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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千千]前夫的婚禮[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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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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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22 00:08:28
標題:
[黃千千]前夫的婚禮[全文完]
前夫的婚禮
作者:黃千千
男主角:蘇友綸
女主角:何娟娟
這世上大概不會有人比她更悲慘了吧,
居然得為劈腿的前夫策畫婚禮。
可有什麼辦法呢?
當初一氣之下遠離台北來到這純樸的鄉鎮
成立婚姻顧問公司,
想也知道生意有多清淡。
眼見銀行存款所剩無幾,房租、賬單就快付不出來,
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讓寶貝兒子餓肚子,
想想,也只好厚著臉皮向台北的好友求助介紹生意一途。
豈知來接洽的客戶竟是他!
忍忍忍!
她現在已不是三年前那個為愛不顧一切、勇敢向前衝的蠢女孩了,
一切以賺錢大局為重。
他……那是什麼意思?
頻頻約她見面談婚禮形式、進度,還匯進了一大筆錢。
預算無上限?是啦!像他這種富二代,再婚又算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0:01
楔子
愛情撲朔迷離,模樣總是讓人看不清、猜不透,自以為能掌握、能駕馭,結果往往被愛情狠狠踹了一大腳,連痛都喊不出口,窒息得幾乎要人命。
***
深夜十點。
儘管因為一整天忙碌的工作,再加上路途上的奔波,讓何娟娟像跑了五千公尺,全身幾乎要被拆解成八大塊;但一想到可以見到心愛的男人,再多的辛苦都隨著那涼爽的夜風而去。
一出捷運站,何娟娟立即加快腳步;要不是她的小腿肚已經發酸發麻,還有腳上這雙二寸的高跟鞋,她絕對會以沖百米的速度飛奔回家。
那是她新婚的家。
雖然空氣裡還有一股新裝潢的木頭味,甚至有些傢俱尚未買齊,連廚房的油煙味都少了一點家的味道,但她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原本是二天一夜的出差,她應該乖乖躺在飯店的床上休息,以便恢復體力,好應付明天忙碌的拜會行程;但她居然離開下塌的飯店,攔了出租車就到高鐵左營站。
想想她還真是瘋了,因為愛上一個男人而讓她在深夜從台灣尾直奔台灣頭,明日一早還得從台灣頭趕回台灣尾。
若是在以前,她看到那種被愛情沖昏頭的女生,為了男人半夜千里奔波,她絕對會嗤之以鼻,看不起這樣的女生。
何娟娟曾以身為新女性自豪,絕不會為了男人而失去自我,更不會任男人來擺佈她的情緒,誰知道在遇到他之後,什麼女人當自強、什麼獨立自主、什麼不婚主義,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忘得一乾二淨。
更沒料到一向活潑外向的她,居然也會有成為奼女的一天。
她只想賴在家裡、賴在他的身邊,最好二十四小時都足不出戶的跟他糾纏在一塊。
懷著一顆俏皮的心,為了想要給他一個浪漫的驚喜,何娟娟躡手躡腳地打開家中大門,再打開玄關的小夜燈,接著輕手輕腳地將鞋子擱到鞋櫃裡。
呼吸懸在心口,小臉不爭氣地熱紅,明明今早兩人才在床上愛得死去活來,害她差點就趕不上高鐵。
可是這會她的心跳加速、腎上腺素飆漲,極度渴望著他的溫度、他的味道,就像是慾求不滿的怨婦。
輕輕轉動門把,打開主臥室的門,柔柔的燈影下是她深愛的男人,他赤裸著上半身,只剩一條運動短褲,露出結實的胸膛。
從小腹竄上來的熱流,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張揚起一波高潮;只是這樣看著他就讓她的身體無法自制,何況被他親吻愛撫時,更是讓她登上極樂的境界。
她的唇角上揚、心頭樂和,悄悄坐上床沿,貪婪地看著他的睡顏。
她無法否認自己是外貌協會一員;只是欣賞歸欣賞,她的自制力一向很好,萬萬沒料到因為這個男人害她破了功,以秒速墜入情網,為了他不顧一切地來個閃電結婚。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濃眉、高鼻,全身上下散發著英挺男人味;她和他相差二十公分的高度,窩在他肩頸上是她最愛的姿態。
她和他相戀一個月、結婚三個月,直到此刻,她還常常處在不確定之中。她真的跟他結婚了嗎?她真的成為他的妻子了嗎?
就在她彎下身,想要偷偷給他一個熱吻時,她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酒味。她知道他今晚有聚餐,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吵醒他時,房間內的浴室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
她停止動作,挺直腰身,深蹙的眉頭淨是不解。家裡沒有第三人啊?沒讓她的疑惑太久,她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浴室的門被打開來,就像是八點檔的肥皂劇,眼前熟悉的女人身上只圍著一條熟悉的粉紅色浴巾,而那股嬌羞的模樣卻是何娟娟所陌生的。
「我洗好澡了……」陳玉蓮原本的笑意瞬間因為床邊的何娟娟而凝結在唇邊。
「玉蓮……」蘇友綸只是微動眼皮,並沒有睜開眼,嘴裡喃喃喊著,帶著一股慵懶。「你洗好澡了?」
玉蓮這兩個字,讓何娟娟全身如遭電擊,從腳底直直撞擊到心臟,她驚愕到根本無法相信眼前所呈現的畫面。
「娟娟,你……」陳玉蓮原本被熱氣蒸燙的粉臉,因為何娟娟的突然出現而驚嚇到瞬間發白。
「娟娟在高雄,明天才會回來。」蘇友綸半閉著眼,極不情願地從床上坐起身。
何娟娟的目光在親愛的老公和最要好的同學之間游移,她的喉嚨因驚嚇而鎖住,小嘴就這麼一張一合的嚅動,整個人如同定格般地呆愣住,想出聲,卻是發不出來。
「友綸,娟娟……娟娟坐在……那裡。」陳玉蓮看見何娟娟那駭人的表情,讓她驚嚇到講起話來結結巴巴。
蘇友綸這才睜開困盹的眼,側轉身就看見親親老婆。
「娟娟,你不是在高雄?」蘇友綸伸手想碰觸她,只是伸出的手落了空。
何娟娟動作敏捷地跳下床,快速點亮房內的大燈,幾次吞吐,終於吐出悶在喉底的話。
「你們……」何娟娟伸出顫抖的手,比著蘇友綸又比著陳玉蓮。
蘇友綸看見何娟娟大眼裡的激動,還有那不停抖動的肩膀,這才驚覺事情的不對勁,酒意瞬間消失不見。
「娟娟,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你以為我眼睛瞎了嗎?」
蘇友綸像彈簧般地跳下床,何娟娟卻轉身往外跑,直到跑到客廳才猛地止住腳步。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要跑?該走的人也絕不是我!」何娟娟回過頭,微揚下巴,用力瞪看著蘇友綸。
「娟娟,你冷靜點。」蘇友綸濃眉蹙起,深怕她失去理智,只好停在距離她三步遠的沙發邊,就怕更激怒她。
「娟娟,你真的誤會了。」陳玉蓮追了出來,一手抓著浴巾,滿滿的尷尬與焦急。
「陳玉蓮,你給我閉嘴!你是我的同學,居然趁我去高雄出差跟我老公搞上床?你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賤!」何娟娟已經氣到失去理智、口不擇言。
「娟娟,講話別這麼難聽。」蘇友綸口氣略急,單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眼下這種情形,讓他頭痛萬分。
何娟娟雙手握拳,用力地低吼:「嫌我講話難聽,那你們做出來的事就很好看?!」
「你應該要相信我,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蘇友綸伸出手,試著碰上她的肩,她仍是一個旋身避了開來。
「我都親眼撞見了!」何娟娟失控地搖頭,努力咬緊牙關,就是不讓沒用的淚水滴落。
「親眼所見又不一定是事實。」蘇友綸急著解釋,越急越無法冷靜,額上已冒出細細的汗珠。
「那麼從你嘴裡講出來的就是事實?」何娟娟激動地反問:「在這種情況下,你怎能睜眼說瞎話!」
「你當然要相信我,我是你的老公呀!」
「你還記得你是我的老公?卻跟我最要好的同學滾床單?他媽的!蘇友綸,你還真是個大爛人!」以何娟娟的修養,絕不容許自己罵出低級的話,可是她卻失控地罵出口。
蘇友綸忍不住怒吼:「我們沒有滾床單!」
「就差那麼一步,我要是晚一點進門,你們就已經滾床單了,我是不是當場就抓奸在床?!」
「娟娟……」陳玉蓮想說的話,卻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住。
何娟娟用力揮出手,想給陳玉蓮狠狠一巴掌,卻被蘇友綸眼捷手快地一把握住。
「何娟娟,你怎麼可以出手打人?!」蘇友綸怒不可遏,緊緊握住何娟娟的手腕。
「你捨不得是不是?她勾引我的老公,我為什麼不能打她?!」何娟娟的情緒潰堤,這種打擊簡直讓她當場崩潰。
「你的腦容量就只有這麼丁點大?!你能不能先冷靜下來,我跟玉蓮根本不可能!你簡直笨到不可理喻!」因為何娟娟的失控,加上酒精的催化,蘇友綸也失控了。
「你說得沒錯,我是笨,笨到愛上你,笨到嫁給你,蘇、友、綸,你竟然為了陳玉蓮罵我!」雖然右手被抓住,她還是掄起左手,用力地朝蘇友綸的臉頰捶下去。
蘇友綸沒防備,被何娟娟一掌打上臉頰。對於慣用右手的她,這掌的力道如同被蚊子叮咬般,卻是屈辱大過一切。
「你……」蘇友綸只好也抓下何娟娟的另一隻手。「何娟娟,你脾氣就是這麼壞!個性就是這麼糟糕!你不能冷靜一點嗎?!」
這女人向來就不是溫良謙恭型,她的脾氣夠嗆夠辣,他曾經欣賞她勇敢的個性,此刻卻痛恨她的過於尖銳。
「你不用為了這個女人來罵我,我不是提不起放不下的女人,死死糾纏一個男人不是我的個性,我成全你們這對賤人!」
「你……」蘇友綸氣到只能抓住她的手。
何娟娟無視雙腕上的痛意,因為她的心更痛,痛到要不是雙腕被緊緊箝制住,她很有可能會倒地不起。
「我要離婚!」
「你……」蘇友綸用力地放開她的手。「你再說一遍,你說你要幹什麼?」
「這世間最痛的莫過於遭到友情及愛情的雙重背叛!」何娟娟根本不想聽蘇友綸的任何解釋。
「我沒有背叛你,離婚這兩個字,你不該這麼輕易說出口。」
「是我失心瘋,眼睛睜得不夠亮,才會被你迷得團團轉。」何娟娟退後一步,用力地握緊拳頭。「陳玉蓮,像這種會劈腿的爛男人,我也不要了,你要你就撿去用,我要離婚!」
蘇友綸深呼吸再呼吸,努力調節胸口的怒意,努力讓沉重的腦袋清醒。「你真的要離婚?」
「我要離婚!」何娟娟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的愛情裡容不下一顆砂子,我不是能睜只眼、閉只眼的女人!」
「娟娟……」陳玉蓮驚嚇到,讓她顯得不知所措。「別這樣,你聽我解釋。」
「陳玉蓮,你最好不要再說話,否則我就把你轟出去,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搶別人老公的小三。」何娟娟看著陳玉蓮一手拉著浴巾,那驚慌的模樣就像是誤入叢林的小白兔。果真男人愛的都是這種楚楚可憐的女人。
「離就離,你不要後悔!」蘇友綸氣惱何娟娟不信任他、輕易誤解他,連讓他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這口氣他也吞不下去。
「友綸,你別這樣……」陳玉蓮試圖說話。
「我走,這裡讓給你們。」何娟娟轉過身,邊走邊罵、邊罵邊走,不想讓蘇友綸看見她的脆弱。「天殺的!我恨不得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捅個十刀八刀,不對,是千刀萬刀!將你們浸豬籠,讓鯊魚啃你們的骨頭、喝你們的血,我還要扎小人,釘你們的頭、釘你們的手、釘你們的全身,我詛咒你們……」
何娟娟在踏出她一手建立的家時,含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落;她不想哭的,可是淚水終究無法止住。
到底是愛情傷了人?還是人傷了愛情?
為何心痛會這麼難以忍受?
為何傷害會如此劇烈?
劇烈到她幾乎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0:29
第一章
初夏時分,斜陽灑入。
該是一室清亮及閒適,屋內兩人卻是眉頭深鎖,像是被倒了幾千萬的債。
宋妤婕望著手機,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滑動屏幕。「娟娟,我的手機是不是壞了,怎麼連響都不會響?」
何娟娟凝看著計算機屏幕,手裡按著鼠標,帶著嘲諷的口氣:「我看是連公司的電話都壞了吧。」
「真的?」宋妤婕信以為真,從椅子上跳起來,就要拿起桌上的電話檢查。
「假的。」何娟娟無奈地翻著白眼,看著眼前那波濤洶湧的胸部。「難道真應了那句千古名言?你有沒有這麼好騙。」
「你是在說我胸大無腦嗎?」宋妤婕微瞇的眸底炸出兩團小火焰。
「我可沒那麼說,你可別對號入座。」何娟娟的笑意中有著故意的取笑。
「喂,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已經半個月都沒有生意上門,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宋妤婕又坐回椅子上,小臉發著愁。
「那正好幫我們減肥。」何娟娟看著公司的網站,卻連個留言訊息都沒有。這幾天不知為何,生意出奇的差,差到她也以為網站當掉了。
「你不該這麼衝動跟蘇友綸離婚的。」宋妤婕淡淡地反擊,反正沒有生意上門,閒著也是閒著,只好來鬥鬥嘴羅。
一提到這個名字,何娟娟全身就如刺蝟般地張揚,視線終於離開屏幕,殺出一道凌厲的火光。「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你就是這麼衝動,不知道是誰沒大腦。如果你不跟他離婚,我們現在搞不好都已經成為可以天天喝下午茶的貴婦了。」
宋妤婕哀怨著,擱下手機改看計算機屏幕,那是她用excel做的記賬本,看著銀行戶頭悲慘的只剩下五位數,她的心情就糾結在一起。
「宋妤婕,你不知道那三個字是我的地雷嗎?小心我把你的嘴巴給縫了。」
宋妤婕不怕死地繼續說:「要不然你也得要一點贍養費嘛,居然什麼都沒有要,就這麼阿沙力的離婚,自以為有骨氣,其實全天下最笨的人就是你了。」
「我幹什麼要他的錢?我有手有腳,我可以自己賺!要是你這麼有空,那請你算一算,公司的錢究竟可以支撐到什麼時候。」
明知她不喜歡提到蘇友綸,宋妤婕就是故意刺她一刺。她只不過是影射她不夠聰明,卻得到被揭傷疤的命運,她只能感歎自己的誤交損友。
「快見底了,我們得有錢進來,否則下個月就會被房東掃地出門。」宋妤婕點出殘酷的事實。
「我親愛的小婕,房東是你的嬸婆,她不會這麼狠心真的要把我們趕出去吧?」何娟娟起身,來到宋妤婕的桌邊,雙掌撐在桌子的邊緣,以上對下的姿勢睞看著。
「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了,更何況嬸婆只是我外公弟弟的老婆,這一表三千里的親戚更是不能拖欠房租,萬一要是傳回台北去,讓我爸爸媽媽知道我連在這種鄉下地方都混不下去,你是要我怎麼做人?」宋妤婕幽幽怨怨地長歎一口氣,不僅表情十足,還戲劇性地捶著胸口,有著萬般的可憐及無奈。
「夠了!」何娟娟舉手打斷演戲演過頭的女人。「你的臉皮比書本還厚,你還會在乎你爸爸媽媽的看法?你要是個乖女兒,就不會跟我一起窩在這裡了。」
宋妤婕故意眨動那漂亮的眼睫。「喂,你講點道理,就算我臉皮再厚,我可是從來沒有開口跟別人借過錢。」
兩人同是脾氣硬、骨氣更硬的女人。「我不管,你是公司的會計,房租的事你最好給我搞定。」
「我可不會變魔術,白花花的鈔票不會平空出現,會計也是要有錢才能做個好會計。」
「那該怎麼辦?」
「涼拌炒雞蛋羅。」宋妤婕雙手一攤。
何娟娟卻是握緊雙拳。「我就不信我連區區一萬塊的房租都付不出來,我何娟娟不會這麼沒用的!」
宋妤婕猛點著頭,同時還拍起手來。「娟娟,我一直都相信你,你就像是古代的女將軍,我會等著你殺出一條血路,替我們公司開疆闢土,你一定會成功的!」
被宋妤婕這麼一激,何娟娟瞬時覺得勇氣倍增,可是沒有三秒鐘,她的雙肩又軟軟垂下。「還殺出血路哩,我不要去賣血就好。」
「還是你想回台北了?以你的能力,在台北隨隨便便都可以找到工作的。」宋妤婕試問。
「我不想回台北。我在這裡活得好好的,我絕不會放棄這間公司,這是我的全部,我絕不會放棄的!」何娟娟說得用力。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們再想想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開闢財源嘛。」
「小婕……」何娟娟一臉愧疚。「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跟著我在這裡吃苦受罪,要不是……」
宋妤婕揚起手,打斷她自責的話。
「唉呀,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別再說這種頹喪的話,我都快要去跟村長申請急難救助了,你還是打起精神看看要不要出什麼奇招去招攬客戶?」
「在這裡,還有什麼奇招好想的?」
宋妤婕眼光發亮。「可以跳個大腿舞,還是搞個遊街宣傳嘛!」
何娟娟笑了。「好呀,別只出那一張嘴,我就等你來跳大腿舞。」
「跳就跳,誰怕誰,反正我會拉你一起跳。」
每次在極為困苦時,兩個女人就會互相激勵、互相吐嘈調侃,否則何娟娟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是不是可以過得下去。
何娟娟大學主修企管,副修英文;她不僅外語能力強,在企畫宣傳、設計文案及溝通能力上都是業界屈指可數的人才。
在台北她是炙手可熱,但在這個以務農為主的河東村,會講台語、會下田才是王道,別說英文無用武之地,連她的企畫能力都絲毫派不上用場。
村民百分之七十是老人和小孩,雖然這幾年因為經濟不景氣,有一些年輕人回村工作,但還是無法帶動這個地方的發展。
何娟娟心煩氣躁地推開大門,來到騎樓上,看著那亮晃晃的天際,心中卻是無限感慨。
這裡是客運經過的聯外重要幹道,也是河東村最熱鬧的一條馬路;路的兩旁聚集各式店家,只是就連大白天,馬路上也只有少數行人在走動,想在這裡謀生混口飯吃,除了難還是難。
抬頭看著自家白底藍字的招牌—美好婚禮顧問公司。
唉,她不得不承認,她當初不僅頭殼壞掉,還意識不清到精神錯亂,否則怎會異想天開地在這種鄉下地方開設婚禮顧問公司?而宋妤婕還二話不說陪她一起發神經。
她很感動於宋妤婕的情義相挺,在她最需要幫助、差點就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帶著她來到這個山明水秀的地方,甚至還出錢出力的跟她一起合資成立這間公司。
宋妤婕是傳說中的富二代,不僅放棄在台北的物質生活,還陪著她在這個窮鄉僻壤吃苦受罪,甚至得不到家中的諒解,還鬧到她的父母差點登報斷絕父女關係。
三年了。她花光所有積蓄,窮得只剩下銀行裡那不到四位數的存款;但她還能夠站在這裡,看著燦爛的日陽、呼吸著潔淨的空氣,這都要歸功於宋妤婕還有她的寶貝兒子。
在她跟蘇友綸離婚之後,她的傲氣教她無法讓同事知道她嘴裡的好老公居然做出劈腿的骯髒事,也無法自欺欺人地在同事面前上演著夫妻恩愛的假像。
自己的婚姻徹底失敗,而她卻開起了婚禮顧問公司,當初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如今她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
***
一名中年大叔坐在以屏風區隔出來的會客室。
宋妤婕和何娟娟一看到客人上門,連忙倒茶、奉上餅乾,只是年約五十歲的大叔表明的來意卻是……
「外籍新娘?」宋妤婕和何娟娟異口同聲地問,表情難掩失望。
大叔忠厚的國字臉上除了濃濃的窘困還有淡淡的羞紅,看在何娟娟和宋妤婕眼裡,那真是一整個不協調。
「是呀,最好是印度尼西亞新娘,還要語言能通的。」大叔說著一口地道又流利的台語。「印度尼西亞新娘感覺上比較漂亮啦。」
「不好意思,我們是婚禮顧問公司,並不中介外籍新娘。」何娟娟客氣地說明。
大叔一臉不解,用右手抓了抓那三分短髮。「那有什麼不同?不都是結婚的事。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沒錢?我有錢啦,就是為了賺錢才沒有時間交女朋友,才會找不到老婆嘛。」
宋妤婕連忙拿出有著粉紅書皮的公司簡介。
「這位大哥,你誤會了,我們是做婚禮企畫,像是喜餅、喜帖、十二樣禮的挑選;拍攝婚紗照啦、婚禮當天的佈置、新娘的化妝、婚禮進行方式啦,都在我們的服務範圍內。」
大叔皺著眉頭,連翻都不想翻動那本簡介。「這字印太小,我看不清楚。意思是你們這裡沒有外籍新娘,對吧?」
何娟娟點頭。「是的,等你有了新娘之後,就可以來我們這裡,我們一定會幫你籌辦一場美好的婚禮。」
「我要是有新娘子,我在我家門口辦流水席再請個康樂隊來唱歌跳舞就好,幹什麼來找你們。」大叔一臉失望地起身。
宋妤婕嘴角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也跟著站起來。
「辦流水席和請康樂隊都可以來找我們。你有沒有看過電視上常常有什麼潛水婚禮、熱氣球婚禮,甚至是出動大卡車去迎娶新娘子?只要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幫你想求婚的招數,讓你把心愛的女人追到手。」
聽到宋妤婕這麼說,大叔原本頹喪的精神罩上一道金光,這時興致全來了。「還可以幫忙想求婚的招數?」
何娟娟默契十足地接著說:「對。看你是要放煙火求婚還是在沙灘上弄滿五顏六色的汽球,或者是到棒球場上去拿著大聲公告白,甚至幫你找到名人來替你加持,還是你要簡簡單單的寫封情書,我們都可以為你服務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被誤認為中介外籍新娘的公司了,何娟娟和宋妤婕已經練就一身應付的好功夫,不管上門客人的目的是什麼,只要踏進這裡,她們就會把握機會,努力把公司的業務推銷出去。
大叔顯然是心動了。「原來電視上那些求婚的招數是有人幫忙設計的?」
何娟娟笑說:「是呀。不然光靠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們一定會打折優待的。」
「我到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大叔苦笑。
何娟娟連忙拿了一張名片遞到大叔的手上。「憑大哥的條件,我相信真愛很快就會降臨在你身上。」
聽了這麼美好的話,大叔瞬時笑容滿面。「謝謝。我如果找到女朋友,我一定會給你們生意做的啦。」
「那就這麼說定了。」宋妤婕歡喜地送走客人。
雖然談得愉快,生意依舊沒有上門,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要到街上當遊民了。
「唉,生意怎麼這麼難做啦!」何娟娟小手撫著額頭,忍不住唉叫一大聲。
「經濟有這麼不景氣嗎?」宋妤婕也跟著哀號。
「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
「娟娟,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去討救兵了?」宋妤婕以兩個人都懂的默契看著何娟娟。
「誰?」
「馮立新。」宋妤婕揚高眉頭。
「嗯嗯。」何娟娟點頭。
此時手機鈴聲夾雜在兩人的對話聲中響起,宋妤婕拿起手機,眼神盈滿笑意。「說人人到,有沒有這麼準,一定是媽祖顯靈了。」
「快接啊。」何娟娟催促著。
宋妤婕笑著接起手機。「喂……」
***
生意果真上門了。
馮立新是宋妤婕和何娟娟的高中同學,儘管他們是同進同出的三人行,但交情還是生疏有別;馮立新和宋妤婕的交情硬是比和何娟娟要好上一大截。
馮立新在某上市公司擔任研發工程師,看似足不出戶的宅男工作,其實他的個性活潑、交遊廣闊,跟著工作團隊四處出國參展,因而世界各地都有他相熟的朋友。
當年宋妤婕和何娟娟來到這個鄉下中的鄉下,馮立新就已經靠著自身的人脈,介紹不少中南部的生意給她們做,否則初到人生地不熟的河東村,她們恐怕早就無法維持生活到現在。
只是,這一次馮立新所牽的線居然是跨越濁水溪。
三年了,別說何娟娟再也沒有踏進台北一步,就連濁水溪以北都是她的警戒範圍。
雖然得上萬惡的台北,何娟娟還是一口答應。她總不能真的繳不出房租,讓寶貝兒子去公園當街友;她就算再強也強不過肚皮,更不能丟盡宋妤婕的顏面,害宋妤婕被家裡的人看扁。
「真的不用我陪?」宋妤婕看著已經踏出家門的女人。
「不用啦。」何娟娟擺擺手,一臉灑脫。「公司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總不能拉下鐵門不做生意。」
「反正也沒什麼生意上門。」宋妤婕忍不住翻了白眼。
「就算沒生意還是要開門營業,萬一被左右鄰居誤會我們倒閉了,那就不太好。」
「你真的沒問題?」宋妤婕看似關心,其實口氣裡是明顯的嘲諷。
「想當年,我天南地北跑透透,有我何娟娟怕的事嗎?」她微揚起下巴,帶著滿滿的自信。「只不過是上台北去談一件生意,你也太小看我了。」
「娟娟,你一定要把案子拿到手,千萬別丟了立新的臉。」
何娟娟當然明白宋妤婕話裡的意思。宋妤婕故意刺激她,就是要激起她的勇氣,深怕她才坐上火車不久就從台中下車。
她哪有這麼不濟事。只不過是上台北去接洽生意罷了,哪會有什麼問題。
「放心啦,你幫我顧好佑佑,我晚上就會回來。」
宋妤婕點點頭。「拜託,佑佑雖然是你生的,可卻是我一手拉拔長大,他跟我還比較親吧。」
「那個小鬼當然比較喜歡你,你寵他寵到無法無天,我這個親媽媽只好扮起黑臉,否則他不出幾年就會變成街頭小霸王。」
「不會啦,我們佑佑很乖的。你快去吧,待會佑佑睡醒了,嚷著要跟你去,我可就沒辦法了。」眼看一個小時一班的客運就要來了,宋妤婕只好趕緊揮揮手。
佑佑才兩歲多就已經皮得要命,若想要帶他出門玩,何娟娟得要養精蓄銳儲備好體力,於是她只能匆匆離開,坐上往火車站的客運。
只是,當何娟娟自信滿滿地站在如同迷宮般的台北車站裡,看著那各種顏色的指示牌,還有那眼前匆忙又擁擠的人潮時,她就後悔了。
遠離台北太久,久到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場面。站在人潮之中,有那麼幾秒鐘,她陷於恍惚之中,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想起宋妤婕嘲諷的神情,想起嗷嗷待哺的兒子,她抿緊唇咬緊牙關,只能勇敢地尋找過去的記憶,朝著熟悉又陌生的方向前進,經過換乘捷運板南線,她來到豪宅林立的信義區。
一走出捷運站,鼻間淨是汽機車排放的渾濁廢氣,她不適地揉了揉鼻子,再連忙掏出手帕遮掩。
自從搬到鄉下,除非是季節快速變化,否則她的過敏已很少再犯,沒想到一踏進這個大城市,身體立即誠實地反應出不適。
曾經,她在這裡也有個窩。時間雖過去了那麼久,但那些過往片段,卻還鮮明地在她眼前跳躍飛舞。可惡的蘇友綸,她仍無法忘記他帶給她的傷害,那股扯心拉肺的痛,好似昨日才發生的事。
她快步來到約定的咖啡廳,往四周尋了幾眼,這才瞧見坐在角落的老同學。
她走上前,笑著打招呼。「立新,好久不見。」
馮立新笑著拍拍眼前的椅子,示意何娟娟坐下。「哪有好久沒見,我記得我上個月才去河東村度假的。」
何娟娟笑看桌上的冰拿鐵,挑高一雙好看的細眉,不用多說一句話,老朋友就知道她的喜好,早就為她準備好她最愛的飲料。
「對我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人家想死你了。」何娟娟說得誇張。
「少來這一套。你這麼會說話,怎麼會做到公司快倒呢?」馮立新毫不客氣地戳中那血淋淋的事實。
「切!虧我這麼想你,你就會欺負我;要是小婕在,你就不敢這麼猖狂了。」何娟娟喝了一口冰涼的咖啡,鎮定那稍稍混亂的心神。
「我這個人屬螃蟹的,就算是小婕在,我還是會橫著走。」馮立新微勾唇角,笑意裡全是滿滿的自信。
「最好是。」何娟娟看看手錶,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十分鐘。「我不想跟你廢話,客人呢?」
「別這麼急,看到老同學也不先敘敘舊,這樣也太沒良心了。」
「你可能比較想跟小婕敘舊吧?」何娟娟給他一個瞭然的眼神。
何娟娟當然明白,馮立新和宋妤婕之間是可以探觸心靈的好友,而跟她就屬於嘻笑的成分居多。
「講這樣。我只是跟小婕比較有共同話題。」馮立新一抬頭,眼神漾起暖和的笑意。「喏,那不就來了嗎?」
順著馮立新的目光,何娟娟也側轉過身,面向咖啡廳的入口處。
天光從清亮的大片玻璃穿透過來,何娟娟微瞇著眼,仍舊瞧不清那對走進大門的男女。
只是身體的防禦本能地打開,就像見到萬年害蟲蟑螂一般,她全身上下豎起滿滿的雞皮疙瘩。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那對男女的身影是如此熟悉,狠狠地挑撥著她的記憶力。
一步、兩步、三步……
隨著越來越近的步伐,她的雙眸彎起、牙根咬緊、雙手握拳、內心無言的低咒……
該死的!
真是天殺的該死的!
居然是蘇友綸和陳玉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1:00
【第二章】
何娟娟緩緩起身。她得將雙掌抵在桌面上,才能平衡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幾年不見,原以為早就調適好跟蘇友綸的那一段情,沒料到那股衝擊還是讓她腳下虛軟,全身起了無名的顫慄。
「娟娟,我跟你介紹……」馮立新也立即起身。
蘇友綸薄唇微彎,似笑非笑地說:「不用了,我跟娟娟是舊識。」
一個男人可以把粉紅襯衫穿得如此出色,卻一點都投有娘味,大概也只有蘇友綸能了。
何娟娟揚起下巴,雙眼卻已嗆出煙花,從頭到腳打量起這對狗男女。
陳玉蓮淺笑中帶股羞赧,白皙的膚質、嬌小的體態,一如三年前的柔美;她穿著與蘇友綸同款顏色的襯衫,張揚地在向全世界宣告他們的情侶身份。
這下何娟娟已怒得頭頂快冒煙,要不是雙掌支撐在桌面上,她恐怕早就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馮立新笑說:「這也太巧了,果真地球很小,繞了一圈全是認識的朋友。」
「的確很巧。」蘇友綸笑看何娟娟的張牙舞爪。
「先生,您哪位?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何娟娟狠狠地回嗆。
儘管想過一千遍、一萬遍,再遇上蘇友綸時,該會是什麼祥的情形,可就是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
雖然馮立新和何娟娟是高中同學,但她結婚時,可是一張帖子都沒發,除了兩位私交甚好的手帕交見過蘇友綸,其他的人可都還沒有機會認識蘇友綸,她和蘇友綸那短暫的婚姻就已經結束。
何娟娟轉身就要走。原來她的修行還不夠,就算時間能治療傷痛,卻無法治癒她內心的懦弱。她如何能再看著蘇友綸和陳玉蓮在她面前大哂恩愛?
而當初見證她和蘇友綸結婚登記的兩位好友,除了宋妤婕,另一個就是她大學時期的好友陳玉蓮。
她無法忍受這一切,她很怕自己會失控的將咖啡往他們身上潑,這祥就太對不起馮立新了。
「怎麼?這樣就要逃走?」
蘇友綸的一句話,成功地讓何娟娟停下腳步。
何娟娟看著蘇友綸那副鎮定的模樣,像是兩人之間不曾有過愛恨糾葛的過往,這讓她隱忍的火氣因此爆發。
「笑話!我為什麼要逃?我只是撞見不好的東西,覺得噁心反胃,想去洗手間吐一吐。真是奇怪了,農曆七月又還沒到,怎麼會有阿飄出來亂亂飄。」
蘇友綸沒有因為何娟娟的話而動怒,反而揚起笑意。
「去一下洗手間也好,你的頭髮亂了。」
像是沒有三年的距離,蘇友綸伸出去的手就想撫上何娟娟那一頭長髮。
何娟娟看著蘇友綸那自然到不行的動作,直到大掌幾乎要碰上她耳邊,她才驚覺地往後一跳。
怒看著蘇友綸,再看看像小媳婦般不吭聲的陳玉蓮,何娟娟再也無法多說一句話,狼狽地逃進咖啡廳的洗手間。
站在洗手台前,何娟娟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個男人還是這麼厲害,光是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徹底打敗她,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三年了,她取笑自己的不長進。蘇友綸和陳玉蓮真是超強病毒,才短短幾分鐘,居然就讓她的腦袋嚴重當機。
她雙手拚命按揉著太陽穴,在廁所裡足足待了十分鐘之久,這才有辦法鎮定情緒。
從兩人簽字蓋章離婚的那一刻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有關他的所有消息,都是從宋妤婕口中得知。
蘇友綸跟宋妤婕一祥,是標準的富二代;當初她會認識蘇友綸,還是透過宋妤婕認識的。
擺脫不該有的過往情緒,何娟娟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蘇友綸和陳玉蓮看笑話,否則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搞不好誤以為她還在緬懷過去。
她認真的懷疑,宋妤婕一定事先知情,否則怎麼會這麼湊巧?蘇友綸居然是馮立新介紹的客戶,只是這生意她到底接還是不接?
整理好情緒,何娟娟這才又走回去,才一轉出洗手間,就看見陳玉蓮和蘇友綸並肩坐在一起,那姿態依舊讓她感到刺目而心痛。
重重吸口長氣,努力扯起唇邊公式化的笑意,她來到馮立新的身旁坐下,與蘇友綸及陳玉蓮面對面。
馮立新關心地問:「娟娟,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何娟娟否認。
馮立新笑問:「沒有就好。你跟蘇先生是在哪認識的?沒想到你也會認識這種優質男人。」
何娟娟看著馮立新,無奈地翻起白眼。
「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敘舊的,你管我在哪認識他。」
「好啦,別這麼凶,讓蘇先生看笑話了。」馮立新回給蘇友綸抱歉的笑意。
「沒關係,娟娟就是這樣。」蘇友綸一副習以為常的模祥。
何娟娟也不想讓馮立新知道她和蘇友綸的關係,只好轉回話題,劈頭就對蘇友綸說:「別叫得這麼親熱,我跟你一點都不熟。我姓何,請叫我何小姐。」
「娟娟,你……」馮立新連忙扯了扯何娟娟的手臂,要她收斂一點。
馮立新是無辜的,好意幫她介紹客戶,她不該令馮立新難堪,只是她就是無法克制,她只能再次深呼吸。
「為什麼找我來策畫你們的婚禮?」
「我不知道你是這間婚顧公司的老闆,我要是知道就不會找你了。」蘇友綸話仍說得不冷不熱,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那你現在知道了,所以……」何娟娟兩手一攤,等著蘇友綸表態。
「我的時間寶貴,不想浪費時間再找婚顧公司,我只問你一句話,敢不敢接?」蘇友綸淡淡地挑釁。
相對於蘇友綸冷靜得像置身事外的路人甲,何娟娟則像是一隻暴跳的小猴子。
「真好笑。你的預算多少?」何娟娟冷哼,明知這是激將法,她還是落入了蘇友綸的戰術之中。
「無上限。」
「無上限?」何娟娟挑眉,完全無法相信。
「是的,這場婚禮沒有預算上限。」蘇友綸表態得很大方。
「還真是大手筆呀。」想當年,她可是連白紗都沒有機會穿上,更別提拍婚紗、宴客及婚禮了。
「娟娟,你是不是乘車太累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馮立新見苗頭不對,連忙提醒身旁的女人,就怕她氣到失去理智在公共場合翻桌子。
何娟娟很配合地說:「我中午還沒吃,你去幫我點個餐。」
「馮先生,給她一個熏雞堡,麻煩你了。」蘇友綸接得很順,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突兀。
何娟娟睜大眼,不相信這個男人居然還能記得她的最愛。
馮立新挑眉,以他的聰明才智,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多問,只能立即走去櫃檯點餐。
「那兩位想要什麼祥的婚禮?」何娟娟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要不是計算機太貴讓她得克制手勁,否則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把計算機給砸爛。
「有什麼祥的婚禮?」
何娟娟將計算機放在桌上,快速地點出影片檔,一張張彩色鮮麗的相片自動在計算機中播放。
從碧梅藍天到蔥綠森林;從歐洲古堡到鄉村小鎮;從凱迪拉克到復古馬車;各式風情、各種美景的相片在眼前播放。
只是,三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計算機屏幕上。
蘇友綸將目光牢牢鎖定在眼前的何娟娟身上。她的外表幾乎沒變,變的是那股對他的態度,往日的感情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對他的怨懟及不滿。
何娟娟卻是凝看著陳玉蓮。歲月沒有在陳玉蓮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比三年前更顯青春。果真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麗的,這點在陳玉蓮臉上就可以得到十足的印證。
面對何娟娟的注視,陳玉蓮只是勉強淺笑,眼神中流露濃濃的傷感。
陳玉蓮的沉默,讓何娟娟忍不住對著她問:「小姐,你想要什麼祥的婚禮,可以提供意見嗎?」
陳玉蓮笑說:「一切以他的意見為主。」
「有沒有這麼聽話,一切以他的意見為主?」何娟娟冷哼。
陳玉蓮微笑點頭。
「嗯,一切他說了算。」
「娟娟,你規畫一下,我沒有空去想結婚細節,你認為什麼祥的婚禮適合,就企畫什麼祥的婚禮。」蘇友綸翻看桌上那一迭屬於美好婚禮顧問公司的簡介。
「先生,我跟你不熟,我不會知道什麼祥的婚禮適合你。」何娟娟火了,這世界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悲慘了,居然得為劈腿的前夫策畫婚禮。
心會痛嗎?
她早被傷得體無完膚,痛了再痛,她的心早在離婚的那一刻就已經死掉。死掉的心,再也不會有痛覺了。
「不熟嗎?」把何娟娟惹怒,是蘇友綸此刻最想做的事;如果她冷靜到不起一絲波瀾,那才是他最不願見到的情形。
「你真的要我細數從前?」
「不用!」何娟娟緊急阻止。
蘇友綸滿意地笑說:「貴公司有什麼祥的婚禮?」
何娟娟不耐地說:「就你剛剛看到的那些。」
「那就海島婚禮。你得做出一個令我滿意的企畫案。」
蘇友綸舉手投足間皆充滿瀟灑的男性魅力,何娟娟慶幸自己已經對他免疫,卻也只能努力從震撼的思緒中理出絲絲頭緒。
一來,她沒有本錢耍脾氣;二來,一旦拒絕他的要求,好像她真怕了他似的。
「婚禮預計什麼時候?」
「十月。台灣的冬天太冷、夏天太熱,秋天的溫度剛剛好。」
有沒有這麼體貼?何娟娟在心裡冷笑,嘴裡卻虛應地問:「只剩五個月,時間有點匆促,熱門的飯店恐怕訂不到了。」
「不用熱門飯店,只要你喜歡的飯店就可以。」
「蘇先生,你都不用問問你老婆的意見嗎?」何娟娟看著陳玉蓮的百依百順,心裡五味雜陳。
他喜歡的是這種溫柔婉約的女人,自己的個性太凶悍,才會被他一腳給踢開。
「你是專家,一切以你的意見為主。」
這個男人這麼好配合,那她還能說什麼?
這時馮立新帶著熏雞堡回來,蘇友綸卻開口催促:「事情等會再談,你先吃吧,餓了可不好。」
何娟娟陷入恍惚之中,這句話他以前常對她說,如今……
蘇友綸凝看何娟娟的呆愣,陽光輕灑在她那圓潤小臉、粉紅唇色上,卻也只能抑下滿懷的思緒,最後低頭看著腕上的表。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你得隨時跟我保持聯絡,我想要知道婚禮所有的進度及掌控所有的過程。」
「蘇先生,你放心,我會先把企畫案、報價單及合約寄給你,你若不滿意報價或者有別的想法,請你再找別家婚顧公司。」何娟娟的內心持續天人交戰。
一方面她得要為肚皮著想。她不再是一人飽全家飽,她不能恣意行事;一方面她要如何忍受這祥的過程,面對曾經狠狠傷害過她的人,她根本無法心平氣和看待這件事。
「我沒有時間再去比價,我說過預算無上限,你把企畫案和合約一起給我,到時我會依約先支付訂金。」
「蘇友綸,你有毛病呀,我恨你入骨也恨她入骨,你不怕我把你們的婚禮搞砸?!」何娟娟以手指著前方的兩人,再也顧不得形象。
「娟娟……」馮立新眼看何娟娟的激動,一手握住她揮動的手腕,就怕她會做出任何失控的事。
「我真的有事,得先走了。」蘇友綸起身,陳玉蓮見狀,也跟著站起來。
似乎不想給何娟娟有拒絕的機會,蘇友綸一連串的動作,簡直讓何娟娟傻眼到措手不及。
只見蘇友綸擱下名片,旋即帶著陳玉蓮離開咖啡廳。
等到何娟娟回過神來時,她手裡握住了那張薄薄的名片,她甚至還無法相信,剛剛經歷的一切究竟是虛幻還是現實。
何娟娟從小無父無母,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
在她二十歲那年,外公外婆接連往生,獨留她在這個世上。
那時她是痛不欲生到幾乎想隨著外公外婆而去,幸好有宋妤婕這個死黨好友,陪她度過人生最黑喑的時光。
儘管宋妤婕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組,但她一點都沒有千金的驕氣及習性,反而厭惡自己的身家背景,才能與何娟娟這祥的貧窮女掏心剖肺成為至交。
且屬於上流社會的光鮮亮麗,宋妤婕一概沒有興趣參加,除非是被父母萬般逼迫,她也只能妥協地出面交際應酬。
而何娟娟和蘇友綸會相識,全是宋妤婕為他們搭起的撟梁。
原本宋妤婕和蘇友綸的父母極力撮合兩人,無奈兩人非常排斥父母這祥的相親安排,雖然在感情上互相看不對眼,但為了共同抵抗父母的安排,他們只好連手,成了交情不錯的戰友。
那一年,宋妤婕過二十四歲生日,父母堅持要為她舉辦盛大的生日派對。
宋妤婕明白,表面上是生日宴,實則是相親宴,希望藉此可以拉近她和蘇友綸的距離。
為了不讓父母的計謀得逞,於是宋妤婕邀請何娟娟和馮立新這兩個高中同學一起參加,有同學作伴,相信父母的作法不會太誇張。
而那一年,何娟娟同樣二十四歲,雖然知道宋妤婕高貴的身份,但宋妤婕一向低調行事,不愛炫耀自家的財富,從不邀請同學同家,這也是何娟娟第一次進入宋妤婕的豪門生活。
何娟娟天真的以為只不過是一場溫馨的慶生宴,於是她穿著簡單的T恤配上花色長裙,腳下穿著夾腳涼鞋,像是要去墾丁度假般的輕鬆愜意,直到來到宋家的別墅時,她才明白天與地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宋家別墅有著濃濃的歐洲古典風,裝橫富麗堂皇,擺設精緻品昧,光是天花板上那座水晶大吊燈,就足以讓何娟娟目瞪口呆。
一場在何娟娟眼中應該平凡的慶生會,賓客個個卻像是在走伸展台般,極為貴氣華麗。
再看到那一輛輛進口名車,宛若車展般地排列在宋家的停車場,都讓她無法相信有錢人可以有錢到這種地步,極盡所能地在炫耀財富。
而她這一身休閒風,連服務生的制服都比她高檔,讓她不僅格格不入,還被賓客們竊竊私語的議論紛紛。
雖然宋家人礙於她是壽星的同學而沒有多說什麼,卻也明白地顯露出對她的鄙視及不諒解。
儘管宋妤婕處處照顧她、維護她,她還是無法忽視那種身份上的差異所帶來的侷促不安,她內心不僅惶恐,更是將那根深柢固的自卑感全部勾引出來。
於是,何娟娟只能趁機離開大廳溜到花園,想讓細緊的胸口喘口氣,卻在那個開滿美麗小花的地方,遇見同樣到花園散步的蘇友綸。
她就像是電影「麻雀變鳳凰」中那個沒料到自己會躍上女主角位置的女孩。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的眼神可以如此震懾她的心。只是與蘇友綸對上眼的一瞬間,何娟娟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小婕的同學?」
「嗯,高中同學。」雖然雙頰已熱燙如火,何娟娟還是努力鎮定地回答蘇友綸的問題。
「我看你都沒吃,怎麼就跑出來了?」
看著那個在稍早之前還站在宋妤婕身邊的男人,如今卻是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純男性氣味,幸好夜色遮掩,否則她的羞赧不安就全被他看見了。
「我……」
蘇友綸就像變魔術般,從掌心裡變出一個熏雞堡。
「裡面空氣悶,還是這裡的空氣好些。這麼好的地方,可以和我分享嗎?」
何娟娟站在一盞藝術造型燈下,一旁有個小巧的水池,養著色彩繽紛的錦鯉,對於他幽默的問話,她卻口乾舌燥、心跳飛快。
「這是……」她看著遞到嘴邊的漢堡,眼裡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你怕我下毒?」蘇友綸笑問。
「我又不認識你,你沒必要對我下毒。」
才短短不到一分鐘,她就已經中毒了,而且這毒癮擴散得快又深,讓她毫無招架之力,瞬間就沉淪在男人那一雙猶如加了蜜的電眼之中。
蘇友綸的笑意適中,不熱絡也不冷淡。
「那就吃吧,千萬別餓肚子。」
她愣愣地接受他遞來的熏雞堡,在他眼神鼓勵下,她一口咬下那有著脆綠生菜的熏雞堡,美好的滋味在唇齒間迴旋,就猶如他那溫曖的笑意。
這一晚,何娟娟輕易地被一個熏雞堡收買了,他們再也沒有回去宴客廳,他帶著她逃離那座充斥階級身份的牢籠。
何娟娟不知道他的來歷,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曾經站在宋妤婕的身旁。
後來的後來,當她和他陷入熱戀之後,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原是宋家內定的女婿人選,因為她的介入而打亂蘇家和宋家的精心佈局。
宋妤婕瞇眼逼問:「你還真大膽,你就不怕他是色魔,你就這樣跟他跑了?」
那是在和蘇友綸決定結婚的前一晚,何娟娟想邀請宋妤婕當證婚人,才敢對宋妤婕提起這件事。
「我也覺得自己很大膽,居然敢跟剛認識的男人走。」沉浸在愛河中的何娟娟笑得很甜蜜,這一切都虛幻到不像真的。
「那一晚,你究竟跟蘇友綸去哪?」
「他只是帶我去吃宵夜,然後就送我回去了。」
「你騙三歲小孩啊,你該不會就這麼被他給吃干抹淨吧?」宋妤婕一點都不相信只有吃宵夜這麼簡單。
「真的啦,友綸是個好男人,才不像你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
何娟娟對愛情一向小心翼翼,才會在二十四歲之前只談過一段感情,從沒想過以她的理智,居然會以這樣驚人的速度墜入情網。
「沒有被吃干抹淨,幹什麼急著要嫁給他?」宋妤婕問得犀利,何娟娟顯得難以招架。
「我……」何娟娟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答應蘇友綸的求婚。
在相識滿一個月時,某個甜蜜的夜晚,在汽車旅館的床上,兩人在歡愛過後,蘇友綸拿出一枚精巧的鑽戒,向她深情的求婚。
她感動到淚水盈眶,連連點頭答應。
「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是孤伶伶一個人,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重新可以擁有家人。」
她相信蘇友綸是愛她的,否則不會向她求婚,更不會為了她而和家裡鬧革命。沒想到原以為會有童話般的結局,結果卻是……
蘇父白手起家,在六?及七?年代遇上台灣的經濟起飛,成就蘇家的制傘王國,當時全世界所出產的各式傘類有百分之七十是出自蘇家的代工。
而宋家為模具射出大廠,屬於蘇家的上游產業,兩家都是傳統產業,也在同時間西進大陸打拼開拓市場。
於是蘇宋兩家都相信,兩家若能結成親家,必定會帶來更龐大的利益及拓展更寬廣的事業版圖。
雙方父母殷殷期盼的婚事,沒料到突然冒出個何娟娟,壞了兩家聯姻的大計,這下兩人的感情不僅得不到祝福,蘇家父母更是將她視為眼中釘,不承認她這個媳婦,更揚言永遠不會讓她入蘇家大門。
而已經三十歲的蘇友綸,為了愛何娟娟,表現得像個毛頭小子般的不在乎,越阻撓越激發他的不服輸,他是完全的豁出去,在短短的半個月內,他和她公證結婚,並且快速地購置新屋,帶著她展開全新的人生。
何娟娟愛得瘋狂,蘇友綸也愛得激/情。
以為從此幸福快樂,殊不知,兩人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1:33
【第三章】
美好婚顧公司提供婚禮的統籌、顧問及規畫咨詢。
通常執行的模式分為五個階段;從一開始與新人的訪談,到提出企畫案,接著緊鑼密鼓的採辦與聯繫,再來就是婚禮的地點及方式,最後的重頭戲就是婚宴的進行。
通常美好的服務範圍都在中部地區,雖然公司只有兩個女人,但在講求分工合作及網絡無國界的當下,美好會將接到的案子分層發包給配合的廠商。
從依循古禮挑選十二樣禮的店家、拍攝婚紗照的婚紗公司、新娘秘書、攝影師,到安排行程的旅行社,甚至製作影片的信息人員,統統都有固定配合的班底。
雖然標榜海外婚禮,但從開張營業以來,這間小小的婚禮顧問公司還沒有接到海外的案子,更別說這種預算無上限的大案子。
何娟娟手裡拿著那張小小的名片。
志全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營運長蘇友綸志全是蘇父的名字。
當時蘇友綸為了她,幾乎與父親鬧到斷絕往來;他的父親甚至威脅要革除他業務經理的職務,儘管最後沒有真的革除,但父子間的關係也降至冰點。
看來蘇友綸跟他父親的關係已經修補好了,才能高昇到營運長的職位。
麻雀的確不該想變成鳳凰,她跟他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他選擇陳玉蓮是對的,至少陳玉蓮家是經營餐館的小康家庭。
在她婚後,日子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她天天都像是踩在雲端之上,當時陳玉蓮一直找不到工作,看在好同學的份上,她請求蘇友綸為陳玉蓮安插一份助理秘書的職務;雖然父子間失和,不過蘇父不會管到小小職員的聘用。
這都要怪她太相信同學,掏心剖腹的交付真心,讓陳玉蓮跟在蘇友綸的身邊,結果卻引狼入室。
「唉。」深深歎了口氣,面對著計算機屏幕,何娟娟的腦袋空白成一片,擠不出任何想法。
「娟娟,有錢進來了。」宋妤婕興奮地說:「我才在想,這兩天要繳電費、水費、電話費,這一堆錢我要去哪裡生出來,現在就有錢進來,一定是媽袓聽到我的祈求,這真是太好了。」
「什麼錢?」聽到錢,何娟娟的精神再不濟,也像是吃了大補丸,立刻飛身到宋妤婕桌邊。
「你看。」宋妤婕以鼠標移動到網絡銀行上的一筆存入款。
「三十萬?」何娟娟的雙眼睜得透亮。
「誰匯的呀?」
「你那無緣的前夫。」宋妤婕側首看著何娟娟。
「小婕,我真的懷疑,是不是你故意讓蘇友綸來幫我們的?」
「你也幫幫忙。我是很想要有生意進來,但我可不會在你的傷口上灑鹽。就跟你說過,立新的公司正在幫友綸的公司規畫自動電子化設備,聽說友綸要結婚,立新才連忙牽線介紹。」
「我真不明白,他讓我規畫他的婚禮,就不怕我把他的婚禮搞砸嗎?還是他故意要用這種手段來傷害我?」何娟娟說得氣呼呼。
「友綸瞭解你的為人,知道你不會使出不入流的手段;況且,你和他之間是他對不起你,又不是你對不起他,他事先也不知道立新要介紹的婚顧公司跟你有關係嘛。」宋妤婕眼神飄移,講得有幾分虛心。
「你跟立新說了我跟蘇友綸的關係?」
「說了。立新把那一天的事都告訴我了,你那天沒給友綸留面子,這樣激他、凶他,我當然得告訴立新來龍去脈,以後大家都還有機會碰面,這樣他才知道怎麼拿捏分寸嘛。」
「這麼丟臉的事,要我以後怎麼去面對立新嘛。」何娟娟咕噥。
「又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覺得丟臉。只是沒想到立新和友綸認識,繞來繞去結果都是認識的人。」
何娟娟點頭,認同宋妤婕的看法,只是她還是很疑惑。
「不對,小婕,我連企畫案都還沒給蘇友綸,也還沒跟他報價,他怎會知道我們的銀行賬號?」何娟娟問得激動,只是這錢就像是久旱後的及寸雨,可以暫時解決她們困宭的經濟狀況。
「他打電話來,說他要先審合約,於是我就寄合約的掃瞄文件給他,那合約上就有我們的銀行賬號嘛。」宋妤婕笑得很樂。
「娟娟,友綸還真大方,案子都還沒談,就先預付訂金。」
「有錢了不起呀,我根本不想接他的案子。」
看著何娟娟的嘴硬,宋妤婕只好拍拍她的肩。
「別逞強了,至少要顧到佑佑的肚子嘛。」
「宋妤婕,我警告你,你不准跟蘇友綸說佑佑的事,否則我就跟你一刀兩斷,也不讓你當佑佑的乾媽。」
「你也幫幫忙,我若是要告訴蘇友綸,也不用等到今天,在你挺著肚子時,我就可以告訴他了。」宋妤婕討饒的意味濃厚。
「為了你,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可是去找過蘇友綸算賬的。」
那一晚撞見蘇友綸和陳玉蓮的好事時,何娟娟站在深夜的街頭,無處可去、無法可想時,就是去投靠宋妤婕的。
「絕不能讓蘇友綸知道,他知道以後,萬一要跟我搶佑佑,我不能沒有佑佑的!」何娟娟說得很氣憤。
「你別自己嚇自己,友綸不會跟你搶佑佑的。況且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當初他背叛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說到底我也得負責,要不是我讓你參加我的生日派對,你也不會認識——」
何娟娟舉起手打斷宋妤婕的懺悔。
「拜託,你別再提過去的事,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發花癡,被他三言兩語就勾走了。」
「媽媽……媽咪。」小小的佑佑從辦公室後的房間走出來,一雙小手揉著惺忪睡眼。
媽媽喊的是何娟娟,媽咪喊的是宋妤婕。
「寶貝,你起來了呀。」宋妤婕迎上前,一把將佑佑抱在懷裡。
「我要尿尿。」佑佑的大眼仍半瞇著,可是小小的身體不停地上下抖動。
何娟娟看兒子那模樣是好氣又好笑。
「你想尿尿怎麼不早點起來?」
「我要尿出來了啦!」佑佑急了,不僅身體抖得厲害,這下連雙手都抓在小小鳥上了。
「媽咪帶你去噓噓。」宋妤婕睞看何娟娟一眼,就急著帶佑佑往廁所走去。
「佑佑沒有尿床已經很厲害了。」
何娟娟看著兒子,那模樣簡直是蘇友綸的翻版,不過沒讓她有太多思緒上的感慨,電話鈴聲中斷了她的哀歎。
何娟娟接起電話利落地說:「美好婚顧公司您好,敝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
「你來台北,我有細節要跟你談。」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何娟娟還是聽懂了;隔著電話線,那聲音仍清晰得像在她耳邊,令她心臟猛一縮動。
「有什麼事,你在電話裡說。」
「七點。我在上次那間咖啡廳等你。」
何娟娟在心裡暗罵,這個蘇友綸還是這樣的霸道,只講他自己想說的。
「就跟你說我沒有空去台北,我可是很忙的。」
一個星期前,她才去了一趟台北,她的心就遺落在那個繁忙的城市,像是失去了魂魄,怎麼都無法回到之前的平靜。
「這就是你服務客戶的態度?」蘇友綸笑問,語氣中並沒有真正的指責。
「你不滿意的話,可以找別家婚顧公司。」難道他不明白她根本不想接這生意?
「是嗎?」蘇友綸笑說:「那請把我匯到貴公司的錢退匯給我。」
「你……」那筆錢剛好可以把這個月的所有費用繳清,還得買佑佑的奶粉及成長所需的營養補給,她不能再跟小婕拿錢,很多不夠的錢都是小婕變賣她的私人物品來應急的。
就在她猶豫未決時,佑佑倏地從廁所跑跳出來,充滿爽朗的吼聲迴盪整個空間。
「媽媽我尿好了!」
何娟娟心窩揪緊,看看手裡的聽筒,她拚命搖頭,以食指比在唇上,示意佑佑不要說話。
聽筒那端的蘇友綸也因為這個稚嫩的聲音,一顆心因而狂亂不己。
無奈剛睡醒的佑佑沒看懂媽媽的手勢,只想跟媽媽撒嬌。
「媽媽,我有洗手手,媽咪抱我洗的,我有沒有香香?」
何娟娟這才連忙搗住話筒,不過己經來不及了。
「那個孩子為什麼叫你媽媽?」
「你聽錯了,那是隔壁的小孩,叫隔壁的太太媽媽。好啦,我今晚七點會到,就這樣。」何娟娟很慶幸自己的反應靈敏,無法再跟蘇友綸多說半句,就急急掛掉電話。
而電話的那一頭,只因那童言童語的輕脆嗓音,就讓蘇友綸的心狂亂不己。
他翻開皮夾,皮夾裡有一張相片,相片裡正是宋妤婕笑抱著佑佑。
他只能咬牙忍耐。
他氣她,非常的氣她,這筆帳他跟她可有得算了。
「玉蓮,幫我訂餐廳,今晚七點……」
明明是約在咖啡廳談事情,結果何娟娟才一到咖啡廳門口,就被等在門口的蘇友綸攔截。
「裡面客滿了,我們去別的地方。」
「客滿了?怎麼可能,應該會有空位的。」何娟娟不相信,想要往咖啡廳裡走。
蘇友綸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不用進去看了,我說沒位子就是沒位子,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可是……」何娟娟往裡面看了看,可惜深咖啡色的玻璃看去,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走吧,我的車子臨時停在路邊,沒辦法久停。」蘇友綸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前走。
「喂……」避免與蘇友綸更多的觸碰,她只能快步跟上。
何娟娟努力告訴自己,她不該沉搦在過去之中,既然接了蘇友綸的生意,她就要把他當作客戶,一切以錢為導向,要努力排除私人情感。
只是當何娟娟坐上蘇友綸的車,她就後悔了。
這輛車仍是三年前的那輛,耳裡聽的仍是她最愛的歌曲。
熟悉的音樂、熟悉的空間,不同的是人事已非,這讓她全身侷促不安、煩躁不已,幾乎快要抓狂時,她只能忍耐再忍耐,雙手緊緊抓住束在腰前的安全帶,只是眼前的路況熟悉到讓她無法置信。
何娟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蘇友綸,你到底什麼意思?」
蘇友綸聳肩,眼神曖著笑意,只是沒讓她看見。
「我不明白你的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你少跟我繞口令,你帶我來這間餐廳是什麼意思?」
車子開進一處有著美麗戶外庭園的餐廳。
「我還是不懂你的問題,這間餐廳有什麼不對嗎?」蘇友綸有意地看了一眼四周,笑看她的暴跳。
「你……」她怎麼說得出口,這間餐廳有著她和他過往滿滿的甜美記憶。
那一晚,她這個灰姑娘,在離開宋妤婕的生日宴之後,坐上白馬王子的豪華轎車,就是來到這個美麗天堂。
餐廳庭園裡種植大片花草,庭園後有一條小溪,淙淙水流觸動浪漫的樂章;坐在露天咖啡座上,不僅可以眺望遠方的山巒,還可以聞到四季不同的花香;光是坐在其中喝一杯香濃的奶荼,曾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滿足。
「這種微涼的天氣,坐在戶外喝杯英式奶荼,聞著花香、聽著流水聲,這滋昧很不錯。」
何娟娟瞪看蘇友綸,這些話都是她曾經說過的,這男人居然無恥到拿來說嘴。
「蘇友綸,你……你故意的!」她氣到結巴,只能用力地走下車,往與餐廳反方向走去。
蘇友綸見狀,也只好下車,快步跟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娟娟!」
這兩個字撞擊著何娟娟的心房,但她沒停下腳步,不管手臂上的力道,拚命地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你怎麼了?」蘇友綸不敢真的用力拉住她,就怕控制不好力道會讓她跌倒受傷。
何娟娟這才猛然止住腳步,用力甩開他的手。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你是故意要給我難堪嗎?很好,你成功了!」
「我沒有要給你難堪,我只是想請你吃飯。」蘇友綸表情很無奈,他是有意要氣她,但還不至於想給她難堪,他只是想宣洩這幾年來心中的不滿。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正常人絕對不會找離婚的前妻來策畫婚禮,你要不就是想要證明,你選擇陳玉蓮是明智的選擇;要不就是想蹭蹋我、污辱我!」何娟娟一連串的話,又急又氣,表達心中滿滿的不滿。
她得承認,三年了,她自以為已經放下,其實一點一滴都記在腦海,盤旋不去,無法釋懷。
「我沒有要蹭蹋你、污辱你,我只是想……」
「想什麼?!」她大吼,引來不少坐在戶外的客人的側目,這才讓她停住即將罵出口的話。
「就算當不成夫妻,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過去是我不對,既然相遇了,那就代表老天爺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補償對你所造成的傷害,我沒有其它的意思。」
原本計劃帶她到這裡,的確是想要讓她勾起往日的回憶,讓她明白在這場愛情裡他對她的好,甚至是想讓她生氣。
她越生氣就表示她越在乎過去,只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更沒料想到自己說出口的話,竟是違背他今日的本意。
何娟娟狐疑地看著他。他的態度這麼親和、語調這麼誠懇。
「你只是想要補償我?不是故意給我難堪?」
「娟娟,馮先生跟我說過你這間公司目前的營運狀況,請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否則你這麼生氣,我會以為你還愛著我。」蘇友綸挑眉,有著淡淡笑謔。
「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我怎麼可能還會愛你,你少說這種無聊的話!」何娟娟極力撇清,就因為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的呼吸已微亂。
「才來到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你就氣成這樣,你就別怪我會誤會你的心意。」
他是故意要惹她生氣,可是一旦她真的生氣了,他得很孬的承認,他又無法坐視她的生氣,忍不住想安撫她的情緒。
「馮立新一定跟你說我很缺錢,其實你不用同情我,我還不用靠你施捨。不過你也說得沒錯,如果我不敢承辦你的婚禮,別人會誤以為我對你還有什麼曖昧的感情。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出現,我早就把你這號人物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不是同情你,反正我的婚禮一定要有公司承辦,這只是順水人情,你應該會把我的婚禮順利辦完吧?」蘇友綸提著心,就怕她拒絕。
「好!我會把你的婚禮辦完,我們從此之後不會有交集,我是不可能把你當朋友的。」
蘇友綸當然明白她不可能把他當朋友,可是聽她親口這麼說,他內心是既憤怒又有些許感傷,但他卻只能表現得淡定。
「一定會有很多企業名人、政商大老來參加我的婚禮,只要你把我的婚禮辦好,等於是替你的婚顧公司打響知名度,以後你就不愁沒生意上門。」
何娟娟打量著蘇友綸,腦袋努力運轉。他說得沒錯,只要把這場婚禮辦得有聲有色,等於是替美好打免費廣告。
就算得看著蘇友綸和陳玉蓮卿卿我我,就算自己的心會再一次淌血,她都得要咬牙忍下。
心念一轉,憤憤不平之氣這才稍稍平緩。
「我們還是公事公辦。」她轉身往餐廳的大門走去。
落在後頭的蘇友綸,被堵住的心頭莫名的放鬆,他真怕她就這麼轉身離開;他只能快步跟上,紳士地為她推開餐廳大門。
何娟娟避開以往兩人喜歡的戶外庭園區,選擇坐在室內的位子,蘇友綸順著她的意,在她對面坐下。
蘇友綸笑說:「盡量點。」
如同那年蘇友綸帶著她離開那個階級分明的地方時,他也是跟她說盡量點,那夜她故意點了最貴的餐。
「我不會客氣的。」今夜,她仍是帶著故意,同樣點了餐廳裡最貴的餐,完全投有手軟,反正付錢的不是她,而是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
服務生陸續送上前菜,何娟娟卻沒有動刀叉,嘴裡急著問:「我寄到你信箱的企畫案,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蘇友綸拿起刀叉。
「你有沒有什麼意見趕快告訴我。」何娟娟從包包裡拿出筆和筆記本。
蘇友綸放下刀叉。
「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談公事,好吃的東西都變得不好吃了。」
「我的時間有限,不邊吃邊談我怕會談不完,我得趕回去。」她無奈之下只能頻頻看手錶,都已經快八點了,這下她得吃快一點。
「吃完再說。若沒時間談,我們可以明天中午再談。」
折騰到這個時候,她的肚子的確餓了,她只好將筆和筆記本暫時收下,拿起刀叉。
「我住在台中,不可能明天再來,我們今晚就把事情談完,麻煩你以後不要約晚餐時間,這樣時間太短了。」
「我白天要工作,只有晚上比較有時間。況且結婚是我私人的事,我沒辦法常常請假,我記得我們曾約定過,你得隨傳隨到。」才安撫她,他又忍不住想惹怒她,他不得不承認有時他也很幼稚。
蘇友綸說得沒錯,他的時間的確無法自由,只是那句隨傳隨到,仍截中她生氣的點。
「隨傳隨到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你。那今晚我們最好把方向確定,以後就用電子郵件溝通,這樣就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吃飯別談這些,小心消化不良。」
何娟娟看著蘇友綸繼續動刀叉,一副不想談的模祥。只是結婚明明是私事,不趁吃飯時談要什麼時候談?
「陳玉蓮呢?她怎麼沒來?」
蘇友綸一愣,停頓片刻才說:「她有事,我決定就行了。」
「你這個大男人,都不用問過她嗎?結婚畢竟是兩個人的事,一這樣單方面作主,她不會不高興嗎?」她吃起生菜色拉。
她寧可多一些話,也不想讓空氣窒悶。
「這你不用替我擔心。」
「是啦,算我雞婆,陳玉蓮這麼溫柔體貼,怎麼可能會生氣;一是讓她知道你單獨跟我吃飯,她真的不會生氣嗎?」
蘇友綸不解反問:「她為什麼要不高興?」
這女人真的讓他又愛又氣,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處處為陳蓮考慮,她不是應該拚命說陳玉蓮的壞話嗎?
「你……」
「我跟你之間有做什麼壞事嗎?」
「我……」
「還是你心裡有鬼,想跟我重溫舊夢,才會擔心別人的看法?」
蘇友綸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傾,眼眸微瞇,帶著一股逼問。
「當然沒有,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她氣呼呼地否認,上半身卻微微往後仰。這男人的電力仍舊超強,她極力克制,還是不小心一耳朵悄悄燙紅。
「那就安心吃吧。」蘇友綸挺回胸膛,繼續動刀叉。
「我是不想引起陳玉蓮任何的誤會,畢竟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公跟前妻單獨在一起的。」
「她不會誤會的。」蘇友綸說得斬釘截鐵。
何娟娟真的摸不清蘇友綸到底在想什麼,明明都要跟陳玉蓮結婚了,他這祥單獨跟她吃飯,真的不怕陳玉蓮誤解嗎?
不過,算了,反正她從來就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她不該再庸人自擾,快快把這頓飯吃完、快快談完事情,讓腦子飄滿金錢符號,這樣或許比較實際。
當吃完甜點,飲料送上桌時,何娟娟才發現正事都沒有談到,因為剛剛前面一個小時,蘇友綸都在跟她五四三,講些不相干的話題。
她再也按捺不住地直問:「你要海島婚禮?」
「你有沒有更好的建議?」
「我們尊重新人的想法,畢竟結婚一輩子只有一次……」何娟娟倏地止住到嘴邊的話,乾笑了兩聲。
「有的人當然不止一次嘛,就像你有可能兩次三次。」
蘇友綸對於何娟娟的嘲諷不以為意。
「你喜歡什麼樣的婚禮?」
「我喜歡的並不代表新人也喜歡,我誠心的建議,你們還是朝夢想中的婚禮去執行,千萬不要有遺憾。」
蘇友綸點頭。
何娟娟從大包包裡拿出一迭資料。
「這裡有婚紗、喜餅、喜帖的數據,你可以和陳玉蓮先去挑婚紗和拍照,若是陳玉蓮有中意的婚紗公司,這部分你們也可以自行決定。」
「你安排就好,我很忙。」
「新娘的意見很重要。」
「我明白。我相信你的眼光,更尊重你的專業意見。」
何娟娟睞他一眼,低頭翻著手中的筆記本。
「婚禮日期決定了沒?」
「十月十號。」
「普天同慶埃」有沒有這麼誇張?她在心裡低吼,唇上仍公式化的帶著笑意,手上的筆快速記下。
「那地點決定了嗎?」
「還沒。海島婚禮你覺得如何?」蘇友綸專注地看著她,內心享受著她那變化多端的表情。
「我沒意見,你們喜歡就好。有沒有想要在哪個島嶼辦?」
「你的建議是?」
何娟娟想不起來以前的蘇友綸有這麼好說話嗎?現在十句有九句都問她的意見,是他變得奇怪,還是她已經不認識他了?
「我沒意見。你最好和陳玉蓮商量,過兩天給我答案。你可以先挑婚紗、挑喜餅、挑首飾、挑十二樣禮,許多女人都夢想能擁有與眾不同的浪漫婚禮,你最好不要太大男人。」
「這點你放心,我會以女人的意見為意見。」
何娟娟問得很公式,語氣中更透露出些許不耐煩。
「有沒有需要幫你同時規畫渡蜜月的行程?」
「這倒是個好建議,那就請你幫忙羅。」
「你還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
「如果是你,你會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絕對不是海島婚禮。」她直接對他的提議打槍。
「為什麼?」蘇友綸雙眸微瞇,眼露不解。
「在海邊,太陽太大會哂昏頭,沒有太陽又會被海風給吹昏頭;這不是自找罪受嗎?」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無知女人,現在的她已經少了浪漫的衝動,滿腦子只剩現實的理智。
「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夢想在小島上舉行婚禮。」
「當時不懂事,況且我男朋友不喜歡海島。」輸人不輸陣,於是她隨口胡扯自己有男友,否則蘇友綸都要再婚了,她若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鐵定會讓他看笑話。
蘇友綸的眉頭深深地皺起。男朋友這個詞深深刺進他的心窩,像是要讓他一刀斃命。
「你有男朋友了?」
何娟娟揚起下巴,炫耀賭氣地說:「你都要再婚了,我有男朋友應該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我男朋友和我都喜歡鄉村婚禮,簡單溫馨、充滿人情味,我們都不想炫耀什麼排場的。」
蘇友綸陷入沉思,只是雙眸仍盯著她看。
因為蘇友綸的眼神,讓何娟娟全身泛起不自在。
「鄉村婚禮聽起來不錯,或許我也可以考慮考慮。」
何娟娟將筆記本和筆再次收回包包內。
這場訪談也未免太簡單了。以往跟新人第一次訪談,總要花費三個小時以上,才能談出一個大概的方向;第二次訪談至少也要兩個小時,雙方才能達成具體的共識。
「你從頭到尾都沒意見,那根本不用這場面對面的訪談,直接用e-mail或者電話溝通就好,幹什麼大老遠叫我上台北來?」看看手錶,時間都九點半了,浪費太多時間吃飯。
蘇友綸看著她收拾的動作。
「你要回台中?」
「要不然咧?」何娟娟起身。
「我以為你會住在台北。」
「我的家在台中!」何娟娟瞪看蘇友綸,努力平復心情,不想再跟他計較。
蘇友綸也立即起身。
「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離捷運站很近……」不,她在心裡哀號,她忘了她已經來到台北的郊區,這裡不要說捷運站,連公交車都沒有,甚至招手攔出租車都要看運氣。
蘇友綸笑看她的無奈。
「走吧。」
何娟娟無奈,卻也只能再度坐上他的車,左想右想仍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麼?
以為他是要故意給她難堪,或者炫耀跟陳玉蓮的修成正果,才會找她來策畫婚禮;可是今晚相處下來,他並沒有提起與陳玉蓮相處的點滴,甚至在吃飯時,都聊些不相干的財經新聞。
她不相信他只是想要補償她;若想補償,他不會現在才出現,而是在三年前就會釋出善意。
她只能一再告訴自己別鑽牛角尖,否則她的情緒一旦暴走,她就無法坦然面對這場屬於前夫的婚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2:12
【第四章】
蘇友綸的父親在年初寒冬時,因為天氣驟變而引發腦中風,造成半身不遂,右手右腳麻痺、口齒不清,日常生活皆無法自理。
尚未發病前的蘇父身體硬朗、日理萬機,例假日不是爬山就是打高爾夫球,對自己的健康很有自信,沒想到在某日的一早醒來整個世界天翻地覆。
」剛發病的前半個月最難熬,躺在床上連翻身都沒辦法,大小便失禁外還得包成人紙尿褲,對於一個曾經在商場呼風喚雨的總裁而言,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打擊及折磨。
宋妤婕的父親在蘇父最沮喪時來探望這位商場上結交二十年的老友。
雖然為了小輩的婚事,宋父曾經對蘇家非常不諒解,畢竟是蘇友綸辜負了宋妤婕,才讓兩家的計劃破局,但眼見老友病重,過往的疙瘡也就煙消雲散了。
當時宋父坐在病床邊,看著蘇父那不吃不喝、一副想要死去的模樣,努力勸慰蘇父,鼓舞他一定會好起來,還相約和他一起打高爾夫球。
無奈蘇父唉聲歎氣,嘴歪讓他口齒不清,話說得很少,免得讓老友看笑話。
宋父看蘇父一向好強又好勝的個性,居然被病痛折騰到不成人形,接著只聽見蘇父氣餒地自暴自棄說半生不死的乾脆讓他死一死算了。
一個商場上的英雄,就這麼無預警地倒下,凡事都得靠別人,難怪蘇父會喪失生命的鬥志。
宋父勸慰著他絕不要輕易放棄,還舉例說某某人也是中風,經過努力的復健,半年後就又健步如飛了。
宋父為了要鼓舞蘇父,無意間透露出一件讓蘇家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才抱得動孫子嘛。I
「沒有孫子啦!當初,如果友綸和小婕結婚,現在我就有孫子可以抱了。」雖然口齒含糊不清,蘇父仍是努力地表達。
「你有孫子呀。我家小婕前兩天帶一個小子回家玩,那小子活潑又可愛,我還以為是小婕在外面偷生的,氣得差點要把她轟出家門。
小婕很生氣,一時說溜嘴,說是娟娟的兒子,我就想說,那娟娟的兒子不就是友綸的兒子?」宋父說得興高采烈。
而始終坐在一旁的蘇友綸難掩激動的情緒,雙眼瞬間發亮。
「宋伯伯,你說什麼?」
宋父笑說:「小婕不准我說出去,我本來也不打算說。你們也知道小婕那個脾氣,萬一讓她知道我告訴你們,她這下鐵定很久很久都不會回家。我今天是為了你,才告訴你這件事,你要快點好起來。」
宋父從手機裡秀出幫小婕和佑佑拍的合照,蘇父一看,原本失去的生命力,立即湧上無比的鬥志。
「跟友綸小時候,一模一祥。」
蘇友綸也看見了,那張粉嫩的小臉跟他長得十分神似。
宋父點頭。
「是呀,長得可像友綸了。友綸的兒子叫佑佑,我家小婕認佑佑當乾兒子,佑佑也喊我一聲爺爺,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要是真的是小婕跟友綸生的,那該有多好。」
「我想要抱孫子。」蘇父因為這個意外的驚喜而燃起旺盛的求生意志,怕自己躺在床上那殘廢的模祥嚇壞孫子,努力配合醫生的復健計劃,他想要快點嘗到含飴弄孫的快樂。
「爸,你快點好起來,你一定可以抱到佑佑的。」蘇友綸承諾。
蘇友綸原本為了何娟娟跟父親之間有了很深的嫌隙,父親對他不諒解,他對父親也不認同。
從他和何娟娟公證結婚的那一天起,父子就互把對方當空氣,要不是蘇母總是在兩個男人之間當和事老,努力潤滑兩人之間的磨擦,才沒有讓父子的感情更加交惡,否則他早就離開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
但事情並沒有因為他和何娟娟離婚而落幕,反而蘇父會經常的揶掄、嘲諷這樁短命的婚姻,責怪他的識人不清,那種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有學識教養,完全配不上蘇家的門風。
這次因為父親的病危,腦血管阻塞嚴重,醫院甚至發出病危通知,讓蘇友綸才又重回父親身邊,並且緊急接下營運長一職。
他就像是蠟燭兩頭燒,除了擔憂父親的身體狀況,還得努力穩定公司的各項業務推動,帶領員工平穩度過這次的危機,他根本無暇立即去找何娟娟,至少得等父親度過這次危機。
原本因為結婚而搬出去的他也沒有因為離婚而搬回家,但他為了照顧父親,才又搬回家住,只有在週末時,才會回到自己的住處。
蘇父生病的這期間,蘇母透過電話對宋妤婕苦苦哀求。
「小婕,你千萬別怪你爸爸,那是因為你蘇伯伯一直喊著要去死,你爸爸不得已才說出來的。蘇伯母對你這麼好,你把佑佑帶來給蘇伯伯看一下,我相信你蘇伯伯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否則我真怕你蘇伯伯會熬不下去。你也不想你蘇伯伯有遺憾,對不對?」
宋妤婕內心非常愧疚,畢竟兩位長輩把她當媳婦般,對她的好實在沒話說;如今蘇父病倒,她這個無緣的媳婦該要去探望,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就算蘇友綸做出對不起何娟娟的事,但血濃於水,她無法拒絕蘇母的要求,萬一蘇父有個萬一,她不僅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只是宋妤婕仍不敢讓何娟娟知道這件事,就怕她那剛硬的脾氣,會阻止佑佑到蘇家,到時她連想偷渡佑佑出門都沒辦法了。
而對蘇母唯一的要求,她可以偷偷帶佑佑去探望蘇父,但是得瞞著蘇友綸,蘇友綸不能在場,更不能讓蘇友綸知道這件事。
蘇母開心地答應,於是約了某個上班日,宋妤婕冒著被何娟娟絕交的風險,騙何娟娟要帶佑佑回家玩,卻是直接將佑佑帶到醫院。
仍在住院中的蘇父堅持坐在輪椅上,就怕躺在床上會嚇到小佑佑;更執意換下醫院的病人服,換穿上白襯衫及西裝褲,說是病人服太醜,要給佑佑一個好印象。
這一切的進展,看在蘇母眼裡是備感欣慰。
「佑佑,媽咪跟你說,這是爺爺,這是奶奶。」宋妤婕牽著佑佑的手,將蘇家父母介紹給佑佑。
「爺爺好,奶奶好。」佑佑的嘴甜加上可愛的笑容,瞬間就將蘇父和蘇母逗得呵呵笑。
「佑佑好乖。」蘇父想抬起手,無奈右手仍無力氣,只能抬起左手撫摸佑佑的頭髮。
「媽咪說爺爺痛痛,佑佑給爺爺呼呼。」佑佑在爺爺的手臂上吹了兩口氣,然後用小手在爺爺的手臂摸了摸。
「呼呼就不痛了。」
佑佑的童言童語,惹得蘇父和蘇母差點老淚盈眶。
蘇母親切地問:「是誰教佑佑的?」
「佑佑跌倒痛痛,媽媽說呼呼痛痛就會飛走。」佑佑比了比自己的腿。
「唉呀,怎麼不小心點,奶奶看看還痛不痛?」
佑佑笑說:「不痛了。」
這一日,蘇父和蘇母非常開心。蘇父的病痛似乎不藥而癒,全身上下充滿精氣神,笑聲此起彼落地迴響在病房內。
「快點讓佑佑離開,醫院的病菌這麼多,被傳染了可就不好了。」蘇父雖不捨,一言一行卻證明打從心底疼愛這個天外送來的孫子。
蘇母多想留住佑佑,但也知道醫院裡的病菌太多,最後只能不捨地道別。
「小婕,我怕佑佑被傳染,他年紀太小了,等你蘇伯伯出院,記得再帶佑佑來看我們。」
宋妤婕點頭。她的脾氣再硬也硬不過老人家的苦苦哀求,佑佑是支持蘇伯伯復健的唯一力量,她不能剝奪袓孫倆的感情;只是讓她為難的是,萬一讓何娟娟知道,她肯定會死得很慘。
蘇父在住院一個月後出院,但每週需固定回醫院做復健;在經過半年的復健後,不幸中的大幸,蘇父已可以靠著輔助器走路,雖然步伐仍不穩,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大小便不再失禁,不用處處麻煩他人之下,至少活得有尊嚴。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佑佑。
五月中的某日下午,蘇友綸提早下班回家,為的是拿幾份公文給父親過目及親簽,沒料到一回家,就見到一幅天倫快樂景象。
那是他從未見過面的兒子。他這才知道佑佑早已跟父母見過三次面,而罪魁禍首是那個曾經是他戰友的宋妤婕。
蘇友綸激動地喊:「佑佑!」
「友綸,你可別亂說話。」宋妤婕警告,深怕蘇友綸嚇到佑佑。
蘇友綸不理會宋妤婕,抱起佑佑,凝看這張小臉。
「佑佑,你知道我是誰嗎?」
佑佑笑得很開心,一點都不怕生,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左瞧右看地想了一會。
「你是爸爸……」
「天啊。」宋妤婕急忙從蘇友綸懷裡搶下佑佑。
「你怎麼知道的?告訴媽咪。」
「相片裡有爸爸,我是聰明佑佑。」佑佑揚起小小的下巴,那副拽樣跟蘇友綸簡直如出一轍。
宋妤婕這才想起,何娟娟房間床頭櫃上擺了一張和蘇友綸的合照,佑佑從小看到大,難怪會一眼就認出來。
「唉呀,佑佑真的好聰明。」蘇母笑得可樂了。
「知道這是爸爸,真是太好了。」
宋妤婕緊張了,萬一讓何娟娟知道,她實在無法想像後果。
「佑佑,我們回去了,千萬別跟媽媽說你看見爸爸。」
「小婕,你這樣就要逃跑?」蘇友綸再一次從宋妤婕懷裡抱走佑佑。
「友綸,我不想在佑佑面前跟你吵,免得嚇到佑佑。若真的要講理,你不會講贏我的。」宋妤婕完全不怕蘇友綸。
「我要見娟娟,你想辦法替我安排。」
「娟娟不可能見你的!」宋妤婕又伸出手。
「佑佑,媽咪抱抱,我們要回家了。」
佑佑也伸出雙手,笑嘻嘻地給宋妤婕抱了回去。
蘇友綸無法再攔阻,深怕因為大人的舉動而嚇到佑佑,他可不想給佑佑留下壞印象。
「佑佑,爸爸能看到你,爸爸真的好開心。」
佑佑聽不懂,正用手指頭玩宋妤婕的長髮。
「你別跟小孩講這些。」宋妤婕決定快快離開蘇家。
「伯父、伯母,我回去了。」
「那就辦一場婚禮,娟娟總不能不接生意。如果你不幫忙,我就告訴娟娟你偷偷帶佑佑來我家。」
「我不懂你憑什麼要見娟娟。是你背叛她,況且你跟她已經離婚了,今天我是看在伯父的份上才帶佑佑回家,你不要以為你威脅我,我就人怕你!」
「我沒有背叛娟娟,我跟你講過很多次了,你應該要相信我的為人。」
蘇友綸和何娟娟鬧離婚時,以宋妤婕的脾氣當然找蘇友綸算過賬,只差沒有找人去海扁蘇友綸一頓。
宋妤婕相信蘇友綸的為人,他絕不是會偷吃的男人,她內心也希望這一對無緣的前夫妻能有復合的一天,那麼佑佑才會有正常的成長環境。
宋妤婕答應要幫蘇友綸,只是要蘇友綸稍安勿躁,沒有萬全的計劃,最好不要貿然行動。
蘇友綸只能看著宋妤婕帶著佑佑離開,卻什麼都無法做。
他的前妻生了他的兒子,而他卻被隱瞞著,他是又驚又氣,又無奈又自責。
一切都因為兩人的感情來得太快,只有激/情,少了互相體諒的親情。
在和何娟娟辦妥離婚手續後,他雖然心痛,卻不曾想過要挽回她。既然她不信任他的清白,這樣的婚姻維持下去也不具任何意義。
他曾自問,難道一見鍾情只是神話?只是愛情小說中不歡的公式?
三年前的那一夜,在宋妤婕的生曰宴上看見何娟娟,她的慌亂及挫敗、她的格格不入,讓他心生一股想帶她走的奇異想法。
他就像個懷春的十八歲少男,明明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卻是第一次明白什麼叫一見鍾情。
他身邊的美女何其多,多到他對美女已經麻木;而何娟娟之所以會吸引他,他承認有一大部分是新鮮感。
何娟娟不算美,卻有股純真氣息,令人如沐春風般地賞心悅目。
不像在他周圍打轉的名媛淑女,臉上總是覆蓋一層加工色彩。
他愛她的坦誠,看著他的眼神閃動滿滿的崇拜,那是身為男人最大的驕傲,不像大半女人的假意,明明很愛卻又故意欲迎還拒。
這三年來,他也曾想過她,懷念與她那短短不到半年的美好日子;只是她離去時的堅決與不諒解,讓他想歸想,卻始終沒有追回她的意願。
就算追回她,兩人之間已有了不可抹滅的誤會,那都會讓傷口更加撕裂,就算追回來也是一時,兩人根本無法一輩子相處。
他氣她不夠愛他,否則怎會那麼不信任他。
他氣她那樣輕言離婚,絲毫不珍惜兩人的感情。
他氣她隱瞞懷孕的事實。
他氣她獨立撫養小孩,讓他失去為人父該盡的責任。
要不是宋伯伯不小心透露,這個狠心的女人絕對會隱瞞他一輩子。
在還沒見到何娟娟之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冷靜地處理這件事;直到再次見到她,他才明白那股思念如潮的悸動,好想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裡,卻只能任憑思念折磨,而無法做出更進一步旳舉動。
他明白父親仍有很深的門戶之見。父親只想要佑佑回蘇家,卻無法接受何娟娟成為蘇家人。
如果家人不能接受何娟娟,那他又怎麼可以自私地只把佑佑帶回家,而讓他們母子分隔兩地?
他在心裡暗暗立誓,若他能再追回她,必定要給她全部的幸福,再也不會讓她委曲求全。
只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陳玉蓮對他的愛意。
陳玉蓮輕敲蘇友綸辦公室的門,直到裡頭傳來請進的聲音,她才推門進入。
陳玉蓮手裡拿著幾個卷宗,看著埋首在計算機前的男人,她的心隱隱痛著,卻只能強作鎮定,努力以深呼吸來調節過度氾濫的情緒。
「營運長,這是研發部送上來的新一季製程規格。」陳玉蓮同時將卷宗擱在辦公桌上。
蘇友綸這才抬起頭,停止敲鍵盤的手,接過卷宗翻閱。
「玉蓮,發出會議通知,這次研發的第三代全自動登山杖傘,請研發、製造、業務都提出相關的報告。」
蘇友綸將登山杖和雨傘結合,讓登山客不用再多攜帶一個物品登山,不僅減輕背負的重量,還能多一項應變功能。
山上的氣候多變化,登山杖本身的骨茱要輕,卻又要能支撐身體的重量;傘布需得有超強的防風性,也要能夠輕巧收進登山杖內。
第一代的登山杖傘重量太重,成為一大缺點;第二代的登山杖傘改善了重量,可是布面的防風性又成為一大考驗。
這次,即將推出第三代,考驗著研發團隊的智慧,這是他接任營運長以來最重要的一項產品問市,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營運長,會議安排在這個星期五下午兩點,你的時間可以嗎?」關於蘇友綸的行事歷,陳玉蓮不用看任何筆記,就已烙記在腦中。
「可以。謝謝。」
「不好意思,請問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請問你一個私人問題。」
陳玉蓮的語氣帶著小心翼翼。
蘇友綸點點頭。
「說吧。」陳玉蓮當他的秘書已經三年,兩人沒什麼私交,有的也只是公事上的往來。
「你和娟娟現在……」蘇友綸揚眉,等著陳玉蓮接下來的問題。
陳玉蓮鼓起勇氣再問:「娟娟原諒你了嗎?」
「我們還沒談到那裡。」蘇友綸不知道陳玉蓮問話的用意,回答時多了幾分謹慎。
「你……」陳玉蓮頓了頓,似乎有口難言。
「你想說什麼?」
「你還愛著娟娟嗎?」陳玉蓮決定問出積藏心中許久的問題。
「或許吧。」蘇友綸回答得模稜兩可。
「或許?」陳玉蓮對於他的回答也很訝異。
「我還厘不清自己的心情。」蘇友綸起身,走出大辦公桌,來到潔淨的窗前。
窗外白雲朵朵,天際染上墨色,看似要下雨,或許下一刻烏雲又消散,太陽又悄悄露臉。
最近的氣候變化莫測,就像他無法掌握與何娟娟之間的進展,有時晴有時雨;以為要下雨,偏偏又出大太陽,讓他無措到,即使他已經是日理萬機的營運長,也得敗在愛情這個選項裡。
陳玉蓮茫然了。
上個月蘇友綸約她外出吃飯,原先她還喜出望外,以為他終於明白她的心意,沒想到他為的是要去見何娟娟。
當時她問過蘇友綸,為什麼要特意去見何娟娟,只是蘇友綸沒有給她答案。
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猜不透蘇友綸真正的想法。
如果他還愛著何娟娟,為何要讓何娟娟誤會他即將和她結婚?
如果他已不愛何娟娟,又為何在分開三年後,特地要去挽回過去的關係?
「真的會有一場婚禮嗎?」那一天,蘇友綸要她幫忙訂餐廳,她在知道對象是何娟娟時,她的心瞬時碎成千片萬片。
嫉妒、嫉妒,還是嫉妒!她嫉妒得要命,每分每秒都在想著他和何娟娟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嫉妒何娟娟居然可以找到這麼優質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富二代。
打從第一眼見到蘇友綸,陳玉蓮就被蘇友綸給征服,只可惜她慢了一步,這個夢幻得像是電影裡走出來的男人卻是好同學的老公。
而她卻悲慘地還要當他們的證婚人,看著他們的甜蜜、恩愛,她嘴上在笑,心卻在淌血。
三年了,陳玉蓮以為守久了,這個男人終究會是她的,沒料到他卻想要挽回何娟娟;她不甘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她得將滿滿的心意告白出來,她不要再錯失機會。
「應該吧,我還不確定。」很多事都超乎蘇友綸的規畫,他故意帶陳玉蓮一起出現,目的就是要氣何娟娟,可是氣了何娟娟,卻懲罰到了他自己。
「你讓娟娟以為我要和你結婚,你不怕她更生氣嗎?」
蘇友綸笑說:「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要和你結婚,是她自己這麼認為的。」
「請你告訴我,這場婚禮會是屬於誰的?」
「應該會是……」他以婚禮為餌,才能誘出何娟娟,只是婚禮會不會真的舉行,一開始並不在他設想的範圍,如今被陳玉蓮這麼一問,他心頭浮現的卻是何娟娟穿著白紗、笑容比花朵還要嬌艷,走過紅地毯來到他面前。
那一直是何娟娟夢寐以求,而他始終未替她完成的夢想。
「友綸……」陳玉蓮熱切地喊著他的名。
蘇友綸這才驚覺到某些不對勁,陳玉蓮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喊過他的名字了,在公司裡她從來不曾逾矩。
「怎麼了?」
陳玉蓮跨前一步。
「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我……」
蘇友綸並不遲鈍,只是從來都不願去證實,只能一再閃避,否則事情攤開了,會連同事都做不成。
「玉蓮,什麼都別說,我們只是同事的關係。」
陳玉蓮並不死心,下了破釜沈舟的決心。
「自從你和娟娟離婚後,你身邊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我以為你願意讓我在你身邊陪著你,你對我也有同樣心意。」
蘇友綸以右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你是個很稱職的秘書,我希望我們只談公事不要談私事。」
「從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你。友綸……」陳玉蓮再上前一步,兩人之間僅剩短短三十公分的距離。
「我對你就只是同事。」蘇友綸快速退後,繞過大辦公桌,迅速將辦公室的門打開。
「玉蓮,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辦公室的門不要關。」
自從造成誤會、害他失去婚姻之後,他就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他不允許自己再做出任何造成誤會的事。
陳玉蓮的心碎了。她寧願飽嘗愛情的苦,也不願離開蘇友綸,她必須要吞忍下這所有的一切。
「我明白了。」
陳玉蓮退出蘇友綸的辦公室,但她仍不甘心,她守在蘇友綸身邊這麼多年,當他與父親決裂時,公司上上下下對他是避之如蛇蠍,是她陪他走過低潮,陪他走過風風雨雨。
如今她得到了什麼?
陳玉蓮告訴自己,她不會就此放棄,絕不會放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2:50
【第五章】
「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何娟娟嘴裡哼著輕快的歌曲,手上快速敲著鍵盤。
「你該不會想要辦在澎湖吧?」宋妤婕一驚。
何娟娟睞看宋妤婕一眼。
「有何不可?澎湖也是個海島,也要搭飛機才能到,他又沒有隈定要辦在哪個地方。」
「你也幫幫忙。蘇友綸要海島婚禮,預算還無上限,你該不會這麼黑心吧?」宋妤婕睨著她。
「我沒有辦在和平島,他就要偷笑了。」何娟娟是很想搞破壞,她得承認她心裡的不甘願;她又不是聖人,蘇友綸這樣欺負她,她為什麼要盡心盡力策畫他的婚禮?一切都是看在錢的份上。
宋妤婕不解地問:「和平島在哪?」
「基攏」何娟娟忍不住笑了。
「真的假的?」
「和平島真的在基攏我念大學寸有去玩過,那裡有非常著名的海蝕地形景觀、潮間帶生物及各式各樣奇巖怪石,你看……」何娟娟點選了計算機網頁,招招手讓宋妤婕來到她身邊。
宋妤婕看著一張張位於藍天碧海間的照片,忍不住嘖嘖稱奇。
「還真的有個小島叫和平島,我還以為你唬我。」
「有機會,再帶你和佑佑去玩。」
「嗯,看你還會說笑,表示你的心情不錯嘛。」宋妤婕看著何娟娟那嘻笑的模樣,懸吊的心才逐漸放下。
「不然你以為我該哭嗎?」
「不是啦,畢竟是你前夫的婚禮嘛,總是有點令人感傷。」宋妤婕心裡清楚,何娟娟對蘇友綸念念不忘,要不她也不會拒絕其他男人的示好,更不會將所有的姻緣都拒於外。
這對冤家一定是上輩子互欠債,這輩子才會彼此折磨。但誰讓她是這兩人的好朋友,她只好義無反顧地負起這個讓他們和好的重責大任。
「該難過的,早就已經傷心過了,我有佑佑就好,我管他要跟誰結婚。」心裡的落寞,何娟娟只能努力地強裝無所謂;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脆弱,如果再有任何的刺激,她很擔心自己會挺不下去。
「唉,為前夫策畫婚禮,你恐怕是有始以來的第一人,可以列入金氏紀錄了。」
「蘇友綸最好不要再刺激我,否則我就真的把他的婚禮辦在和平島,替基隆市政府打響觀光。」何娟娟把屏幕從和平島切換到woord檔。
「和平島看起來景色還挺優美的,如果辦在那裡,那我們肯定可以大賺黑心錢,我們應該要狠狠敲蘇友綸一筆的。」宋妤婕揚高的眉頭裡帶著幾許算計。
而何娟娟的計算機屏幕上顯示著她所打的一些文字——
沒有繁文縟節,沒有超大排場,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就像來到自家的後花園,只有至親好友,溫馨而浪漫,從戒指與戒指交換開始,相愛的兩人一起迎接美好快樂的人生。
結婚聖地——夏威夷。
一年四季氣候適宜,最適合戀人步入禮堂的海外聖地,美不勝收的風景,為婚姻留下最動人的樂章。
六天五夜的行程,包含婚禮舉行、婚紗攝影、蜜月旅行、白色小教堂、證婚牧師、專業的婚禮演奏及歌手……
宋妤婕興奮地說:「如果這一次的海外婚禮能夠打響知名度,以後我們就不愁吃喝了。」
何娟娟白了她一眼。
「你要是肯回家,也是千金大小姐一個,需要靠蘇友綸的婚禮來發財嗎?」
是宋妤婕故意提起蘇友綸,這三個字仍是她的傷痛,就不要怪她小小的反擊,提起宋妤婕最不愛提的身世。
「我這人偏偏不屑家人的錢,千金小姐的身份我是踩在地上,連要都不想要,我是寧可靠蘇友綸,還靠得理直氣壯!」
宋妤婕也明白蘇友綸三個字是何娟娟的緊咒箍,就如同她不喜歡別人提起她豪門千金女的身份;因為兩人的交情夠深,才可以這樣口無遮攔,互相虧來虧去。
此時電話鈴聲中斷兩人的談話。
何娟娟接起電話。
「美好婚顧公司您好,敝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
「你來台北,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談。」
那如同魔咒般的說人人到,何娟娟在心裡哀苦,有沒有那麼準呀!
「麻煩先在電話裡談,我的路程遙遠,你不能要我上台北,我就得馬上去台北。」
「我的時間寶貴,我委託你策畫婚禮,你本來就要配合客戶的要求。」
「你的時間是時間,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客戶也得要是個好客戶。我們可以先在電話裡溝通,我才知道我要準備什麼樣的資料給你,否則面對面會談,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基於上一次的經驗,何娟娟認為蘇友綸一定是故意的,這樣找她上台北也只是徒增她心情的混亂與不安。
蘇友綸頓了頓才說:「我想請你來看宴客的場地,看符不符合你對婚禮的規畫。」
真是個好理由。如果真是這樣,她鐵定人要到,只是她仍掙扎與蘇友綸碰面。
「你要訂哪家飯店?」
「辦桌。」蘇友綸卻語出驚人。與何娟娟過招得反應靈敏,否則會被她逼到進退都無路可走,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臨場反應。
「辦桌?」何娟娟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對,就是辦桌,所以你要一起來看場地。」蘇友綸加重語氣,在心裡同時喘了口氣,沒料到自己可以說出這麼完美的謊言。
「你的預算無上限,居然會想要辦桌?」
「預算無上限,才可以辦出與眾不同的婚宴。」
「你想要哪個場地?會議中心?學校禮堂?立法院?還是哪個地方的廟口?」
對於何娟娟提出的地點,蘇友綸不禁大笑出聲。
他那爽朗的笑聲,具有十足的感染力,讓何娟娟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還是你想要辦在小巨蛋?」
「嗯,這也是個好主意。不過我喜歡溫馨簡單點,我想要辦在工廠的廣場前,你覺得如何?」
「……」何娟娟頭頂瞬時有三隻烏鴉飛過。既然他的要求合情合理,她就無法拒絕,只是她也不願這麼輕易就配合。
沒聽見何娟娟的回答,蘇友綸只好再問:「不行嗎?」
「今天不行。」
「那明天?」蘇友綸也懂得退而求其次。
「明天沒空。」她再度拒絕。
「那後天?」他再問。
他的好說話,讓她只好稍稍妥協,畢竟這場婚禮還是得辦下去。
「你是認真的?」
「我像在講笑話嗎?」
「不僅像在講笑話,更像是在辦家家酒。」而她居然陪他一起辦,她真的是想錢想瘋了。
蘇友綸笑了。
「辦家家酒也不錯,多麼歡樂嘛,你到底來不來?」
「後天下午二點。」她不想順他的意,只好提出他上班的時間,想讓他知難而退。
「好,就後天下午二點。」
「你可是日理萬機的營運長,你不用上班嗎?」她口氣很揶掄。
「為了婚禮,犧牲一點上班時間是值得的。」
蘇友綸的這句話再次刺痛何娟娟的心。想當初她可是連喜餅都沒有。哼,她決定要將他的婚禮辦在和平島,就別怪她大賺婚禮黑心錢。
自從跟蘇友綸再相遇之後,她的心像是時時刻刻都遭到凌遲。
老天爺啊,她到底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要讓她籌辦前夫的婚禮!
「西南氣流對流旺盛,這個星期北部區域都應嚴防午後雷陣雨……」
何娟娟非常討厭台北。明明離開中部時是天晴氣爽、艷陽高照,誰知高鐵一進入北部區域,她就聽見雷聲轟隆隆作響,天際瞬間黑壓壓一片。
果真在她踏出捷運站時,迎接她的就是那超大的雷陣雨,望著那銀灌似的雨水,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只好拿出手機,再拿出那張被她揉皺的名片,看著那一連串熟悉的手機號碼。
三年了,她不曾再撥打過這個號碼,早在離婚的那一刻,她就將他的號碼從通訊簿中刪除,只是基於對客戶的承諾,她還是得告訴蘇友綸一聲。
屏息著,等待接通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跳呼應著大雨,她得用力鎖住眉頭,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蘇先生,我是何娟娟。」
「我知道,你用不著這麼生疏,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蘇友綸的語調輕鬆,一向抿緊的唇角,此時笑得白牙燦燦。
「相信你也知道,現在台北正下著大雨,我沒有帶雨具,沒法趕過去咖啡廳,我看我們改天再約。」
這種雨勢,只要一踏出去,渾身就會像是被丟入水池般,她可不想帶著感冒回家,然後傳染給佑佑。
「你現在人在哪?」
「捷運站。」
「你等我,我過去載你。」
「不……」用字都還沒說出口,手機裡已傳來切斷的聲響。
望著那豆大的雨珠,雙腳往後退了退,這場雨實在來得又快又急,她該趁機溜走嗎?
她又沒告訴他在哪個捷運站,他是千里眼還是順風耳?
思緒縹縹緲緲,直到看見那個撐著一把大傘從雨陣中穿梭而來的男人,她才回過神;只是,下一秒,她就被他一把擁住肩頭。
「小心,地上很滑。」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帶著走。
大雨急,他的步伐卻慢,甚至將大半傘面撐在她頭頂上,她的身體像是自有意識,自動偎靠在他身上,好避那過大的雨勢。
她被蘇友綸帶進車子裡,短短十公尺的距離,她的下半身全濕,可是被他擁抱過後的身體,卻像是有股火源在燒灼,這一冷一熱,讓她只能石化當常
蘇友綸沉默地發動車子,將車子駛進滂沱大雨中,在何娟娟還來不及反應時,車子已開進離捷運站不遠的一棟大廈裡。
她吃驚地看著這棟熟悉的大廈,忍不住驚呼:「你要帶我去哪?」
「回家。」蘇友綸回答得很順理成章。
回家?她一慌。
「喂!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不要去!」
蘇友綸不理會她的抗議,將車子直接開進大接地下停車場,動作利落地倒車入庫。
「我全身都濕了,這祥我沒法談事情。」
「那你上樓去換,我在這裡等你。」
他側首看著她,眼神溫柔而性感。
「你也濕了,這祥你也沒法談事情。」
「我還好,只有腳濕而已。」事實上,車內的冷氣已經讓她全身冒起雞皮疙瘩。
他沒有多費唇舌,走下車,來到右側的副駕駛座,逕自打開車門。
「下車。你要是感冒,會延誤我的婚禮。」他那命令的口吻,令她牙一咬,跟著下車。
「我不去你家,我去外面的商店隨便買件衣服換。」
「外面正在下大雨,況且你沒有帶雨桑」他做足表情,嚴肅地點出事實。
「陳玉蓮在家嗎?」何娟娟問得很諷刺。
蘇友綸愣了一下,不解地問:「你怎麼會這麼問?」
「我不該問嗎?陳玉蓮若在家,應該不會歡迎我進去;陳玉蓮若不在家,我更不該單獨和你相處,萬一被誤會了,那對你不太好吧?我這個人可是很守分際的。」
剛剛被蘇友綸擁抱時的熱燙已逐漸消退,何娟娟拾回思緒,暗諷當年他和陳玉蓮的不守分際。
「這種情況的確是有可能會引起誤會,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洗個澡換好衣服,我們就離開。」蘇友綸挑眉間,雙眼散發超強電力。
何娟娟連忙避開他的眼神,只能盯著自己的腳尖,同時哀歎自己的沒用;事隔多年,她仍是輕易就被他那一雙電眼給迷惑。
她只能跟隨蘇友綸搭乘電梯上樓,進入這間她曾短暫住過的家。
她只住了三個月,卻離開了三年。
再重回這個地方,她以為改變很大,沒料到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映入眼簾的一切,米色的沙發、粉白的牆、圓形玻璃荼幾,這些都是她親手佈置挑選的,她甚至還看見她最愛的企鵝抱枕,悠閒地靠坐在沙發上。
「這些都是你之前留下的。你快去換洗。」蘇友綸從主臥室出來,手中拿著換洗衣服。
何娟娟不解地看著他。
「你還保留我的衣服?」
「你的東西我一件都沒丟。快去洗操,免得感冒。」
她的物品,曾經被他一件件丟到紙箱裡,打算拿到大樓的資源回收場回收;但最後,他不但沒丟,還一件件清洗過,完整保留在臥室裡。
他曾經氣自己的放不下,感情被她蹭蹋到這個地步,他還對她依依不捨,如今他很慶幸當初沒有因一時衝動而做出傻事。
下身濕透的確讓她不舒服,只是看著他手裡拿的還包括貼身內衣褲,讓她只能連忙拿過手,飛快走進去在廚房邊的客裕
只是,不到一分鐘,她又走出浴室,卻不見蘇友綸的人影,她咕噥抱怨:「搞什麼嘛,浴室水龍頭居然沒有水,這是要怎麼洗澡?」
不用想也知道,蘇友綸一定在使用主臥室內的浴室,因為那是兩人之前的習慣,總愛在那間浴室裡邊歡愛邊洗澡,她可是從沒使用過外頭這間客裕
她看著這間小房,回憶卻滿滿,越看越哀怨,心情沉重到一個極限。
蘇友綸快速沖了個戰鬥澡,只穿著一條短褲,不僅發濕,連身上都還掛著水珠,就這麼出現在何娟娟眼前。
「你……」她避開那會引起她遐想的上半身。
他仍保持三年前的好身材,沒有啤酒肚,也沒有多餘贅肉。
蘇友綸微勾起唇角,得意中帶著邪惡。
「我怎麼了?」
何娟娟呼吸微亂,努力平穩躁動的氣息。
「浴室怎麼沒有水?」
「從三年前的某一天它就壞了,我一直沒去修。」蘇友綸意有所指。
「你怎麼這麼懶?」
「那間浴室我又用不到,反正我還有臥室裡的浴室可以用,況且,少了個女主人來打理這個家。」蘇友綸比了比主臥室的門。
「你進去洗吧。」
「我幹什麼進你的臥室!」她抗拒著。
「快去洗,不要感冒了。還是你在怕什麼?」他淡淡嘲諷。
「我幹什麼怕?」她有些心虛,表面上仍逞強,故作沒事般地轉身就走進房間,連看都不敢看向那張曾經歡愛無數次的夢幻大床,直直走進浴室。
心慌慌、意亂亂的她,腦袋一片空白,以為再也不會回到這裡,而此刻她卻被氤氳的熱氣給包圍。
不能再想、不能再想,再想下去,她鐵定會發瘋的。
她也以洗戰鬥澡的速度,快速地沖好澡,換上乾淨衣物。
她沒法在這個空間停留太久。
當她走出浴室時,蘇友綸已經躺平在床上。
她恍惚了,若是在以前,她會調皮地跑過去,就像騎馬般地跳坐在他肚子上,不管他是不是睡著了,她會把他吵醒,然後撒嬌地要他幫她吹乾一頭長髮;而通常長髮吹乾了,她的衣服也被脫光了。
往事歷歷在目,就像咋天才發生過。
就在她貪戀他的睡顏、回憶過往的甜蜜時,臥室的門突兀地被打開,她看見陳玉蓮走進臥室。
事情的發生,是如此似曾相識,只是當年她是女主人,如今女主人早已換人當。
「娟娟?」陳玉蓮開口輕喊著。
「陳玉蓮,你不要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何娟娟急急解釋。
「我怎麼會這麼倒霉,我只是……」這下真是有口說不清。
蘇友綸這才慢慢地從床上坐起,看著何娟娟一臉著急及驚嚇。
「我們外面談吧。」陳玉蓮率先走出臥室。
「蘇友綸,你幹什麼不說話?你快點解釋嘛,這下陳玉蓮鐵定誤會了。」何娟娟急得滿頭大汗,真是浪費了剛剛的沖澡。
「當年你也不聽我解釋,你現在卻要我解釋,你認為解釋有用?」蘇友綸嘲諷地笑,隨意從床頭上拿起一件T值套在身上。
他在何娟娟面前可以裸露,在陳玉蓮面前可不行。
「我……」關於當年,她也曾經後悔過,她是不是應該聽他解釋,而不是這麼的意氣用事。
蘇友綸來到客廳,何娟娟也趕緊跟出來,只見陳玉蓮就像女主人般走進廚房泡茶。
「坐吧。」蘇友綸比了比沙發。
何娟娟侷促不安,她哪有心思坐下,她一臉著急。
「坐什麼坐!你趕快去跟陳玉蓮解釋嘛,她又不像我,她這麼溫柔,她一定會聽你解釋的。」
「你緊張什麼?我要是被玉蓮誤會,不是正好可以稱你的心、如你的意?」相對何娟娟的急促,蘇友綸顯得老神在在。
「蘇友綸,你以為我是這祥的小人?!就算你們之前對不起我,我還不是很認真地在幫你們策畫婚禮!」何娟娟氣到雙拳緊握。
「我們沒有對不起你,一切都是你不聽我的解釋,就如同現在這種情形,你被誤會了,卻是有理說不清,你是不是很痛苦?」
「我……」何娟娟無法否認,如果有誤會無法解釋,她的確會很痛苦。
陳玉蓮從廚房走出來,她泡了一壺茶,拿了三個茶杯,將茶杯及茶壺放在茶几上。
「娟娟,你還不明白嗎?」
何娟娟不解地問:「明白什麼?」
陳玉蓮苦笑。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百口莫辯?」
「當然!你聽我解釋,我跟蘇友綸沒怎麼樣的。」在有理說不清之下,何娟娟只覺得全身血液在沸騰。
陳玉蓮淡定中卻有著顯見的哀傷。
「如果我不聽呢?就如同當年你對我的那樣。」
「你不可以不聽!你都要嫁給蘇友綸了。」何娟娟自認是好心腸的女人,否則眼下這種情形,她真的沒有必要急著解釋,乾脆就讓陳玉蓮誤會,或許還能破壞他們的感情,只是她做不出這種事來。
只是何娟娟的急於解釋,看在蘇友綸眼裡卻是非常心傷,難道她就不能展現出一絲在乎他的心情嗎?
陳玉蓮輕聲說:「好,我聽。」
三個人就如同等腰三角形般,分三個角落站立,誰也沒有靠近誰,也沒有誰先坐下。
何娟娟急說:「今天他約我談婚禮的事,沒想到台北下大雨,我沒有帶雨傘,被淋了全身濕,我只是來這裡換乾淨的衣服,本來我是要去客浴洗澡,結果水龍頭壞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
陳玉蓮點點頭。
「我相信。因為當年我也是遇到跟你相同的情景,只是你卻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知道無法解釋的痛苦。」
何娟娟像是被雷打中,接著腦袋一片清明。
當年她因為太愛蘇友綸以至於失去理智,如果事情真如今天的情形,那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陳玉蓮繼續說:「你現在願意聽我解釋,那年無法解釋的事嗎?」
「解釋再多也沒用,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何娟娟早就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開始的,想知道他們相愛的程度,只是現在就算知道了,恐怕已無濟於事,只會多讓自己難過。
「那一晚,友綸請部門內的同事聚餐,後來下了一場大雨,我請求友綸讓我到你家來,借你的衣服換穿,剛好你家浴室的水龍頭壞掉了,於是我就到主臥室的浴室洗澡。」陳玉蓮心頭淒苦。
既然表白被拒,那她也不願這對前夫妻和好,她之所以想要解釋,就是想看何娟娟悔恨的臉,想讓何娟娟知道,是她親手將蘇友綸推出去的。
陳玉蓮之所以願意配合演這一齣戲,是因仍心存一絲希望,希望他能看見她的乖巧、明白她的心意,她是願意犧牲自己為他做任何事的。
一直沒出聲的蘇友綸這時才說:「我因為喝了點酒,加上工作一天很累,躺在床上不小心睡著,後來你回來,就是你看到的情形。」
就算他們解釋得有理,何娟娟仍不相信。
畢竟恨了這麼多年,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椎心泣血的痛。
「就算是跟今天的情形一模一樣,那我請問,為什麼陳玉蓮只圍著浴巾就出來?」
「……」陳玉蓮低著頭,將發言權交給蘇友綸。
「今天的這一切,都在我的預計之中。」蘇友綸看著何娟娟說:「我明白就算我說破嘴了,你也絕不會相信我和玉蓮之間的清白,唯有歷史重演。」
「哼。」何娟娟搖頭,嘲諷地說:「你以為你是誰?你可以像孔明一樣觀天象、借東風?要下雨你就讓老天爺下雨?」
何娟娟的比喻,讓凝結的氣氛稍稍放鬆,蘇友綸從內心發出微笑,他總算明白自己為何忘不了何娟娟,她就是這麼可愛,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蘇友綸笑說:「我不會觀天象,也沒法借東風,我靠的是氣象預報。這幾天北部地區會有西南氣流引進,會造成午後的強大雷陣雨,我在賭一場上天賜給我的奇跡,我希望把誤會解開。」若不把誤會解開,他和何娟娟之間永遠沒有未來。
「我不懂,就算是誤會,你現在都要和陳玉蓮結婚了,這誤會解不解有關係嗎?」
「我沒有要和玉蓮結婚。若不把誤會解開,我們之間的心結永遠不會解。」
「都過去了,對我來講根本不重要!」
「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今天特地請玉蓮過來,就是希望把誤會解釋清楚。」
何娟娟看著蘇友綸那心急的澄清,著實被弄糊塗了。
「現在是怎麼回事?幹什麼要跟我解釋過去的事情,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要和玉蓮結婚,從頭至尾我都沒有跟你說我要和玉蓮結婚。」蘇友綸慎重地澄清,這算是作繭自縛嗎?
「我不相信!」何娟娟搖頭。
陳玉蓮笑容裡帶著些許得意,一改先前的悲傷,看著眼前的蘇友綸和何娟娟,她想要來個絕地大反攻。
「娟娟,你記得嗎?我那時跟你說我找不到工作,要你幫我介紹到友綸的公司工作,其實那時候已經有兩家公司錄用我了。」
何娟娟吃驚地聽著陳玉蓮的說詞。
「為什麼?」
「我就是想在友綸的身邊工作。」
何娟娟氣自己傻到被利用了還不知道。
「陳玉蓮,你一開始就別有心機,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蘇友綸聽到這裡也很驚訝,這是他從來都不知道的。
「我不是真的要破壞你們的感情,我只是想要試一試。你只是運氣好,比我早認識友綸,如果友綸先認識我,他絕對不會喜歡你的。」陳玉蓮的語氣很嘲諷,在嘲諷自己的失意,也在嘲諷何娟娟的笨。
「陳玉蓮,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可怕的女人,我還一直把你當好朋友。」那股撕心扯肺的痛再次襲擊何娟娟。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可是我沒辦法控制,我就是想試試看,我長得比你美,個性也比你好,我相信一定可以擄獲友綸的心。」
「……」何娟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麼齷齪,她不禁自問,她怎麼會跟這祥的女人當了四年的好同學?
陳玉蓮挑高眉頭說:「我知道你去出差,於是我跟友綸提議舉辦部門聚餐,好維持同事間的感情。在飯局上我灌了友綸一些酒,加上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我故意去淋雨,接著我央求友綸帶我回你們的家,借你的衣服給我換穿。」
「繼續說。」何娟娟回想過去的點點消滴,很多事情串聯起來,謎底逐漸被打開,真相也越來越清楚。
「友綸本來要我去客浴洗溱,大概連老天爺都站在我這邊,客浴的水龍頭居然壞掉了,你說這是不是我最好的機會?我就不相信友綸可以抗拒得了我。」
「你故意只圍一條浴巾?」
陳玉蓮點頭承認。
「就差那麼一步。你為什麼要提早回來?你若是沒有提早回來,友綸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玉蓮,我沒想到你居然這樣算計我,就算那時娟娟沒有提早回來,我也不可能跟你發生關係的!」蘇友綸沒想到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居然沒有察覺陳玉蓮的算計,才會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常
「當時你喝醉了。」陳玉蓮點出事實。
「你太小看我了。我只是喝醉,並沒有醉得不省人事,我不可能任你為所欲為。」蘇友綸對自己的酒量一向很有把握。
何娟娟恍然大悟。她到底做了什麼,居然把蘇友綸推向這個奸詐的女人!
「你怎麼可以這祥!」
「友綸沒有背叛你,他對你非常的專情。這不能怪我,我想跟你解釋,可是你偏偏不聽我的解釋。」陳玉蓮笑看何娟娟的懊悔,笑看蘇友綸的挫敗。
「……」何娟娟得承認,當時氣瘋的她,的確聽不進任何的解釋。
陳玉蓮得意地笑說:「我很高興你的誤會,更高興你和友綸離婚。我愛友綸這麼多年了,是你親手把友綸送給我,是你親手結束你自己的婚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我跟在友綸的身邊三年,我陪他度過許許多多的風風雨雨,友綸對我很好,我很愛他,真的非常非常的愛他,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原本的笑意凝結在唇邊,陳玉蓮情緒化地大聲吼叫。
「玉蓮,你到底在說什麼?」蘇友綸懊悔了,他不該聽從宋妤婕的建議,計劃這場歷史重演的戲碼,這下是不是越解釋越糟糕了?
「何娟娟,是你不要他的!你現在憑什麼又出現?!你為什麼又要出現?!我最討厭你這種虛情假意的人!」陳玉蓮聲聲逼問著何娟娟,同時間眼淚也嘩啦啦地掉落。
何娟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思緒亂成一團,這比不知道真相還令她錯愕難過。
她如何能接受是她自己智障,而讓佑佑失去爸爸的疼愛,還讓陳玉蓮有機可趁,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何娟娟快速拿起擱在餐桌上的背包,衝到了大門邊。
「娟娟。」蘇友綸拉住何娟娟的手腕,攔住她逃跑的動作。
「放開我!」何娟娟一時還無法全盤相信陳玉蓮所說的話,她得讓自己冷靜冷靜。
「外面下大雨。」
「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何娟娟用力甩開蘇友綸的手。
「你都要跟陳玉蓮結婚了,你到底跟我解釋這些做什麼?」
「我沒有要跟玉蓮結婚!」無論他重申幾次,她似乎都無法相信。
何娟娟搖頭。
「你沒有要跟陳玉蓮結婚,那幹什麼要辦婚禮?」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你說過新娘是陳玉蓮!」
「那不關我的事!」何娟娟用力扭開大門,憤怒地離去,她不想再被當成笨蛋般地耍弄。
蘇友綸立即撤下陳玉蓮追了出去,這下他是拿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何娟娟!」他在電梯口攔住她。
何娟娟沒有轉身,情緒激動的她,就怕他看見她臉上那無助的淚水。
「就算陳玉蓮愛我,但我一點都不愛她!」蘇友綸走上前,緩緩貼上她背後,張開雙手環抱住她的纖腰,將她緊緊擁抱在胸前。
「……」感受到他的擁抱,熱源穿透她冰冷的四肢。
「我沒有要跟陳玉蓮結婚,從頭到尾都沒有。我的新娘是誰,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她是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你放開我!」
蘇友綸不但沒有放開她,還將她的身體輕輕扳過來,一手輕扣住她的下巴,一手掌握住她的後腦,微微側首,含吻住她那輕顫的唇瓣。
她瞪大眼,吃驚地看著他,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形下,她怎能接受他的吻,一旦接受他的吻,她就會像吃了蜜糖般地沉淪,她不想讓自己再沉淪。
她使勁力氣地推開他,逃進正巧抵達的電梯。
「娟娟,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別跟來,你讓我冷靜冷靜,我求求你了!」
因為她的眼淚、她的哀求,他的雙腳像有千斤重般,無法上前步。
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搭乘電梯,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3:20
【第六章】
「回魂哦。」宋妤婕以右手在何娟娟眼前揮動。
何娟娟這才從失神狀態中清醒過來。
「幹什麼啦?」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咧。這幾天你都心不在焉的,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在噴藥?」
何娟娟白了一眼。
「你少神經了。」
「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帶你去看神經科醫生。」宋妤婕顯得憂心忡忡。
「我沒事啦,還不都是蘇友綸。」
宋妤婕雙眼一亮,既然何娟娟都主動提起蘇友綸的名字,她當然得追問下去。
「你要不要說一說,你跟蘇友綸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那已經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何娟娟回來什麼都不說,宋妤婕當然明白事情的始末,只是她無法明問,只能用套話的方式。
「小婕,我好像真的誤會了蘇友綸和陳玉蓮。」
沉澱了幾天,何娟娟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些。
這幾天她抽絲剝繭地想了好幾遍,一開始很難相信陳玉蓮的說詞,可是事實不得不讓她相信。
有好幾次,明明是她和蘇友綸下班後的晚餐,偏偏陳玉蓮都要當電燈泡地跟他們一起用餐;還有好幾次在睡覺前,陳玉蓮會突然來訪,不是來借書就是借口路過來喝杯茶。
她早該要注意到這些細節,偏偏那時和蘇友綸愛得太甜蜜,眼裡完全容不下其它事務,才會沒有注意到陳玉蓮的虎視眈眈。
何娟娟娓娓道來陳玉蓮的算計。
「小婕,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害自己?」
宋妤婕氣問:「友綸有什麼好的,值得陳玉蓮這麼不擇手段?」
「我也不懂他哪裡好,我那時怎麼會愛他愛得這麼瘋狂。」
宋妤婕拍了拍何娟娟的肩。
「與其說你不相信蘇友綸,倒不如說你不相信你自己。」
宋妤婕一語道破何娟娟藏在心底最深層的秘密。
何娟娟外表強悍,內心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自卑。
她只是個孤兒,憑什麼跟蘇友綸在一起?憑什麼得到蘇友綸的愛?在獲得幸福的同時,她還有滿滿的不安。
「小婕,你說得沒錯,我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有這麼好運,蘇友綸居然會對我一見鍾情,會不顧一切地跟我結婚,就算他爸爸威脅要跟他斷絕關係,他還是跟我登記結婚。我總是在想,我的好運應該很快就會用完,果真老天爺只給我四個月的幸福快樂。」
何娟娟從來不哭,就算在宋妤婕面前,她還是堅強到把淚水往肚裡吞,而此刻眼淚潰堤了,她再也無法忍受。
「哭吧,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好好的發洩,用力地哭吧。」宋妤婕安慰著。
「不管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其實都無所謂了,我跟他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現在是營運長,以後會是執行長,不管他未來的對象是誰,都會比我這個孤兒好上一百倍!」
何娟娟哭著,這幾日紛亂的思緒,總算慢慢釐清。
不管蘇友綸愛的是誰,總之都不關她的事。
宋妤婕沒辦法替蘇友綸說好話,何娟娟的心結若不解,任何人都幫不了他們。
「娟娟,要不要去媽祖廟拜拜?」
何娟娟擦乾眼淚。她的心情需要沉澱,她更需要祈求心靈的平靜。
「嗯,那我帶佑佑去媽祖廟走走,麻煩你顧家羅。」
宋妤婕點頭。
「別忘了,帶點水果去拜拜。」
平常都是三個人一起行動,宋妤婕明白何娟娟需要獨處的心情,也就沒有跟著出去。
佑佑一聽到要去媽祖廟,高興得手舞足蹈。
「媽媽,今天有夜市嗎?」
何娟娟笑說:「有呀。」因為今天是星期六。
「太棒了!我要打彈珠。」佑佑開心地衝出家門來到機車旁邊。
何娟娟騎著機車,讓佑佑站在機車的腳踏板上,往媽祖廟的方向騎去。
媽祖廟位於河東及河西兩村的交界,是臨近幾個鄉鎮香火最盛的廟宇;每週三及週六,媽祖廟前的廣場有流動攤販來擺攤,為平靜的鄉村添加熱鬧的景象。
兩個都會女子,本來不信什麼神啊鬼啊,卻在人生最低潮時,攜手來到這個小農村,展開全新的人生,也跟著入境隨俗,祈求媽祖賜予平安健康,更重要的是保佑自從出生就體弱多病的佑佑,可以健康快樂地長大成人。
來到媽祖廟前,何娟娟叮嚀著愛跑愛跳的兒子。
「佑佑,待會人很多,你一定要牽好媽媽的手,要是佑佑不見了,可是會找不到媽媽的,是會被壞人賣掉的。」
「媽媽,佑佑很聰明。」佑佑連連點頭。
何娟娟先去買三樣水果,再牽著佑佑的小手走進廟裡,接著在供桌上擺放好水果。
她點了三炷清香,來到媽祖面前,誠心向媽祖祈願。
「媽祖,信女何娟娟,今天準備幾樣水果來拜拜,我什麼都不求,只求您保佑我的兒子佑佑,讓佑佑平安健康長大,信女感激不盡。」
何娟娟的願望很簡單,她不求名、不求利,更不求自己的姻緣,她全心全意只求身邊的小小人兒可以無憂無慮、無病無痛地長大。
「媽媽,你要不要抽籤?」
佑佑扯動她的手腕,比了比一旁的籤筒,何娟娟笑說:「那不是玩具,不能隨便亂抽籤的。」
「哦。」佑佑一臉失望。
「那個很好玩。」
「等拜拜結束了,媽媽帶你去夜市玩。那是媽祖的東西,不可以隨便亂玩的。」何娟娟安撫著兒子。
不過,佑佑的提議燃起了她的想望,在這種混沌不安的時候,她需要媽祖來指引她人生的方向。
她虔誠地請求媽祖賜予她一個籤詩,在搏杯後得到媽祖的應允,她才從籤筒中抽得一支籤;她按著簽支上的號碼,在服務台旁的詩櫃中,找到有著籤詩內容的小紙張。
籤詩上寫著:
看君來問心中事
積善之家慶有餘
運亨財子雙雙至
指日喜氣溢門閆
表面上讀起來似乎是個好簽,不過何娟娟仍志志不安,就怕自己才疏學淺會錯意,她需要更明白的指示,於是她將籤詩拿到服務台請廟祝解籤。
廟祝是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年輕男人,大家喊他小萬。
小萬在河東及河西兩村小有名氣,不僅是媽祖廟裡的廟祝,也是道行高深的道士。
她看過小萬穿著黃色道袍替喪家唸經作法,也看過他去處理車禍意外往生的事故,這讓何娟娟心裡對小萬佩服不已。
「要解籤詩?」
小萬長相俊美、嗓音溫潤,少了道士慣有的威儀,多了這個年紀缺乏的沉穩,像是個心理醫生,讓人感到安心及信賴。
「嗯。」何娟娟將籤詩交給小萬。
小萬看了眼籤詩,笑意溫和中有著玄機。
「問感情?」
「你怎麼知道?」何娟娟有些難為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臊什麼。
「抽得此簽,表示運氣已經開始轉好,只要盡力多做善事,婚姻及運勢未來都會很好。」
「如何個好法?」
「籤詩上寫的這句,運亨財子雙雙至。財子除了解釋做錢財之外,也有懷孕生子的意思。既然你問的是感情,那代表未來會有雙喜臨門,不僅婚姻會是良緣,孩子也會成雙成對,這是個好簽。」小萬耐心地解籤。
「怎麼可能?」何娟娟不太相信。
「你們正在交往中,只是感情目前看起來不太順利,會先苦後甘。」小萬慈善的笑意說的是肯定句。
「我沒有跟他在交往。」何娟娟心裡一沉,這媽祖廟抽的簽不准埃
「是你認為的?還是你不知道你其實在跟他交往?」
「我不懂……」何娟娟迷糊了,手裡仍緊緊牽著佑佑的小手。
「我是跟他有來往,但沒有感情的交往。」
小萬沒有否決她的話,淺笑說:「媽祖的籤詩是天機,只能指點迷律而無法洩露天機,要如何做、該怎麼做,這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小萬一副仙風道骨的祥子,講出來的話更是充滿哲理,何娟娟雖然充滿疑惑,卻也不知從何問起心中的疑惑。
小萬看著籤詩補充說:「凡事,會有貴人;婚姻,會益夫旺子;求兒,大富貴;問六甲,先男後女;求財,可得大利;只要心存善念,必定會有善報。」
何娟娟點點頭,拿回小萬手中的籤詩,仔細收妥在皮夾內。
她去添了香油錢之後,才把水果收起來,牽著蹦蹦跳跳的佑佑,心頭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一掃而空。
目前的感情不太順利。廟祝的這句話倒是說對了。
想當初在跟蘇友綸離婚後,才發覺肚裡的小生命已經三個月;她從來不曾想過要拿掉佑佑,佑佑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力量。
就算懷孕過程讓她吃足苦頭,又是孕吐又是腳抽筋,直到生下佑佑後,她還復健了長達三個月,才讓雙腳可以行動自如,但這一切她都甘之如始。
媽祖廟裡煙霧縹緲,不知是媽祖靈驗,抑或是小萬的一席話?
她想起許多許多過往的事,一幕又一幕;當她想到蘇友綸和陳玉蓮同處一室時,心好像沒那麼痛了,恨好像也變淡了。
這時,何娟娟的右肩被路人不小心撞上,她才猛然回過神;她已經站在擁擠的夜市裡,偌大的廣場裡擺滿各式各樣的攤販。
只是,她的佑佑呢?
「佑佑……」看著空空的掌心,剛剛她明明還緊緊牽在手中,她到底失神了多久?
她加重音量再喊:「佑佑!」
她急了、慌了,往前快走兩步,張大雙眼□細搜尋每個攤位,只是佑佑連一百公分都不到,被這些擁擠的人群一擋,更添加找佑佑的困難度。
才在媽祖廟裡祈求一切平安,怎麼立即就給她這麼嚴竣的考驗?
「佑佑!」她放聲大叫,加快腳步,只是哪還有佑佑小小的人影?
一開始是賣皮卡丘的玩偶吸引佑佑的視線,於是他的小小腿努力一邁,居然輕易掙脫媽媽的手。
接著是那一顆又一顆的造型氣球,佑佑追著氣球跑了一陣子,直到那一整排有著海綿寶寶造型的遊戲板。
佑佑最愛來夜市了,有得吃又有得玩,一玩起來就會很瘋狂;佑佑忘了媽媽的叮嚀,他想要去找那長得方方的、黃黃的海綿寶寶,只要將手中的球射出去,射中海綿寶寶,他就可以得到分數,分數越多,他就可以換到越多玩具。
老闆娘親切地詢問:「小弟弟,要不要玩?」
佑佑用力點頭。
「我想要玩。」
「那媽媽呢?要媽媽來付錢錢才能玩。」老闆娘看佑佑眼神發亮,一副很想玩的模祥。
「媽媽……」佑佑左右看了看,這才發覺媽媽不見了。
「媽媽……」扁了扁嘴、抽了抽鼻子,小臉顯得非常慌亂。
老闆娘見狀,也知道這小朋友應該是走失了,於是幫忙吼著:「這是誰家的小孩啊?」
「我要找媽媽!」佑佑忍了忍,眼淚仍是忍不住地掉下來。
「我要找媽媽啦!」
「有沒有人的小孩不見了?」老闆娘的嗓門雖大,但夜市吵雜喧嘩的聲音,完全蓋過老闆娘的呼叫聲。
幾個鄰近的攤商圍了過來,七嘴八舌。
「這是誰家的孩子?」
「這麼可愛,大人怎麼這麼不小心!」
「這夜市至少上百個攤位,要是被拐走了,那要怎麼辦?」
老闆娘親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呦,呦……」夾雜著哭聲,佑佑說的話,大家還是聽不清楚,以為他在唉唉叫。
老闆娘只好再問:「那知道媽媽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
佑佑的這句話,讓老闆娘急得再問:「那媽媽叫什麼名字?」
「叫媽媽……」
面對二歲多娃兒的童言童語,老闆娘不禁失笑。
「那知道媽媽的手機號碼嗎?」
佑佑只是哭,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不知道。
老闆娘又問:「家裡住哪裡?」
「哇……」佑佑放聲大哭,什麼話都答不出來。
「老闆娘別問了啦,這麼小什麼都不懂,再等不到大人就去廟裡廣播啦,不然就打去派出所。」有攤商建議。
攤商七嘴八舌後,又陸續回到自己的攤位前,畢竟人潮就是錢潮,生意還是要做。
此時,賣珍珠奶茶的阿桑雙眼一亮,揮動雙手,叫住了走過攤位前的蘇友綸。
「先生,你兒子在前面那邊哭著找媽媽,你們這些做父母的,怎麼這麼不小心!」
蘇友綸一愣,左右看了看,以為是自己會錯意,阿桑其實叫的是別人。
「先生,我就是在說你啦!兒子掉了你都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自顧自地逛夜市嘛,小孩萬一被賣掉怎麼辦?」
「阿姨,你在說我嗎?」蘇友綸聽得一頭霧水,他實在聽不懂阿桑在罵什麼。
「不然我還會說誰!你兒子跟你就像印模子,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小孩,你這種爸爸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阿桑也不管會不會影響生意,熱血的心,讓她連連開炮,就是看不慣時下這種只顧玩樂的年輕人。
蘇友綸聽見了,聽見那一聲聲哭著找媽媽的聲音,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左前方的彈珠檯前,有一個小男孩背對著他,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會不會就是佑佑?
蘇友綸的感覺一向敏銳,他快步往前走,來到小男孩面前,看著這張跟他血脈相連的小臉,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兒子。
「佑佑……」他半蹲下來,心裡有著無法言喻的激動。
佑佑看著眼前的男人,小腦袋晃啊晃,最後大喊:「爸爸!」
那聲爸爸如同天籟,但佑佑的眼淚卻緊緊扯痛蘇友綸的心。
「佑佑乖,爸爸抱抱。」
「我……我要找媽媽!我不要被賣掉!」
老闆娘貼心地遞上面紙給蘇友綸。
「這位先生,你兒子好可愛,趕快哄哄他,哭得這麼傷心,讓人覺得好捨不得。」
「佑佑,不哭了。」蘇友綸用面紙笨拙地擦拭佑佑的小臉,就算他沒有當過爸爸,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要適時轉移注意力。
「你看這是誰?」
他用左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讓佑佑看手機裡的相片。
「咦?佑佑跟媽咪。」
「那這是誰?」蘇友綸又換下一張相片,相片裡是何娟娟,那是他上次趁她不注意時偷偷拍下的。
「是媽媽。」佑佑暫時停止哭泣。
「我要找媽媽。」
「媽媽待會就來了,佑佑要乖,佑佑想玩這個嗎?」
「想。」佑佑含著眼淚點頭,看來遊戲板的吸引力強大,佑佑驚慌的情緒已暫時被蘇友綸安撫了。
「老闆娘,怎麼玩法?」蘇友綸緊牽著佑佑的小手,很感恩佑佑並沒有把他的手甩開來,更沒有繼續大哭大鬧,要不他要如何對外人說,他這個爸爸其實跟兒子一點都不熟?
老闆娘笑說:「一盤五十元,三盤一百啦。」
「那三盤。」
蘇友綸掏出皮夾,拿一百元給老闆娘,找了一個空位機台,坐在小板凳上,然後將佑佑抱坐在腿上,佑佑因此破涕為笑。
每一個塑料圓盤上裝滿許多顆彩色繽紛、如同乒乓球大小的小圓球;老闆娘放了三盤在機台上方;接著佑佑拿起小圓球,沒入一個圓形的射口,按下機台上的按鈕,小圓球便會咻地射出去。
前方則是不停循環移動的海棉寶寶、派大星、章魚哥等卡通造型玩偶。小圓球若是打中玩偶,便會發出響亮的音樂聲,機台上方的分數也會快速增加。
「我要打好多好多分,我想要換玩具。」佑佑專心地喵准前方的目標,這才按下技鈕,每每得到分數,他就開心地呵呵笑。
也許是父子天性,當佑佑被蘇友綸抱著時,並沒有絲毫害怕及抗拒,甚至忘了要找媽媽,好像父子倆經常以這種方式膩在一起玩樂。
「佑佑,想要什麼玩具?」蘇友綸專注地看著兒子,小小的個子卻給他大大的溫曖。
「我想要海綿寶寶。」佑佑比著放在機台後方、店家用來展示的大型海綿寶寶。
蘇友綸的心情很激動,這是他從沒有享受過的天倫之樂。
「那要多少分數?」
「不知道。」佑佑覺得很苦惱。
「我喜歡海綿寶寶。」
蘇友綸看著兒子,幸好他實時出現,否則兒子要是被人口販子拐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忍不住在心裡抱怨娟娟到底在幹什麼,怎麼會把這麼小的孩子弄丟?
他滿肚子的火氣,卻也只能隱忍。
「佑佑,那爸爸買一個海綿寶寶送給你,好不好?」
「好呀。」佑佑笑得可樂了,那是他最愛的卡通人物。
而在夜市的另一頭。
何娟娟急得快發瘋,這夜市人山人海,要找一個才八十多公分的小娃兒,何其困難,所有的壞念頭一再閃過她腦子裡,淚水完全無法克制地撲敕敕掉下。
「佑佑!佑佑!在找了五分鐘之後,只好趕快打電話給宋妤婕求救。
「小婕,我把佑佑弄丟了!」何娟娟說得又慌又亂,著急到心臟就要跳出喉嚨口。
「你別急,你慢慢說。」宋妤婕一聽到這裡,馬上衝到門邊拿起機車鑰匙。
「我一轉身,佑佑就不見了。」
「我去幫忙找,不會不見的,你別擔心,要不要去遊戲區那裡找一找?佑佑最愛去那裡,再找不到,我們就報警。」宋妤婕急匆匆地跑出門。
佑佑也是她的心肝寶貝,她這個乾媽可不是當假的,只差沒有從她肚子生出來。
宋妤婕的話讓何娟娟心頭點起一盞明燈,只是遊戲區距離她先前發呆的地方是斜對角的距離,以佑佑的小小腳,有可能走這麼遠嗎?
不管如何,她還是邊走邊留意四周,直到她走到佑佑最愛的遊戲板,□□細細地從頭搜尋到尾,在靠近遊戲板的最尾端時,她的心猛一揪,看見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而他腿上居然坐著她的佑佑。
這個男人依舊很囂張地穿著粉紅襯衫、筆挺的西裝褲、黑亮的皮鞋,卻突兀地出現在這個穿著夾腳拖、短褲、T恤的夜市裡。
人來人往都注意到這對帥到爆表的父子,而何娟娟只能擦乾眼淚,快步上前,滿腔的怒火,讓她劈口就問:「蘇友綸,你什麼意思?原來是你把佑佑帶走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佑佑找到快瘋了!」
蘇友綸抬起頭,平淡中也難掩火氣。
「你把佑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才想問你什麼意思?「連小孩都顧不好,你這個媽媽是怎麼當的?!」
佑佑被媽媽的吼聲一嚇,心虛地放下手中的小圓球。
「媽媽……」扁了扁嘴佑佑有著三秒鐘掉淚的絕技。
「佑佑,你怎麼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走,媽媽跟你說過,你就不怕被賣掉嗎?」何娟娟的情緒激動,剛剛她真的嚇壞了。
「爸爸……」佑佑哇地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娟娟,你幹什麼?你嚇到小孩了。」蘇友綸壓低音量,將懷裡的佑佑抱得緊緊的。
「爸爸?」何娟娟咀嚼著爸爸這兩個字,不明白蘇友綸怎麼會知道佑佑,而佑佑為什麼會認得蘇友綸?
佑佑就只是哭,縮在爸爸寬厚的懷裡,連動都不敢動。
何娟娟感覺到週遭的路人已經投來異樣的眼光,她不能在佑佑面前跟蘇友綸吵,也不能在眾人面前跟蘇友綸吵,她不想嚇壞佑佑,也不想在這個純樸的村莊留下壞記錄。
「把佑佑給我,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吵。」
蘇友綸也忍下氣,他不想在兒子心裡留下陰影,只好抱著佑佑站起來。
「讓佑佑把這遊戲玩完,我們再談。」
何娟娟縱然有滿心疑問,但也知道這裡不是質問的好地方,只好點頭,接著趕快撥手機給宋妤婕。
於是蘇友綸又抱著佑佑坐回去。
「佑佑,我們繼續玩。」
佑佑還是看著媽媽,直到她點了頭,佑佑才綻放緊皺的小臉,開心地拿起小圓球,繼續他的射擊遊戲。
何娟娟向宋妤婕說明已經找到佑佑,好讓宋妤婕可以安心。只是何娟娟仍然不解。
「小婕,為什麼蘇友綸會出現在這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3:49
【第七章】
蘇友綸為什麼會出現在河東村?
宋妤婕支支吾吾地,只能飛快趕到夜市,看到兩人的情緒都在暴怒邊緣,就警覺大事不妙,於是她帶著佑佑趕緊逃跑,免得被颱風尾掃到,惹來一身麻煩。
何娟娟帶著蘇友綸來到她停放機車的地方,心裡盤算著,到底該把蘇友綸帶到哪裡談話比較適當?
廟後的魚池?村外的野溪邊?還是農田旁邊?
好幾個地方都被她直接否決。她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男人是佑佑的親生爸爸。
「你開車來的?」她雙眼因為哭過,感覺乾澀又酸痛,但她還是用力瞪著他。
蘇友綸點頭。
「嗯。」
「那回美好,在我那裡談。」唯有回公司,她才能無所顧忌。
「你不准騎車。」
「你住海邊的呀,管得還真寬,你管我騎不騎車!」她又嗆又直接。
「你現在正在氣頭上,可不要殃及無辜,我可不想看見哪棵路樹或者哪盞路燈被你撞倒。」
「蘇友綸,你到底來河東村幹什麼?!」
沒看到她正在生氣嗎!居然還說出這種自以為幽默的風涼話!
「車鑰匙拿來。」蘇友綸伸出手,拿走她手中的鑰匙。
他的話不無道理。她的情緒的確激動,否則就不會差點弄丟佑佑;她只好把機車停在媽祖廟的停車場,坐進他的轎車。
短短的路程,兩人始終靜默,就怕戰火一發無法收拾。
直到蘇友綸進入美好,何娟娟就迫不及待大聲質問:「為什麼佑佑會喊你爸爸,你為什麼會知道佑佑?」
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蘇友綸氣勢也不弱,不答反問:「為什麼你會把佑佑一個人丟下,你這個媽媽到底怎麼做的?」
「蘇友綸,你先回答我!」何娟娟倚站在辦公桌邊,好藉此穩住那激動的情緒。
「佑佑是我的兒子,你以為你可以瞞一輩子嗎?」
何娟娟雙眼狠狠地射出兩把利劍。
「佑佑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他叫何佑璇,他姓何不姓蘇!」
「不管佑佑姓什麼,你都不能改變我們父子的關係。」
蘇友綸原本是帶著歉意來河東村的,誰知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偏僻的農村,找到美好的招牌,宋妤婕卻跟他說何娟娟帶著佑佑去逛夜市,他立即趕往媽祖廟,哪知滿腔的歉意會變成燃燒的怒火。
「一定是宋妤婕那個大嘴巴告訴你的!」
「不要管是誰告訴我的,我只想請你說明,為什麼會把佑佑弄丟?他才兩歲多,萬一被壞人拐走,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一想到佑佑有可能成為失蹤兒童,蘇友綸再也顧不得君子風度,口氣又直又硬。
何娟娟如何說得出口,她是因為想他想到失神,才會把佑佑忘了?
「我一轉眼,佑佑就不見了嘛,你以為我願意呀,你知不知道我找佑佑找到快瘋了,只差沒去報警。你既然找到佑佑,為什麼不打個電話通知我?」差點失去兒子的慌亂,讓她再次熱淚盈眶。
她的雙眼紅了,鼻頭也紅了,在看見她那委屈的眼淚時,他即使有再多的怒氣也被她的眼淚給澆熄。
「我剛剛只想到要先安撫佑佑,忘了要通知你。」
「你知不知道我嚇都嚇死了,萬一佑佑要是真的不見,我也不想活了。」
蘇友綸幾乎不曾看她哭過,連當年離婚時,她都強悍到沒在他眼前掉眼淚,他曾一度懷疑過她是否愛過他;果真眼淚是女人最強大的武器,他只能舉雙手投降,哪還能跟她計較。
「沒事了,佑佑沒丟。」他靠近她,將她輕輕摟進懷中。
何娟娟感受到他的溫言安慰。
「那你剛剛還大聲罵我?」
「我沒罵你。不哭了嘛,我只是心急。」繼續溫柔地擁抱她,這滋味挺不錯的。
在他面前展現脆弱,好像也不是這麼難的事,只是那股異樣的感覺直竄心頭,讓她在下一秒鐘立即推開他。
「你怎麼會來?」
「你說要冷靜冷靜,都這麼多天了,我想你應該冷靜夠了,我當然得來找你。」
他最大的錯誤就是安排陳玉蓮對她解釋,結果越解釋越糟糕,肯定在她心裡已經產生變化,只是這變化不知道是好是壞,他完全沒有把握。
何娟娟想起那個吻,又想起媽祖賜予的籤詩,籤詩中的內容想來真有那麼一點准了。
「你又怎麼知道佑佑?」
蘇友綸知道再也隱瞞不了,或許坦白從寬,他沒有思索,打算全數招供。
「娟娟……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否則就不會將我和你的合照擺在房間裡,天天跟佑佑說相片裡的我是他爸爸。」
何娟娟一臉難為情,又有著被拆穿的惱羞成怒。
「宋、妤、婕!」
這下她百分百確定,她身邊出了一個超級內奸。
何娟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切都因為蘇父中風病危開始;因為病重,所以牽起了和佑佑的緣分。
何娟娟怪罪宋妤婕的自作主張,更怪罪宋妤婕隱瞞這麼重要的事。
不過,換個方向想,只能說宋妤婕夠瞭解她,用迂迴的方式,讓她卸下抗拒的心,才能無所顧忌地面對蘇友綸,否則以她對蘇友綸的恨意,就算她願意讓佑佑回蘇家探望,也絕不肯和蘇友綸有任何接觸。
夜很深,在這偏僻的鄉村,寂靜來得特別早,四周似乎都已進入沉睡之中;而玩了一晚的佑佑,唇角帶著笑意睡著了,忘了迷路時找不到媽媽的驚恐。
「看夠了嗎?可以出來了嗎?」何娟娟催促著,她不喜歡讓蘇友綸待在主臥室,這是屬於她個人的隱私範圍,因為他的存在,會讓她全身泛起不自在的困宭。
蘇友給看著兒子的睡顏,再看看床頭櫃上那張他和她的合照,心裡有著飽飽的滿足;她心裡依舊有他,否則不會將兩人的合照擺在觸手可及之處。
照片是兩人在戶政事務所公證時所拍的,背面的牆有個大大的喜字,專供新人拍照留念的地方,他們也不免俗地在喜字前留下身影。
「出去啦,不要影響到佑佑睡覺啦。」
在何娟娟的催促下,他只好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美好的二樓,是何娟娟和宋妤婕的住所,隔出兩房一廳一衛浴及廚房。此時,宋妤婕正膽戰心驚地坐在沙發上,就怕何娟娟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何娟娟在宋妤婕身邊坐下,狠狠地瞪看著身邊的好友。
「你以為我的心腸這麼狠,蘇伯父病危時,我不會讓佑佑回去?你幹什麼聯合蘇友綸來騙我?」
「你是全世界心腸最好的女人,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嘛。」宋妤婕才不笨呢,她拍馬屁地捧著,不想再惹怒何娟娟。
「我為什麼會為難?」何娟娟反問。
「你想想看嘛,我如果告訴你實情,你就得掙扎要不要讓佑佑回蘇家;一旦讓佑佑回去,友綸就知道有佑佑這個兒子;不讓佑佑回去,怕到時造成遺憾的事,良心會過意不去嘛。這些煩惱事我都替你擔了,成敗我也替你負責了,誰讓我們是好姊妹,我不想讓你多煩惱的。」宋妤婕一連串的話,討饒的意味濃厚。
何娟娟笑得很假。
「哇塞,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會說話?這麼說我還得要感謝你羅?」
「別客氣,別客氣。」宋妤婕直到此時心仍懸在半空中。
「娟娟,不要生我的氣啦,我真的不是站在友綸那邊,你畢竟是佑佑的媽,而他是佑佑的爸,生病的是佑佑的爺爺,我也是為你著想嘛!」
蘇友綸急著替宋妤婕說話。
「娟娟,不要怪小婕,是我爸媽請求她的。我爸爸的健康可說是佑佑救回來的,若沒有佑佑,我爸爸恐怕早就放棄復健了。」
何娟娟瞪看蘇友綸。
「以我和小婕的交情,還需要你來多嘴嗎?你不知道你現在的地位只稱得上路人甲?」
「一開始你就不該隱瞞懷孕的事實,你這樣是剝奪我和佑佑的親情,你知道變成路人甲,是多麼令我痛苦的事!」
先前,蘇友綸還有所顧慮,怕讓宋妤婕為難;如今事情既然都已經攤開來了,未嘗不是件好事,以後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佑佑培養感情了。
「你還敢說這種話!是你和陳玉蓮搞鬼,是你要跟我離婚,我才必須懷著身孕離開!」
「我沒有和陳玉蓮搞鬼,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陳玉蓮也已經說明情況了。況且是你要和我離婚,不是我要和你離婚。」蘇友綸的頭很疼。
「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消除你心中的猜疑?」
宋妤婕笑著打圓場。
「友綸,你是男人,不該跟娟娟吵,而且很晚了,會吵到佑佑的。」
今晚,兩人都因為佑佑的迷路而心情不佳,火氣難免大了些。蘇友綸知道自己的失態,於是收斂了氣勢、放低了姿態。
「我只是希望娟娟能相信我,她不該再誤會我。」
何娟娟也降低了音量。
「我相不相信你有差嗎?如果不是我的出現,或許你早就跟小捷結婚了,你們才是門當戶對的。」
「喂,別扯到我身上,我是無辜的第三者。」宋妤婕連連揮動雙手,以示清白。
「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宋妤婕,你最好跟我說清楚,是不是你跟蘇友綸狼狽為奸,居然讓我去為他籌備婚禮。你跟我說,是不是連立新都讓你收買了?」何娟娟咄咄逼問。
宋妤婕從沙發上跳起來。
「這……這之後再解釋!我累了,我要去睡了。」
「你等一下。」何娟娟扯住宋妤婕的手臂。
宋妤婕不笨,她不想在何娟娟生氣之下招供,至少得等何娟娟氣消,她只好轉移話題:「今晚,友綸就睡沙發。」
何娟娟看著宋妤婕,其實也沒有那麼氣,只是長久以來的不甘願。
「他不行留下。」
「娟娟,時間這麼晚了,這裡這麼偏僻,你不收留他,你要他去睡大馬路哦?」宋妤婕趕緊說情。
「他可以睡車上。」
「他手長腳長的,不好啦。」
「那他可以去睡媽祖廟的香客大樓。」
「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佑佑的爸爸。」
這個河東村說大不大、說小也很小;村民說多不多,說少卻有很多人趁著週末來夜市看熱鬧。
當初,她們兩個女人來到這個小地方,架起美好婚顧公司的招牌,曾在村裡引起不小的旋風;加上後來何娟娟挺著肚子,以單親媽媽的姿態在這裡生下佑佑,瞬時讓她們的知名度在這個小地方暴漲。
只要她們走在河東村最熱鬧的那一條街上,無論是採買或者用餐,幾乎沒有店家不認識她們。
兩個年輕女人,學識外表都不差,卻甘願窩在這裡共同撫養佑佑。謠傳她們是同性戀,不然自己開婚顧公司,卻沒有想婚的念頭,甚至拒絕村裡一些單身男人的示好。
宋妤婕說得不無道理,何娟娟只好勉強同意。
「好吧,就收留你一晚,只能一晚,我是看在小婕的份上,否則我不可能收留你的。」
宋妤婕對蘇友綸悄悄眨了眼。
「你好自為之。我自身難保,可保不了你,你千萬別再惹她生氣。」
接著,宋妤婕在三秒內快速溜回了自己的房內,就怕又被戰火波及。
何娟娟也往主臥室走,卻被蘇友綸張開雙手擋下。
「你聽我說嘛。」
「讓開啦。」
「我們得說清楚。」他仍不讓開。
何娟娟挑眉。
「好呀,你如果打算不要棉被、枕頭,就繼續攔著我。」
蘇友綸的表情有些尷尬又覺得好笑。
「你是要進去拿棉被、枕頭?」
「要不然呢?」何娟娟一把推開他,氣氛越來越曖昧,讓她不得不趕快找事情做。
她從房間裡拿出一套乾淨的棉被和枕頭塞到他手上。
他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時光像是回到從前,他的衣物一向都是由她整理的。
她的表情僵硬,強裝無所謂,其實心窩怦跳得厲害。
「拿去。浴室裡有新的毛巾和牙刷,我這裡沒有男人的衣服可以換穿。」
蘇友綸笑了,因為她最後的這句話。
「我知道今晚一定趕不回台北,我有備而來,我車上有換洗衣物。」那可是經過宋妤婕這位名師的指點,他車上備有好幾日的衣物。
「明天一早請你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你。」
蘇友綸只是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可是我想再看到你。」
他短短的一句話,讓何娟娟轉身逃回了主臥室。
這場屬於前夫的婚禮,結果只是虛晃一招,何娟娟是又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被蒙在鼓裡,笑的是蘇友綸沒有要跟陳玉蓮結婚。
他們沒有要結婚、他們沒有要結婚……
在睡前,她的腦海裡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直到她帶著許久不見的輕鬆心情深深沉入夢鄉。
或許是心情太過輕鬆,當何娟娟一覺醒來時,才驚覺已是早上九點鐘,而睡在她身邊的兒子已經不見人影。
這本來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反正那小傢伙有時會跑到隔壁宋妤婕的房間。
只是當那爽朗笑聲中夾雜著稚嫩的呵呵聲,穿過房門而來,讓她反射性地跳下床,緊接著衝出了房間。
何娟娟以為自己眼花了。
佑佑坐在專屬的椅子上,正滿口咬著麥當勞的漢堡;蘇友綸也坐在餐桌前,同樣是滿嘴的漢堡。
「佑佑,要喝牛奶嗎?」
「爸爸,我要喝。」
蘇友綸拿起裝著牛奶的杯子,將杯子遞到佑佑嘴邊,佑佑馬上喝了一大口。
「佑佑好棒。」
「爸爸也好棒。」佑佑笑得好開心。
「爸爸哪裡棒?」
「爸爸會買麥當勞給佑佑吃。」
「佑佑要是愛吃,爸爸以後都買。」
「耶!我最愛爸爸了!」
好一幅天倫之樂,好一對狗腿父子。
何娟娟卻是越看越火大,父子倆卻完全陶醉在歡樂中,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離河東村最近的麥當勞,開車至少也要二十分鐘,滿桌子麥當勞早餐,他到底是怎麼變出來的?
何娟娟走上前,雙手環胸地質問:「蘇友綸,你怎麼還在這裡?」
蘇友綸看了她一眼,比了比桌上的紙袋。
「快去洗臉刷牙,這份是你的。」
「媽媽,快點來吃啦。」佑佑塞得滿口,講話含糊不清。
「叫你吃東西不要講話,萬一噎到怎麼辦,你還給我講話!」何娟娟將怒氣轉到兒子身上。
「……」佑佑閉嘴。
「你最愛的人是爸爸?那你以後不要跟媽媽睡了。」
「我……我也愛媽媽。」佑佑聰明伶俐,根本是人小鬼大,很懂得察言觀色。
「叫你別講話你還講,還不快點把嘴裡的東西吞下。」
「佑佑,別再惹媽媽生氣。今天爸爸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蘇友綸笑著化解。
佑佑笑得可樂了,不敢再說話,只能用力點頭,趕快將嘴巴裡的東西吞下。
何娟娟本想阻止,可是在看見蘇友綸祈求的眼神時,她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佑佑將嘴裡的漢堡吞羅後才說:「媽媽不去嗎?」
「不去,你們去。」
「媽媽,求求你啦。」佑佑扁著嘴,可憐兮兮地哀求。
「娟娟,求求你啦。」蘇友綸也學佑佑的樣子。
何娟娟傻眼,在看到那兩張相似的臉、相似的表情,她只覺得好笑,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左右看看。
「小婕呢?」
「小婕早就吃飽出門了。」蘇友綸笑說。
昨晚睡了一夜的沙發,讓他全身筋骨有那麼一點酸痛,可是他卻像是吃了大補丸,精氣神百倍,看著她發脾氣的臉,卻是越看越覺可愛,越看心頭越喜愛。
「逃得可真快。」何娟娟咕噥。
「小婕說,她會在台北待兩天。」
何娟娟明白,宋妤婕大概是想讓他們一家三口相處。
原以為她跟蘇友綸之間再無瓜葛,如今他為了佑佑而來,血濃於水、父子親情,她不該剝奪佑佑該享受的父愛。
「好吧,那佑佑得吃飽,這樣才有體力玩。」何娟娟笑著答應。
「耶!太棒了!」佑佑樂得歡呼。
「娟娟,謝謝你。」他真怕她會執拗的不答應,看見她的笑容,他才明白自己多緊張她的拒絕。
「我去刷牙洗臉。」蘇友綸這麼一客氣,害她只能宭困地逃進了浴室。
這一天,美好的星期天。
無論是對何娟娟或者蘇友綸來說,都像是嶄新的一天。
對才二歲多的佑佑而言,更是新奇的體驗。
原本在相片裡的爸爸突然像是超人般地飛到他面前,他雖然無法清楚地用言語表達,但他那可愛的笑容足以證明他的心情有多歡喜。
他問她想去哪玩。
她卻問兒子想去哪玩。
兒子歪著頭想了想。
「我相去看乘子。」
於是一家三口來到中部某知名遊樂園,偌大的園區,不僅有兒童專屬的遊樂區,還有野生動物園區。
蘇友綸捨棄娃娃車,全程當兒子的人力車伕。
「爸爸是超人!」佑佑開心地騎在爸爸的肩膀上,笑聲始終不停。
「我看到老虎,還有猴子、長頸鹿……」
蘇友綸盡責地當個好爸爸,在佑佑看不到動物時,會讓佑佑坐在肩上;在佑佑喊著走不動時,會將佑佑抱在手上;在佑佑體力不支睡著時,他會將佑佑斜抱在懷裡。
何娟娟擔憂地問:「你手酸不酸?要不要換我抱?早跟你說要帶娃娃車的。」
男人的體力果真比女人好上一大截,何娟娟和宋妤捷兩個弱女子,在佑佑越來越大之後,早就已經抱不動他,每次出門都必備娃娃車。
「不酸。兒子說我是超人,就算手抱到廢掉,我也甘之如飴。」
蘇友綸臉上滿是為人父的光輝。
「那個小鬼又不是屬馬的。」
「什麼意思?」
「居然這麼會拍馬屁。」
蘇友綸笑了,何娟娟也笑了,佑佑看到爸爸媽媽笑了,也跟著哈哈大笑。
幸好佑佑還小不懂事,不懂為什麼爸爸突然冒出來,否則她要如何解釋她和蘇友綸之間的恩恩怨怨?
一整天的遊樂園之旅,她看著他抱著佑佑坐旋轉馬車,看著他帶佑佑玩射擊遊戲,看著他們父子間的互動。
這是何娟娟曾經幻想過幾百次的畫面,以為永遠都不會實現,沒想到會有夢想成真的一天。
蘇友綸是為了佑佑而來的;在感情路上,她再也不要自以為是地勇往直前,她害怕再嘗到愛情的苦頭。
三年前那不顧一切的勇氣早已經消失殆盡,儘管對他仍是怦然心動,她也要固守自己的心,千萬別再讓蘇友綸給偷了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4:23
【第八章】
志全企業新一代的登山杖傘即將產品發表會,公司上下無不卯足勁地奮力一戰,期待讓公司的營業額再創新高。
先前因為執行長病倒,引發外界的疑慮,甚至產經媒體都唱衰志全最光榮的時代已經過去,第二代再也無法創新雨傘王國的奇跡。
在產品發表會之前,蘇友綸及其營銷團隊策畫了一連串的營銷活動,從名人代言、網站營銷,到產經雜誌、健康雜誌大篇幅專訪報導。
一波波的營銷活動,讓志全所產的特色傘知名度大開,不再只是人手一支的無名傘,而是有商標、有品牌的名桑
全體員工如火如茶地備戰,蘇友綸也是繃緊神經、上緊發條。
這是他擔任營運長以來的第一戰,只准成功不許失奪
這不僅是公司品牌存續的關鍵,更可以向股東們證明他的實力,讓沒資大眾消除心中疑慮。
蘇友綸更深一層的願望,他必須讓父親對他刮目相看,讓父親倚重他、信任他,他才有籌碼可以迎回心愛的女人。
一家三口的短暫旅遊,他才明白天倫之樂這個成語的含義;有孩子、有她,那是人生中最美面的境界。
好不容易才與佑佑相認,他卻因為公事忙翻天,再也沒有空去河東村,甚至連星期六日都得密集安排會議及專訪。
那個小傢伙左一聲爸爸,右一聲爸爸,讓他牽腸掛肚;雖然他人不能到河東村,卻總是找機會跟佑佑通上電話,或者像此刻用計算機視訊和他說話。
蘇友綸對著計算機裡的佑佑問:「佑佑,你有沒有乖?」
「有乖。爸爸我要騎馬馬。」
佑佑的騎馬馬就是騎在他的肩膀上,那可以迎著風、看得遠,佑佑超愛這樣的動作。
這時,陳玉蓮進入辦公室,看見蘇友綸對著屏幕傻笑,接著聽見他說:「好,等爸爸台北的事做好了,就去陪佑佑,好不好?」
陳玉蓮一臉狐疑,因為蘇友綸自稱「爸爸」,於是她悄悄地走到辦公桌旁,伸長脖子一看,看到一個稚嫩的小男娃在屏幕裡。
由於蘇友綸太過專心看著屏幕裡的佑佑,並沒有注意到陳玉蓮的走近。
「爸爸,那你快來啦,爸爸要幫我打彈珠。」佑佑招招手。
「好。爸爸下個星期就去陪佑佑打彈珠好不好?」從佑佑呱呱落地,他從沒有陪在佑佑身邊過,而此刻能得到佑佑的喜愛,他只能慶幸佑佑的年紀小,他還來得及彌補這一切。
「下個星期是什麼?你不能跳過來嗎?」佑佑想不透爸爸怎麼在方方的計算機裡,卻不直接過來跟他玩。
佑佑的童言童語讓蘇友綸開懷大笑。
「爸爸跳不過去。」
陳玉蓮為了看得更清楚屏幕,腳下不聽使喚地往前一大步,來到了蘇友綸的辦公椅邊。
「爸爸是超人。」佑佑的小手比著前方。
「有阿姨……」
這時,宋妤婕鑽到了屏幕前,看見了站在蘇友綸身後的陳玉蓮。
蘇友綸因為佑佑的話,同時轉過身,錯愕地看著陳玉蓮的出現。
陳玉蓮同時也看見了在屏幕裡的宋妤婕和佑佑。
「蘇友綸,虧我這麼幫你,趁娟娟不在,我讓你和佑佑視訊,沒相心到你居然讓陳玉蓮也一起來,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不要以為我幫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宋妤婕不悅地質問。
「不是的!小婕,你誤會了。」
「那請你告訴我,你在跟你兒子視訊,這個女人是站在那裡做什麼?你這麼急著要把陳玉蓮介紹給佑佑認識嗎?」一看到陳玉蓮,宋妤婕就氣到口不擇言。
在何娟娟的轉述下,宋妤婕早就知道陳玉蓮的惡形惡狀,居然奢想別人的老公,進而設計了蘇友綸。
這個女人不出現就算了,一出現,讓宋妤婕的情緒立即爆走。
「小婕,玉蓮是我的秘書,她拿公文來給我。在佑佑的面前,你不要亂說話。」蘇友綸看見佑佑的小臉垮下,他不希望佑佑受到大人世界紛爭的影響。
於是,宋妤婕稍稍降低音量,怒說:「怕我亂說話,那就把那個女人辭掉呀,她對你別有居心,你還留她在身邊,這樣我這個老朋友要怎麼幫你說話?你要娟娟如何信任你?你得要想精楚,她可是害得你和娟娟離婚的罪魁禍首!」
「小婕,我們晚一點再說。佑佑再見,爸爸要忙了。」蘇友綸怕宋妤婕的話會越講越難聽,他只好快快中斷和佑佑的談話。
「爸爸再見。」
聽到佑佑的再見聲,蘇友綸立即切斷視訊,並且起身離開辦公椅。
「玉蓮,你這樣——」蘇友綸很生氣,可是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陳玉蓮搶白。
「你兒子?你跟何娟娟的兒子?」陳玉蓮無法相信。
「對。那是我跟娟娟的兒子,你不該打探我的隱私。」
宋妤婕說得沒錯,明知陳玉蓮對他另有企圖,他若想要避免困擾,就應該把她辭退;只是撤開私人因素,她的辦事能力強,做事可圈可點,若沒有她,他根本無法這麼快就在公司站穩腳步。
這幾年來,陳玉蓮從沒有造成他的困擾,直到最近他才明白陳玉蓮的算計及心思,這讓他徹底的為難,真不知道該拿陳玉蓮怎麼辦才好。
「你之前都不知道你和娟娟有兒子嗎?」陳玉蓮沒有退後,還是站在辦公桌邊。
「娟娟跟我離婚時,就已經懷孕了;不過她一直都沒告訴我,我是直到今年才知道。」蘇友綸刻意與陳玉蓮保持三步遠的距離,不想再引起任何誤會。
「你跟她結婚才三個月,會不會不是你的兒子?你有沒有去驗DNA?」陳玉蓮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玉蓮,我不希望再聽見這種話,佑佑是我蘇友綸的兒子,我也準備和娟娟復合了。」蘇友綸說得鏗鏘有力、斬釘截鐵。
「你是為了你兒子才跟娟娟復合?才回頭找娟娟的?」陳玉蓮一直不明白為何蘇友綸會突然去找何娟娟,這下她總算有了答案。
「我一直深愛著娟娟,我要給她和兒子一個幸福的家庭,我希望你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唯一愛的女人只有娟娟。」蘇友綸說得慎重,就是不希望傷害陳玉蓮,更希望陳玉蓮能夠對他死了心。
「友綸,你有兒子很好呀,我會把你的兒子當成我親生兒子一樣的照顧。」
「玉蓮,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蘇友綸如罩在煙霧之中,不懂陳玉蓮所說的話。
「婚禮還是照常舉行,我一定要成為你的新娘。」
對於陳玉蓮的失控,蘇友綸眉頭蹙得深。
「我跟你之間永遠都不會有婚禮,你永遠都不會成為我的新娘,我再說一次,我們只是同事的關係。」
「你如果不答應,我會讓新產品無法上市,也會讓你永無翻身之地。」陳玉蓮用力威脅,表情跟著猙獰。
「你……」蘇友綸沒想到一向乖乖牌的女人會說出這種話。
而陳玉蓮卻是得寸進尺,故意瞄看辦公區域,意思很明白地傳達,她的威脅絕對不是假的。
她來到辦公室門邊,提高音量說:「友綸,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是這麼愛你,你以為我會這麼小心眼嗎?你有兒子是好事,我不會在乎的,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外面的辦公區坐著志全的業務團隊,是菁英中的菁英。
陳玉蓮個性溫柔,待人誠懇有禮,在公司素來有著好人緣,同仁們對她說出來的話除了相信還是相信。
當陳玉蓮高聲說話時,立刻引起同仁的注意,同仁們的眼神互相傳遞著;公司內部先前就傳得沸沸騰騰,營運長和秘書有一腿,果真傳言不假,大家都知道營運長離過婚,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黑的被說成白的,讓蘇友綸在氣憤之下還是努力保持君子風度。
「玉蓮,我把你當朋友,給你一份工作,你不該因為我拒絕你的感情就來算計我、對付我,別讓我怨恨你。」他沒說出口的是,當初陳玉蓮是如何陷害他,害他失去何娟娟,甚至讓他錯失佑佑的出生及成長。
「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算計你、對付你?我可以當個無聲的女人,看在我在你身邊多年的份上,請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努力為公司效力,我求求你。」陳玉蓮外表顯得楚楚可憐,內心卻被怨恨給佔據。
那日,她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就算她得不到蘇友綸的愛,也不會讓何娟娟稱心如意。
要不是公司才剛經歷執行長病危,加上新產品要問市,否則蘇友綸哪有可能會留下她,恐怕早就將她給辭退,她不甘心這樣就離開蘇友綸。
「你只是我的秘書,不該再說出這種踰矩的話。如果你再這祥鬧下去,我真的會請你離開公司。」
蘇友綸頭痛萬分,以他嚴謹的感情態度,這是他第一次在公司裡處理感情糾紛,難怪他眾多的朋友同學都說,聰明的男人絕對不要談辦公室戀情,以為是近水樓台,結果可能會連事業都慘死。
「我為你做牛做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新產品就要問市了,我相信你不是無情無義的男人,更不會想要把事情鬧大的,我先去忙了。」陳玉蓮有意地看著外頭的辦公區一眼。
只是蘇友綸那深海似的眸光,是陳玉蓮從未見過的深沉,彷彿要將她吞噬,她看得心驚膽跳,雙腿微微發軟,只能快速選離他的辦公室。
她不是壞女人,她也沒有做壞事的本事,她只是不甘心,就只是不甘心呀。
蘇友綸明白陳玉蓮眼裡的警告。
若是辭退她,想必她一定會把事情張揚開來;在這個新產品上市的時間點,若是引起市場風波,甚至她會告上勞委會,極有可能會影響公司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商譽。
只是,他有這麼輕易就被威脅嗎?
那他就不是蘇友綸了。
這是一間裝橫雅致的日式餐館,店內約莫只有二十坪大小,店門口連招牌都沒有,只以布簾寫了個大大的「食」字。
這間內行人才知道的店,此刻蘇友綸和馮立新正坐在吧檯前,吧檯內是一名身穿白色廚師服的廚師正在大展身手,手中的刀利落地切著一整條鮮紅的鮭魚。
「最近我可是被娟娟念到耳朵長繭,說我胳臂往外彎,還嗆聲要我別再去河東村,如果我敢去,她一定要拿掃把轟我。」馮立新淺酌了一口清酒。
「娟娟就出一張嘴,她念歸念,不會真的生你的氣。」蘇友綸也喝著清酒,配著新鮮的生魚片,就算是美食當前,他仍是一腔愁眉不展。
「你錯了,娟娟跟小婕交情好,不敢對小婕生氣,就把脾氣全發在我身上,我還真倒霉。」馮立新有模有樣地歎口氣。
「別講得這麼哀怨,這個主意可是你想出來的,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你得要繼續幫我。」蘇友綸又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從胃裡竄起來的熱液看能不能一醉解千愁。
「你也幫幫忙,我都已經幫你和娟娟牽線見面了,現在是你自己搞砸了,難道我還要包你們結婚生子?」馮立新挪出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
「說得好像你很委屈,其實你心裡打的主意,我會不知道嗎?」蘇友綸笑看這位人生中半途殺出來的好友。
兩人交情可說是建立在不打不相識的份上,與其說是好友,倒不如說一開始雙方的敵意都很盛。
馮立新為了宋妤婕來找蘇友綸打過架。
那時蘇宋兩家正掀起聯姻浪潮,宋妤婕也以為自己一定得嫁給蘇友綸,否則平息不了家庭的紛爭;沒料到蘇友綸卻來個閃婚,馮立新認為蘇友綸拋棄了宋妤婕,於是狠狠找蘇友綸打了一架。
馮立新笑問:「什麼主意?」
「你設法讓我跟娟娟復合,為的還不是你自己,這樣我跟小婕就再也不會有瓜葛,你就可以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跟小婕在一起。」
蘇友綸明白馮立新對宋妤婕的心思,只是當事人宋妤婕還籠罩在霧中看不清。
馮立新斜睨身邊的蘇友綸,唇角帶著一抹苦笑,又喝了一小口清酒。
「我自己的感情都弄得一塌糊塗了,怎麼有資格幫你。」
馮立新沒否認蘇友綸的調侃。暗戀宋妤婕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敢真正表白;之前是因為宋妤婕身邊一直有個蘇友綸,後來是怕破壞那份情誼,怕到時連朋友都做不成。
「旁觀者清嘛。你先幫我,我再幫你,我們互相幫助。」蘇友綸拿起小酒杯,輕敲了馮立新手中的酒杯,接著又喝了一口酒。
馮立新點頭。
「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你們是前夫妻,曾經愛得濃烈,要復合也比較容易,我覺得你應該明明白白讓娟娟知道你的心意,而不是讓她以為你是為了佑佑才回頭找她。」
「我的確是因為佑佑才興起找她的念頭。I蘇友綸歎了口氣,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之前我就算對她舊情難忘也沒有付諸行動,這也難怪娟娟不肯諒解我。」
「你臉皮那麼厚,死纏爛打不就行了。」馮立新笑著揶掄。
蘇友綸眸光一閃,馮立新簡單的一句話,讓他混純的腦袋倏地現出光明。
「對哦,管娟娟要不要接受,反正我就死纏爛打,纏到她點頭同意為止。」
「你和娟娟還有一個佑佑,根本不用擔心追不回她,這只是遲早的問題,不像我和小婕……」馮立新苦笑。
蘇友綸拍拍馮立新的肩膀。
「等我搞定娟娟,我再幫你搞定小婕,別擔心……」
本來是蘇友綸拉著馮立新出來想辦法,沒想到反過來是蘇友綸得安慰失意的馮立新。這對難兄難弟,在情場上看來還有一番折騰。
何娟娟這幾年對蘇友綸的恨,在他出現之後一點一消地消失。她經常想起兩人過往的甜蜜,忘了曾經的痛苦。
就連對陳玉蓮的算計奪愛,在她知道真相之後,天天看著河東村的好山好水,讓她的心情逐漸沉澱,過往的恩怨情仇也消散得特別快。
雖然很氣宋妤婕和蘇友綸連手算計她,只是氣歸氣,也明白宋妤婕是在為她和佑佑的未來設想,算是給她找一個台階下,否則她這輩子對蘇友綸的怨恨恐都無解。
何娟娟也深深自我反省這段感情。
這一切她得付大半的責任,因為她的缺乏自信,才會把蘇友綸推離自己身邊;因為感情來得太快,才會造成離婚的結果。
但反省歸反省,當美好結束一天的營業,何娟娟打算關上大門時,不料眼前卻無預警出現一抹挺拔身影,她直覺地就想把大門一關,阻擋蘇友綸進入。
「娟娟,我有話跟你說。」蘇友綸半個身子擋住她關門的動作。
「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接待客人了。」何娟娟再度想關上大門,卻被蘇友綸快速鑽進門內。
「佑佑……」蘇友綸慶幸自己眼尖,看見那個站在接梯口的小傢伙。
佑佑歡喜地跑上前,大喊:「爸爸……你是爸爸……」
「佑佑乖,爸爸抱抱。」蘇友綸一把將小小個頭的佑佑抱在懷裡。
「佑佑該睡覺覺了。」何娟娟哄著。
算這個男人厲害,就知道她不喜歡在兒子面前爭吵。
「時間的確很晚了。」蘇友綸從台北趕下來,都已經九點多了,對一個二歲多的孩子而言,現在是上床睡覺的時間。
「我不要,我要跟爸爸玩。」佑佑伸出雙臂抱緊爸爸的脖子。
「佑佑……」何娟娟壓低嗓音,警告的意味濃厚。
佑佑扁扁唯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佑佑乖,爸爸明天再陪你玩,現在爸爸先抱佑佑上接去睡覺,好不好?」蘇友綸輕聲哄著。
「好,我是乖佑佑。」佑佑點頭。
「我看全家只剩我這一張黑臉,這小子將來一定無法無天。」
何娟娟嘴裡念著;但看著父子情深,心裡卻是怦然心動,只能故作冷靜。
「你當黑臉這麼久了,以後換我當,你美美地當白臉就好。」
蘇友綸抱著佑佑上樓,講著床邊故事,直到佑佑睡著了,他才來到客廳。
何娟娟不禁懷疑,今天宋妤婕去台北,明天才會回來,這兩人一定是串通好了,否則怎會宋妤婕才走,蘇友綸就來了。
「你到底來幹什麼?」何娟娟仍是泡了茶,準備了小餅乾,這是待客之道,她這祥說服自己,她絕不是顧念以前的感情。
蘇友綸看著茶几上的茶和點心,笑說:「謝謝。」
「我不是要招待你的,這是我自己想吃的。」
蘇友綸沒有戳破她的侷促,自從他踏進二樓的區域,他就明顯感覺到她的不自在。
他的眉梢揚起一股得意,自在地拿起茶杯,喝了口香濃的花茶。
「婚禮策畫得怎麼樣了?」
「咦?」她微愣。
「合約簽了,訂金也收了,你該不會想要毀約吧?」擱下茶杯,他專注凝看她的表情。
「婚禮不是已經沒有了?」她問得疑惑。
「你可別想賴悵。婚禮的地點定好了嗎?」他看著她的錯愕。
有時他也得承認自己的幼稚,戲弄她、看她暴跳,他才能證明自己在她心中存在的份量。
何娟娟的小嘴幾度開合,這才找回聲音。
「我以為你已經不需要婚禮了,所以我就停止規畫了。」
「剩不到兩個月了,我看從海島婚禮改成你喜歡的鄉村婚禮,你提議的蜜月旅行也一併舉行。」
「我記得你說過陳玉蓮不是你的新娘,敢情你是耍我呀!」
「你沒有記錯,你的記性很好。」他那曖和的笑意發出超強電力,柔柔地凝看著她。
這就像是小學男生總愛捉弄喜愛的女生,不是故意拉女生的長辮,就是想要去掀女生的裙子。
「那你可不可以說清楚?我不喜歡有人把我當猴子耍。婚禮總要有新娘,不是陳玉蓮那會是誰?」
被他那雙超級電眼給電到,明明是在她的地盤上,她卻漸漸感到不安。
「娟娟,你還不明白嗎?我的新娘只有你,你才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蘇友綸起身,從一旁的沙發坐到了她身邊。
她的呼吸亂了、腦袋空了,在愣了數秒鐘之後,她拾回理智。
「蘇友綸,你別開玩笑了,你這樣玩我很好玩嗎?」
「我沒有玩你,我是認真的。」
「難道你這是在向我求婚?」
蘇友綸牽起她的一雙小手,包裡在自己的大掌中。
「我沒帶任何求婚用的東西,也沒有給你任何驚喜,你是婚禮顧問,求婚招數你比我更清楚,我想簡單就是我的心意。」
「……」何娟娟當場石化,腦袋還在咀嚼他話裡的意思。
「你願意當我的新娘嗎?」蘇友綸伸出右手,輕撫她掉在眉邊的髮絲。
何娟娟整個人像觸電般地跳了起來。
「你以為我還是三年前的我,三兩句話就同意你的求婚?我沒有那麼不長進!」
蘇友綸也起身,又抓回她的一雙手,笑意中藏著綿綿情意。
「娟娟,你這是在拒絕我的求婚嗎?為什麼?」她的拒絕早在他的預估內,只是親耳聽見還是有那麼幾分失落感。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如果是為了佑佑,那你大可不必!」
他的笑意仍迷人,電力依舊超強,他還是令她心癢難酎,想必她一身的狼狽都被他看穿了。
「我不得不承認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佑佑。」
他承認得這麼爽快,她聽得是重重的內傷。
「我可以讓佑佑認你這個爸爸,結婚就不必了。我還有自知之明,不會去高拳你這個富二代、營運長!」那微揚的尾音,充滿諷刺。
「別急著生氣。」他拉著她的手,又在沙發上坐下,逗弄她也得適可而止,否則真的把她惹怒了,他得花更多的精力來收拾。
「另一大半是為了你。」
「哼。」她冷哼一大聲,擺明不相信。
「跟你離婚之後,我沒再跟其他女人交往,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睞他一眼,順著他的話尾問:「為什麼?」
他的條件非常優秀,就算是有過婚姻記錄,她相信只要他一招手,就會有成打的女人願意和他在一起,就像陳玉蓮。
「跟你相愛過後,其他女人我再也看不上眼,你把我的胃口養刁了。」
以前她是個純真浪漫的小女生,如今薄施脂粉下多了一股成熟女人味,那散發出來的氣質,更是內蘊著智慧與母愛的光輝。
「別扯到我身上。是你忙著工作,不然千金小姐那麼多,你怎麼可能全都看不上眼。」
「是呀,我也很懷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麼蠱,讓我對你一心一意。」
她的魅力無論經過多久,對他而言仍是這麼具吸引力,他再也不要壓抑情感,他不想再失去她。
「蘇友綸,你……」他不是會甜言蜜語的男人,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讓她心意亂。
「你吃錯藥呀。」
蘇友綸失笑。
「難道你真的想中陳玉蓮的計?若不是她,我們怎麼可能離婚。」
一句話,勾引起何娟娟的不認輸。
「嗯。」
「我不想瞞你。陳玉蓮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要讓志全的新產品無法上市;如果我敢辭退她,她就要讓我身敗名裂。」
「這個女人,她腦袋究竟在想什麼?!她不知道愛情不能強求嗎?她怎麼變得這麼壞!虧我還曾經跟這個女人以姊妹相稱。」何娟娟微怒,不明白這世上怎會有這麼死心眼的女人。
「我不求你現在就答應我的求婚,但至少給我觀察期,不要一下子就判我出局。」他的眼裡有著深切的執著與渴望。
她如何拒絕得了這雙眼。
「那陳玉蓮威脅你……」
「我想你也不會讓陳玉蓮稱心如意吧?」
「當然!那種壞女人,只會覬覦別人的老公,如果讓她得逞,不就沒有天理了?」
「陳玉蓮破壞了我們一次,你不會想再讓她得逞第二次吧?」他的俊臉緩緩逼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全交織在一起。
蘇友綸的逼近,讓她想後退,無奈腰背已經抵到沙發扶手,退無可退,她只好將上半身微微往後傾。
「你要幹什麼?」
「噓……」
他的笑意淺淺的,卻能安撫她的所有不安。
「你不要吻我。」她的抗拒多薄弱,薄弱到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帶笑的唇角刷過她的唇瓣,勾引的意味濃厚。
她想逃,他卻反射性地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後腦勺。
「娟娟……」喃喃在她唇上喊著她的名,這是他思念已久的渴望。
看似理智的男人,一旦吻上了,就全然地失控。
一開始他還君子似地淺吻,後來的後來,在她稍稍響應他的吻之後,他將所有克制力全拋到腦後。
這幾年來隱忍的情感,如強大的火山爆發,再也無法遮掩及抵擋,他將她摟抱得很緊,恨不得把她溶進身體裡。
唇舌濡沫,她雙手得緊緊握拳,才能抑止住從下腹傳上來的熱流,克制住全身那股蠢蠢欲動的慾望。
既陌生又熟悉;既不安又美好。
儘管滋味教她如此懷念,她還是努力地將他推開。
「蘇友綸,我快喘不過氣了。」她的手輕拍他的背,提醒這個如發了情的公牛般的男人,不要太超過。
他只好放輕手勁,讓她得以喘息。
「對不起,我太想你了。」
短短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她的心被他征服了,理智卻告訴她,不該這麼便宜這個男人。
「那只好讓你繼續地想下去……」
這一夜,她慶幸自己把持住了,蘇友綸也很紳士地沒再強迫她,只是充滿哀怨地看著她。
「真的不行嗎?」埋藏壓抑的情感此刻再也無遮掩,他熱切地凝看著她,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搖頭。口乾舌燥下,讓她虛軟到無法說話。
不是沒歡愛過,她以為她不會緊張,可是當他那雙熾熱的眼吞噬著她的全身上下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緊張。
她眼裡有著無言的懇求,慢慢來。
他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曖起安撫般的笑意。
「我願意等,直到你願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4:59
【第九章】
今天的美好,氣氛有些凝重,全因來了個不速之客,那就是陳玉蓮。
宋妤婕非常意外陳玉蓮的到來,拿了掃把準備把陳玉蓮給轟走,要不是何娟娟攔阻,陳玉蓮早就被宋妤婕轟出河東村。
何娟娟睨看著陳玉蓮,卻不意外她的登門拜訪。
「你知不知道,友綸是喜歡我的。他要不是為了你兒子,怎麼可能會回頭找你?」陳玉蓮話中沒有尖銳、不見跋扈,說話的那股柔勁,酥酥麻麻地,卻是一刀讓人斃命。
「喂,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敢跑到我們這裡來撒野,如果蘇友綸愛你,你就去找他,你幹什麼來這裡?!」宋妤婕又拿起了掃把。
「小婕,對這種人沒什麼好氣的,氣壞自己那多不划算。」何娟娟一改往常的脾氣,笑盈盈地看著陳玉蓮。
「你今天脾氣怎麼這麼好?」宋妤婕覺得很納悶。
在美好的會客室裡,何娟娟甚至泡了茶、拿了餅乾招待陳玉蓮。
「來者是客嘛。況且,她說得也沒錯,蘇友綸本來就是為了佑佑來找我的。」
陳玉蓮很訝異。以往何娟娟那躁動的脾氣,是隨便撥弄兩下就會暴跳得像隻猴子,此時卻是以涼涼的姿態看著她。
「娟娟,你能明白最好。這幾年都是我陪在友綸的身邊,我愛他,他也愛我,要不是他突然知道有個兒子,我們早就步入禮堂了。」
看著陳玉蓮的眼眶微紅,何娟娟就像在看戲一般。
「你愛他,他也愛你,那很好呀,你來告訴我做什麼?」
「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和友綸,不要再和他見面,我會把佑佑當成親生兒子照顧。」陳玉蓮這次來河東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阻斷這對前夫妻再續前緣。
「虧你敢說我還不敢聽。我家佑佑已經有兩個媽媽了,不需要再多一個後母來虐待他。」宋妤婕嗤之以鼻,手裡仍拿著掃把,隨時都想把陳玉蓮轟出去。
「我不會虐待佑佑的,就算以後我和友綸有了自己的小孩,我還是會把佑佑視如己出。」陳玉蓮一臉羞怯,她就不信她弄不走何娟娟。
「我家佑佑已經夠好命了,有我和小婕在,實在不勞你費心。況且,我要替友綸籌備婚禮,我不可能不跟他見面的。」
何娟娟仍是唇角帶著笑意,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陳玉蓮演技一流,金鐘女主角獎應該頒給她。
陳玉蓮可憐兮兮地說:「你可以跟友綸說你不想承辦了,我們會再找別家婚顧公司的。」
「哈,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友綸會聽你的?」宋妤婕搖頭。
「都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小捷……」陳玉蓮柔柔喊著。
「我不認識你這種搶別人老公女人,別喊得這麼親熱!」宋妤婕只能慶幸佑佑在睡午覺,她才可以毫無顧忌地罵人。
陳玉蓮不以為意,所有委屈都吞下,她今天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我和友綸在一起三年,我們要結婚了。」
宋妤婕緊張了。
「娟娟,你別聽陳玉蓮胡說八道,友綸沒有要和她結婚,你一定要相信我!」
今日的何娟娟很沉著,非但沒有暴跳,也沒有展現河東獅吼,唇角總是帶著淺笑,以一種不慍不火的姿態面對陳玉蓮的攻勢。
「雖然我沒有你的美貌,也沒有陳玉蓮的溫柔,偏偏呀,友綸跟我求婚了,而我也答應了。」何娟娟笑看著陳玉蓮。
「陳玉蓮,你說該怎麼辦?誰才是友綸的新娘?」
陳玉蓮微愣。
宋妤婕傻眼。
全因為何娟娟的話。
陳玉蓮不死心地再問:「友綸跟你求婚?」
「嗯嗯。」何娟娟點頭,雖然她還沒答應蘇友綸的求婚,不過他的求婚是事實。
宋妤婕不相信地問:「你答應了?」
何娟娟仍是點頭。
當然啦,在陳玉蓮面前,何娟娟只好繼續說謊。
「不可能!友綸不可能跟你求婚,他不會跟你結婚!一旦他跟你結婚,我鐵定會讓他身敗名裂,我會讓他永遠翻不了身!」
陳玉蓮失控地跳起來,溫柔瞬間破滅。
何娟娟凝看著陳玉蓮,沒有怒火,卻是一臉感慨。
「你要不要照一下鏡子?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樣子?愛情讓你變得如此猙獰、可怕,你好好一個漂亮女生,這樣值得嗎?」
「我……」陳玉蓮啞口無言。
「你不顧一切強求一個不屬於你的男人,白白浪費了青春。你如果肯看看別的男人,我相信以你的條件,早就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宋妤婕雖然不懂何娟娟在唱哪出戲,但她也明白現在只要看戲就好,此刻最好不要打斷何娟娟,她相信這之間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我不要別的男人!我只要蘇友綸!我愛他,他也愛我,我不要離開他,我也不准他離開我!」陳玉蓮叫著,雙手舞動著,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讓小婕幫你介紹男朋友,她可是認識很多富二代,看是要留學國外的菁英還是要金髮藍眼的阿兜□,或者是要科技新貴。」何娟娟講得眉飛色舞,越講越起勁。
「喂,何娟娟,你是被氣瘋了嗎?我們開的是婚禮顧問公司,可不是婚姻介紹所!」宋妤婕連忙阻止。
何娟娟用力拍了手,大聲笑說:「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想到這麼好的主意,或許我們可以附設紅娘業務,這樣我們就不怕沒生意,不怕付不出房租了。」
「就算有好男人,我不會留給自己用,幹什麼要介紹給陳玉蓮?」宋妤婕氣呼呼地瞪著何娟娟。
「那不然介紹立新給陳玉蓮嘛。」何娟娟今天的心情很好,居然在對付陳玉蓮的同時,還有餘力開宋妤婕的玩笑。
「我看你真的被陳玉蓮氣瘋了。立新是我們的好朋友,你忍心把立新推入火坑?你一定是被小人下了符咒。何娟娟,你快點給我醒過來!」
宋妤婕急急叫著,以手掌拍打何娟娟的肩膀,走起了歌仔戲台步,作勢要將不好的東西打出何娟娟體內。
何娟娟笑了,閃躲著宋妤婕的拍打。
「你老是說立新是壞男人,那就介紹出去嘛。」
「就算立新不夠好,也用不著送給這個爛女人!」
陳玉蓮被暗在一旁,看著她們的嬉戲,心中閃過許多念頭。
如果她沒有和何娟娟鬧翻,那現在她是不是有個知心的好友,可以這樣說說笑笑,互相支持、互相幫助?
這幾年為了蘇友綸,她背負著破壞別人家庭的惡名,大學同學她也不敢聯絡,一心一意只想守在蘇友綸身邊,卻忘了友情和親情的溫度,她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陳玉蓮,我跟你說真的,不要滿腦子只想著不甘願要報復,若真的要報復,也該是我報復你。你搶了我的老公,難道都不怕我找人對付你嗎?」何娟娟歎氣地威脅。
「你不會,你的個性會直接走人,你會連友綸都不要,你不會報復我的。」因為何娟娟的話,陳玉蓮還是有了小小緊張。
「所以,你以為我還跟三年前一樣笨,被你耍過一次還會被你耍第二次?」何娟娟正色,少了笑意,多了幾分凝重。
「我……」陳玉蓮打的的確是這算盤,這樣何娟娟就會衝動地離開蘇友綸。
「我再也不是三年前的我了。為了佑佑,你再跟蘇友綸糾纏不清,或者要去跟什麼媒體放話,甚至要害他的新產品無法上市,我慎重地告訴你,我會直接找人對付你!」何娟娟話說得很重,絕不容許陳玉蓮再來撒野。
「你不會的。」看何娟娟的張牙舞爪,陳玉蓮有些被嚇到,只能怯怯地搖頭。
「你都敢搶我老公了,我當然也敢動手處理你,我可不想讓我兒子沒爸爸。」何娟娟逼近陳玉蓮。
「看你是要我幫你介紹富二代,還是要繼續找我和蘇友綸的麻煩。」
看著陳玉蓮狼狽又心碎的模樣,何娟娟心頭反而生出一股同情。
可憐的女人。一旦陷入愛情裡,不是踩在雲端上,就是一腳踏進爛泥濘中,無論是快樂或痛苦,同樣無法自拔。
以往何娟娟生起氣來都是行動快過理智,今天卻沒有被陳玉蓮牽著鼻子走,甚至還帶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勁,這一切都跳脫陳玉蓮預期的結果。
這算是一步錯、步步錯嗎?
陳玉蓮從跟何娟娟招供她的算計開始,以為何娟娟會因此沮喪落寞;沒料到何娟娟和蘇友綸之間早就有了個白胖兒子,難怪蘇友綸不肯接受她的情意。
為了挽回劣勢,以為去威脅蘇友綸就可以扳回一城,沒料到今天的何娟娟來個大反擊。
陳玉蓮不僅思緒亂了、連行為都跳脫常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未來又該怎麼辦?
陳玉蓮再也無話可說、無計可施,只能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何娟娟知道自己致命的缺點就是缺乏自信。
她外表看起來是高級知識分子,骨子裡卻像是個文盲般的上不了檯面。
她一直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努力向上,卻沒料到在一場偶然的邂逅中和蘇友綸結婚,在豪門世界前走了一遭,最後落得傷痕纍纍地離開。
如果再回去那個豪門世界,這次她做好準備了嗎?
她自己缺乏父母的愛,為了佑佑,她應該要答應蘇友綸的求婚;只是蘇家父母的敵意,她又何必委曲求全呢?
她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徬徨又不安。
「娟娟,請你帶佑佑來台北,我好想你們。」
隨著新產品的問市,蘇友綸因為忙碌而無法來河東村,他在電話那頭可憐兮兮地請求著。
「好。」何娟娟一口答應。縱使她暫時不想再進蘇家門,也不能剝奪佑佑享受天倫之樂。
蘇友綸喜出望外,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那今晚,你可以帶佑佑回去看看我父母嗎?」
聽他的語氣顯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何娟娟不是鐵石心腸,她笑說:「好,佑佑借你。」
「今天下午要跟廠商開會,只好麻煩你先帶佑佑回我家,我隨後就趕到。」
「我才不笨呢,我幹什麼去你家碰你爸媽的釘子,我看讓小婕帶佑佑去好了,我樂得輕鬆。」何娟娟笑著拒絕。
「這樣也好。」蘇友綸無法多要求什麼,她願意帶佑佑來台北,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他沒忘記當年父親對何娟娟說了什麼苛刻難聽的話,甚至將一百萬撒在她身上,要她拿錢走人。
父親的鄙視、母親的嫌棄,那是對何娟娟最大的傷害,他又怎能要求她忘記過去的傷害?
「如果你沒辦法保護我不受到傷害,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再進你父母家的門。」何娟娟話說得雖淡,卻是充滿感傷。
「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除非我有萬全準備,否則我不會讓你跟我的父母碰面。」
「嗯。」她輕應了聲。
「那就麻煩小婕帶佑佑去我爸媽家,你來公司一趟,晚點我們一起用晚餐,趁佑佑不在,我們可以享受兩人世界。」
兩人的關係才稍有進展,他得小心呵護,就怕一不小心,她又關起心房,那他這陣子的努力豈不白費。
「嗯,也好。我去跟陳玉蓮宣誓主權,讓她明白,不是她想怎樣就可以怎樣。」
在陳玉蓮虎視眈眈的時刻,她得和蘇友綸保持友好關係,她不能再讓陳玉蓮的心機得逞。
陳玉蓮的存在無疑是顆定時炸彈,可卻又無法將她辭退;她在工作上無任何缺失,若是貿然資遣,恐怕會引起不小的紛爭。
於是,何娟娟在美好大門上貼上暫停營業兩天的公告,反正最近生意非常冷清。
「唉。」宋妤婕輕輕歎口氣。
「本來以為可以靠著蘇友綸的婚禮來打響海外婚禮的知名度,誰知道他那麼遜,居然還搞不定新娘。」
對於宋妤婕擺明的影射,何娟娟聳肩不在意。
「要不,你犧牲點來當新娘,這個打響知名度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何娟娟,敢情你還在吃我和友綸的醋?」這下,宋妤婕氣呼呼地連名帶姓喊著。
「誰吃你的醋,我是說你也可以趕快找個對象嘛,以你富家千金的背景來打知名度,我相信美好的業績絕對會一飛沖天的。」
兩個女人就喜歡鬥嘴,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店裡天天冷冷清清,也沒見半個客人上門。
宋妤婕歪著腦袋,斜睨著何娟娟。
「要等我當新娘,恐怕美好會先關門大吉。我看再這樣下去,友綸付的訂金很快就會用完,我們又要喝西北風了。」
兩個女人都有相同的骨氣,一個不肯用家裡的錢,一個不肯用前夫的錢,當然啦,除了蘇友綸名義上要辦婚禮的那筆錢之外。
何娟娟苦著臉問:「那你說怎麼辦?」這的確是現實問題呀。
宋妤婕笑得很賊。
「待會去台北,我就跟友綸喊窮嘛,要他再支付婚禮的第二期款。」
「宋妤婕,沒想到你比我還黑心,都已經沒有婚禮了,你還要蘇友綸付婚禮的錢,他沒有要我們把三十萬退還給他已經很阿彌陀佛了。」
「你放心,接下來的婚禮我來辦,不用你這位新娘子出面,我絕對不會將你和友綸的婚禮辦在和平島的!」宋妤婕笑得可樂了。
何娟娟也笑了,隨著門推動的聲音,兩個女人一同往外看……
進來的是一對男女。
大叔那國字臉上,除了濃濃的宭困外,身邊還多帶了一個漂亮女人。
女人有著白皙的膚質和秀氣的臉蛋,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只可惜語言不太通,只會簡單的英語夾雜國語。
看在何娟娟和宋妤婕眼裡仍是一整個不協調,不過當初這位大叔希望的是印度尼西亞新娘,看來大叔已經美夢成真了。
她們的生意終於上門了,暫時解了燃眉之急,這下可以不用靠蘇友綸的婚禮來接濟。
那婚禮到底要不要繼續籌辦呢?
中午過後,宋妤婕開車載何娟娟和佑佑北上,然後將何娟娟送到志全企業,接著就帶著佑佑回蘇家,打算陪蘇家二老聊天、解悶吃晚餐。
看著這處佔地寬廣的廠辦大接,大樓前有一處停車場和偌大的花園,想起蘇友綸提議想要在廣場前辦桌,何娟娟忍不住笑了出來。
只是她唇上的笑意維持不了多久。
這個擁有上千員工的廠房是她該來的地方嗎?
誰讓她答應了蘇友綸要來宣誓主權,不能再讓陳玉蓮為所欲為,否則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名聲,可能會因為蘇友綸的桃花新聞再次毀於一旦。
她只好硬著頭皮跟大門口的警衛說:「我來找蘇營運長,麻煩可以叫他出來嗎?」
警衛上下打量著她。
「小姐,你有預約嗎?營運長不是隨便可以叫出來的。」
「我跟他有約,請跟他說我是何娟娟,如果他不能出來,那我進去好了,我只是不知道我自己進去的話,會不會又迷路了。」
警衛一臉狐疑。
「小姐,你愛說笑。」
「我沒有說笑,我上次迷過路。」這裡她來過一次,是陪陳玉蓮來面試的,記憶中廠房裡的路跟九彎十八拐沒兩樣。
陳玉蓮值得更好的男人,唯有離開這裡,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糾纏著蘇友綸。
警衛仍是盡責地打電話進去通報。
「秘書陳小姐離職了?咦?怎麼會?那門口有位何娟娟小姐說跟營運長有約,那怎麼辦?」
何娟娟心裡明白,警衛嘴裡的陳小姐就是陳玉蓮,只是,陳小姐離職了?
五分鐘後,蘇友綸出現在何娟娟面前,一臉煩躁及疲憊。
「陳玉蓮在午休過後就不見人影,後來才在她桌上發現一封辭職信。」
何娟娟和蘇友綸都心知肚明,陳玉蓮心裡的怨恨加上不甘願,於是乾脆來個不告而別,故意讓公司的運作產生困難。
在新產品上市正忙碌時,明日還有一場中外媒體記者會,很多陳玉蓮經手的事正迸行到一半,如果她不交接清楚,沒有人知道她處理的細節。
陳玉蓮是蘇友綸重要的左右手,因為陳玉蓮的突然離職,志全上下瞬時兵荒馬亂,雖然還有助理秘書,但是助理秘書卻是一問三木知。
說好聽點是助理秘書,其實就是跑腿、打雜、影印、送公文的小妹,接觸不了核心事務。
這也是先前蘇友綸不敢隨意資遣陳玉蓮的原因,畢竟她跟了他三年,大大小小事務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沒料到陳玉蓮會使出這一招,這下他得花費加倍心力來收拾殘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5:33
【第十章】
何娟娟坐在陳玉蓮的辦公桌前。除了一些公事上的卷宗,她的私人物品全都帶走了,可見陳玉蓮早有預謀,否則她在這裡工作三年,要在不被其他同事發現的情形下,私人物品不是片刻就可以搬完,她肯定已經連續悄悄地搬了好幾天。
何娟娟蹙著眉心問:「怎麼辦?」
「剛剛我已經召開會議,請信息人員將她計算機裡的硬盤數據及電子郵件全數備份出來,請相關部門如果有陳玉蓮發出的郵件得全數回寄到我的信箱。」蘇友綸神色凝重。
「如果計算機檔案全被她刪光唉?」
蘇友綸憂心仲仲地說:「公司裡的信息人員很厲害,可以做硬盤還原,就算刪除的檔案也都可以救回來,我想她不會笨到刪除檔案,我比較擔心的是,她會將存在計算機裡的重要檔案亂改數據,這樣可就沒法查證了。」
「她做好的電子檔案,都沒有寄給你一份留底嗎?」
「大概有,可是我沒很留意,有些可能都在我的信箱裡。」蘇友綸每天忙到昏頭轉向,根本沒有多餘時間注意這些小細節。
「你的賬號密碼給我,我來幫你過濾及整理陳玉蓮寄給你的郵件。」
「你願意幫我的忙?」陳玉蓮使出的撒手鑭,讓他感到心焦力瘁,但何娟娟的一句話卻讓他喜出望外。
「要不是我,她應該不會對你這麼狠,可能是那一天我說的話惹毛了她,這件事我得負起一大半責任。」
她努力回想那天陳玉蓮去河東村的情景;她很好意地要幫陳玉蓮介紹對象,看來陳玉蓮並不領情。
「不關你的事。我早就知道陳玉蓮對我的心意,我應該要實時解決,不該讓事情拖這麼久。」現在懊悔也來不及,他只能努力修補陳玉蓮帶來的危機。
「好啦,時間寶貴,你去忙明天的記者會,我來幫你整理陳玉蓮留下來的東西。」何娟娟揮揮手,在陳玉蓮的辦公椅上坐下。
眼下情況緊急,蘇友綸也無法多說什麼客套話,只得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何娟娟原以為沒有人會知道她的身份,沒料到風聲還是不脛而走,大概是蘇友綸為了讓她好做事,因此發佈了實時人事命令,讓她暫代陳玉蓮的工作。
同事們並沒有因為她突兀地坐在陳玉蓮的位置上而感到訝異,都恭敬地稱她一聲「何小姐」。
而助理秘書來到她身邊,以一種羨幕又敬畏的眼神看著她。
「你是營運長的老婆哦?」
何娟娟愣了愣,小臉驀地燙紅,該說是還是不是?
這種離婚的事也不怎麼光采,但她還是無法說謊,笑說:「是前妻。」
何娟娟並沒有大搖大擺地在志全走動。她今天本來是要來對陳玉蓮宣誓主權,既然陳玉蓮都閃電走人了,那她就必須埋頭打理陳玉蓮留下的爛攤子。
事實果真被蘇友綸猜中,陳玉蓮並沒有刪除任何檔案,而是檔案都被修改過後再存盤,因為存盤的日期都在最近的十天內。這下更棘手了,得一一和蘇友綸及各部門提供的檔案做比對,看哪些檔案是正確的,哪些又是錯誤的。在輕重緩急之下,得先應付明天的記者會,其餘的只能再商討。
這一忙碌,直到夜裡十點,同事皆已下班離去,蘇友綸和何娟娟才拖著疲憊的腳步離開公司。
「今晚原本想要來個浪漫晚餐。」蘇友綸在無奈中只能深深歎口氣。
「娟娟,謝謝你。」對於她的情義相挺,他有著說不出的感動。
「讓陳玉蓮這一搞,你才會知道陳玉蓮有多麼重要,平常幫你做了這麼多事。」何娟娟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稍早之前,她將陳玉蓮的事告訴宋妤婕,宋妤婕也只能氣得大罵,卻也無法可想。
「她太狠了,從頭到尾都是她在算計,我們對她算是仁盡義至,到頭來她居然還搞出這種事!」蘇友綸想到這仍氣憤難平。
「這祥也好,長痛不如短痛,只要度過這個時期,一切都會好轉的。」何娟娟安撫他的情緒,並且提醒地說:「你要保留證據,以防陳玉蓮回頭咬你一口。」
「例如?」蘇友綸手握方向盤,豎起耳朵仔細凝聽。
陳玉蓮會閃電離職,這背後的原因,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為了不影響公司的運作及未來的形象商譽,蘇友綸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著墨,也沒有去請教公司的法律專家,打算讓這件事悄悄落幕。
「在勞基法上,任職滿三年,必須在一個月前向公司預告離職,她不但沒有事先提出也沒有辦理交接,這部分公司是可以控告她的,你得保留相關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蘇友綸看了她一眼。
「你懂得還不少嘛。」
「開車小心點。我懂得可多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像是沒有三年的分離,在這個艱難的時刻,兩人互相幫助扶持,沒有疙瘩、猜忌,是這麼的自然。
隨著陳玉蓮的事件,兩人之間的矛盾、怨慰越來越輕、越來越淡,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裡,星光燦爛,卻映照著何娟娟那凝結的臉色。
在蘇家那豪華別墅的車庫裡,何娟娟光只是站在車門邊,都還沒踏進蘇家大門,她的雙腿就不由自主地發顫。
對她而言,這裡有許許多多難堪的記憶,讓她在看見這棟別墅時,原本的好心情即以垂直速度下降。
終於擺脫陳玉蓮的糾纏,她和蘇友綸之間再也沒有所謂的第三者,過往背叛的記憶,全隨著陳玉蓮的離開而消弭,讓她的心情有著莫名的愉悅及輕鬆。
「我在這裡等你,麻煩你去把佑佑帶出來。」
蘇友綸看見了她臉色的不安及無助。
「嗯,別擔心,我去去就出來。」
何娟娟看著蘇友綸走進這座夢幻城堡,那是她與他之間最大的距離。
在等他的這段時間裡,她的思緒翻來又覆去,內心的兩種聲音不停地拉扯交戰。
她想要不顧一切勇敢去愛蘇友綸,又想到他會是整個集團的繼承人,這又讓她萬分怯步。
就算蘇友綸還有一個妹妹在國外唸書,可是喜愛文學的妹妹根本不可能插手家族事業。
無論環境怎麼變,仍是改變不了她的出身背景;就算她再一次接受蘇友綸的求婚,可是她能夠面對蘇家父母對她嫌棄般的挑剔及辱罵嗎?
就算她愛得再深再多,總有一天這些愛還是會因為階級身份而被消磨掉;那何不讓她和他的愛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
光只是站在蘇家的車庫,她全身的酸麻疲憊早已被泛起的不安所取代,在這裡的每一分鐘就像是一天般的漫長難捱。
直到蘇友綸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急問:「佑佑和小婕呢?」
「佑佑睡著了,小婕陪著,怕陌生的地方佑佑會睡不安穩。」
蘇友綸的話才剛說完,何娟娟就看見了蘇母。
她只能感歎,這些日子她算白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儘管蘇母含著淺淺笑意,她的四肢仍舊僵硬;儘管她不再是三年前那個青澀的她,她還是無法從容面對蘇母。
雖然蘇母不曾對她說出難聽的話,卻也不曾給過她多好的臉色,總是冷冷淡淡地,就好像把她當空氣般忽視。
「娟娟……」
「伯母,你好。」何娟娟只差沒立正站好。
「佑佑今天下午玩得很累了,小婕已經陪佑佑睡著了,你就不要吵醒他,小孩的睡眠很重要,都是在睡覺中長大的。」蘇母雖然一身居家服,但還是難掩那與生俱來的貴氣。
「是,那……」何娟娟偷偷用尾眼睞看身邊的蘇友綸一眼。
「那佑佑麻煩伯母了,我明天一早再來接。」
「不麻煩,我自己的孫子嘛,明天再讓佑佑多待一天吧,你就不知道佑佑的爺爺有多開心。」
「可是,我……」
何娟娟正想找理由拒絕,蘇母趕緊說:「你不是在公司幫友綸的忙嗎?小婕明天也得回她家一趟,佑佑就讓我來照顧吧。」
蘇母的話講得柔柔慢慢,卻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儀;何娟娟在外頭算是嗆辣的女人,但一遇上蘇家二老,馬上從老虎變成病貓。
大概是從小缺乏父母的愛,不知道如何跟長輩相處,才會讓她對於長輩的愛是既渴望又懼怕。
「可是,這祥太麻煩伯母了。」
「跟你說了,佑佑是我的孫子,我疼都來不及了怎麼會麻煩。今天王太太、李太太、張太太本來要來我們家打牌,一看到佑佑,這牌也不打了,就顧著跟佑佑玩,還一直稱讚佑佑好可愛,明天還要來跟佑佑玩。她們幾個老女人也真是的,簡直搞不清楚這是誰的孫子,居然搶了佑佑一個下午,害我都沒跟佑佑玩到。」蘇母說到佑佑,臉上有著曖和的光芒,那是真心在疼愛聰明伶俐的佑佑。
「媽,佑佑多虧有你照顧,他一向不給別人抱,沒想到來到我們家,不但不怕生,還喜歡給你和爸爸抱。」蘇友綸順勢說好話,他心裡明白,他和何娟娟之間最大的難題仍是父母的阻撓,如果父母沒意見,他和娟娟的復合才有希望。
「我們是爺爺奶奶,佑佑當然不怕生,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蘇母講得很得意。
蘇母的臉色還算和善,何娟娟僵硬的四肢這才慢慢放鬆。
「伯母,謝謝你,那我先走了。」她轉身面向車門時,卻聽見蘇母說:「這麼晚了,你留下來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公司?就別讓友綸跑來跑去的,最近他很忙,這樣他身體會受不了。」
大概是宋妤婕轉述給蘇家二老知道,並且在他們面前說了許多好話,蘇母才會對她和顏悅色。
何娟娟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呆愣地向蘇友綸求救。
「媽,爸會同意嗎?我看我還是帶娟娟回我那邊去。」蘇友綸自己有間公寓,早就想過今晚讓何娟娟住在他那裡。
「別管你爸,他呀就是嘴巴硬。」蘇母看了一眼何娟娟,笑說:「很晚了,先進來吧。」
「我……」何娟娟腳下仍猶豫。
她不怪當初蘇家父母的對待,如果以後她的佑佑要來個閃電結婚,娶個她連見都沒見過的女人,說不定她也會反對。
只是她對蘇家別墅仍有很深的懼意。
「媽。」蘇友綸察覺出她的異樣,緊緊牽住她的手,才發覺她掌心的冰冷。
「今晚,我還是跟娟娟回去我那,明天下班我再來帶佑佑。」
蘇母笑說:「也好,明天再來,反正晚上有小婕在,這佑佑該吃的該用的,我都讓李嫂準備好了,你們不用擔心,快回去休息吧。」
直到蘇母回到屋內,何娟娟才重重喘了口氣。
原來那股無形的壓力還是巨大到讓她無法承受。
看來,她根本沒本事再進蘇家大門。
「在想什麼……」
浴室裡熱氣蒸騰,蘇友綸將何娟娟環抱在胸前,兩人以親密之姿坐在浴缸裡,他咬著她耳朵,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胸前游移。
「沒有。」就算她剛剛有些心不在焉,也因為他的舉動而讓她陷入情慾之中。
這一切都變了調。
原本她想要去客浴盥洗,無奈客浴的水龍頭仍沒有修好,她只好來主臥室洗操,誰知就變成眼下這般激/情了。
一直以來,她都無法抗拒這男人的魅力,今晚再一次踏進這個久違的家時,她就己經感受到那股賁張的男性費洛蒙在空氣中張揚。
「娟娟,你願意嗎?」
燙紅的小臉、柔軟的嬌軀,一如那年他和她的初次,她羞怯到無法言語,只以最純真的姿態表達那渴望的意願。
他只能將她緊緊圈抱在懷中。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蘇友綸所率領的團隊,並沒有因為陳玉蓮突然離職而造成任何延宕;在慌亂之中,仍成功地讓新產品問市,不僅爭取到來自國外的許多訂單,更打響了志全的品牌。
蘇友綸這個臨危受命的營運長果然不負眾望,交出了超乎股東們想像的好成績;而股價也跳空漲停,讓志全這支傳統股受到市場的關愛注目。
何娟娟待在志全半個月,直到弄清楚陳玉蓮全部的工作,加上有新秘書交接之後,才回到河東村,繼續經營婚顧公司業務。
不知道是運氣來了還是受到媽祖的保佑,原本平淡中有點冷清的鄉村生活,居然開始精采起來。
國字臉大叔的婚禮,決定委託給美好辦理,希望有別於以往鄉下常看到的電子音樂形式,能夠讓這場跨國婚禮與眾不同。
另外,河東村村長經營的鮮果園,有幾場的水果產銷活動,雖然跟婚禮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在知道何娟娟和宋妤捷有企畫宣傳的專長時,也委託她們做媒體公關。
再來就是媽祖廟想要推動清寒獎學金的設置及辦法,由於沒有相關經驗,因此也將這項慈善計劃委託給美好辦理。
最後,她們為了拓展營業規模,還打算做紅娘業務,因此,兩個女人從天天閒到打蚊子,到忽然忙碌起來了。
「娟娟,你看我們公司要不要來改個名字?」
「改成什麼?」何娟娟邊敲計算機邊回答。
「把婚禮兩個字拿掉,改叫成美好顧問公司,你看怎麼樣?」宋妤婕也邊上網搜尋相關資料。
何娟娟雙眼一亮,同意地附和:「好呀,這主意不錯,這樣我們就可以包山包海,再也不怕去街頭當遊民了。」
「好,我來詢問會計師公司更名的程序,熬了這麼多年,看來我們要熬出頭了。」宋妤婕點頭,雙眼同樣熠熠發亮,話鋒一轉,她忍不住詢問:「娟娟,你真的不嫁給友綸哦?」
「幹嘛嫁,我現在過得很好呀。」
現在她大約每兩個星期會將佑佑送去台北玩個兩天一夜,而蘇友綸有空時,也會來河東村陪伴她和佑佑。
有距離就有美感。
蘇家二老把她當客人、當佑佑的媽,再也沒有對她口出惡言,沒有對她嚴苛挑剔。
這樣很好呀。
「你不和友綸把名分定下來,不怕友綸跑掉嗎?」宋妤婕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
「有了名分,他就不會跑嗎?那天下就不會有一堆人外遇了。」
何娟娟看著一張張果園的照片,正在挑選可以當宣傳照的照片。
「說的也是啦,只是佑佑就可憐了,戶口名薄上還是父不詳……」宋妤婕起身,來到何娟娟的桌邊,五官垮成一堆,故意說得哀怨。
一提到佑佑,那是何娟娟最大的不忍。
「小婕,一旦我又回去當蘇家的媳婦,友綸他爸媽對我的態度恐怕就不是這樣了。」
「娟娟,蘇伯伯自從生病以來,想法改變很多,他再怎麼強悍也強不過生老病死嘛,其實他有跟我提過,讓你進門也是可以啦。」
「友綸有你這位肝膽相照的好朋友,都不知道他走的是什麼好狗運。」何娟娟吃醋。
「明明你要站在我這邊的。」
「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我是怕你想太多,反而會錯過姻緣嘛……」
此時公司電話鈴聲響起,何娟娟接起電話,笑說:「美好婚顧公司您好,敝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
「娟娟,我是蘇媽媽啦。」
何娟娟看了宋妤婕一眼,這不得不讓她深深懷疑,每次電話都響得這樣巧合,該不是宋妤婕去當報馬仔?
「蘇媽媽。」
不知從何時開始,蘇母就讓何娟娟改口,從蘇伯母變成蘇媽媽。
「過兩天是中秋節,友綸的妹妹要回來,我跟小婕的父母說好了,要在我們家辦烤肉活動,你帶佑佑一起來。」
之後,她跟蘇母又閒聊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這些日子以來,從站在蘇家車庫就會讓她四肢僵硬、頭皮發麻,到進入蘇家大廳後,那份逐漸的自在感,她明白蘇家人看在佑佑的份上,正努力地接納她。
五分鐘後,公司電話鈴聲又響,何娟娟仍接起電話,制式地說:「美好婚顧公司您好,敝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
「娟娟嗎?」
何娟娟從椅子上跳起來。那是未曾跟她正面聊過天的蘇父,更遑論是打電話給她,也難怪她的驚嚇指數破表。
「是,我是。」
「這樣啦,你跟友綸去把手續辦一辦,中秋節祭祖的時候,我就可以跟祖先交代,讓佑佑認祖歸宗。就這樣,你聽見沒?」蘇父執行長當久了,講起話來充滿命令式語氣。
何娟娟一時愣住,就像學生碰到校長,只能乖乖說:「聽見了。」等蘇父掛下電話,她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
真是糟糕。
「小婕,是蘇伯父。完了,完蛋了,我剛剛回答他什麼?我沒有要和友綸辦手續啦。」何娟娟急了。
宋妤婕只是在一旁竊笑,假裝沒聽見她的唉叫。
片刻,電話鈴聲又響,何娟娟示意宋妤婕接;宋妤婕一個聳肩擺明她在忙不接,何娟娟看著電話,會不會又是蘇家的人?
「美好婚顧公司您好,敝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I
「娟娟……請你嫁給我。」果真不出何娟娟所料,來電的正是蘇友綸。
這時,小小的辦公室突然響起結婚進行曲。
何娟娟吃驚地尋找聲音來源,結果在大門邊看見突然冒出來的一群人。
蘇父、蘇母,還有蘇友綸。
蘇友綸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抱著佑佑。
她的佑佑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她為什麼都沒發現?
最後進來的是馮立新,他手上拿著一大束玫瑰花,在蘇友綸收起手機之後,馮立新才將玫瑰花交到他手中。
蘇友綸抱著佑佑,拿著玫瑰花,緩緩走向呆愣的何娟娟。
何娟娟只有幫別人求婚的經驗,沒料到自己也會成為女主角。
每次看到那些女主角都會感動到哭得唏哩嘩啦,她都嗤之以鼻地認為太虛假,沒料到她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轉了。
「娟娟,請你再一次嫁給我。」
「我……」抽抽鼻,努力不讓淚水掉落。
「佑佑,你請媽媽跟爸爸結婚,好不好?」
佑佑歪著頭想了下,嘟著嘴說:「不好。」
大家齊聲對著佑佑問:「為什麼?」
「因為媽媽要和我結婚,我是王子,媽媽是公主。」佑佑生氣,話說得很大聲。
童言童語,引來一室歡樂笑聲。
何娟娟眼中的淚花化成一團團的感動。
「那媽媽和爸爸和佑佑,三個人一起結婚羅。」佑佑小腦袋努力想了想,這才用力點下頭。
「好吧,那我們三人一起結婚吧。」
在佑佑點下頭時,蘇友綸已經將心愛的女人同時摟抱在懷裡。
這場求婚記很陽光、很簡單,仍是宣告大成功。
而在一旁始終沒出聲的宋妤婕正拿著高畫質數位元相機,全程錄下這一場感人肺腑的求婚記。
宋妤婕打算將影片PO上網。白馬王子與灰姑烺的愛情故事,肯定可以感動千萬網友;那美好的未來,肯定是光明燦爛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2 00:16:17
【最終章:婚禮】
看君來問心中事
積善之家慶有餘
運亨財子雙雙至
指日喜氣溢門閆
十月十日。
在農曆上是宜嫁娶的大吉日。
在國家上是舉國歡騰的大日子。
各地都有著大小不一的慶祝活動,整個台灣熱鬧滾滾、喜氣洋洋。
許多步入紅毯的新人,在這一天互許終身、承諾未來。
因為日子實在太美好,若沒在年初就預訂婚宴的飯店,臨時要宴客的話,根本找不到五星級以上的場地。
於是,蘇友綸和何娟娟的宴客地點,正如蘇友綸所預言的,以辦桌的形式,在志全廠房前的空地舉行。
而宴客的隔天,一群人會浩浩蕩蕩飛往夏威夷渡假,包括大病初癒的蘇父及蘇母,還有擔任伴郎伴娘的馮立新和宋妤婕,以及今日的小小花童佑佑。
別開生面的第一回,志全的員工全都興奮不已,卯足勁地全力配合,把營運長的喜事當成自己的喜事在準備。
一向光禿禿、什麼都沒有的停車場,搭起了大紅色大帳篷,四周還搭起許多座以太陽傘為裝飾的汽球拱門,席開一百多桌,讓整個會場如嘉年華會般輕鬆歡樂。
自家的婚禮當然由自家來籌辦,而美好也委託了以往合作的夥伴,傾全力支持這場盛大婚宴。
至於賓客,除了親戚好友,就是公司的員工,沒有邀請任何達官貴人、商場名人,讓這場婚禮少了冗長的致詞,多了浪漫情懷,員工們還可以盡情歡樂搞笑。
而平時嚴肅的會議室,佈置成新娘休息室,讓新娘可以在此梳牧打扮。
「我好緊張。」何娟娟一身優雅的白紗,展露她那纖細的好身材,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兒子的媽。
「你見識過的婚禮不下五十場吧,還會緊張?」宋妤婕取笑。
「那不一樣。等你穿上這身白紗,就知道我為什麼會緊張了。」
何娟娟頻頻看著鏡中的自己,就怕哪裡有缺失。
「你又不是第一次嫁人。」宋妤婕繼續嘲笑,反正今天新娘子絕對不會跟她生氣。
「喂,還笑我,我可是第一次舉行婚禮。」
「那你可以再多舉行幾次,就不會緊張了。」宋妤婕笑得可樂了。
何娟娟斜睨著宋妤婕的胸部,淡淡挑釁。
「為了美好的業績,我是不反對多舉行幾次啦,只是你這個伴娘也太誇張了吧,身材比我好,還穿得比我露,你是想要把我比下去嗎?」
宋妤婕一襲深V的短白紗,不僅勾勒出傲人的胸部,還露出修長美腿,比名模還要有名模茱勢。
「難得當伴娘,我一定要通殺現場的男人。你別擔心,你家友綸看不上我,我看能不能勾引一些男人回家。」
何娟娟明白宋妤婕是在說笑。
「你還怕沒男人?」
「怕遇到只愛我的錢的男人。」宋妤婕笑說。
「走了啦,時間到了,別讓新郎等太久。」
由於何娟娟沒有任何烺家的長輩,因此婚禮並不按照傳統的習俗,省略迎娶的過程,著重於婚宴的舉行。
而蘇友綸和馮立新早就等在新娘休息室外,直到休息室的門打開,兩個男人的雙眼都為之一亮。
蘇友綸凝看著何娟娟。
馮立新凝看著宋妤婕。
同樣的目不轉睛,同樣的眸光熾熱。
何娟娟羞怯不已,心怦跳得厲害。
宋妤婕卻是一股得意。
「立新,你看傻了哦,我今天很美吧?」
馮立新這才拾回殘存的理智,忍不住抱怨:「你這樣會不會穿得太露?」
「不會呀,我本來還想再露一點,可是想想娟娟的身材不夠好,還是不要太刺激她。」宋妤婕笑說著,只是身邊的何娟娟怎麼都沒有回嗆?
馮立新和宋妤婕這才發現一個事實:這對歷經千辛萬苦才復合的夫妻,眼裡早就容不下別人。
在蘇友綸和何娟娟的眼中只有彼此,聽到的只剩彼此的呼吸聲;膠著的目光、纏黏的氣息,完全無視其他人的存在。
蘇友綸的雙手摟抱住何娟娟腰際,傾身就想給何娟娟一個熱吻。
何娟娟仰起小臉,閉上微卷的長睫,情深意動下,也想吻上內心的渴望。
只是……
「喂,你們兩個夠了哦,要去走紅地毯了。」馮立新輕拍蘇友綸的肩,示意他要克制點。
「友綸,千萬別把娟娟的妝弄花了,那可是化了一個小時。」宋妤婕也出聲提醒。
蘇友綸和何娟娟幾乎要吻上了,卻被硬生生阻撓,但他們只是停了一下,就那麼一下,連眼神都沒有移轉,就不顧一切熱切地探索彼此的唇舌。
簡直火辣刺激。
但,戲雖好看,只是看戲的人可急了。
「你們……」馮立新無可奈何。
「你們……」宋妤婕滿心著急。
幸好,蘇友綸還是有理智的,這個吻很快就停住。
「我……」何娟娟的小臉驀地發紅髮燙,她怎麼會在馮立新和宋妤婕面前如此失態。
「再補一下妝,好嗎?」蘇友綸柔聲問著。
何娟娟羞怯笑說:「我看,你也需要補一下妝。」
他的唇沾滿她的唇色,她的則被他弄花了。
這場美好的婚禮,是何娟娟夢寐以求,是蘇友綸努力得來的,雖然晚了三年,但,有情人終成眷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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