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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頂級男奴之養夫十六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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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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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頂級男奴之養夫十六年(全文完)
綠光 -
頂級男奴之養夫十六年
“爹地,我要他。”那天她的一句話,
他成了現代童養夫兼私人奴隸,原以為可以脫離孤兒的苦命,
誰知,被一個八歲IQ180的千金安排人生才是宿命,
小時候陪她唸書,居然唸的是經濟和市場分析,GOD~
他不會就被罵白癡,還要他記住自己的身分!
長大後他交女友她不准,還說她們都是商業間諜……
他的工作、時間、交友圈全在這女王的掌控中,靠!想掐死她!
為了報答她死去的爸的養育之恩,他受她安排出國當業務經理,
還拿到奧運飯店指定服務協議,以為可以在她面前抬頭挺胸了,
意外卻發生,她勘查工地墜入山谷,醒來後什麼都忘了,
哈哈,終於有機會整到她,先來兇她個幾句~
哎呀!怎麼才兇一下就哭了,難道個性也變了,
等等,那這樣公司的開發案她要怎麼決定?什麼~
昨天才看過的案子她今天就忘,現在還拉他手要去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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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7:15
楔子
中國北京
偌大的會議室裏,長桌兩列的幾個男子埋頭簽寫,現場靜默得只聽得見簽署文件的聲響。
一會,坐在左列的男子將簽定的文件推給對面的男子,俊臉上喜怒不形於色,顯得有些冷肅嚴謹,目光灼灼地看著對方亦將文件簽好,暗自握緊了垂放在腿上的拳頭,在官員朗讀簽約協定後,代表“東皇集團”的男子確定得到二○○八奧運飯店指定服務協議!
走出會議室外,隱忍的喜悅終於擊潰了那張宛若鐵壁般的酷臉。
“呂競,我們總算拿到合約了!”走出大樓,看到戰友,終於忍遏不住地放聲大笑。
拿到這一份協議,二○○八年的奧運將會湧入千萬以上人次,而飯店利潤也將上看九位數。
“真的?!”好友聞言,撲上去緊緊地熊抱住他。“你這家夥真是好樣的!”
大庭廣眾之下,被好友熊抱到快要不能呼吸,範季揚壓根不介意,甚至忘了要把他揪下來,只因這一仗真是打得太爽了。
四年前,東皇集團登陸北京,設立東皇六星級飯店,為了打通門路,甚至不惜先到英國設立分公司,再以英商身分入主,只為了方便不少內部作業問題。當年覺得何必繞遠路,但直到他現在手中拿著這份合約,他才發現其中奧妙。
若不是英商身分,想拿到奧運飯店指定服務協議,恐怕得再費多點心神才能打通關節,思及此,他不由得不想到她。
那個教他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總裁真是神機妙算呢!”呂競十分佩服的道。
聞言,範季揚俊臉發臭,推開呂競,用鼻子哼氣。“對對對,都是她的功勞,我在中間穿針引線都是白搭。”轉身走人,喜悅瞬間被抹平。
“嘿,總裁對你不差,你幹麼老是一提起她就擺臭臉。”呂競跟上,替何瑞芽抱屈。
“我有瑜亮情結行不行?”範季揚哼了聲。
說瑜亮情結,他可真是太抬舉自己了。
畢竟她AB何瑞芽,可是東皇集團總裁,而他呢,哼,不過是十幾年前被她欽點的小小玩伴,如今也不過是分公司的小小業務經理罷了。
他跟她,比都不用比,一個是爛泥,一個是浮雲,而且是清透無垢的白雲。
“別這麼說嘛。”呂競苦笑著。“我的處境不和你一樣?你幹麼這麼想,換個方向想,像我就挺感謝你,要不是你順便帶我走,說不定離開育幼院之後,我會變成一事無成的街頭混混呢。所以啦,我也要感謝小姐慧眼識英雄地點中你。”
“是啊、是啊,我會照三餐膜拜她,不忘給她三炷香。”範季揚哼道,但心裏完全不這麼認為。
雖說他和呂競是從育幼院一起住進何宅的,但那大小姐的惡行,恐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刁蠻、任性、狂妄、歹毒……可惡!還有什麼字眼能夠更貼切地形容那女人給予他的貼身之痛?
“喂,這麼說多不吉利。”
“她吉不吉利關我什麼事?”嘖,真能靈驗,早八百年前就靈了,豈會等到這當頭?“不管了,我要去找劉質,你先回去吧。”
“你又要去找她?”呂競眉頭皺起。
“總算拿到合約了,好歹她也從中幫了我不少忙,我去謝謝她有什麼不對?”像是想到了什麼,範季揚深沉黑眸微瞇,威儀駭人。“怎麼,我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敢情你是那女人的線民?”
還是和以往一樣,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準他做那、不準他做這的?
“沒……”呂競心虛地低下臉,突然感覺到擱在西裝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著,他立即接起,剛好趁機轉開話題。“喂?我是呂競……何夫人,欸?何夫人、何夫人,怎麼了?別哭、別哭……”
範季揚聞言,皺起眉看著他,只見他聳聳肩,追問著AB
你冷靜一點,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熱鬧街上人聲鼎沸,但範季揚的世界是a靜無聲的。
六年前,何老爺去世時,何夫人一滴淚都沒流,如今竟哭了,甚至還哭得失去冷靜,肯定是發生大事了。
而能夠如此撼動何夫人的事……
“總裁出事了?!”
呂競喊出口的瞬間,範季陽沉痛地閉上眼。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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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7:36
第一章
鎂光燈閃爍著,現場掌聲如雷。
育幼院的孩子在遊樂室裏排排站,總共排成兩列,最小的年紀不滿一歲,最大的今年都已經十三了。
“為了讓更多人能夠幫助育幼院的小孩,東皇集團決定領養一名小孩,拋磚引玉,希望有更多善心人士、對孩童有愛心的人能夠參與這個活動。”東皇集團總裁站在講臺上發表宣言,剛正的臉上滿是真誠,他的愛心不容污蔑。
不過,育幼院裏年歲較大的孩子可就不這麼想了。
“嘖,作秀。”開口的是個頭頗大的範季揚,清俊的臉龐帶著世故的痕跡,深邃的眸裏有著不屬於這年紀的憤世嫉俗。
“噓~”跟他最麻吉的呂競小聲警告他。
“本來就是。”
“就算是,也不要說出來。”啊,鎂光燈靠近了,趕快笑,
“你很惡心耶。”範季陽有點想吐。
“再惡心也要笑啊。”
範季揚嫌惡地別開眼,不看麻吉的虛偽笑臉,更不看那個好心要領養人的何叔叔,反正不關他的事。
當範季揚這麼想時,東皇集團總裁已經牽著寶貝女兒出場,霎時鎂光燈閃耀得快要戳瞎眾人的眼。
“好可愛的小公主。”身穿純白小禮服,頭上戴著閃亮亮的皇冠,明眸皓齒,賽雪肌膚白裏透紅,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立體而吸引人,這小女孩長大,肯定是個男人殺手。
只是,這當頭何總裁帶著女兒亮相究竟是為哪樁?
“我決定由我的女兒挑選,而挑選到的孩子會成為我女兒的玩伴,也會是我東皇集團培養的精英幹部。”何總裁話一出口,在場記者驚詫連連,焦點立即鎖定何家小公主的動向。
不一會,只見她停在一個個頭頗大的男孩面前,沉著而不容置喙地道:“爹地,我要他。”
小公主何瑞芽話一出口,數十雙眼立即瞪向雀屏中選的男孩──範季揚。
“這小公主真是識貨,挑了個最漂亮的孩子。”有記者細聲議論著。
“哇,這該不會是現代童養夫吧。”該說那孩子的命是好或壞呢?
人生沒到盡頭,也沒人能夠論斷。
範季揚一臉錯愕,瞪著眼前只到他胸口,看起來很瘦小,一拳就可以打飛,又穿著可笑公主裝的小女孩。
“我不要。”他想也沒想地道,一臉不屑到極限的表情。
他話一出口,現場揚起陣陣抽氣聲。
“原來是個傻子!”
“可不是嗎?這天大的恩惠,還不趕緊把握,肯定是腦子壞了。”東皇集團的精英幹部教育哪,往後肯定是東皇的棟梁,要是再幸運一點娶了東皇小公主,人生就平步青雲,一飛衝天哪!
畢竟,東皇集團可是近幾年最受矚目的度假集團,其事業版圖橫跨美亞兩大洲,要是被栽培,就算在東皇得不到好處,也能夠在其他企業行走無礙了。
最好的例子便是東皇小公主,她自小接受東皇的精英培訓,八歲年紀,IQ卻有一百八。
集智慧和美麗於一身,宛如東方維納斯的東皇小公主,是讓眾人忍不住會多看兩眼的狠角色。
何瑞芽不管身後大人議論紛紛,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睞著始終不肯正眼看她的範季揚。“我就是要你。”語氣十分篤定且勢在必行。
“我偏不要。”他哼了聲,一貫的吊兒郎當,存心跟她槓上。
有錢了不起!想買他?也看他賣不賣呀!
“開個條件。”她走近他,小聲議價。
“嗄?”
“只要你肯來,我就帶他一起走。”她指著他身旁的呂競。
她觀察他很久了,從一開始他就一臉無聊加厭惡地躲在眾人背後,可惜的是他身高高人一等,還是讓她清楚地看見他的表情。而其中唯一和他有互動的人,就是旁邊這個笑得很ㄍ 的家夥。
範季揚難以置信這小小的娃兒居然對他開條件,而他身旁的家夥也真是笨笨地攫住他的手,恍若他是他汪洋大海中的唯一浮木,只要緊拽著他,他便能夠帶著他前往大難不死後的富貴榮華。
他能怎辦?
誰要他倆一起長大,呂競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呢?
為了呂競這笨蛋,範季揚開始了他充滿荊棘的人生。
原本以為他和呂競是一起被收養,但住進何宅之後才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還是保有原本的姓名,只是監護權在何老爺手上,叫他一聲老爹,負責和小公主為伴。
談談何老爺吧。
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之後,範季揚開始極度懷疑如此忠厚老實兼善良天真的大好人是如何經營那麼大的事業,又是怎麼會生出心思如此歹毒的女兒?
答案無解。但無所謂,因為何老爺對他非常好,說是像對待親生孩子般的疼愛也不為過,何瑞芽有的,除了那些發飾裙子、一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兒之外,他一定也有一份。
為此,他曾經偷偷哭過,畢竟他也有過那麼多愁善感的少男時期呵。
至於何夫人……該怎麼說呢?她就是一個集溫良謙恭讓之大成的傳統婦女,很媽媽的一個媽媽,真不懂,這麼嫻淑雅德、外柔內剛的女子怎會生出行徑如此蠻橫的女兒?
“你幹麼老是把小姐說得那麼壞?”呂競頗替何瑞芽抱不平。
這家夥很顯然地忘了究竟是誰為了他踏進這乖舛人生的。
說他惡意抹黑何瑞芽?
好吧,不如就這麼說吧。
與其說他是何瑞芽的玩伴或是伴讀,都不是挺恰當的,倒不如說他是她的私人……奴隸。
雖說她從來不動手動腳,給他來場皮肉跳顫,但那張該死的嘴一樣可以讓人下地獄。
“你是白癡嗎?為什麼連歐洲經濟組織都不知道?!”何瑞芽染桃嫩唇輕掀,聲音脆亮如黃鶯出谷,然話語之狠毒輕薄如刃,殺人於無形。
那一年,她九歲,他十三。他開始沉思,一個九歲的女孩為什麼會跟他談論歐洲經濟組織。
這年紀的孩子不是正好動嗎?
育幼院裏這年紀的孩子每個都活蹦亂跳,一個個像脫韁野馬怎麼抓也抓不住,反觀她,每天只要從貴族小學放學之後,立即有三兩個家教輪番上陣,教她語文、經濟和市場分析。
為什麼九歲的孩子,從小就得承受這麼多?也不懂向來對事業版圖不是很積極的何老爺和向來慵懶偷閒的何夫人要如此對待她?
他想,也許是因為何瑞芽這獨生女,往後得扛下東皇這個重擔,為免日後痛苦,所以從現在猛打基礎。
為此,他可憐她,也釋出善意,想要偷偷在她放學之後帶她到何宅圍墻外頭玩,讓她見識見識花花世界的奔放,自己也趁機自繁重課業中偷出一絲空閒,豈料她說──
“你白癡啊!我今天還要上經濟學的課,要是不早點回去,教授若是走了,你要教我嗎?你能教我嗎?你拿什麼教我?!”她美美的臉,美美的嘴,美美的表情,配上醜陋到極點的口吻。
×的!他發誓,日後他要是再管她閒事,他……幹麼發誓?反正大不了別理她,不就得了?
所幸,何老爺給他安排的課程也重得讓他無暇思及其他。
後來,他才知道,她的功課和行程全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在她小小年紀裏,早已規劃好自己的人生,而他的人生就糾結在她的計劃裏。
日子一天天地過,小公主慢慢長大,不饒人的嘴稍稍收斂,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理喻的控制欲。
“六點下班,你為什麼八點才到家?”
才剛踏進客廳,便瞧見何瑞芽雙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
“臨時有其他業務變動,有問題嗎?”他眉頭微皺。
怎麼,他進公司實習之後,也得開始接受她的掌控欲了?
“我告訴你,你幾點下班,就必須給我幾點回到家,要是臨時有事情耽擱,一定要撥通電話回來。”
何瑞芽黛眉微皺,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他霎時感動了。原來這丫頭是在擔心他啊……
才怪!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分!”
後頭這句話,讓他方興的感動徹底破滅。
對啦,他只是一個被收養的小小伴讀兼玩伴,他很自知分寸的,所以他努力在工作上報答何老爺了,這樣不行嗎?
瞪著她離去的背影,連身的衣裙微勾勒出女人的曲線,她不愧擁有東方維納斯的稱號,有著令男人入魔的軀體和臉孔,但遺憾的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她勾動不了他半絲的蠢動。
那種個性,誰受得了啊!
以為她的壞已經到了極限嗎?
錯,接下來的,還有更慘絕人寰的──他堂堂伴讀真正被貶為三等奴才的契機。
客廳裏甜言蜜語隨著科技透過發基臺,在彼此的手機裏頭你儂我儂,口水吐得滿天飛,恨不得掏心掏肺,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如此義無反顧地狂戀著。
話說得正陶醉,範季揚壓根沒發現有道視線已經瞪了他很久,瞪到眼澀,站到腳酸,那視線的主人才捧著早已涼透的咖啡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再繞到他對面的沙發坐下,然後──
鏘啷一聲,咖啡杯很神奇地從她手中飛走,落在遙遠兩公尺外沒鋪上地毯的大理石地,在熱線情話中殺出一道異常吊詭的聲響。
範季揚總算抬眼,眼前的何瑞芽靜默不語,用她美麗的大眼,輕輕地向右移動,無聲地告訴他──去處理。
他濃眉皺擰,不悅擺在臉上,捂住手機,小聲問:“你在幹麼?”不要告訴他,她已經練出特異功能,手上的咖啡是她用眼睛瞪飛的。
“去處理。”粉嫩菱唇微掀,恬淡得沒有溫度。
“你在整我?”喂,沒事到他面前飛咖啡,再叫他去整理?
“還是你要我自己整理?”她看著自己如羊脂玉般無瑕蔥白纖指,像是漫不經心地喃著,“唉,真不知道這個家到底是誰在作主的?”
音量不大,但他聽得一清二楚;口吻輕得像是喃喃自語,但是字裏行間卻已經惡意點出彼此的身分。
範季揚滿腔熱血被她一席話給澆得冷顫直起。
這個八婆~偷偷瞪她,三言兩語打發還握得手心發燙、手機彼端的女朋友,他卷起袖管替小公主善後。
雖說,在何家,在老爺和夫人的縱容之下,他和她是平起平坐的,然而實際上,光是姓的不同,就注定兩人身分永不相同。
她是小姐,而他……什麼都不是。
不過,面對她的機車單行道,他自然也有他的因應之道。
大不了,一見到她就閃,有她無他、有他無她,如此一來便能相安無事。只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忘了還有其他因素的糾葛。
而她的過分幹預,是在何老爺去世的那一年,何瑞芽以十八歲的年紀修得雙碩士學位,入主東皇,被股東們一致推上總裁之位。
從此之後,她變本加厲。
時間完全被她掐得死緊,不準他亂交友,不準他和公司股東太接近,不準他交女友……是的,沒錯!夠沒人性吧!
“不可能!”
東皇總裁辦公室裏傳來範季揚的怒咆聲。
“她是。”何瑞芽的聲音不疾不徐,淡懶無波。“我警告你,不準你再私下跟她見面,否則我開除你!”話到最後,利鋒乍現,不容置喙。
“依雯不是間諜!”他抱頭吼著,有股衝動想要衝到何瑞芽面前,掐住她那嫩白細致的頸項。
×的!他想掐死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個動作每每在他入夜即眠的前一刻再三在腦海中推演,他想,要是真實操演,絕對是一次OK到底,絕無NG。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呂競在旁小聲勸言。
事到如今還冷靜個屁啊?!範季陽瞪著他,無聲罵了句走狗。
“她是!”然而何瑞芽的態度比他還強硬,黑白分明的大眼深藏著絕對堅定的光痕。
“給我證據。”
“目前沒有。”
“哈,那你在耍我?”哼哼,他冷笑兩聲,瞇眼瞪著她。“要定一個罪犯罪刑,好歹也要有呈堂證供,你連證據都沒有,要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陳依雯,他交往才兩個月的女友,兩人目前正是濃情蜜意,打得正火熱,她竟然說依雯是商業間諜,簡直是可笑透頂。
說穿了,她根本是不允許他交女友,真把他當作下人看待,生死全由她掌握。就因為她此等行徑,害得他在公司備受議論,但那些蜚短流長,他當放屁,而她的惡毒,他可是點滴鐫鏤在心。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見她緘默不語,他噙著三分邪氣、七分輕佻來到她面前,笑得萬分放蕩。“所以才故意要掌控我吧?”
何瑞芽眉眼不動,清麗面容無波,只見她唇角微掀,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意味不明,但看在範季揚的眼裏像是輕蔑,氣得他眼角抽搐。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她斂下長睫遮去眸底澎湃的情緒,懶得回應他自以為是的幼稚攻擊。
“本來就不信。”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惡意栽贓,說到底,她只是想要掌控他的人生,玩他一輩子!
“但我不會拿東皇開玩笑。”再抬眼,清綻的眸子沉篤有神。
“什麼意思?”真要開除他?
他不敢說自己幹下多少彪炳功績,可他沒有愧對公司。
“我要調動你的職務,且今日立即生效。”何瑞芽將桌上的人事調動公文丟給他。“呂競也會跟著你一道去。”
範季揚瞇緊沉冷黑眸不語。
“立即到英國分公司上任,職稱是業務經理,裏頭有今天下午四點的班機機票。”她看著他,面無表情,清麗面容依舊美得教人屏息。“你不願意也要接受,不要忘了是誰栽培你,你要是敢私自離開東皇,怕是我爸在天之靈都會哭啊。”
×的!拿老爺壓他!
燃著怒火的黑眸妖冶,她最後那句話真是殺進他心底最深處了。
他可以不鳥她,但他不能忘卻老爺對他的好。
可是,要是今天就去,他豈不是連跟依雯說再見的時間都沒有?!
×的!真是個魔女,她最好保佑她可以長命百歲,等著他回國惡整她!
於是帶著簡單行囊,拎著最佳損友,範季揚搭上飛機,揮揮衣袖割捨他的愛情,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遇到何瑞芽的那一刻開始,便已宣告無解。
然而,另辟戰場,卻又激起他無限生機,他化悲憤為力量,決定拚出一片天給那狼毒女子看,讓她知道,他不會一輩子都被她踩在腳底下,有一天,他會成為她頭上的那片天!
來到異地可以逃開她的束縛,勉強也算是佳事一樁。
可,她遠線操作,每個星期的視訊會議上,處處打擊他,事事給他安排,不讓他盡情發揮,甚至阻擾他交友,每要和人交往便得要經過她的再三確認,至於女友,哈,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不過她小姐好心得很,初一十五便要公司總經理安排個高級應召女進他的房……他覺得自己好可悲,開始恨她、怨她,但也告訴自己,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她跪在地上舔他的腳,然後囂張地下達命令,要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
等著吧!
但,範季揚現在開始擔心,這個願望永遠也達不成了。
從北京輾轉回到臺灣,以最快的速度一路馬不停蹄地來到醫院加護病房,病房外,東皇的幾位大老幾乎全員到齊,而何夫人哭得面色憔悴慘白,哭得他心驚肉跳。
“何夫人。”他的眉眼嚴肅而剛毅的走向她。
“季揚、阿競,你們總算回來了。”何夫人一見到他們兩個,眼淚掉得更加沒完沒了。“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感覺她冰涼的指尖微顫,不由得心頭緊縮,希冀把她的不安和慌亂全都過渡到自己身上。
“沒事了,別擔心。”他低沉如絲絨般的嗓音帶著魔力,迅速安撫著她狂亂的心思。
“可是,她一天一夜都沒清醒,昏迷指數始終偏低,你要我怎麼不擔心?”何夫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過看到這兩個孩子回來,心總算是踏實了一些。“要是連她都……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範季揚眉頭攏緊,深邃黑眸瑟縮了下,感覺心被扎痛。
透過玻璃窗看向裏頭的病房,那個在他眼中最可惡最歹毒的女孩,如今面無血色,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那管子恍若是插在他心頭上,痛得他心絞魂斷。
該死,他都還沒凱旋歸國,她怎能有事?!
雖說他曾經幻想過掐死她,但那只是一時的氣頭上,再惱她,也從未真正希望曾有過的幻想真的落實。
況且,他還沒有把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羞辱回報給她,她怎能真的有事?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沉聲問。
人好好的,怎會莫名其妙地躺在醫院裏了?
“也不曉得,昨晚她和評估小組前往東海岸勘查飯店預定地,也不知怎地,竟掉下山谷。”何夫人緊扣著他的手,才有勇氣將始末原由說清楚。
“山谷?!”他的心狠狠揪痛著。
那樣瘦弱的身子掉下山谷?她怎麼受得了那樣的撞擊?
他光是想像便覺得渾身發痛,呼吸困難。
“怎麼掉下去的?”
“不知道。”何夫人搖頭。
“怎會不知道?”既然是跟著評估小組去的,那麼她出事時,身邊總該有個人吧。
“出事的時候,瑞芽只有一個人,評估小組發覺不對勁的時候才到山谷邊尋找,在欄桿底下發現她的手機,往山谷看下去,便瞧見她躺在底下的礁巖上頭,她身旁的海水是一片慘不忍睹的紅……”話到最後,何夫人幾乎是泣不成聲。
何夫人一字一句如泣如訴,化為刀刃剮著他毫無防備的胸間,痛……沒有盡頭地蔓延,痛酸了他的眼。
他承認,何瑞芽有時候是機車了一點,跋扈又兼囂張了一點,但是在公事上,他是敬佩她的,她確實是個可怕的行銷策略兼業務開發高手,眼光又遠又準,雖然行事作風果斷強硬,但是大刀闊斧的氣勢能夠斬絕公司內部不必要的紛爭。
她確實是不負何老爺的托付,將東皇版圖拓展得更大,這點是不爭的事實。
若是連她都不在東皇了,他還要為誰打拚?
“放心,讓總裁好好休息吧,公司有我們,不會有問題的。”
範季揚挪回視線,看著開口的男子──東皇集團大股東姚示泓,身兼集團總經理一職,和何家的往來在何老爺過也後變得平淡不少,沒想到這時候他竟會出現在這裏。
範季揚眉頭微揚,俊臉生怒。誰在說公司的問題了,他人在醫院,然而擔心的卻不是瑞芽,那他又何必走這一趟?
難不成是想要確定瑞芽是否……
“可以進去了。”醫師從加護病房裏出來,打斷了範季揚一閃而過的思緒。醫師看著何夫人,唇角薄噙笑意,“昏迷指數已經升高,狀況穩定下來,應該已無大礙,你不要擔心。”
“謝謝、謝謝。”何夫人感激地緊握著醫師的手,隨即進入病房內。
範季揚看了姚示泓一眼,隨即跟在何夫人身後走進去。
加護病房裏飄散著難聞的氣味,冰冷的儀器運作著發出聲響,空氣是凝滯的,連帶著心也是糾結的。
何夫人在病床旁坐下,緊握著女兒沒有血色的手,而範季揚只是靜靜地看著恍若沉睡中的她。
把那些礙眼的管子拔除的話,那麼,她看起來確實像極了在沉睡。
只是,眼窩有些深陷,臉色蒼白得發青,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念她近乎霸道的無理取鬧,伸出她的纖纖長指,對著他說:“範季揚,我警告你,不準給我亂搞男女關係,玷污了東皇集團的名聲!”
呵,他是命中帶賤,還是基因藏著SM的特質,期待著受虐?
自嘲的一笑,卻瞥見那因極度沉睡而顯得枯槁的長睫微顫了下,他脫口而出,“瑞芽!”
何夫人聞聲,抬眼直瞅著女兒,發顫的手撫上她冰涼的頰,只見她長睫顫了顫,倣佛等了一個世紀般之久後,她張開眼。
“瑞芽!”何夫人喜極而泣。
範季揚心底埋著惡人歹死的想法,為她的蘇醒高興得渾身發顫,但仍不忘催促護士前去叫醫師過來。
然而,蘇醒的睡美人乏力地眨了又眨那雙無塵水眸,啞聲喃著,“我怎麼了?”糟,喉嚨痛得像是被石子磨過,幹澀得像火燒。
“沒事了、沒事了。”何夫人安撫著她,突地發現她的目光很迷離,有些疑懼地問:“瑞芽,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又不是頭殼壞了,問點難的行不行?張口欲揭曉答案,腦袋竟是一片空白。“呃……”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眼熟的人,為什麼她竟想不起她對方是誰?
腦袋像是有什麼在慢慢成形,但她卻無法窺探到原貌。
“瑞芽?”何夫人擔心得淚水激湧。
“我叫瑞芽?”嗯嗯,好像吧,她對這個名字有點熟,只是……“你……”
“記不記得我是誰?”範季揚哪裏受得了這種慢版步調?擠到何夫人身旁,一雙虎眼直瞪著她。
何瑞芽虛弱地閉上眼,再睜眼後神情不安又閃爍著恐懼,“你又是誰?”
“嗄?”她竟問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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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7:52
第二章
做過精密的各式檢查之後,醫師非常嚴肅地告知何瑞芽的確實病名──短暫性記憶障礙,而並非失去記憶。
所謂記憶障礙,指的是她的部分記憶尚未回籠,學習出現障礙,組織能力會有瑕疵,記憶力更是差得教人發指,許多事說完即忘。但不管如何,這總比原先推測的失去記憶還要好上一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醫師的判斷也確實無誤,在她清醒過後的幾日,她的記憶逐漸回籠,慢慢地想起了所有的事,也記起了大部分的人,但是,卻不記得意外事發當時的事,而且,他範季揚,竟也不在她的記憶裏頭。
當然,不只是他被拒絕在她的記憶裏頭,然而依照醫師說的,只要告知她之後,她的記憶便會慢慢恢復。
但是呢,她的情況特殊得教人快抓狂。前天告訴她,他是誰,她昨天就忘了,昨天告訴她,她今天又忘了,她老是忘了他是誰,不斷地重復,像是蓄意把他遺忘,實在是教他氣得無以名狀,深陷在無可奈何的疲憊之中。
醫師說啦,人體是奧妙的,會自動修補其傷痕,只是究竟要花費多少時間,依每人體質不等,有人一兩個月內便恢復,也有人得拖上一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不過問題是,不會因此而改變個性吧!
“呃、你、呃、你……”
範季揚瞇起幽邃黑眸,如鷹隼般緊鎖定眼前這個欲言又止、局促不安又怯懦駭懼的清麗佳人。
見鬼了!她不是何瑞芽,絕對不是!
他所認識的何瑞芽才不是這個樣子!八歲的何瑞芽,在初次見面時就當場和他談起買賣交易,那時據他所知,她的智商便已經破表了。九歲的何瑞芽,會和他討論歐洲經濟組織的內部憂患,其神情平穩內斂,口吻激情熱絡,外加附贈白癡兩字,她的成熟度比外表還多兩倍以上。
等到她年歲漸長,慢慢懂得白癡兩字是次等傷人的話後,她不屑再使用,換上更加犀利且殺人於無形的用詞。
那張嘴,損人一流,語出如箭,沒一個能夠逃過她的亂箭陣。
而如今,她竟在他面前畏畏縮縮得說不出話?
殺了他吧!
“你、你、你……”
“不要再你了!”範季揚不耐地吼了聲,像是要把他累積三個月的憤怒一古腦地往外傾洩。
她變成這樣,他要怎麼報復啊?他那麼辛苦地經營人脈,拿到奧運服務協議,他要拿來炫耀給誰看?
都快三個月了,外傷全都好到不見痕跡,但她的腦袋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個性更是一路倒車行駛,愈來愈不像她。八歲時的她,都比現在的她還要再強上數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何瑞芽緊抓著文件,粉顏恐懼得無以復加,一聲對不起快要隨著她的彎腰一路滾進地獄裏。
“不用跟我對不起!”老天啊,長這麼大,在認識她的十六年又二十八天裏,他從沒聽她說過一聲對不起,如今一口氣說這麼多,她是不是打算要把這輩子的存量一道提領完畢?“我只是在問你看法。”
她手上拿的文件,正是她出事前到東海岸評估的紀錄報告,由於這部分當初是她一手策劃的,他當然要把這個案子丟給她,讓她作最後決定,然而案子在她手上,都已經過了幾天了,她居然吭都不吭一聲,到底是怎樣?
“我、我不知道……”她羞愧得臉都快要貼到地上。
“你一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要跟他說她看不懂。
“我忘了。”扁了扁嘴,柔傃小臉上滿是委屈。“我發誓,我昨天真的有看,可是、可是……”
不管她看再多次,看過即忘……她的腦袋肯定出問題了,這實在不該是她的能力。以前她總是過目不忘,依據眼前的情勢即能夠著手規劃十年後的目標進程,但是她現在卻遲緩得令自己好心急,愚鈍得好想去死。
範季揚深吸口氣。“你又忘了?!”喂,她破表的智商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看看看,已經看了快要一個星期,要她看完趕緊寫下看法,如今卻只告訴他一聲忘了?!到底要他這個代理人怎麼辦?
他氣得牙癢癢的,不意瞥見呆站在他面前的何瑞芽粉顏刷白,下一刻,豆大淚水毫無預警地嘩啦啦落下。
哇靠,居然哭了!
範季揚眼睛快要突出似的瞪著她,難以置信她、居、然、哭、了!
認識她十幾年,別說哭,就連眉頭都不曾見她皺過,在何老爺的告別式上她也堅強得令人心疼,如今,他不過是隨隨便便吼一聲,便吼出她一把眼淚……他更加肯定,她不是何瑞芽,她一定是被什麼附身了!
耳邊抽搭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兼六神無主。
“不準哭!”他想也不想地吼著。
何瑞芽聞言,抽了口氣,不敢發出聲音,然而淚水還是B啦B啦地狂掉。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會在人前落淚的,但此時此刻,她偏是管不住淚水,感覺靈魂深處像是被蓋上了一層紗,她的腦袋是清楚的,可她的反應是模糊的,她像是沉在水面,處在一種極為格格不入的狀況裏。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能允許自己變得這麼懦弱,這麼沒用。
範季揚閉了閉眼,覺得頭好痛。他寧可待在公司加班加到死,也不要在家裏陪她。
為了她,他回到臺灣,搬回何宅,放下在國外分公司打下的江山,暫時頂替她的職務,才知道她的工作量多得驚人,忙得他日日加班,拖著酸痛身軀回家之後還得繼續照顧她。
這種變化,是他想都沒想過的。
瞧,叫她不準哭,她就不敢哭,頗符合他當年的鴻圖大願,但說真的,一點都不過癮,心頭反倒是悶透了。
“……對不起,我不是兇你,我向來這樣的,你只是忘了……當我在放屁吧,別哭了。”
他軟聲哄著,對她招了招手,她遲疑了下,移動了腳步,卻還是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
範季揚眼角抽搐,覺得好無力。
呂競到底死到哪裏去了,為什麼要把她丟給他?!要是她等一下不小心被他給掐死了該怎麼辦?
“我很可怕嗎?”他問得無奈,同時努力地揚起笑。
是的,自從她得了這個混蛋記憶障礙之後,她變得怕他,甚至極度不願意和他獨處,可天地為鑒啊,他也不想,只是何夫人以想要她早點恢復記憶為由,要讓她最熟悉的人陪伴,藉此刺激腦部,讓他不得不相隨。
何瑞芽想著他的問話,很認真地思考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剛才叫我要做什麼?”算了,他不想要知道答案了,自動Pass,當他沒問。不要告訴他,她剛才在那邊你你你很久,現在也忘了剛才到底是在“你”什麼。
她清靈水眸微轉,顯眼的五官皺成一團,用很輕很輕的氣音問:“你到底是誰?”他長得挺好看的,但是表情好兇惡,她好害怕。
×的!到底要問幾次才爽?!“我是範季揚,音同很犯賤的犯,你給我記清楚!”不要再問了!範季揚跳了起來,像只嚴重暴走的鬥雞。
問問問,她到底要問幾次啦!
昨天不是才問過嗎?!難不成要他每天起床時自動走到她房間自我介紹一次,每晚臨睡前再補上一次,好讓她把他的名字完全敲到心間裏?!
有沒有搞錯啊?!
她把他欺淩到那種地步,如今,她一句簡單的“你是誰”就想要把過往仇恨一筆勾銷嗎?
把他給忘了,他的冤屈向誰討?!
“哇哇哇~”接著她的,眼淚噴泉似的狂奔。
兇她~沒人性,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人兇過她的呢。
“想哭的是我!”想比誰哭得大聲嗎?“啊~~”
他的辛酸和委屈啊,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苦撐著他努力到現在的?她竟把他給忘了、把他給忘了,他他他……快氣死了!
想哭,就一起哭吧!
呂競一踏進客廳,便教眼前的陣仗給嚇著,想要偷偷摸摸地離開這塊是非之地,豈料卻被眼尖的範季揚一把逮住。
“交班!”範季揚揪住他的衣領,不容置喙地道。
“已經十二點了耶。”他很累捏。
“誰理你啊?!”範季揚粗暴吼著,幽深大眼泛著紅光和水氣。
×的!他真的想哭了。
要是她一輩子就這樣了,他要如何是好?
呂競嘆口氣,抓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向何瑞芽,彎下身,用應付小孩子的口氣說:“小公主,已經很晚了,我們上去睡覺,好不好?”
“喂,你當她是腦子壞了,變成白癡了嗎?”範季揚不悅地回頭瞪他。
別用那種口吻跟她說話!感覺像她退化成幼兒了。她明明很正常,只是容易遺忘一些事,有點學習障礙而已。
“她現在腦袋不清楚,用哄的嘛。”
“她很清楚,她沒問題,只是個性有點變了。”拜托,只是反覆性的遺忘,又不是真變傻了,也不是永遠都不會好,幹麼還要哄她?“算了、算了,我帶她上去睡覺。”
伸出手,想要將何瑞芽拉上樓,卻見她躲到呂競身後,而他伸出的手很尷尬地浮在半空中,指尖的那頭無人回應。
“我帶她上去好了。”呂競見狀,回身哄著,她立即蹦蹦跳跳地跟著他上樓。
“等等,你知道他是誰嗎?”範季揚沉聲問著,長指指向呂競。
何瑞芽看了呂競一眼,軟聲說:“他是呂競啊。”回得萬分理所當然,恍若跟他再熟識不過。
範季揚皺擰濃眉,懶得理睬心底那抹快要沉進地球核心的落寞,揮揮手,要呂競快快帶她離開他的視線。
客廳,瞬間靜謐,他跌進沙發裏,沉痛地托著額,揉著抽痛的額際,卻揉不散心底的那抹痛。
他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轉變。
他寧可何瑞芽還是以往那個囂張蠻橫到教人想掐死的惡毒魔女,而不是一再把他遺忘的清純佳人。
他曾經幻想過千萬次,想著要怎麼回報她以往的欺淩,要怎麼讓她嘗嘗當年她奉送的各種心酸,但是現在,就算永遠沒機會回整回去也無所謂了,他寧可她還是原來的她,繼續欺負他也沒關係。
只要她不要忘了他,不要怕他……
“關於北京的運作模式,在明年一月會完成最後統籌和交通網接駁,至於在臺灣東海岸的開發案……”
開發會議上,身為代理總裁的範季揚著手處理一件件正開發或開發中的案子。一開始會議頗為順利,但當案子來到何瑞芽決策的東海岸開發案時,四處爆起竊竊私語。
嗯,說私語似乎不太恰當,因連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依我看,何總裁是聰明過頭,在發生意外之前就傻了,竟想要開發東海岸那塊毫無利用價值的山坡開發地。”有人訕笑著。
也莫怪他人如是說,畢竟他也特地去勘查過地形,想要打造東海岸的花崗巖,要費上的人力、心力和時間,實在不太符合市場機制。連他也不懂,她當初為何會想要開發那裏。
他也繞到她出事的地點,就在公路旁,她就那樣不知原因為何地掉落谷地。
想像那一幕,還是教範季揚心頭刺了下,然而耳邊的訕笑逼得他不得不趕緊收回心神。
“呵,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吧,搞不好是故意來場意外,假裝她是因為意外變笨。”有人沒良沒心地哈哈大笑,更有人很不怕死地附和起哄。
端看這會議上的氣氛,就可以知道何瑞芽平時做人有多失敗。
但這也怪不了她,再天才的人還是有罩門的,而她最大的缺點則來自於她無法圓融。
生活太封閉,太急著要長大,讓她的人生只在家中和校園、公司之間來回奔走,她忙得根本沒時間交朋友,怎會知道如何八面玲瓏不傷人心?
哼,他能贏過她的,大概也只有這一點了。
“最好笑的是,居然換了個毛頭小子當代理總裁,咱們集團裏的人都死光了嗎?”又有個大老如是說。
範季揚濃眉微揚,多想告訴他──可不是嗎?
現在可是開疆拓域的年代了,要不是這些年輕人有著新穎想法跟得上世界潮流和脈動,替公司爭取大筆交易,賺進花花銀兩,公司還撐得下去嗎?像他們抱著那種死八股又守舊的想法,就準備乖乖領紅利領到死就好,搶什麼大位啊?
“瑞芽那丫頭眼睛也真是瞎了,竟調教個狼子野心,依我看,說不定這個家夥仗著幾分俊秀色誘瑞芽不成,所以他就把她……”
範季揚不等那人說完,橫眼瞪去,卻聽見有人出聲制止,“喂,開開玩笑無所謂,但要是再胡說八道下去,就連我也要生氣了。”
範季揚挑高眉,難以置信開口的竟是姚示泓。
哎呀,什麼時候跟他這麼麻吉,還開了金口阻止這群老頭無邊無際的想像力。
不過話說回來,他能夠順利接任代理總裁,除了他和何家關係匪淺和拿下奧運指定服務協議之外,也因為姚示泓的力挺。
這狐狸現在玩的到底是哪一種把戲?
和他非親非故,為何對他這麼好?他要是沒記錯,在他尚未離開臺灣之前,他對他的存在有諸多怨言,瞧見他時,總是以四十五度角移開視線,跩個二五八萬的,怕人家不知道他多了不起似的。
事實上,瑞芽的意外,他還把姚示泓列為第一號嫌犯了呢。
“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散會吧。”姚示泓再次下達指令,其他人聞言紛紛收拾桌面,速速離去。
而範季揚這個代理總裁沒人鳥,多窩囊,讓人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這個會議的頭頭。
長指輕敲著桌面,不禁暗忖該要如何整頓這毫無向心力的公司內鬥問題。
瑞芽那家夥只懂得要開疆辟土,賞罰分明,提攜有能者,完全不懂得也要適時安撫這群老家夥。
害得他現在也只能盡可能地忍氣吞聲,不替她節外生枝。
“季揚,待會一道吃午飯吧。”
範季揚抬眼,一臉錯愕。
還吃飯咧?這個姚示泓何時變得這麼平易近人,怎麼都沒人通知他一聲?
“不可以拒絕。”姚示泓笑得和藹可親,像個慈祥父親,輕拍著他的肩。“你也知道,最近芝芝也到公司上班了,她有好多事都得要人帶要人教,由我來嘛,又怕公司裏人多嘴雜,由你來帶她,是最適合不過了。”
“誰是芝芝?”
“我女兒呀,那個每回見到你,都很想親近你的芝芝,你們這麼多年不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她?”
範季揚唇角斜勾,扯出幾分邪氣,總算懂了他的暗示。
說簡單一點,根本就是打算趁著瑞芽病未愈先拉攏他,要是成了他的女婿,更是能夠壯大他在東皇裏的勢力。畢竟何家單薄,先拉攏他,再扣住呂競,瑞芽就得準備正式退下總裁之位。
難怪他會那麼好心地說服董幹事們讓他成為代理總裁。
只是想用姚芝芝來拉攏他?!實在是……想著,他不禁笑了。
姚芝芝這女人跟她老頭一模一樣,老是以上仰四十五度角在看人,究竟是什麼時候想要親近他,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是要忍不住佩服老年人皮厚啊,隨便撒個謊都很像一回事,這一點,他還得要好好學學。
“就這麼說定了。”見他笑了,姚示泓以為他是默許了。
“不好意思,我……”還來不及拒絕,擱在桌面上的手機傳出了喔咿~喔咿的聲音。
他將瑞芽的來電設定為最緊急的救護車聲響,一聽到此驚心動魄的鈴聲,他立即抓起電話──
“喂?”
“呃,你好,這裏是警察局,請問你認識這支手機的主人嗎?”電話那頭是全然陌生的男子聲音。
一聽到警察局,範季揚的心霎時像被人揪住般抽痛了下,咬了咬牙,硬是忍住慌亂,沉聲問:“對,我認識,請問她……”
“她沒事,只是迷路,說不出家中地址,打這通電話,是希望你過來接她回去。”電話那頭迅速說明完畢。
聞言,範季揚松了一大口氣,大略說了下時間,收妥手機和文件,抬眼。“姚總,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我們再約時間。”
“好,沒問題。”
火速趕到警察局,便瞧見一抹小小的身影極度不安地在警察局門口來回團走,攢眉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下了車,範季揚來到她面前,輕聲喊著,“瑞芽。”不敢貿然前進,怕她又忘了他是誰。
何瑞芽頓了下,抬眼,緊張和不安在瞬間解除,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然而面對他緊繃的神情,她立即判定自己又惹他生氣,垂著臉,小小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氣自己好沒用,就連照顧自己都不能。
他嘆了口氣,長臂一扯,將她拽進懷裏。“不用跟我道歉。”緊緊地將她護在懷裏,不留縫隙地將她貼向自己,恍若用這個動作可以安撫她始終不安定的靈魂,也可以一並鎮住他為此惴栗的思緒。
摟著她,他才發現,她微微輕顫著,也發覺她好瘦好小,纖弱得像是一陣風吹來就能刮走她。
他到底有多久沒正視過她了?
離開臺灣六年,他並不是不曾回國,但是每回回家,他很少正眼看她,待個兩三天又立即離去,甚至連話都不曾交談過。
好歹也有幾分青梅竹馬的交情,但他卻小鼻子小眼睛,連一句問候都沒說出口,要是何老爺在天之靈,知道他是這麼照顧他最寶貝的女兒,肯定溜進他的夢中給他飽拳一頓。
“我以為我的記憶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想到外頭走走,可誰知道走得太遠,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何瑞芽在他懷裏小小聲地解釋,貼在他厚實溫熱的胸膛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覺心底的駭懼一絲絲地抽離。“更可惡的是,我竟然想不起家裏的地址,我……氣死我了!”
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讓她心安的氣味。盡管她對他仍有些許的莫名恐懼。
“傻瓜,這跟你的記憶沒關係,你每回出門都是司機專車接送,不知道住址算正常,而且你根本沒獨自一人在外頭逛過街,當然不認識路。”
聽出她的懊惱,範季揚突然覺得心疼得快要死掉,甚至開始懷念以前那個高壓統治的瑞芽女王。
“下次,如果你想要到外頭走,打電話給我,我陪你。”
“可是,你不是要工作嗎?”她抬眼,突地發覺兩人貼得好近,粉顏燒燙燙的快要釀出一把火,不知如何是好的只能猛力推開他。
“瑞芽?”他意外極了。
意外的不是她推開他,而是推開之後,他懷裏的失落感好深重。
“那個、那個……”她心跳得好快好亂。
好奇怪的感覺,心跳得又怪又急,總覺得有一口氣快要喘不上來,分不清楚是喜悅還是憤怒……她是不是真的撞壞腦子了,怎麼連分析自己的情緒都做不到?
“你知道我是誰吧?”範季揚繃著臉。
不滿她把他利用完畢就丟到一邊。
“我知道。”用力點點頭,很怕他又生氣。
“我叫什麼名字?”他又問,趁機又走近她一些。
“呃……”等等、等等,她記得的,不要催她,一催,她又會忘了。
“嗄?”他開始磨牙了。
真是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很氣她老是忘了他,氣到快要內傷,而且恨死了這種被遺忘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何瑞芽突地擊掌,向來慘淡的小臉迸出光彩。“範季揚!音同很犯賤的犯嘛!”
“……後面那句可以省略。”幹麼重復他說過的話?算了,無所謂,他已經成功達陣,扣住她的手腕。他道:“走吧,上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不容拂逆的,她就這樣被他拖著跑。
“去一個……能讓你早日康復的地方。”坐上車後,範季揚語重心長地道。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容忍她這個模樣,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她恢復原來的模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8-27 11:18:12
第三章
“這個時候,美女就對野獸說了,喂,你可不可以先去整容?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很嚇人?野獸聽了之後,就覺得……”
“美女沒有這麼說吧。”何瑞芽打了個哈欠打斷他。
範季揚瞪她一眼。“有,我寫的美女與野獸的對話就是這樣。”他說得振振有詞,她卻咯咯笑著。
“給人家亂改。”她笑著又反駁。
“快睡啦。”他佯怒嚇她,但實際上卻愛死了她這般嬌笑的模樣。
印象中,他似乎沒瞧過她笑得如此甜美而小女人,像朵柔妍淡揚著香氣的雅蓮。
“好啦。”
今天的她真像個孩子,只因為他帶她去玩了一個下午,從此將他列為好人,心中的怕意也減少許多。
“閉上眼。”他張牙舞爪地威嚇著。
何瑞芽咯咯笑,乖乖地閉上眼,又道:“對不起,把公司的事都丟給你,還要你陪我去玩。”
“知道我辛苦就好。”
“我一直都知道。”細聲咕噥了一句,挪了個舒服的位置,甜甜入睡。
範季揚沒聽清楚她的咕噥,直瞅著她,確定她的呼息均勻,才疲憊地站起身,再幫她把被子拉妥。
真是要命,他這一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得為她念床邊故事,哄她入睡。
這輩子,就屬現在和她最親近吧。
伸展了下身子,他的目光落在墻面的那一扇門,輕輕推開,裏頭是瑞芽的個人工作室,通常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
他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習慣,特地踏進禁區,是因為想要知道她當初為何想要開發東海岸的案子,找到原由之後,才能說服其他大老。或許在這間工作室裏,能夠找些蛛絲馬跡。
這件案子要是不趕緊推動,怕會就此凍結。今天帶瑞芽回醫院復診,她的主治大夫餘醫師說──
“她這種狀況不屬於記憶障礙。”餘醫師指的是,何瑞芽對他的重復遺忘。
“不是嗎?”範季揚不懂。
何瑞芽由護士帶開,讓他和餘醫師單獨會談。
“記憶障礙指的是從她清醒之後,學習上出現記憶力不足的現象,會容易遺忘剛記住的一些人事物,但並不包括事發之前便已認識和知道的。”餘醫師翻看著何瑞芽的病歷,話題嚴肅,但臉上笑意和藹。“她的記憶障礙問題,在日常生活中已無大礙,若要接觸繁雜事務,可能是比較吃力一點。至於你先前問我的問題,依我看,她會不斷遺忘你,也許是下意識想要忘了你。”
“嗄?為什麼?”他頓住,心間沒來由地泛起一陣椎心的痛楚。
好可怕的答案,讓他後悔今天跑這一趟,他沒事幹麼來討答案嚇自己?
面對瑞芽的再三遺忘,他早就感到不對勁,但想不到有可能是她存心想忘了他,為什麼?
“那就得要問你做了什麼事,讓她會有這種反應。”餘醫師打趣道。
範季揚可是壓根都笑不出來。不願承認她是想把他遺忘,才會老是記不住他是誰,於是,他又問:“可是,她的個性改變了很多,難道……”
“嗯,她的右腦前葉受到撞擊,依照以往的臨床病例之中,確實出現了許多會因而改變個性的實例,不過,依我對瑞芽的認識,她現在顯現出來的,應該是她的本性。”餘醫師和何家有數十年的交情,瑞芽也等於是他看著長大的。
“怎麼可能?”他發噱道:“從我認識她時,她就是那副頤指氣使的女王模樣。但她現在很怕我,這很不對勁。”
“那是因為你對她很兇,所以她才怕你的吧。不要忘了,現在的你,對她而言是個陌生人,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讓她產生各種不安。”餘醫師嘆了口氣。“再說,沒有人一出生就會是個女王,你認識她那麼久,還不懂她嗎?”
一句不懂,讓範季揚錯愕到說不出話。
認識她十幾年,他不懂她嗎?
結果,範季揚帶著疑問,帶著她去吃午餐,帶著她去逛從沒去過的動物園,看著她臉上迸現孩子氣的雀躍和興奮,他突生許多感慨。
餘醫師說的對,只要他對她笑,她就回報一笑,情緒也平穩多了。
想起她從小替自己安排精英教育,就為了往後要接管東皇,剝奪了自己的童年,也剝奪了孩子該跑該跳的喜悅,孰料到了現在,因為一場意外,她反而像個孩子,無憂無慮地對著無尾熊扮鬼臉,學河馬打哈欠……
嘆了口氣,坐在她專用且不與人分享的女王王座,看著四面直抵天花板的書架,還有挑高樓中樓設計的二樓書庫。
坐在這裏,她不覺得壓迫感很重嗎?坐在這裏,她都在想些什麼?對面是兩扇極大的落地窗,隔絕了她的自由和飛翔,雖然她這只籠中鳥是自願被囚的。
天才,真不是每個人都能當的。他忍不住這麼想。
回想餘醫師說的話,沒人一出生就是女王。從小就那麼會替自己安排計劃未來的孩子,那麼世故洗練,根本就不像那個年歲的孩子。
她,是在武裝自己吧。
這是他唯一想得到,也合理的答案。
何老爺對公事沒太大野心,若不是為人仁厚,頗得人心,只怕總裁一位早就坐不久,而何夫人根本就不懂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所以,還那麼小的孩子,在那時候就已經立下保護家人的志願了吧。
當他和呂競進來這個家時,她用高壓政策來武裝自己,防止他和呂競以下犯上。
其實,她會擔心他,他是知道的,但也許是她不懂得如何拿捏人與人的距離,因此每回的舉動到最後幾乎都讓他以吐血收場,就算他知道她的不擅表達,他也拉不下臉來對她示好,兩人就這樣,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互較高下。
說真的,他並不是那麼討厭她,只是嘴上說說,說久了,就好像是那麼一回事。
而她對他呢?真對他厭惡到想遺忘的地步?他到底是做了什麼事讓她生出這樣的反應?轉念又想,沒有半點在意,又哪來的厭惡?
這個問題,就算現在問她,也沒有答案吧。
嘆口氣,收回視線,桌面上整齊不見淩亂,每枝筆每張紙、每一本書和文件全都放在應該放的地方,有如她近乎潔癖的個性。
從桌面上的書架取下一本文件夾,翻開,他驀地一愣。
上頭有著她娟秀卻又帶著瀟灑的字跡,寫著所有人的名字,寫著許多雜七雜八的細碎小事,也寫著她對東海岸開發的看法。
那是她出事前寫下的東西,原來她想開發的是森林之旅,走樸實的自然風,以不破壞當地自然為主,純粹為想接近大自然的人所打造的度假城堡……這不是他好幾年前曾經提過的案子嗎?
那時雖不是提議東海岸,但內容幾乎都一模一樣,只是當初她並沒有特別的喜歡或討厭,只說時機還不太對。
沒想到,她竟是放在心上的。
這一份認知深深地撼動他體內某個固執的部分。
不由得苦笑一記,再把文件放回原本的位置,不留痕跡得像是沒人碰觸過。
既然知道她這一份心意,那麼,接下來的工作,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剛要起身,便聽見外頭傳來聲響,範季揚快步走回何瑞芽的房間,卻瞧見何夫人走了進來。
“你在這裏啊。”何夫人笑道。
“我看小姐已經睡著了,所以……”該死,他忘了把那工作室的燈給關掉,何夫人會不會誤會他了?
盡管那只是瑞芽在家的私人工作室,但裏頭也許有不少機密文件,他不請自入……
“噓,別把瑞芽給吵醒。”何夫人走近他,把他推回工作室裏。“也好,我剛好有事想要跟你談談。”走進裏頭,順手把門帶上。
“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去泡杯茶?”範季揚有些局促。
“不用,泡茶這種事有別人會做,不是你的工作。”她在單人沙發坐下,對他招著手。
“是嗎?但以往是我的工作。”他輕笑著。
“那是瑞芽在整你。”一想起往事,何夫人不禁笑了。“你不要介意,她呀,從小就只有一個人,身邊沒個伴,突然多了個人陪她,難免會耍點小手段吸引你的注意力。”
“是這樣子嗎?”嗄?“她怎麼不找呂競?”
來跟她做辦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她似乎沒整過呂競。
“對呀,你說,她為什麼只找你麻煩?”何夫人循循善誘。
他挑眉想了下。“應該是看我不順眼吧。”不然還有別的原因嗎?“不過,好久沒被整,真有點想念。”
唉,他肯定是哪裏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想念被整的滋味?
“可不是嗎?”何夫人嘆了口氣,目光迷離,恍若陷入回憶。
範季揚見狀,暗斥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趕忙把話題轉了回來。“對了,何夫人,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啊,對,你瞧瞧我這腦袋,說著說著,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她拍額笑得苦澀。
笑紋在眼尾拉出了長長的哀傷,化為針,扎進他的心裏。
真是的,他到底在做什麼?根本就沒有完成老爺交托給他的任何事,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他竟覺得何夫人蒼老了幾分,就連笑起來也顯勉強。
“季揚,我聽說,你最近和姚示泓頗有交集。”何夫人想了下才出聲,像是極難開口似的。
“交集?”範季揚搔了搔濃眉。“再怎麼說他是集團總經理,我能夠勝任代理總裁一職,他確實也功不可沒,總不可能要我睬都不睬他吧?”
那可不成呢。相信只要姚示泓登高一呼,東皇總裁一職立即異動,如此一來,往後想要再拿回這個位置,可就有幾分困難了,所以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當頭得罪他。
只是,何夫人的“聽說”,到底是聽誰說的?
何夫人雖握有東皇股權,但她向來是不管事的,到底是誰在她耳邊說三道四?
“那倒也是,只是我又聽說,他似乎有意要介紹芝芝給你認識。”
又聽說啊,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呂競那家夥。呂競八成也感覺到公司不對勁的氣氛了吧。
“反正都是朋友,認識也無妨,只要別要我娶她就好。”想起當年第一次遇見姚芝芝時,她跟她老頭一樣都是跩個二五八萬的姿態,若和她同處一室,饒是歷經千錘百煉的他也受不了。
何瑞芽和姚芝芝相比,完全是不同等級的放肆,他比較偏愛瑞芽女王的整人美學。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何夫人眸底閃出光芒,像是安了心,松了口氣。
“何夫人,你不用擔心,我是絕對不可能被姚總那派人馬給拉攏的,況且,我還在暗中調查小姐的意外呢,依我看,姚總涉嫌頗大。”真是的,怎麼會以為他會倒戈到姚總那邊去呢?
他看起來像是忘恩負義之人嗎?在他恩情沒還清之前,他是哪裏也不會去的。
“是嗎?但是姚總……應該不至於吧。”
“只是我的空想,沒有證據的懷疑。”他笑了笑。“那麼,何夫人想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
“不,我……”她欲言又止。
“何夫人,盡管說啊。”
“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何夫人了?”語氣是懇求的。
“嗄?”那要怎麼稱呼呢?
“叫我一聲媽吧。”
“嗄?”要不是這幾年的磨練讓他的性情沉穩內斂些,只怕他已經跳起來了。
“瑞芽她爸還在世時,一直是這麼希望的。”雖說他和呂競都不是親生的,但好歹是親自拉拔長大,總會想要聽他們叫聲爸媽。
範季揚聞言,笑得有些尷尬。不是他不叫,而是他總覺得一旦改變了稱呼,就會太逾矩了,相信瑞芽也不會答應,而且,他從沒叫過爸媽,突然要他叫,怎麼叫得出口啊?
“何夫人,稱謂不是問題,事實上,我……我心裏也是把你當母親看待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從沒叫過這詞兒,況且你也不是我真的母親,其實我們之間不需要形式上的稱謂。”他呵呵幹笑,打算讓這突地轉沉的話題輕松一下。
“那就讓我成為你的母親吧。”
“嗄?”打算正式收養他嗎?
“今天下午,瑞芽給你添麻煩了。”她突然道。
話鋒轉得太急,教他慢了半拍才回應,“不會,那是我該做的。”
何夫人目光平穩地看著他,“當初瑞芽挑上你,我就忍不住誇她眼光好,而現在也真的證明她眼光準得無話可說。如今,把瑞芽交給你,我就安心了。”
“嗄?”何夫人今天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說起話來一點邏輯都沒有。
“這是我和瑞芽她爸在好幾年前就決定好的事,你……討厭瑞芽嗎?”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範季揚瞪大眼。好幾年前決定的?難不成他們真是把他當成童養夫養育長大,所以才積極地栽培他,好讓他可以匹配得上瑞芽?
“等等、等等,這不是討不討厭的問題,而是瑞芽她……”
“你介意她現在腦袋不正常,個性迥異?”
“何夫人,瑞芽很正常,她沒有問題,只是有點記憶障礙,餘醫師說了,沒太大問題,而她最近確實也恢復得相當好。”大不了是把超高的智商對折剩一半,還是很夠用的。“問題是出在她對我……我不知道她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想法。”
兩人的關係曾經一度惡劣到水火不容,如今情勢丕變莫測到沒人能掌控的地步,就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可是,我看瑞芽挺喜歡你的。”何夫人不解。
“那是誤會吧。”她喜歡他?心,竟然微泛喜悅。
“是嗎?”她眉頭微皺,翻開緊掐在手中許久的筆記本。“但這裏頭寫的和你想的不甚相同。”
她把書遞給他。
“這是什麼?”黑色牛皮外觀,上頭沒有半點多餘贅飾。
“瑞芽的計劃表。”她站起身。“這段日子來,我到她房間巡過之後,總是會走進這間工作室晃一下,找一些她隨手寫的東西,在前幾天發現這本筆記本。”
她拉開辦公桌的某個抽屜。“待會你看完,記得要放回去,明天再給我答覆,我先下去休息了。”
“好。”目送何夫人離開,範季揚才翻開筆記本。
二十歲完成大學學分,二十三歲以前修得博士學位,三十歲以前在東皇站穩總經理一職……
“欸,她不是修了雙碩士嗎?怎麼……”他喃喃自語著,突地發覺,上頭寫的計劃表,是他的。
在她的鞭策之下,他也確實不負她所望地完成這計劃表上的每一項任務,已達到的目標她都在上頭打了個紅色的勾勾,不過最後一項……她對他的期望可真高哪。
太瞧得起他了,三十歲以前要他把姚示泓幹掉?
他搖頭苦笑。再翻開下一頁,瞧見她對她自己的期許。
十五歲完成大學學業,十八歲修完雙碩士,二十歲修完雙博士再進入公司,整頓內部,讓爸爸可以卸下重擔,讓身體早點恢復……
這段話讓他想起何老爺向來不算硬朗的身體,而她會拚成這個樣子,果真是為了老爺……這些計劃應該是她在十五歲前寫下的,因為後來老爺產生了變數,相對的改變她的計劃,讓她提早入主東皇。
而她也確實了得,雖是十八歲的年紀,但憑泱泱氣度和果斷的手段鎮住了東皇內部的紛亂,領導東皇擴大版圖,堵得一張張老嘴無話可說。
事實證明,她將自己武裝得非常強悍,沒展露半點弱點在外。這得要她壓抑多少的情感?
她為老爺設想這麼多,當老爺去世時,她到底是花費了多大的氣力不哭的?
為什麼當初他就在她身旁,卻壓根沒發現這些事?
忖著,看著,每翻過一頁,臉上的苦笑便少了一些,看到最後一頁時,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笨蛋範季揚,就跟他說,那個陳依雯是商業間諜,他為什麼不信呢?真以為自己帥,人家就死巴著他不放?人家要的是內幕!這件案子要是真流到對手手中,會害公司損失多少?撇開公司利益和信譽不談,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在自毀前程?!
豬頭!笨蛋!氣死人了!都不知道我用心良苦,我在栽培他當接班人哪!
才幾歲的年紀,便被東皇的光環給寵壞,不給他一點磨練,肯定會變成依靠光環為生的笨蛋公子哥!
我親手栽培的接班人都還沒發光發亮,怎能讓任何人破壞?!
看來英國之行是非得要提早進行了……等到他拿下北京奧運服務協議,他就可以風光回國了……
字體略顯潦草,可見她當初寫下這些心情時有多氣憤。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是打算栽培他,對他付出這麼大的心神,如此費心地替他安排人生的每一步,就從她接他回家開始……天,他居然被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安排人生。
說來好笑,但不得不信她真是個天才,安排得分毫不差。
雖然他無法確定依雯到底是不是商業間諜,但她用字非常篤定,看起來不像是誣陷。
而可怕的是,她居然如此確信他一定能夠拿到奧運服務協議,他也拿到了,只是沒有風光回國,而是驚慌趕回來的。
若是她不出意外,她應該會滿意他的表現吧?話說回來了,若不是她出了意外,他又怎會知道她的心思竟深沉到這種地步,她又怎能如此地肯定他的能力,確定他一定會達成?
不管怎麼說,她給他的各種艱難任務,的確磨掉了他的大頭症,他的自以為是。
她不是在否定他,不是在傷害他,而是在幫他、栽培他……他卻從來不懂。
筆記本輕輕滑落,他單手捂著臉,掩去眸底的酸澀,不讓窗外星月瞧見他的感傷。
其實,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一開始是他先擺臭臉不讓瑞芽接近他的。
因為他嫉妒她。
嫉妒她有個教人稱羨的家,有和善的父親,慈祥的母親,生長在衣食無缺的環境裏,拿她和自己相比,他缺憾得自覺好渺小。
只要她一靠近,總覺得她像是在對他炫耀,讓他明白自己一無所有,明白她擁有的全都是他深藏在心底不敢讓人發現的夢想。
所以,他討厭她,討厭得毫無理由,是一個男孩沒道理的小心眼。
但是,從這一刻起,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心結在這一刻徹底地消失了。
他告訴自己,不管她到底會不會恢復,他一定會為她守住東皇,保護她,不計任何代價。
“小姐,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呂競按下車窗,很是不安地看著心情極好的何瑞芽。
“好。”她輕點頭,目送他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立即轉身走進東皇大樓。
看著這棟造型特別的大樓,不知為何她總是有些恍惚。明明是她進入數年的大樓,為什麼會總覺得陌生呢?
算算時間,她已經三個多月沒到公司了,再不親自走一趟的話,說不定改天她連路都忘了。
這都要感謝範季揚嘍,他忘了帶重要檔案,她為他送來。
看了眼手中的公文袋,忘了呂競方才要她等他的交代,她快步走進大樓裏,身穿簡素荷葉袖白色襯衫,配了件繡亮片牛仔褲,腳搭了隨性的慢跑鞋,一頭黑亮長直發隨意束成馬尾,在她優雅的步伐中,蕩出迷人的豐採。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個身穿公司制服的總機小姐衝到她面前,將她攔下來。
何瑞芽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真是她太久沒來公司,就連總機小姐都認不出她來了?啊啊,不能怪總機,她很少走公司大門,也難怪她不知道她是誰。
總機小姐看著她看得出神,不只是因為她很美,而是她美得很有韻味。簡單的穿著卻顯示她的貴氣和品味,巴掌大的瓜子臉配上精致的五官,帶了點稚氣的嬌柔,她的眼神英氣抖擻,爽颯沉篤,噙著不怒而威的笑意,美得清靈惑人。
突兀的組合,卻在她身上揉合得如此完美。
“抱歉,我有急件要送。”何瑞芽噙笑,拿起手中的公文袋準備繞過她。
“等等,這邊的電梯是直抵高層,如果你要上去的話,請先讓我聯絡一下。”總機小姐非常的堅持地再擋。
何瑞芽微挑起眉,思忖著要怎麼告訴她自己的身分,才不會嚇著她。
然而總機小姐卻完全不知道她的苦心,硬是把她拽回櫃臺前,拉扯的動作引來眾人目光。
何瑞芽斂笑,面無表情的粉顏微露冷意。雖說身為總機,她確實是盡了本份,但是她這個總裁顏面會掛不住。
正當她不耐地打算要抽回手,同一時間,有兩道嗓音同聲響起──
“放開她!”
一個是等得不耐煩,下樓剛走出電梯的範季揚,另一個是剛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呂競。
頓時,整個空間靜寂無聲,總機小姐一臉錯愕兼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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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8:30
第四章
無視像被停格的眾人,範季揚大步走向櫃臺,不悅的拉開總機小姐的手,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自己得罪了貴客。
他轉身問著何瑞芽,“你怎麼來了?”
“替你送急件嘍。”她無辜地揚了揚公文袋。
“呂競呢?”他臉色一沉。
她指向他的背後,他回頭,看著呂競緩步而來。
“你在搞什麼?叫你送個文件,你是送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所有的幹部都還在等我!”等他也就算了,竟還讓總機小姐抓著瑞芽,這無禮的舉動讓他很不爽。
“小姐她……”呂競更無辜了。
“你不要罵呂競,你會沒帶到這份文件,是因為我拿去看了,我當然得要親自過來跟你道歉,況且我天天待在家裏,很悶的呢,是我要他帶我出來透透氣的。”何瑞芽立即為呂競解圍。
天天待在家中,像只被囚的籠中鳥,什麼事都不用做,誰受得了?
“文件是我忘了,是我的錯,如果你真想要透透氣,等晚一點,我會議開完,就帶你出去走走。”他回過頭,暴怒不見了,一臉寵溺得快要揉出水來。
“可是,還在上班時間耶。”這樣好嗎?
“沒問題。”大不了把工作帶回家加班。
聞言,何瑞芽笑得粉顏透光,“其實,我是迫不及待想見你。”
“哦?”什麼意思?
為何他的心跳突地急遽,隱隱泛著興奮的漣漪?真是的,竟為了她一席話而開心。
“我跟你說哦,我昨晚把開發東海岸的案子再看過一次,到今天,我還是沒有忘記我要開發的重點呢。”她討賞似的邀功。
“真的?”那真是一大進步呢,可為什麼他竟覺得高興得不夠踏實?
原來她迫不及待想見他,只是想告訴他這件事而已啊……
“有進步了吧。”就說了,死背也要給它背下來,管那是勞什子的記憶障礙,哪能困住她?
“大大的進步。”範季揚愛憐地揉了揉她的發。
她果真是變了,要是以往的她得費一晚的時間才記住開發重點,她早就抓狂了,哪會因此而開心?不過,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記得他是誰,這應該是個好現象。
“那麼,會議方便讓我參與嗎?”她揚笑。
“你有興趣嗎?”臭臉閃閃發亮,瞬間帥多了。
“總不能一直把所有的事都丟給你吧,況且這案子是我提的。待會我把重點告訴你,就由你來報告吧。”她的記憶除了意外前後想不起來之外,其餘的皆已乖乖回籠,要不是媽老是擔心她的身體,她老早就回公司報到了。
“好,那就走吧。”他順手牽住她的手。
她有些疑惑,停住腳步。
“怎麼了?”發覺她動也不動,範季揚不禁回頭。
何瑞芽直瞅著他那張清俊又剛毅的臉,發現他正對著自己笑,笑得魅惑眾生,好似連她魂魄也不放過。
總覺得深掩在靈魂深處的那張黑紗逐漸掀開,露出了更多輪廓,讓她愈來愈貼近這個世界。她隱約想起,眼前這個男人應該是討厭她的,但為何現在卻對她好溫柔、好呵護?
這感覺很怪,她記得所有的人,記得每個人的性情,卻唯獨對他,感覺是一團謎。從呂競口中,完整地知道他的來歷,目前正代理她的位子,理該很親密的關係,但就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老是記不住他,像是存心遺忘似的。
有時沒來由地怕他,有時又想接近他,突兀又矛盾的感觸共存,而唯一可確定的是,她並不討厭他,也不想被他討厭,所以她放棄了多年來的堅持,不再武裝自己,不再壓抑自己。
瞥見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突地在她面前蹲下,順著他的動作看去,他正在替她綁鞋帶。
這個動作好像……似曾相識,不過耳邊這時傳來不少人的竊竊私語,她耳尖的聽到是在替範季揚打抱不平的雜音。
不過是綁個鞋帶而已,有必要這麼人神共憤嗎?
“綁好了,走吧。”起身,範季揚再次牽上她的手。
何瑞芽才意會,原來他以為她不走是因為鞋帶掉了。
她忍不住笑了,挽住他的手臂,身後的雜音更大,她突然明白,原來那些聲音的主人全都是他的擁護者。
原來他這麼受歡迎哪。認真地看著他的五官,嗯,確實是輪廓極深的俊臉,尤其是那一雙帶著笑意看著她的深邃大眼,像要將人的魂魄攝入般的深沉迷人。
“對了。”他牽著她走了兩步又踅回,看著櫃臺的方向說:“記住,她是東皇總裁何瑞芽,下次不準再這麼無禮。”
總機小姐聞言,臉色刷白。
曾聽聞東皇集團總裁是個二十幾歲的妙齡女子,但她沒想到竟年輕到這種地步,完了,剛才她還偷偷罵她,她明天還要不要來上班?
“你做得很好,不用擔心。”像是讀出她的想法,何瑞芽善意地安撫她。
“是,謝謝總裁。”總機小姐如獲大赦,松了口氣。
“走吧。”何瑞芽拉著他,唇角笑花燦爛奉送。
範季揚心間狠狠地拽了下,不是痛,像是酥麻,又帶了點酸甜,一種很莫名的蕩漾。
走進電梯裏,他甚至覺得有點飄飄然,直到有人出聲道——
“可以關門了。”
“嗄?”趕緊抓回他不知神遊到何方的神智,猛然發現他始終沒有按下樓層鍵,而帶著訕笑提醒他的人則是不知何時溜到他身後的呂競。“你就不會按嗎?”
“我想按啊,可是你擋著。”呂競一臉無辜。
範季揚手緊握著何瑞芽的,兩人就擋在他的正前方,讓他想按也沒得按。
“……所以,東海岸的開發,欲營造出反樸歸真的味道,有別於以往五花八門的延攬方式……”
會議室裏,範季揚低柔的嗓音輕輕流瀉,抑揚頓挫的語氣吸引人進入規劃的藍圖裏,一群高級幹部紛紛點頭以示同意,不過眾人仍是有些分心,目光偷偷地打量著坐在範季揚身後的何瑞芽。
三個多月沒見總裁,今天卻意外現身在開發會議中,讓一群高級幹部實在好奇的不得了,總裁的身體康復了嗎?準備回公司上班了嗎?然而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她只是閉目聆聽,一句發言也沒有。
“有什麼問題的話,現在可以提出。”範季揚峻眸生威,來回看著各個幹部。
“總裁,既然要走純樸路線,那麼該要怎麼著手呢?”
嬌軟軟的聲音含羞似怯地提出笨蛋加三級的問話,讓何瑞芽忍不住張眼一看。
姚芝芝?她是什麼時候進入開發部門的?
瞇眼看著她上衣的名牌,上頭寫著“開發部門副理”。
嘖,有沒有搞錯?
她記得姚示泓曾推薦過數回,但都被她打回票,是哪個混蛋趁她不在公司,讓她混進公司的?
聽聽,提那什麼笨問題?根本就是再把問題丟給季揚嘛。
看看,那眼神真教人厭惡,像只覬覦她獵物的貓。
一把火來得兇狠無預警,直燒上她的心窩。
“關於這個問題,由開發部門搜集完所有資料再議,目前必須先針對土地收購問題著手。”範季揚輕柔回答。“還有,我只是代理總裁。”
何瑞芽聞言,不滿的死命瞪著他的後腦勺。
語調這麼輕,眼神這麼柔,他是吃錯藥了啊?
面對這麼白癡的問題,他怎麼能應付得這麼心平氣和?平時對她很兇的,對姚芝芝竟然這麼輕聲細語?厚此薄彼喔!
“管他的,你在我的眼中就是總裁呀。”嬌滴滴的嗓音嗲聲嗲氣地出口,讓眾人倒抽口氣,替她捏了把冷汗。“不管那些,倒是這筆土地要怎麼收購呢?”
若是以往,她想要在會議上和代理總裁找話題調情,看在她父親是姚總的份上,是沒人敢說什麼,但問題是,今天還多了個正牌總裁……依總裁的個性,只怕她是兇多吉少了。
範季揚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眼角不要抖,唇角不要抽筋,一定要冷靜!“當然是交給開發部門去評估。”再張眼時他扯出一抹笑,咬著牙才能強迫自己不破口罵人。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瑞芽以往老喜歡端出白癡兩字問候人了,只因他現在也很想如法炮制。
要不是想藉由姚大小姐來查探姚示泓,他哪受得了這種白癡加三級的問話?
這口氣,範季揚忍得艱辛萬苦,但終究是忍住了,可何瑞芽豈受得了?
“你是白癡嗎?”久違的白癡問候法重現江湖。
“你在說誰?”姚芝芝鼓起腮幫子,用娃娃音嬌嗔著。
“看誰在回話啊。”有夠白癡!
“你是誰?怎麼這麼無禮?”姚芝芝拍桌子了。
“果然是白癡……”何瑞芽低聲咕噥著。
居然連她是誰都不知道,真懷疑有記憶障礙的到底是誰。
“總裁,你看!她好過分,她罵我白癡,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姚大小姐撒嬌功夫了得,蠻腰輕扭地晃到範季揚身旁,一雙柔白小手在他肩上磨啊蹭的。
“她是總裁,姚副理。”範季揚嘆口氣,不著痕跡地抓下她趁機揩油的鹹豬手。
何瑞芽目光森冷地瞪著他揪住姚芝芝的手。她是死了嗎?竟在她面前如此造次。還有他,手抓這麼緊,是什麼狀況?難不成他跟她有一腿?!
“哦,原來她就是那個撞壞腦子的何瑞芽啊。”說完,用很嗲很嗲的聲音輕蔑地笑著。
“我才在懷疑壞了腦子的到底是誰。”何瑞芽哼了聲,捨去白癡問候法,端出兩成功力應對。“光只會問些白癡問題,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進入公司的?告訴我,一加一等於多少?”
“你!”姚大小姐用力跺腳。
聞言,現場高級幹部紛紛垂下視線,不想被對峙中的流彈打中。
“你連一加一等於多少都答不出來?!”何瑞芽重重嘆了口氣。“待會會議結束,叫你爸來見我,我會為你安排腦科權威替你會診,只是這腦子問題要是天生的,恐怕是不用醫了。”
姚芝芝無法招架,哇的一聲,哭得柔腸寸斷,幹脆整個人硬是偎入範季揚的懷裏。
範季揚只注意著何瑞芽重現江湖的女王姿態,一時忘了防範,被姚芝芝給吃了豆腐,正暗惱著該怎麼處理時,只見一雙纖瘦的手臂橫入他的視線,然後把賴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把推開。
“不要靠近季揚,要是他被你的白癡病給傳染了,你要怎麼賠我?”語調不疾不徐,卻冷的可以。
接著她又橫眼瞪著範季揚,罵道:“你給我腦袋清楚一點,眼睛給我睜大一點,近朱則赤,近墨則黑,近笨則呆!”
真不想發脾氣的,但面對這種陣仗,就算是聖人也會抓狂吧。
範季揚忍不住地笑出聲。
何瑞芽一愣,“你在笑什麼?”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完全說不出話來。太妙了,他的瑞芽女王就快要恢復正常了,今此開口雖不及以往的威力,但也有七八成功力,以前聽總覺得刺耳,現在聽見了,他覺得好……興奮。
他想,也許他真的有被虐的傾向。
何瑞芽被他笑得粉頰一片嬌紅,咬了咬唇,瞪著鴉雀無聲的高級幹部門宣布,“會議到此結束,一個星期之後,我要看見整個開發案的進度計劃表和土地收購計劃。散會。”
話落,她揪著範季揚就往外走,壓根不睬還賴在地上裝可憐的姚芝芝。
“以後不準接近她,找個說法辭退她。”走到會議室外,她憤憤不平地道:“你難道不知道她的文憑是買來的?她根本就不適合開發副理這個位子,硬是空降進去,其他幹部怎麼能服氣?”
公司是有制度的,要是每個人都想要套交情,弄個名義空降自己人,公司還要不要進行下去?
“可是,我不也算是空降代理?”感覺她這句話有點自打嘴巴的成分。
“我……”她語塞了。“狀況不同,你是因為我的意外而暫時代理而已,況且,你在公司也是從一般開發專員起步,很清楚公司狀況。”
範季揚還是帶著笑意。“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你先下樓。”語畢,他轉身又走進會議室裏。
“喂!”何瑞芽呆住。
才要他別太靠近姚芝芝而已,他就當著她的面跑回會議室?
“小姐。”
身後傳來喚聲,她不悅的回頭。
“放心吧,季揚知道他在做什麼。”呂競溫聲說著,斯文清秀的臉帶著顫巍巍的笑意。
小姐正在氣頭上時,他應該聰明一點,有多遠閃多遠,但他心裏擱了個問題,實在好想知道答案。
“可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何瑞芽不悅吼著。
又沒跟她說,真以為她有讀心術啊?
“如果小姐不希望季揚接近姚副理的話,那麼小姐就必須趕緊想起意外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呂競偷偷地退了一步,好怕小姐等一下抓狂,抓著他狂念一頓。
“什麼意思?”聰明如她,眼波微轉,她立即意會。“難不成跟姚總有關?”
“也許吧。”他頓了頓,“其實,你事發當時,我正在跟你通電話呢。”
這件事他誰也不敢說,很怕被人誤解,若告訴季揚,又怕他線民的身分被發現。
“是嗎?”她攬緊眉努力回想,總覺得有點力不從心,額際隱隱作痛起,好像在警告她不要再深思。
“小姐,你還記得當初季揚遠調到英國,你要我跟著一道去,隨時跟你報告季揚的狀況嗎?”
“有嗎?”隨口應著,纖指輕按著額角。
關於範季揚的一切,她仍是一片模糊。
“所以意外發生當天,正是我們要簽指定服務協議的時候,在簽約之前我打電話告訴你,北京有個名媛叫做劉質,季揚跟她走得很近,話說到一半時,你那邊手機就突然斷訊。”呂競努力地幫助她回憶起那一天。
何瑞芽眉頭皺得死緊。“是嗎?”她用力地想,但頭好痛、好痛、好痛……
見她競突然眼一閉,身軀軟倒而下,他趕忙接住,心裏暗咒著自己幹麼在這當頭提,嘴裏焦急的呼救著,“季揚,總裁昏倒了!”
初春的東海岸風光明媚,日光流麗。
濱海公路的停車場旁有抹纖瘦的身影倚在欄桿邊,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與天相連的海平面,一望無際的湛藍,理當教人感覺心曠神怡,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卻是眉頭深鎖。
“劉質?”何瑞芽向手機那頭反問著。
“是的。”
“是男的嗎?”
“……是女的。”
“都到劉質那裏過夜?”說著,眉頭皺得更深,語氣更沉了。
“呃,幾乎都是為了工作。”手機彼端的呂競斟酌字句。“小姐,你也知道,想要拿到奧運指定服務協議,若沒有一點門路,恐怕難以打通關係。”
“所以你想告訴我,他徹夜不歸,只是純粹聊公事?”她哼了聲,沿著欄桿走著。
“呃、呃……”他只能幹笑以對。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只是蓋棉被純聊天?唉,他討厭這種爪耙子的生活,但小姐的命令他又不能也不敢不聽。
“哼。”何瑞芽冷冷回應,瞪著欄桿底下自水泥縫中生出的不知名花草。
特地把他送到英國,好讓他可以專心在事業上,想不到一趟北京之行,竟又鬧出了這問題……他長相俊爾超群,浪蕩的笑容可把一群女人迷得暈頭轉向,能閃過他魅力者,少矣。
就連她,也沒能逃過。
只是喜歡又如何?他的心並沒向著她,完全不懂她的苦心,甚至還處處和她唱反調。
想要他愛上她,真有這麼困難?
還是,她的方法終究是錯了?
彎下身,想要越過欄桿攀採那朵不知名的花朵,動作進行到一半,耳邊又傳來呂競的聲音。
“小姐,就算兩人真有什麼,我想,頂多也只是逢場作戲罷了。”他絞盡腦汁的解釋著,希冀小姐的反應別太大。
“逢場作戲?”她一怔,身子突地失去平衡,手機滑出手心,她淒慘地尖喊了聲,“啊——”
何瑞芽動作迅速地翻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像是要吐出淤塞在胸口的恐懼,冷汗沿著額際不斷滑落,陣陣惡寒從背脊一路往上狂竄,她止不住地抖著,心跳失序,眼淚莫名流出。
“瑞芽!”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一抹頎長身形飛似般來到她面前,大手輕捧著她流滿淚的臉,他心疼欲碎的神情,深漾著哀傷的黑眸頓時映入她眼簾,她又恍惚了下。
季揚?她不解地皺起眉。什麼時候她跟他好到這種程度,讓他會如此直率地坦露他的擔憂?
“作惡夢了嗎?”範季揚輕抹去她的淚,大手在她背上輕拍著。“還是哪裏不舒服?”
暖意透過他厚實的大掌流淌入她的體內,驅走了那抹無邊無際的寒意,在心底暖成一道洪流。
突地,他的動作停了下來,黑眸微瞇起。
何瑞芽不解地看著他,有些不滿他停下動作。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他問。
“嗄?”他怎會這樣問她?
“我警告你,再敢忘了我,我就、我就……”還能怎樣?大不了再重頭溫習一次唄。
可是,這樣很挫折捏。
何瑞芽正眼瞅著他,記憶全回籠,轉眼間在她的腦袋裏匯整出最完美的資料儲存,所有中斷的記憶和先前的記憶統合收齊,她驀地笑了。
“你笑什麼?”他又抖了下。
笑得好媚好正點,笑得他心頭小鹿亂撞,魂魄亂亂飛。
“我知道你是誰,範季揚,音同犯賤的犯嘛!”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粉顏漲紅,驅走了先前教他心情膽戰的慘白。
範季揚松了大大一口氣。
還記得嘛,早說咩,幹麼嚇人啊?
聽著她爽朗的笑聲,笑意也跟著抹上他的唇角,重壓在心間的那塊大石總算被他攆走了。
打從她昏倒送到醫院至今,他始終惶惶然,恐懼著她該不會又有什麼問題,但如今她笑了,笑得極為燦爛豪氣。
只是——
“覺得哪裏不舒服嗎?”餘醫師替她做了些檢查,數據皆顯示正常,但看她這樣笑了,他還是有些不安。
“沒有。”她輕搖著頭,感覺現在的自己再清醒不過了。“我現在在醫院嗎?”
她現在才瞧清楚了房內的擺設。
“嗯,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回家了。”
“那我們回家吧。”
“等點滴打完。”他指著點滴瓶,見她微惱地扁起嘴,不由得輕掐住她的唇。“很快的,不要急。”
何瑞芽瞪大眼,盡管心跳如擂鼓,她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不準臉紅。
他他他……真不愧是女人殺手啊,做起這動作一點也不扭捏,習慣得像是每日都做上一回。他和那個劉質的相處模式便是如此嗎?
盡管她出事的這三個月來,出她意料之外地加溫了兩人的關係,若他心底已經有人入駐,對她再好,又有什麼意義?
會將他遺忘,也是被他所傷的啊~
“怎麼了?”瞧她垂下眉眼,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範季揚不禁又擔心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勾起她尖細的下巴,幽邃魅眸像是探入到她靈魂深處般的滿溢深情。
她心序錯亂,深吸口氣,推開他一點。
“我沒事。”該死,她臉紅了嗎?臉紅了嗎?不著痕跡地摸上頰,發現自己臉發燙,覺得懊惱。
要是在他還沒愛上她之前,就被他發現她喜歡他好久,那她往後怎麼有臉再差使他?
範季揚的手還僵在半空中,有點尷尬地慢慢縮回,感覺她好像刻意拉開距離,於是挪移了位置,離開一點,柔聲說:“要是不舒服要說喔。”
何瑞芽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點頭,背著他躺下,輕拍著胸口,強迫心跳趕緊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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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8:47
第五章
對他嚴格不說情面,是因為她打算要栽培他成為東皇接班人;刻意欺負他,是因為他亂交女友,她公報私仇,略出口氣;故意把他遠放到英國,是為了要磨去他過度得意忘形的大頭病,順便接受正統磨練。
何瑞芽早就知道,她的安排不通人情,他肯定會討厭她。
但,無所謂,除去以上的心意,還有一份苦心是出自於她的私心。
她要他恨她、討厭她,然後奮發圖強,如她所料地拿出亮眼成績單,再回國惡整她、報復她。
讓他恨,有趣嗎?
當然一點都不有趣,甚至常常讓她心底泛痛,但是當他恨著時,他可能會想著她、念著她,以另一種形式把她收入心底,那麼有朝一日,他會愛上她吧?
這種作戰方式會不會太荒唐?
尚未結算,無從評斷,不過從他目前對她噓寒問暖的態度看來,也許她該要感謝這場無心的意外。
如果他看不出她已恢復正常,那麼她就繼續現狀,讓他保持溫柔。
其實,她在工作上對他要求嚴格,但下班後,她也想和他和顏相處,可惜他老是擺張臭臉,讓她笑不出口,而她武裝太久,也忘了該怎麼取下臉上的冷面具,如果不是這場意外,她會懷疑她這一輩子再也無法擁有自然的情緒,會哭會笑。
也許,該怪她打一開始的態度就搞砸了彼此的關係,又笨得不知該如何修補,放任著惡性循環,搞到最後兩敗俱傷,不,傷到的應該只有自己。
不管如何,他可是她親手挑選,親自調教的童養夫,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不過眼前為了顧全大局——有捨,才有得,她必須暫時放手。
“去啊。”何瑞芽笑著,像個心無城府的鄰家小女孩。
範季揚濃眉攢起,總覺得她透著一股古怪。一閃而逝的狡黠笑意一如往常她想要整他之前的算計心眼。
“怎麼了?”她抬眼,笑燦如花。
他看直了眼,心間狂亂震動,得轉過身,佯咳強鎮心神。
“你感冒了?”何瑞芽起身,輕拍著他的背。
他像是觸電般跳了起來,回身瞪著她。
她的手愣在半空中,縮也不是,就這麼擱著也不是……唉,為什麼他們之間老是會生出尷尬呢?
“你的記憶障礙應該沒完全復元,這麼急著回來工作,會不會很吃力?”他長吐口氣,努力轉移話題。
哇,燙得咧。他把手伸到背後,輕拍著剛才被她碰觸到的地方,直覺像是被火燒著,不痛,很像觸電,酥麻帶勁。
“不會。”她笑盈盈的道:“只是熟悉業務而已,主導權還是在你身上啊。”
感謝姚示泓幫她把季揚推上代理總裁一職,時機成熟的時候,她就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總裁。
“真的?”範季揚攏著眉,覺得她看似傻氣的神情卻帶著絲狡黠光痕。
“嗯,沒事,你放心,要是再不趕緊過去,姚芝芝又要吱吱叫了。”話到最後,竟帶了點酸味,她撇開臉,吐了吐舌頭,對自己三令五申,不可在這當頭放任妒意壞事。
“可是你前幾天不是還要我跟她保持距離嗎?”他還記得她說過的近笨則呆呢。
“有嗎?”她眨眨眼,裝無辜。“我不記得了。”
瞧,這記憶障礙多好發揮啊,繼續裝無辜。
“又忘了?”已經很久沒忘了耶~不過沒忘了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總裁~”砰的一聲,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還挾帶著嬌軟軟的嗲聲。
何瑞芽聞言,閉上眼甩開臉,強迫自己不看花枝招展的姚芝芝,不要在意她酥軟得教人想吐的嗲聲。
“你要人家等多久?”嗯,不依不依~
“我是代理總裁。”範季揚嘆口氣,很無奈。
眼角餘光瞥見那個大花癡在範季揚身旁跺腳兼伸出鹹豬手,何瑞芽不禁有股衝動想衝上前去,扭斷她那只老是想作亂的手。
要不是看在她多少有點利用價值,能暫時牽制季揚不讓他壞她好事,且還能讓姚示泓松卸戒心,好讓她引君入甕的份上,她老早一腳把她踹飛,哪還會任由她吱吱喳喳的?
所以,忍忍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去吧。”何瑞芽揮揮手,要範季揚快快把那花癡帶離。
反正不過是一趟東海岸評估之旅,頂多是一天來回,再大不了兩天一夜,有什麼好擔心的?
況且,她又不是不知道季揚接近姚芝芝是所為何事。
他眼光那麼刁,相信姚芝芝這低能貨色,肯定入不了他的眼。
“對呀,要是不趕緊走,被她帶賽的話,不是很倒楣。”姚芝芝很不怕死地挑釁著。
話一出口,辦公室內兩道目光一熱一冷的射向她。
“我有說錯嗎?就算有錯也不是我說的,是別人說的。”姚芝芝夠圓滑,馬上撇清關係,“他們都說,她會弄壞腦子是天譴加報應,要是不離她遠一點,天曉得那些報應會不會跟到我們身上?”
“閉嘴!”趕在何瑞芽開口之前,範季揚不耐地打斷她。“是誰說的?!”
混帳東西,竟然有人敢在公司裏頭造謠生事?
“他們就是他們啊,大家都在說,我哪知道是誰在說!”姚芝芝扁著嘴,一臉可憐兮兮,又補了一句,“又不是我說的,你那麼兇做什麼?”
他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必須鎮靜,想要查清姚示泓底細,姚芝芝絕對是個關鍵,在這當頭得罪她,他前些日子的忍受豈不是都白費了?
“好了,去吧。”何瑞芽淡道,收回目光,專注在公事上。
依她所見,八成是姚示泓在搞鬼散播謠言,打算以蜚短流長打擊她,消弭她的勢力。
哼,好笑。
她要是那麼簡單就被這些毫無根據的話語打敗,她還叫何瑞芽嗎?哼。
“瑞芽,不要在意,我會處理這件事。”範季揚走到她桌前,雙手抵著桌面,沉篤魅眸裏寫滿堅定信念。
她甜甜地勾起笑,輕輕點點頭。
他又看傻了眼,沒有防備地卷入她的笑花之中。
兩人就這樣相對凝望,彼此看得如癡如醉、飄飄欲仙,直到一道很不識相的聲音響起——
“喂,車子在樓下等耶~”討厭啦,一直漠視她,人家今天精心打扮都沒人理,討厭~
範季揚無奈嘆口氣,收回欲罷不能的目光,“那我們走了。”咳了兩聲掩飾他不自然的音調。
“一路順風。”何瑞芽靦 點頭,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很怕綿綿情意一觸即發。
姚芝芝不由分說地挽起範季揚的手,臨走前還回頭瞪了何瑞芽一眼,順便扮了個鬼臉。
何瑞芽冷哼一聲,佩服卻也羨慕她的幼稚。如果她也能像姚芝芝一樣自然地表露心意,也許她和範季揚之間早已經有了結果吧?
月光如水,清華流瀉一地。
何瑞芽坐在客廳,靜靜地等待著。
吃過晚餐,沐浴完畢,忙完工作,搜集完資料,他,還是沒回來。
難不成真要跟姚芝芝那八婆在東海岸過夜嗎?她是挺相信他的眼光,但她不相信姚芝芝的人格。
要是那八婆很不要臉的霸王硬上弓?不不,範季揚好歹是個男人,想要躲開易如反掌,若是那八婆對他下了藥,對他上下其手、予取予求……
“瑞芽,還沒睡?”
“哇!”想得太出神,身後突然冒出聲響,嚇得她幾乎跳起身。
“你在幹麼?”她的大反應嚇得何夫人冒出一身冷汗。緩步走到女兒身旁,瞧她有些魂不守捨,不禁擔憂的輕觸她的臉。“又有哪裏不舒服嗎?”
何瑞芽苦笑。“媽,我沒事,我好得很。”唉,多想跟母親說,其實她一切安好,但要是連母親都不瞞,怎麼瞞得了其他人?
“睡不著嗎?”
“嗯,有點。”算是吧。
“還是在等季揚?”何夫人突地意會。
“才沒咧。”她想也不想地道。
她臉皮薄薄,面對這等兒女情長,是很難說出口的。
“那就好,季揚先前有打電話回來,說明天才會回來。”
“什麼時候打回來的?”哎呀,居然沒接到!
“你洗澡的時候。”
“怎麼沒叫我?”厚~居然真的給她在外頭過夜,電話要是她接的,她可是絕對不允許。
“我想應該不是很重要。”何夫人好笑地看著她薄怒的神情,笑意藏得很含蓄,就怕女兒發現會惱羞成怒。
何瑞芽無奈地垂下臉。可惡,還真是被她給料中了。
肯定是姚芝芝那八婆搞的鬼。
“很在意?”
“有什麼好在意的?”她哼了聲,沒聽出母親話中的寓意。
“既然不在意的話,就上去睡吧。”何夫人逗著她。
豈料,何瑞芽真的起身。“我要去睡了。”話落,氣呼呼地轉上二樓。
何夫人眨眨眼,嘆了口氣,以為女兒應該經她一逼會吐出實情的,誰知道她的個性這麼硬。
關了燈,她也跟著上樓。然,有抹瘦瘦的身影躲在轉角處,等著何夫人進房,隨即又繞下一樓,目的地並非客廳,而是客廳旁邊、長廊最底處的那間房。
何瑞芽如入無人之室,推開了門,不悅喊著,“呂競。”
“嗄?”呂競從睡夢中清醒,清秀的臉上爬滿疲憊,“小姐?有事?”
很多人都討厭半夜的電話,因為通常都沒好事,那感覺正如他眼前的處境,睡得正香甜被叫醒,絕對都是壞差事。
“幫我打電話給季揚。”
“嗄?”他努力想恢復正常思考能力,但還是想不透為何要這麼做。“小姐,你既然有事找他,就直接打給他不就好了?”
看了下時間,哇咧,已經一點了,這個時候還把他吵醒,小姐好狠。
“不要,你用你的手機打。”她非常堅持,盡管呂競習慣裸睡,她也對他的半裸身形無動於哀,很執拗地命令著。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下床,看了何瑞芽一眼。“小姐,我沒穿衣服,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我話說完就走。”嘖,那種身材誰要看?“我不管你用什麼名義,反正你就找個說法,要他立刻趕回來。”
“現在?”呂競眉頭都快打結了。“小姐,已經一點了耶,你要他從東海岸趕回來?”回來天都亮了,季揚忙了一天,又要他夜間行車,很危險耶。
“沒錯,而且是馬上!”就是因為已經一點了,處於正 昧的時刻,他身旁又有個花癡,想要懸崖勒馬,就得要立刻執行這個指令。
“小姐,這樣會不會有點強人所難?”難的不是範季揚,而是他。
他要找什麼理由把季揚拐回來?小姐每次都這樣,聖旨亂彈,他這個小呂子就得要努力執行,回頭,挨罵的還不是他。
“我哪一次讓你好過了?”她唇角噙著嗜血笑意。
“小姐……”他抖抖抖、再抖抖抖。“你你你恢復正常了?!”瞧瞧那笑臉,她不但是記憶回籠,連個性也恢復了。
嗚嗚~天地不容,麻木不仁啊~
季揚每回都說他可憐,但實際上,他哪有他可憐?
小姐丟給他的任務一個比一個艱難,一個比一個沒人性,而他更是有苦難言,只因他是小姐派在季揚身邊的線民,已經監視他長達十年,這件事要是被季揚知道,他就死定了……
“沒錯,所以聽著,他要是沒回來,我就跟他說,你是我安排在他身邊的線民。”伺瑞芽重下一擊,隨即拍拍屁股走人。
呂競扁起嘴,哀悼自己可憐的處境,拿起手機,慷慨就義。
早晨六點,車子急馳而來,停在何家大宅前,進入鏤花鐵門停下後,一道匆促的身影快奔上二樓。
調整了下呼吸,範季揚才輕輕地推開二樓何瑞芽的房門。
房內不見人影,他心頭高懸,正想要下樓找人,卻瞥見通往隔壁工作室的那扇門微啟,他緩步踏進。
只見她蜷縮在單人沙發椅座裏。怎會睡在這裏?
呂競說,瑞芽喊頭痛,哭著要找他,他一聽,立即驅車趕回。
“瑞芽?”他輕喃著,大手覆上她有些微涼的頰,粉白的頰恍若絲綢般的柔膩,令他情不自禁地來回摩挲著。
睡夢中的何瑞芽被這輕微的碰觸給驚醒,惺忪張眼,眼前是範季揚的超大特寫,她呆愣了幾秒,猛然清醒。
“欸,你、你不是在東海岸嗎?”現在是幾點了?
瞥見辦公桌上的電子時鐘,顯示是早上六點,教她不由得微皺起眉。他真的趕回來了?
原本要呂競打電話給他,純粹只是想要藉此牽制住姚芝芝那八婆,免得範季揚落入那八婆手中,想不到他竟回來了……他以往不是這樣的,呂競到底是怎麼把他拐騙回來的?
“身體還好嗎?頭還痛嗎?”擔憂之情飽滿噙在那雙深幽大眼中。
“嗄?”
“呂競說,你頭痛,哭著要找我,現在覺得好點了嗎?有到醫院去嗎?還是現在我送你過去?”想到她哭著找他,他心間一陣抽痛,好不捨、好不捨。
何瑞芽臉上飄下三條線。好樣的呂競,竟然找了這麼不像話的理由……不過,算了,看在範季揚如此擔憂,甚至為了這個理由立即趕回來的份上,她就原諒他好了。
看來現在的她在季揚的心中極具分量了,是不?不然,他怎會因為這樣就特地趕回來?路途遙遠不說,夜間行車又累又危險……他真的是很擔心她,對吧?
“嗯?要不要去醫院?”他輕攏著她的發。
“呃,不用了,我睡了一覺有好多了。”
“真的?”他眉間的皺痕都快要能夾死蚊子了。
“嗯。”
“那就好。”他松了口氣,微露疲態。“不過,我得要趕緊再回去。”
“你還要再趕回去?”這樣開車來來去去,不是要把他給累死?
“嗯,細節部分還沒談妥,只留姚副理在那裏,我不放心。”
“是不放心她,還是不放心她會砸了案子?”這一點可得要說清楚吶。
“當然是怕她會砸了案子,你知道的,她……有點進入不了狀況。”他挑了最不傷人的字眼。“那件案子是你最想推動的,我一定會幫你完成。”
柔情密布的黑眸裏是訴不盡的承諾,看得何瑞芽胸口發燙,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推這個案子?”她問得小心翼翼,語氣輕柔。
“嗯,我都知道了。”他溫熱的大手包覆著她的。“你對我的用心,我都知道了。”
“嗄?”聰明的腦袋高速率地運轉著,毫不放過任一細節,但還是不懂他天外飛來的一語,說的到底是哪樁。
“我看過你的計劃表了。”
她聞言頓時粉頰嚴重爆紅,說起話來竟有些結巴。“你你你全都看過了?!”從頭到尾?
“嗯。”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羞窘的模樣。
“誰誰誰拿給你看的?!”該死,不要結巴,冷靜一點、平和一點,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是何夫人。”
何瑞芽一聽氣惱的垂下眼卻又不能作聲。
肯定是她受傷時,母親故意把筆記本交給他的。真是的,那麼私密的東西,怎能隨便給人看呢?!尤其是給他瞧……那裏頭洋洋灑灑的,寫的可全都是關於他的事呢,有好有壞,是這好幾年來的紀錄呢。
這樣看來,他對她的態度改變,肯定是出於這兒了。
那麼,她該因此而高興嗎?
“謝謝你。”他突道。
“嗄?”
“我一直都誤會你了。”原本是想要等到她完全康復才對她開誠布公的,但既然現在提起了,就一並說了,而且他想要順便跟她提另一件事。“想到你是這麼為我著想,我就覺得羞愧,這樣子的我,你……”
“不會啦。”她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面對他這麼正經的表情,羞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厚,不要突然這麼正經啦,她臉都燒起來了。
“瑞芽……”
“好了,你要回去就趕快回去。”去去去,她都不好意思得要死了,再說下去,她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可是……”他還沒提婚事,還沒提他要保護她。
呂競打電話給他時,他覺得他的世界快要崩塌了,什麼也顧不了,在寬敞的路上狂飆,只為了早點回到她身邊。這份心思若說不是愛,會是什麼?
在路上,他想過了,這份愛是在不知不覺中累積而來的,在他得知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時,正式萌芽,在這段時日的相處中迅速茁壯,他只有一個念頭,想要保護她,想讓她知道,她可以卸下一切交由他承擔,她可以不必再武裝自己,她可以做自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略嫌蒼白的粉顏如今透著一抹紅,嬌柔的美顏噙著令人心動的風情。
“你真的知道?”何夫人有跟她提過婚事?
“對對對。”不外乎就是感謝再感謝嘛,謝字說太多,可就不值錢了。
“那……你意下如何?”他有點緊張。
“嗄?”哪來的意下如何?是指他的感謝再感謝?“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用太認真,盡管照你的步調走就好。”
是她安排的,但她不會希望他真是死板地跟著走,畢竟計劃這玩意兒嘛,永遠是跟不上變化的。
“這樣子啊——”他拉長尾音沉吟著,心底有股說不出的悶。
看來何夫人說她喜歡他,應該純粹只是何夫人的看法而已,並不代表她真正的想法。
不用太認真?他現在可是再認真不過了。
“好了,快回去吧,趁著精神還好快上路,不然會很危險。”她垂著臉推著他,不讓他看見她羞紅的臉。
“正常來說,應該都會貼心地說,既然累了,就先睡一下再上路。”他不悅地咕噥著。
“是嗎?”她停住手。
“正常來說啦。”範季揚嘆口氣,一道靈光閃過腦際,猛然回過身,黑眸銳如鋒刀。“你……是不是都正常了?”
對了,這才是原本的何瑞芽。
前陣子的她由於狀況不穩定,笑起來帶點傻氣,看見他態度溫和,不像現在如此條理分明且非常不貼心。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再次垂下臉,好怕被他看出端倪。好歹相處了十幾年,他會看穿她一些心眼,她一點也不意外。要是真被他發現,她早早恢復卻又知情不報,不知道會有多氣她,所以……繼續先瞞著。“你要是累了,就睡一會吧,再不然就幹脆別再跑一趟了。”
其實他不去還比較好,她怕姚芝芝又纏著他不放。
“你不是要我走嗎?”雖說是他自己提說要回去,但她真的不留,教他好難過。
“還是別去好了,這樣趕來趕去的太累了,氣色不太好,還是睡一覺吧。”偷覷他,發現他下巴的胡髭微生,頓生幾許落拓頹廢味道,性感得要命。
啊啊,不行不行,他還是別待下,她會無法冷靜。
不等範季揚決定去留,她隨即又推著他。“你還是去好了。”
“喂~”耍他啊?
一會去、一會留,到底是想要怎樣?
“你去,可是不能跟姚芝芝靠太近,知道嗎?”推他出工作室,不忘叮囑再三。
範季揚不解回頭。
“不用想啦,反正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討厭,不要揣測她的心思,盡管聽命令就好了嘛。
他不由得笑瞇黑眸。看來她是真的快要康復了,否則哪吐得出這麼霸道的話?
姑且不論她是不是恢復正常了,她語氣中的佔有意味,就夠他高興得精神百倍,再跑個幾趟路也不累。
“你笑什麼?”不要看啦,真的想讓她惱羞成怒嗎?
“我可以吻你嗎?”他突道。
“嗄?”
趁著她傻氣微啟唇的瞬間,他俯身,張口吞噬了她的疑問,舌尖挾帶著火焰糾纏,淺嘗深吮地想要將她品嘗到盡頭,好一會才不捨地輕吮著她粉嫩的唇。
再下去,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走了。”再咬一口。
這一吻,可以支撐他一整天的活力,而她的唇,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柔軟,他的悸動比他以為的還要勃發,嗯……他確定這陣子患得患失的心情究竟是怎麼了。
一個吻,證實了他的揣測。
何瑞芽始終處在當機之中,直到範季揚走得遠遠的,車子都開走了,她才傻氣地喔了聲,再傻傻地爬到床上,呆呆地摸著唇,憨憨地笑了。
原來,這就是吻。
有點火熱、有點激動、呼吸好亂、心跳得好急、醉得飄飄欲仙……他吻她,是喜歡她吧?
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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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9:03
第六章
時間接近中午,總裁辦公室裏噠噠噠的鍵盤聲打從上班開始至今沒停過。
何瑞芽埋首在公事上,盡其可能地從工作中找回她引以為傲的沉穩冷靜。
然而,字打得很快,螢幕上卻只出現吻吻吻,無邊無際的吻字啊~~
幾天前被範季揚曖昧吻過之後,她發現自己變成了欲求不滿的狼虎,常常希冀著能夠重溫復習一下,可惜,忙碌於開發案中的範季揚沒空,她只能很悲哀地親吻自己的手背回憶,安慰自己。
“啊,不就是一個吻,有什麼了不起的。”忍不住對天花板嚷了聲,她對自己的過分在意相當不滿。
大器一點,行不行?
範季揚那個見過大風大浪的情場浪子,無動於衷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她幹麼激動?
甚至還不要臉地往更火熱的部分自動幻想~啊,她不到三十,為何竟產生了這麼駭人的渴望?
範季揚那日過後,像個沒事人一樣,壓根沒提過吻她的事,就她一頭熱著,像個瘋子似的,在意得要命,在意得夜不成眠,在意得幾乎以為那不過是她的春夢一場,一切來自於她的幻想。
老天啊,救救她吧~~
“總裁,這裏是總機處,有一位劉質小姐要找代理總裁。”就在何瑞芽和內心拉鋸嘶吼的當頭,桌面電話通話鈕亮起,她隨手一按,那頭傳來總機小琪的聲音。
從那天在大廳櫃臺不打不相識之後,小琪已經被她收為心腹,所有要找範季揚的人都得先經過小琪通知,再由她決定來訪者放不放行。
劉質……好熟的名字。啊啊……她想起來了。
是她!
“讓她上來總裁辦公室。”何瑞芽沉聲吩咐。
“是。”
通話結束,她斂眼思忖了下,隨即又按下內線,不一會,那頭傳來低沉得有如裹著磁粉般好聽的聲響。
“喂?”
“季揚,有空過來一下嗎?”她咽了咽口水,力求自己的聲調一如往常。
可是,他的聲音怎麼這麼該死的好聽?
“嗯,可以等我五分鐘嗎?”位在副總經理辦公室的範季揚看了一眼時間。
“可以,你慢慢處理。”按掉通話鍵,她幾乎虛脫趴在桌上。
她怎麼這麼沒用?不過是說個話而已,幹麼緊張到手心冒汗?
厚,很沒用捏,真是自我厭惡。
氣惱地扁起嘴,不一會,聽見門外敲門聲。“進來。”
門開,走進一位穿著極有品味,姿態相當優雅的女子,一頭長直發在身後隨著步伐輕輕擺動,鵝黃色的兩件式套裝包裹著她曼妙玲瓏的身軀。
她有張令女人抓狂、男人發狂的臉蛋,可偏偏臉上的笑意進退得宜,是個不容易讓她生起厭惡的聰明女子。
難怪範季揚會對她逢場作戲了,是不?
“你好,我是要找範季揚,但是……”劉質無懼何瑞芽的打量,輕聲詢問。
“他待會就過來。”何瑞芽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幸會,我是東皇總裁何瑞芽。”
在握住手的瞬間,劉質意外地瞪大眼,“你就是何瑞芽?!”
“是的。”她笑盈盈回應。
“你看起來比我想像中還要年輕、還要漂亮、還要有親和力呢。”她誇讚著,感覺何瑞芽一點也不像是範季揚形容的那樣蠻橫無理又尖酸刻薄。
“謝謝你的誇獎,你才厲害呢,能夠在北京的政商界之間遊走無礙,那可不是常人能敵。”說著,帶著幾分英雌惜英雌的感慨。
倘若劉質不是範季揚逢場作戲的對象,她肯定會更欣賞她的。
“太客氣了。”劉質笑瞇了秀麗大眼。
“這邊坐。”何瑞芽招呼她坐下,秘書立即送來咖啡。
品嘗著咖啡,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較勁,誰也沒有先開口。
正當這份沉默不知該如何打破時,敲門聲響起,門開——
“瑞芽。”範季揚走進辦公室內。
“你不是向來都叫瑞芽女王的嗎?”劉質壞心眼地出聲。
“劉質?!”他瞪大眼,喜形於外,恍若再見到她,連心魂都為之震動了。“你怎麼會來了?”
“怎能不來找你這個負心漢?一別就是四個月,怎麼,被利用完了,就打算要把我踢到一邊?”她一語雙關地道,麗眸帶嗔。
他笑道:“你在胡說什麼?臨時出事,我連跟你通知一聲都忘了,而回到臺灣根本是一團亂,所以……”眼角餘光瞥見何瑞芽垂眸啜飲咖啡,那神情像是喝酸醋般的嫌惡,他立即點到為止地收口。
只是,不知道劉質來了多久,到底洩了他多少的底。
“根本就是把我給忘了,否則怎會連聯絡一聲都忘了?”劉質埋怨地扁起嘴,像極了被棄的怨婦。
“我……”說到哪裏去了?沒事幹麼搞曖昧?
“我找你來,就是因為你的朋友來找你,待會一道吃飯,也算是替她洗塵吧。”不想再聽他們打情罵俏,也不想讓劉質佔盡上風,何瑞芽懶懶開口打斷兩人復燃的火焰。
“……好啊。”她狀似不在意,他偏是看出了她的不悅。
“走吧。”她把咖啡杯往桌面一擱,才剛起身,一抹影子未經通報,直接竄了進來。
“季揚哥~”姚芝芝像只花蝴蝶般飛到範季揚身邊,瞬間化身為八爪大章魚,死揪著他不放。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讓人無從防備,範季揚就這樣被襲,劉質愣住,何瑞芽閉眼低吟。
厚,這個八婆,就連這個時候也要湊熱鬧嗎?
“哎呀,怎麼這麼熱鬧?”姚芝芝環顧眾人一圈。
“芝芝,你放開我,我們要出去。”範季揚不著痕跡地拔下她恍若長出吸盤的手,硬把她拽到一旁。
可姚芝芝是何方神聖哪,豈會如此容易放過他?“去哪?”問著,再次貼上,像只吸壁魚,死黏著不放。
“姚副理,請自重。”何瑞芽沉聲道。
去他的季揚哥,她喊得順口,她可是聽得很想吐。
跳出一個劉質,再加上一個姚芝芝,是嫌她不夠煩嗎?
“現在已經是午休時間了。”下班時間,管她是天皇老子,誰都不能管她。“季揚哥,我請你吃飯,走吧。”
何瑞芽眼明手快地揪住她。“你沒瞧見範季揚有朋友來嗎?他要和我一道為他朋友洗塵,你自己去吃。”
“欸,季揚哥的朋友?”姚芝芝眨眨眼,看向劉質,揪住範季揚手臂的力道更大了些,像是怕被搶。“那好,我作東,一起走。”
“喂……”何瑞芽撫額低吟。
“沒關係,咱們就一起走,人多點比較熱鬧。”劉質倒也不介意,落落大方走到姚芝芝身旁,友善地對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劉質,該怎麼稱呼你?”
“我是開發部副理姚芝芝。”趁著姚芝芝伸出手的瞬間,劉質一把將範季揚拉過來,脫離吸壁魚的攻擊範圍,轉而挽住他的手臂,而後松開姚芝芝的手,若無其事的說:“咱們走吧。”
動作之高段是比姚芝芝的級數望塵莫及,當場讓何瑞芽傻了眼。
姚芝芝氣得跳腳,快步跟上,硬是挽住範季揚的另一只手,讓他就這樣左擁右抱地走離辦公室。
何瑞芽尚在風化之中。
原來,他真是這麼搶手?
廢話!她何瑞芽看得上眼的,豈會是三流貨色?
啊~等她啦,她才是主角!
“回國之後被拔擢為代理總裁,升官了呢。”用餐間,劉質談笑著。
她,就坐在範季揚的右側。
“還好、還好。”範季揚隨口回應。
“季揚哥能夠拿到指定服務協議,升官是應該的。”姚芝芝哼了聲。
她,就坐在範季揚的左側。
“那麼,這裏頭有一半的功勞是我的嘍。”劉質貼向他,圓潤嗓音帶著誘惑。“你說,你要怎麼感謝我?”
範季揚呵呵幹笑,感覺兩道灼熱目光從正前方十二點鐘方向直直殺來,逼出他一身冷汗。
“關你什麼事啊?”姚芝芝不客氣了,橫過身子一把推開劉質。“那是季揚哥手腕高明。”
“要是沒有我幫他牽線,再高明也只能擺著好看。”劉質一派優雅地閃過她的粗蠻舉動。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不用你牽線,他一樣能搞定。”
“是啊,他有時間,但指定服務協議可不見得有時間等他。”哼,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和何瑞芽相比,差得可遠了。
“你!啊啊,季揚哥~~”姚芝芝敗下陣來,直往範季揚身上蹭去。
範季揚這一回學聰明了,快快起身。“你們聊,我去洗手間。”這個時候,回避先,省得夾在兩個女人之間被燒成炭。
況且正前方還有只還沒發威的老虎,先逃再說。
他一離席,姚芝芝閉嘴不說話,而劉質依舊亮麗照人,優雅用餐,偶爾抬眼偷覷默不作聲的何瑞芽。
“瑞芽,這熏烤鵝肝,真是美味呢。”劉質由衷道,愛死了這道前菜。
“是嗎?”何瑞芽盡管心裏不快,但還是笑臉迎人。“這可是特地從法國請來的主廚,而這一道菜正是主廚的拿手好菜。”
“看來飯店的餐廳就連主廚都是精挑細選的呢。”
“那當然。”何瑞芽輕呷了口餐前酒。“飯店是服務業,必須提供全方位的服務,舉凡食衣住行,當然都得是上上之選。”
“說的好,你就跟季揚說的一樣能幹而洗練,我欣賞你。”
嗄?何瑞芽僵了下。“謝謝。”他是這樣形容她的嗎?
“她現在是裝出來的,事實上她腦子撞壞了。”姚芝芝大快朵頤間不忘吐槽,以滿足她被傷的情緒。“雖說她已銷假上班,但是實質大權是握在季揚哥這個代理總裁手上的。”
劉質輕呀了聲,才總算明白東皇怎會有了個總裁,還需要個代理總裁,只是——
“腦子撞壞了?”她眉頭微皺。“不像啊,依我看,你比較像是腦子撞壞了。”
劉質話一出口,何瑞芽一時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口,而姚芝芝則是氣得哇哇叫。
“對吧。”劉質對著何瑞芽擠擠眼。
何瑞芽笑得花枝亂顫,真想對她說,英雌所見略同啊。
不過,好歹姚芝芝也是公司幹部,總沒道理由著外人欺負自己人。“我去一下化粧室。”到化粧室再笑也不遲。
“我也要去。”姚芝芝刀叉一丟,不想單獨面對劉質。
“唉,有人怕我呢。”劉質嘆了口氣。“我又不會吃人~怕什麼?”拖長的尾音聽起來好挑釁。
“誰怕?!”聞言姚芝芝又坐了回去。
何瑞芽搗著嘴快快朝化粧室前進,然而,才剛繞到後方的觀景植物擺設,便瞥見範季揚站在長廊和一個女人閒聊。
哇咧,犯桃花犯到這種地步?
她原以為有女人對他搭訕,仔細一看才發覺眼前的女人極眼熟,且聽他們的對話,她才想起,原來是她啊——
“你回來了?”陳依雯柔聲問著,面容嫵媚,笑容可掬的風情萬種。
“依雯?!”範季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年前不告而別的女友,如今再相逢,他竟沒有半點悸動,不,該說,他甚至從沒想起過她。
曾經是那樣熱戀,幾乎允諾此世非卿莫娶的情感,竟消失得點滴不留。
陳依雯打量著他。“何總裁果真了得,親手、將你打造得如此不凡同響,六年不見,你的公子哥兒氣息似乎不見了。”感覺沉穩內斂,魅力更甚當年。
“我曾經有過公子哥氣息?”他笑了。
“有點嘍。”
“聽起來當年好像有點委屈呢。”他突地想起何瑞芽計劃表裏的文字。“還是說,你當初只是想要利用我,所以姑且忍耐嘍?”
難道,當年他真是被人拱到天邊,拱到忘了自己是誰,就連她是個桃色陷阱都感覺不出來?
要是沒有瑞芽果斷將他調到英國磨練,天曉得他究竟會幹下什麼禍事?
“你在胡說什麼。”她嬌嗔了聲,走向前,雙手環抱他的頸項。“這樣說,我可是要生氣嘍。”
範季揚不語,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她。
她如他記憶中那般迷人又善解人意,但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她有些惺惺作態,語調虛偽,眉眼惹人憐愛的甜柔也顯矯情。
“怎麼這樣看著人家?”陳依雯使出渾身解數,勾唇笑得就連窗外驕陽都相形失色。“六年不見,你一句想念都沒說,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沒有。”他脫口道。
話出的瞬間,怔住的不只有他,就連陳依雯也被他直率的字眼給傷到,還故意嬌嗲嗲地拽住他。
“沒良心的家夥。”
“彼此、彼此。”從頭到尾,都垂放在身側的雙手這時才抬起,緩緩拉下她的雙手。
一句沒有是脫口而出的,卻也代表著他最真實的心情。對她,他確實沒有留戀過。為何愛情消逝得如此迅速?也許打一開始,他就沒有真正地愛過吧。
陳依雯望進他沉斂的眸,再勾唇時,笑得很真心。
“當年我確實是喜歡過你的。”她瀲潑水眸流轉,清華出塵。“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我隨時都等你歸巢喔。”
她向前,不死心地再給了他一個熱情擁抱,像是情人間的耳鬢廝磨。
擁抱中,他柔聲說:“不了,我心裏已經有了想要保護的人。”
“真是遺憾。”陳依雯嘆了口氣,而後笑得促狹。“不過,我身邊也有喜歡的人,就算你肯,我也不願意。”
“耍我啊?”
“不,是耍她。”陳依雯指指他的身後。
何瑞芽,她是見過的,她對範季揚的佔有欲,她也是領教過。
範季揚回頭,瞥見何瑞芽身著純白套裝的身影隱入景觀植物另一頭,急急要走。“抱歉,我們下次再聊。”
“聊什麼呢?你又沒有我的聯絡方式。”陳依雯搖頭失笑。
“瑞芽。”範季揚長手長腳的,幾個大步就追上她。
“嗯?”何瑞芽頓了下,深吸口氣,回頭,笑得嬌甜。“怎麼了?”
如何?笑得很完美,沒有露出破綻吧?!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不要生氣。”認識她太久,只要她一皺眉、一閉眼,他都猜得到她正處在什麼情緒底下。
“誰在生氣?”哈,有什麼好氣的?
誰要他生得卓爾不群,讓女人們前僕後繼地跪倒在他腿邊?是他有魅力,是他了不起,有什麼好氣的?
“我跟依雯只是閒聊而已。”
“是嗎?”她垂下臉,努力地再擠出毫不在意的笑。“再聊一會啊,當初你們並不是在互相爭吵、彼此厭惡的情況下分手的,現在再見面,肯定是幹柴烈火、一觸即發吧。”她強撐著唇角的笑意。“去啊,不用顧慮我,至於劉質,我會幫你好好招待她的。”
“依雯確實是商業間諜。”他突道。
何瑞芽笑意僵住。“你知道了?”話一出口,她才想起他曾經看過她的計劃表,裏頭詳細地記載了這件事,而今,他是相信了?
“不知道為什麼,六年不見了,我覺得她沒有當年的美,反倒是覺得她對我真的是別有用心。”說著,輕執起她的手,湊在唇邊親吻。“還好有你,否則我現在肯定是個一事無成又自命不凡的大笨蛋。”
一道酥麻電流自他親吻的地方一路狂野燒出斑斕紅暈,燃紅了她嬌俏的粉顏。
“你知道就好,幹麼親我?放開啦~”有人捏,很丟臉耶。
“我喜歡你。”他又道。
見過依雯之後,他百分之百地肯定了這份感情,確定了這麼甘心為瑞芽奔走的心情,百分之百絕對是愛情。
只要她一句話,哪怕是要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不會皺眉。
何瑞芽傻愣地瞪著他,感覺耳邊嗡嗡作響,很懷疑自己聽到什麼。“你喜歡我?”她該不會真是撞壞腦子了吧?
“嗯。”要不是這走廊有人來來去去,他真想吻她。
說真的,他想做的,絕對不只是一個吻。他是烈火,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幹柴,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共燃。
“可是,你跟劉質不是挺好的嗎?”她語氣很酸地說。
開心歸開心,但劉質落落大方挽住他的手,而他毫不抗拒,讓她可是妒紅了眼呢。
“她……只是……”嗯,該怎麼解釋才不會讓她誤解呢?
“逢場作戲?”她輕問。
範季揚瞠目結舌,不懂她怎會吐出這麼尖銳的字眼,便見她甩開手,踩著綁繩高跟鞋準備離開,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踩得太大力,右腳鞋跟竟歪了,教她身形跟蹌了下。
他連忙長手一撈,輕易將她納入懷裏。
“腳痛不痛?”他單腳蹲地,讓她打橫坐在他腿上,查看著她的腳。長指滑上她雪白的腳踝,感覺那肌膚細膩如絹,柔嫩觸覺如針扎進指頭,逆向扎回他的心頭,他滿腦子下流思想轟然爆開。
嘖,什麼情況了,亂想些什麼?走開、走開。甩甩頭,拋開綺思,正視著她的腳,發現鞋跟歪了,這下子她是沒法子走路了。
“放我下來啦。”何瑞芽單手搗臉,恍若自己很見不得人似的。
“你鞋跟歪了,放你下來也不能走啊。”
“無所謂,我到樓下商店街買就好。”搭個電梯,很快就到了。
“不行,要是你跌倒了怎麼辦?”
“誰會因為這樣就跌倒?”拜托,她今年三歲嗎?
“不行,我抱你下樓。”他托住她的腰身,準備起身。
“等等,餐廳人很多耶。”她手腳並用地阻止著。
範季揚忍住笑意,沉聲問:“那麼,你要聽我解釋嗎?”
“解釋什麼?”她一頭霧水。
被他嚇得什麼都忘了。
“又忘了?”看來她的記憶障礙還是沒完全康復。“你剛才不是說我和劉質之間是逢場作戲嗎?我現在要鄭重告訴你,我跟她之間就連逢場作戲都沒有,她只是我的……好友。”
“好友?”何瑞芽撇了撇唇,哼了聲。“我可不認為男人和女人之間有純友誼的存在。”
真當她三歲小孩,哄她啊?
“那算紅粉知己吧。”他絞盡腦汁地搜出了這個說詞。
“還是有一腿嘛。”她嘴巴扁得更緊了。
“吃醋?”他貼近她,趁機咬了她扁緊的唇瓣一口。
何瑞芽瞠目結舌,眼角餘光發現有人瞧見,羞赧地搗住臉。
“不喜歡?”他粗啞低喃著。
他的胸口熱熱的,並不只是因為欲念充斥,更是因為她不自覺地表現出她的佔有欲,這一點,竟讓他感到好滿足,比拿到指定服務協議時更加有成就感。
“我沒說。”厚,換個地點再談好嗎?再這樣下去,她無臉見人了。
“那就是喜歡我嘍?”
這人……“好啦、好啦,怎樣都好,快點放我下來。”厚,這裏是通往洗手間和廚房、包廂的主要通道,老是有人來回走動,總覺得每個路過的人都瞧了她一眼,讓她覺得好丟臉。
“不行,我要帶你去買鞋。”範季揚毫不費力地站起身,抱起她,像是拎起一尊布娃娃般輕松。“你真是太瘦了。”
得想個辦法把她再養胖一點。
“你不是說跟我解釋完就要放我下來?”騙她~
“我只是說要你聽我解釋而已,我可沒說解釋完後要放下你。”他快步走向外頭開放空間,兩人一出現,細聲交談的餐廳立即靜寂無聲,數十雙眼有志一同地看著他們。
何瑞芽一路上搗著臉,很怕被認出。
在座位上苦等的姚芝芝一見到這陣仗,立即跳起來,“季揚哥,你怎麼抱著她?”
“瑞芽的鞋跟歪了,我帶她下去買鞋。”範季揚隨口交代。
“我的鞋借她,你抱我下去買。”她纏著不放。
何瑞芽在心底暗咒著。放手啦,八婆,沒瞧見很多人都在看熱鬧嗎?
“季揚快去,這裏交給我。”劉質輕易把姚芝芝拎回,寓意深遠地瞅著他。
“晚點請你喝咖啡。”範季揚感激的看著她,快快下樓買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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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5-8-27 11:19:18
第七章
“季揚哥~~”
砰的一聲,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姚芝芝如一抹旋風刮進裏頭,端著不解兼無辜的表情看著臉色有點發黑的何瑞芽。
“季揚哥呢?”她軟聲嬌嗲著。
何瑞芽乏力地閉了閉眼,抿了抿唇。“姚副理,你把我這裏當成什麼地方了?”請容她說明,這裏是東皇總裁辦公室,不是範季揚去向詢問處。
“季揚哥真的沒有來嗎?”大眼輕眨,毫不掩飾失落。
聽不懂人話的花癡,正經跟她說話,簡直是自取其辱,忙得要死,誰有工夫理她?
“季揚哥是代理總裁,總是在這裏和副總經理辦公室之間往返的,不是嗎?”她跳到辦公桌邊。
何瑞芽微抬眼。“他沒有來。”懶得理她,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打發掉。
“真的?”她快要貼上桌面了。
“……你的眼睛是拿來裝飾的嗎?”何瑞芽沒好氣地瞪著她。“空間就這麼大,能不能躲人,看就知道。”
“說的也是。”姚芝芝看了裏頭一圈,視線又繞回她身上。“欸,他會不會躲在辦公桌底下?”
看來,能躲人又夠隱密的,就只剩下這個地方了。
何瑞芽懶懶地蹺起腿。“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會躲在這種地方嗎?那豈不是等於要被我踩在地下?話說回來,他既然有心要躲你,你又何必執著要纏著他?”
“他哪是在躲我?絕對是那個姓劉的女人硬把他給找出去。”她可憐兮兮扁扁嘴。“自從劉質來找他後,我老是找不到他的人,手機也不開機……瑞芽,你說,他是不是跟劉質有一腿?”
何瑞芽挑起美麗的眉型,不予置評。實際上,是真的有過一腿,現在有無藕斷絲連,她是不知道啦。
“你一點都不擔心?”姚芝芝瞇起眼,壓根不信。“你不要跟我說,你一點都不喜歡季揚哥。”
她薄薄的臉皮上微泛紅暈,卻還是很倔氣地咬牙說:“誰喜歡他啊?”
“聽說你對季揚哥是一見鐘情,所以當初才會在有那麼多小朋友的育幼院裏,一眼就挑中他。”
“你可以再浪漫一點沒關係。”她翻了翻眼皮。
那年她才幾歲大?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會對另一個孩子一見鐘情?想像力真是有夠豐富的。
“不是這樣嗎?”姚芝芝瞇起很狐媚的眼。“那你幹麼老是要破壞我和季揚哥?”
“我又是哪裏破壞你跟他了?”
“還說沒有?上一次故作好心地讓季揚哥陪我去東海岸談案子,結果咧,半夜就把他給急召回去,害得我精心挑選的性感內衣無用武之地。”想到那晚,她忍不住扼腕呢。
何瑞芽表情千變萬化,而後很輕很輕地問:“難不成那時候,你正在……”
“對啊,衣服都被我扒掉了說,要不是突來的電話,早就把他搞定了。”想到就很氣捏。
“這樣子啊~”何瑞芽拉長尾音,辦公桌底下的腳踢踏著地面。
好樣的,那天回來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還敢親她……
不過,如此一來,呂競算是適時搶救到範季揚嘍?很好,回去給他記嘉獎一支。
“是你搞的鬼吧?”
“……才不是。”有一點點心虛,但絕不能被看穿。深吸口氣,她杏眼一瞠,“喂,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到底要不要回去上班?”
姚芝芝扁起嘴,“不要說我沒警告你,你要是不對劉質稍加防範,到時候等到季揚哥被劉質搶走,你就準備哭死吧。”話落,拍拍屁股走人。
說的是哪門子的話?該擔心的人是她吧。何瑞芽搖頭。
確定門板關上的瞬間,何瑞芽慢慢移動著辦公椅,垂眼瞪著蹲在辦公桌底下的範季揚。
“瑞芽……”他抬起楚楚可憐的眼,伸出他剛才被踩紅的手背。
“出來。”她沉聲命令著。
範季揚爬出來,伸展了下被禁錮得酸痛的四肢,而後在她面前軟下姿態,把她抱起,易位而坐,讓她往他腿上一坐,軟聲低喃著,“芽,不要生氣~”
連日來,兩人感情逐漸加溫,幹柴烈火纏鬥在一起,燒得無法無天,一逮到空檔兩人常常互黏著對方卿卿我我,不,應該說,是範季揚耍無賴黏著她不放。
“我有什麼好氣?”她哼了聲,甩開臉。
他見狀,溫熱的唇很自然地從她的耳邊慢慢地滑下她如羊脂玉般的頸項,氣息如網般地拂掠而去,直教她打了個顫。
“你幹麼?”她試著繃著臉,卻在他的熱情攻擊之下節節敗退。
“幫你消火。”他一語雙關。
“不可以,這裏是辦公室。”火焰燃上清透粉頰,她羞得忙推開他。
“這件事,可以不管地點、不分時間的。”他忍著笑,繼續逗她,大手撫上她不著絲襪卻如絲綢般滑嫩的小腿。
“喂!你敢不聽我的!”她瞠目,難以置信他在辦公室裏竟會這麼不正經。
不過不用她命令,範季揚已經快快收手,免得玩火自焚。抓了份桌上的公文夾,替她揚風。“消火吧。”唇角笑得很戲謔。
“你混蛋。”耍她?真是愈來愈不怕他了。
“好、好,我混蛋。”反正又不是第一天被罵混蛋,老早就習慣了。
“去那邊。”纖指指著辦公桌對面。
“你捨得我離你這麼遠?”他好痛心~
“去!”她跳起來,咬唇低吼著,又羞又窘。
這家夥,要是不把他遣遠一點,待會又撲上來,要是被人撞見,她這個總裁也可以換人做做看了。
“好嘛。”他嗚咽了聲,俊臉滿是哀怨,乖乖地走到她對面,挾怨地瞪著她。
“你今天沒有事要做嗎?”何瑞芽清了清喉嚨,狀似不在意地輕撫著他剛才在她頸項間留下的灼熱。
“東海岸的案子已經成功收購了,接下來就等評估進行。”這是他手頭上正燙著的案子。
他雙手撐在桌面,勾斜的唇角帶著三分輕佻,七分邪氣,非逼得她棄械投降不可。
“所以,讓你涼到跑來我這兒偷閒?”沒事就要找事做,他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調情的。
就算是對她調情也不可以。
噢~不可以對她這樣笑啦,犯規,舉紅牌,趕出場!
“不,是姚副理逼得我無路可逃。”躲在這裏比較安全。
“怎麼,你前陣子不是由著她黏東黏西的?”事實上,她也因此而很介意過。明知道他接近姚芝芝是別有居心,但自己的專屬物品跑到他人身上去,是誰都不會覺得快意。
“已經不需要了。”口氣清淡得很,恍若像是丟棄一雙用過的衛生筷。
“怎麼說?”
“我已經調查出來,意外發生當天,姚總確實不在現場,而且他身邊也並沒有復雜的可疑份子,所以我想,姚總應該是和意外沒有關聯。”既然狀況明朗,當然沒道理再和姚芝芝瞎攪和。
何瑞芽微挑眉。“是嗎?”嘴上是這麼回著,不過她心裏是比誰都還清楚,意外發生的主因。
“你對那天發生的事,有印象嗎?”
她噘起嘴。“不記得。”要她承認她是因為聽電話時,一個不小心自己失足滑落的?
開玩笑,一說出去,他就會知道呂競是她安插在他身邊的線民,到時候他肯定會討厭她,說不定關係會比先前還要差。如今正是濃情蜜意時,她才不要這些旁枝末節來破壞幸福。
“是嗎?”範季揚嘆口氣。“警方也以意外了結這件案子了。”
看來,那段記憶確實是遺忘了,也罷,忘了就算了,只要別忘了他就好。
“那就當是意外吧。”事實上,也真的算是意外啦。
早就知道這件事根本查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她就放任他去瞎忙,牽制住姚芝芝,好讓她的計劃進行得更順暢。
如今撒出去的網早已恭候多時,就準備要捕魚上來了。
剔除了姚芝芝,這下子,他總算是完全的屬於她的,只是……
“劉質還沒要回北京嗎?”她狀似不在意地隨口提起。
範季揚聞言,黑眸笑得發亮。“你很在意?”才不告訴她,劉質回臺灣是為了事業再順道看看他而已。
“你說咧?”她抬眼,笑得高深莫測。
沒反應?不是這樣的吧~“放心,我發誓,這世上我只愛你一個。”感動吧?心花怒放吧?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抗拒“我愛你”這三字箴言的。
理智如她,也不會是個例外。
甜言蜜語?何瑞芽挑眉,面無表情,但是心裏頭喜孜孜的。“你不是跟劉質說,我是個霸道又不講理的女王?”
“她連這都跟你說了?”他微詫。
她們兩個什麼時候交情變得這麼好了?
她瞪著臉色微變的他。
還真的是咧,她隨口唬他,沒想到他真的是這麼形容她的?
範季揚立即發現她隨口套他。“你厚~不能怪我,你就不知道,你先前對我有多惡劣。”
“那是為你好。”幹麼,現在想要翻舊帳嗎?
“我知道。”所以他認了,不是嗎?“要是我早知道有一天會愛上你,我就保持我的童子之身守候你,不過呢,這實在是有點困難,畢竟當我遠在英國時,有個人哪,多貼心,初一十五就送個金發美人給我,要我怎能抗拒?”
何瑞芽聞言,垂下眸子,快速地轉動著筆。“我怕你亂搞男女關係,到時候笨笨地洩露公司機密,所以幹脆用買的,一來銀貨兩訖,不惹是非,二來讓你適時發洩。”三來,感情不會存在於交易之間,他沒有機會愛上其他人。
當然,第三點,她是死也不會告訴他的。
“我真是被你打敗耶。”他抱額低吟,哭笑不得。“你不是喜歡我嗎?你怎能接受這種事?”
“誰跟你說我喜歡你?!”有嗎?她有說嗎?
範季揚板起臉,橫跨辦公桌,跳到她面前。“親都親了、愛都愛了,你敢說你不喜歡我?”懲罰性地咬著她柔若花瓣般的唇。
對,她確實沒說過,但應該是喜歡他吧?
如果她並沒有喜歡他,那他的立場要擺到哪裏去?
“喂,上班時間不要說那個啦~”厚,招數愈來愈下流了喔,連私密房事都端出來攻擊她,真是太沒道德良知了。
“說。”他低柔吐著氣息,灼熱的溫度像是剛釀好的酒,醺人欲醉。
“你要我說什麼?”她閃避著他噬人的氣息。
討厭啦,不要咬她~
“說、什、麼?!”聲音陡高,大有山洪爆發前的狂勢。“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暖被的男奴吧?”
難道她只是要他的身體?
“你在胡說什麼啦!”什麼男奴……“你把我當什麼了?!”
真以為她是女王?
“不然咧?”吻如細密的雨往她頰上、頸項灑落,不安分的大手更是一路朝她不盈一握的腰際而去。
“等一下、你等一下……”她被吻得意亂情迷,腦袋發沉。
“還要等什麼?”不說?非逼她說出口不可。
大手滑進她衣衫底下,摩挲著她的雪凝柔膚,再轉而拉扯她的內衣扣子。
“我……”她淺喘吁吁,根本無法言語。
放任著他摸索著她的身軀,狂野地封住她的口,霸道地汲取她生澀的甜蜜,吻得她暈頭轉向。
腦袋嚴重當機中,門外突地響起敲門聲,讓交頸兩人著實嚇了一跳,還來不及阻止,門已被打開。
剎那間,範季揚只能選擇擋在何瑞芽面前,神色自若地看著來者。
“呂競?你來幹麼?”發現來者是自己的麻吉,臉色立即擺臭,態度也惡劣起來。
正是難分難解之時,他這程咬金可來得真不是時候。
“我來找……”還未抬眼,便聽見衣服窸窣的整理聲響,呂競很聰明地不抬眼,直瞪著地板。
嘆氣著,季揚終於淪陷了。
太好了,如此一來,他也能夠脫離爪耙子的生活了。
只是好地點多得是,自家又是在經營飯店的,幹麼非得在辦公室裏?他會很尷尬捏。
靜默等待著,確定衣服的聲響已經完畢,呂競才展開笑臉道:“總裁,報告出爐了。”
“喔。”何瑞芽羞紅臉,趁機捏了背對她的範季揚一把。
都他啦,愛玩……看,很丟臉耶。
“什麼報告?”範季揚不痛不癢,反手抓住她愛惹事的小手,看著呂競手中的文件。
最近都是由他主持大小會議,甚至各大決議案,為什麼他會不知道有什麼報告出爐?
“一些小事,商店街進駐的廠商條例問題罷了。”呂競隨口掰著。“小姐說,總要給她一點工作稍稍磨一下,要不然她會連怎麼工作都忘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靠這麼一點小聰明生存下來的。乖,讓他混口飯吃,不要拆穿他。
“這樣子啊……”嗯,也對,工作也算是復健的一環。
“去去去,不要打擾我,我很忙的。”何瑞芽推了範季揚一把。
他不悅地回頭瞪她。“沒利用價值了,就打算要把我丟到一邊了?”他一語雙關地冷哂著。
這女人,壓根不懂男人的難堪,也不體恤他可是箭在弦上,不發則痛的狀況,又是趕又是推的,沒良心。
“說什麼?!”她羞窘地推著他,發現怎麼也動不了他半分,遂拉開喉嚨喊著,“呂競,把他給我丟出去。”
說什麼她把他當男奴,根本就是他自己以男奴自居嘛!
呂競看了範季揚一眼,又嘆口氣。“總裁,可能沒辦法,在我把他丟出去之前,我就會先被丟出去。”季揚身形頎長,一身訓練有素的肌肉,要跟他硬拚,他一點勝算都沒有。
動他,豈不是存心找死?
範季揚懶懶看著呂競,突地手機鈴聲響起,瞧了眼來電顯示,他勾唇笑得曖昧,接起手機,“喂,劉質?”
聽見他喊劉質,何瑞芽隨即高度警戒。
“待會兒?”他笑得慵邪,直瞅著何瑞芽的表情。“好啊,我們就約在飯店的餐廳見面,要是累了,再一起上去休息。”
聽到最後,何瑞芽臉色愀變,不悅地瞪著他。
什麼叫作累了,再一起上去休息?
“待會見。”無視何瑞芽的視線威脅,他闔上手機,一派瀟灑。“不好意思,有約,掰掰~”
“順走。”她假裝忙碌地挪開視線。
範季揚雙手環胸瞪著她。“一點都不擔心?”雖說只是順口唬爛,但她好歹也緊張一下嘛,假裝一下也OK啊,幹麼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關心他一點行不行?
“我相信你。”一個剛才才說愛她的男人,要是有本事當著她的面去偷腥,她也只能認賠殺出。
“算你狠!”一句“相信你”堵得他無話可說,相形之下,他剛才的蓄意變得好幼稚。“我走了。”
確定範季揚離開之後,何瑞芽才翻開呂競送上來的文件,看著,唇角笑意勾深。
“好樣的,一塊毫無開發價值的山坡地,竟用七億買下……”她抬起頭,“呂競,把所有資料全都匯整收好,下班之前,要姚總到我面前解釋。”
看她怎麼把姚示泓從總經理這個位子拉下來!
然後,她就可以安穩地退下總裁之位,準備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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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9:35
第八章
“喂,跟我喝下午茶,你一直看手表,很失禮耶。”飯店餐廳裏,劉質佯怒地抗議著。
“抱歉,我只是在想,待會要去一個地方。”
“去哪?”她啜了口咖啡,打量著範季揚如坐針氈的神情,硬是不想那麼早給他放行,等她喝夠了再說。
“去……”黑亮亮的眸子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放棄撒謊。“讓你知道也無所謂,說不定你能給我一點意見。”
“哦?”看他恢復原本的自信神採,她反倒是覺得無趣了。
“待會和我到商店街的珠寶店,買一只戒指。”
“送我的?”她眼睛發亮。
“呃……”範季揚吞吐說不出話。
“知道,送給瑞芽兒的嘛。”啐,哄她一下會死啊?
“你怎麼知道?”
“我有眼睛的嘛~”她又不是姚芝芝,眼睛只是拿來裝飾而已。
“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啊啊,原來連續劇演的都是真的,旁觀者清,在局者迷,下次不能再罵主角是白癡這一類的話。
“很久以前我就發現了。”劉質再喝了口咖啡咕噥著。
如今不過是證實了她的猜測罷了。老是在她耳邊搬弄一個女人的是非,要說他們之間只建立在仇恨之上,她是打死不信。
“嗯?”他沒聽清楚。
“沒事,既然要挑的話,就現在吧。”懶得再逗他,看他坐立難安的模樣,她心裏也不是很快活。
付了帳離開之後,轉而到二樓的商店街去。
聚滿樓是去年才進駐的商家,其珠寶品味一流,沿傳著不爪鑲,全憑鑲工互鉗的特制手工珠寶,做工精細,在業界頗受好評。
一走進裏頭,專櫃小姐立即露出專業笑容。
“範總裁。”店長目光尖得很,一瞧見範季揚,立即快快招呼,吩咐專櫃小姐快去煮杯咖啡、端出點心、擺上目錄伺候貴客。
“只是代理。”範季揚笑得有些勉強。
真是的,難不成瑞芽的人氣真有這麼差?怎麼他這個代理人,都快要變成正主了?人人逢他便叫總裁,要不是他現在定性已夠,恐怕三兩句就被拱上天了。
“一樣的意思。”店長呵呵笑著,風韻猶存的臉上堆滿和氣生財的討好之意,看著他身旁的劉質。“這位是……”
看來頗有品味,得要好生伺候著才行。
“她是我的朋友,劉小姐。”他隨意介紹著,斂眼翻看著目錄。
店長微笑朝她點頭致意,注意力隨即又回到範季揚身上。“不知道範總裁心裏屬意哪一款首飾?需不需要我為你介紹?”
“我要戒指。”目錄上頭的珠寶亮得讓他眼花撩亂,還是找專人介紹較快。“求婚用的。”
“哦,這樣子的話,那麼肯定要請範總裁看這一款戒指。”店長使個眼色,專櫃小姐立即從櫥窗裏取下一只雕工精致的鑽戒。“近來流行彩鑽,而這一顆三點八克拉的藍色彩鑽,雖說不是挺大,但是凈度可是最高等級,且看車工所產生的火花,再配上旁邊共計兩克拉的滴狀白鑽,設計出近來最流行的華麗風花形,簡直是為範總裁特地量身訂作的求婚戒,相信你的對象絕對絕對會喜歡。”
店長說得天花亂墜,範季揚可是一大半都沒聽進耳,不過這只戒指確實是挺吸引他的。
“劉質,把手借我一下。”他拉過劉質的手,將戒指套進她的長指。
一旁的店長加專櫃小姐以視線相互交流。
“剛剛好。”劉質瞧著上頭璀璨的火花,抬眼笑得柔媚。“送給我吧?”
“不行,你挑別件。”試戴完畢,立刻拔下。“請問,還有再小一號或兩號的同款戒指嗎?”
瑞芽的手指更細一點,因為她常常在他面前晃手指,以此告訴他,她這個千金小姐除了握筆敲鍵盤,其他事都是做不來的。晃久了,他對她的指圍大小也有印象。
既然確定姚示泓無加害瑞芽的可能,再加上瑞芽除去記不住意外事件,其餘也都漸趨正常,以及她對自己也有愛情加持,那麼,也合該是求婚的時候了,求了婚之後,彼此安定下來,讓她明白,他已完全被她套牢了。
婚後,她就能說聲喜歡來安撫一下他了吧。
並不是偏執得非要她說出口,而是她那個人理智慣了,要把喜歡掛在嘴邊,對她而言簡直是一大挑戰。也不是要她自我挑戰,純粹是想看她滿臉羞怯的模樣,那種無助嬌俏……天啊,他光是想像,就覺得胸口發熱。
“範總裁,真是很抱歉,這是手工戒,本店唯一的一件,但本店可以為範總裁改指圍,而且不會費上太久的時間。”開玩笑,哪能讓他打退堂鼓?就算不能改也得改。
範總裁的另一半戴上這只戒指,等同免費宣傳,怎能放過?
“這樣子啊。”他趕著要呢……看著戒指,沉吟了下,他決定道:“那麼幫我把指圍改小兩號。大約什麼時候會好?”
“範總裁什麼時候要呢?”店長笑容可掬,心裏卻盤算著,究竟是哪家的千金,指圍居然那麼小?
想著,她驀然明白,猜到是誰家的千金了。
“明天,行不行?”
“行。”不行也得行。“這樣吧,不如就讓我們替範總裁把戒指送到對方手中,給她一個驚喜,你覺得如何?”
範季揚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可是暗潮洶湧。“你知道是誰?”怎麼?有明顯到天下人皆知的狀況嗎?
“那當然嘍。”店長呵呵笑著。“最近咱們都常常瞧見你和那位千金走在一塊,想不知道都難呢。”
“這樣子啊……”忖了下,他抬眼。“一切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
“我的呢?”被晾在一旁的劉質涼涼開口。
這人還真是懂得如何利用人,利用完後丟棄到一旁,這絕招,肯定是他的瑞芽兒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潛移默化的。
“除了戒指以外,其餘的都可以。”範季揚瀟灑道。
好歹幫他牽了線,讓他拿到一筆指定協議,買點小禮物送她是應該的,但不能是戒指,因為戒指是屬於情人間的信物,他只願意和瑞芽分享。
“不過得快一點,我要回公司接瑞芽下班。”
東皇總裁辦公室裏——
“瑞芽。”姚示泓直接推門而入,對著正埋首在工作中的何瑞芽喊著,臉上堆滿長者的和藹笑容。“要是還不習慣業務的話,就別太勉強,在家好好地休養吧。”
“好讓你召開董事會,撤換我這個總裁?”何瑞芽放下筆,凜容生威,看他突地微愕,隨即笑得心無城府,“開個玩笑嘛,姚叔,不要介意。過來這邊坐吧,我手頭上有份文件想要請教你呢。”
姚示泓心中警鈴大作,卻也不得不隨她的指示往候客沙發一坐。
“有什麼問題?”他問得小心翼翼。
“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而是……”何瑞芽打開文件,指著正準備推動的東海岸資料。“姚叔,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一塊偏僻荒涼的山坡地,卻是要價七億呢?”
聽她口吻虛心請教得很,笑得一臉傻氣,他緊懸的心松懈了下來,暗斥自己嚇自己,於是端出大老姿態,準備對她曉以大義。
“瑞芽,你不懂啊,那塊山坡地底下有冷泉,一待開發,其利潤可是難以估算,用七億買到,算是賺到了。”
“這樣子啊~”她拖長了尾音,笑得眼都瞇了,倏地凜容,語調強勢。“冷泉證明呢?”
姚示泓一怔,趕緊穩住心神。“那裏有一口枯井,以往的人說過那裏曾有冷泉。瑞芽,那一塊地,可是你自個兒去勘查過的,難道你忘了?”這丫頭臉色說變就變,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欸?我怎麼不記得?”她還是裝傻。
“因為你忘了啊。”
“喔~我忘了?”她瞇眼笑著,翻開下一頁。“那麼,姚叔,你該要怎麼跟我解釋這塊土地為何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變更了三回,就連土地所有人都一變再變呢?”
姚示泓心頭一驚,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那是因為那塊山坡地必須變更為開發地,總是需要一點瑣碎手續,我巧立一些名目,在變更上會快一點,這種土地變更事項,你應該也很清楚的,不是嗎?”
“說的也是,姚叔也很清楚我對這些土地變更事項非常注重,那麼你應該也知道,我要查到最源頭,絕對不困難!”話到最後,溫潤語調已變得犀利不帶溫度。“那塊土地的首任所有人不就是姚夫人娘家的人?”
他大驚,解釋起來也有些詞窮了,“不是,那塊地是……”
何瑞芽懶得跟他 唆,把資料往桌面一丟。“姚叔,你以為我今年到底是幾歲?你以為我連一點功夫都不下的嗎?你認為我會隨便栽贓你嗎?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說什麼?姚示泓嘴巴開開,一臉傻樣。
“你認為,當初我為什麼哪塊地都不要,卻硬是要挑中這一塊呢?”唉,真是老了,才會錯估她的能力。“姚叔,清醒一點,眼睛睜亮一點,瞧瞧我今年幾歲了,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哄,很難相信捏~”
害得她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辦不到,唉。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老臉撐不住,不斷浮現豬肝紅,有些惱羞成怒。“不想聽個傻子說些傻話。”
“我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她搖頭,從文件夾底下抽出一份資料。“你能跟我解釋這些資金流向嗎?為何沒有我的章,公司的資產會一轉再轉,而後轉到你的帳戶裏頭呢?”
他怔住,有種大勢已去的頹喪。
“姚叔,你該適可而止的。”她不斷地翻開資料,所有不明的資金動向早在多年前便已開始。“如果不是你把野心表現得太明顯,我真的不想掀你的底牌,如果在我發生意外時,你能夠安分守己,不在外頭造謠生事,打算在董事會上拉下我,我不會做得這麼絕!”
其實打一開始找上那塊山坡地,她原本就有意要開發,卻也是對姚叔的期末考,只要他不中飽私囊,往後也許他不再勝任總經理一職,但她也絕對不會虧待他,然而他似乎對權勢名利的癮頭,一輩子都戒不掉。
“原來你是假裝的!”姚示泓恍然大悟。“那場意外根本就是你自導自演,你是存心要誘我上鉤!”
何瑞芽不想對他解釋太多,“我確實是故意的,但只要心中無愧,我假不假裝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沒有為公司著想,你只想要壯大自己的權勢地位,甚至還要芝芝接近季揚,姚叔,你以為季揚是你可以拉攏的嗎?你以為拉拔他拱上代理總裁之位,到時候把我撤下時,你就可以要季揚這個準女婿讓位嗎?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太妙了!只可惜,你太小看我了。”
想像力太豐富了,和姚芝芝果然是親生父女啊。
陰謀豈可能進行得如此順心如意?怪就怪在他太過自大、太過狂妄,一時松懈了防備,才會落得破綻百出的下場。
“誰都知道季揚對你很不滿!”不拉攏他要拉攏誰?“不只是他,就連所有股東和董事會都對你相當不滿!”
“不滿又如何?我替公司賺進大把銀兩是不爭的事實。”面對這等腐朽的內部,要是不大刀闊斧清理門戶,難道真要等著公司被這些人給拖垮?東皇是父親和爺爺一生的心血,她死也不會讓公司敗倒在他們手中。
“你得到了公司又如何?你得不到人心,就連季揚的心也在我女兒的身上了。”不清楚狀況的姚示泓震著舌根挑釁著。“你以為手上有那些證據又能如何?代理總裁季揚早已倒戈,所有人心都朝他靠攏,怎樣,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的滋味,如何?”
“你以為他會背叛我?”何瑞芽哼笑了兩聲,嘲笑他的天真。“可惜,你忘了狗是最忠誠的動物,他不可能背叛我。”
早就猜到他拉攏季揚的打算,那麼丁點的心眼,她會看不穿?
“是嗎?”就這麼有把握?“他最近可都是和芝芝出雙入對的,公司內部的人都嘛知道他們好事已近。”
“姚叔,你知道嗎?想管教人心,方法多得是。”何瑞芽瀲濫水眸是教人凜然的光痕。“我是故意讓他討厭我,甚至想報復我,因為唯有如此,他才會全心掛惦著我,再加上我父親給他的恩情,這麼深沉的感情,到最後會投向何處?事實證明,他是愛我的。”
姚示泓聞言,心裏不安劇增。
“季揚好歹是我親手調教的,是我最倚重的左右手,你想,他會信你還是信我?說穿了,他不過是我安插的一顆棋子,接近芝芝,不過是在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誤以為有機可趁罷了,事實上,你的機會是我給你的,沒想到你吞食得毫不客氣。”
一筆記帳七億的土地,轉進他口袋裏的絕對不只三億,他吃得可真是豪氣。
“你在玩我?!”他拍桌坐起。
何瑞芽也跟著站起,凜目對峙。“錯了,姚叔,是你在玩我,把我當三歲小孩哄著玩!”
“你?!”
“別你呀我的,明天我會召開臨時董事會,舉出你的罪證,只要你歸還所有吞下的公司資產,那麼我就不會告你背信。但就算如此,你還是準備退出東皇吧!”她毫不退怯地與他槓上。
“瑞芽……”姚示泓能屈能伸,轉換作戰方式。“我從你還那麼小的時候就看著你長大,在你小的時候,我還常常帶著你出去玩,你今天忍心這樣對付我嗎?”
“姚叔。”她笑得苦澀。“是啊,我全都還記得,作夢也想不到,那麼疼愛我的姚叔,竟會在我長大之後,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對付我!賄賂拉攏董事,壯大權勢地位,對外造謠生事,等著要將我拉下大位……姚叔,是你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你!”
天知道,她有多掙扎。
只要他不上鉤,她可以既往不咎,但他終究是戒不了貪,怨不得她。
姚示泓身形踉蹌,沒想到她竟連一條退路都不給他。“何瑞芽,我是東皇的兩朝元老!”他火大了,不爽再委曲求全。
“姚示泓,我是東皇的總裁!”何瑞芽氣宇軒昂,目光堅定沉篤。“你不要逼我做絕!”
他可知道一句姚叔,裏頭含有她多少的尊敬與寬容?!
是他在逼她不得不清理門戶。
“你現在是打算要殺功臣?!”
“功臣?”她垂眼低笑。“能否告訴我你的豐功偉業在哪?”
他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竟提不出事證,只能無力地軟坐在沙發上,如鬥敗公雞一般頹靡。
“回去辦公室整理你的私人物品,六點過後,不準你再出現在這棟大樓。”何瑞芽閉上眼,下達最後通牒。“若是六點過,再見你人在大樓內部,我會要警衛把你架走!”
姚示泓無力地離開辦公室,一會,關上門的辦公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何瑞芽張眼,瞥見臉色鐵青的範季揚。
“季揚?”她不解地看著他盛怒的面容,瞬間明白。“你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可,就算聽見了,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他喃喃自語著,心問絞痛。
他買下了婚戒,興匆匆趕回公司要接她下班吃大餐,卻意外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真是太諷刺了。
他突然好想笑。
“我騙你?”她不懂。
“我不過是你安插的一顆棋子!而你,打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喪失記憶,也沒有記憶障礙,你只是在自編自導自演一出戲,而我竟笨得相信你!”還信了那本該死的計劃表!
還有,東海岸那一塊地也不是為了他才開發的,是他在自作多情。
“等等,我哪裏自編自導自演了?我是真的掉進山谷!”
“還想狡辯?!”他爆聲吼著,步伐燃著氣焰煩躁的走到她的面前。“我剛才明明聽你說了,你確實是假裝的!”
而她,不否認他真的只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
她明知道意外與姚示泓無關,然在他說明調查意圖時,她卻毫不阻止,其用意,只是要他牽制姚芝芝,好讓姚示泓松懈,進行淘空資金事宜。
她真的愛他嗎?
如果真的愛,她怎捨得要他去安撫姚芝芝?!
從沒說過喜歡這個字眼,他逕自替她解釋成她臉皮薄,說不出情話,然而事情簡單得教人想哭。
答案只是——她不愛他!
“那是因為我不想跟姚叔解釋那麼多!”
“好,那你跟我解釋。”他忍下怒火,黑眸陰鷙寒戾。
“我……”怎能說?一旦說了,就連呂競的身分都會曝光,要是他知道呂競在他身邊,隨時向她回報他身邊的所有消息,到時候豈不是更誤會得沒完沒了?
“無法解釋?”範季揚自嘲的哼笑了聲,斂笑瞬間,凜容噙威。“這樣吧,就讓我來講解吧。你呢,想要殺功臣,所以利用我當棋子,編出了一出戲,片名就叫我與忠狗,對吧?還是說,是忠狗與我?!”
“你不是狗!”是她的愛人,是她的倚靠,是她的希望!
“我是!我不過是一只被欺淩到死都不會反咬主人一口的笨狗!”他怒目欲眥,有股衝動想要掐住她那細細的頸項,天曉得這股衝動,他已有多久未曾產生過了。
“你在氣我用狗來形容你?!”面對範季揚的失控,何瑞芽打從心底的害怕。“不是我說的,是姚……”
“我沒有生氣!狗是不會有人類復雜的情緒的!”唇角掀開嗜血笑意。“所以,狗也不會愛人。”
“季揚!”不,別這樣傷她。
他銳利又冷血的字眼傷得她遍體鱗傷。
認識他這麼久,盡管常常惹得他臭臉相對,但是他在嘴巴上是包容她的,從未像這一刻,像是毀滅她般的無情。
“也許我該告訴你一聲,你的調教確實無懈可擊,我也確實是恨你、厭惡你,甚至想報復你!而你也真夠聰明,來了場跳崖化解了危機,假裝忘了我,把我耍得團團轉,再教何夫人拿出計劃表騙我……但,唯一可惜的是,我並沒有愛上你,我想保護你、憐惜你,只是因為你是老爺的女兒,只是因為我看見了計劃表上你對我的期許!那不是愛,那只是一時的激情所產生的感情,是一種幻覺、是一種假象,我不愛你!”
騙他、騙他!在他面前扮可憐,假裝忘了他,假裝有記憶障礙,就連醫院裏的醫師也都是和她同一陣線!
就說了,為何唯獨會忘了他,原來是其來有自!
一場戲輕易化解他心裏長達十幾年的厭惡和嫌隙,她果真是個智商破表的天才!
“不是,我都說了不是!”何瑞芽光火地低咆著,纖瘦的身軀因為他無情如刃的話語而抖顫不休。“我是真的不記得你,唯獨不記得你!”
那日完全清醒之後,她細思所有過程,才發現自己為何唯獨會不斷地遺忘他。
“你說,為什麼唯獨忘了我?!”他逼近的視線冰薄如刀,逼得她呼吸一窒,難受地別開眼。
“因為……”因為他傷了她,因為她得知他逢場作戲,她心痛,她痛得不能自己,所以下意識地把他遺忘,純粹只是為了要逃避再次復蘇的痛苦!但她不想告訴他。“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只需要知道你自己的重責大任,知道我對你的期許,還有,不準誤會我!”
“怎麼,你一吼,我就得要像只狗,垂下耳朵,縮到一旁?!”還想在他面前演戲?!“狗也許不會背叛主人,但狗可以選擇主人!”
“你想去哪?!”見他轉身要走,她衝上前揪住他。
別走……
“你的期許我不希罕,對於東皇,我自認問心無愧,替公司立下的微薄功勞,就當是我還了你何家的恩情,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幹!”狠話撂盡,痛苦深藏眸底,他甩開她,走得決絕。
何瑞芽傻愣地跌坐在地,惶恐慌亂,不知所措地流下淚。
她的童年全在學習爾虞我詐的商場之爭,對於愛情,沒有公式、沒有技法,更不可能投機取巧,所以她只能土法煉鋼,企圖能夠得到他的心。
也許她的方式太過荒唐,但她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只是膚淺的一時激情!
然而,他竟走了,走得這般毫不戀棧……
活了二十四個年頭,她第一次感覺到六神無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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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19:51
第九章
“我是狗~他×的,我是一只狗!”淩晨三點,李冀東的住所傳來某男人自言自語的狂吼,而後是被重重痛擊了一下的慘叫聲。“×的!你幹麼打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不是。”聲音的主人回得很慵懶。
廢話,一個姓李,一個姓範,怎麼可能會是兄弟?
“李冀東,你夠狠,你夠狠~”範季揚繼續狂吼,一邊喝著酒。
“你再吵!”李冀東瞇眼瞪著他,摩拳擦掌著。“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嗄!你跑到我這兒喝酒,我私藏的頂級XO也都進貢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看見兄弟他如此落魄的喝酒澆愁,就不會說兩句好聽的?
“乖~”李冀東摸摸他的頭。
“你把我當什麼?!”
“你不是說你是狗嗎?”李冀東嘆口氣,又拍了下他的頭。“狗也有浮躁的時候,摸摸頭、摸摸鼻間、摸摸腮邊,很快就可以安撫。”
“他×的,你真把我當狗?!”小心我咬死你~
“是你自己說的。”李冀東動作俐落地閃過他醉醺醺的攻擊。
“才不是我說的,是她說的,她說的!×的!”範季揚抱頭吼著,抬眼,布滿血絲的大眼直瞪著他。“端酒來!”
“你把我這裏當酒吧啊?”李冀東定向酒櫃,心疼地端出他珍藏的酒。“你知不知道你轉眼間喝掉快要百萬的酒了?”
那麼久沒見,才見到面,就頻頻問候他媽,還找他討酒喝,真是誤交損友兼匪類。
“了不起,給你錢!”×的,竟然跟他計較這麼多,他就祈禱他永無落魄的一天,否則他就笑死他,哈!
“你能有多少錢?你別忘了,你離開東皇了。”忍不住要提醒他,別花錢無度,落得流落街頭的窘狀。
“離開又怎樣?老子我這幾年可存了不少。”
“了不起,人在國外,竟還能存錢,不錯不錯。”有點進步了,至少不再像以往年少輕狂時花錢如流水。
“存個屁啊!那是因為我無處可花用!”×的咧,就連召妓的費用都是由她出的……“她不愛我!她不愛我!”沒有一個女人會做出這種事的,她做得出來,是因為她沒有愛!
李冀東瞪著他,拿著酒的手微顫,很怕自己一時忍遏不住,拿酒瓶砸昏他,讓他一覺到天亮。
“說起話來,一點邏輯都沒有,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哭什麼!”放下酒瓶,改拿抱枕丟他,略略洩憤。“只要你肯回去,她就會繼續愛你,這麼簡單,有什麼好哭的?!”
“我不回去!我只是狗,是一只狗。”他發瘋似的亂吼,唱著不成調的自編曲。
“閉嘴啦!”李冀東索性拿起抱枕蒙他的臉。“你想要害我在這裏住不下去嗎?”
雖說這裏隔音效果不差,但他這超大嗓門,真怕把他的鄰居叫起來上廁所。
“大不了搬家嘛,有什麼了不起的?”範季揚醉言醉語的,山洪爆發似的嗓門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大爺我很中意這裏,不想搬家!”李冀東也火大了,揪著他,在他耳邊吼著。“不過是失戀而已,不要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要是喝夠了,就給我滾回去!”
女人?隨手抓都一大把,不過像何瑞芽那種有智慧又夠冷靜的,實在是不多,但他也敬謝不敏。
太聰明的女人,總是少了點趣味。
“誰失戀啊?!”×的咧,他是哪只眼睛看見的?
“不就是你!”
“我沒有!我才不愛她!我只是一時的激情,我只是……”
“婚戒都訂了,還激情咧。”說給誰聽啊?李冀東很不怕死地打斷他的瘋言醉語。“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天被她利用,你怎麼還沒習慣?”
真是的,哭爹喊娘做什麼呢?
“我去退貨。”想起了婚戒,範季揚微瞇起有些渙散的大眼,搖搖晃晃地起身。
“喂,你現在要去哪?”三更半夜,退什麼貨?“半夜三點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三點了?”他慢半拍地看了下時間,又頹然坐下。“明天再去退……”
李冀東松口氣,繼續安撫,打算快速灌醉他。
豈料,酒一杯杯地倒,範季揚還是沒醉,口中念念有詞,像極了典型的酒鬼。
“老了,不中用了,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不斷地喃著。
李冀東瞪著他,搞不清楚他現在演的是哪一出。“利用你的頭!”
“你不懂,她利用我只是為了要肅清內部,如今內部既平,我不就等於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可以再笨一點!”李冀東快要噴火了,感覺火焰已經噴出頭頂,快要化身為燃燒中的火鳥。“誰會那麼白癡,為了要利用你而栽培你十幾年?要一顆棋子,隨便挑都嘛有,何必一定要利用你?”
耍白癡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何瑞芽是何等人物,她會笨得這麼做?打從第一眼看到她,他便知道那個女人聰明得不像話,也蒙她答允,他才能成為這白癡的知心好友。她連他身旁的友人全都掌控在內,全都精挑細選,如果他真是一顆棋子,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你不懂啦~”他心酸啦~心痛啊~歹命~
“隨便你!”啊啊,為什麼他還不醉啦!他明天還要上班,待會還要挑夜燈看盤的說。
酒過N巡過後,突地,酒鬼範季揚毫無預警地起身,抓了外套就往外走。
“喂,你要去哪?”可惡,都那麼晚了還搞飛機,真想幹脆給他一拳,彼此解脫。
範季揚回頭,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笑話。“回家啊。”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
“回家?”剛才是哪個混蛋嚷著——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留我一夜!
“嗯,很晚了,再不回去,瑞芽那丫頭又要碎碎念了。”打了個哈欠,他推開門。“我走了。”
“等等,我送你。”李冀東抓了車鑰匙跟了出去。
這家夥簡直是醉得一場糊塗,然而醉得如此淒慘,卻還是不忘何瑞芽的諄諄告誡,依舊把她說的話奉為圭臬。根本醉到忘了,他已經發誓再也不回何家了。
真是服了他了。
一會工夫,車子平穩地停在何家大宅門前。
李冀東擔憂地看著醉得很厲害的範季揚。“季揚,到了。”
“嗯,謝啦,改天請你吃飯。”
範季揚搖搖晃晃下車,搖搖晃晃進入為他留了一盞燈的客廳,醉迷的眸瞪著縮在沙發上睡著的何瑞芽。
“怎會睡在這裏?”他喃喃自語著,濃眉攬了下,幾乎沒有猶豫地將她抱起,而後再轉上二樓,回自己的房間,躺在他最熟悉的大床上頭。
“季揚?”被擱在床上的瞬間,何瑞芽清醒地跳了起來,發現滿室醉人的酒香,眉頭緊鎖著。“你去喝酒?”
“嗯。”他長臂一伸,將她拽進懷裏。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被困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嗅聞著屬於他的氣味,她的臉微微發燙,眼眶發熱著。
多怕,多怕他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但還好,他終究還是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只是,他下午才剛發飆而已,真可能就這樣算了?她惴惴不安地等著他的回應,然而等了好半天卻只等到他正好眠的鼾聲。
她從他的懷抱裏探出頭,難以置信他竟睡著了。
喝得太醉了嗎?算了,至少她現在還擁有他,只要跟他把話說清楚,他應該就不會再生氣了。
嗯,明天再說。
張眼的瞬間,範季揚傻眼。
怪了,這天花板怎麼跟他房間如此相像?再看向右邊,發現擺設也一模一樣,難不成他的好友暗戀他已久,特地將房間弄得和他的房間一模一樣?
屁啊!這裏根本就是他的房間!
他翻跳起身,倏地,頭痛得教他停止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痛啊~~
他的頭快要裂開了!混蛋,冀東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讓他喝這麼多?
更可惡的是,他怎可以趁他喝醉,把他偷渡回家?難道他不知道,他已撂盡狠話,如今再回頭,他臉要往哪擺呀?
快快快,趁著天色還早,速速離開,要不然若是和瑞芽那丫頭碰頭,說不定還要遭她一陣冷嘲熱諷咧。
打定主意,就連浴室梳洗也不去了,躡手躡腳地下了一樓,才剛繞過樓梯,卻聽見細微的聲響,他下意識地朝聲音來源探去,發現那聲音是從呂競的房間傳來的,而那刻意壓低的聲響是瑞芽的聲音。
想了下,偷偷地從微開的房門看去——
何瑞芽跪坐在床上,雙手直掐著呂競的頸項,恍若在耍狠警告他什麼,然而看在範季揚的眼裏,畫面自動修飾,內心自動翻譯成——兩人在玩耍,玩得像是在打情罵俏!
範季揚的拳頭不自覺地緊緊握起,想像呂競變成了他手中的毛巾,被他一擰、再擰,而當他聽到他們的對話時,啪的一聲,理智線斷裂。
“你要是敢把我們之間的事告訴他,我就殺了你!”何瑞芽低聲威脅著。
“我哪可能自找死路啊?”呂競沒好氣地喃著,任由她撒潑威脅。
這一幕看在範季揚的眼裏,像極了情意綿綿、愛戀濃濃的一對……姦夫淫婦!
砰的一聲,他踹開房門,瞪著兩個愕然回神,同樣慌張的人。
該死,管他倆到底是在幹什麼?既已決定不再回到這裏,他們想做什麼,又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應該立即走,怎會笨得打草驚蛇?更扯的是,他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失控地喊著,“王八蛋,你們兩個背著我幹什麼?!”
×的咧,他的男子氣概跑去哪裏了?他的灑脫、他的無所謂哩?跑都來不及了,還問?問得一副好像很在意的口吻……×的,他真的是在意得要死!
“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何瑞芽先一步恢復冷靜,迅速地跳下床,離呂競遠遠的,倣彿剛才那一幕只是範季揚的幻覺。
她腦袋快速運轉,暗忖著他剛才到底聽了多少,聽見了什麼。
“說!”他摩拳霍霍,拳頭發癢,很想找個人止癢,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還呆在床上,和他有著近三十年交情的麻吉。
“呃……”她又沉默了。
不能說呀,要能說的話,她剛才就不需要警告呂競了。
“不能說?”低沉的嗓音自牙縫中悶聲擠壓出,擺臭的臉歪斜扭曲著,深斂的眸殺氣叢生,頭頂還冒著煙,像是火山要爆發前的徵兆。“介意我揍他嗎?”
“嗄?”揍呂競?她不懂地看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呂競適時回神,如狡兔般迅速跳起,兩個人就在不到十坪大的房間玩起躲貓貓,而後,呂競退無可退地躲到她的身後,不忘鳴鼓為自己申冤。
“不能怪我,是小姐要我這麼做的!”事已至此,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豁出去了。
他不說便罷,一說,範季揚更抓狂了。“虧我把你當麻吉、當兄弟,結果你卻搞上我的女人!”×的,殺了你!
長臂一伸,越過何瑞芽的肩頭,一把揪住呂競的肩頭,眼看著拳頭就快要落下,聽見呂競鬼喊著——
“我沒有搞上她,你在胡說什麼?!”挾帶怒焰的拳風適時地在他的鼻梁前停住。
拳頭的主人有點愣住。“還敢說沒有?!你剛才明明說是她要你這麼做的!”×的!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她是個蕩婦,無怪乎在床上的表現恁地熱情,那麼的主動,教他現在回想起來,便覺得渾身緊繃、亢奮難休……難休個大頭啦!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五四三的!
“我就跟老天借膽也不敢碰小姐一根寒毛!”拜托,他只有一顆膽而已,而且不大,剛剛好而已。“小姐剛才是在威脅我,千萬不能告訴你,我一直跟在你的旁邊其實是在當小姐的線民,好把你的所有事物都告訴她。我說她也很笨,這種事我哪可能說?又不是不想活……了……”死了,死、定、了,有人變臉了。
範季揚鐵青的俊臉噴發殺氣,目光如炬地瞪視著低垂小臉的何瑞芽。
“線民?!”聲音陡高,聲如洪鐘,像是企圖震碎在場兩人的耳膜。“大小姐,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我是作姦犯科了還是怎樣?為什麼得要安插呂競在我身邊當線民?”
難怪不管他發放到哪個單位,必有呂競相隨,以為她是在提攜呂競,豈料,他竟只是一盞人形監視器!
“因為……他適合當線民。”何瑞芽的聲音輕輕的、虛虛的,感覺很軟弱。
“我聽你在放屁!”可以再唬爛一點沒關係!
“是真的!呂競的心思細膩,非常適合搜集資料,且他個性溫柔有耐性,非常適合繁雜瑣碎的行政工作。”說著說著,勇氣有了,自信凝聚起來,終於抬起眼和他對望。
範季揚撇了撇嘴,心裏很酸。“你倒是挺倚重他的嘛,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栽培他啊,怎麼不選他當接班人?”
“我栽培的是你,從一開始我挑中的就是你。”
因為他的與眾不同,因為他眸裏的滿不在乎強烈地吸引著她……
當她回過神時,她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對我一見鐘情?哈,真是令我受寵若驚!”他仰天大笑,而後斂笑凝怒地瞪著她。“為什麼要挑我?因為我比較高、比較壯?也許在某方便比較能夠滿足你?!你神機妙算得很,這種事,早在八歲那一年就算計得到!”
“閉嘴!不準你這樣傷我!”何瑞芽嬌顏忽白忽青的。
“不準、不準、不準!你說的話就是聖旨,我就是該死的奴才得要對你的聖旨鞠躬盡瘁到死!老子不幹了!”
“你敢走,我就開除呂競!”她開口恫嚇。
呂競瞪大眼,發現就連自己也被利用得好徹底。
“好啊,反正我都走了,他這盞人形監視器本來就該失業了!”範季揚回頭咆哮。“改改你這爛個性吧!除了會恐嚇人,你還會幹麼?除了會監視我,你還會幹麼?真沒看過像你這麼不可愛的女人!”
眼見範季揚準備快步離開,何瑞芽無力地軟坐一旁,嚴重地自我厭惡中。說好不再意氣用事的,怎麼每回只要他一擺臭臉,她就按捺不住脾氣地跟他槓上?
“季揚,你冷靜一點。”呂競快一步擋住他的去路。“小姐會這麼做,是有她的用意的。”
“滾開,否則別怪我扁你!”他的拳頭握得又緊又酸,癢到發痛了。
“要扁也等我說完。”呂競豁出去了,一改以往溫柔形象,為了小姐,他強硬起來。“你記不記得要去英國前,小姐對你說過依雯是間諜的事?”
範季揚哼了聲。
“那件事是我跟小姐說的。”
“你!”
“你有大頭病啊,被軟玉溫香給衝昏頭了,我要是不拉你一把,你知道你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你可以跟我說啊,幹麼繞遠路?”捨近求遠很有趣嗎?
“我有說,但你不聽啊!”那時愛得死去活來的,一副非卿莫娶的瘋狂樣,他聽得進去什麼玩意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知會小姐一聲,讓小姐處理。就連線民,也是我自願當的,你不要怪小姐。”
“你!”範季揚怒目欲皆,暴跳如雷。“你!我是為誰進火坑的?!你是這樣報答我的?!”
“你先不要氣,等我把話說完。”呂競溫吞開口,聰明地握住他的手,免得他失控開扁。“小姐掉下山谷的事,不是自導自演,而是因為那時候我正在跟她通電話,我在跟她報備劉質的事,我說,你跟劉質也許是逢場作戲,所以……”
“你連這種事都說?!”靠,還有什麼沒說的?“那,你有沒有跟她說,我跟那些英國妞玩了多久,大戰了幾回合?!嗄,要不要順便告訴她,我的絕門秘技有幾招?嗄!”
混蛋,他的隱私咧?當她的狗就連隱私全都沒有?
“……那不是重點啦。”哎唷,都下聽重點的捏。“重點是……”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範季揚臭著臉接起電話,不爽地喊著,“喂?”
“這麼兇幹麼?”劉質在那頭不滿地咕噥著。“我要回去了,所以告訴你一聲,要是不高興的話,可以不接我電話。”
“抱歉,我正在氣頭上。”他深吸了兩口氣。“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只是告訴你一聲。”
“不行,這是一定要的,我過去找你。”得知她的所在地,範季揚收線,準備離開。
“喂,我話還沒說完。”呂競抓住他不放。
“不用再說了,反正我已經決定離開。”他看向何瑞芽,她蒼白的臉色揪痛了他的心,但他卻鐵了心地不睬她。“反正就算我不在,還有呂競在嘛,我們兩個學歷一般,接我的位置,一點都不困難。”
“季揚……”她的聲音柔柔嫩嫩的,夾雜著鼻音。
範季揚僵了下,頭也不回地說:“再見。”走得像陣風,恍若他從來不曾為誰駐留過。
聽見聲響跑來的何夫人瞧見這一幕,最後選擇進房安慰女兒。
“小姐,讓他冷靜一點吧。”呂競安撫著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昏厥的何瑞芽。“今天早上要舉行臨時董事會,不要忘了。”
何瑞芽托著額,苦笑。
為什麼在她痛苦得快要死的時候,還要去主持這該死的臨時董事會?!
“厚,你很無聊捏~”
“我無聊?”聲音飆高的咧。“我的隱私被看透,我的一舉一動被監視,你說我無聊?!”
在車上,劉質抓緊車窗上的把手,側眼瞪著他。“說就說,你開那麼快幹什麼?”
“不爽啦!”範季揚視眼前路況如競技遊戲,在馬路上瘋狂超車,左飄右斜,猶若一陣沒有道理的狂風。
“給我停!”她忍不住地狂吼著。“給我路邊停車!馬上~”
被吼得受不了,他乖乖地把車停到路邊,豈料劉質竟立刻開門下車。
“你要去哪?還沒到機場。”
“照你這種速度開下去,我還沒到機場,就先進殯儀館!”
範季揚發現她被嚇得面如白紙,才有些愧疚地搔了搔頭。“對不起,我氣瘋了。”
她瞪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因為愛得太深,如今發覺自己被利用,才會覺得那麼心痛。”
“我不愛她。”他想也不想地否認。
她再瞪他一眼。“看來你並不聰明嘛。”
“你在說什麼?”總覺得她視線好銳利,像是X光似的,照透他的身軀,看穿他的內心,讓他很不自在。
“我在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心裏有個人,而且這次回臺灣,我也拜訪了這個人,確定了你的確是深愛著這個人。”在她第一眼看見何瑞芽時,她就知道範季揚這個笨蛋早已被俘而不自知。
就因為確定這一點,在那當下,她便立刻放手了,不再癡纏著他。
“才不是,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因為看過她的計劃表,所以……”
劉質不客氣地打斷他。“腦袋給我清醒一點!你那時老是嚷著,何瑞芽如何如何高壓統治,如何如何官逼民反,你老說要報復,老說要狠狠地把她踩在腳下,既然那麼恨、那麼討厭,怎麼可能因為她受傷就完全消弭侵蝕你十幾年的厭惡?!”
“我……”他啞口無言。
“你真的是討厭她嗎?真的很恨她嗎?那些情緒都是真的嗎?”她嘆了口氣。“不管那些情緒為何,但是你把她放在心裏頭,一放就是十幾年,如果真的是討厭,有誰能夠放得這麼久?”
劉質簡單的字句如雷如電,轟隆隆地炸得範季揚心頭震痛,魂不附體。
難道說,他真如何瑞芽說的——我是故意讓他討厭我,甚至想報復我,因為唯有如此,他才會全心掛惦著我,再加上我父親給他的恩情,這麼深沉的感情,到最後會投向何處?事實證明,他是愛我的。
真的是這樣嗎?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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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27 11:20:08
第十章
東皇總裁辦公室裏,何瑞芽閉目養神著。
待會,將是一場苦戰,這個當頭,她必須凝聚她所有的專注力,好應付所有的老狐狸。
給了姚示泓一晚的時間,相信他肯定會找出所有戰友為他請命,所以她必須冷靜,讓頭腦保持清晰,但是範季揚冰冷的眼神卻無預警地鑽進她的腦海,張牙舞爪地震飛她的理智。
“該死!”她暗咒了聲,攢眉托著額。
這種狀況,她待會要怎麼應對?
正氣惱著,辦公室的門突地被推開,她眉眼不抬,便聽見很三八的聲音響起,“欸,季揚哥咧?”
正亂,又殺出一只花癡,要她如何按捺得住脾氣?
“姚副理!不要老是三天兩頭就到我辦公室找人!他不在這裏!”火大捏,就不能讓她清靜一點嗎?
“季揚哥真的不在?”然而姚芝芝顯然是只誤闖禁區卻不自知的笨兔子,一步步地踏進捕獸器裏。“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哎唷,求婚戒都送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
何瑞芽本要開口,聽她說到最後,只能傻愣地看著她。
“你看~”她像只飛到天端的蝴蝶飄逸而來,搖晃著手指塞不進去的求婚戒,鑽戒亮得火花四濺,濺得何瑞芽眼睛發痛。
“這個……真是他送給你的?”她咽了咽口水,發現自己呼吸困難。
“對呀,聚滿樓的店長說的。”姚芝芝呵呵地笑著。“不過指圍不太對,但沒關係,可以改的。”
砰的一聲,何瑞芽發現自己不斷地往下墜、往下墜,完全沒聽見姚芝芝後頭究竟說了些什麼,覺得自己掉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惡寒四伏,竄入心脾,凍得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他居然送姚芝芝婚戒?他膽敢送姚芝芝婚戒!
蕩到了最谷底的瞬間,深沉的絕望轉化成野烈的憤怒,何瑞芽凜目瞪著礙眼的姚芝芝,開口哂笑,“敢情是姚叔都沒告訴你昨天的事?”
“什麼意思?”
姚芝芝眨著長長的假睫毛,上頭塗著亮麗的寶藍色,笑得好傻氣好幸福,好礙她的眼!
“姚叔在今天的臨時董事會會遞出辭呈,而你這個副理也快要幹不下去,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她知道她在洩恨,她在遷怒,她亂槍打鳥好讓自己好過一點!
姚芝芝聞言怔住,而後又松口氣。“還好,季揚哥跟我求婚了。”
“他沒有跟你求婚,那是我的婚戒!”何瑞芽火大地搶過她怎麼塞也塞不進的婚戒,往自己的無名指一套,完美得像是灰姑娘穿回了玻璃鞋。“看見了沒?這是我的指圍,是聚滿樓的店長搞錯對象。”
她只是胡亂套的,沒想到還真是剛剛好。
姚芝芝倒抽口氣,難以置信眼前這一幕,但停頓沒有太久,立即撲向前要奪回婚戒。“你還我,那是我的!”
“就說了這是我的!”
“是我的!”
當呂競走進辦公室時,便瞧見兩個女人在地上扭打的狂野姿態,其狠勁就連小褲褲被看見都無懼無畏,誓死要奪回以愛為名的婚戒。
“姚副理、總裁。”他很識相地向後轉。
兩個野蠻的女人停住動作,起身整理衣服,戰事暫停,滿室一觸即發的煙硝味橫斥著。
“總裁,臨時董事會只剩十分鐘。”他確定兩個女人衣著整齊了才回頭。
“打電話過去,延到明天。”何瑞芽寒凜著臉。
“嗄?”他傻掉。
“把範季揚給我找出來!”孩子氣的臉龐被憤怒擠壓得令人望而生畏,就連姚芝芝此等腦殘生物都感受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嚇得快快溜去。
混蛋,對他客氣當福氣了?!
竟敢送求婚戒給姚芝芝……他死定了!
鼎盛投顧公司董事長辦公室,厚重的桃木大門被一陣狂風吹開,然後又砰的一聲自動關上。
李冀東嘆口氣,很無奈說了幾聲,掛斷電話,丟下紙筆,拉開領帶,走到候客用的沙發坐下,眼前狂風驟變成一抹幽魂飛到他眼前。
“喂,現在又怎樣了?”他駭住。
他以為依照範季揚的個性,要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熟悉的房間裏,應該會暴跳如雷,像塊爆炭顫跳著,豈料無風無浪,他平靜得像是沒在呼吸。
到底又怎麼了?
“你為什麼把我送回家?”幽魂緩緩抬眼,盡管生息薄弱,但言語依舊鏗鏘有力,目光也殺氣騰騰。
嘖,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是你自己說要回去的,我不過是送你一程罷了。”
“我?!”
×的!難不成他真是狗!盡管打算流浪,不知不覺中還是回到家?
厚,有夠氣餒的捏。
幽魂垂下了眼,身形模糊得像是快要消失。
“喂,到底是怎樣?”李冀東頗富興味地看著他的表情變化。
“我……”他思緒煩亂啊。劉質一席話說進他魂魄裏,震走了他一魂一魄,所以他現在像是無主幽魂,無法思考。“冀東,你要不要收留我?”
“嗄?”
“決定了,我到你這兒上班,雖說我對金融方面不是很清楚,但我這麼聰明,提點我一下,很快就會上手的。”對,沒錯,就是這樣,啥都不想,工作就對了,他現在需要工作緩和他的煩躁。
李冀東挑高好看的眉。“真不回去了?”
“嗯……如果,她再纏著我不放的話,我考慮考慮。”
“嘖,你是女人啊,還要人哄喔?”啐,丟臉。
“你在胡說什麼?”
“想回去就回去啊,怎麼,沒用八人大轎扛你,你就沒臉回去了?”靠,又不是新嫁娘,搞得這麼娘,惡心。
“誰想回去了?”幽魂瞬間又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兒郎,一副氣宇軒昂,誰與爭鋒的跩樣。“我不會回去的,在她沒有跟我道歉之前,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再回去當她的狗!”
盡管發現自己的心意又如何?人哪,是要公私分明的。
雖說他真是愛慘了她,但是她利用他當棋子,總該跟他好好道歉一番的吧,要不然他這口氣怎麼吞得下去?
“換句話說,只要她跟你道歉,你就乖乖地再跑回去當她的狗?”李冀東懶洋洋地靠在沙發椅背,挑出他的語病。
“喂~”到底是不是兄弟,硬是要吐槽他?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沒必要跟個女人計較,不是嗎?”
範季揚突地瞇起眼。“你是不是也被瑞芽給收買了?”這是創傷症候群嗎?他竟然多疑地開始懷疑他身邊的每個人。
李冀東俊魅的眸微微移動,依舊笑得慵懶。“你以為男人的友情是能買賣的嗎?”
“我的兄弟賣我求榮。”指的是呂競。
李冀東眼角略微抽動著。“我是那種人嗎?”
“你……”話未完,辦公室的大門被用力踹開,範季揚回頭,瞧見了怒火正盛的何瑞芽和勸主無效的呂競,掉頭正眼看著李冀東。“你是。”
李冀東乖乖閉上嘴,懶得跟他爭,但忍不住佩服何瑞芽竟來得如此迅速。
明明在季揚到時才掛上電話的,轉眼間人就到了,果然……愛情真偉大,只是她怎麼好像在生氣咧?
然而範季揚似乎沒注意到,只見他一副跩兮兮的模樣,扳動著手指等著對方來叩頭謝罪。說啊、哄啊,哄得他開心,就乖乖跟她回家。
“範季揚!”何瑞芽猶若河東獅吼,嚇得他馬上起立站好。
然而立即又察覺自己太孬,橫向站出三七步的腔態,問:“你兇什麼兇啊?”有沒有搞錯?這是上門勸說的嘴臉?
沒人教她道歉的時候要九十度彎腰,還要面帶微笑謙卑一點嗎?
“你這個王八蛋!”何瑞芽噠噠噠地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個巴掌。
沒預警被打,李冀東駭住,範季揚傻住,耳邊有轟炸機炮擊著,眼前有小天使飛舞著。
哇靠!有誰是這樣道歉的?!
“你搞什麼啊?!”×的,以為是女人,他就不敢動她嗎?!
“你兇什麼?你憑什麼兇我?!”何瑞芽燃著無法忍耐的氣焰逼近他,周身燃放著激越火花,耳尖之人甚至還能聽見空氣中有著劈哩啪啦快要爆炸的聲響。
見狀,範季揚氣焰略輸三分,但友人在旁,基於裏子面子,他硬是正面應敵。“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是你利用我在先,又……”
“啪!”又是一巴掌。
轟炸機從一架變成兩架,小天使多得快要在他眼前打架,他火了~
“×的咧!給你幾分顏色,你開起染坊了?你信不信我一個拳頭就可以把你打飛!”要打之前都不用先通知的喔?打逃犯啊?很痛耶!
“信!我怎會不信?!光是你送婚戒給姚芝芝那個花癡,我的心都碎了,魂魄都快飛了!”何瑞芽氣得渾身發抖,打人的手麻栗如電流竄過。
範季揚先是一愣,而後回神——“嗄?!我送婚戒給姚芝芝?拜托,那是送給你的好不好?!”誰送給那個八婆?他攢眉忖著,想起店長說的驚喜——“×的!那個三八店長搞錯了!”
但事實上,似乎也怪他不好,他沒確切確認過,教那店長誤以為是要給……欸,她在臉紅個什麼勁?
像是變魔術一般,轉眼間何瑞芽周身火焰消失了,所有氣憤難當的情緒灰飛煙滅,她羞怯得像個鄰家小女孩,嬌紅的美顏滿溢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和激動。
×的!他剛才說了什麼?
現在要把話收回,似乎有覆水難收之嫌,而且他也瞧見了,婚戒就套在她的指上,如此恰如其分地貼覆著她的指。
“是送給我的?”她眼波流轉,波光瀲艷。
“現在不爽送了。”×的,還給他兩個巴掌,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不起,我剛才打你,痛不痛?”她伸手想要輕撫他頰上明顯的五指印,卻被他躲開,心狠揪了下。
“廢話,你要不要讓我打打看?”
“你打。”她閉上眼,送上臉。
那模樣,不像是要討打,說是要獻吻還比較貼切,害得他一時心口緊扣,情欲奔流。
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這麼有感覺?
“我又不是你,野蠻。”他哼了聲,懶懶坐下,等著她奉茶消火。
“對不起。”她站在他面前,無助得不像那個馳騁商場、鼎鼎大名的何瑞芽。
“哼。”他拽個二五八萬,在友人面前上演著馴悍妻記,略略縫補破碎的男性尊嚴。
“呂競的事,我也跟你道歉。”她又說。
“哼哼。”
事實上,他在意的不是有盞人形監視器,他在意的是她倚重呂競,事事都交代他,還跳到他的床上……厚,這一點最不能忍受。
“我還要說,掉下山谷,不是我自導自演。”
“我知道。”呂競說過了,就不信他敢騙他。
“還有,我還記得你喜歡純樸的農場式度假區。”
“是嗎?”所以說,東海岸的開發案,有一部分是為了他嘍?嗯,意志有點動搖了。
“還有,你絕對絕對不是我利用的一顆棋子,我真要趕姚叔走,多得是辦法,而這一回,真的只是湊巧。”
“你了不起嘛~”口氣很風涼,覺得很受傷,難過自己連棋子都不配,卻又突地想到——“今天不是要召開臨時董事會?”
“延到明天了。”呂競代為回答。
“為什麼?”
“因為姚芝芝跑到小姐面前炫耀婚戒,所以……”嗯,不用多說,他應該很清楚了才對。
意思是說她很在意?在意到連她最重要的會議都能延到明天?這意味著在她心裏,他絕對是比會議還要重要的嘍?
嗯,意志出走了大概一半了。
“我想說的是,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最後那句,聲音是抖顫的。
範季揚斂下的眸瞳綻放光痕,全身的細胞全都在狂歡躁動。
在愛情面前,饒是鐵石也要化為繞指柔,他怎能不謙卑?
一句我喜歡你,輕易地拂平怒火,徹底將他俘虜。
不想承認,他想聽的,只有這一句。
但是哪能這麼簡單被安撫?
“我從小背負著扛起東皇重擔的使命,我也知道自己有能耐可以擔負,但我也清楚,那是一份非常艱鉅的任務。”
他還是不吭聲。
“父親說要為我找玩伴時,其實我是很高興的,第一眼就相中你。”
因為我長得帥嘛~
“我第一眼就看得出你有領袖風範和領導魅力,所以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幫我分擔。”
他何德何能呵?
“一開始,真的是這麼想的,但是當我看你被權勢名利迷惑,益發意氣風發,三兩句話就被人捧上天,而且開始荒廢學業、亂交女友時,我發現事情不該這樣下去。”
嘖,說了這麼多,到底愛不愛他啦?
“一開始,我以為我是因為你對身分沒有認知而生氣,但當我聽見你和我不認識的女人交談頗歡時,我就知道我在嫉妒。”說著,忍不住還氣了起來。
吃醋?嗯,這一句甜,他喜歡~
“我想跟你交好,可是每回你一看見我就擺臭臉,逼得我不得不惡臉相向。”可惡,真的生氣了。“你真的是笨耶!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為你好,事事項項都幫你顧慮著,你倒是在外頭風流快活,說到底,我會掉進山谷,還不都是你害的!”
喂?怎麼翻臉了?現在不是溫馨的真情告白嗎?“你到底是來幹麼的?”罵兒子啊?
“我會忘了你,是因為你跟劉質有一腿!我恨不得能忘了你,忘了那股心痛,你不會懂得我有多痛!”她聲嘶力竭地吼著。
範季揚像是感染到她的哀傷,撇了撇嘴,乖乖當兒子被罵。
原來,她遺忘他,是他自作自受啊~
“你說,要不要回去?!”她突吼道。
他撇了撇嘴,咳了兩聲。“走啊~”又沒說要耗在這裏不走。
“你不是說要在我的公司上班?”李冀東促狹開口。
不說話會死啊?範季揚回頭瞪他。
“你打算跳槽?”何瑞芽聲音陡升。“東皇栽培你十幾年,你打算跳槽?這個婚戒到底是給真的,還是耍著我玩?”
“沒要跳槽啦,隨口說說而已。”幹麼那麼氣?
“婚戒呢?”她揚著手中璀璨戒指。
“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當總經理夫人?”他問,有點扭捏。
“姚叔的妻子?”殺了他!
“我的妻子啦!”要呆啊!“你計劃表上不是寫著,三十歲以前要當上總經理?”
瞧他多有心,都還記得她寫的每個字句。
何瑞芽聞言,笑了。“傻瓜,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我的頭啣應該是總裁夫人。”
“你真的要退位啊?”
“你當我是女王啊?”什麼態度?
“瞧,馬上又繃起臉,像不像女王?”
“範季揚!”回去你就死定了!
範季揚哈哈大笑,無視她的嗆勁,摟住她的瞬間,張口封了她的怒焰,讓她醉在他滿心濃情蜜意中,電得她意亂情迷。
而後,又是一個巴掌。
“你怎麼又打我?!”給點面子行不行?
“不準在大庭廣眾之下吻我!”她快要羞得無臉見人了。
“這哪裏是大庭廣眾了?”才兩個人!
“不準!”
噢,他恨死了她的不準不準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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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5-8-27 11:20:28
尾聲
“喂……嘿,劉質,你最近好嗎?”夜深,靜謐的工作室突地傳出熱烈喜悅的聲響,談得萬分熱絡,於是乎,飛咖啡重現江湖——啊不,這一回上演的是飛茶。
清脆的茶杯碎開數片,在靜寂的夜裏聽來有幾分聳動而刺耳。
正在接電話的範季揚拾眼看向兇手——兇手一如往年,伸出她細白的青蔥玉指,只是這一回,指上多了枚閃亮亮的婚戒。
範季揚嘆了口氣,隨意簡短兩句話便切斷了電話。
“改天教我怎麼把茶杯飛出去。”他走到親親老婆面前說著,然後蹲下身,處理災情。
“簡單而易學,有慧根的人都會。”何瑞芽臉不紅氣不喘,說得很像一回事。
範季揚又嘆氣了。
把東西收拾好,再替她泡了杯茶,他回到辦公桌前整理。“對了,密碼呢?”
“自己猜。”她拿起茶杯淺呷著,一臉滿足。
範季揚抬眼瞪她。
婚後,他正式接班為東皇集團總裁,於是這間原屬於她的工作室,自然而然變成他的,所以他整理著用不著的雜物,順便想要清空她的保險櫃,豈料她竟不告訴他密碼,還要他猜,有夠沒良心。
擱下茶杯,打了個哈欠,何瑞芽走到隔壁房間。“我要睡了。”
“喂?”還真去睡咧!
他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無奈,滑動辦公椅來到保險櫃面前,開始猜密碼。
嗯,會是她的生日嗎?轉轉轉,錯~也對,她不可能用這麼簡單的數宇。難不成會是老爺的生日?轉轉轉,錯~何夫人的生日?錯!結婚紀念日?再錯!
啊啊~煩捏,直接告訴他不就得了?
火大瞪密碼鎖,想了下,他又開始轉動,而鎖,開了。
真是他的生日?那又不是真的生日,只是他被撿到的日子啊……這丫頭,記得比他還清楚。
他不屑生日是過被撿到的日子,但她總說,那是他重生的日子。
討厭,害他感動了,眼眶熱熱的。
受不了大男人如此扭捏的姿態,他豪氣地拉開保險櫃,卻發現裏頭空空如也,只擱了一張紙和一小本筆記本。
仔細一看,那是張動物園門票票根,上頭的日期,是他帶她去玩的那一回。
而那本筆記本,是他用剩的送給她的,上頭寫上所有親友的聯絡方式,包括名字,稱謂和地址、電話……裏頭巨細靡遺的字跡,全都是他親自寫上的,只因那時的她,曾外出而迷路一回,於是他寫下這些,要她帶在身上。
他的心暖成一片洪洋,暖得他快要負載不了她如此深情的寄托。
她竟把這兩樣全天下最不值錢的東西放進她的保險櫃裏……在她心裏,這兩樣東西,是她最大的寶貝嗎?
啊啊,不行了、他不行了~
把東西拎著,他滑進隔壁,撲上床,將柔弱無骨的妻子緊擁入懷,填滿心底那份感動。
“你怎麼了?”何瑞芽佯裝疲憊,假裝不知情。
“你還裝?”範季揚壞心眼地揮著兩樣寶物。
“順手放進去而已,那麼激動做什麼?”撐住!臉皮呀,要自立自強,不準紅,不準被他發現羞怯。
“只是這樣而已?”他呵呵笑得很驕傲,臉直蹭著她細膩滑嫩的頰,轉而找上她的唇,時而溫柔時而狂野地吮吻糾纏著,吻得她理智快要棄守,冷靜快要逃亡,整個人暈陶陶得像是被卷進了暴風雨之中。
糟,她快要不行了,但怎能在這當頭任他擺布?
心思聚凝,在喘息的縫隙中,她輕喊,“聽令!”
渾然忘我的男人聞言忍著痛楚,立即快速退開。
“我說過,沒有我允許,不可以胡亂碰我。”她氣喘吁吁,意志渙散,卻偏是記得他上回對她的訕笑,嘲諷她挑中他,是因為他長得比較高、比較壯。
範季揚忍不住想要啊嗚一下,略表他的痛苦。
“但,也不是不可以。”她羞紅了臉。
喔喔!他大眼閃閃發光,等著指令。
何瑞芽嗔道:“右手。”
他立即交出右手,不忘汪了一聲,儼然忘了自己是人,而且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左手。”她拿被子搗住唇角笑意。
“汪~”當狗也沒什麼不好,偶爾可以逗她笑,順便替自己討福利,想想,有時當狗比當人還好。
“兩只手。”
“汪汪~”瞬間,他撲向前,不安分的大手直往柔軟深處探去,忙碌地在她身上開鑿出美麗新世界。
她心想,嗯……還是別告訴他,那兩樣東西,是她故意放的……
不得不承認,她擅於心計,企圖纏綁他,但事實上——“我真的好愛你……”
此言一出,猶若大力水手卜派吞下菠菜,他要得更野,像是要將她揉進靈魂裏,又像是要將自己嵌入她的魂魄裏,讓彼此合而為一,成為完整的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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