突然,也很莫名其妙,劉剛更是一臉茫然;因為他當時不在,不知相爺和唐姑娘發生了什麼事,只好轉頭看向兩名夥伴,卻見他們也一臉茫然,他們不知道,相爺口中的她,指的是燕英彤,當然不知這話要從何回答起?相爺與唐姑娘不過幾面之緣,人家不曉得是理所當故然,就連他們這些旁觀者也是一頭霧水。
而且,他們還想問問,相爺呀,您深受公主、郡主、千金小姐們的歡迎,比唐月涵美麗出色的女子女有人在,您偏偏看上她.這才教人難以理解哪。
不過這話只能放在心裡,表面上當然說--
「屬下們認為,這才能顯出唐姑娘的與眾不同,也難怪令相爺另眼看待。」劉剛恭敬的回答,他的話一向中肯又安全,眾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幸好這會兒呂超不在,不然他肯定又亂回答了。
封無忌想了想,他站起身,來回踱步著,突然抿出妖嬈的笑。
「也對,這才是她,她若不是這種性子,又如何能讓我掛念至今,還上了癮呢。」他愉悅的說著,這話更是讓劉剛等人一臉莫名。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相爺高興就好,他高興,大夥兒的皮也不用繃那麼緊,除了燕捕頭,還有另一位姑娘可以取悅相爺,讓他不再像先前那麼陰鬱可怕。
「劉剛。」
「屬下在。」
「去叫張堅過來,告訴他,找京城最好的裁縫師傅,我要幫『涵兒』多制幾套新衣裳,她現在比較嬌小,曲線明顯了,快到夏至了,得多裁幾件夏裳給她換著穿。」
啊?
劉剛怔了下,一瞥見相爺微擰的眉,立即大聲道:「是,相爺。」
怎麼叫人家『涵兒』?好像跟她很熟似的,現在比較嬌小?什麼意思?難道她以前比較胖嗎?
相爺真是越來越難懂了,不過絶對沒有人敢有意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1:42
第十三章
有了被蕭家挾持的事件後,唐月涵嚴肅的訓了弟弟一遍。
她必須讓他明白,躁易生敗,魯莽行事的後果,往往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這次只是簫家少爺,還有後路可走,萬一下次換了其它手段兇殘,沒有人性的惡人怎麼辦?
為了繼續追査案情和殺害自己的兇手,今後的路只會越來越險阻,她不能讓弟弟牽涉其中,他尚未及冠,不宜冒險。
這幾日,她教日擎習一些基本的劍法,主要以防衛和化解對方的攻勢為主。
三日後,劉剛來找她,除了將一封書簡交給她,說是跟案情有關外,還讓人搬來一個箱子。,
「這是什麼?」她看了箱子一眼,疑惑的抬頭。
「這是相爺要屬下交給姑娘的『工具』。」
唐月涵好奇的打開來看,赫然發現裡頭是一件衣裳,她原以為會見到兵器或是機關,沒想到卻是一件華美的女子衣裳。
她狐疑的看向劉剛,等著他給一個好解釋。
「這是上好的質料,用蜀錦,請的是京城最好的裁衣師傅;完全根據姑娘的尺寸裁製而成。」
唐月涵有點頭痛的揉著太陽穴,然後嚴肅的盯著劉剛。
「我想問的是;相爺將這衣裳送來給我,到底有何目的?如果我沒聽錯,剛才你說這是『工具』?」
「是的,相爺說,請姑娘穿上這套衣裳,明日會接姑娘去一個地方。」見她不以為然,他笑道:「姑娘,有些地方,必須要打扮對了才能混進去,這衣裳,便是相爺給姑娘裝扮的工具,沒這工具,姑娘進不去的。」
她聽到這裡,臉色才好轉。
「我明白了,馬車什麼時辰來接?」
「申時。」
「我等著。」
劉剛將東西交予她之後,便帶人轉身走出去,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像是想起什麼,又轉身告訴她。
「對了,相爺要小的轉告姑娘,簫家的事已經解決了,以後簫家人不會再為難姑娘和令弟了。」
雖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是唐月涵卻感覺到,封無忌定是對蕭家做了什麼,否則蕭玉升不是服麼容易放棄的人。
正想問個清楚,劉剛卻已帶著手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離開唐家宅子,騎在馬上的劉剛,回想著唐月涵的態度和表情,相爺說唐姑娘看到衣裳後,肯定會不高興,要讓她乖乖穿上,就必須以任務來說服她,果不其然,一說到任務,唐姑娘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想起唐姑娘一臉認真的神情,再對照相爺企圖拐佳人在花前月下飲酒作詩的得意樣,就不免汗顏。
主子擺明以案情為誘餌,要拐佳人飲酒談心,讓他們這些護衛也跟著成為幫兇。
想不到看似涼薄的主子,對唐姑娘竟如此上心
劉剛走後,唐日擎從後院練功房跑過來,望著正關上大門的姊姊。.
「姊,剛才有人來?」.
「嗯,劉剛大哥送東西過來」
唐日擎想了想;試探性的問:「姊,你要出遠門嗎?」
自從蕭家事件後,唐日擎見姊姊和封大哥的互動,便明白他們似乎有什麼約定,姊雖然沒告訴他細節,但他知道那位氣度不凡的大哥哥不是簡單的人物,所以才有此一問。
唐月涵輕拍弟弟的肩膀。「明日申時我會出門一趟,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你在家好好練功。」
有了蕭家事件的教訓後,唐日擎變得更事事謹慎了。
「姊,你放心,我不會再任意出去了。」
唐月涵想到劉剛臨走前的話,又看弟弟似乎很怕給自己添麻煩,她突然有些愧疚,或許是自己太操心了,加上已經把他當成親弟弟,才會關心則亂,如果現在就擔心成這樣,把他保護得很好,以後要如何放手?
她沉吟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道:「蕭家已經不會再為難咱們了,你也不必一天到晚關在屋子裡,這次是姊姊擔心過頭了,你若想出去沒關係,告訴癸叔一聲,自己萬事小心就行了。」
聞言,少年的臉變得神采奕奕。「真的?」
見弟弟把心情全寫在臉上,她不禁莞爾。
「關在井裡的魚,見不到風浪的,沒有風浪,又怎能訓練自己的膽子?你只要記住一件事,翅膀沒硬之前,萬不可招風,知道嗎?」
「知道!」少年回答的聲音高亢清亮。
見弟弟笑得如此開懷,她也笑了,兩姊弟又說了好些話,弟弟便去灶房找癸叔,準備午膳,而唐月涵則去察看箱子裡還有哪些『工具』。
隔日,在相爺派馬車來接之前,她已經把『工具』都打點在身上了。
坐在馬車上,封無忌笑咪咪地欣賞坐在對面椅榻上的美人。
今晚的她,臉上薄施脂粉,唇瓣的一抹嫣紅,如同雪地的一朵紅梅,她的髮髻上插著月牙色的玉簪,其餘長髮落在肩上,身上的綢衣羅裙帶出她的娉婷動人,靜靜坐在那裡,宛如一朵開在水上的睡蓮。
他好早好早以前,就想這麼打扮她了,因為過去的燕英彤,總是一身男人勁裝,窄袖長褲和靴子,衣料不是墨色就是灰色。
頭上梳著男人的髻,高跳的身形和不苟言笑的冷容,襯得她猶如俊俏清冷的俠士。
就算穿著姑娘家的裙衫儒衣,她也是挑著最不起眼、最普通的款式,更別說像現在這般精心打扮了。
眼前的女子雖然換了一個人,他還是可以透過她的眼神、表情和氣質,瞧見那個清冷中有秀麗、倔強中有堅持的燕英彤,她的眼中沒有男歡女愛,只有該做和不該做的事。
唐月涵一直忍著,假裝沒看到對面那目不斜視的目光,正肆無忌憚黏在自己身上,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腳到頭,而且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寸一寸盯著,她可以感受到那視線的熱度夏暑的烈日灼燒她的肌膚,讓她向來平靜沉穩的心頭沒來由升起一股躁意。
她一直強忍著,不想洩漏自己被盯得亂了方寸,被封無忌逼著打扮成這樣子,讓她好不習慣,平常有男裝的掩飾,讓她可以處之泰然,但回復成女裝就不同了。
她還記得當時站在銅鏡前,連她自己都看傻了眼,精心打扮之下,再也遮不住屬於唐月涵的嫵媚清妍。當她還是燕英彤時,未曾如此盛裝打扮過,她實在不習慣,更不習慣被封無忌用這樣的目光盯著。
她壓下心中羞意,故意眸光向封無忌射去,眸中的冷凝與怒火交錯著,與他的目光對峙。
「相爺,您一定要這樣盯著我嗎?」她敢用這種大不敬的語氣對他說話;除了生氣之外,也是有把握封無忌不會因此動怒。
她總是故意激他的,自然不在乎她這無禮的態度,她其至有種奇怪的想法,這男人好似對自己的任何反應,不管是喜怒哀樂,都大感興趣。
她不懂,變成唐月涵的自己,一無背景,二無勢力,實在不值得他如此關注,也不認為他會被美色迷惑,唐月涵雖美,卻美不過那些公主和郡主,據她所知,那七公主就是天下少見的絶色。
此刻那俊美無僵的男人,正側臥在榻上,安著手肘,撐著側瞼,目光灼亮刺目,彷彿看戲似的盯著她,嘴角似笑非笑的讓人無法捉模,好似她的怒目瞪視取悅了他。對於她的質問,封無忌的回答卻是牛頭不對馬嘴。
「你與燕捕頭是很好的朋友?」
對於他的話題,她有些愕然,不過還是順著他的問話回答。
「是的。」
「情同姊妹?」
她頓了下,又答:「是。」
原本妖嬈魅惑的傳容突然收起笑,轉成一本正經。「那麼你告訴我,她為什麼討厭我?」
唐月涵再度愕然,她怎樣都想不到封無忌竟會問她這句話,一時之間驚異得說不出話,只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他居然會問她為什麼討厭他?而且還問得如此認真。
「我......」她才開口,便被他截了話。
「既然你與她情同姊妹,肯定對她的事很熟悉,絶對不會不知道,是吧。」
她語塞了,這人怎麼看透她了?竟知道她打算說『我不知道』這四個字來打發他?
面對她的沉默,他緩緩直起身子,傾身向前靠近她,他的動作優雅美麗,如同慵懶的獵豹,雖沒伸出利爪,卻依然散發尊貴的危險氣場。
隨著他的移近,好聞的清爽氣息也淡淡襲來,溫柔磁沉的警告跟著傳來。
「不准敷衍我。」
這是真的警告,不像先前那般隨意,他不介竟她的無禮態度,卻介意她接下來的回答是否屬實。
她迷惑,她心驚,卻也明白該適時聽從他,因為他的身份,她得罪不起,既然如此,索性如他所願,實話實說。
「這得問你。」她冷哼道。
他揚著眉。「問我?」
「沒錯,問你自己,為什麼老是要找她麻煩?」當她說這話時,習慣性的雙臂橫胸,其實她也很想問問他,前生時,他為何老愛故意為難她?
「我何時找她麻煩了?」他不解的問。
說到這個,她倒是有一股火氣憋在心底,乾脆趁現在把話挑明了。
「有一回,杭大人的大兒子搶了人家的老婆,還把人家相公殺了,燕捕頭奉令緝拿,為何相爺不顧王法,護著對方,阻礙燕捕頭緝拿犯人?」
「喔?那件事呀。」他狀似一臉恍悟,同時正經八百地更正她的話。「本相並非護著杭家大公子,只不過他既向本相喊冤,本相不能不理呀。」
這話說得無辜;其實他就是故意的,只因為機會難得,反正這人犯是跑不了的,在把人交給她之前,想乘機逗一逗她。
「還有毒藥那件案子,燕捕頭的人馬搜査白家大宅,相爺卻百般刁難,不讓她的手下進去,這又是何故?」
封無忌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回憶,連連對她點頭。「我記得那件事,這又誤會本相哩,我沒說不讓他們搜査,只不過是等燕捕頭親自前來一趟:好確定一下罷了。」能夠見她,與她說說話,當然不會放過那個機會囉。
唐月涵憤然道:「還有,武坤縣那件貪污案,相爺不但截下所有賬冊和人證,還說除非燕捕頭與你拼酒,若是蠃了,才可以把人證和賬冊帶走,這不是刁難是什麼!」她越說越火大,氣得握拳,想到當時為了討回賬冊和人證,不得不接了他的挑戰;喝了整整三罈雲頂仙!
最後,當然是她蠃了,憑她千杯不醉的功力,總算擺平眼前這可惡的臭男人。
相較於她的咬牙切齒,封無忌卻沉醉在往日的美好回憶裡;感動地說道:「原來燕捕頭對我的事,全都記得一清二楚,可見她對我,也是十分上心的。」
見鬼的上心!這人有毛病啊!她聽了差點沒氣噎。
「燕捕頭才沒有對你上心,任何人遇上這種事都不會忘記的,相爺還沒回答我,為何要處處針對燕捕頭,百般刁難?」她忿忿不平的質問。
「那是因為我喜歡她呀。」封無忌悠悠開口,嗓音無比溫柔。
唐月涵再度愕然,這是封無忌第二次說喜歡她。
第一次她把他的『喜歡』解釋為『賞識』,這一次她發現自己誤解他了。
「你是說,你『喜歡刁難』她?」她問得很認真;絲毫沒有被人表白心意的認知。
封無忌怔怔的望著她,突然恍悟,接著暗嘆一聲,原來她根本沒聽懂,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她居然聽不懂,無怪乎會如此無動於衷了。
明白了這一點,他的心歡愉了、眼眸鋭亮,唇邊迷人的笑意也更加渲染開來,嗓音如珠玉相擊,清潤好聽,一字一字為她解惑。
「我若不刁難她,她怎麼肯多看我一眼?怎麼肯和我說話?又怎麼肯與我同桌共飲?為了讓她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說一些話,製造與我共飲的機會,我只好刁難她,做這些事,原因無他,因為,我喜歡她。」
他笑得風清日朗,眸中情意靈動,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算準了方位,一定要敲在她的心口上。
這一刻,他如同古今最痴情的男子,對著心上人訴說綿綿情意,又像是小男孩,做著最幼稚的事情,欺負著喜歡的小女孩,只為博她一眼顧盼。
他可以是全天下最難懂的人,也可以是全天下最簡單明了的人,他的喜歡很簡單,看上了,就要!盯死了,不放!
唐月涵傻傻盯著他,還在消化他說的一言一句、一字一語。
他喜歡她?不是賞識;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是帶著情意的喜歡?
他……是真的喜歡她?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炸開。
今天喜歡這句話出自其它男人口中,她不會這麼震驚,但他可是高深難測的當朝宰相,這個她一直隱隱視為危險人物的相爺。在意識到他所做的那些事,是因為喜歡她時,她真的震驚。
那些曾經令她懊惱不解的疑惑,像被人突然掀開蓋子,將答案赤裸裸地攤在她眼該如何反應了。
「我的意思,你有聽明白嗎?」他的眼神閃著迫人的精芒,語氣中含著不容忽略的認真和執著。
她不由自主的回答。「明白。」
封無忌滿意的點頭。「很好。」他緩緩退回椅榻上,靠著軟墊,又回復成慵懶的模樣。
唐月涵僵硬的把臉轉開,避開他的視線,將目光移到車窗外的遠方。
儘管她面色看似談定如常,卻很請楚自己的思緒早已亂成一團,如同被杠進盤到方向,也歸不了位。
封無忌喜歡她,即使她死了,他也要找出殺人兇手,面對這樣的他,她突然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也了。
她這一生,除了緝兇辦案,在刀劍生死中打滾,從未考慮過男女情事,不是她不想,而是沒有空閒思考。環境使然,加上她無心嫁人,便自然而然絶了這種想法。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所以她把自己當成男人,從不感情用事,又怎麼去想女兒家那也煩雜心思呢?
她不斷整理自己的心緒,卻越整理越亂,除了封無忌的表白讓她震撼之外,她心裡更是冒出一堆問題。
她不懂,像他這樣身居高位又權勢滔天的人;怎麼會看上她這小小的刑府捕頭?他要天下美人何難,一堆人排隊等著他欽點。
不是她要自貶身價,而是很明白她燕英彤跟算不上美人,沒有吸引男人的容貌,說到美色,封無忌的俊美已達禍水等級,多少王公大臣的千金和皇室公主都傾心於他?
她是捕頭,所以思考模式全順著合理的方向走,凡事都有個道理,當她在尋找這件事的道理時,卻不知感情這東西根本沒道理可言,人與人之間的喜歡沒有規矩可循,所以關於封無忌為何喜歡的問題,是不能用査案的方式來解讀的。
很顯然,她正陷入一片混亂中,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縮成拳頭,心口跳得很快連唇瓣咬紅了都沒發現。
封無忌看在眼底,心裡可樂了,他就是要撩撥得她心慌意亂,既然在她眼中看到無措,他決定再加些風暴給她。
他深深吁出一口長嘆。「聽到她死訊的時候,我真傷心欲絶,彤兒,你就這樣走了,讓我多麼不捨……」
唐月涵轉回臉,瞪著他黯然的神色,那麼落寞,那麼寂寥,這樣的表情竟會出現在他臉上,這樣的男人,竟說不出傷心欲絶四個字,而且是為了她。
彤兒?這暱稱還真讓她忍不住心頭顫動,對於這樣的封無忌,她沒發現自己看他的眸光中,變得複雜了,也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兩頻浮起尷尬的紅晏。
不管她如何表現出鎮定自持,一顆心,實是亂了,接下來整趟車程中,她時不時偷瞄他,每瞄一次,心口就顫一次,一想到他對自己有這麼深的心思,她的呼吸好像也變得有些困難了。
這時馬車停了外頭傳來劉剛的聲音。「相爺,到了。」
封無忌嗯了一聲,命人掀簾,他下了馬車,身後的唐月涵在走下馬車前,一張踩凳已經搬來,封無忌的大掌很自然地朝她伸出。
唐月涵本想要自己跳下馬車的,但在見到封無忌伸出的手掌後,她想到自己扮的應是大家閨秀的角色,望著封無忌深不見底的靈眸,一想到他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她的耳根子紅了起來。
在她恍惚之時,小手一暖,已被他握在掌中。
「來吧。」他的聲音輕柔,帶著一抹蠱惑。
她趕忙回神,暗罵自己是怎麼了,她現在是唐月涵,又不是燕英彤,沒什麼好尷尬的呀。
在他的扶助下,她緩緩下了馬車,穿著繡鞋的兩腳—踩到平地上,便立刻將手抽回,她本想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不料那大掌放過了她的小手,卻改而扣在她的細腰上。
這動作令她驚愕的抬頭,對上他俯瞰的墨眸,尚未抗議出口,他含笑的話語已在她耳畔流轉。
「你現在扮演的是本相的愛妾,明白嗎?」
唐月涵整個人僵住,雙眼瞪著他,像是在反問他:你怎麼不早說?
「大家都在看,別露餡兒了。」不給她拒絶的餘地,他大方地摟著她的腰;朝著停放畫舫的碼頭走去。
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洛梅鎮靠著梅江的最大碼頭。
此刻夜幕低垂,天色還未暗,天邊霞光渲染江邊如畫,碼頭人來人往,除了他們唐月涵注意到,有不少坐著軟轎或是馬車的公子也朝這碼頭走來,他們個個衣著鮮亮華貴都是權勢之人。
封無忌摟著她,邁開步子走著,碼頭邊停著一艘紅桐漆木大船。
這洛梅鎮的碼頭她來過不止一次,停的都是中小商船,眼前這艘卻是大船,船頭旗旛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崔字。
崔家?
唐月涵對崔家並不陌生,崔家是繼蕭家之後的大商戶,若說蕭家是數一,崔家就是數二。
不像蕭家是歷經百年經營的大商戶,崔家崛起於近十年,他們從賭坊起家,之後又發了戰爭財,在當今皇帝即位前,先帝和北蠻打過幾場戰爭,民生物資缺乏,這崔家就是在這幾場戰爭中進財。
若說蕭家是百年歷史的正統大商戶;崔家便是暴發戶,這兩家互看不順眼,互視為競爭對手。
唐月涵疑惑的抬望向封無忌,不明白他帯自己上崔家船做仕麼?
就走在前頭的劉剛將帖子遞給守在船口的護衛,似是在過濾每個人的身份,對方檢査了帖子,又看了他們一眼,便讓他們一行人上了船。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2:02
第十四章
上了崔家大船,他們分配到的是上等艙房,這艙房共有三層,他們的艙房則是最上層。
封無忌上船沒多久留下她一人在艙房裡便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只說她要是無聊,可以自行到處走走看看。
崔家大船已經啟航離開碼頭,她來到甲板上,吹著風,望著江上景色,她看似在甲板上逛,不時則暗暗留心每一處地方。
崔家大船上大部分的船客都是男人,這艘大船十分華麗、貴氣十足,能上來這艘船的人看似出身不低,有些甚至頗有身份,她已經注意到,其中有兩人是洛梅鎮的地方官,其餘的看起來也很有來頭。
當她打量這些人時,發現這些男人在見到她後,也都目光熠然的打量她,其至還對她微笑。
她把臉轉開,繼續晃悠,並感覺到有人正走向她,她裝作不知,心下則警惕著。
「姑娘。」
唐月涵回過頭,望著眼前喚住自己的男子,這男子相貌姣好,生得一雙桃花眼,穿著上好的衣料,雖看似溫文儒雅,出自好世家,可是她仍能從他盯著自己的目光裡,感到危險。
她容色談然,帶著清冷。「公子有何要事?」
來人不但不介意她的冷淡,反而目光一亮,含笑回答:「在下想請教姑娘的良人是誰?」
她正要回答自己沒有良人,突然想到,對了,她現在扮成封無忌的小妾,封無忌叮囑過她,若有人為難她,就報『彤公子』的名號,還說他這個手下『彤公子』,在江湖上挺吃得開的。
她知道封無忌有意隱瞞相爺身份,所以就照他叮囑的,先借用彤公子的名義。
「公子問這做什麼?」沒搞清楚對方來意就回答,不是她的作風。
「在下想與姑娘的良人談買賣。」對方含笑道。
唐月涵心下疑惑,這人看起來就是富家公子哥兒,一點也不像商戶,要談什麼買賣?不過她隨即想到蕭玉升,他是大商戶的兒子,卻也不像個商戶。
「奴家良人是彤公子。」她回道,本來她覺得告訴對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卻發現對方在她的回答後,一雙明目閃著耀人光芒。
「謝姑娘告知,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會會和姑娘的良人做成生意的」。
唐月涵心想,你能不能做成生意,關我什麼事?這番多禮,倒讓人奇怪,總覺得有一種曖眛的味兒。
見對方還在看她,她也不理會,逕自離開,去其它地方查探。
夕陽殘紅在江上,如同天上星子落入水中顯得明媚耀人
夜晚的風光與白日是不同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白日看起來還文質彬彬、謹守禮教的公子大爺,一到了晚上,一個一個似乎都變了。
她走在甲板上,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十分詭異,一道道視線黏在自己身上,她若是冷冷瞪過去,得到的不是過方的迴避,反而是更加熾熱目光。唐月涵知道不對勁了,這艘大船有問題,原本還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封無忌上了這艘船,可是一旦察覺到這艘船不單純時,她只想立即找到封無忌。
恍若響應她的想法似的,一個人來到她附近。
「主子在第二層的主艙裡。」對方低聲說道。
唐月涵轉頭看向來人,不由得一怔,與她說話是呂超,此刻他打扮成富家子弟的模樣,原來不只她要裝,呂超也是,一這麼說來,其它的護衛也一樣了。
她朝呂超點頭,立即往下層的主艙走去。
主艙的階梯兩旁,都點上了琉璃燈盞,絲竹之聲隱隱傳過來。
來到主艙門前,守衛為她打開門,舉目所望,讓她不由得怔了。
主艙裡,竟別有洞天,有著另一種風花雪月的風情。
地板上鋪著大塊的鹿皮地毯,榻几分擺在周圍,上頭鋪著繡墊,讓人可躺可臥,四周雕樑上鑲嵌著夜明珠,將整個主艙照得亮如白晝,卻又柔亮舒適。
侍女們穿著綵衣輕紗,踩著赤足,或端著酒壺,或捧珍果佳餚,衣袖飄飛行走其間,如同粉蝶翩翩,來回侍候著所有男客。
原來這船上不是沒有女客,只是藏起來了,當船行駛到江中,日隱月出,燈照星明,原本的商船搖身一變,成了風月煙花之地,那些船客,也個個露出本性。
唐月函眼中有著驚異,不一會兒轉成怒火,她沉著氣,脫下繡鞋,入境隨俗踩著赤足,朝坐在中間榻几上的封無忌走去。
此刻的封無忌衣冠鬆垮,露出胸膛,一頭長髮披肩,如上好的絲綢一般,他一手拿著長干水煙,整個人散發慵懶的糜醉,週遭圍著三名美貌的妓子,像是風月中打滾已久的富家公子哥兒樣的他,很魅惑。
封無忌見到他,緩緩對他伸出手。
「唐唐,過來」
一聽到這男人擅自給他取小名,她的臉皮抽了抽,雖然他知道在此必須使用假名,可是被他如此暱稱,她還是氣得眼底冒火。
她來到封無忌面前,並未把手給他,也沒打算依偎他入座,那三名妓子見她,像是視而不見似的,沒人願意把位子讓給他,而她也瞧見了她們眼底的妒忌。
這也難怪,平心而論,論美色,封無忌可是尋芳客中的極品,難怪這三名妓子不肯讓位,甚至還怕被她搶人似的。
她直接在封無忌一旁的位子入座,與他隔著一個妓子,卻被他一把托起納入懷中。
唐月函跌入寬闊的胸膛,她抬起頭,瞪了封無忌一眼,
「唐唐乖,別嫉妒,就算我寵愛了其它女人,也不會對你厭倦的。」封無忌的氣息在她耳畔搔著癢,她不來依偎,他就主動依偎她,其至還很有良心的朝一旁揮手。
「下去,下去,爺的寵妾來了,別在這裡礙眼。」
三名妓子臉色有著依依不捨,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下去,才走了幾步,便被其它男人拉去享樂了。
封無忌用他的體溫和氣息包圍住這個小東西,讓她的臉貼上赤裸的胸前,完全就像對待自家愛妾一般擁著她。
這樣的他很浪蕩,似是流連花叢的老手,可是並沒有嚇到懷中人,相反的,她竟主動伸出一雙細緻的臂膀,勾上他的肩膀,溫香軟玉的貼著他,輕笑出聲。
封無忌沒嚇到她,反倒被她的舉止怔了下。
他目光瑩亮,沒想到她會這麼配合,沒有絲毫掙扎,舉手投足間儘是風情,彷彿她真的就是他寵愛的小妾,對他笑得清甜,眸光裡秋被迷離,如同三月的春雨,絲絲柔柔的,罩了一層煙雨。
「爺多心了,奴室怎麼會嫉妒呢,只要爺開心,奴家就開心。」她清甜的嗓音軟乎乎的,似有羽毛在搔著他癢癢的心田。
封無忌緊緊盯住她,眼底隱藏的火苗跳躍著,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她如此媚態撩人的一面,就見她的氣息輕輕貼近他的耳,低聲細語說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話。
「江上煙花之地,看似尋常,實則龍蛇雜處,暗藏乾坤,身為當朝相爺,就該以身作則,豈能涉足這種地方?」
「唔!」封無忌悶哼一聲,因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很不客氣的暗施勁力,耳邊傳來與她表情不符的冰冷忠告。
「不準叫我唐唐。」
封無忌被她這麼一掐,倒不慌不忙,很有興致的與她打情罵俏。
「不叫唐唐,那要叫你什麼?」
唐月涵冷哼一聲。「我明明可以扮男裝混上來,你卻偏偏叫我打扮成這樣子,被那些臭男人虎視眈眈,論斤稱兩;相爺,我警告你別玩我。」
哎呀呀,被她識破了。
封無忌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體香,可憐兮兮地說道:「唐唐,你弄疼我了。」
「我不介意再讓你疼一點。」
「你很生氣?」
「當然!」
她不生氣才怪,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這是一艘妓院船,不但讓男人上船嫖妓,還可以互相做『生意』,是生意賣的當然是女人,封無忌居然要她扮成他的小妾,待價而沽。從甲板上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還有其中一位男子問她良人是誰,再看到這一切,她再猜不出來就是笨蛋。
若有其它男人看上她,就會向她的良人提出交易,花錢買她一夜,讓她去陪其它男人。
別以為他是當朝宰相,她就會怕他,若非相信他,她不會這麼乖乖配合,可是這人到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教她怎能不生氣。
封無忌輕笑道:「你很受歡迎哩,已經有人叫價到三千兩,買你一夜春宵。」
「你敢?」她狠瞪的眼中冒著兩族火,頰生怒紅,這樣的她,反而散發著一種美艷。
封無忌墨眸轉成了幽深,語氣卻是膩死人的溫柔。「既然你這麼不喜歡,那麼我答應你,絶不讓其它男人碰你。」溫潤輕軟的語氣中,有著一抹堅定的執著,他故意讓其它男人打她主意、算計,若不這樣,他怎麼有機會讓她發脾氣,繼而向她許下承諾呢。
可惜,唐月涵沒看出他這份算計,也不曉得今晚這話,會在未來的日子裡成了箝制她的最大理由,倘若唐月涵夠瞭解他這個人,便會發現他語氣中的異常,她就也不會想到封無忌對她存了什麼心思。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憤怒的質問。
「你不是想知道忠陽縣案子的線索嗎?」
唐月涵怔住,隔開一點距離,仔細審視他,就見他低低開口。
「你仔細看看四周。」
唐月涵順著他的話,安靜的打量四周,不一會兒,她像是悟出了什麼,身子輕微地震了下。
封無忌摟著她,自然很清楚她的反應,他在她耳邊低低笑著。
「看出來了?」
她緩緩回過頭,眸中難掩驚訝,但因為在他懷中,正好被他低下的臉遮住,沒讓人看見她的神情,只當小兩口在耳鬢廝磨。
「這些姑娘,難不成是?」她訝然低問,他則輕笑回答她。
「沒錯,在這船上的女子,全是那些失蹤的忠陽縣少女!」
她無比驚訝,從沒想到,忠陽縣百名少女失蹤的背後主使者竟是崔家
這還不是最讓她震驚的,崔家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崔家背後的勢力。
想崔家及崔家這種大商戶,背後都有支持的朝中派系,牽涉之廣,自古以來,官商勾結是必然的,錢財和權勢都需要對方,有了錢,就要有勢來保護錢財;有了勢,也需要錢財來維持它的勢力。
如果這只是單純的人口販賣案子,她不會這麼震驚,可她當了捕頭多年,知道崔家涉足這件案子代表了什麼,崔家只是爪牙,真正犯案的是背後那些權貴高官,若沒他們的暗中支持,這案子怎會這麼難査?
這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
想通這點之後她抬眼望向封無忌,官官相護,眼前的男人畢竟是當朝宰相,權勢利益盤根錯節,這人犯不著給他自己找麻煩,她更不相信他會為了區區百名少女,得罪朝中那麼多人。
「相爺是要提醒我,這案子不是我能碰的?」她冷著臉問。
封無忌見她神色冷凝,反而更溫柔了,大掌撫上她的著她的耳,一字一字回答她。
「恰恰相反,這案子不但要破,還要破個徹底。」
她再度震撼了,一臉不敢置信。「這案子一破,會造成朝廷地震,你不怕?」
「沒錯,這案子牽扯的人太多,追根到底,崔家背後的那股勢力,還是皇后那邊的人呢,這就是為何這姓案子的燕捕頭會被人暗殺掉。」
皇后的人?唐月涵此刻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萬萬沒想到這案子最後會扯出天家的人。她知道這代表什麼,任何案件若只是牽涉權貴,或許還有可為,一旦牽涉到天家的人,那還有什麼指望?就算她沒死,憑她一個小小捕頭,也撼動不了天家的人,就算加上四大刑府之力,也不見得有用,這男人卻說要破封徹底?
她傻了,不可思歡的呆望著封無忌,當她仰頭舉向他時,兩人的鼻息只在咫尺之間,他側臉垂下的髮絲,絲絲相纏,如同這件案子盤根錯節,更如同她此刻的心,分不清,理不亂。
他說過,他要找出暗殺燕英彤的人,他是認真的。
「你不怕牽扯太多,會危及你的地位?」她吶吶的問。
封無忌卻笑得如沐春風。「那些人殺了我的英彤,我要他們付出慘痛代價,就算他們是皇后那邊的勢力也一樣。」
這麼嚴重的事,卻被他說得輕描淡寫,每一字的份量,都重重敲在她心口上,掀起巨浪。
我的英彤。語氣如此柔情萬千,令她心湖再也無法平靜。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為了權勢地位,會不擇手段剷除異己的男人,凡事以利益為優先,卻想不到,他的理由這麼簡單,破這件案子,找出暗殺她的人,然後殺了對方。
他為了她,竟不惜做到這種地步,她都死了,為何還要這麼為她,值得嗎?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變得無比沉默,前世所不知道的謎團、案情、自己的死,終於弄清了。
「你說,英彤若知道我為她報了仇,她會不會感動?」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添著無限情意。
她望著他,緩緩點頭。「會。」
她才一說完,便被他用力摟緊,感受到他的唇在髮間上吻著,熱氣拂來,讓她的心口也無端升起熱燙。
「你幹麼呀?」她低叫著掙扎,雙頰燙紅。
「我很開心。」他低低笑著。
她沒好氣的低罵。「我又不是燕英彤。」這話,莫名摻了一抹連她也弄不懂的醋勁。
封無忌哪會放過這個可以光明正大與她親近的機會?唇瓣在她髮間廝磨,低低笑道:「唐唐,今晚好好安睡,在房間裡別出來。」
她聽了心頭一驚,立刻回過神來,明白他今夜就要動手,肯定已經布好局了。
「我也可以幫忙。」她說道,眼底已經換成清明的鋭利她査這件案子査了那麼久,到了最後關頭,豈能置身事外?
他將她的頭輕壓在自己的心口上,耳畔的嗓音含著寵溺,卻也有著不容撼動的堅定。
「這已經不是一件在大堂審過,砍幾個頭就可以了結的案子,而是官場上的廝殺,市井小民還是在局外的好,我不希望將來有人找你報仇。」這分明是要她掩藏了,她還想說什麼,磁沉的嗓音說道。
「你不為自己,也為你弟弟著想,那些人權勢大,隨便一個人就可以捻死一個升斗小民,乖,聽我的,好好在房裡睡覺,剩下的交給我吧。」看似幽深的墨眸,添了狠戾的精芒,這可不單只是官兵抓強盜的戲碼,而是將朝堂上的鬥爭浮到檯面上,他不想讓她在明處,成了別人的靶子。
他的嗓音像是下了蠱,輕軟如綿的哄著她,讓人幾乎產生錯覺,彷彿自己真的是他萬千寵爰的女人,不,她現在是唐月涵,他這麼對她說話,只不過是故意演給其它人看的,畢竟她現在扮的他小妾。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升起一股衝動,很想、告訴他,她就是燕英彤本人,但隨即又壓下這可笑的想法。
就算說了又如何,他不會信的,她不由得自嘲著。
他說得對,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她和弟弟對抗不了朝堂上的權貴,還是不要涉入其中的好。
她終於點頭,安分的待在他懷裡,在這紙醉金迷之中;她如一朵白蓮,散發著清淡乾淨的氣息。,
一場風暴於牛夜來臨,男女的尖叫聲、刀劍相擊聲、甲板上不時傳來的奔跑聲,還有時隱時規的火光,驚擾著這個不安寧的夜。
唐月涵一整晚不曾入眼,靜靜等待著,直到黎明破曉,所有聲音終於沉寂下來,外頭已然變了天。
自那一回在大船上發難後,封無忌佈下天羅地網,將船上的人全部抓了起來,之後,唐月涵便被送回來,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
這兩個月,她不斷聽到京城傳來的消息,據說朝廷的勢力重新洗牌,哪位大官人頭落了地,哪位大官被罷貶職。
朝廷來了場大地震,但是百姓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所謂天高皇帝遠,這個高官垮台,接著又會有下一個高官冒出,換來換去還不是一樣,只要禍端不延及民間,百姓依然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唐月涵每日教習日擎兩個時辰的拳法和劍術,弟弟又長高了,吃得好,睡得好,加上身子骨越來越結實,依她估計,明年弟弟的身高就要追上自己了,看來必須幫他添做衣裳,還要訂製新鞋。
平日除了練武健身,她也安排弟弟練字看書,為了培養他的機智和敏鋭,每日都要說一個案件的過程給他聽,其餘時間,她總不由自主的想著封無忌。
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皇后那邊的勢力不小,他可敵得過?會不會著了別人的道?他這麼聰明狡猾,應該鬥得過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會想著他,還會擔心他的安危。
驚覺自己竟掛唸著他,她連忙揺了揺頭,她在想什麼?她現在是唐月涵,已經不是燕英彤了,就算知道封無忌喜歡自己又如何,燕英彤已經死了,
不過……想到這生中,竟有這麼一個人,為了她的事如此費心、如此掛念鍥而不捨,她禁不住笑了。
「真是個怪人……」她喃喃說道,唇角與眼角儘是柔柔的笑意,人生幾何,在這世間上,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如此至情至義,她……真的很高興。
唐月涵想得出神,直到有人敲門,她才回過神,癸叔去開了門,上門拜訪的是呂超。
呂超一來,便命身後的人將兩大木箱抬進來。
唐月涵怔愣,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呂超笑道:「這是相爺命在下送來給姑娘,說姑娘和令弟也該添些衣物了。」
說著命人打開箱子。
這兩箱裡頭,裝了各種上好的布料,有絲綢、棉布和錦緞,除此之外,還有女兒家的飾品、胭脂,以及昂貴的蠟燭,這些蠟燭都加了上好熏香,點燃照明後,一室生香。
唐月涵望著兩大箱十里的東西發呆,沒想到他在百忙中,竟有這些心思記得她的事,隨即又想到,封無忌對她好,應該是看在『燕英彤』的面子而她只是燕英彤的好友,不知怎麼著,她竟有些小小的落寞,但很快就將這不該有的心思壓下,抬頭問道:「請呂兄代我多謝相爺了。」
呂超讓人把東西直接抬進屋時,她乘機問他。「忠陽縣如何?」她心中掛唸著,這件案子民間知道的不多,可見事關天家顏面意她打聽不到,只好問呂超,心想多少應該知道些什麼。
其實,與其說她問的是案子,不如說她想問的是封無忌,她擔心他。
呂超搖退手下,讓他們先去外頭等著,才對她低聲道:「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人可慘了,相爺這張網布得可密了,一旦收網,便是要釣大的,相爺這兩個月都在忙這事,好多人不是斷頭就坐牢,宮中勢力重新洗牌,忠陽縣案子只是冰山一角;相爺一出手;便是全盤進攻。」
「是嗎?」她低下頭,若有所思,現在京城裡,必是一連串的清算血洗吧,沒從呂超口中聽到任何對封無忌不利的事,就表示他現在是安好的。
「你放心,相爺一忙完,就會來找你。」
她呆住;奇怪的問他。「要我放心什麼?相爺為什麼要找我?」說來說去,這案子一了結,她和封無忌就不再有任何關係了,畢竟她現在只是普通的民女唐月涵,誰知呂超卻理所當然的回答她。
「那當然是因為相爺喜歡你呀。」唐月涵立刻反駁道:「你家主子才不是喜歡我,他喜歡的是燕英彤,對我好,也是因為燕英彤的關係。」
呂超怔住。「咦?是嗎?」
「是。」她斬釘截鐵的對他說:「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是為了燕英彤。」
呂超聽了一臉胡塗,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劉剛他們明明說相爺喜歡唐姑娘啊,而且主子還交代他見到唐月涵後,一定要轉告適才那些話,好讓她放心。
怎麼現在聽唐姑娘一說,又不是這麼一回事,這……這到怎麼一回事啊?唐月涵不給他時間想通,多謝他跑這一趟,便送他出去。
呂超走後,她關上門,回到屋子裡,就見日擎一臉笑嘻嘻的看著她。
「你笑什麼?」她奇怪的問。
「姊,封大哥對你真好。」說著還對姊姊吃眨眨眼。
唐月涵恍悟,原來這傢伙想的是這個,遂往他頭上敲了一記,惹得日擎哎喲一聲。
「看來你是吃飽太閒,平常練功時間不夠,不如我們來練練拳如何?」說著故意撩起袖子,扳扳指關節,哢哢響著,嚇得日擎趕緊求饒。
「姊,我是說著玩的,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我去看看癸叔準備得怎麼樣了。」說完一溜煙跑向灶房。
唐月涵揺揺頭,回頭看著箱子裡的布匹,讓她有些失神。
不一會兒,她自嘲的搖搖頭。
燕英彤,那人喜歡你,卻是喜歡前世的你,你現在是唐月涵他對你好,也是因為另一個自己,難不成你還要告訴他,本人就是燕英彤重生嗎?說出來誰相信?
不被當成花痴神經病就不錯了。
更何況,人家可是當朝相爺,現在的你,哪能高攀人家?就算沒死,還是前生的捕頭,卻也不敢接受人家的心意啊。
那男人太俊美,太難懂了,侯門深似海,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高官權貴之女,絶不會是你,對於他的情深意重,你只能放在心中,此生,怕是無以回報了。
唐月涵對自己這麼說著,她雖然被封無忌深深感動,可理智還在,並未沖昏頭,她明白自己的份量。
不管前世或今生,她都為自己打算好了,找一處山明水秀之地,遊湖踏青,飲酒垂釣,過著清談自在的日子。
如今,忠陽縣的案子已告終,也弄清真相,完成她前世未完成的心願,她現在不是捕頭,沒有月俸,必須另想辦法找份差事才行。
用過午膳後,她帶弟弟到街上,找了裁縫她量身做完尺寸,又去量腳,給弟弟多做幾雙合腳的鞋子,之後,姊弟倆便去市集逛逛。
唐月涵出門,還是習慣男裝,活動起來也俐落些。
這時候前頭一處巷角匯聚了人群,大夥兒擠在一起,似乎在看什麼,還不停指指點點鬧烘烘的討論。唐月涵和日擎兩人好奇,便上前看個究竟,撥開人群往裡頭稍微一擠,唐月涵恍然大悟了。
她一雙如春日明媚的瞳仁閃著精芒,看著張貼在牆上的佈告,漂亮的嘴角緩緩彎起。,
很好,她找到一份好差事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2:19
第十五章
暗夜中;一抹鬼祟的身影在月光下神出鬼沒。
他潛入宅院中,摸進女子的閨閣,沒多久,當他離開閨閣時,肩上多了一個布袋,一個飛縱,躍上屋匆匆離開。
不一會兒,來到一間土牆草屋,穿著夜行衣的男子將肩上布袋,放在屋子裡唯一的軟床上,拆開布袋,裡頭是個昏睡的女子。
男人扯下臉上的蒙布,露出一雙淫光大盛的賊眼,緊盯著今晚偷到的貨色。
女子嬌美的臉蛋在月光下,照出白皙的膚色,身上散發著淡淡處子香氣。
是個絶色,男人禁不住嚥了嚥口水,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他要好好享受今晚到手的獵物,他不急,還有一整夜的時間,於是他拿出一個藥瓶,拔開蓋子,然後放在女子鼻下,過了一會兒,只見她悠悠轉醒。
如男人所期待的,他瞧見女子驚慌的神色,相較於姦淫昏迷的姑娘,他更喜歡會哭會叫會求饒的獵物,這使他享受到極度的快感,還有追獵的樂趣。
瞧那美麗的臉蛋佈滿驚惶,是多麼愉悅的事啊,看著她在屋裡奔逃,他則是好整以暇一步一步接近她。
「嘻嘻,美人兒,門窗都被我死鎖了,你是打不開,也逃不了的。」男子露出獸性的目光和淫笑。
原本驚慌的女子卻突然收起驚懼的表情,冷淡的說道
「的確,,我剛才轉了了一圈,檢查了每戶門窗,確定都死鎖了,很好。」女子緩緩轉過身,冰冷的盯住他。
在她臉上,哪裡還有適才的絶望驚惶,反而是冷凝時鎮定的。
「臭夜梟,我等你自投羅網很久了。」
眼前的淫賊正是梅江一帶數縣通緝的釆花大盜,他自稱夜梟公子,自以為風流;專門趁夜闖進姑娘閨閣,先將之迷昏帶走,再帶到隱密的地方,逞其獸慾,直到玩膩了,才把人家姑娘送回來。
被糟蹋的姑娘後不是發瘋就是自縊了,淫賊輕功好,眾衙門始終追緝不得,只得貼出緝榜,懸賞抓人,生死不拘。
夜梟公子心中驚異喝問:「你是誰?」
唐月涵冷道:「要循線追査你這隻畜生,還難不倒我,地方衙門奈何不了你,但對我來說,你不過是個小角色,惡貫滿盈,死不足惜,我也懶得活捉你,就帶你這顆頭顱,回去交差了事。」
夜梟這顆頭顱,可值三百兩賞金,但唐月涵看上的,是那些受害閨女的大富人家,他們所出的懸賞才是一筆大數目。
她憑著多年査案的經驗和直覺,認為淫賊夜梟最有可能下手的對象,是柳員外下個月出閣的閨女柳芳。
她說服柳員外,將閨女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來,自己則每夜假扮成柳芳,睡在閨房中,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等到淫賊送上門來。
她假裝被迷昏,讓夜梟帶到偏僻的犀子裡,現在四周都鎖上了,諒這淫賊輕功再好;此刻也如甕中捉鱉一般。
「想拿我,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唰地一聲,夜泉拔刀出鞘,猛地聯地而起,直衝天井。
唐月涵一見,便知他打算破天井而出。
「哪裡走!」她低喝聲,正打算抽出腰間軟劍追去,誰知才剛衝上去的淫賊夜梟,尚未破天井而出,卻突如斷翅的鳥跌了下來。
一股勁氣凌空而下,迫得夜泉返跑逃回,倉促中,以刀及時擋住擊下來的凌厲刀氣。
隨著刀氣而來的,是一具高大的身影,此人如天神降臨,只是一刀,那強大的勁氣便壓得夜梟喘不過氣。
頃刻間,刀劍相擊之聲響亮,在屋子裡擦出火光,這個凌空而降的男子,功夫高強,不過百招,夜梟已露出敗像。
不過能四處橫行,還讓好幾縣衙門通緝這麼久的淫賊,肯定有他的狡猾之處。
憑著高明的輕功,一溜煙躲過對方的擊殺,下一刻;他的刀己經架在唐月涵的脖子上。
「別動,否則殺了她!」夜梟惡狠狠的威脅。
唐月涵被夜梟困為人質,並不慌張,反倒是一臉詫異,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
他眉揚鼻挺,一雙眸子犀利冰冷,破開的天井,月光傾灑而下,映出那張線條冷硬的五官,將此人冷峻的面孔和—身威勢表露無遺。
這就是唐月涵一時怔住的原因,這人談不上熟悉,但絶對不陌生,說起來,兩人是同袍,只不過她在慶天刑府,而這人是在德天刑府。
花鐵鷹,四大名捕之一。
見到他,她不由得擰緊了眉。「喂,你不可以抓他。」她忍不住開口抗議。
她這句話,讓兩個殺氣騰騰、對峙中的男人同時怔住。
花鐵鷹一雙鋭目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明明就是被抓來的閨女,脖子還被架在人家的刀鋒下;可是臉上卻一點驚慌失措也沒有。
花鐵鷹感到奇了,問道:「為什麼?」
「他是我的獵物。」她嚴正聲明。
這答案還真讓人出乎意料,花鐵鷹眼底精芒閃了下,饒有趣味的問:「你的獵物?」
唐月涵指著身旁這個淫賊,很認真的跟他解釋,
「這隻畜生我盯很久了,為了他,我不眠不休,將他犯的每一件案子,從潛入、下藥、逃走路線,以及下手對象,做了通盤研究,並且鎖定他的出入行藏範圍,在這範圍中找出他可能挑上的目標,再從這些目標中逐一篩選,好不容易引他自投羅網,這中間費了我不少功夫,你不可以搶。」
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畢竟她骨子裡也是捕頭,要知道四大刑府之間,也是有競爭的,破多少案子、拿多少重大通緝要犯,得到皇上多少獎勵,這都關係到每一個刑府的威望和每年發下的俸薪。
所以見到同行來搶功,她的捕頭本性就露出來了,眼前的花鐵鷹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捕獲的重犯和破獲的大案子,跟前生的她,可是不相上下的。
現在,他是唐月涵,就算每日練功打坐,武功也不過恢復五成,內力也只有找回三成,這樣的自己,是打不過花鐵鷹的。
花鐵鷹完全想不到,她居然跟他抗議,還不准他搶功?
「你是捕頭?」他不得不驚訝,在他所知的捕頭中,唯一一位女子,便是燕英彤。
唐月涵昂然回答。「是。」
花鐵鷹挑了挑眉,一雙鋭目上下打量她,一臉不信,不是他看輕她,而是她實在不像個捕頭,她看起來才十五、六歲左右,身材嬌小,混身上下都散發著姑娘家的柔弱,就算那張臉怒目凶相,只有女兒家的嬌嗔樣,讓他不禁有些好笑。
「哪個衙門的?」
「洛梅鎮。」
「名號?」
「奉天衙門。」
「你現在被人家用刀架著,還能拿下他?」
「拿下他有什麼問題,我只怕你來搶。」
這時候一旁的夜梟,終於忍不住插話了。
「喂喂喂!你們太瞧不起人了吧!大爺我的名號可是響噹當的,豈是你們這麼容易就能對付得了!」夜梟一陣叫囂,隨即臉上一笑,故意靠近她的耳邊,一手架著刀,另一手則趕上她的臉龐邪魅的吹著熱氣。「而且你現在在我手上,如果你跟我求饒,大爺就不殺你,還會好好疼惜你。」
他說得下流,可唐月涵絲亳不理會他,而是直直盯著花鐵鷹,她還在等他的回覆。
花鐵鷹桃了下眉,饒有趣味的點頭道:「如裡你能拿下他,功勞算你的。」
這是表明不跟她搶了,唐月涵心中大喜,花鐵鷹言出必行,有他這麼一句話就行了。
砰的一聲,唐月涵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夜梟。
要知道,她拳法了得,速度奇快,連呂超都很佩服她,拳法適合近身戰,這個夜梟不知死話離她這麼近,等於給她機會把他揍個半死。
不只花鐵鷹低估了她,連夜梟也低估了她,在她狠戾的拳法中吃了敗仗,最後被她一拳打入丹田。
夜梟揺揺欲墜,最後跌倒在地,一雙眼還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搞定。
她拿起夜梟掉在地上的大刀,冷冷蹲下身,如同死神居高臨下,看著滿眼血絲的夜梟。
「你作惡多端,去陰曹地府贖罪吧。」說著就要拿起刀,送他下地獄。
她在下刀之前,見到夜臬詭異的笑容,擰了擰眉冷哼一聲,一刀下去,直插他的心臟。
夜梟顫了下,最後不動了,兩眼依然睜著。
一旁的花鐵鷹不由得睜大了灼亮的目光,讚許道:「好拳法。」
唐月涵沒理他,逕自拿刀將夜泉的頭顱砍下,她如此冷靜,刀法俐落,花鐵鷹這下也不敢小覷她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嬌美姑娘,手段竟如此爽利,一副女俠派頭。
「在下花鐵鷹,還沒請教姑娘高姓大名。」
唐月涵騙他自己是捕頭,可不想報上大名,逕自說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這話說得自謙,花鐵鷹哪裡聽不出來,人家是不想說。
這就怪了,想他四大名捕的名號也是響叮噹的,任何人聽了都要與他久仰一番,但這女捕頭卻忙著割頭顱,讓他對她更加好奇了。
突然,唐月涵跳了起來,花鐵鷹也感到有異。
「怎麼了?」他問。
唐月涵之所以震驚,是因為她察覺到不對勁,意識到夜梟臨死前那一抹詭異的笑,原來這淫賊在死前還不死心的弄了這一招,就算死,也要耍手段。
隨著身體一陣火熱和劇烈的心跳,她暗叫不好,中招了!
她沒有理會他;而是將夜梟的頭顱裝進布袋裏;提著就要走人。
「等等!」
身後的花鐵鷹叫住她,她置若罔聞,只想趁她神智還清醒的時候,趕快離開。
花鐵鷹察覺有異,一閃身,來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你想毀約?」唐月涵瞪著他,冷聲質問。
花鐵鷹不慌不忙的說道:「我說話算話,只不過我必須弄清楚姑娘的身份,才好交差。」
「夜梟這顆頭顱我會送到衙門,明日你到衙門一趟,自會聽到消息。」
「姑娘為何不報上大名?」
她就是不想報上名字呀!不理他,想往旁邊繞去方卻又擋住,見他不讓,她惱火道:「讓開!」
她一出掌,花鐵鷹立即扣住她的手掌,感到指掌柔軟,沒有長年練功的繭子,令他深感奇怪。會武功的人,手上竟如此柔軟光滑,像不會武功的閨閣女。
他正要問時,藉著月光,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
「你中毒了?」
唐月涵不回答,抽手要走,可他不讓她走。
「你再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她真的急了,額頭已冒冷汗。
花鐵鷹也是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人,見她臉色潮紅、呼吸急促,立即恍牾。
她中了媚藥之類的毒!
一時之間,他眉頭深擰,突然明白為何她急著要走人了。
「可有人幫你解?」他忍不住問,一問出口,他便自覺失言,果然對方一拳毫不客氣的打來。
「不用你管!」拳風掃過,將他逼退,唐月涵狠狠瞪了花鐵鷹一眼,便提著夜梟的頭顱,大步理去。
她內力只回覆三成,無法將藥性逼退,只能努力點住身上幾處穴這,不要讓媚藥發作太快。
她感到口乾舌燥,額頭冒汗、雙頰發燙,身子也很熱,但神智還是清醒,她必須在失去理智之前,找個地方躲起來。
運氣好的話,這應該只是普通的媚藥而非淫毒,因為夜梟是釆花大盜,而非殺人強盜,淫毒和媚藥的差別在於,淫毒若不和男人苟合,必死無疑,媚藥只是讓人慾火旺盛,只要忍住,熬過去就行了
她想盡辦法保特清醒,只想趕快離開此地,若真的不信,必須找個男人來救她……這時候她腦中竟浮現封無忌的瞼,不由得心火更盛,她用力甩頭,她在想什麼,怎麼會想到他?
就算他喜歡自己好了;可是他並不曉得她就是燕英彤本人,難不成自己還去求他?這種臉她丟不起。
更何況,他現在人在京城,忙著朝中的事,遠水救不了近火,哪還有空管她,當初兩人合作也只是為了破案,現在案子破了,仇也報了,他應該早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一個踉蹌,跌坐在地,這媚藥的藥性似乎挺強,她感到血液沸騰,一股躁動想從體內深處破繭而出,她不停喘氣,其至有種想要撫摸自己的衝動,這想法讓她感到自厭和憤怒。
「咦?這路上怎麼坐了一個人?」
兩名奴子走在山路上,回家的途中竟發現路上有個女人,他們揋著燈籠,不禁好奇地提高照明。
「是個姑娘呢?姑娘,你怎麼來?」
唐月涵痛苦地抬頭,當她抬起臉時,那張明艷的花容月貌,也被燈籠照亮了。
兩名漢子看了全睜大了眼,這姑娘一張臉蛋紅艷艷的,情慾深濃,嫵媚動人,彷彿要滴出水似的,看得兩人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燥意大動。
唐月涵瞪著他們,厲聲命令。「滾!」
可惜她現在的表情太沒有威脅性,嗔怒的樣子只是讓那嬌美嫣紅的臉蛋更加美艷惑人。
兩名漢子互看了一眼,月黑風高,四下無人,眼前的姑娘又隻身一人,眉目儘是媚色,雙頰泛著紅潮,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不由色心大起。
「姑娘,咱們送你回家吧」
兩人一邊說,一邊靠近她,她雖然神智暈眩,卻還看得出對方不懷好意,怕是要對她出手了。
「敢靠近我就殺了你們!」她冷冷威脅道。
男人一旦色字當頭,就什麼都不怕了,不過他們一上前,她還沒出手,兩名漢子便愣住,繼而臉色劇變。
他們之所以如此害怕,並非她的威脅,而是因為她身後站著渾身散發戾氣的花鐵鷹。
身為捕頭,長期與盜匪廝殺,身上自然會染上令常人膽寒的攝人氣勢,不必見刀,光是那陰狠的目光和一身殺氣就讓人畏懼顫抖。
「滾!」
「我們走,我們立刻就走!」兩名漢子落荒而逃,哪裡還敢再待下。
趕走了宵小,花鐵鷹伸出肩膀,把唐月涵打橫抱起。
「做什麼!」她厲聲質問
「看你這個樣子,回得了家才怪,我要是不管你,沿路還不曉得有多少登徒子,說不定明日早上醒來,會發現身邊躺了個又醜又噁心的男人,你若不在意,我可以把你放下來。」他沉聲道,語氣中聽得出不悅,因為她把自己好意救她,當成是他居心不良。
他堂堂花鐵鷹,可不是乘人之危的登徒子。
唐月涵知道他說得對,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以她目前的狀況,萬一昏倒在路邊,肯定會失身。
她心中一驚,可惡!她怎麼這麼胡塗,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
「我忘了搜身,說不定解藥在他身上。」她對他說道,眼中有著企求。
花鐵鷹知道她說是什麼,回答道:「不必了,夜梟的身上我搜過了,沒有解藥。」這便是他稍稍遲來的原因,剛才他要是晚些到,說不定她就被那兩個漢子帶走了。
唐月涵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滅了,她全身乏力,躁動難安,難受得緊,臉色越來越紅;表情也越來越痛苦,可她硬是撐著不肯出聲,只是緊抿著唇。
她知道花鐵鷹是條漢子,絶不會乘人之危占便宜,是她急了才會對他發怒,可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花鐵鷹低頭看著她,見她始終不開口,心中嘆了口氣,他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不待她回答,他逕自幫她作了決定。「撐著點,你中的還不確定是媚藥或淫毒,或許還有希望,一切聽天由命吧。」
話落,他施展輕功,抱著她往城中而去。
隔日天未亮,唐家有人敲門,日擎匆匆扳開門閂,門一開,見到是姊姊,他高興得不得了。
「姊,你回來了。」
「嗯。」
「姊?你身上有血!」
「不礙事,把門關上。」她走進來,吩咐癸叔。「準備熱水,我要洗澡。」然後把一個布袋遞給弟弟。
「這是什麼?」
「人頭。」唐日擎聽了神色一僵,動彈不得。
「怎麼?怕了?你不是想練膽子嗎?如果怕;以後還怎麼拿劍?」
日擎一聽,立即恢復神智。「我不怕!只是……不習慣而已。」
唐月涵笑了笑;說道:「這顆夜梟的人頭,可是很值錢的。」
日擎聽了立即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姊姊,自從他們在大街上看到衙門貼出的懸賞告示後,姊姊就開始做起抓人領賞的差事。
這一個半月來,姊姊除了清晨練功,便是到處査探消息,蒐集線索,一開始他還半信半疑,雖然他知道姊姊厲害,可辦案畢竟是青天老爺、捕頭大哥的事,姊姊怎麼做得來?
想不到姊這一個半月來,就抓了兩名懸賞逃犯,這次還帶回人人恨得牙癢癢的夜梟人頭。
他心中暗暗起誓,有朝一日,他也要像姊述說的故事人物一樣,當個天下皆知的名捕頭。
唐月涵一番梳洗後,換了男裝,綰起英雄髻,帶著弟弟,手上抱著一個盒子,盒子裡裝著夜梟的人頭,去衙門交差領賞金。
隔日,天空下了一場大雨,有人來拜訪。
癸叔開了門,見到對方要找主子,便請他稍候,走回去通報,不一會兒,唐月涵從屋裡走出來,當她見到來人時,不由得一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花鐵鷹。
「是你?」
花鐵鷹一雙眼盯著她,那一晚,他看過她的女裝打扮。
如今白日當頭,她卻是一身男裝,男裝打扮的她,竟也風流俊俏,花鐵鷹目光一亮,回頭對身後的人吩咐。
「抬進來。」
在他命令下,來人搬了六大箱的東西進來。
「這是幹什麼?」她奇怪的問。
花鐵鷹笑道:「這是給你的聘禮。」
她先是一陣錯愕,旋即沉下臉。「花鐵鷹,你瘋了!」
欸,她會有這種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打從她不告而別,他就心裡有數了,所以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笑道:「你很明白,我這麼做,當然是因為那一夜——」
話還沒說完,唐月涵便發現門外有鄰居探頭,她趕忙制止他開口,吩咐癸叔將門關上,然後抓著花鐵鷹的手臂。
「跟我到一邊說話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2:41
第十六章
她把她把花鐵鷹抓到一旁,一臉嚴肅,慎重其事地告訴他。
「那一夜,我們什麼都投做,」.
當捕頭多年,她擅長辨各種毒物,隨著藥性發作,她愈加確認這不是淫毒,對於兩者的區分,她是清楚的。
是的,那一夜;她中的是媚藥;不是淫毒,所以她熬過去了,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忍過媚藥之苦,因此,她和花鐵鷹之間;是清白的。
花鐵鷹卻不苟同的搖頭。「話不能這麼說我陪了你一夜,雖無肌膚之親,但你卻親了我。」當他說最後一句話時,眼底幽亮如炬。
唐月涵瞪大了眼。「胡說!」.
「是真的,你在煎熬痛苦之時,突然抱住我,壓在我身上,親了我好幾下。」
他說得身不由己,其實一點也不排斥,其至情不自禁回親了她。
唐月涵聽得晴天霹靈僵硬如木,頓時傻了眼。「有這種事?」
「在下是頂天立她的丈夫,雖知姑娘是身不由己,但女子名節重要,豈能含糊?花鐵鷹願意負責,下聘求娶姑娘。」
這一番話說下來,流暢而直誠,好似這事已經定了。
的確,照世俗眼光來看,他倆孤男寡女共處一夜,那一夜他陪在她身旁一直到東方泛白在這慢慢長夜中,她的神智是恍惚所有理智都甩去抵抗焚身的慾火,幾乎耗盡力氣,哪裡還會注意自己有沒有投懷送抱。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熬過去了,便趁著花鐵鷹找水給她喝時,不告而別,就是表明不想與他沾上關係,也不要他負責什麼最好就是萍水相逢各走各的。
誰知,這男人居然找上門來,還親自下聘?
「多謝好意,我不用你負責。」她說得斬釘截鐵,一臉不領情
「這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
「月涵,你與我共處一宿,若傳了出去,對姑娘名節有損,我豈能坐視不理?」
很好,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査出來了,自己沒賴上他,他卻反過來纏上她,唐月涵不由得怒目相向。
「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反倒是你這樣大箱小籃送上我這才會引人側目好嗎?還有,別叫得這麼親熱!」她咬牙道,沒想到這人居然有本事找到她,也對,他是捕頭,循線査人是捕頭的強項,早知道她就隱蹤毀跡,不過她壓根兒沒想到花鐵鷹會找她。
花鐵鷹望著她嬌怒的瞼蛋,那一日,明月下,撞見這麼一個嬌人兒,明明看似嬌弱,卻異常冷靜,一臉威武不屈,彷彿這嬌弱的身子裡,蘊藏了驚人的力量。
當時她的口氣和態度,還真讓他以為她是衙門當差的女捕頭,事後一査,才發視衙門裡沒有她這個人,然後,他動用人脈,査出她的名字和住處。
那一夜她不告而別,可她的倩影,卻已留在他心一直未娶妻的他,並不打算娶個太嬌弱的女子,他一直希望找個能夠與他一起遨遊天際,性子獨立堅忍,與他聊得上話題,能用同樣眼光看世間百態的女子。
當遇上唐月涵時,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很快就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排斥為她負責,其至還很期待。
他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査明她的底細後,立刻火速下聘。
「我乃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大丈夫,豈可如此敷衍行事,誤了姑娘一生,就算你我不說,但天知地知,花某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更無法將此事不作數,你放心,在下並非市井小卒,我乃德天刑府的花鐵鷹,也算小有功名,你嫁給我,絶不會吃虧的。」
說起四大名捕,這名號是響亮的,讓不少媒婆踏上他家的門要說親,只不過他忙於刑府之事,南奔北闖的,一直沒有安定下來。
如今,在遇見她後,他突然有了成家的心思。
他明白她的不告而別是什麼意思,擺明了是給他台階下,不與他牽扯,如此作派,證明她是不拘小節的女子,更讓他心繫於她。
唐月涵當然知道他是名捕花鐵鷹,說起來兩大刑府還曾經合作辦過大案子,所以前生,她與他還算有交情,只是沒想到當初那個一臉冷酷的花鐵鷹,居然會擺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表情,還用灼灼眼光盯著自己,讓她不由雞皮疙瘩都起來:想這副皮相可真麻煩,怎麼淨招桃花?
她認定花鐵鷹看上的是唐月涵的皮相,若他瞭解自己空有花容月貌;骨子裡其實是個男人婆,就不會急著跑來負責了。
他堅持不用,並擺出『我是母老虎』的模樣,提醒他,若是娶了她,整天都會聽到河東獅吼,日子絶對不好過。
花鐵鷹卻比她更堅持,不管她如何威脅和拒絶,他都表明了願意娶她的還說他會讓她考慮,不逼她。
不逼?把聘禮留下人就走了,還說不是逼?
唐月涵坐在院子的台階上,懊惱地揉太陽穴,真沒想到這花鐵鷹竟如此固執,而且適才他走時,在關上大門之前,她還瞧見不少賊頭賊腦的臉在觀望,被花鐵鷹大張旗鼓這麼一搞,不到兩天,這附近鄰居大概都曉得有人上她家提親了。
不行!她必須把聘禮退回去可是想到這裡卻更苦惱了;她根本不知道花鐵鷹住在哪兒?這人臨走前只說會再來找她,卻沒有透露暫居何處,擺明不給她機會拒絶。
當晚,她睡得不其安穩,總覺得暗夜中,有人在偷窺她。
她翻個身,猛然驚醒,驚見站在床側的身影,立即反射性的摸向腰間軟劍,這是多年習慣,不管是沐浴或是就寢,她身上一定會留下一件兵器防身。
不過對方更快,她才一有動作,便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不得動彈。.
她憤怒地瞪著來人雖然房內昏暗,但她仍可藉著窗外一點月光,看出這個半夜闖人她寢房、點她穴道的,正是那個戴著面具的『彤公子』。
「你想做什麼?」她憤怒地瞪著他,既然知道他是相爺的手下,就不是敵人,可他為何要這樣對他?
想不到對方重重哼了一聲,一撩袍,坐在床邊,兩隻手放在她的身旁,支撐著他傾身向前的重量
一下子,原本就不大的房間,因為他的出現,變得跟擁擠,何況她還被困這方寸之間,連呼吸都覺得窒礙迫人
面具雖然幾乎遮住他整張臉,可是唐月涵從那雙鋭利攝人的眼,仍可以感覺到,這人散發著濃烈怒意。
她被他散發的氣場壓迫得呼吸困難,心驚膽跳,正當她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他時,壓抑的怒聲質問忿忿傳來。
「你與他有肌膚之親?」
這沒頭沒尾的話,雖然問得突然,她立即明白他問什麼。
「關你什麼事?」她也生氣了,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大半夜的不睡覺,像是來質問這種不關他的事。
「當然有關係!」他狠狠咬牙「回答我!」
他的聲音很大,足以吵醒日擎和葵叔了,但她知道,這人肯定點了他們的睡穴,否則這點聲響,足以讓他們衝進房來。
唐月涵雖然生氣,可是衡量眼前情況,好女不吃眼前虧,她不顧自己,也要顧著日擎和葵叔的安全。
「沒有。」她冷冷回答。
「沒有什麼?」
「我沒有和他同床,又何來肌膚之親?」她忍不住提高音量。
「那為何他說為了你的名節,必須負起責任娶你?」
「你聽誰說的?」
「外頭的人都這麼說!」感覺到他的怒火又直漲了些。
唐月涵心中哀嘆,這一日都還沒過呢,外頭就傳開了?
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誹花鐵鷹,他畢竟是名捕,並非無名小卒,這洛梅鎮又不大。消息自然傳得快
自己不過是與他陰差陽錯共處一夜,她都不介意了,他卻非要賴上她。
「我又沒答應要嫁他,還有,這到底關你什麼事?」她覺得被問得很冤,這位彤公子到底用什麼『身份』來問她?
「哼!關係大了!」言語中,醋勁翻天。
她狐疑地盯囑他,玩味著他話中的涵義,一開始她還不太明白,可是仔細推敲之後,她恍然大牾。
不會吧,難不成他--
她對這個認知感到震驚,但隨即壓下驚訝,為了不觸怒他,強自鎮定,趕忙撇遣關係。
「你放心吧,我對他沒興趣,不會跟你搶的。」她說得很有誠意。
封無忌先是一怔,嚴狠的更正。「我沒有這個癖好!」
沒有?那你幹麼興師問罪?她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也難怪她會想歪,因為他一副打翻醋罈子的模樣,她當然只能判斷他與花鐵鷹有曖眛了,如果他沒有龍陽之癖,那他幹麼一副醋勁大發的模樣——咦?
思緒一轉,另一個答案浮現在腦中,就算不被點穴,她也僵住不能動。
不會吧?難道他喜歡她?這怎麼可能?
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他不死心,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說為了你的名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臉靠得很近,一雙眼像要噴出火來,唐月涵只是呆呆的望著他。
彤公子喜歡她?她雖然很吃驚,不過現下連驚疑的時間都沒有,在他緊迫的威逼之下,她還是把自己遇上花鐵鷹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你抱了他?」他眼中的火焰更旺盛了,責備的口氣非常囂張。
這人會不會聽話啊,說了那麼多重點,他卻專挑這件事來質問,更氣的是自己為什麼要向他解釋?
「抱了又如何?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這根本沒什麼,我都不介意了,是他自己要在意的,我有什麼辦法!」
他突然盯著她的唇,質問:「他有親你嗎?」
唐月涵心頭陡然大跳,她在敘述時刻意漏了這一段;怎麼這人卻冷不防地問起,害她一時語塞。
這麼一耽擱,上頭的人立刻憤恨指責。「你讓他親你?」
她真的火大了!被人這樣點住穴道,拷問私密的事情,還無端承受他莫名的火氣,兩人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他憑什麼質問她。
「他親我如何?沒親我又如何?都是我的事,你管得著嗎?快把我穴道解開,否則我向相爺告你的狀!」
對她來說,這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是的,她一點也不在,當她是名捕燕英彤時,為了査案,時常女扮男裝潛入匪窩,與男人共擠一塌、勾肩搭背,其至看到男人一絲不掛,她都可以面不改色
要細數她抱過、摟過、同榻而眠的對象,那還真是不知道有幾個呢,如果介意這、在意那的,還做什麼大事?
大掌托住她的下巴,引得她心頭一驚。
他的吻突地罩下,封住她的唇,火燙的舌生滑入,肆無忌憚地與她的嫩舌纏在一塊兒。
男性氣息鋪天蓋地罩下來,狠狠洗去其它男人的氣味。
他非常、非常火大,只不過離開三個多月,一回來竟發現自己的獵物被人覬覦了,就好像新收的寶貝貓兒,還在循循善誘地馴服她,不敢過於強硬,怕會引發她的野性頑抗,只得哄著、拐著,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小心珍藏著;耐心地等她有一天會認主人了,願意窩在他懷裡,任他撫摸摟抱。
豈料,不過離開三個多月,僅僅三個多月,這只野貓就被其它人勾去了,叫他怎能不氣憤填膺!
所以他風風火火的找上門來,要揪著她質問,倘若她的身子真給了花鐵鷹,他就要全部抹去,不但抹去,還要添上他的味道才行,他要奪回來,所以,他狠狠吻著她。
唐月涵被他吻得措手不及,因為下巴被箝制,讓她無法抵擋火舌的侵入,也無法咬他,只感到一陣暈天眩地,還有抵抗不了的羞郝憤慨。
這是一個興師問罪的吻,像要洗去其它男人的味道,如此激烈,更像要烙印進她心裡似的霸道。
一番攪纏激吻後,他總算放過她的唇,藉著一點窗外銀光,仔細端詳她,瞧見她的唇被吻得紅腫,大概是因為缺乏空氣,她不住嬌喘著,臉蛋上驚怒羞三種表情混雜著。
看到這樣的她,他的怒氣消了不少,伸出指腹,輕輕撫上她微腫的唇瓣,磁沉的嗓音火氣消了不少,但依然威嚴。「我不想強迫你,所以你最好明確拒絶他,讓他消了念頭,否則……」話說至,點到為止。
她瞪著他,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說,不打算在她點頭之前,強要她的身子,今天,只是來提醒而已。
這還有天理嗎?就算逼債討錢,也該有個借據吧,她何時招惹他了?兩人不過碰了兩次面罷了,他卻一副『我已經掏心掏肺的獻給你,你怎麼可以負我?』的模樣,她完全看不出彤公子對自己有這麼強烈的心思呀,難道……他是故人?
她緊盯著他,真恨不得扯下他的面具。
「有本事你就拿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她冷冷說道,即使被他壓著,她還是如此拎靜,一雙美眸冒著兩團火,像要在他臉上燒出兩個洞來。
封無忌笑了,嘴角微揚的弧度逸出輕淺的魅惑低低的說:「別急,為夫的相貌你遲早會知道。」
她的怒目瞪得更大了,他居然厚顏地自稱為夫?簡直欺人太其!
「不讓我看你的臉,萬一以後我在路上認錯怎麼辦?是不是只要是自稱彤公子的人,我都得當他是夫婿?」她雖怒,卻也懂得沉住氣,先誘他拿下面具,就算要算帳也要先弄清楚敵人是誰。他笑得意味深長,氣息拂在她依然紅艷艷的臉上。「放心;我不會認錯你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既然想娶我,就該顯示出誠意,至少讓我看一眼未來夫婿長什麼樣子,還是說,你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封無忌挑了挑眉,果然三句不離本行哪,身下的人兒就算屈居下風,也要想辦法留下些線索,雖然是套他的話,但還是愉悅了他。
「你這麼擔心,我不拿出些誠意也不行。」
唐月涵心中暗喜,本以為他願意拿下面具了,沒想到他只是將一樣東西套在她的脖子上;這東西一碰觸她身上的肌膚,她立刻感到一陣冰涼。
「這是我送你的定情物,好好戴著;時候到了,我自會娶你入門。」
唐月涵目的未達,當然不甘心,正想抗議,誰知他又補了一句一
「除了定情物,為表誠意,再多送你一樣防身之物。」
她正奇怪,他還打算送什麼東西時,不料他的氣息欺近,往她頸窩上吮咬。
「啊--」她忍不住低叫出聲。
這個殺千刀的傢伙,欺吻她的唇就算了,竟然還吮咬她的頸子。
「幹什麼!住手」
她的耐性被他磨光,恨不得咬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真是個無賴!無恥之徒!
她畢竟是個女子,就算平日像個丈夫一樣行事,可說到底,也脫離不了女子的身份,被他這樣戲弄,她怎能吞下這口氣?
這殺千刀的在她脖子吸右邊吻到左邊,直到滿足了,才放過她。
「再有那些蜂蜂蝶蝶打你主意,你就把這些吻痕給他們瞧,好讓他們死了這條心。」他得意的說,原來,他的防身是用在這裡,防別人打她主意。
唐月涵氣到說不出話來,誰會那麼無恥把這吻痕秀給人家瞧!她幾乎要罵出粗話來了。
他的怒氣全消,對她的怒火也不以為意。
「記住,你是我的人,別讓其它臭男人有機可乘。」
對她說完這些宣告後,他便放過她,臨走前解開她的穴道,便飄然閃出門外,快如風、棘如影般的消失無蹤。
她一得到自由;立刻從床榻上起來,點亮燭火,接著去看了一眼日擎和癸叔,他們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適才發生的那些事。
她估計他們身上的睡穴等到清晨就會解了,便走回自己的寢房,藉著燭火,她看到銅鏡裡的自己;唇瓣紅腫、雙頰潮紅,頸子上更是青青紫紫的斑點;她氣得握拳,一張臉因為羞怒更加紅艷,
同時,她也看清楚自己的頸子上,掛著一條玉石頸煉,月牙白的玉,一看就知是上好古玉,澄澈剔透,一開始的冰涼感已經沒有了,似乎吸收了她的體溫,放在掌心,有些熱,定情物?他說了就算教嗎?她還不同意呢,別以為她是好惹的,她非査出他的身份不可!
唐月涵一身男裝,來到相爺別府的大門,守門的兩名護衛見到她,似早有上頭的命令,手上長戟一收,讓道給她。
她看了兩名護衛一眼,他們面無表情、神情嚴酷,如兩尊門神一般立著,在她通過後,兩人手持的長戟再度交叉錯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威嚴。一跨入門檻,在前院的守門人,見到她,立即笑容滿面的迎上,領她往裡頭走去。
「相爺正在待客呢,煩請姑娘先候著。」僕人笑道,對她的態度其為客氣。
「既然相爺忙,那我還是下回再來拜見好了。」
僕人聽了,連忙道:「無妨,無妨,相爺有交代,若是唐姑娘來了,請姑娘在客院稍待一會兒,相爺忙完就來。」
唐月涵抱拳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叨擾了。」
「哪裡,哪裡。」僕人一邊說,一邊領著她穿花拂柳,過橋穿廊的來到客院。
「前陣子聽聞相爺回京,忙於政務,何時回來的?」她問道。
僕人恭敬地回答。「昨兒個傍晚。」
「喔?」唐月涵目光不留痕跡的閃過一抹精芒。「不知彤公子是否也跟隨相爺來到洛梅鎮了?」
「這個小的就不知了。」僕人為她沏好茶後,便囑咐客院侍女好生伺候著。
這種伺候高官權臣的僕人,都受過嚴格的挑選和訓練,懂得回應來客,卻又不說太多。
唐月涵知道問不出什麼,她只是試試,封無忌是昨日傍晚達的,彤公子則是昨夜找上門的,此人必然就在這府裡。
她若無其事的喝了杯茶,然後為難地向侍女說道:「這……若是可以的話,我想方便一下。」
侍女聽了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含笑道:「姑娘請隨我來。」
她領著唐月涵往客院後頭走在後院中,蓋了一處專門給貴客用的便房,這便房四周植了矮竹,顏色青翠,一看就知是品種上好的矮竹,竹林旁蓋了一座清池,用竹筒引山泉入池,泉水流淌時出悅耳的水聲,旁邊附有木杓,予人舀水諍手用的。
唐月涵尷尬地對侍女說道:「可能需要點時間,所以……」說著,臉上還浮現兩坨紅暈,當然是裝的。
侍女見她臉紅,一想到她是相爺看重的人,千萬不能得罪;忙道:「奴才明白,姑娘請安心,慢慢來。」
唐月涵對她感激一笑,便走進這間雅緻的便房。
如她所料,便房四周的守衛是最鬆散的,她悄悄從窗口躍出,趁著沒人注意時,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竹籠,打開羔子,一隻黑蝶兒翩翩飛出。
這是西域黑蝶,專門追尋某種特定的花香,利用蝶兒尋花的本性,用作小範圍的搜尋時最方便的。
昨夜,當彤公子碰觸她後,他身上也染了這種花香。
自從彤公子第一次夜闖她的私宅後,她便有了警戒自此每夜入寢前,都會在房裡四周和自己身上塗上這種特定的花香,這花香的味道極談,不仔細聞是聞不出的,除非用特殊藥液洗掉否則香味會持續七日,而她身上的花香,早就用特殊藥汁洗掉了。
她討厭敵暗我明,這彤公子越是戴著面具故作神秘,她就越要査出他的真面目。
每位捕頭都有自己循線査蹤的密技,她的密技之一,便是這只西域黑蝶,她相信彤公子就在這府裡,是封無忌身邊某個該死的手下。
她目光一凜,悄悄跟著蝶兒,循線追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8-20 11:13:02
第十七章
唐月涵追著蝶兒,躲到一株大樹上,瞧見那蝶兒飛著飛著;最後進了一窗櫺格子裡,這表示彤公子就在那屋子裡。
她十分謹慎,若非已經進了府,得了便利,否則沒有這麼容易躲過暗衛,潛伏到這裡。
她身形一閃,進了屋子裡,找尋那只蝶兒;輕手輕腳地緊跟著,這只蝶兒飛呀飛,越過屏風。
她立刻移步上前,才繞過屏風,毫無預別地,後頭傳來一聲嬌喝。
「站住!」
唐月涵心下暗咒?不慌不忙的轉過身,望向來人,叫住她的,是一名身穿笮袖紅裙,裙上繡著大朵牡丹,蠻腰繫著翡翠玉珮的女子,看似十五、六歲,相貌艷麗,一雙鳳眼含傲的盯著她。
「你是誰!」連語氣都帶著傲慢,一看便知是權貴家的大小姐。
唐月涵暗嘆著,臉上卻裝作恭敬。「在下只是路過,打擾了姑娘,還請原諒。」說完轉身要走,對方卻不放過她。
「誰說你可以走的。」
唐月涵停住,心下再度嘆息,轉過身,笑問:「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女子上下打量她。「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唐月涵眼角瞄著那只蝶兒鑽出窗格,飛了出去,心想不能追丟了,遂抱拳笑道:「剛才張管事傳報,說相爺找我,不能耽擱,告辭了。」她是偷溜進來的,才不會笨得報名字,當場編了個藉口趁沒人注意時,儘快走人。
女子見她要走了,哪裡肯罷休,瞧這人生得眉清目秀著一臉女相,懷疑對方根本就是女扮男裝。
「不准走!」
一股勁道隨話而至,唐月涵心一凜,趕緊躲開,這才發現,原來這位刁蠻姑娘是有功夫的。
看著那抹釘在木板上的飛刀,若非她躲得快,這把刀子就算沒扎進她的肉,也會削掉她的耳朵,唐月涵目光變冷了,回頭盯住這個刁蠻的女子,年紀輕輕,一出手就這麼狠,看來是囂張慣了刀子跟打招呼一樣。
刁蠻女子厲聲道:「你分明是女的!」竟想穿男裝騙人,「喔,我知道了,你是刺客!對不對」
唐月涵翻了個大白眼,這臭丫頭出手不饒人,還想蔑她是剌客,可惜她現在沒空與她瞎磨,不由分說,轉身就走。
「哪裡走!」
對方不但不放過她,還抽出腰間的鞭子甩向她,唐月涵聽風辨聲,躲過她的鞭,若被這鞭子打到,肯定在皮膚留下火辣辣的血痕。
她閃身到門外,身後的女子不死心的往她身上招呼的同時,她也抽出腰間軟劍,划出一抹劍花,將對方揮來的鞭子斬成五截六段。
刁蠻女子見到自己的烏鞭被斬斷,勃然大怒,拔劍向她攻來。
唐月涵立刻迎敵,無端惹上這個丫頭,壞了她的事,她本想趕快撤退,誰知這女人卻纏上她了,自己招招留情,對方卻招招狠毒,而且對方的每一招,都試圖攻擊自己的臉分明是想毀她容。
真是歹毒!
唐月涵也怒了,她與這女子無冤無仇,就算怪自己擅闖,也不該這樣手下不留情,既然她如此歹毒,自己也不用客氣了。
這女子花拳繡腿的,劍術不及自己;她決定給對方一個教訓。
啪的一聲,她打了對方一巴掌。
女子驚愕的瞪著她,撫著臉,尖叫道:「你打我?」
「給你一個教訓,一動手就要毀人面容,實在可惡!」
「好大的膽子!看我不饒你!」女子怒極攻心的揮劍而上,唐月涵實在不耐煩了,索性再送她一腳,這一踢,把對方踢得狼狽地撲在地上,屁股上還印了一個清楚的腳印。
「你、你敢踢我屁股!」
「踢你屁股,是教訓你目中無人!」
「我殺了你!」
女子氣瘋的大罵,一副不殺她誓不為—次她沒機會,她的劍尖還沒招呼到唐月涵身上,半路就被人攔截了。
「住手!」一聲喝令。
扣住女子手腕的,是呂超;而命令住手的,是另一頭緩緩走來的頎長身影,正是封無忌。
唐月涵心下暗嘆,被這女人一搞,把不該引來的人全引來了。
她看向封無忌,發現他身旁還跟了一名女子,這女子生得很美,月下之姿,牡丹之容,氣度華貴,一舉手一摶足,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傾城美人。
唐月涵只瞄了一眼,便看向封無忌,他幽深如海的眸子正盯著自己,心想既然被發現了,若他問起,索性講明來意,是他的手下彤公子先惹了自己,她只是來討公道的。
「封相大人,您來得正好,這人是刺客!」刁蠻女子扯開被呂超扣住的手腕,指著唐月涵,向封無忌大聲告狀。
呵,她都還沒開口,這丫頭倒惡人先告狀了。
唐月涵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等著,雖說封無忌這人亦正亦邪的,但她也清楚這人不會對她如何,因為她記得,府裡的僕人可是明確說了,相爺早料到她會來。
人家還賴她是刺客,她倒要看看他如何反應?
封無忌臉上看不出怒意,唇上的淺笑卻也沒到眼底。「九公主殿下何以認定她是刺客?」
九公主?唐月涵看向這個刁蠻丫頭,原來是九公主,難怪這麼囂張,她只聽聞九公主性子頑皮難馴,卻從沒領教過。
九公主憤然道:「她鬼鬼祟祟闖進屋裡,手上又拿著劍,分明是女的,卻女扮男裝,不是刺客是什麼!」
隨著九妹的點破,封無忌身旁的七公主看向唐月涵細細打量,不發一語。
封無忌淡然開口。「九公主誤會了,這位姑娘是我一名屬下的未婚妻。」
此話一出,最訝異的莫過於唐月涵,這個屬下,自然是彤公子了,封無忌果然是知道的,他竟縱容屬下欺負她,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一聽到這話,九公主原本憤怒的瞼容,露出一抹恍悟,臉色也好看多了。
「喔,原來是這樣?早說嘛。」九公主將劍收起。「既然如此,本公主就不怪你冒犯之罪了。」說著,笑嘻嘻來到七公主身旁,討好的叫一聲。「七姊。」
七公主對她輕斥一聲。「九妹,你也太衝動了,沒弄清楚就和人打起來。」
九公主哼道:「誰知道,我還以為是哪個不要臉的女子摸進封相大人的屋裡,想攀上枝頭呢。」
剛才明明說她是刺客,這會兒卻不打自招,原來是存了這樣的私心。
這九公主也不怕人知道,她對唐月涵的敵意來自於此,凡是出現在封無忌身邊的女子,她都會不客氣的想要殺了對方。
七公主再度輕斥。「不可無禮!」斥了九妹後,她轉向封無忌,愧疚道:「封相大人,九妹年輕氣盛,疏於管教,得罪這位姑娘,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及姑娘海涵。」
七公主說話溫婉輕柔,宛若天籟,與九公主呈完全不同的兩種性子,她不但長得美,而且溫柔動人,不愧是皇誠中最美的公主,更是當今聖上最疼的妹子。
封無忌含笑回應。「好說。」
面對他的俊美無儔的氣度和臉容,七公主微微臉紅,低下頭,嬌羞不言而喻。
一旁的九公主見狀,笑得樂不可支,所有姊妹中,她與七姊最是交好更知道七姊心儀封相大人,所以當她見到封無忌府裡竟有一名女子,而且容貌甚是嬌美,才會大發雷霆,心想這個狐狸精想接近封相,太不自量力了,索性把那容貌毀了。
封無忌一揖。「在下尚有要事,就不陪公主了,還請公主見諒。」
「是咱們姊妹打擾封相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和九妹就告辭了。」
一旁的九公主似還有話說,卻被七公主暗中扯了扯手,遂忍住了。
封無忌吩咐手下。「來人,送公主。」
娉婷婀娜中不失華貴的兩抹倩影,在護衛們的護送下緩緩離去,當坐上馬車後,九公主忍不住問道:「七姊,你為什麼不多留久一些?這麼快就走了。」
七公主美眸瞟來,睨了九妹一眼;談道:「你別看封相一臉溫文儒雅;笑咪咪的好說話,光看他在朝堂上的作為,便知這人軟硬不吃,太纏著;反而適得其反。」
九公主斟酌著七姊的話;疑惑問:「難不成七姊打算一直跟他磨著?」
七公主輕輕搖頭。「這人的心不容易征服,多少公主、郡主都心儀於他,可我知道,他是孤傲的海東青,光有榮顯的家世和權勢,是收服不了他的,皇帝哥哥囑咐我,這人不在乎權勢,不在名利;也不看重美貌,我若嫁他為妻,只能出奇制勝。」
「叫母后或皇上賜婚不就得了。」
「你忘了,皇帝哥哥早說過,若能賜婚,早將我許了他,朝堂之中,皇帝哥哥唯一不敢逼的,就是他。」在嘆了一口氣後,七公主美眸發亮。「幸好我這次助他清理皇后那兒的勢力,才得到他的看顧,太后說得沒錯;這人眼界不同於其它男子,只有智取才能讓他對我刮目相看。」
「七姊本來就是最聰明有誰比得上七姊?不但美貌絶倫,能文能武,琴祺書畫樣樣精,配他一個宰相,是他高攀了呢,就不明白皇帝哥哥為何那麼禮遇他,還叮囑我們絶不能讓他生氣!笑話,再怎麼說他也只是一個臣子;哪有這麼可怕。」
七公主嘆氣道:「你呀,也該收收剛烈的性子,不要動不動就拿刀拿槍。他好像很好說話,那人的手段是很可怕的。」說到這裡,七公主不知怎麼著,心頭不由得咯瞪一下,想到那位穿著男裝的女子;當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頭就莫名的沉,幸好,她只是封相手下的未婚妻;不足輕重。
想到這裡,她輕輕一笑。
唐月涵瞪著封無忌,那張笑臉像狐狸一樣,俊美炫色,但她無動於衷,冷著臉盯著他。
在對封無忌說明來意後,她等著他的回答,想不到他的反應卻是「你放心,你的嫁妝,本相會為你準備的。」
「我沒說要嫁他,更何況,我的嫁妝與相爺何干?」她冰冷的質問。
「話不能這麼說,你與他,可說是天上的一對,地上的一雙,別的屬下不說,我這屬下,可是最優秀不凡的,他不但生得英俊瀟灑,對喜歡的女子很溫柔,人品更是一流。」沒有人在提到自己,會說壞話的,其至還會讚美過頭,封無忌也不例外。
唐月涵聽了訕笑反問。「半夜三更闖進來,這叫人品一流?請問這跟賊有什麼不同?」
封無忌狀作訝異。「他半夜三更闖入你的閨房?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他—」才說了一個字,她猛然住口,立即改了口。「沒什麼!」
封無忌一臉誠意外加人畜無害的微笑。「唐姑娘別怕,若這小子欺負你,讓你吃虧了,本相向你保證;我必叫他負責到底!」
唐月涵的臉都黑了,她才不要對方負責,果然主子和屬下是一國的,都一樣厚臉皮!
她沉住氣,語氣不帶任何溫度的表明。「相爺若想為我主持公道,就煩請叫他出來,好讓我們當面說清楚;請相爺作個證,讓他別來招惹我,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這東西還給他!」她將那定情物放在桌上,她本想用黑蝶兒找到彤公子,誰知被九公主一亂,失去蝶兒的蹤影,也沒見那蝶兒停在誰身上,索性讓封無忌把話帶給彤公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封無忌不讓彤公子出面,她也不再白費工夫,便起身告辭。
望著唐月涵離開背影,封無忌低低笑著。「還是這麼倔強,這也難怪,昨夜是過分了點,但若不這麼做,如何激起她的憤慨,她若一臉無所謂,我可要急了……」封無忌呵呵笑著,想到昨晚一吻,墨眸變得幽深似海,眸光有幾簇火苗跳躍著。
他早已料到唐月涵今日會來,也料到她會把定情物還回來;所以才會特意在她白嫩嫩的勁子上,又吮又咬的,留下青青紫紫。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吻痕,他在吮吻她前,早在大掌塗上了特殊藥汁,這藥汁滲入她的肌膚,咬過的地方,藥汁會留下更深的顏色,就像刺了青,未滿三個月,是不會消的。
戴在脖子上的項鏈可以拿下來;但是那一圈吻痕可是拿不掉的。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歡快。
這時張管事走過來。「相爺;這只黑蝶要如何處理?」
那只黑蝶;此刻正被困在琉璃容器裡,黑蝶掮動著翅膀,飛來飛去,似乎在找尋出口,卻找不著。
封無忌寵愛地看著這只蝶兒;慎重交代。「好生照顧著,它可是涵兒送我的定情物哪。」
定情物?這明明是唐月涵派來尋蹤的西域黑蝶,是來査探相爺另一個身份『彤公子』的。
劉剛等四人聽了,都強忍著笑,他們早知相爺的脾氣,還有對唐姑娘的另眼看待,若唐姑娘聽到相爺這番話,這只蝶兒還被相爺當成寵物養,八成會氣死。
張管事不愧是管事,在相爺面前永遠不會表情變形,不慌不忙的應道:「是,相爺。」
「還有,給它弄個大一點的屋子住,就把那花園弄個大棚,養在裡頭。」
「是,相爺。」
「另外,每天都要好好看顧,要是它死了,我唯你是問。」
張管事面色一僵;他緩緩抬起頭;鎮定的提醒相爺。「可是相爺……這蝶兒的壽命本就不長;差不多是一個月……倘若它壽命走到盡頭……」
「你是蠢蛋嗎?」
僅僅是一個冷眸瞟來;便嚇得張管事趕忙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回答--「相爺饒命,請恕小的無知。」
封無忌擰眉道:「這還不簡單;去找另一隻黑蝶與它配對,生下子嗣不就得了。」
這不說還好,一說張管事更是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封無忌不耐煩的喝道:「還不快去!別悶了我的蝶兒!」
「是、是,相爺英明,小的遵命。」
張管事嚇得回神,忙不迭起身。找黑蝶配對?這這這——連這只蝶是公是母都不知道呀!
可憐的張管事,在相爺手下做事,應付過多少刁鑽的高官、陰險的權貴,都沒這麼怕過,如今卻要想辦法搞定一隻黑蝶,若不在期限之內讓這只蝶生下毛毛蟲,他也別活了。
張管事魂不附體的退下後,封無忌臉上佈上一抹清冷。
「劉剛。」
「屬下在。」
「九公主刁蠻跋扈大概沒遇過什麼惡人,給她個小小的教訓吧。」
「她喜歡把別人的臉劃花,就讓她自己嘗嘗被劃花的滋味吧。」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劉剛卻知道,那九公主想毀唐姑娘的容,讓相爺動怒了,心下嘆息,這九公主千不該、萬不該,在相爺眼底下撒野;這一生,便是毀了。
他抱拳領命。「屬下遵命。」
在相爺府這裡,眾人正為了一隻『定情蝶』人仰馬翻之際,唐月涵已走出幾條胡同大街外,她心想,既然封無忌那兒行不通,她便自己想辦法,至於如何把彤公子引出來,她心中已另有計劃心思一定,她的背挺直,步伐也加快了。
這是一個簡單隆重的喜宴,只請了八桌鄉親父老來喝喜酒。
喜酒就辦在一處宅第,宅裡樓閣屋宇,處處張燈結綵,貼著囍字,上門送禮恭賀的人不斷,僕人們張羅著來客入座,好不熱鬧。
據說這喜宴辦得十分倉促,新郎新娘辦得偷偷摸摸的,許多鄰居父老,是到了當天才知道這裡有喜事,一聽才知新郎竟是大有來頭的名捕花鐵鷹。
據說這婚禮之所以辦得倉促,是怕有人來搶新娘子,所以才儘快成親,以免夜長夢多,先送進洞房,生米煮成熟飯,便攜新媳婦回鄉,再盛大舉辦一次喜宴。
聽聞前因後果的鄰居父老,這才恍然大悟。
「不知那媳婦生得什麼模樣?竟有人想來搶。」
肯定是美嬌娘吧,只知道姓唐,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新郎特意隱瞞,也問不出來」
幾個圍在宅子外頭的百姓竊竊私語,在他們談論時,一抹黑影凌空閃入宅子裡。
「有鳥飛過就飛過,有什麼好訝異的?」.
「可是那隻鳥……好像挺大的……」
宅子前院眾人熱熱鬧鬧的喝著喜酒,後院的喜房裡,頭上蓋著喜帕的新娘子規規矩矩坐在喜床上。
她穿著大紅嫁衣,上面繡有精緻的鳳綉。
雖然蓋著頭巾,穿上鳳冠震帔的她,會是多麼嬌美,一想到她竟為其它男人披上嫁衣,他便怒不可抑。
站在喜房內的男人,臉上戴著面具,他無聲無息出現在喜房內,如鬼魅般突然降臨,面具後的那一雙火眼金光恍若燃著地獄之火,瞪著嫻靜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
「你好大的膽子。」男人緩緩說道,當他一開口,喜床上的新娘子微微震了下。
彷彿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的存在,原本交握在膝上的手,悄悄揪緊了。
「你竟敢瞞著我嫁人,你以為這麼做就能甩開我嗎?」他一步一步走向她,隨著他的接近,那迫近的氣勢也形成一道高牆,將新娘子死死困住,接著他伸出手,力道卻很溫柔,與他散發的熾怒相反只見他溫柔一帶,新娘子便落入他的懷裡,輕如白羽棉絮,教他一把摟在雙臂中,而他的嗓音更是輕得不能再輕了。
「唐月涵,你想得太天真了。」
唰的一聲,新娘子的蓋頭被他大掌扯下,露出裡頭的……呃,抱歉,是個老女人。
封無忌一僵,怎麼也想不到,紅蓋頭裡的他預料的差了十萬八千里,與此同時,十幾把劍已經抵在他身上。
封無忌僵硬的盯著懷中那張四角臉,一雙單眼皮小眼、粗鼻子、血紅大嘴,黯沉幹練的皮膚卻有著羞澀紅暈的老女人臉。然後,他再緩緩轉過頭,看著身後那張嬌美纖秀的臉蛋,一雙清澈靈動明眸、小巧精緻的瑤鼻,沒有塗上胭脂卻依然嫣紅欲滴的唇瓣;白嫩的肌膚上沒有紅暈,卻有著吸引他的迷人神韻。
他要找的人,正用劍鋒抵著他的脖子,冷冷地與他對峙。
唐月涵訕笑道:「彤公子也太心急了吧,合巹酒都還沒喝,就急著和新娘子洞房?」
封無忌怔怔地看著她眼底的嘲諷,緩緩瞇細一對危險迷人的黑眸,這時有人輕輕說道:「我不介意,若他想這麼急也沒關係……」
眾人的目光,全部朝說話的假新娘看去,就見她一把年紀了,卻笑得羞紅,一雙眼直瞅著年輕俊美的封無忌。
封無忌眉頭一擰,立刻放開手臂,假新娘就這麼咚一聲,摔到地上去了,她還痛呼呢。
他先看著這麼多把劍指著自己,還有重重包圍的人馬,這些劍密密麻麻的,要是有個妄動,恐怕他就成了刺蝟了,再瞧瞧唐月涵,她冰冷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為了邀請我喝喜酒,有必要這麼勞師動眾?」
「閣下是貴客,總不能怠慢了。」她笑道。
這時候花鐵鷹也走進來,他看著彤公子,轉頭對她說:「他就是你要抓的人?」
「是的。」
封無忌聽了,眉頭一挑,恍然大牾。「原來是這麼回事,利用假喜酒引我上當,真聰明。」他不惱怒,反倒笑了,一雙眼盯住唐月涵。「為了抓住我,涵兒費了不少功夫呢。」
明明是設陷阱逮他,他卻說得極噯眛,而且他竟當著眾人的面,喚她涵兒,語氣中的親昵不言而喻,任誰聽了,都能察覺他的心思,他之所以擅闖喜房,全是為了她。
花鐵鷹的神情冷了下來,在唐月涵抗議之前,他已先截了話。
「擅闖喜房,欲劫新娘,已經犯法,還妄想人家,涵兒已經答應我,將你抓住,為她撇去麻煩後,就正式成親。」
他的話,唐月涵不由得眉頭一拉,看向花鐵鷹。
她只是說會考慮,可沒有一定要與他成親,為了抓住彤公子,她需要借助花鐵鷹的力量,設計這場喜酒,更要在暗處,等著彤公子上當。
「此話當真?」問的是彤公子,他直直盯著唐月涵。
唐月涵對他質間的語氣很不滿,索性先騙騙他。「不錯。」
她不知道這話一說出去,會付出什麼代價,可是莫名的,她竟感到背脊一陣寒。
「跟這人廢話什麼?戴個面具故作神秘,見不得人似的。」這時有一名手下上前揭開封無忌的面具。
當面具一揭下,眾人總算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唐月涵不由得驚呼出聲。
「是你?」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3:19
第十八章
她實在太震撼了,彤公子的真面目,竟是封無忌本人。
花鐵鷹也震撼了,他是見過當朝宰相的,連他也料想不到,戴著面具的男子,竟是封相大人。
至於其它人,哪有機會見到宰相大人的尊容,自然認不出來。
封無忌站在那裡,只是冷笑,當他笑時,唐月涵再度感到寒意襲來,突然明白自己為何不安,原來早有預感。
她正驚愕之際,封無忌一聲命令。「來人!」
他一聲令下,猛地進來兩人,正是劉剛和呂超。
「主子!」
「把宅子裡所有人都拿下!」
得了主子的命令,劉剛朝外頭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接著一陣吵雜聲,來了更多官兵,將這宅子上下全圍了個實。
原本拿劍指著封無忌的眾人,全都傻了眼,只有唐月涵和花鐵鷹知道他的身份,其它人根本不曉得自己拿劍指著的,竟是宰相大人。
沒多久,他們反被包圍了。
「你要做什麼?」唐月涵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看著封無忌陰冷的瞼色,心頭更是陡地大跳。
「拿劍指著本相,存心叛亂,將這群叛賊全部抓起來!」
唐月涵聽了大驚,連花鐵鷹也黑了臉,這可是死罪呀!
「等等!」唐月涵想阻止,可是下一刻,她被納入一雙鐵壁內,落進封無忌的懷抱裡。
她感到腰間一緊,被困在封無忌的氣息中,那勁道是夾帶著怒氣的。
「我早對你說過,絶不會讓其它男人碰你,你膽敢忘了承諾?」
他這話讓她再度怔住,他說的是在崔家大船上時,對她說的那句話,當時,她不當一回事,卻想不到,原來那句話別有深意。
承諾?她哪知道那是承諾啊!
唐月涵有種被耍的感覺,腦子裡一團混亂,一直以為彤公子是他的手下,卻沒想到封無忌就是彤公子,彤公子就是封無忌,打一開始,這人就假扮成彤公子來探她的底。
兩人聲線不同,彤公子武功高強,而封相爺不過是個文人,世人如何會把這兩人想在一塊兒?
直到此刻,她才驚覺,原來他早在附近布了人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恐怕面具被揭,也是他故意讓人揭的,先以彤公子現身,再以真面目示人,編他們一個持劍刺殺的叛賊之罪,將他們一起縛住。
他早已算計一切!
叛賊的罪名何等嚴重,那是要殺頭的!
「封無忌!你別欺人太甚!」她知道封無忌是故意的,卻不明白他為何執著於自己?
封無忌盯著她臉上的神情,除了對他的憤怒,還有對花鐵鷹等人的擔憂,令他眼底鋒芒更冷,緊緊扣住試圖掙扎的她,一字一字冷道--「燕英彤,我這人是很計較的,若是付出就一定要得到回報。」
她掙扎的動作一僵,張著嘴,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叫我什麼?」
她不相信,這人一定是頭腦不清,又或思念太過叫錯了。
封無忌瞇著墨眸,唇角淺笑的弧度很邪氣,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對她說道一「別以為你換了一個身子,我就認不出你。」
呼的一聲,如平地炸雷,炸得她腦子亂烘烘的,心驚肉跳,魂魄差點丟了。
他認出她?
他知道她是燕英彤?
他所有的行動,都是針對她而來?
這個認知令她驚嚇到說不出反駁的話,這男人不管是眼神和表情,都透著一抹篤定。
她怎麼現在才看出來呢?他早認出她了,所以每當那雙眼盯著她時,總讓她有著說不出的戒備,原來那是在看獵物的眼神,而且志在必得。
他對她所說的每一件燕英彤的事,不是敘述,而是在對她本人說話,這人早看透了一切。
唐月涵呆呆望著他深不見底的墨眸,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生氣了,原來他早知道自己就是燕英彤,直至今日,她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宰相的城府,還真是深不可測。
論武功,她不敵他。
論城府,她沒他深。
論手段,她沒他狠。
充其量,她不過是一名刑府捕頭,在百姓面前,她大如天,可是在權貴高官面前,她無足輕重,就算拿捏了確實的證據,還要聯合四大刑府,有時要借助御史,柬官助力,再找個權勢的靠山,才能辦理案子。
現在,她面對的是當朝宰相,這個歷朝最年輕,也最得皇上重用,把權術玩得跟踢毽子一樣容易的狡猾狐狸。
在被帶回宰相府後,她哪兒都去不得,封無忌將她軟禁在院落裡,四周安排了暗衛,她的活動範圍,只限於這個院落。
一開始,她在屋裡來回踱步,因為她的心很亂。需要好好想一想。
光是被封無忌認出自己,還相信她就是燕英彤,就讓她驚訝得無所適從了。
她坐在亭子裡,望著滿地的荷花發呆,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她原以為這輩子將以唐月涵的身份活下去,卻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認出她是燕英彤,而且不准她否認。
想到封無忌當時氣得像殺人的面孔,她就苦笑不得,他怎麼能怪她呢?她又不曉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底,若是知道,她也不會假裝和花鐵鷹成婚來刺激他啊。
唉,算計人的,反被算計,跟封無忌這只千年狐狸鬥,她承認自己道行沒他高,鬥不過他,被這隻狐狸看上,是幸,還是不幸?
她想著想著,禁不住笑了,心底竟有一種說明不清的甜蜜。
說穿了,封相爺在吃醋,但花鐵鷹是無辜的,她必須救他。
對付城府深的封相爺,她不是對手,可若是對付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她的籌碼就多了。
封無忌除了限制她的活動範圍,並沒為難她,那些侍候,守衛的人對她恭敬有加,吃穿用的,也是不缺。
虧得她多年辦案累積的敏鋭度,雖然此刻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最終她忍住了,因為她有個直覺,倘若立即就去封無忌求情,反而對花鐵鷹和他的兄弟不利,因此沉著氣,不問,不理,也不鬧,異常安靜。
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封無忌的監視之下,她的態度和表現,都會傳入封無忌的耳中。
為了救花鐵鷹等人,她必須冷靜,而且她仔細分析過了,封無忌之所以對付花鐵鷹,起因在她,他暫時還不會威脅他們的生命安全,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她這個繫鈴人,必須用智取把那結打開才行。
想通了這一點,她便心如海闊,淡定自若了。
封無忌的確日夜關注她,自從把她帶回來後,便叫人看住她。
「她都沒有要求見我?」
「稟相爺,唐姑娘這三天來,非常安分,三餐照吃,晚上照睡,十分安靜,不鬧也不說話。」
封無忌在聽了手下的報告之後,陷入深思,他原以為,在他拿下花鐵鷹等人,又給他們安了死罪後,身為正氣凜然的名捕,必然會義憤填膺,吵著要見他。
可是她卻不吵不鬧,安靜得令人想不透,這異常的舉止反倒讓他感到奇怪了。
他站起身,在書房裡來回走著,四周的奴僕和護衛都低首恭敬的立著,在主子深思時;沒人敢打擾他,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在想什麼?連個求請都沒有,就這麼有把握他不會殺了花鐵鷹他們嗎?
還是,她知道求也沒用?怕求了就被他捏著弱點,所以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很有可能,這女人的能耐強得很,他倒要看看,她是真不急還是假不急。
「好好看著她,有任何異動隨時稟報。」說到這裡,封無忌沉下了聲音。「倘若她有任何閃失,提頭來見。」
手下臉色一白,心頭七上八下,顫巍巍的應命,急忙把話傳達給看守唐姑娘的同僚,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手下退下後,封無忌又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又坐回書案前,拿起桌上的摺子,看了一會兒,又將摺子放下,心中煩悶,這摺子上的字,他竟一個也看不進去。
他再度站起身;又開始來回踱步,有時候站在窗前,凝視著那朵新開的紫薇花發呆,有時又突然哼了一聲想到什麼臉色黯了黯─ ─
劉剛等人和其它侍女看在眼底,大夥兒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抬起頭來偷瞄一眼,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直到主子終於開了口。
「劉剛。」
「屬下在。」
劉剛垂頭應命著,等著相爺交付任務,可是主子除了叫他之外,便沒有下文了。
這一抹詭異又壓抑的靜默,還真讓人心驚肉跳,不過也虧得劉剛夠沉穩,能做主子的四大護衛,並且成為頭領,代表他不只有能力,腦筋也夠聰明。
主子不說,他也不問,繼續垂首等著,臉不抬、目不斜視,連姿勢都是全無挑剔的完美。
過了好一會兒,相爺的聲音終於再度傳來。「你說說,她到底是什麼心思?」
萬萬沒想到,相爺問的,竟是這個問題,劉剛心中一跳,暗暗苦笑,相爺都不曉得她的心思了,他劉剛又怎麼會知道?
可是主子有問,不答不行。
「屬下不敢妄自臆測,只能做個假設;那唐姑娘……大概是怕主子生氣吧。」
這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回答了。
封無忌卻重重哼了一聲。「怕我生氣?我看是怕我砍了花鐵鷹的頭才是真。」
這話中的不滿,著實讓劉剛暗冒冷汗。
「屬下愚昧,女人的心思深如大海……屬下也是猜不透。」他戰戰兢兢的是大氣不敢吸一口。
在這緊繃滯悶的當口,呂超走進來。「稟相爺,這是京裡送來的飛鴿信。」他恭敬地將信箋遞上邊,對於這室內詭異的氣氛,倒是無所覺。
封無忌翻開信箋,快速看了一眼,正當眾人以為這封書信已把相爺的注意力移走,大夥兒鬆口氣的時候,封無忌卻突然看來呂超一眼。
「呂超。」
「屬下在。」
「你說說,我軟禁唐月涵三天了,這三天她不吵不鬧,又異常安靜,是什麼心思?」
劉剛等人齊刷刷的抬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驚訝和不安,料不到相爺居然會問呂超。
根據多年的默契,待女們悄悄退後,劉剛等人則是繃緊了神經,只要呂超的回話惹火了相爺,一個不對,他們就要衝上去,阻止他拔劍割舌或是斬手或是斬手腳。
不同於劉剛等人的謹慎和苦惱,呂超卻是回答得輕鬆自在。
「依屬下之見,雖說女人的心思如大海撈針,難以測度,不過那唐姑娘的心思卻不難懂,她是在等相爺去問。」
眾人一呆,封無忌亦是一怔。「喔?此話怎說?」
「很簡單,她被相爺拿捏了弱點,人命在相爺手上,她不安分也不行,與其找相爺開口,不如等相爺來問,她也好知道該怎麼做。」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又頭頭是道,封無忌不由得感到意外。「你怎麼知道?你問過她?」相爺這話,也是其它想問的,大夥兒都很意外的盯著他,心想這呂超平常對女人總是少一根筋,怎麼突然好似很瞭解女人一樣。
「回相爺的話,屬下認為唐姑娘雖是女子,行事卻有大丈夫的氣魄,相爺與其在一旁猜測她的心思,不如當面質問,唐姑娘必會如實以告。」
封無忌墨眸一亮,細細思曾呂超的話,原本鬱鬱的心倩,像是水洗了一般,撥雲見日。
是呀,他怎麼就忘了,她是燕英彤,不是那些忸怩做作,心思拐了好幾個彎的姑娘呀。
「有理,本相這就去問她。」說完大步跨出書房,衣袂帶風,行如虎步。
待相爺走後,呂超想喝口水歇歇,誰知一回頭,卻發觀劉剛等三名護衛一雙雙眼睛全盯住他。
「怎麼?」他奇怪的問。
「怪怪,我們怎麼從沒發現,咱們的呂大護衛變聰明了,這麼瞭解女人?」
「還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過幾日,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本來少一根筋的人,突然變得有兩把刷子,你對女人開竅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是讚美,也是挖苦,他們適才緊張了老半天,想不到他呂超幾句話就說服了相爺,讓相爺十分高興。
一向說話讓人冒冷汗的呂超,居然也有這麼聰明的一天,怎不教他們好奇,他到底是怎麼開竅的?
呂超哼哼說道:「這還不簡單,好歹我也在尋香閣臥底了幾天,那些娘兒們一天到晚聊女人心事,我聽得耳朵都要生繭了,多少也悟出一些。」
見他說得驕慠,劉剛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別逗了,臥底臥底,那是相爺在罰你,敢情這小子到現在還想不透?果然還是少一根筋。
呂超皺眉。「幹麼?」他一瞼莫名其妙,因為這三人突然搖搖頭,一臉同情的看著他,還拍拍他的肩膀。
「沒什麼,兄弟,你放心,我們三人會罩著你的。」
罩他?什麼意思?他又沒有惹相爺不快。
他還想問,卻被他們拖著走。「走,趁相爺心情好,咱們去喝茶歇會兒涼。」
安靜了三天後,唐月涵終於等到封無忌了。
原本照她估計,起碼會等個五天以上沒想到這麼快。
「拜見相爺。」
她輕輕一福,沒有張牙舞爪,沒有據理力爭,而是守著禮法規矩,向他躬身行禮。
封無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她穿著他為她挑選衣裳,夏天的衣裳以透氣薄紗裙為主,彈鵝黃的絲綢一層一層包裡住她曼妙的曲線,襯托出她的清靈飄逸。
她低垂著眉眼,安靜順從,長長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像蒙了一層紗,讓人看不清。
她仍蹲身斂福著,等著他免禮。
他卻看她看得痴了,突然大步上前,伸掌托起她的下巴,想將她看個清楚。
唐月涵被他這麼托著,不得不迎視他的眼,她靜靜看著他,任由他打量。
大概是因為她的目光太清澈,又沒有預期的驚怒或慌張,反倒讓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一把拉起她,將她捲入懷裡。
「退下!」在他喝令的同時,屋內的侍女們立刻退了出去,將門帶上,而他一撩袍,坐上榻,她則坐在他的膝上。
他將她困在懷抱裡,似乎非要這樣,才能讓那道看不見的疏離,消彌在兩人之間,當然,這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清楚得很,這女人骨子裡是什麼性子,外表看似柔弱,裡頭硬得跟銅牆鐵壁似的。
「你有什麼話要說?!」這是拷問的語氣,他問這話時,目光如炬,鋭芒閃爍,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不准她說謊。
唐月涵早就等他多時了,自是做好準備,她這人有個好處,就是深諳處變不驚之道,如果他以為把她摟在懷裡,就等於掌控了一切,那就太小看她了。
她想了想,便開口。「相爺何時發現是我?」
封無忌本來認為她會問花鐵鷹的事,料不到她問的卻是這個,也對,任何人還魂後,被人家認出來,都會吃驚的。
「在湖邊亭子裡飲酒那一次。」
她目光亮了下,接著又想了一會兒;才再問:「相爺如何認出的?」
他要認出她,那真是太簡單了,他也不隱瞞她,照實說了,他都敢說他喜歡她了,又何必怕她知道,他老早就盯上她了。
唐月涵聽了,一臉怔愣。
他們辦案會把嫌犯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搞清楚,為了緝兇更要把他們的喜好習慣徹底査個清楚,卻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不但喜好和習慣都被調査得一清二楚:連她辦了什麼案子、什麼話、做出何種反應、甚至連字跡全都被他瞭如指掌。
「難怪你會看出來……」她喃喃說道,心中不無驚奇,老實說,一開始她還以為封無忌有陰陽眼呢,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封無忌對她,不是普通的在乎,而是刻入骨血的介意,他對她的情意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甜蜜得想發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有人對她深情至此,她怎能不情牽意動,感到很得意?堂堂一國宰相,為了她,可說鬧得滿朝文武官員食不安、寢不眼呢。
不過想到接下來要做的重要事,她壓下嘴角向上彎的衝動,故作鎮定,封無忌精得很;她可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見她沉默不語,他緊緊盯住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她這樣不怨不嗔、不憂不傷的,反教他迷惑了。
原本想看清她的心思,他卻越看越胡塗,他一向將世事掌控在手中,對她也一樣,可是當發現她的心思比自己想像的更難掌控後,加上有花鐵鷹梗在其中,他等不及了。
大掌托她的臉。「你在想什麼?如果你想躲開我,休想!」
面對他的威脅,她倒是一臉平靜。「我沒說要逃,也沒說要躲你呀。」
他愣住。「你不逃?」
她搖頭。
他先是意外,繼而想到什麼,冷笑道:「你很氣我?」
她再度搖頭。「不氣,應該說……只是很意外罷了,我沒想到,相爺對我如此看重。」
封無忌怔怔的望著她,仔細審視她淡定的容顏,打從進屋來,她便規矩的坐在他的膝上,任他摟著,對他的問話,她也一一回答,時而斂眉深思,時而打量他,一句話都沒提及花鐵鷹。在進來之前,他已做好許多打算和應對的話,如今卻都用不上。
她說,她很意外自己對她如此看重,她的意思是?
想到呂超對他的建議,索性直白說了。
「燕英彤,我不會放你走。」他忿忿的說道,這是宣告,也是命令。
她強壓下想笑的衝動,把眼底的笑意逼回去,一臉無辜的回答他。「我沒有要走呀。」
「我也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我也沒有要嫁給別人呀。」
「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她聳聳肩。「好吧。」
「你敢不——你說好?」本來威脅的話要說出口,卻突然一窒,驚愕的反問。
「是呀。」她還點點頭,一雙美眸眨了眨,清澈無瑕的與他對視。
看著她嬌美的神情,封無忌一時呆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說好?
好的意思,就是首肯了?
她願意成為他的女人?
當疑惑轉成明白,他清清楚楚聽明白她的意思,第一個反應不是驚喜,而是反問她。
「為什麼?」
她說好,沒有抗爭和掙扎,這麼容易就臣服了,反倒讓他開始自我懷疑。他一心一意想得到她、算計她,等到真的得到了,卻不敢相信她竟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人。
唐月涵也很直接的回答他。「我這人也不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相爺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自然對相爺心存感激,既然相爺不嫌棄,要我跟著相爺,也行。」
封無忌呆呆望著她,也行?她答應了?
審視著她認真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她願意成為他的人,沒有掙扎,反倒令他沒有真實感。
他板著臉。「你可別後悔,成為我的人,你就得聽我的。」
她乖乖點頭。「好,聽你的。」
接下來是一陣安靜,兩人都沒說話,他盯著她,她則低頭看著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
她知道,自己表現得這麼平靜順從,肯定讓他大感疑惑?她就是故意要讓他想不透,雖然很高興他對自己這麼情深意重,可是從頭到尾都被他算計,多少有些不甘心,怎麼說也要扳回一城。這男人習慣掌控一切,一旦看不懂時,便會難受,她鬥不過他,讓他煩惱一下也好,她現在這麼不冷不熱的態度,讓他瞧不清也看不楚,就像骨頭癢卻搔不到,悶死他!
「你……沒有其它要求?」他疑惑的問。
「有。」她才出口,便見到封無忌眼中的利芒,這人肯定以為她要為花鐵鷹求情,她就偏要讓他猜錯,於是接著道:「床太軟了,我要換一張。」說完後,她便看著他。
他怔了怔。「就這樣?」
「恩如果可以,我想回去看我弟弟,好幾天不在,他肯定擔心死了,還有啊,膳食可不可以減少,每次都送來太多,吃不完好浪費的,另外───」拉拉雜雜說堆,就是不提花鐵鷹,看似很多,其實沒有要求。
她正經八百說了一堆,沒完沒了,直到眼前一暗,唇瓣一熱,是他的唇罩上了她的嘴,直接堵住她的話。
她心兒怦怦跳著,沒有反抗,順從了他,隨著這一吻的加深,她知道,他的氣消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3:37
第十九章
夜深露重,雖已入夏,剛下過一煬大雨,雨水洗滌過後的空氣,更顯沁涼。
離天亮尚有兩個時辰。
寢房裡薄紗重重,當微風吹來,撩起一層又一層的輕紗帳幔,也將清幽的花香推往送入閣內。
封無忌踩著輕淺的步伐,踏人屋內,他手一揮,值夜的待女們,立即無聲退下。
他舉手掀開床幔,紫檀木的大床上,嬌人兒正熟睡著。
她髮絲披散如緞,穿著襯衣,裡著薄薄的涼被,露出上半身,以及一雙小巧的裸足。
她蜷曲著,似是睡得沒有防備,他立在床榻旁,望著她久久不語,最後,他坐在床側,他的鼻息逐漸靠近,眼看就要貼上她的臉龐了,卻突然停住。
方寸之間,他溫暖的氣息輕拂她白裡透紅的臉皮,偏偏卻沒有親下去,只是這麼盯住她,目光不移。
這樣曖昧的姿勢維持了一會,低沉磁性的噪音輕輕傳來。
「你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原本閉著眼死撐著的唐月涵,在聽到他的輕嘲,終於張開眼,沒好氣的瞪著封無忌。
「既然知道我在裝睡,你還故意盯我這麼久,這樣很好玩嗎?」
他哼了一聲,卻不說話,還是一雙眼死死盯著她,彷彿有誰欠他一條命似的。
唐月涵感受到他的不悅,想起身,可他仍維持著傾身的姿勢,兩手放在她的左右兩邊,讓她想起身都不行,只好躺著看著他。
「相爺可是有心事?」離天亮尚有兩個時辰,他不躺在他的寢房裡,卻跑到她這邊來,又見他一臉不悅,所以有此一問。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語氣頗為霸道。
她心下偷笑,面上卻故意關心的詢問。「相爺必是憂煩國事;所以才無法安寢吧。」
封無忌當然不是憂煩國事,他煩的是她。
自昨日她說願意成為他的人後,他本該高興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她已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親就親想摸就摸,可是,他卻反倒不敢隨便要了她。
他怕隨隨便便要了她之後,她會當他和其它男人一樣,喜歡一個女人,便占了身子,納為己有。
他知道,她跟一般女子不同,絶不會因為身子被某個男人占了,心也跟著淪陷。
別的姑娘一旦跟了男人,最在乎的便是名分,昨日,她表明願意委身於他後,雖然提了一大堆要求,但這些要求卻沒有一項是重要的,而且她答應得太輕描淡寫,讓他心裡頗不痛快,卻又說哪裡不對。
就像現在,他闖入房,又用這麼曖昧姿勢欺近她,換了其它姑娘,早就臉紅心跳,羞澀得手足無措了,她卻是一副『你不好好睡覺,跑到我這裡來幹麼』的模樣,還問他是否憂煩國事?
「你覺得,一個男人不睡覺,這時候來到姑娘房中,會想做什麼?」他露出一副想吃了她的表情,雖然他真有那個意思,卻更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唐月涵故意呆了下,繼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說得也是……來吧。」
來吧?
他瞪大眼,她就這麼說來吧?當這是吃飯還是沐浴?要知道,這可是姑娘家最寶貴的初夜,她不做個欲迎還拒什麼的,好歹也掙扎一下表示重視吧,除非她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不當這是女兒家終身大事,只當是一個協議罷了。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怒火中燒。
「我來告訴你,花鐵鷹那些人,我今天就命人放了他們,你不必為了他委屈求全!」說完,他突然抽身,轉身大步離開。
等到那負氣而去的身影不見了床榻上的人兒這才抱著被子悶笑到全身抖動,卻也不敢發出聲音來。
她贏了,總算扳回一城,不但救了花鐵鷹他們,還把他氣得不輕,卻又無處發洩。
他三更半夜不睡覺,只為了跑來告訴她這件事,怕是以為她會感激涕零,以身報答。她也不推三阻四,直接跟他說來吧,讓他氣不打一處發,在此情況下,看他還吃不吃得下去?見他一臉憋氣走人,她倍感得意和歡暢呀。.
總算讓他嘗嘗被算計的滋味,她大大的打了個呵欠,躺在床上,攤成舒服的大字形,呼嚕嚕一覺睡到天亮。
這一覺?還真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後,唐月涵讓侍女伺候更衣,簡單的梳洗過後,聽梧青說相爺出門去了,她用完早膳後;便出府返家,這是封無忌答應她的,被軟禁了三天,日擎還不曉得,怕他會擔心,她至少要回去一下。
她現在是封無忌的人,封無忌離開前交代了幾名暗中保護她,因此她出府時坐的是轎子,雖然她很想自己走路,不過心想還是算了。
坐轎就坐轎吧,這也是以後要習慣的一件事。
回到到唐宅後她讓人先回去,請他們明日找來接她,今日他要與弟弟好好相聚,說些體己話。
待相爺府的僕人離開了,她拉著弟弟進了屋,大致說明自己決定跟著封無忌的事,日擎聽了比她還高興。
「太好了!姊姊要嫁給封大哥嗎?何時成親?」
「這事不急,姊姊跟你說這些,只是讓你心中有個底。」她突然正色道:「姊姊接下來說的話很重要,你要仔細聽著。」
唐月涵沉吟了會兒,才對他開口。「封大哥並非平民百姓,身份尊貴,並非咱們可以高攀的,不過他對我有恩,於情於義,我願意跟著他,但不是做他的夫人。」
日擎先是一呆,原本的欣喜消退了幾分,卻懂事的點頭。
「姊是要給他做妾?」
「我並不在乎跟著他是什麼名分,沒有名分更好,想走隨時可以走。」
日擎更訝異了,他沒想到姊姊是這種心思,以往他們在趙家,總是看人臉色過日子,趙老爺的妻妄之爭,他們姊弟都看在眼裡,所以他明白,妾比不上妻,永遠要看人臉色,他喜歡封大哥,一想到姊姊只能給他做妾,心裡便有些失望,現在聽姊姊說她不要名分更教他驚訝困惑了。
「姊,你這麼做,不怕後悔嗎?」
「這些事,我是深思熟慮過的,不怕告訴你,其實我本不打算嫁人,只想把錢存夠了,就去做個小本生意,教你武功,等你出師了,也成家了,我就找一處清靜的地方,閒雲野鶴的過日子。」是的,她一直是這麼打算,可是她遇上了封無忌;他對自己情深意重,她也對他動了情,但就算有情,她也不是一個只會仰男人鼻息的女人。
「可是姊不嫁人,無依無靠的,不怕嗎?」
「我有武功,又有緝捕査案的本事,不怕。況且,別以為嫁了人就好,記得我給你說的那些案件嗎?有多少媳婦身不由己,受迫害的、被打殺的,妻妾惡鬥,婆媳糾紛,整日不安寧,姊姊是江湖的人,還是自由點適合我,那男人既就跟著他,等他哪一日厭了,或是喜歡上其它姑娘;我便離開。」
她說得豁達,沒有一絲委屈,是因為她心裡很清楚,以封無忌在朝中的地位,就算他要娶她為妻,恐怕皇上第一個就不答應,以她的地位,能當宰相的妾就算高攀了。
在自己決定跟著封無忌時,這些事她都想過了,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要封無忌疼她一世,她便跟他一生,若緣分斷了,她也不會怪他,沒有名分的妾,進可攻,退可守,最是適合。
日擎看來許久,才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姊。」
她笑著拍拍弟弟的肩。「我就知道你懂事。」
能夠說服弟弟真好,她一直覺得老天待她不薄,重生之後,讓孑然一身的她,多了一個胞弟,又懂事又體諒她。
她含笑看著弟弟,卻發現弟弟一雙眼征怔的看著她,目光有些奇怪。
「怎麼了?」她問。
他搖頭。「沒什麼。」
她也沒多想,突然覺得手癢,建議道:「趁今日有空,咱們來練習幾套拳法,或是劍法?嗯?」
「不了,我今日想唸書習字,姊也不適合再跟我動刀動槍的,免得身上多了淤青傷疤,封太哥可會怪我。」說完,他便轉身往書房走去。
唐月涵一呆,心想這小子,居然像爹要嫁女兒的口氣,老氣橫秋的,他才多大呀。
才跨出門口的唐日擎,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対她說道:「其實,不管你是不是我姊,我都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唐月涵一時傻住,呆呆的看著唐日擎対她笑了笑,便很自然的轉身邁步而去,那笑,彷彿是一種理解,一種心照不宣。
直到弟弟走了,許久後,她才回過神,原來他……早已感覺到她的異常,並非全然不曉得,明明知道她可能不是他的姊姊,卻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就這樣默默的接受了她。
想到適才他說的那句話,不管自己是不是他姊,他都會照顧一輩子。
她心中感動,鼻頭有些酸,這小子,果然成熟了不少,還真的變得老氣構秋了呢。
之後,姐弟兩人還是想以前一樣談笑著,到了晚上,她沒料到,還得處理一個男人。
當花鐵鷹出現時,她雖然沒料到他這麼快就找來,卻也不意外。
他望著她,站在她寢房的門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看著她。
唐月涵披外衣,整裝好後,便走出來,笑問:「可要喝杯熱茶?」
他搖頭,沉吟了一會兒後,才輕輕說道:「我只是來道一聲謝。」
她點頭,繼而搖頭,語調中不無愧疚。「說起來,是我連累了你,應該道歉的是我。」
花鐵鷹望著她,月下的容顏,嬌美迷人,月影在她精緻的五官上,留下斑鳩的明暗,更顯得明媚動人。
「你喜歡他?」他突然開口問。
她知道他問的是誰,心想到了這時候,他問這有什麼用?花鐵鷹應該明白,那人不是任何人惹得起的,不過為了讓花鐵鷹死心,她微笑道:「喜歡。」
這回答讓花鐵鷹心中一沉,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喜歡就好,我不希望你是身不由己。」其實多多少少,他內心是抱著一絲期待的,期待聽到她告訴自己,她一點也不想跟著那個人。
「別擔心,是我自己決定跟著他的。」她故意說得輕鬆,不希望他再對自己有任何期望。
許久,他深深嘆了口氣,低聲道:「侯門深院,不比一般大戶人家,很多事要謹慎,你……好好保重。」
她笑道:「我會的,你也是。」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她嫁進去後,所遇上的風險。
相爺是什麼人,以他的身份,娶的正妻必定是皇族或權臣之女,她進相府,只能做妾,花鐵鷹也是做捕頭的,那些妻妾惡鬥的案例,他自然不陌生,就怕她孤身一人,受了委屈。
說真的,她還不怕呢。
「若將來真的委屈,我找你求助,你可會相助?」她知道花鐵鷹的本事,在江湖上,他的人脈比她還廣。
花鐵鷹聽了眉頭一挑,目光亮了亮。「當然,若你有難,知會我一聲,我必為你出頭。」
他要的正是這句話。
「不過出頭總該有個名頭,非親非故的,會教人說閒話的,不如咱們結拜兄妹可好?」
當她提出這意見時,花鐵鷹不由得一怔,望著唐月涵堅定而清澈的目光,他心中苦笑,他確實對她有意,只可惜有緣無分,但他畢竟是個氣量海闊的男人,雖然得不到她;但只要她開心就行。
想到這裡,他心境一片澄明,爽快的點頭。「好!」
「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於是唐月涵去把日擎和林癸挖起來,準備了几案和酒,因為事出突然,只能一切從簡,便以月為證,兩人以酒祭拜天地,結拜成兄妹。
唐日擎突然多了一位兄長,又是大名鼎鼎的名捕花鐵鷹,興奮得不得了。
這正是唐月涵的計劃,以後她入了相爺府,多有不便,至少還有花鐵鷹可以照顧日擎,比她更適合,日擎還可以跟著花鐵鷹見見世面。
安排好這一切,彼此又說了許多話,花鐵鷹直到東方泛白才離開,她則進房,坐在床榻上盤腿打坐;凝神運氣,直到天明。
用過午膳後,相爺的僕人來接她了。
回到別府裡,聽張管事說,相爺和幾個幕僚在議事,她便先回院落。
她前一生,為了緝捕罪犯,日夜忙碌,若要她從此當一個無所事事的妾,還真是會悶壞她。
女子要從人之前,都要做什麼?刺繡,她不會,而且權貴家自有製衣師傅,根本不需她動手。
她突然想到封無忌的練功房,於是換了一身男裝,這是她從唐家出來,順便帶上的。
換好男裝後,將髮束成男子髻;她往練功房走去。
聽到刀槍劍鳴嘆息,她的手也癢了,本想找幾個護衛試試身手,可惜這些人一個個都恭敬小心,不敢與她對招,因為他們知道她是相爺看中的女子。
唐月涵心中嘆息,正覺得無趣,這時候剛好看到一個人,目光一亮。
「呂兄。」她忙高聲喚住對方。
呂超停下,見到是她,便抱拳一揖。「唐姑娘。」
「你忙嗎?」
「姑娘有事?」
「是這樣的,想找你練練身手,切磋武技。」
呂起一聽,連忙揮手。「這事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
「刀槍無眼,姑娘是相爺看重之人,萬一傷了姑娘怎麼辦?」
唐月涵心想,要是連呂超都不肯,恐怕這府郎內的人,都沒人願意與她交手了,見呂超要走,她趕忙道:「如果不用刀槍,只是徒手空拳呢?」
呂超收住要邁出的步伐,似是猶豫了下,她趕忙再補一句。「上回在尋香閣打得不夠盡興,你不是說有機會想再與我切磋?」
呂超一聽得有些心動,張口想說什麼接著卻猶豫地搖搖頭,過一會兒想開口,又閉上嘴,搖搖頭。
見他這樣張口又閉口的,她決定激一激他。
「既然你怕打不過我,罷了,罷了,不逼你。」
呂超一聽,整個人胸膛一提,還一邊捲起袖子,一邊說道:「誰說我怕了,就用我的虎嘯拳來對你的雷霆拳,看看是誰厲害。」
「好啊!就怕你龜縮不肯打,要不要乾脆打個賭?」以往她在慶天刑府時,和那些衙裡弟兄,空閒時可是天天鬥陣練拳,順便賭一桌酒,一想到那些日子,她的血都沸騰了,興致勃勃的扳節,一臉鬥志昂揚。
呂超笑道:「賭就賭,誰怕誰,到時候可別─ ─」冷不防瞄到她後頭的人影,笑容一僵,燃起的鬥志立刻消滅得一丁點都不剩。「萬萬不可,拳腳同樣無眼,還是不打的好,在下告退。」
「啊?」
她一愣,就見明明已經被激得手癢的呂超,神態一轉,急急忙忙的跑走,還溜得不見人影。
她皺眉,怎麼前後態度變這麼快?心中一驚,轉過身來,果然見到封無忌就站在她身後五步之距。
他身穿一襲水湖籃的長袍,腰間繫著琥珀色的玉珊瑚,那雙玉石般的墨眸就這麼靜靜盯著她,一抹淺笑牽動著嘴角。
怪了,他明明在笑,可她卻覺得他好似在生氣。
她抱拳一揖。「相爺。」
封無忌緩緩走向她,步履看似輕緩悠閒,每一步卻踏得很穩當,直至來到她面前,也才停住,兩人的距離已經小於一步,可說是幾乎靠在一起。
這天下,只有他知道她的秘密;只有他才知道,這是他的燕英彤。
她心兒碌地一跳,故作鎮定,抬起頭說道:「穿這樣方便;因為想練拳。」
老實說,要她做出羞澀的模樣,她實在做不來,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自己,卻又覺得兩人太靠近,不由得想退後,可才一退後,腰間又一環,被摟回來。
「你就這麼不想親近我?」他瞇眼質問。
她的感覺沒錯,他有怒氣,該不會是吃壞了肚子;所以心情不好?
她面上恭敬的回答他。「不是,仰著頭講話很酸。」
見她實話實答,沒有敷衍之意,眸中的鋭芒才退,俊朗的唇角一勾。
「你想活動筋骨,行,我陪你練拳。」
她意外的看著他。「你?」
「怕了?」他挑眉的問。
「當然不怕。」
「那好,輸了的人,必須任由對方處置。」
她一呆,原本昂揚的鬥志立刻消彌於無形,就算不用多年的辦案直覺,也知道這個賭不能接。
「多謝相爺,我看還是不用了。」
她想拒絶無忌哪裡由得她,大掌有力的扣住她的手腕。
「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伺候我是你的義務,既然你學不來婉轉承歡那一套,就陪我打一場吧。」說完,拉著她便走。
唐月涵拒絶不得,只得陪他去,心想只是練練拳他又不可能殺了自己,有何好怕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抬頭挺胸,跟著他去了。
唐月涵是被他放在肩上扛回來的。
她從沒和人交手得這麼激烈過,赤手空拳與他對招,他對她,是來真的。
沒有憐惜,沒有退讓,連給她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直把她打得招架不住。
一直打到她沒力了,躺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封無忌才放過她。
當梧青等四名侍女見到此狀時,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在相爺大人的命令下,急忙接手。
唐月涵全身都被汗水打濕了,像是打了三天三夜的仗,全身累得沒有力氣,只能像個傀儡一樣,任由侍女們為她卸衣,扶她到浴池裡,然後繼續像個木頭任她們把自己從頭到腳洗淨,要抬手,要翻身就翻身。
洗乾淨了,擦乾身子,再像個傀儡被抬回床榻上。
她全身上下有著大大小小的瘀青,骨頭都快散了,整個人兵敗如山倒的趴在床上。
梧青等人在看到她身上這些青青紫紫時,又是搖頭又是叨念。
她們不敢相信,相爺怎麼捨得把唐姑娘整成這樣,同時也怪唐姑娘沒事不好好享福,為何要自找苦吃找人磨拳腳。
梧青一邊幫她塗藥一邊叨念,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子,又說她要珍惜這難得的福氣,畢竟,能得到相爺的疼愛,這天下可沒幾個人。
唐月涵累得癱在床上,趴著讓梧青為她上藥,這跌打損傷的藥塗在身上,涼涼的甚是舒服,她閉上眼幾乎要睡著了。
頎長的身影跨入寢房,梧青等人見到來人,正要忙著起身行禮,但被來人揮手制止,讓才要張口的她們趕忙閉上嘴,立時輕聲無語的退出寢房。
所有侍女退下後,封無忌無聲緩步的來到床榻邊,幽深的墨眸望著床榻上的唐月涵。
她一絲不掛趴在床榻上,薄毯覆蓋在臀部,露出赤裸的美背和一雙修長的腿;頭髮被拭了七、八分王二旁,披散在枕上。
封無忌坐在床榻旁,手上拿著從梧青那兒接過來的藥膏,沾在大掌上,輕輕抹在光滑如絲的美背上。
大掌的溫熱,從她的頸頂和肩膀,往下延伸,而他的視線,也隨著大掌所經的處女地,一寸一寸滑過,經過渾圓的臀部時,輕輕將薄毯移開,秀出那一片誘人之地,再順著她的大腿往下,撫摸大腿,揉著一雙如天工細雕的裸足。
唐月涵舒服的輕吟一聲,半睡半醒的她,迷迷糊糊中,覺得梧青的按摩功去真是好,把她的大腿、小腿揉得筋骨暢通。
「還疼嗎?」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
原本陷入睡睡中的唐月涵,在聽到這熟悉的男聲時,猶如警鐘在大腦裡敲了一記,猛然睜開眼,回過頭去,不由得一僵。
封無忌就坐在床邊,正用大掌撫撗著她的小腿和腳板,見她轉過頭來一臉僵硬,他則露出俊美無儔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唐月涵萬萬沒想到封無忌會跑進來,親自為她上藥,雖然她已經決定成為他的人,還沒有心理準備就遇上這種事,任她平日像個丈夫般不拘小節,此刻也不禁露出女兒家的慌張無措。
她急急忙忙用薄毯將自己包住,並且把腳抽回來,可是那握住腳踝的大掌卻不肯鬆手反而握得更緊。
他笑得像隻狐狸,不急不慢的繼續將藥塗在她的肌膚上,大掌與細嫩的皮膚緩緩摩擦的同時,還欣賞著她臉上的變化,明明很緊繃,卻強自壓抑著。
她對他的碰觸反應還是很大的,這個認知令他愉悅。
瞧瞧她肌膚上的青青紫紫,果然,他下手還是太重了,她現在這個身子是嬌弱的閨閣女,沒有長年練功之人會有的結實,而是柔軟的、細嫩的;才會這麼容易生出紅腫瘀血。
想到此,他眉頭心疼了。
「過來。」他命令。
唐月涵卻是一臉防備。「不必搽了,該搽的地方都搽過了。」她緊張的拒絶。
他劍眉微挑,不過來?好。
大掌捏住薄毯的一角,往自己的方向拉。
唐月涵倒抽口氣。「別拉呀!」
別說自己全身力氣耗盡,就算用點力也會發抖,她哪裡比得過他的力?眼看薄毯被他扯過去;怕自己赤裸的身子被看個精光,只好追著薄毯過去,這一追,沒守住薄毯,反倒落入他的懷抱。
她臉色脹得通紅著頭低得不敢看他,忙用手護住胸脯。
若他要她為何不等到夜裡偏偏在這大白天的,而且還是兩人練完拳腳之後,這人絶對是故意的!
「藥只塗了背面,前面還沒塗呢。」他話語溫柔,可內容卻讓她聽得心慌無措。
「我自己來!」
「這怎麼行,彤兒身上的瘀傷是我的傑作,我自當負責到底。」他說得愧疚,可和他眼底深處的笑意完全不搭。
可憐一身赤裸的唐月涵,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落居下風過,沒力氣又沒衣裳,她其至懷疑,他之所以和她對打,根本是算計她的,難不成他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前幾日她是故意吊他胃口,所以來報復。
若是如此,他這人也太可怕了,她好想哭啊,她想抵抗,但沒半分力的雙手被他一手扣住,另一掌沿著她的小腹;將藥膏塗抹在肌膚上。
他的動作緩慢;大掌撫過她的纖腰、柔軟的胸脯,以及鎖骨,可以說把她全身都摸遍遍了。
她羞極了,這輩子何時這麼狼狽過,整顆心吊著,以為接下來,他會要了自己,既然事到臨頭,她再矜持、害羞或是慌亂也沒用,索性從了他,想到這裡,她不再掙扎,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模樣。
封無忌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安靜,當他的大掌特意在她胸前的敏感處撫揉時,一雙眼也緊盯著她,見她的臉紅到耳根子,似是妥協了,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樣。
他低笑著,他的心情總算舒暢了。
她膽敢不求名分,不求他的一世恩寵,還妄想著哪一天他厭了,她便可以離去,尋個清靜之地過她的逍遙日子。
她膽敢一聲招呼都不打,便與花鐵鷹結拜,當聽到暗衛的回報時,他一張臉都黑了。哼,她倒是瀟灑,對他無慾無求,他就偏不讓她如意!看來,有些事得提早進行了。
直整得她忐忑不安,心口跳得七上八下之後,他突然為她披上薄毯,抽身而起,臨走前,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笑咪咪的要她好好休息。
然後,在她怔愣當中,他愉快的含笑離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0 11:14:05
第二十章
馬車駛在官道上,寬大的車廂裡,地上和榻上皆鋪著柔軟的錦毯,桌上擺著水酒和糕點。
封無忌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唐月涵則被他摟在懷裡。
他們是十天前出發的,梧青幾名侍女為她穿戴整裝後───便請她上了馬車。
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她被帶出來,白天趕路、晚上夜宿行館。
這十天,封無忌在馬車上,就這樣摟著她,晚上就寢時,她與他共臥一榻,在休息前,梧青等人總會特地為她梳洗一番,以花瓣沐浴諍身,將她從頭至腳一一打點。
她們表現得像是她當晚便要『侍寢』,令她心中不免忐忑羞澀,坐在寢房裡,在封無忌來之前,她總要經歷一段緊張的時刻,不過等著等著,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封無忌,聽梧青說,相爺都和幕僚議事。
一直等到累了她才臥在床榻上迷糊睡去,等到她睡著了夢中又驚見封無忌躺在她身旁,一把摟住她躺下去呼呼大睡。
這時候她就會睜著一雙大眼睛,心中升起無數疑點;他就這麼睡了?沒有要做什麼?
枉費她緊張了一整晚,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他睡得香,她卻睜大眼睡不著了,因為他抱著她氣息還窩在她的脖子上,一隻腳又橫過來壓著她的腿。
聞著屬於他的清爽氣息,聽著他的呼吸聲,這樣睡得著才怪。
隔天,她當然頂著一對黑眼圈,無精打采的直想打瞌睡。
如此反反覆覆,每一晚都以為終於要『侍寢』了,結果緊張老半天,最後累得睡著了,卻又被他半夜吵醒,他睡得很香,她則是睡得不安寧直到被梧青她們挖起來,梳洗過後上路。
如此過了十天,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馬車裡封無忌見她正閉眼打瞌睡。
既然這麼想睡,為何不乾脆靠著他小睡一會兒?偏偏腰桿還打得這麼直?墨眸瞇了瞇,暗哼一聲,大掌撫住她的後腦,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胸膛按,當他這麼做時,動作是輕柔的。
一靠上他的胸膛,大概是終於有了倚靠,可以睡得很舒服,她的呼吸更均稱了,整個身子也變得柔軟,整個人倚賴在他身上。
見她睡睡得沉,他的唇角也微微揚起,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她的髮。
當馬車終於停下來時,唐月涵也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然後打了個大呵欠,還伸了伸懶腰。
「怎麼停了?要吃飯了嗎?」她抬起眼,雙眼惺忪的問他。
他微微一笑。「到了。」
「到了?哪裡?」她好奇地間,這十來日封無忌完全沒有告訴她這趟出門,到底要去哪裡,如今總算可以知道答案了。
她抬頭。卻發現她的臉上已經戴上面具,當面具遮住他那俊美的面孔時,也代表他從封相爺變成了彤公子。
「當然是到了彤公子的府院。」連聲音也不同了。
她呆呆望著,只不過一下子,就彷彿換了個人,明明只是戴上長面具,氣勢卻不一樣了。
「走吧,待會兒見人時,可要表現出夫人的氣勢,明白嗎?」
夫人的氣勢?他在說什麼?
正當她想問時,他已經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她只好也趕忙下車,不過當她出了車廂後,一抬眼,不由得呆了。
好多人,滿坑滿谷的人,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向大當家和夫人問好!」
不知誰起的頭,喊出的號令,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高喊大當家、彤夫人。
見到這情況,唐月涵傻了眼,當她回神時,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握在封無忌的大掌中,拉著她一塊兒往前行進。
直通大宅的兩旁,眾家丁列隊站著,一個個體壯如熊,這陣仗、這規模,彷彿皇帝老爺閲兵似的。
她一邊驚訝的走著,一邊抬眼看向封無忌,就見他含笑低下頭,磁沉的嗓音在她耳邊笑道:「好好看著,以後,他們都是你的人。」
她的人?什麼意思?她想問;可是沒機會,因為這時候一群女子已經上前來。
「大當家。」這群女子們,有年輕的、有中年的,還有老的,她們個個眉開眼笑的向封無忌行禮,同時一雙眼也緊盯著唐月涵令她覺得自己臉上是長了什麼東西,才讓這些人盯著她?
封無忌對她們命令道:「帶夫人去梳妝,好生伺候,吉時一到,便舉行儀式。」
「舉行什麼儀式?」
她一臉狐疑的望向封無忌,就見他含笑的對她說道:「當然是成親儀式。」
她渾身劇震,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成親?」
「是呀。」他笑看著她,打趣的說:「難不成,你以為隨隨便便當個小妾,就可以敷衍我?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彤兒,我算計你這麼久了,你以為,我會讓你沒名沒分,這麼輕鬆,想走隨時可以走?那你就錯了,我這個正妻之位不是白白虛懸在那裡的,而是早就為你留的,你就認命吧。」
她瞪著他,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不過她也沒有多說的機會了,因為在封無忌一聲令下,這群女人一擁而上,嘻嘻哈哈的蔟擁著她,將她帶走,在他張戴著面具的迎風如玉的立在那兒,唇邊的笑,帶著三分得逞、七分狡猾,看著她被眾人擁去。
直到這一刻,她才猛然恍悟,他早安排了這一切,他要娶她,用『彤公子』的身份,迎娶她做他的正妻,原來他從來就沒打算只讓她做一個無名無分的妾。
這人神秘至此,掌控一切,算計一切,可是這一回,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氣嗎?好像不會,而是有點不知所措的驚喜。
他這樣子算計她,算不算是另一種深情的表示?
總之,一切都亂,只有她被蒙在鼓裡,封無忌的大網,將她牢牢收住,待她回過神來,身上已穿戴好鳳冠震帔,在這些女人七嘴八舌的笑鬧中,她詫異的聽著她們說了這麼一段話。
大當家『彤公子』為了今日的成親儀式,已經封山,這整個山谷的莊子,全都是他們的人,他們都是彤公子的手下,大夥兒收到命令,早就將山谷的每一道門、每一口窗,都貼上囍字,張燈結綵,殺豬宰羊,好酒拎著上桌;吹喜樂、放鞭炮,人人都知道,他們將有一位彤夫人了。
彤夫人?
唐月涵整個人恍若雷擊,喃喃唸著。彤公子?彤夫人?這個彤字,難不成是封元忌故意取她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她連忙問向一名婦人,彤公子的彤字怎麼寫?一問之下,果然是燕英彤的彤字,霎時,她有種淚水想要奪眶而出的衝動,想哭又覺得好笑。
這個男人啊……看似霸氣蠻橫,可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離不開對她的在意,他或是許狡猾陰險,可說良心話,他沒有真正傷害過她,甚至驀然發現,凡是她辦的棘手案子,只要有他介入,最後鐵定成功結案,該伏法的伏法,該砍頭的砍頭。
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看似與她作對,其實是他護持她的手段。
從與他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等待他來揭蓋頭的這段期間,那些風風雨雨、點點滴滴的回憶全湧上心頭,把兩人之間看似無情卻有情的片段,全部細細品味一遍。
她才知道,原來他對她這麼好……
作為彤公子的妻子,而非宰相的夫人,那麼就沒有身份地位的問題了,也毋須在意那些繁文縟節,這或許又是他算計之下,護持她一生的方式吧。
蒙著蓋頭巾,沒人見她又哭又笑的,直到新郎來了,包括想鬧洞房的眾人。
封無忌好不容易等到甕中捉鱉……喔不是,是洞房花燭夜的一刻,拿起用紅綢纏繞的金秤,掀起新娘子紅蓋頭之際,他怔住了。
新娘子嬌美的容顏上,布著兩行清淚,一滴一滴滑下,每一滴都好似落在他的心口上,令他心頭一緊,原本歡快的俊容也僵住了。
這時候還有誰敢鬧洞房,想鬧洞房的,最好思考自己的命夠不夠硬再說,更別說想把準備好的花生紅棗往大當家和夫人頭上丟去了,只好意思意思的撒在床榻上。
封無忌手一揮,示意所有人退出去,大當家一下命令,眾人識相的退了出去。
待門一關上,他哼了一聲,逕自坐在床上,一把摟她入懷,托起她的臉,下巴緊繃著問:「嫁給我有這麼委屈嗎?」他從沒想過她,她居然……會難過到掉眼淚,一向堅毅不屈的她,竟傷心到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對他的厭惡,已到了這種地步?
他的心像千刀萬剮似的難受;他可以接受她的抗拒、她的憤怒,卻無法接受她的淚水,因為他知道,她眼淚很珍貴,從不掉淚的,可是現在,她卻哭了。
她想開口解釋,可沒等她說話,他便煩燥的為她抹去淚水。
「不准哭!又不是坐牢,你喜歡自由自在不是嗎?做我的妻子好處很多的,有花不完的銀子、享不完的富貴,你喜歡追捕犯人,行;想走南闖北,行;或是想幹一番大事業,也行。你現在是我的人了;莊子裡的人手隨你用。」
她呆呆看著他;這還是第一次瞧見他臉上出現『慌亂』的表情,那個總是高深莫測,狀似沒心沒肺又高高在上的當朝宰相,竟也有心慌的時刻,只因為她的淚水?
封無忌見她依然沒反應,心下更沉,牙一咬,低聲道:「如果……你不想……我不會逼你,一直到你願意為止。」
她有些茫然,不知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忽然大悟,淚眸不可思議的瞪大。
「你是說圓房這件事,你不會逼我?」
他僵硬的點頭,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可他還是點頭了,不過臉有些黑就是了。
她眨了眨美眸,長長的睫毛扇呀掮扇的,上頭的淚珠如同清晨露水,明亮耀眼,配上她一張小巧微啟的唇瓣,她這模樣明媚動人,看得封無忌喉頭一陣乾燥,嚥了嚥口水,有些反悔,他可不可收回剛才那些話?
突然,她噗笑出聲,這一笑,倒是讓他感到意外,輪到他睜著一雙俊眸,微張著薄唇,怔怔地望著她。
唐月涵破涕為笑,她瞅著他,露出真正羞澀的表情,輕聲對他開口。
「如果……我不允呢?」
「什麼?」他愣愣的問,諒他封相爺狡猾如狐,也有反應遲鈍的時候,這樣的他,讓她整顆心都軟了。
唐月涵低下臉,羞羞地答:「我是說……虛度洞房花燭夜……不好吧?」
封無忌一臉茫然,幽暗的雙目瞬間爆亮,像兩團燃燒的焰火在跳躍,當意會出她的意思後,他又驚又喜。
這種事他不會讓她有後悔的機會,立即施展他的絶世武功,拿下她的鳳冠,脫了霞帔和嫁衣,迫不及待把她吃了。
他的速度太快,讓她差點措手不及,好在一張小嘴被他封住前,及時氣羞的提醒他。
「還沒喝交杯酒哪!」
沒見過這麼急色的人,又不是帶兵打仗,需要這麼大陣針仗拆了她的衣嗎?她又不會逃!
最後,他當然是聽了娘子的話,笑得可愛又討喜,該少的步驟還是不能少,喝了交杯酒,將兩人的頭髮相纏,意為結髮,卸去繁重的嫁衣,在將她脫得只剩肚兜之後,在新娘子羞憤的抗議下只好彈指滅了燭火。
千般算計,只為一顆心,暗夜裡,她沒瞧見他狡猾的笑,以退為進,果然手到擒來,成就一番雲雨銷魂。
不逼她圓房?別傻了,到了嘴邊的肉豈會讓她飛了?若她不從,他還有把她灌醉的第二招,再不從,還有第三招、第四招……不過既然她從了,那更好,他非把她從頭到腳吃個徹底不可!
武林高手到了他這種段數,就算烏漆墨黑的夜裡,照樣視如白晝,把她裡裡外外、是凹是凸,全部瞧個一清二楚。
昨夜,她因雲雨承歡而疲累睡去。
天未亮,在她倦意深濃的睡夢中,因為感到一陣麻癢,像是小蟲在身上爬似的,繞著她胸前的渾圓遊走,又感覺到脖子上被輕輕點點的咬著,她終於從疲累中悠悠轉醒,發現有一雙眼睛正含笑地盯著她,讓她臉蛋一紅。
封無忌就在她身邊,明明天色還是暗的,她卻可以瞧見他一雙墨眸在黑暗中的流光溢彩,直盯得她心頭大跳,睡意都跑了。
「醒了?」他的聲音低啞磁沉,帶著誘人的蠱惑。
廢話,被你摸著摸著;不醒才怪。她心下這麼想;但臉是燙的,被他的撫摸撩出一些燥火。
「你怎麼不睡?」感受到他下腹的灼熱慾火正旺盛,知道他又要了。
「因為我又餓了。」說完便吻上她的唇,那不安分的手也再次重遊這片已被他佔領的處女地,觸感下儘是溫軟嬌嫩。
大掌罩上她胸前的豐盈,恣意撫摸揉揑;她嬌喘一聲,很快陷入他熱情的索求中。
雖說下半身有些痠疼;但她向來很能忍,女人的初次疼痛,她很快就適應了。
靜夜裡,羅帳內,只聞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不一會兒,便低低傳出女子的呻吟,被他撫摸的地方都渾身察覺到他好似比第一回合還要狠了點。
第一回合他還算溫柔,怕她疼,多少保留了一點實力,不忍心太折騰她。
第二回合就不同了,噬咬吮弄樣樣來,她感覺到被他吮咬的地方都泛疼了;像要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似的,禁不住痛呼抗議,卻被他的唇封住了,好似讓他更加興起,直要把那碩大的慾望她的往兩腿間用力進攻。
憑著自我防衛的本能,她用腿一踹,沒踹到他,卻被他握著,順勢將她的腿往上一抬。
「不───」她才開口,急著想別告訴他『不准太用力』,可惜已來不及,隨著一個火熱的挺進,她倒抽一口氣。
痛!
她緊閉著眼,卻是張著嘴叫不出一個字,心中大喊著───真他媽的痛!
好吧,她忍,難得的洞房花燭夜,不能掃了興,男人在這一夜,都是天降神兵,精力旺盛的。
身下的律性越發野性,她忍不住嗚嗚呻吟,在他的撻伐之下,她全身痠軟,累癱了,激烈的雲面之後,點點疼惜的親吻落在她的臉上、和背上。
她感覺到他的饜足,在他回覆溫柔的摟抱下,她再度沉沉的夢周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正酣,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身子一沉,好似被什麼給重重壓著,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因此驚醒。
她醒來才發現,壓她的是他。
她心驚的瞪大眼看著他,簡直不敢相倌他又升戰旗了,若說第二回合他的眼是綠的,第三回合他的眼是紅的!
「你還要?」她不敢置信的出聲,已是責問的語氣,這回復得太快了吧,他是色鬼上身嗎?
他赤裸的體魄與她軟玉溫香的肌膚貼得密密合合,一陣火熱摩檫,他像是嘗了銷魂滋味後,欲罷不能的野獸,慾望的律動直搗得她下身受罪,若說第一回合時歡愛,第二回合時蹂躪,第三回合就是走火入魔了。
她被他『吃』得惱羞成怒,禁不住出拳反抗,瞧她這樣子,他卻嗤嗤的笑出來。
唐月涵幾乎要翻白眼,吃!他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
可憐她不是他的對手,在床上更打不過他,只能恨恨的咬他的肩膀,卻讓他樂極,說她佔有慾強,也想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記,差點沒把她氣得吐血身亡。
直鬧到東方泛白,他終於大發善心饒過她,而她已累極的趴著不能動,半死不活的呼呼睡去。
殊不知,這還只是第一晚,未來的三晚,她的下場都會是如此。
除了行房之事,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欺負她,像是無法喂飽似的胃口極大,但其它事,封無忌是寵溺。
他給她自由,讓她做喜歡的事,不會把她關在房裡,甚至容許她女扮男裝跟著自己回京。
當他是彤公子時,她是他的妻,給她平起平坐的權力,就算讓她爬到頭上,他也無所謂。
可當他是相爺時:她就必須隱身於幕後:成為他的護衛之一,弓他隨行。
畢竟,相爺的身份不同於一般,若讓人知道他有了心愛的妻子,將會置她於風口上,就算是愛妾,也會帶給她麻煩。
那幾夜歡愛時;他主動承諾,他是相爺時,也不會娶妻,當時她聽了心中歡喜;也有深深的感動。
她知道,封無忌不輕易說出口的,一旦說出口,便表示他做得到,其實只要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將來倘若他萬不得已非娶妻納妾不可,她也不會怪他,因為她很明白,世事無常,這世間上,什麼是永恆不變的。
在她內心深處,總是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清冷的理智,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甫一回到京城,皇上的賜婚旨意就下來了,說宰相大人助聖上清理貪官污吏,整頓結黨營私有功,不但賜財帛萬金,還要把聖上和太后最疼愛的七公主許配予他。
當聖旨宣讀完的那一刻,相爺府裡所有的管事、奴僕和護衛,全都安靜下來。
宣旨的公公冒著冷汗,望著相爺那張陰冷的臉色,心中猛念阿彌陀佛,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來宣這個旨,早知道死也要裝病,像小山子和小陸子多聰明,一聽到風聲,病的病、瀉肚子的拉肚子:那些資深的公公更是早就跑得不見人影,偏偏他動作太慢,硬是被皇上交付了這個重任務必把聖旨交到相爺手上。
「相……相相相……相爺……請請請……接旨吧……」年紀不大的小公公,抖得像是風中落葉,隨時要倒似的。
唐月涵和眾人跪在一旁,拳頭悄悄緊握,雖然她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豁達,要想開,可是事到臨頭了,她才明白自己畢竟是凡人。心,還是會痛的;怨,還是有的。
居然這麼快,她原以為至少還要等好幾年。新婚還不到十天,她就得和另一個女人共享丈夫了。
已經宣讀的聖旨,是不可能收回的,她的胸腔好似被抽光了空氣,好半晌才發現,是因為自己太過震驚而忘了呼吸。
她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突然感到有一道視線盯住她,她想也沒想的轉過臉,剛好迎上封無忌的目光。
他在笑。
唐月涵呆住,怔怔的看這封無忌,前頭的公公拿著聖旨在顫抖他們一夥人全跪著,現場安靜無聲,封無忌卻一雙眼緊盯住她,嘴角緩緩往上拉高,詭異地無聲笑出來。
他在笑什麼?
唐月涵心驚肉跳著,一時不知道他又在演哪齣戲?他不接旨,卻盯著她猛笑著而且是奸笑。
「你快哭了。」他對她說著唇語。
啊?
她先是呆愣,繼而恍悟,一張臉羞紅的怒瞪他,立刻也用唇語反駁回去。
「才沒有!」
「你在吃醋!」
「放屁!」
「你愛上我了!」
「作你的春秋大夢!」
「夢想成真,哈哈哈!」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用唇語鬥起嘴來,渾然不理還在等著交差的公公。
這時其它人也奇怪的抬起頭,半天等不到一點聲音,皆不約而同朝前頭的相爺看去,卻發現相爺正和一旁臉生的『新護衛』眉來眼去,兩人側著臉,又是動嘴,又是眨眼的,相爺還抖著肩膀但就是沒有一點聲音,所以無人知曉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這氣氛實在太詭異,皇上賜婚,恩重如山,但眾人皆知相爺脾氣,照道理主子應該會大發雷霆才對,怎麼這會兒卻在發笑呢?
小公公不長眼,見宰相大人笑了,心裡雖然奇怪,適才明明臉色黑得跟閻王索命一樣,怎麼這會兒就笑了?心想大概是高興了,皇上也真是的,叮囑他要小心,人家宰相大人可樂的呢,於是打破沉默。
「封相大人,請接旨吧。」小公公笑咪咪的說。
封無忌回過頭,俊容上一片聖潔,那風華絶代的笑容,俊美得連天地都為之變色。
「公公,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聖旨。」封無忌含笑說道,這話一出口,卻把公公給震懾住了。
不等公公反應過來,他站起身,拉起一旁的唐月涵,對四大護衛命令。
「他們假傳聖旨,將他們扣押住!」命令一下,劉剛四人俱是一震,可是他們都是忠心不二之人,相爺一下令,他們立刻將驚惶失色的公公和其它宮人,全部圍困住。
「你瘋了!」唐月涵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她想停下來,奈何手臂被封無忌牢牢抓緊,直拉著她往屋裡走去。
「封無忌,你會惹怒皇上,會遭罪的!」她掙扎著,試圖勸醒他,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她驚喜、感動,卻也驚恐,因為她不要他為了她,毀了自己的前途。
相較於她的慌張害怕,封無忌卻快意歡暢擁她進懷裡,灼熱的氣息撩著她的耳。
「你放心,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皇上,把這聖旨給廢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說著,輕點了下她的鼻頭。
唐月涵知道他膽大包天,卻不敢相倌他膽子大到這地步,竟要去找皇上廢了聖旨,但隨即想想又不對;他說要去找皇上,卻帶著她往寢房走。
「你要去哪兒?不是說要去找皇上?」
「咱們不走大門,走暗道。」
「暗道?」
正當她一臉驚疑不定忌時,封無忌帶她入了寢房,斥退所有人,誰敢進來殺無赦後,接著打開設在床下的密道,她一臉驚愕下,牽著她一塊兒走下台階,直達皇宮內苑。
唐月涵不得不服了封無忌,所謂狡兔有三窟,封無忌這只千年狐狸居然藏了這麼一個通道。
據說,這個通道連皇上本人都不知道,是封無忌當年助皇上坐上皇位,與朝中元老鬥爭時,從一名三朝元老那裡得知的秘密。後來,皇上要他做宰相,繼續輔助自己,封無忌什麼都不求,只求皇帝要了這座府服這府邸不只有暗道通向皇宮內苑,還有另外兩條通道,一條通向水路;一條通向城外陸路。
當封無忌告訴她這個秘密時,她驚異得啞口無言。
通過這個地道,封無忌便無需隱藏自己的武功,牽著她,快速來到皇宮。
這皇宮深苑的地道,就跟他家後院一樣,熟到不能再熟。
「你順便記一記,能記多少就記多少,以後用得著。」他帶著她左彎右拐,沿路上還有閒睱向她介紹現在是什麼位置。
唐月涵禁不住苦笑,用得著?找皇帝算帳的時候用嗎?她可沒那個膽子擅闖皇宮禁地,幸好,這人對皇位沒有野心,否則……唐月涵暗自播搖頭。
他們來到一處地方,封無忌便停住,他凝神聽了一下,她則在一旁安靜等著,瞧見他嘴角揚起一絲邪笑,接著他帶她往上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你在這裡等著看好戲,我去去就回。」
她覺得奇怪,但沒有多問,因為她知道此刻他們已在皇宮裡,這裡似乎是一道牆,她人就在牆的後頭,上頭有一個小洞,可以讓她看見、聽見裡頭的狀況。
她耐心等著,不一會兒,聽到另一頭傳來驚恐的聲音,她從洞口悄悄看去,就見一個穿著龍袍的男人,正訝異的對著某人大喊───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哼,你說呢,你以為下旨賜婚,躲到這裡來,我就找不到你,拿你沒轍?」
這說話的,不正是封無忌?另一人便是皇上?!唐月涵無比驚語,趕忙用全副心神凝聽。
「這……封愛,聽朕說……是太后的意思,朕真擋不了……」
「擋不了?李榮祿,你當我會信你這鬼話?」
竟然直呼皇帝的名諱……唐月涵在這一頭瞧得心驚膽顫。封無忌,你真有種!
「封無忌,你別不知好歹!朕是皇上,你膽敢如此無禮,不要命了嗎?」皇上怒聲質問,讓唐月涵聽得又是心頭一顫,擔心得連手心都汗濕了。
「沒錯,我就是不要命了!」
「大膽!你、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現在就會知道!」話一擱下,唐月涵原本看得心慌,接下來的演變,卻令她咋舌。
封無忌親了皇帝!
他一把抱著皇上,狠狠吻了他之後,再把他推開,對著已經僵掉的皇上狠聲威脅:「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麼對其它女人沒興趣了吧?李榮祿,你最好收回成命,你要是敢賜婚,我就奸了你,讓你臥枕相陪,夜夜與我歡愛,你知道我的能耐,我說到做到。」
丟下警告後,封無忌甩袖而去,留下那呆掉的李榮祿,坐在椅榻上,張著嘴,遲遲回不了神,在封無忌離開後,他始終維持那個姿勢。
另一個維持驚訝姿勢的,還有唐月涵,直到封無忌來找她時;她也張著嘴,跟皇上一樣的表情。
封無忌卻跟沒事似的;臉上哪裡還有適才氣急敗壞的神態,愉快的牽起妻子的手,沿著地道往回走。
手上的火把將他清俊靈秀的面容照得一暗一亮,讓一旁的唐月涵盯得發呆,見她看著自己,他還對她擠擠眉、眨眨眼,一臉狡黠的笑道:「放心吧,那傢伙經此一事,再不敢隨便把女人塞給我,除非他不要他的屁股,以後他對我更會小心謹慎,再不敢招惹我。」
「你……不怕他驅逐你?」
「驅逐?」封無忌壞壞的笑了。「他需要我效勞的地方還多次幫他整頓了各派勢力,他自以為皇位更穩當了,可以放心的拿捏我,便想乘機把七公主塞給我,沒那麼容易,哼,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哪會讓他的皇位坐得那麼舒服,你看著吧,很快又有大事發生了。」說到這裡,他笑得如沐春風,可唐月涵卻感受到了,他這笑。藏著刀呢。
她靜靜望著這個男人,他狠戾、狡詐,說正不正,說邪不邪,可幸好幸好,唯一的柔情留給了她。
尤其在今日見到他對付皇帝的手段後,更讓她覺得他的心思實在讓人搞不懂。
「怎麼?」見她盯著自己,他挑了挑眉。
她搖搖頭,嘆道:「你這個人,還真是不能以常人度之。」
「是嗎?太好了!」他回給她的,竟是愉悅的笑容。
「你在高興什麼?」
「這表示我在你心中跟普通人不一樣,是特別的。」
「……」她無語,這人高興的點為什麼都跟別人不一樣?明明不是讚美,他卻可以把這話當成讚美之詞。
她忍不住再度嘆了口氣。「你剛才做的事,若是傳了出去,一世英名都毀了。」
「那又如何?」他不置可否的反問。
「你身居高位,執掌權柄,難道不希望留芳百世、萬民景仰?」
「我要他們景仰做啥?我又不在乎他們。」他一臉天經地義。
「……」她再度聽得無言以對。
語氣一轉,他突然笑得天真無害對她輕道:「我只在乎你,如果你可以景仰我,我會很高興的」
「……」她更是無語問蒼天了,真不該哭還是該笑!好在這人的箭頭是朝外,若朝內,自己不死也剩半條命,好險好險。
當她沉思時,猛然感到一股不妙的氣氛,抬頭,剛好對上封無忌深邃如淵的墨眸,在火光底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眼底的火苗也在跳躍。
她心頭陡地大跳,天生的敏鋭和警覺讓她不由自主的後退,可惜她的手還被握在他的大掌中。
「你這樣看著我幹麼?」
「娘子。」他的嗓音突然變得溫柔似水,直喚得她心頭打顫,就聽得他緩緩說道:「為夫餓了。」
喔?原來是餓了?還好還好,她吊得老高的心暫時放下。
「餓了就趕快回去吧,好好吃一頓。」
封無忌含笑點頭。「好,咱們快回去。」回去後,他要好好把她從頭到腳吃個徹底。
唐月涵不嘵得,這一回去,不納妾的封相爺,胃口極大,她將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下集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