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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悅薇]對不起,滾遠了[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35:01     標題: [悅薇]對不起,滾遠了[全文完]

對不起,滾遠了 作者:悅薇

【內容簡介】:

  他叫她滾,她滾了;

  他叫她回來……

  對不起,滾遠了。

  面癱小白女VS暴躁冰山男的狗血江湖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3:27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9-24 02:28 編輯

1、雪顏傳說 
 
  七百年前,中土大陸遙遠的西南邊陲,生活著一個神秘的部族,他們活動在終年積雪、氣候嚴寒的雪顏山上,沿雪顏湖而居,因此,古老的族群便有了美麗的名字,叫雪顏族。
  
  雪顏族人丁單薄,由於體質特殊,再加上他們比較淡漠少慾,因此生育能力並不強,整個部落幾百年來也不過千人。他們的身形像精靈一樣纖細輕盈,膚色像珍珠一樣潔白無暇,髮色像雪花一樣晶瑩透明,雙眸像紫色的琉璃一樣神秘莫測,嘴唇像花瓣一樣小巧柔嫩。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美人部族。
  
  傳說雪顏族是天上神仙的後裔,乃神仙戀上凡間女子後生育出來的後代,因此他們的體質天生就帶著神奇的力量。他們每個人身體的其中一部分都有奇效,比如有的人頭髮可用來織就世上最堅硬的護體神衣,刀槍不入,而且剪下的頭髮瞬間又能長出來;有的人血液可用來解百毒治百病;有的人眼淚可用來養育奇花異草;有的人嘴唇可用來癒合所有利器造成的傷口,只需由他親吻傷口一下;有的人眼眸具有催眠之效,只要被他盯上一會兒,即可進入最美好的幻境,永遠不想出來……
  
  雪顏族的人生性淡泊,並不想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得到什麼利益和好處,他們只是平靜安寧地生活在雪顏山上,本本份份,安居樂業。不料卻被當權者知道了他們所懷有的神奇力量,心生覬覦,數度招安不成,又害怕他們為別的勢力所得,便起了毀滅之心。數百年來,當權者一直不曾停止對雪顏族的圍捕與殺害,漸漸的,雪顏族人越來越少,直到一百年前,雪顏山上便再也找不到任何雪顏族生存過的痕跡了……





2、故事之前  

  在正文開始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是這樣的,咳咳,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和尚,他……死了。
  
  「不好了,不好了,方丈圓寂了!」一道帶著哭泣與驚慌的稚嫩噪音在少林寺的後殿響起,隨後便出現一個青衣小和尚,踉踉蹌蹌地四處奔走相告,很快便引來數十個僧人,齊齊往方丈的禪房急奔而去。
  
  「你是何時發現方丈圓寂的?」其中一個國字臉的僧人神情嚴肅地問青衣小和尚。
  
  「稟悟明師叔,弟子辰時去給住持送膳食,敲門半晌皆無應答,弟子心想方丈許是仍在打坐,將膳食放在禪房門口便告退了;孰料弟子午時,也就是剛剛經過禪房,發現門外的膳食絲毫未動,這才覺得奇怪,推開禪房一看,方丈他,他竟七竅流血……」說到最後想起方丈的慘狀,竟嗚嗚哭了起來。
  
  只見禪房內,那方丈仍是保持著打坐的姿勢,神情安祥,但七竅皆流出來暗黑的污血,顯然是身中劇毒而亡。那名叫悟明的僧人捏緊雙拳,神情悲憤地對眾僧人宣佈:「方丈今遭奸人所害,少林寺上下須同心合力,查明是何人所為,為方丈討回公道!」
  
  眾僧人齊聲響應。當天下午,少林寺鳴鐘十二下,召告武林少林方丈圓寂之消息。而與此同時,江湖另五大名門正派----崑崙派、空斗門、三絕莊、離塵宮、落梅山紛紛發佈喪訊,一天之內,江湖六大門派掌門俱為人所害,而且被害的手法驚人地相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3:50

3、兮兮出走  

  臭阿爹:
  
  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女兒已經不在谷裡了,因為你說化不算化,你昨天明明答應阿娘不跟我搶栗子糕,今天居然一塊也不給我留。所以,我生氣了!
  
  不守信用的人是烏歸。
  
  不過,為了避免影響你的生育,我決定還是不把你的惡行告訴阿娘,免得你日夜丹心阿娘又讓你去跟二丫睡。當然如果阿娘看到了這風信,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我會順便找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回來當相公,以後你就不是谷裡最率的了!而且谷裡就你一個公的,你要說自己最率,也沒人跟你比。
  
  最後說一句,我把二丫帶走了。它的窩就留給你吧。
  
  兮兮上
  
  怪醫蕭笑生拿著女兒蕭兮兮留下來的這張錯字連篇、勉強可以稱之為信實際上就是隨手撿來的一張破紙寫就的所謂「離家出走宣告書」,無語良久。居然罵自己的老子是烏龜……他要是烏龜,她就是小龜!這個臭丫頭,都十七歲了還這麼不學無術,平時讓她好好讀書吧,她只顧著吃喝玩樂;讓她學武吧,她不是這裡疼便是那裡癢;讓她學醫吧,她只差沒把他那些珍貴藥草給禍害光!現在可好,男女和公母她都分不清,還想憑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獨自一人出去闖江湖,簡直活得不耐煩。
  
  一隻冰肌玉骨雕成般的纖纖素手將還印有一枚鞋印的紙條拈過來看了片刻,轉身即外往走。
  
  「音音娘子,你要去哪兒?」蕭笑生急忙拉住夫人。他的親親娘子、蕭兮兮的娘親大人唯音,雪發、紫眸、冰顏、素身,雖然只是簡單的紫紗衩裙,卻彷彿天外飛仙一般,神聖不可侵犯。若稱她為天下第二美人,斷無人敢稱第一。只不過她常年都唯持著同一個表情,那就是面無表情……
  
  「找兮兒。」唯音簡短地回答丈夫的問題。
  
  「你這樣出去會很危險的。兮兒吃了無顏丸,外表與常人無異,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你不要擔心,先讓大毛跟去保護她吧。」說完,吹了一聲口哨,天邊出現一個小黑點,瞬間撲到二人面前,親暱地圍著唯音繞圈圈。竟是一隻全身漆黑,頭如錐,嘴長約一尺的怪鳥。
  
  「色大毛,不准覬覦我家娘子。」蕭笑生一掌拍開怪鳥企圖往唯音身上靠的色頭,揪住它的長嘴說道:「你的小主人離家出走了,你還有心情在谷裡亂轉?快去找那臭丫頭。」
  
  雖然臭丫頭一點兒也不孝順還經常跟他搶東西吃,但她是親親娘子的心頭肉,她要是出了事,娘子會很傷心的。雖然距離娘子上次落淚已經二十年前了……
  
  名叫大毛的怪鳥掙脫開來,拍拍大如斗篷的雙翅「呱呱」怪叫兩聲,便飛走了。唯音仰頭看著消失在天際的大毛,臉上神色未變,雙眉卻漸攏在一起。蕭笑生輕輕將妻子摟進懷中安慰道:「別擔心,明日我便為你製藥,待十日後改變外貌,我們再去找女兒,可好?這十日她未必能走得太遠的。」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出去受受打擊也好,免得不知道孝順父母、敬老尊賢!
  
  「今天。」唯音拉住丈夫的手道。
  
  「今天?」蕭笑生怪叫一聲,隨後便屈服在夫人沉默的注視下:「好吧,今天就今天。」唉,這死丫頭害死他老子了,要在藥房待三天,吃不到好東西不說,還抱不著香香的娘子……
  
  「那進藥房之前,先給為夫一點甜頭。」蕭笑生裝可愛地涎著笑臉,對著妻子眨眼睛。唯音毫不猶豫地對準他的嘴親了上去,蕭笑生趁機一把抱住夫人往內室走去。
  
  「一點?」唯音有些詫異地揚起臉看丈夫。
  
  「嘿嘿,為夫說的一點,是很大的一點。」蕭笑生腳下毫不遲疑地進了內室,雖然流雲谷目前只剩下他們倆個人類,但他還是意思意思地關上了門。
  
  蕭兮兮和二丫走在出谷的小路上,略黑的精緻小臉上表情木訥,像還未從夢中清醒一般。走著走著,她停下腳步,看向二丫慢吞吞地說道:「二丫,我不想走了,我想睡覺。」為了離家出去,她辰時不到就起來了,平時她一般都睡到午時,那還是在阿娘來叫她的情況下。所以現在睡眠嚴重不足。
  
  名叫二丫的雪豹抬起頭十分無語地看了小主人一眼,在她迷濛的雙眼中找到了某種決心,只好俯下前爪,示意小主人爬上來享用它健壯的美背。蕭兮兮搖搖晃晃地趴到了二丫背上,捏了捏它的耳朵表示鼓勵,下一秒便沉入了夢鄉。苦命的二丫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任勞任怨地負著她繼續前行。
  
  「閣主,到流雲山了,再往前走,就是聚雲縣。」穿著玄色勁裝的精瘦男子向坐在綴滿金色流蘇的絳紅色鸞轎裡的男子匯報著。只見那男子長髮柔順地披散肩頭,面如冠玉,額間一枚雲狀花鈿,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目在眼角處微微上挑,顧盼中流動出光華,濃密的睫毛又捲又翹,於下眼瞼處形成天然的屏障,恍如一把小扇,適時地擋住了偶爾流露的精明。這俊美中透露著妖魅氣息的男子,竟將明紫這樣逼人的顏色穿出了勾魂奪魄的效果。如果現場有女子在,只怕瞬間就要暈倒在他鸞下吧。
  
  那妖魅男子慵懶地「嗯」了一聲,狀似有些百無聊賴地將眼光流往別處。流雲山終日雲霧環繞,從山下望去,此山彷彿佇立在天庭中央,頗有些仙風神韻。玄衣男子揮了揮手,鸞轎又重新移動起來。前前後後共有數十精壯的玄衣男子守在鸞轎周圍,可見這轎中人物來路非同小可。
  
  「小玄玄啊,你叫什麼來著?」轎上攤得有些無聊的閣主開口問道。聲音不經意中又彷彿帶了絲絲調笑的意味,讓人聽了覺得此人一定很愛開玩笑。
  
  「稟閣主,屬下玄風。」玄風正經八百地答道。
  
  「玄雲是……」
  
  「玄雲正是屬下的雙生弟弟。」
  
  「哦,難怪本閣覺得你有些眼熟呢,原來你跟小云云長得一模一樣啊……」某閣主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
  
  玄風無語。他和弟弟做閣主的貼身侍衛三年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幾乎時時都在閣主眼皮底下晃,結果閣主現在還分不清他們兄弟倆誰是誰。
  
  「小風風,那是什麼?」無聊得只差讓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打架玩兒的某閣主看到前面路中間的景象,興奮好像發現了千年寶藏一樣。
  
  「稟閣主,是一人……一豹。」他沒有看錯吧?那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豹?!
  
  「停轎停轎。」紫衣閣主興奮地從鸞轎上躍了下來,饒有興致地走到那雪豹身邊,笑瞇瞇地觀察著豹和豹身上的小人兒。只見這只毫無一根雜毛的純白雪豹身上趴著一個睡得正香的少女,穿著早春二月的柳條般嫩黃的裙紗,一張比尋常女子黑些的面孔竟非常精緻美麗,此刻她正兩手摟著雪豹的脖子,臉偏到一旁沉睡。哎呀哎呀,還流口水哩,真可愛。
  
  二丫頗為不爽地瞪了這本來走路走得好好的現在非要過來湊熱鬧的無聊男子一眼,並帶著警告意味衝他呲了呲牙,低吼了一聲,沒想那人非但不怕,反而更熱切地盯著它研究來研究去。看什麼看,沒見過豹美女嗎?!
  
  它停了下來,全身蓄勢待發地豎起了全身的毛髮,瞇了瞇眼睛,做好保護小主人的準備。結果那人笑意更深,好像很樂意看到它發動攻擊。還沒等它躍出漂亮的一步,身上的小主人就摸索著揪了揪它的耳朵,迷迷糊糊地出聲警告:「臭二丫,不要亂動啦!」它馬上「咿唔」了一聲,變得如同貓兒一般服帖,恭順地回頭舔了舔她的臉,順便幫她抹掉了順流成河的口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4:13

4、溪雲閣主  

  蕭兮兮被那一聲輕笑驚醒,以為阿爹這麼快就追上來了。睜開眼睛,有那麼片刻,她以為她爹突然變年輕了……
  
  「阿爹?」她不確定地詢問,從二丫背上爬了起來,揉揉眼睛。
  
  紫衣男笑瞇瞇的臉有一瞬間僵硬如蠟,但很快就恢復過來,除了玄風,沒有人注意到閣主那一剎那的表情轉換。
  
  她叫他什麼?爹?他看起來有這麼老嗎?他明明才二十出頭,風華正荗哇。
  
  「小風風,銅鏡。」
  
  玄風迅速上鏡子。
  
  左看右看,明明還是個曠古絕今的美男子嘛!這小丫頭肯定是剛剛做夢夢到爹了,不是在叫他。
  
  兮兮揉完眼睛,發了好一會兒怔才看到面前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那個被她誤以為是阿爹的人,看起來很年輕,不過真的長得很神似啊,都長著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妖怪臉,此刻,那妖怪臉正衝她笑得很親切。
  
  秀氣地打了個呵欠,兮兮從二丫背上下來,親了親二丫的鼻頭又摸了摸它的腦袋表示感謝,她默默看向遠方,木然的面孔看不出她的情緒。半晌,她低下頭問二丫:「二丫,咱們中午吃什麼?」
  
  敢情她想了半天原來是在思考這個。
  
  二丫拱了拱她的手,表示它沒有意見,全聽她的。她又目無焦距地看了遠方半晌,才慢吞吞地回身問紫衣男:「你是誰?」
  
  原來她剛剛一直當他們不存在的。
  
  紫衣男眼底精光一閃,這小丫頭怪怪的,倒是好玩兒。勾起魅惑眾生的笑容,他抬起手指輕點著唇,彷彿在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叫什麼名字,隨後終於恍然想起一般說道:「在下斐墨。」
  
  「哦。」蕭兮兮平淡地點點頭,絲毫沒覺得這名字有什麼了不起的。玄風有些奇怪地盯了這個怪異少女一眼,平常江湖上的人一聽溪雲閣主斐墨,尤其是女人,除了尖叫讚歎就是發抖暈倒,幾乎不曾碰見她這樣平靜的反應,彷彿從未聽說過一樣。難道溪雲閣在中原的人氣短短一年間已經降至如此嗎?閣主這一年也確實懶了些,整天窩在北漠哪兒也不去,江湖人士都快淡忘他們了吧?
  
  斐墨唇畔的笑容更深了,顯然小傢伙並不知道他是誰。這樣也好,他本就厭煩了女人們對他盲目的追逐,還給他冠上了「武林三大貴公子之首」的無聊稱號!如今這勞什子為六大掌門查凶報仇的武林聚會他原本是不打算來的,結果小云云打探到了讓他十分感興趣的內容,正好他在北漠也待煩了,出來散散心也不錯。沒想到路上還能碰到這麼個有趣兒的小東西。呵呵。
  
  「請問姑娘芳名?」斐墨風情萬種地問道。
  
  蕭兮兮怪異地瞟了他一眼,什麼方名圓名的,還笑成這樣,跟她阿爹一樣老奸。
  
  「我叫蕭兮兮。」
  
  「笑嘻嘻?」這名字跟人還真有點兒對不上號哇。半天也沒見她笑一個。
  
  「……隨你吧。」她爹從來這樣叫她,都習慣了。
  
  「你們去哪裡吃飯?」互相自我介紹之後,兮兮很快考慮到「食」這一重要的生存問題。
  
  「如果嘻嘻姑娘不嫌棄的話,可與斐某一起上路。前方不遠便是聚雲縣,據說縣上有一家聚賢樓,裡面的小菜應該還不錯。」斐墨見兮兮對他的美貌毫無所覺,改以美食利誘。
  
  兮兮十七年來的涉足之地從來沒有出過流雲山的範圍,自然沒聽說過普天之下還有聚雲縣這個地方,即使它距離流雲山不過二十里。她蹲下來在二丫的腹部掏啊掏的,掏出一枚從阿爹的藥罐裡倒出來的銅錢遞給斐墨:「那我給你錢。」她從書上看到過,無功不受祿,他帶她吃飯,她就要付酬勞的。
  
  斐墨眨了眨鳳目,這丫頭顯然對金錢毫無概念,不過他仍是雲淡風輕地叫玄風收下了這一枚小小的銅錢,並微笑著對兮兮說道:「既然嘻嘻姑娘這麼客氣,那斐某也不好推辭。嘻嘻姑娘此行去往何方?如果順路的話,不妨與斐某同行,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你知道江湖在哪裡嗎?」兮兮一聽他要帶路,正好趁機問個清楚。
  
  「……斐某此行正是前往江湖。」斐墨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玄風一陣眼抽,閣主又在拐人了……
  
  「那我跟你們一起走吧。」蕭兮兮蹲下去跟二丫嘀咕了好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地點點頭。其實她並不喜歡斐墨帶給她的感覺,他跟阿爹應該是同一類人,老奸巨滑,長得又醜。(原諒某兮奇特的審美觀吧……)唉,不過世上像阿娘那樣的美人本來就少,沒辦法強求的。而且他們人又多,書上說要少數服從多數,跟著他們走應該會比較好。
  
  於是木訥呆呆美少女蕭兮兮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溪雲閣的人一起上路了。

  聚雲縣。
  
  斐墨下了鸞轎與兮兮一起步行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兮兮睜大眼睛看著街上來來往往各色的人和林立的鋪子,半天合不攏嘴。好多人哦!原來山下這麼好玩兒,不明白阿爹阿娘為什麼不准她下山。
  
  街上早有人對著她和斐墨指指點點,不過因為懼怕她身邊的雪豹,都紛紛避在遠處。斐墨早已習慣路人的注視,畢竟他的長相的確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而兮兮那粗放的神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路人奇怪的反應。
  
  「那是什麼?」兮兮指著前方不遠處問道,她被小販攤上各色各樣的小面人吸引住了。斐墨揮了揮手,手下馬上去買了兩個小面人交到兮兮手上。兮兮道了謝之後接過,張大嘴就準備咬,斐墨急忙止住:「這個不能吃。」
  
  「為什麼不能吃?」不是用面捏的嗎?
  
  「髒。」斐墨笑著讓屬下又去買了兩根糖葫蘆過來,兮兮看著糖葫蘆紅紅的很可愛,睜著大眼詢問斐墨的意見,見他笑著點了點頭,遂放心地咬下去,竟然發現酸甜酸甜的很是好吃,於是左手拿著面人兒,右手拿著糖葫蘆,逕自吃的不亦樂乎,還不忘遞過去餵給二丫共享。不過二丫嗅了嗅,明顯對這個不感興趣,於是她也樂得自己一個人獨吞。
  
  到了鎮上最大的酒樓聚賢樓,店小二熱情地迎接著這一群看起來非富即貴的人。不過當他看到面前竟然出現了一隻豹子時,馬上就被它嚇得躲到桌子底下瑟瑟發抖,兮兮奇怪地看著小二,看他投向二丫的目光明顯帶著驚恐,身為主人的她馬上為二丫鳴起了不平,於是也蹲到地上,對著小二大聲說道:「二丫很乖的,它從來不咬人。」說完還把二丫的大頭撈過來親了又親以示佐證,店小二看得汗淌了一臉。不過看這麼半天二丫的確一副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便壯著膽子從桌下爬了起來,招呼著他們上樓上雅間了。有這樣兇猛的動物在,他哪裡還敢讓他們坐在一樓大廳啊,客人還不得嚇得全跑光。
  
  點了一桌子菜,兮兮都頗有教養地等斐墨動筷子了才開動,邊吃邊不忘對著上菜的小二連連稱讚:「很好吃。」弄得小二受寵若驚,但懼於二丫在場,還是趕緊上完菜就撒丫子跑了。
  
  兮兮看著斐墨和她兩個人坐一桌,玄風和其他人坐在分座幾桌,還擠得滿滿的,不由得心內感歎不已,看來這個斐墨真的不怎麼招人待見哪,都沒有人願意跟他同桌吃飯。斐墨對兮兮突然投射過來的同情目光有些不解,不過他還是淺笑著給兮兮夾了根雞腿,示意她快吃。兮兮禮尚往來地也給他夾了一筷子……青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4:33

5、獨孤冰冰  

  由於聚雲縣是西北通往江南殷洲麒麟山武林同盟總壇的必經之路,所以聚賢樓最近的生意也格外紅火,前來打尖兒住店的江湖人士一撥兒接一撥兒的。離下一個縣城還有相當的距離,所以溪雲閣的眾人也住了下來,打算第二天再接著趕路。
  
  兮兮被安排住在了天字二號房,與斐墨的天字一號房隔著一道迴廊。洗浴完之後她就趴在床上給二丫撓癢癢外加沒有意義的自言自語,直到玄風過來敲門請她去吃晚飯。對於吃東西這麼美好的事情,她當然不會拒絕啦。招呼二丫走了出去,她發現樓下大廳突然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他們身上都背著刀劍,更有甚者,一手拎著狼牙棒,另一手拿著筷子呼拉呼拉地吃麵,她看得入了迷,進入雅間後直接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繼續研究著樓下形形色色的人。
  
  「在看什麼?」斐墨原本坐在隔壁桌等著她過來,結果她直接無視他的存在衝到了窗邊那一桌,當然他絕對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魅力出了問題,估計這丫頭看到什麼好玩兒的了。優雅地在她對面落坐,看她一眼不眨地盯著樓下,便開口問道。
  
  「好多人,有刀,有劍,還有棍子和棒子。」要打群架嗎?不知道會不會歡迎她參觀。她在山裡只看過動物打群架,場面很壯觀,不知道一群人打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她很想看一下。
  
  「這些人都是從江湖來的,現在要去江湖的總部。」斐墨挑著她感興趣的話題說了起來。這丫頭不知道為什麼對江湖特別感興趣,卻又對其一點概念都沒有。
  
  「真的?」她抽空回過頭做了個吃驚的表情,雖然其實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一樣的呆呆愣愣。
  
  斐墨淺笑著點點頭。
  
  「二丫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一根棍子?」刀和劍看起來有點重,還是棍子比較輕。這樣她也算江湖人士了吧?
  
  「嘻嘻姑娘無須準備武器,溪雲閣自然不會讓你的安全受到威脅。」玄風誤會了她的意思,對她小瞧溪雲閣的能力有些不滿。斐墨偷笑了一下,等著看玄風吃鱉。
  
  「什麼武器?誰要威脅我?」兮兮顯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玄風看她一臉茫然,馬上就明白了二人剛剛純屬雞同鴨講,只好哂哂著說道:「沒,沒什麼。」
  
  兮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繼續看著樓下去了。
  
  「閣主,雲護衛傳來密函。」一個手下走過來在斐墨耳旁輕聲報告著。
  
  斐墨挑挑眉,伸出手接了密封得相當完好的小卷條緩緩展開看著。兮兮對他們閣內事務一點興趣也沒有,自顧自地看樓下看得不亦樂乎。
  
  一道純白的身影映入了她的視線。那人身形修長,一身白衣勝雪,手握一把烏金短劍,肩上居然也背了一把同樣式的長劍,他的臉彷彿用最好的玉石雕刻而成,年輕英俊稜角分明,表情冰冷卻並不倨傲,嘴角抿直眼神堅定,顯示了他有著果斷的個性和堅毅的品格,他一走進來就吸引了大廳內的所有目光,包括樓上的兮兮。
  
  從他的身影進入她的眼簾,她就一眼不眨地盯著他,捨不得轉開視線片刻。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冰冷的人,每個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退開一些距離讓他通過,但他又沒有一絲唯我獨尊的意思,冷淡而不著痕跡地避開旁人,往樓梯行去。直到那人走到拐角樓梯處,上了樓進入雅間對面的房間,她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碗裡的飯菜,有些魂不守舍。
  
  斐墨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不喜歡吃雞腿?」昨天她明明吃了兩大根啊。
  
  兮兮用筷子戳起碗裡的雞腿用力咬了一口道:「喜歡。」
  
  斐墨笑笑繼續看著手裡的密函。
  
  兮兮一吃完就借口困了要補眠迅速衝回房間,一回房就趴到窗稜上左右張望,直到望見隔壁窗前果然出現了一道白色身影,這才放下心來,坐在窗前的椅上一邊伸長脖子往隔壁探,一邊撫著二丫柔軟的毛說道:「二丫,你看見沒?剛才那個穿白衣服的人竟然住在我隔壁樓哦,我果然沒有看錯。」
  
  二丫「啊唔」了一聲表示它在聽。
  
  「那個人長得好好看,跟阿娘很像。」
  
  二丫「唔唔」了一聲表示懷疑,女主人怎麼可能跟一個男人很像?!她那麼美,沒一個女人能比得上,當然小主人長大了也許會像她,但是男人是不可能望其項背滴!
  
  「嗯,你說,我找他當相公怎麼樣?」兮兮覺得這是個非常好的主意。
  
  二丫的毛馬上豎了起來,趕緊舔舔她的手掌心,希望讓她冷靜。她搔搔臉,點點頭贊同二丫的意見:「好吧,等我認識了他再說。」
  
  夜慕降臨,酒樓依然高朋滿座,江湖漢子豪爽的拼酒聲不絕於耳,兮兮趴在窗前一直渴望再度見到白衣男子的身影,可惜他的窗前卻一直沒有動靜,燈也是黑的。她偷偷出去晃了兩圈也沒在大廳找到人,只能回房繼續趴在窗前癡癡地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喧鬧漸漸停歇,酒樓的住客們都歇下了,隔壁窗前終於亮起了燈,有個人影左右走動,兮兮馬上點燃了熱情,脖子伸得老長,歪著頭一眨不眨地觀察著隔壁。
  
  獨孤岸將長短劍解下放到窗前的桌子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色。他剛剛出去探了一下,聚雲縣目前的武林人士多為六大門派的旁支,也不乏一些典型湊熱鬧,希望借此次追查事件一舉成名或渾水摸魚的小門小派,但都不至於對整個武林造成什麼大的動盪。倒是一向亦正亦邪的溪雲閣竟然也這麼積極響應黎盟主的號召,閣主斐墨一向做事隨心所欲,基本上對江湖事務沒太大興趣,這次的態度反倒讓人玩味。
  
  此外,他還發現一股神秘的勢力也潛伏在聚雲縣,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但是一個小小的縣城突然多了數百個小攤販,雖然在外人看來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但他卻多留意了一下,發現原本很多需要靠手藝活兒來生存的小攤販竟然雙手都十分白淨修長,很像女人的手,但他們的面容身形又確確實實是男人。他猜,他們不是易了容,就是擁有某種神秘身份的組織。
  
  而且來聚雲縣的目的絕對不簡單。
  
  獨孤岸冷冷地看向隔壁的窗戶,這裡有道視線火辣辣地粘在他身上很久了,明目張膽,而且毫不掩視。之前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在意,現在這道目光竟然越來越炙熱,簡直已經構成了騷擾!他利眼射過去,發現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比他小好幾歲的少女,趴在窗台上探出半個身子,眼睛正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他心內微微一怔,但表面上卻不動身色地把身體往後退了退。雖然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難看,一路從縹緲峰行來,也有很多女子對他投注類似的目光,但他無意於年少時涉足男女情事,而且他本身的冰冷氣息也足以讓那些女子退避三舍,只敢遠觀。以為這樣便阻斷了那少女的目光,沒想到卻忽然聽到一聲驚呼,他閃身到窗前一看,那少女竟從窗台上爬了出來,此刻正搖搖欲墜地往他的窗台處攀爬。
  
  這女子不要命了嗎?兩棟房子之間的間距雖然不大,但對短手短腳的她來說還是頗有些困難的,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掉下去。
  
  果然還沒爬幾寸,只見她腳底一滑,整個人往樓下摔了下去,獨孤岸身形一閃,接住了她,躍到了樓上,將小丫頭放進她自己的房間,赫然發現窗台處冒出一顆神情焦急的……豹頭。
  
  這丫頭的寵物還真是與眾不同,居然有這麼人化的表情。
  
  轉身準備躍回自己的房間,不料卻被人拉住了衣袖,他回過頭冷淡地看向這大膽女子,她剛剛九死一生,此刻臉上竟無一絲懼意,反而一臉平靜地用期待的語氣開口說了一句話:「你做我的相公好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4:53

6、大毛追到  

  你做我的相公好不好?
  
  沒見過這麼不知羞的女子,獨孤岸一時有些怔愣,看著少女蜜色的稚嫩臉龐上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其實小岸岸想多了,她就是個面癱,啥時候都嚴肅……),他淡淡地抽回自己的衣角,閃身回了房間,並關上了窗,徒留兮兮在窗前看著他緊閉的窗門發呆。
  
  「二丫,他這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兮兮回頭問二丫。
  
  二丫沉默地看著小主人,無言以對。這麼明顯的拒絕,它是只豹都明白了,小主人居然不懂……
  
  「他應該是不好意思吧……」兮兮自顧自地下了結論,然後蹦跳著招呼二丫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玄風來叫兮兮上路的時候,兮兮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她要留下來跟相公在一起。玄風納悶這怪丫頭怎麼一晚上又冒出個相公來,但還是把她的意思匯報給了斐墨。
  
  斐墨自然也不明白她從哪裡找來個相公,準備來問問她,結果發現她領著二丫跟著一個白衣男子出了酒樓。他隱隱有些不高興起來,這鬼丫頭一點義氣都沒有,怎麼這麼喜新厭舊……
  
  「相公,你要去哪裡?」兮兮跟在獨孤岸後面小跑步地前進,努力追趕著他的腳步。獨孤岸本來以為昨天不理她她就會死心了,沒想到她今天居然直呼他為相公,還死皮賴臉地從一大早跟著他跟到現在。
  
  不帶這麼強迫中獎的!
  
  厭惡地看了眼身後的嫩黃影子,他使出輕功,幾個騰躍後便失了蹤影。
  
  兮兮看著絕塵而去的獨孤岸,蹲下身子問二丫:「二丫,相公為什麼要跑這麼快?」語氣裡滿是苦惱。
  
  二丫一臉茫然。
  
  「你可以追上他不?」兮兮期待地看著二丫,二丫沒被阿爹抱回來前追兔子追得很勇猛的,雖然現在好吃好喝的長了很多肉,但應該還能達到那個速度吧。
  
  二丫變得一臉驚恐。它已經很久沒有長跑過了。
  
  兮兮鄙視二丫:「哪,平時叫你多動一動,你總是睡覺,現在知道了吧?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非!」
  
  「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吧?」換玄風鄙視她了。
  
  「……哦。」兮兮淡定地接受了玄風的指教,看到迎面走來的斐墨一臉委屈地注視著自己,不由有些奇怪,他幹嗎這副表情?
  
  「你被蟲子咬了嗎?」兮兮關心地上前問道。昨天晚上她就被虱子咬了好幾口,身上癢癢的起了好幾個小紅包,正準備把虱子捉了吊到床頭,結果二丫一掌把它拍得好扁好扁。
  
  「蟲子沒有咬我,但是兮兮你太沒有義氣了。」斐墨佯裝生氣地指責她。
  
  兮兮睜大眼睛看著伸到鼻頭的修長食指,上面還箍著一個翠玉的戒指,她盯著回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到底哪裡對不起斐墨了,但是看他又一副確有其事的篤定表情,只好開口道歉:「對不起。不過你能告訴我,我怎麼對不起你了嗎?」說出來她好改嘛。
  
  「你意圖丟下我不管,去追野男人。」
  
  「誰是野男人?」她沒有啊。
  
  「剛才那個穿白衣服的。」
  
  「他不是野男人,是我相公。」
  
  「你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相公怎麼沒跟我說啊?」真是,對朋友太不友好了。應該極早匯報,他好想辦法把那人支走!
  
  咦,他這是什麼心態。
  
  「相公是我昨天晚上認的。我決定了,就找他來當相公,這樣阿爹就不會再得意了。」兮兮握緊了雙拳,邊說邊點頭以表示她很認真地決定了這件事。
  
  「……昨天晚上……認的?!」斐墨無語了。
  
  斐墨決定留下來看看小呆丫頭想幹嗎。小丫頭之前開口江湖閉口江湖,現在開口相公閉口相公,讓他心裡很不舒服。這種感覺,就像原本屬於自己的玩具寵物現在自動跑到別人家去了一樣,憋屈又不爽。
  
  本來他來江南就沒有什麼正經事兒,名義上響應武林盟主的號召一起追兇,實際上就是遊山玩水吃喝玩樂,所以在聚雲縣多待兩天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
  
  而兮兮則是很高興地發現白天出去的獨孤岸晚上又回來了。而且還是住在她隔壁。她愉快地趴在窗前,沖窗前站定的白影子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還熱情地叫道:「相公!」
  
  得到的回應是「啪」地一聲關上的窗門。
  
  夜間下起了傾盆大雨,兮兮撐著下巴透過如簾的雨幕,哀怨地看著隔壁的窗。她剛剛去敲他的房門,他一開門發現是她,馬上就把門關得死緊,再也不肯打開。遲頓如她,也發覺到了她心目中的相公並不怎麼喜歡見到她。
  
  「怎麼辦二丫?相公好像不喜歡我。」她努力地想做出個苦瓜臉,無奈臉上表情年久失修,早已不聽使喚了,無論怎麼看,都還是一副寡淡的樣子。
  
  「啊唔。」二丫伸出鼻頭拱了拱她的腿,貼心地安慰著小主人。
  
  「阿娘說她當年問阿爹願不願意當她的相公時,阿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啊。相公為什麼不答應?」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無顏丸,跟她阿娘差好遠。
  
  「啊唔。」二丫突然全身的毛豎了起來,它警惕地盯著窗外,嘴裡不斷發出低狺。
  
  「怎麼了二丫?」兮兮蹲下來順了順二丫的毛,二丫擋到她身前,凶狠地盯著夜幕。不一會兒,一個黑點從遠方急速射來,像一隻離弦的箭一般衝破雨簾,快要到達兮兮窗前時,二丫一躍而起,狠狠咬了過去。
  
  「呱……」黑影迅速閃開,撲撲被雨水淋濕的翅膀,不滿地沖二丫扇了幾翅膀水,惹起二丫更加憤怒的低吼。
  
  「大毛,你怎麼出谷了?」兮兮這才看清來客是自家阿爹用未盡草餵養大的怪鳥。她記得三年前大毛還是一隻潔白無暇又可愛的小鷺,結果被阿爹拐回來之後,天天餵它吃他那些奇怪的草,結果毛越變越黑不說,嘴也越變越長,現在烏鴉不像烏鴉,鷺鷥不像鷺鷥,變成一隻又肥又壯的畸形怪鳥。
  
  「呱呱」,大毛停下跟二丫的互搏,興奮地沖小主人撲騰著巨翅。它終於找到小主人了,呱。
  
  「是阿娘讓你來找我的嗎?」阿爹才不會那麼好心。
  
  「唔呱。」大毛再度拍拍翅膀,否認道。
  
  「阿爹?」兮兮訝異了,不過大毛的叫聲在夜空中顯得有些刺耳,她便讓它飛進了房間裡,然後關上窗,找了塊桌布給大毛擦身。
  
  「好啦二丫,不准跟大毛吵架哦。」一臉兇惡表情的二丫聽到小主人的吩咐,不甘地低吼了幾聲,在聽到大毛得意的呱呱聲時差點沒忍住又撲上去,結果兮兮一塊抹布扔過來,它本能地叼住然後放回了原處。嗚嗚,它當保姆好多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5:16

7、聚雲生變  

  夜半,荒郊,小路。
  
  月亮透過濃密的雲彩邊緣,向地面撒出一絲絲慘白的光線,一列影子在地上緩慢的移動著。仔細一看,像是一群人,但是看起來又十分詭異。說詭異,是因為這群人的行動異常一致,一致到彷彿是同一個人,他們上身僵直,卻一步步很有節奏地往前移動,看他們行走的力道,每一步都踩得相當生硬,似乎沒有常人平時行路時,那種輕快、有彈性的步伐,再看看這群人的面孔,無端讓人心生幾分涼意!
  
  他們臉色蒼白,臉上的表情非常呆滯,雙目無神,嘴唇半張,彷彿心智已失,機械而有序往深山內行進。到了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前,隊伍稍稍停頓,但很快又魚貫進入洞內。從外望進去,洞裡幽深陰暗,散發著陰森而猙獰的氣息,但是這群人都毫不畏懼,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漸漸任由黑暗淹沒了他們的身影。
  
  獨孤岸明顯地覺察到了不對勁。
  
  這幾天在聚雲縣停留的門派越來越多,很多頭兩天還精神奕奕的人,一夜之間變得萎靡不振,面色蒼白,雙目深陷,而且身形也消瘦了很多,像是突然被搾乾了精力一般,頹廢無力。他們卻好似沒有察覺到自身的變化一樣,機械而木然地吃飯,行走,上樓,下樓。但是漸漸的,一些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在聚賢樓,甚至聚雲縣城。
  
  獨孤岸站在聚賢樓的二樓,居高臨下地觀察著這些好像木偶一樣的人,越看越覺得有問題,心裡的迷團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相公,你在幹什麼?」兮兮像個小跟屁蟲一樣,看到獨孤岸站在不遠處,像個小偷一樣賊兮兮地貓了過來,還不讓大毛二丫跟過來,以免目標太大,又被獨孤岸發現。到了他身後,她突然出聲,意圖嚇他一嚇,可惜只換來冷眼兩枚。
  
  切,相公真是太沒有幽默感了。
  
  「不要叫我相公。」獨孤岸冷淡地出聲警告。他這幾天懶得糾正她,實在是因為他還要辦正事,懶得跟她計較。
  
  「為什麼?」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把臭阿爹比下去的人咩。
  
  「你我素不相識,也未成親,不可胡亂稱呼。」獨孤岸說完,就下了樓。兮兮一步不離地跟在後面拋出一大堆問題:「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叫蕭兮兮,這樣我們就算認識了吧?然後我們是不是就能成親了?然後我就可以叫你相公了?那你到時候要跟我回谷裡哦……」嘰哩呱啦,喋喋不休。
  
  獨孤岸忍無可忍地回過身,冷厲低喝道:「閉嘴!」
  
  兮兮聽話地閉上了嘴,期待地看著獨孤岸,希望下一刻能從他嘴裡冒出她想聽到的話語。
  
  「我們不會成親,不准再叫我相公,不准再跟著我,否則……」獨孤岸隨手從桌上拿了個茶杯放在手心用力一握,茶杯無聲地碎成粉末,從他掌心淅瀝而下,他看都不看地扔了錠碎銀子到不遠處傻眼的店小二懷裡,並滿意地看到兮兮睜得溜兒圓的眼睛和嚇得呆滯的表情,輕哼一聲,準備離場,卻聽到這厚顏女子用極度崇拜的聲音說了一句:「相公,你力氣好大哦!」
  
  他一向冷靜的面容開始龜裂,額際的青筋抽了兩抽,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不想在這無聊女子身上浪費時間,得去查查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一件比較讓他在意的事情,之前街上那些奇怪的小販也不見了,一夜之間撤得乾乾淨淨,找不到一絲存在過的痕跡。而聚雲縣的百姓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變化,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不是很怪異嗎?
  
  整個聚雲縣,好像都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陰影之下,潛移默化一般,發生著種種改變。
  
  「不要跟著我。」他丟下一句,飛身而出。
  
  「你還沒有告訴我名字呢?!」兮兮在後面大叫,引來了小二奇怪的一瞥,但大廳裡的其他人,好像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逕自活在自己的木偶世界,一板一眼地做著該做的事情。
  
  斐墨站在房門前,微微瞇了瞇如上弦月般的單鳳眼,嘴角漸漸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他輕輕招了招手,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斐墨輕聲細語了幾句,那身影點頭應承後,又是一瞬,便無影無蹤了。
  
  竟是個絕頂高手。
  
  兮兮百無聊賴地帶著二丫和大毛在街上閒逛,聚賢樓的房間畢竟空間有限,不適合這兩隻巨型動物待太長時間。大毛對街上的熱鬧很感興趣,放棄了在天上飛行,而選擇了直立行走。
  
  聚雲縣城的百姓好不容易習慣了時不時出來溜溜的雪豹,這會兒又竟出現一隻怪異的巨型烏鴉,一些豆丁小娃兒看了二丫還敢睜著懵懂的眼睛,吸著手指頭在不遠處圍觀,一看到大毛,直接哇地一聲撲到自家娘親懷裡大哭,邊哭邊嚷:「哇,有怪鳥要吃我……」
  
  於是兮兮一臉嚴肅地沿途不停解釋大毛其實與二丫一樣和藹可親,雖然它明顯比二丫丑很多……大毛委屈得一個勁兒地「呱呱」著,可惜它的語言人們聽不懂,反而更增加了路人對它的恐懼感,紛紛躲避,更有甚者,試圖拿瓜果攻擊它。兮兮只好帶著它們出了城,城外都是田園荒郊,人相對城裡少一些,大毛和二丫也能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大毛,不要哭啦,他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鳥兒嘛,當然會害怕啦。阿娘不是說過嗎?山下的人膽子都很小的。」兮兮看大毛的情緒低落,便開口安慰道。大毛一路上一直委屈地呱呱低叫,二丫在一旁呲牙咧嘴興災樂禍了半天,它現在深深地體會到了美貌的重要性!
  
  「唔呱,唔呱呱。」大毛伸直翅膀,表示自己也是很漂亮的。
  
  兮兮抱著它親了親,又摸摸它的頭:「好啦好啦,誰說你不好看的?我就覺得你很可愛,別的鳥兒都比不上你。」
  
  大毛這才高興起來,拍拍翅膀又呱呱了兩聲。
  
  不知不覺走到一脈山林深處,林間除了啾啾鳥鳴,就只有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音,兮兮四處望了望,挑中了一棵長得很高的紅杉木爬了上去,坐在上面可以眺望遠處更開闊的風景。
  
  「大毛,二丫,上來呀。」她爬到一根粗壯的枝丫上坐定,一雙細腿兒甩呀甩的,涼風吹得她的烏髮調皮地打著旋兒,她愉快地招手讓它們也上來一起玩兒。
  
  大毛展翅飛上枝頭,二丫一躍而上,蹭蹭幾下就爬到她身邊來,還小心翼翼地用尾巴把她的身子捲入懷裡,免得她一時興奮過度掉了下去。
  
  兮兮伸了個懶腰,閒閒地靠在二丫柔軟的腹背,大眼兒無意識地四處張望。嗯,左前方的半山腰紅艷艷的一片,開滿了花兒,好好看;右前方的小路上有兩隻松鼠跳來跳去,好像在撿松果;正前方有一個人貓著腰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咦,那人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5:37

8、聚雲山  

  那不是聚賢樓熱情和氣的店小二嗎?他剛剛明明還在客棧啊,怎麼現在跑到山裡來了?
  
  那店小二進了洞裡半天都沒出來,兮兮不由有些擔心他是否遇到了危險,因為山洞裡經常棲息著一些猛獸如獅子老虎之類的。雖然不知道他進去幹什麼,但是他一個人,又長得矮小瘦弱,萬一真的碰上野獸,肯定會遭殃。她在書上學過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者,雖然她不知道浮者是什麼,但肯定是個很偉大的東西!
  
  「大毛,你先過去看看小二哥哥怎麼樣了,我馬上過來。」兮兮對大毛吩咐道。大毛呱了一聲,飛過去查看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從樹上下來,就看到店小二出來了,他換了一身青色的衣服,戴上了一頂青色小帽,看起來跟旁邊的灌木叢差不多顏色,所以站在其中不是很容易被發現。但更奇怪的是,他還扛了一個紅裳大漢出來,那個大漢身長近八尺,身形魁梧,比他粗壯了近一倍,他竟扛著箭步如飛,好像扛著一袋棉花一般輕鬆。
  
  兮兮對那紅裳大漢很有印象,因為整個聚賢樓的住客就只有那大漢一個人穿著鮮艷的大紅衣裳,當時他的同伴還笑他打扮得像個新郎官一樣惹眼,他也不以為意。前兩天這大漢還在聚賢樓的大廳裡跟一眾人賭錢,那時他輸了,還很豪爽地喝掉一大罈子酒。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像個死人一樣被店小二扛了出來,扔進了灌木叢後的一個巨大的深坑裡。
  
  店小二把紅裳大漢扔進坑裡之後,轉身又進去扛了一個人出來,前前後後兩刻鐘的時間裡,他竟扛了二三十人,也都扔進了那巨坑裡面。有的人兮兮有印象,有的人兮兮從未見過,竟全是一動不動地,任由那小二擺佈。
  
  兮兮坐在枝丫上看傻了眼。這店小二,他想幹嗎?二丫低狺了一聲,生為動物,它自然比小主人更敏感地察覺到了危險,所以它緊緊地把兮兮卷在懷中,以免她弄出大的聲響,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它一動不動在緊盯著店小二的動作,注意力高度集中。
  
  店小二謹慎地四處望了望,沒有發現什麼可疑情況。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栗色的瓷瓶,打開蓋子往巨坑裡撒了一些藥粉,即刻,那坑裡便冒出絲絲青煙,並伴有嘶嘶的響聲和濃烈刺鼻的焦臭,好像什麼東西被瞬間腐蝕了一般。
  
  兮兮用力地摀住了口鼻。她完全不明白店小二在做什麼,卻下意識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一刻左右,坑裡不再有煙冒出,店小二冷冷一笑,將瓶子又塞回懷中,踢了些土進坑裡,就下山去了。
  
  兮兮在樹上坐了很久才從震驚和莫名的恐懼中回過神,大毛從剛才飛走到現在還沒回,她從樹上下來後,壯著膽子,摟著二丫的脖子,蹲行到了店小二進出的那個神秘洞口。伸頭往裡探了探,黑黑的,曲折深黯,她顫了顫,不敢進去,便又走到巨坑前往裡看了看,坑的周圍還瀰漫著不明顯的腐臭味,但坑裡除了土的顏色變得更深以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數十個健壯的人,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內,被腐蝕得一絲痕跡都沒有。
  
  兮兮站在坑前無法動彈,她單純的小腦袋瓜裡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她無法理解店小二的作為,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二丫用牙齒咬住她的裙邊,扯了扯她,兮兮呆呆地看向二丫,木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她的眼睛,洩露出了她的驚慌。
  
  「呱」,大毛從洞裡飛了出來,嘴裡還叼著一個東西。兮兮接過來一看,是一枚鴿子蛋大小的朱果。這種果子她在阿爹的藥房裡見過,阿爹對她三令五申這個果子不能吃,說有奇毒,而且只長在南彊。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客棧,她驚異地發現店小二還是一如既往地忙裡忙外,也還是跟平常一樣的灰色粗布衫和灰色小氈帽的打扮,他熱情地招呼著客人,好像根本就沒有進過山一樣。
  
  兮兮不禁糊塗了,難道她看錯了嗎?那個人其實不是店小二?
  
  店小二看兮兮呆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笑得一臉燦爛地迎了上來:「蕭姑娘,你回來了?剛剛斐公子找你好幾遍了,可能有什麼急事兒,你快看看去吧。」言語間沒有一絲異常,好像他和山裡的那個店小二完全是兩個人一樣。
  
  兮兮動了動嘴唇,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點點頭,沉默地上樓找斐墨去了。店小二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又開始幹他的活兒去了。反正兮兮在他眼中從來都是一副木頭娃娃的樣子,就算她今天更加不苟言笑,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嘻嘻,你去哪兒了?」斐墨看到兮兮回來了,走過來輕聲問道。他細心地發現兮兮有些不對勁,平日裡她雖然傻呆呆的,但是眼睛裡閃動著快活的光芒,今天她的眼睛裡灰濛濛的,像被烏雲覆蓋了一樣。
  
  兮兮怔怔地看著斐墨,像是完全沒聽到他說什麼一樣。斐墨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燙,反而有些涼涼的,他拉了她坐下:「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什麼心事?說給墨哥哥聽聽。」自從他聽說她自己找了個相公人選之後,就強烈要求她這樣叫他。
  
  兮兮抿著唇,無神地看著斐墨的明紫錦袍,不知道從何說起。看著斐墨那張酷似阿爹的臉,她喃喃低語了一句:「我想睡覺……」
  
  斐墨的鳳眼輕輕佻動,他的唇角泛起漂亮的笑紋,開口說道:「那你好好睡一覺,要是肚子餓了就叫小二給你送些東西吃。」
  
  兮兮聽到小二兩個字的時候身形明顯地抖了抖,斐墨自然沒有放過這個小細節。她沉默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卻半天都睡不著,腦袋裡全是店小二拿著瓶子往坑裡撒藥粉的場景,還有他那張陰沉笑著的臉。
  
  斐墨在兮兮走後又招了暗侍玄雲出來,問道:「查到什麼情況?」
  
  「回閣主,聚雲縣確實有一股神秘力量隱在暗處,之前多出來的小攤販現在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尋常百姓的一些小生意。此外,城外二里的聚雲山有些異常,屬下懷疑各門派失蹤的人可能跟聚雲山有關係。對了,兮兮姑娘今天去過聚雲山,屬下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也從山裡出來。」玄雲詳細地匯報著自己查看到的消息。
  
  「她去了山裡?」斐墨沉吟著,然後對玄雲說道:「小雲子,你再去探探聚雲山的虛實,看是什麼東西躲在深山裡面裝神弄鬼!」
  
  「是。」玄雲應聲而去。
  
  翻來覆去都無法平靜,兮兮揉了揉一團亂麻的腦袋,挺身坐了起來。歪著腦袋看到二丫和大毛都投來擔心的目光,她從床上跳下來,抱住它們倆的頭蹭了又蹭:「你們不要擔心我,有你們在,我不怕。」以前她有任何危險,阿娘和大毛二丫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解救她,二丫那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團,都很勇猛地敢衝上去咬巨蟒。雖然阿娘不在她身邊,但有兩個好朋友在,她就很安心。
  
  「不想了,走,我們去看看相公回來了沒有。」跑到窗前看看,隔壁的窗是開著的,她趕緊把身子探出窗外,半掛在窗台沖隔壁叫了兩聲:「相公,相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6:00

9、夜探幽山  

  聽著外面又傳來這幾天被迫熟悉的叫喊,獨孤岸充耳不聞,坐在桌旁倒了茶細細品著,腦袋裡還在整理這兩天查出來的線索。手頭上的線索並不多,而事情卻越來越複雜。青紅幫至少失蹤了七人,蒼山派算是武林中規模較大的門派了,竟失蹤了十數好手,看來此次父親派他出縹緲峰來協助舅舅,任務很艱巨。
  
  正想著,突然發現窗前冒出一顆小腦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某個不知羞的丫頭手腳利落地從窗口爬了進來,坐在窗前的矮桌上,一臉無辜地瞅著他。
  
  對於這種不請自來的傢伙,他自然不會給予什麼好臉色,雖然他冰冷的臉上也很少出現其他表情。只是他不由得好奇,她到底是怎麼從她那棟樓過來的。
  
  「你是怎麼過來的?」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問道。
  
  兮兮一看獨孤岸肯理她了,急忙從桌上跳下來,巴巴地跑到他面前坐下,語氣興奮地指手劃腳一番:「我家二丫很厲害哦,它的身子這麼長這麼長,可以從我的窗戶連到你的窗戶。」
  
  他算是明白了,敢情她是踏著那只豹的身體過來的。能物盡其用到這種地步,他不佩服她都不行。
  
  「相公。」兮兮叫了他一聲。
  
  「我叫獨孤岸,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別讓我再聽到你那樣叫我。」他極其嚴厲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常年面對母親那張冰顏的兮兮根本毫不懼怕,但她還是聽話地叫了他一聲:「小岸……」
  
  他的額際再度抽搐。
  
  「我比你大,不要叫我小岸!」
  
  「岸岸!」她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
  
  「也不准叫我岸岸。」
  
  「阿岸!」
  
  「叫我獨孤岸!」他忍無可忍地拍案而起。赫然發現他一向冷靜的性子一碰到這丫頭就變得像乾燥的木柴一樣極易點燃。
  
  「直接叫名字好不親切的,阿娘都管阿爹叫笑笑呀!」何況她家臭阿爹從來都是「音音」「嘻嘻」地亂叫,說這樣才算一家人。她也想跟他做一家人啊,幹嗎那麼見外。
  
  「……」獨孤岸直接放棄了與她爭辯。起身,拿起劍外往走去。
  
  既然她這麼喜歡這個房間,就讓給她好了。
  
  「阿岸……」兮兮趕緊快步跟上來,輕輕扯住他的寬袖。其實,她的心裡恐懼並未全部散去,但是看到他,就會覺得很安心。
  
  「有什麼事?」這丫頭頭幾天天天風生水起地到處晃,今天居然現在還留在客棧裡。
  
  「我……我看到了一些東西……有點害怕。」兮兮想也不想地就將自己的心情告訴給了他。
  
  「看到什麼了?」雖然他不待見她的厚臉皮,但她畢竟還是個一派天真,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
  
  「我看到紅衣大叔……他死了,被……被人給化了。」她揪緊他的衣袖,心有餘悸地說道。
  
  紅衣大叔?青紅幫的二當家?!他昨天就不見人影了!
  
  「你在哪兒看到他的?把情況說詳細點。」他將房門關上,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看著兮兮有些驚懼的眼神,思忖著她看到的可能是極為重要的線索。
  
  兮兮抿了抿唇,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把她在後山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全部告訴給了獨孤岸。
  
  「你確定你看到的人是店小二?」
  
  兮兮茫然地看著他,半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敢肯定。小二哥哥人很好,他應該不會那麼壞……」說得自己也無法確定。她看到的的確是店小二的臉,但是,那個人跟店小二平時的形象差太多了。
  
  「我知道了。」獨孤岸點點頭,看她圓眼大睜的樣子,他又說道:「你暫時先不要表現出異樣,要鎮定。也不要去後山玩兒,以免遇到危險。你說的山洞在哪裡?」
  
  「大毛可以帶你去。」兮兮對自家大毛的識路能力亂驕傲一把的。
  
  「大毛?」獨孤岸對出現的新名字有些不太適應。她家的名字……都很獨特。
  
  「大毛是我養的鳥兒,它很會認路,還會保護我!」兮兮說完,對窗外叫了聲「大毛」,獨孤岸就見一隻黑色的怪鳥飛了進來,親暱地偎在兮兮身旁,如錐的鳥頭還往她身上蹭個不停。
  
  「……好吧,那就讓它帶路吧。」獨孤岸暗暗決定今晚夜探聚雲山。兮兮由溪雲閣保護著,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那個店小二甚至整個聚賢樓,勢必得查一查了。
  
  「阿岸,我想跟你一起去。」兮兮想跟他在一起。
  
  「太危險,不行。」獨孤岸一票否決。兮兮嘟了嘟嘴,委屈地瞅著他……
  
  獨孤岸看著她,目光雖然依舊冰冷,卻也有著堅持與關心。他居然從這張面無表情的小臉上讀懂了她的渴望。但是他不能滿足她的願望,他不想到時候還得分神顧著她的安危。
  
  「聽話。」看她一動不動地僵著,他不由又說了一句。她聽了馬上咧了咧嘴,雖然配在她那張表情清淡的臉上,實在無法稱之為笑容。
  
  「嗯。」兮兮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她會好好聽話。她摸摸大毛的錐子頭,細細叮嚀:「大毛,你要好好給阿岸帶路哦,也要好好保護他!」
  
  而獨孤岸早已放棄修改她對自己的稱呼,反正阿岸再怎麼說也比前幾個要強得多!
  
  而與此同時,斐墨也著手開始調查店小二和聚賢樓。
  
  是夜,獨孤岸拿起長短雙劍,由大毛帶路潛往聚雲山。依然是慘白的月光,再加上大毛這只漆黑的巨鳥在低空飛行,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
  
  無聲無息地快速飛進了一段路,月光漸漸變得暗沉,樹木變得濃密起來。前方的道路被一層霧氣環繞,有些模糊不清。大毛稍稍增加了飛行的高度。
  
  「呱」,大毛低叫一聲,表示前面有情況。
  
  獨孤岸躍到近旁的一棵大樹上查看,前方果然有動靜。前方十丈遠左右,一群人排成一列,僵硬而有序地在林中行走。
  
  他瞇了瞇眼,林中雖然有霧,但因常年習武,他的視力自然要好過常人數倍,可以很清晰地認出,這些人竟然都是住宿在聚賢樓的各大幫派!
  
  他們彷彿迷失了心智一般,動作非常整齊,卻很生硬,呆滯而機械地移動著,除了節奏固定的腳步聲,竟沒有一人說話,彷彿連呼吸都沒有。
  
  獨孤岸凝了凝神,縱身跟在了他們身後。大毛也拍拍翅膀,飛入了高空,繼續跟隨著他們的身影。
  
  他悄悄地落在了隊伍最後面的一個人身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發現竟是蒼山派的掌門羅金洪,他的洪拳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次的,竟然也似為人所控制,無知無覺地在這山野行走。
  
  跟在他們身後,他隨著眾人進入了隱匿在一處灌木叢後的神秘山洞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6:26

10、獨孤一家  

  斐墨坐在二樓雅間,淺笑看著樓下忙碌不已的店小二,還有不停撥著算盤的掌櫃,鳳眼流光婉轉,雙手環抱於胸,左手在右手臂上悠閒地打著拍子,好像正在聽小曲兒一般。
  
  兮兮走出房間,一眼看到斐墨立於迴廊中庭,急忙跑了過來,叫了聲:「斐墨。」
  
  「小嘻嘻啊,你對墨哥哥還是這麼見外,墨哥哥好傷心。」斐墨抬手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淚滴。
  
  兮兮只好不情不願地叫道:「墨哥哥。」
  
  斐墨馬上高興起來:「什麼事啊小嘻嘻?」
  
  「你可不可以去幫阿岸?」她滿是期許地直視斐墨盈滿笑容的雙瞳。
  
  雖然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斐墨看起來跟阿爹一樣老奸,可一路上他都對她很好,比阿爹對她親切多了,所以在她心中,斐墨也確實像個哥哥一樣了。
  
  她覺得現在可以依靠哥哥一下,嘿嘿。
  
  「阿岸?」
  
  「就是相公啊,不過他不要我叫他相公,要叫他阿岸。」如果獨孤岸在場,聽到她這樣說,估計會吐血。他根本一點也不願意被叫成「阿岸」。
  
  斐墨挑了挑漂亮的劍眉。他當是誰,原來是野男人。
  
  「幫他什麼?」
  
  「阿岸到城外的山上去了,那裡有一個很恐怖的山洞,好危險的,你好多幫手,去幫幫他嘛。」她家大毛都去幫忙了。
  
  「山洞?」她白天反應那麼異常,難道是因為在聚雲山看到什麼了?
  
  兮兮於是又把她白天看到的情景複述了一遍。
  
  「你告訴那個阿岸了?」無端端有點不爽。居然先告訴野男人,都不告訴他。
  
  兮兮老實地點頭。
  
  斐墨更不舒服了。但是他還是淺淺笑著,招手讓兮兮在對面坐下,然後問道:「你先告訴墨哥哥,為什麼找他當相公?」
  
  「阿岸很像阿娘。」雖然冷冰冰的,但都一樣讓她安心。
  
  一個男人居然像一個女人,還是她娘……
  
  斐墨不愧一閣之主,臉上神色絲毫未變,但心裡卻瘋狂地抽笑起來,原本的不爽也變成了舒坦。
  
  「墨哥哥,你去幫幫他好不好,我怕他有危險。」白天看到的一幕讓她不寒而慄。
  
  「你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如果玄雲的消息沒錯的話,那酷愛白衣的冰冷男人就是縹緲峰獨孤家的獨子——獨孤岸。
  
  獨孤家在武林中地位相當崇高,上一任當家,即獨孤岸的爺爺獨孤斷,憑著自創的絕技「獨孤雙劍」縱橫江湖,五十年難遇敵手,又因他生性豪爽俠義,遇事講公平又不失情理,漸為武林中人所敬重,曾經還被推為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選。不過後來他遇到冷蓮仙子梅玉心,便退出了武林盟主的選拔,成家生子去了。即使現在已有七十高齡,仍然德高望重,一呼百應,是武林人心目中公認的英雄。
  
  獨孤斷和梅玉心育有一獨子,單名一個翰字,性格與其父相差甚遠,生性淡泊,極少涉及武林中事,只喜歡讀書作畫等風雅之事,文學和書畫造詣極高。由於獨孤斷與黎青的父親黎洵是至交,所以獨孤家與黎家的關係一直很密切,獨孤翰後來娶了黎青的妹妹黎然,兩家成為姻親,而黎青也在隨後幾年成名,並憑著沉穩公平的作風當選為武林盟主。
  
  獨孤翰和黎然也只有獨孤岸一個兒子,他十五歲憑著獨孤家的絕技「獨孤雙劍」成名天下,雖然很少下山,但在武林中頗負盛名,主要是因為七年前的一次非正式比試中,他以十五歲的年紀,打敗了現任武林盟主他的舅舅黎青,雖然他事後謙虛地說承蒙舅舅相讓,但現場的高手都看得出來,他的武功修為已在黎青之上。倒是黎青不愧為武林之主,對輸在自己外甥手中,絲毫不覺有失體面,反而對這個外甥大加讚賞,頗為自豪,心胸氣度可見一斑。
  
  獨孤岸自十五歲那年在武林曇花一現後一直待在縹緲峰,但武林人士對他的風采一直津津樂道,念念不忘,好事的女人們封他為「武林三大貴公子之榜眼」。他的個性既不像他爺爺也不像他父親,倒是跟他冷冰冰的奶奶非常相像,常年寒氣附體,冷若冰霜。據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略遜斐墨一籌,排在了第二位。當然,斐墨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據說獨孤岸盡得他爺爺的真傳,一手獨孤雙劍出神入化,而輕功承自他奶奶冷蓮仙子,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數。這樣的身手目前在江湖上鮮有敵手,所以,小傢伙根本無須為他擔心。
  
  看到兮兮一眨不眨的專注眼神,斐墨又覺得自己很不能拒絕這樣充滿渴求的眼睛。
  
  「這樣吧,我讓玄風去看看,如果他出事了,溪雲閣定會支援,如此,你可放心?」唉,多管閒事不是他的作風,居然也為她破例了,孽緣啊……
  
  「嗯,謝謝墨哥哥。」兮兮一本正經地道謝。
  
  斐墨鳳目輕佻,算是接受了她清淡的謝意。正準備招手讓玄風過來,他就從角落裡急速奔了過來,在斐墨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兮兮有些緊張,怕他查到了獨孤岸受傷的消息,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雙眼不敢眨動一下。
  
  「嘻嘻,你別緊張,不是你那阿岸的事情。以他的身手,只有別人倒霉的份兒。」斐墨聽了玄風的消息後臉色依然未變,只是看著兮兮擔心的樣子,雲淡風輕地安慰了一下。
  
  「真的嗎?阿岸很厲害嗎?」應該是的哦,上次阿岸輕輕鬆鬆就把一個杯子捏成了粉哩。
  
  雖然讓他承認另一個男人很厲害讓他很不爽,但為了讓佳人安心,斐墨還是違心地點了點頭。獨孤雙劍是很厲害,但如果哪一天碰上了他的溪雲十三式,也未必能討什麼好。
  
  「嘻嘻,這幾天你乖乖待在房裡,不要到處走動。如果餓了,就叫溪雲閣的哥哥們幫你去弄吃的。來,這是墨哥哥今天買的糖果,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斐墨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墨玉小盒子,造型純樸可愛,上面刻著半開的蓮花。打開,裡面裝了十幾顆顏色各異的小丸子,圓滾滾的很招人愛,兮兮不疑有他地拿起了一顆放進嘴裡,果然酸酸甜甜,有一種水蜜桃般的香氣。
  
  「好吃。」兮兮快樂地點了點頭,順便把整個盒子據為己有。
  
  斐墨看著她把糖果從左邊腮幫子趕到右邊腮幫子,天真無邪的樣子,淡淡笑了起來,眼神裡儘是深意。
  
  「你是說,蒼山派和青紅幫失蹤的人有可能已經被人控制了?」斐墨回到房間以後,沉吟半晌後,向玄風問道。
  
  「屬下雖不能肯定,但目前顯示的跡象表明,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說詳細點。」
  
  「第一,他們失蹤的前一天都精神恍惚,僵硬呆滯,很像被操縱了心智一般;第二,屬下在聚賢樓和整個聚雲城裡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他們中毒的證據,聚賢樓的飯菜、水源甚至平日所用的熏香屬下都仔細檢查過了,都很正常。而且到目前為止,既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也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所以屬下大膽猜測,他們沒有中毒身亡,而可能是被幕後的神秘力量操縱,或者被軟禁,藏了起來。」
  
  「依你看,這幕後的神秘力量,他們有什麼目的?」斐墨讚許地看向玄風,繼續問道。
  
  「最直接的,便是為禍中原武林。或許,六大掌門之死,也跟這股勢力有關係。屬下擔心的是,他們的目的並不這麼簡單。」
  
  「你是怕他們有更大的陰謀?」
  
  玄風沉重地點了點頭。
  
  斐墨笑了,他招手讓玄風走上前,然後像長輩教訓小孩子一樣指了指玄風寬闊的額頭,一派輕鬆地說道:「小風風,本閣今天才發現,你真的好會操心哦,小心長皺紋,哦呵呵呵呵。」
  
  玄風瞬間一頭黑線。還以為閣主難得正經起來了,沒想到只是虛假的繁榮……
  
  漆黑的密室裡,一絲幽暗的燈光如豆,一道精瘦的身影,正背著雙手,站在案前仰首靜觀著牆壁上一幅圖。那圖畫長約四尺,寬約一尺,暗淡的燈光竟也難掩其大膽、鮮艷的著色,從遠處望去,彷彿一幅神秘的圖騰,而近處一看,分明是一條金色的蛟龍騰空而起,張牙舞爪,好不咨意。不料,再仔細一看,它的頭頂兩處原本應該長角的地方,竟活生生地被插進去兩枚甚粗的鐵釘,鮮血順著龍頭而下,流進蛟龍大張的雙眼中,將它的眼珠染得血活,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令人膽寒。
  
  「稟堂主,庫依有事稟報。」一道突如其來的男嗓在沉悶的空間裡響起,瞬間打破了陰鬱的氣氛。
  
  「進來吧。」那精瘦身影轉過身來,臉上竟然帶著半張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如墨的雙眼,鼻樑以下,全露了出來。
  
  密室封閉的門從外向內轉開,竟是有機關控制,從內望去,僅是一道天衣無縫的牆壁而已。從外面進來一個瘦小的男子,黑衣黑褲,竟然也用黑面巾將頭包了個密不透風,不由得讓人好奇起他的容貌到底有多麼不能見人,居然包得這麼緊,難道不會悶得慌麼?!
  
  「說吧,什麼事?」
  
  「沒有中毒的那群人的身份已經明確了,是北漠的溪雲閣,另外,還有獨孤世家的獨孤岸,以及一個沒有絲毫武藝的小丫頭。」
  
  「溪雲閣?獨孤岸?那可都是絕頂的高手,沒有被放倒,倒也在情理之中。怎麼還有個小丫頭沒事,居然還不會武藝?!」
  
  「屬下也不明,但是她好像跟溪雲閣關係蜚淺,屬下發現斐墨相當寶貝她。」
  
  「暫時不要動溪雲閣。那小丫頭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沒什麼特別之處,又天真又呆,倒是她的寵物有些意思,是只不常見的雪豹,還有一隻怪鳥。」
  
  「想必是深山裡跑出來見世面的,先不用理她。獨孤岸有什麼動靜?」
  
  「咱們的行動好像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了,他這幾天一直行蹤不定,但是他輕功太好,屬下……每次都跟丟了,請堂主責罰。」那一身漆黑的男子單膝半跪下請罪。
  
  「算了,這也怨不得你,他的功夫在江湖上恐怕難尋到幾個對手。你還是繼續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反正咱們在聚雲縣的任務已經快完成了,就算他們查出些什麼,哼哼……」
  
  帶著諷意的笑聲,在蛟龍鮮血淋淋的注視下,竟然透出一絲絲妖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6:50

11、山洞之密  

  月黑風高夜,適合作案,還有跟蹤。
  
  獨孤岸冒充眾人的樣子一道進了山洞。這山洞十分之深,洞口狹小細窄,僅能容一人通過。在漆黑中行進了一小刻,前面變得開闊,有一絲絲的亮光,彷彿水面的波影,十分詭異地搖曳著。
  
  他趁亮飛快打量了一下洞內的環境,通過剛才的羊腸小徑到達的此處洞腹,竟然十分寬敞,而且洞頂非常高,約有二十來丈。洞內遍佈鐘乳巨石,造型各異,在不知何處透出來的亮光照射下,既美麗又邪氣。洞壁十分光滑,像有人精心打磨而成,似銅鏡一般,隱約能照出人的身影。
  
  眾人彷彿已經對洞內的一切瞭如指掌,各自找到了一處坐了下來,獨孤岸故意走得緩慢,看著他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只見眾人單手伸進旁邊的鐘乳石孔裡,彷彿在掏什麼一樣摸索,不一會兒,紛紛掏出一枚枚赤紅朱果,形狀如鴿子蛋大小,從外表上看起來,如一般野果無異。他們掏出果子之後,呆滯的臉上竟然泛起一種渴望的神情,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將朱果塞進嘴裡嚼了幾下便吞吃入腹,紅紅的汁液偶爾順著口涎流下,活似鮮血一般。
  
  獨孤岸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在旁邊的鐘乳洞裡果然也掏出來一枚朱果,他悄無聲色地將朱果揣進了懷中,然後靜靜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和眾人的反應。
  
  這些人吃了朱果以後,就盤起雙腿,將雙手擱在膝蓋上開始打坐。一刻鐘之後,他們的頭頂開始冒出紅煙,漸漸凝成血色的霧狀氣體,額際、臉上也開始往外滲出紅黑色的□,一小顆一小顆,像是汗漬,又像是血滴,在臉上紅通通一片,甚為可怖。小顆小顆的□順著腮幫子流下,於下顎處漸漸彙集在一起形成珠狀,越來越大,竟也不滴落下來,反而慢慢變得凝固,像是珍珠一樣,透明而圓潤。而隨著珠子越變越大,這些人的臉色也越來越白,最後,血霧散去,那珠子也凝成葡萄大小,像下顎長出一顆紅色的琉璃一樣,既可笑,又可怕。再看那眾人的臉色,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面上的肉也彷彿消融,只留一層皮貼在上面,變成帶皮的枯骨。
  
  「咚」地一聲,一個人倒在地上,接著像是連鎖反應一般,一個個人都接著倒了下去,一動也不動。獨孤岸趕緊過去伸手探了探他們的鼻息,竟然都已死去。再看去,那血一樣的珠子已變得堅硬,從他們下顎處脫落了下來,滾到一邊。他輕輕撿起一顆,注視片刻,便放進了懷中。
  
  察覺到洞口又有人進來的聲音,他縱身一躍,貼在高處倒垂的鐘乳石後隱蔽起來。
  
  走進洞來的赫然就是兮兮看到的店小二。只見他先是將死去的眾人盡數踢了一踢,檢查看看是否都已死透,順道將他們身旁的血珠撿起來放到一個木盒中裝起來。裝起來,清點了一下人數,又點了點盒中的血珠,怎麼數數目都對不上,他四處望了望,又仔細地找了找,結果還是沒有。他皺了皺眉頭,整個人也變得警惕起來。
  
  石後的獨孤岸不動聲色地繼續隱藏自己的氣息。那店小二四處探了探,均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又走回來,發現竟有一個年幼又瘦小的半大孩子也在裡面,看他身上的服飾,多半是青紅幫新收的小徒孫。他瞭然地笑了笑,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還有個小毛孩子,屁修為沒有,倒浪費了我上好的極樂果。」
  
  隨後,店小二便一個一個地將這些人扛了出去。待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他取了盒子帶在身上,獨孤岸想他定是要走了,就也跟著出洞去了,隱在小二身後目睹了他化人的全部過程。
  
  那小二將一切處理乾淨之後,揣著盒子,哼著小曲兒往前走了一陣,走到一處半人高的草叢前,他扒開草叢,赫然又出現一口枯井,他縱身跳了下去。獨孤岸隨後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一直跟在後面的大毛見獨孤岸跳下了井口,趕緊俯衝了下來,無奈井口太小,它的體型又甚是巨大,尤其是兩隻翅膀,怎麼也塞不進去,它急急地鑽了數次,如錐的尖頭都差點撞成扁的了,還是無法鑽進井口內。無奈地繞著枯井飛了數圈,它只好拍拍翅膀,回去向小主人匯報去了。
  
  大毛飛走後,另一道身影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躍進了洞中。
  
  這枯井約有十丈深,當腳觸到地面後,獨孤岸發現這井下竟然是一條密道。他閃身隨著小二在不怎麼寬敞的密道中拐來拐去,大約兩刻鐘後,密道裡的空氣變得充足起來,大約到了通風口。那小二興奮得意地蹦達了幾步,停在一塊凸起的巨大岩石處,獨孤岸在不遠處看著他將兩隻手掌平攤在岩石上段,岩石便神奇地分開一條能容半人通過的道縫,那小二身形瘦小,側身一下子就過去了,岩石又緩緩合二為一。
  
  獨孤岸走近一看,原來岩石上印有一雙掌形的凹槽,可能就是這道石門的機關。他試著將雙掌平攤放了上去,結果石門同樣打開一道小縫,好在他身形較瘦,也能勉強擠進,若是一個魁梧大漢,倒未必能鑽過去。
  
  進了石門發現這是一個連環密道,沒有窗戶,目前看來也只有這一道石門可通向外面。之所以說它連環,是因為他的正面有一堵牆,牆上開了個拱月形的門,門後彷彿另有通道,其餘便全是光溜溜的牆壁。那小二已不見了蹤影,估計是進得月亮門去了。
  
  獨孤岸進了月亮門,果然發現門內別有洞天。裡面的不像密室,反而更像另一口枯井,因為向上隱約能看到些微的光亮從一處洞口照射進來。四周黑漆漆的,但對他來說尚夠不成障礙,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條繩子從上垂下,那小二正往上在攀爬,等那小二爬到看不見時,獨孤岸也縱身挽住繩子,他的輕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在中間借了一次力,便順利躍到了頂端,稍稍探出頭來查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此處竟是聚賢樓的後院廚房!而他所待之深洞,赫然就是後院廢棄的一口井!那小二正在前方行走,已換上了平時在酒樓大堂常穿的灰色布衫。
  
  難怪他能早於兮兮之前回到聚賢樓,原來竟還有這樣一處秘密通道。只是,他到底是什麼人?謀害這些武林同仁又是有何目的?
  
  獨孤岸瞇了瞇眼睛,從井口躍了出來,一個閃身,便消失了。
  
  「二丫,阿岸和大毛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一直睡不著的兮兮纏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她跑到窗戶旁看了幾百遍,隔壁都沒有動靜。
  
  「啊唔。」二丫抬了抬頭,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反正它是不會替那只黑烏鴉瞎操心滴!黑成那樣,丑成那副德性,絕對是千年禍害啦,死不了!
  
  「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啊?」兮兮一個勁兒地擔心道。擁著被子從床上跳下來,她焦躁地繞著二丫轉圈圈,繞得二丫眼暈,只好用兩隻前爪扒住眼睛。
  
  「不行,他們肯定出事了,我去叫墨哥哥幫忙。」她被子也不扔,直接披著衝了出去。二丫只好起身跟著。
  
  「墨哥哥。」斐墨抹好香露,剛坐到床上,就聽到兮兮的呼喊聲。這丫頭,這個時候找他,莫不是睡不著,要他講睡前故事吧……
  
  「進來吧。」門正好還沒拴,兮兮一下子推開衝了進來。
  
  「怎麼,小嘻嘻怕墨哥哥一個人睡不香,要來陪睡嗎?」斐墨看她披了被子過來,笑得星光瞬間暗淡,繁華頓時失容。
  
  可惜這絕代的風華,某個丫頭就是有視而不見的本事。
  
  「墨哥哥,你還沒睡,太好了,你快點叫人去幫阿岸,他和大毛現在還沒回來。」兮兮上前一臉嚴肅地說道,眼中閃著激動的光。
  
  「……」斐墨突然很想撫額歎息。他一直所向無敵的魅力,到了這怪丫頭面前,好像變成秋風裡的野草,吸引不了她半點注意力。
  
  「墨哥哥,快點快點。晚了阿岸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兮兮催促道。
  
  「放心吧,你那個阿岸沒這麼弱的。」斐墨慢條絲理地拿過榻上的外衫穿了起來,動作慢得好像這件衣服上有百八十個扣子需要重新扣上一樣,兮兮急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只是在斐墨看來,她那清淡的表情根本毫無催促之意,所以他仍舊一徑慢吞吞的套著袖子,合著衣襟。
  
  沒等斐墨穿好衣服,「呱」地一聲,標誌著大毛回來了。
  
  「大毛。」兮兮火燒屁股般又衝回自己房間。果然看見大毛從夜色中飛進自己的窗台。
  
  「大毛,怎麼就你回來了?阿岸呢?」不會真的遇到危險了吧?!
  
  「呱呱,呱呱呱。」大毛拍拍翅膀,又用頭蹭蹭兮兮的手臂,表示她不用擔心。兮兮這才暫時放下心來。
  
  「那阿岸現在在哪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7:14

12、狗血混戰  

  正問著大毛,忽然一道黑色身影從前方屋簷上掠過,快如閃電。
  
  很快便又閃過一道黑影,最後是一道白影。
  
  前兩個黑影她是不在意啦,但後面那個化成灰她都認得,可不就是她家的親親阿岸麼!
  
  「阿岸,阿岸!」她衝著他遠去的背影大聲叫道,可惜那影子並不因她的呼喊而停留,三兩下消失在遠方。
  
  「大毛,你快點帶路,阿岸肯定沒有聽到我在叫他。」兮兮急忙撈了桌上的糖果盒子,然後帶著大毛二丫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經過斐墨的房間時看到他還在慢條絲理地整理他的頭髮,匆匆留下一句:「墨哥哥,你快點啊!」人已經衝下了樓,直往門外奔去。
  
  店小二從內堂的轉角出來,陰沉的眼睛盯著兮兮消失的背影,然後也悄悄跟了上去。
  
  斐墨站在房門口招了招手,玄風馬上上前聽命。
  
  「跟去看看。」這丫頭撒丫子也撒得太快了點……好歹等他穿戴整齊嘛。
  
  「是。」
  
  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後面再跟只大蜥蜴,蜥蜴後面又來只豹……(多麼和諧的生物鏈啊……)
  
  「大毛,看到阿岸了沒?」一路騎在二丫背上,狂奔到城外,別說人影,連鬼影子都沒發現一隻。
  
  「呱。」大毛肯定地答覆,它飛得高,自然看得遠。二丫沒好氣地沖大毛呲了呲牙,然後繼續任勞任怨地往前奔去。
  
  又奔了數里,果然在聚雲山入口處的大片空地上,發現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只不過,是被一群人包圍在了中間。
  
  「阿岸……」兮兮愣住了。明明只有三個人的,現在怎麼憑空生出這麼多人?還一大堆欺負兩個,太過份了!
  
  獨孤岸眼角的餘光看到兮兮居然追過來了,頓時眉頭緊皺。這妮子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她以為追人遊戲很好玩嗎?
  
  他從井口出來後,發現店小二依然如常地扮演著平時的角色,並沒有下一步行動,但是之前從那些人身上取來的血珠及盒子,卻並未帶在身上,很顯然是留在了密道裡,可見密道應該還有其他機關。於是他再次潛進去察看,結果還未到月亮門裡,就發現兩道黑影纏鬥在一起,其中一道他看著眼熟,很像溪雲閣的護衛長玄風。
  
  另一道黑影用奇怪的黑面巾包了大半個頭,一見他進來,居然閃身從另一道暗門逃走,二人急忙又隨後追出,一直追到聚雲山口,卻不料這人竟在聚雲山設下埋伏。
  
  「在下不想與二位為難,奈何二位朋友好奇心太重,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對不住了,今天,這聚雲山下,就是二位的葬身之地。」那面巾男說完便揮了揮手,包圍著獨孤岸二人的數十個黑衣人瞬間撲了上來。
  
  只見銀光頻閃,獨孤岸雙手使劍,婉如游龍,翩若驚鴻,在數十人的包圍下從容應對,絲毫沒有落敗之勢。而那酷似玄風的身影在一群人的纏鬥下也不顯頹勢,身形翻來轉去,游刃有餘。
  
  「阿岸,加油!」兮兮在心裡默默為心愛的人打氣,嘴裡還不忘嚼著糖果。她看得兩眼都捨不得眨一下,滿心滿眼都被他的風姿填充,根本沒想到自己這麼傻乎乎地暴露在壞蛋面前,是很容易被攻擊的。
  
  那面巾男的目光被不遠處的雪白吸引,然後,他看見了兮兮。兮兮怔怔地和他對視了一眼,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卻見他露出的嘴角勾起一絲邪笑,然後手起袖落,一道銀光便筆直地向她刺來,好在二丫訓練有素,極快地閃過,避開了那致命的小匕首。
  
  「還真是不錯的寵物啊,老子還捨不得要了你的命呢……」面巾男說完便以極快的身形向兮兮撲來。二丫左閃右閃,兮兮抱著二丫的脖子掛在它身上一邊縮著腦袋瑟瑟發抖一邊又忍不住將眼光投向獨孤岸,生怕他出什麼事情。
  
  「二丫,咬他。」兮兮感覺到那黑面巾後惡狠狠的眼神,既害怕又有些生氣,這個人好壞,派那麼多人打阿岸不說,竟然連她都打。她又沒惹他!人家二丫以前在山裡跟別的老虎獅子打群架可從來都不傷及無辜的!
  
  那面巾男子見一隻雪豹竟能躲開他的連環掌,即刻惱羞成怒,掌下更是毫不留情使出了殺著,而二丫即使再如何靈活,也終歸比不上面巾男的詭計多端,眼看就要中掌,忽然半空飛來一隻怪鳥,沒有絲毫預兆地就向他撲了過來,而且速度極快,他才感覺到氣息的逼近,腦袋就已被啄得滿頭包。
  
  「哎喲。」面巾男悶哼數聲,轉身向來鳥劈過去一掌,結果一對巨翅拍來,他閃躲不及,右手臂瞬間被拍了個不能自理——脫臼了。他只好甩著耷拉下來的右臂慌忙往後退去。大毛得意地呱呱了兩聲,它的成名絕技那可不是吹的,他今天能領教到,算他今生有幸!
  
  「可惡。」他太輕敵了。面巾男跳至一旁,將斷臂「喀嚓」一聲接上,然後掏出袖劍一甩,原本的短劍馬上變成長劍,挽著劍花向大毛刺來,大毛本能地閃過,結果他劍峰一轉,竟刺向兮兮!
  
  這人好生狡猾!兮兮看著直直而來的寒光,嚇得呆若木雞,原本呆滯的表情變得更加僵硬,只剩下一雙圓睜的眼睛,洩露了她害怕的情緒。
  
  千均一發之時,另一道劍光穿插進來,活生生地將面巾男的殺招隔開。
  
  「玄風哥哥。」兮兮呆呆地看向與面巾男鬥在一起的玄風,又看了看另一道被人群包圍的玄色身影,腦袋裡塞滿了問號。
  
  怎麼會有兩個玄風?!
  
  斐墨飄然而至,瞇瞇笑著對傻眼的兮兮打了個招呼:「喲呵,嘻嘻妹妹,好久不見。」說完還悠閒地觀察了一下天空,點評道:「今夜月朗星稀,夜黑風高,的確是野外踏青的好日子啊……」
  
  「斐墨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兮兮不滿道。穿個衣服比她還慢!
  
  「小嘻嘻,你這麼說太讓墨哥哥傷心了,墨哥哥因為擔心你,連最喜歡的紫玉扳指都沒來得及戴,冒著寒風狂奔了好幾里路誒。」斐墨再度拭了拭眼中假想的淚水。
  
  「墨哥哥,沒有水……」兮兮毫不留情地吐槽。跟她阿爹一樣,每次都假哭。
  
  斐墨妖嬈地看向不遠處的混戰中心,嗯,獨孤雙劍果然不同凡響,圍攻之人看樣子都算得上好手,但在他劍下也不過十招內就敗下陣來,他家小云云也不錯,二人各自為政的情況下,數十個好手竟然在一刻鐘內就解決了。
  
  那面巾男顯然也不是玄風的對手,被玄風一記玄冥掌劈倒在地,嘴角流下鮮血,顯然受了嚴重的內傷。他見玄風走過來要拿下他,冷笑了一聲,脖子一揚,口中污血狂流,竟是服毒自盡了。
  
  玄風摘下那人的面巾,果然是聚賢樓的掌櫃。玄雲和獨孤岸解決完黑衣人過來,玄雲先是給斐墨行了禮,隨後抱拳向獨孤岸道謝:「在下溪雲閣玄雲,承蒙獨孤兄相助,多謝!」
  
  獨孤岸淡淡回道:「不必客氣。」
  
  「阿岸!」兮兮興奮地跳到他面前,卻被他的利眼嚇得縮了縮頭。阿岸幹嗎這麼凶……
  
  「在下獨孤岸。」獨孤岸單手提劍,簡短地向斐墨和玄雲做了自我介紹。
  
  「斐墨。」斐墨同樣簡短地介紹完自己,將垂頭喪氣玩著手指的兮兮拉到身旁摸了摸頭,以示安慰。
  
  「在下玄風,多謝獨孤兄對舍弟的幫忙。」玄風也抱拳施禮。獨孤岸點點頭,然後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著掌櫃身上。
  
  「玄風哥哥,你們兩個長一樣誒!」兮兮的語氣充滿不可思議,但是臉上的表情依然慘淡,把玄雲給逗笑了。他和他哥哥最大的區別,就是他看起來性格更活潑,臉上總是帶著親切的笑意,看起來像鄰家哥哥一樣。兮兮很快對他產生好感,跟他一起湊過去興致勃勃看獨孤岸驗屍……
  
  「兮兮,你不怕死人嗎?」玄雲問她。
  
  「不怕。阿娘說死人不會害人。」兮兮搬出阿娘語錄。
  
  「嗯,你阿娘說的對,活人有時候比死人可怕多了。」玄雲點點頭,接著對獨孤岸說道:「獨孤兄可是在找什麼東西?」
  
  「在山洞裡,店小二收集了很多人身上凝結出來的血珠,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獨孤岸搜了一遍卻什麼也沒搜到,卻在掌櫃的手臂上發現一幅很奇特的圖案,一條騰空而起的金龍,頭頂犄角處被插進去兩根鐵釘,鮮血淋淋,非常刺目。
  
  「這應該是某個組織的標誌。」斐墨說道。
  
  玄雲玄風都看到了,有些訝異地回頭看了斐墨一眼。「具體是什麼組織我也不知道。」斐墨兩手一攤,笑得一派天真無邪。玄風玄雲同時黑線……
  
  獨孤岸起身,衝他們點了點頭便要走,兮兮連忙扯住他的袖子問道:「阿岸,你要去哪裡?」
  
  玄雲一個沒忍住,轉頭去笑得肩膀直抽動。獨孤岸這麼冷淡正經的一個人,卻被取了個「阿岸」這麼溫情脈脈的暱稱,真是太好笑了。
  
  獨孤岸的眉頭抽了抽,他按捺下嘶嘶的小火苗,冷冷說道:「去找店小二。」
  
  「不用找了,他死了。」斐墨雲淡風輕地說道。早在那小二想趁機偷襲兮兮被玄風兩招拿下後,他就同那掌櫃一樣,仰脖服毒了。
  
  「他手臂上也有一模一樣的圖案。」玄風說道。
  
  獨孤岸似想到了什麼,回頭走到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中間,一一檢查了一下,發現他們每個人的手臂上都紋有相同的圖案,可見他們都隸屬於相同的組織。而且他們的手都纖長白淨得不像男子的手,在他印象中,那些奇怪的小販們也有著這樣的雙手。難道,他們竟是那些消失了的小販?!
  
  兮兮百無聊賴地掏出糖果吃,還大方地遞了一顆給玄雲,玄雲居然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去,被他哥狠狠白了一眼,也不以為意。兮兮以為玄風也想吃,結果遞過去他卻不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7:37

13、極樂果  

  回到聚賢樓,原本熱鬧的客棧一夜之間變得冷冷清清,住客死得所剩無幾,掌櫃和小二也自我了斷了,江湖凶險如風雲變幻,朝夕莫測,由此可見一斑。
  
  眾人站在大廳,看著這幾天的棲息之地,心情都有些複雜。其實他們都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除了某個無知少女),雖然年少成名,也都有江湖經驗與心理準備,但真正直面這些陰謀與殺戮,沒有哪個人心裡會好受。
  
  獨孤岸和玄氏兄弟又將聚賢樓仔細檢查了一遍,結果在後院的地窖又發現一個密室,但裡面已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留下。
  
  「很顯然,掌櫃和小二背後還有一個高人在操縱,而且他已經把我們要找的東西帶走了。聚賢樓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殼而已,沒用了就丟掉。」玄風總結道。
  
  「只是,他們要那些人身上凝結的血珠幹什麼?還有,他們到底是用什麼方式控制了這些門派?」玄雲提出疑問。他跟蹤調查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查到小二他們控制眾人的手法。
  
  獨孤岸默默從懷裡掏出那枚朱果,放到桌上給眾人看。兮兮一看,立即說道:「我也有我也有。」說完獻寶似的從胸前掏出之前大毛交給她的朱果,眾人均無言以對。她居然用一根銀線把那枚朱果穿了起來,當做項飾掛在了脖子上……
  
  「這果子好像有毒,不要帶在身上。」獨孤岸淡淡地提醒她道。
  
  「不會的,阿爹說過,不吃它就不會有事,而且帶在身上可以防蟲哦,這幾天都沒有蟲子敢咬我!」兮兮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果飾。
  
  「你認識這果子?」玄風問道。斐墨的眼睛閃了閃,他一直在一旁閒閒地喝茶,好像眾人討論的不是嚴肅的話題,而是某種飯後八卦一樣,態度閒適得不行。
  
  「認識,蟲子都很喜歡咬我和阿娘,阿爹就種來驅蟲。不過阿爹說這果子不能吃,一吃了就會上癮,想吃更多,但是吃多了就像在做夢一樣,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兮兮努力地回想阿爹曾教過的藥草知識,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記住。能記得這果子,還真是多虧了她吸引蚊蟲的特殊體質。
  
  「那就是說,吃了這個果子之後,會產生很強的依賴性,而且會陷入某種幻象不能自拔,直至死亡也無法清醒……」玄風震撼了,小小一枚果子,竟然有這麼強大的效果!
  
  「嗯,阿爹說它叫『極樂果』,吃了就會看到自己最夢想的事情在眼前實現,但是它只能在南疆生長的,別的地方養不活,阿爹也是想了好多辦法,才種出來幾棵。」兮兮用手指把桌上的極樂果推著滾來滾去,自顧自地玩得高興,也不忘跟大家解說。
  
  「南疆?!」玄氏兄弟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他們有些瞠目地看著斐墨,獨孤岸也皺起了眉頭,大家心裡都猜到了某種可能性,但是,卻不敢確認。
  
  斐墨挑挑眉,懶懶地說道:「小雲子小風子,你們倆個太不淡定了。就算此事跟南疆扯上關係,也不代表就是你們心中所想的那樣。」
  
  兮兮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們說的她都聽不懂,不過她也不想懂,阿娘說知道太多會遭天譴,她是不知道所謂的天譴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啦,但是阿娘說的總是沒錯的。
  
  「兮兮,你阿爹是做什麼的?」玄風問道。聽她講的,她阿爹也不是個普通人物。
  
  「阿爹?他什麼也不做,整天只會跟我搶阿娘做的點心。」想起一塊不剩的栗子糕,她就生氣。
  
  「那你阿爹怎麼會種極樂果?」獨孤岸也問道。
  
  兮兮一聽他開口,傾訴的慾望瞬間倍增:「阿爹啊,他平時喜歡種一些奇怪的花花草草,還有做一些無聊的藥。因為我和阿娘都很容易被蟲子咬,所以阿爹就種了極樂果。我偷了阿爹的一些藥哦,很好玩兒的。」說完,沖大毛招招手:「大毛過來。」
  
  大毛「呱」了一聲跳了過來,兮兮在它的巨翅下面掏來掏去,掏出個小黑布包,無視眾人的瞠目結舌,打開嘩啦啦倒在桌子上。她拿起其中一個展示道:「這個叫『洗不掉』,只要沾在身上,就弄不掉了,把皮刮掉它都還在的。有很多種顏色,黑的紅的藍的紫的,阿爹就是給大毛吃這個,它才變很黑。」大毛在一旁委屈地應了幾聲,想當年,它也是個潔白的美少年啊,結果跟錯了主人……
  
  再拿起另一個:「這個叫『跳跳丸』,吃了之後會不停地跳上三天三夜哦!二丫以前減肥都靠它的。」二丫也抗議地「啊唔」了一聲,小主人幹嗎把這個也帶上?
  
  「還有這個,這個叫『臭臭粉』,撒在身上會很臭很臭,沒有人敢接近。」
  
  「這個叫『大變身』,吃完了之後會做出自己平時最不可能做的事,而且自己明明知道在做什麼,卻抗拒不了,呵呵,我以後一定要偷偷給阿爹吃,這樣他才不會搶我的糕……」
  
  一樣一樣介紹,小小一個布包,竟然裝了二十多種藥丸,無一例外全是整人的。
  
  眾人都汗了,她老爹一定有著非常的惡趣味,才制了這麼多捉弄人的藥。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也是個醫藥天才……
  
  「嘿嘿,這些都是阿爹的寶貝,他吃我的栗子糕,我就偷他的寶貝!」就見某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半咧著嘴發出奸笑一般的聲音,結果臉上卻仍然平靜無波,沒有任何表情。
  
  玄氏兄弟無意識地搓了搓手臂,突然感到一股冷風吹過。
  
  斐墨感興趣地一件一件拎起來研究,問道:「你阿爹叫什麼?」
  
  「他叫蕭笑生,不過他都自稱笑笑的……」而且還強迫阿娘這樣叫他,惡。
  
  「哦,蕭笑生啊……」斐墨隨口應了聲,突然就愣了一下:「怪醫笑笑生?!」
  
  其他三人齊刷刷地盯住兮兮,心裡紛紛感歎:「原來是他的女兒,難怪……」怪人養出的女兒,不怪……那才奇了怪呢!
  
  不過怪醫蕭笑生也是江湖上的一則傳奇。傳說二十五年前,他以弱冠之齡名滿天下,任何疑難雜症,奇毒怪病他都能治好,不過他性格乖張怪異,為人不喜被約束,脾氣一來,天王老子他照樣不醫,心情一好,殺人魔王他也會救,在武林之中也是個破有爭議的人物,二十年前突然在江湖上消失。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女人敢要……
  
  「怪醫笑笑生是誰?」兮兮滿眼問號。
  
  「你爹不是叫蕭笑生麼,他不是很擅長救病製藥麼?」玄雲奇了,她竟然不知道她爹的名號。
  
  「不知道,他從來沒有救病給我看啦,我只看到他天天都做一些亂七八糟的藥,把谷裡的小動物們都喂得怪模怪樣。」說完,還摸摸大毛表示現場就有鐵證。
  
  眾人默然。看看大毛,確實不是一般人能養出來的……
  
  第二天一早,聚雲縣城的街道上仍然人來人往,聚賢樓的人去樓空雖然引起百姓們的熱議,但由於全體住客及店員全部失蹤,官府無跡可尋,只能先暫時封了客棧,待日後有了線索再發落。
  
  獨孤岸一行人混在人群中看著官差在客棧大門上貼上封條,聽著百姓們的議論,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聽起來,這聚賢樓少說也開了有五年左右,那麼,這個局至少是從五年前就開始布建的。是什麼樣的組織,或是幕後人物,從五年前就開始撒下這張大網,他又想網住什麼呢?!
  
  獨孤岸提劍與斐墨等人告別:「在下需盡快趕至殷洲,就此拜別各位。」
  
  斐墨淺笑:「告辭。」雖說他也要去殷洲,但他可不想那麼趕。很多事情,急也查不出個子丑寅卯,不若順其自然。
  
  玄氏兄弟也抱拳:「再會。」
  
  獨孤岸點點頭,轉身要走,卻被一雙蜜色小手扯住了衣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48:10

14、通行證  

  獨孤岸回頭一看,一張平板的蜜色小臉上,圓睜的雙眼裡寫滿控訴。兮兮放棄衣角,轉而扯住他的袖子搖來搖去:「阿岸,你要丟下我嗎?」
  
  獨孤岸內心抽搐,他何時說過要帶上她嗎?!
  
  「蕭姑娘,在下與你萍水相逢,帶你同行恐多有不便。」說完便要抽出他的衣袖,結果兮兮居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我要跟你一起。」好像他的手臂已成為她的私人物品般箍得死緊,充分表達了她要當跟屁蟲的堅定決心!
  
  玄雲低下頭偷笑,玄風暗自歎息,這丫頭也太不矜持了一點。
  
  斐墨看著兮兮抱在懷中的那條手臂,鳳目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寒光。他緩步上前,輕輕拉拉兮兮:「嘻嘻,獨孤公子有急事要辦,你別給別人添麻煩。」為了一個「別人」,連他都不要了……
  
  「我沒有添麻煩,我很乖呀。阿岸是我相公,我要跟他在一起。」兮兮一臉嚴肅地強調,雙手仍然死死抱住某人的手臂不放。
  
  獨孤岸心頭的火苗又辟哩啪啦地燃燒起來,一個女子,竟將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男人的手臂抱於懷中,她是沒長腦袋還是腦子進水啊?便宜自動送上門嗎?
  
  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消受這美人恩。因此,他輕輕閃身從她手中掙脫,丟下一句:「後會有期。」人已躍到遠處,幾下不見了身影。
  
  「大毛,二丫,衝!」兮兮傻眼之餘,突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的好助手,急忙趴到二丫的背上,準備追愛而去。
  
  「嘻嘻,你要扔下墨哥哥不管麼?」斐墨笑得艷光四射,袖下的拳頭卻暗暗捏緊。死丫頭,真沒良心。為了野男人,居然想拋棄他……
  
  「墨哥哥,我們一起去追阿岸吧。」兮兮在片刻間做出決定。
  
  他為什麼要去追一個男人?!
  
  斐墨笑得更加風華絕代:「嘻嘻,咱們不是說好了去江湖玩兒麼?」
  
  「可是我現在想跟阿岸一起。墨哥哥,再不走,阿岸就跑遠了。」兮兮扯長脖子看著遠方越來越小的白色影子,焦急地催促道。二丫磨了磨前爪,做好狂奔的架式。
  
  斐墨瞇了瞇眼睛,轉過身去:「嘻嘻,要跟獨孤岸還是墨哥哥,你自己選一個吧。」
  
  站立半晌,後面沒有聲音,斐墨暗自高興,這丫頭猶豫了,說明他在她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嘴角不可抑止地揚得更高,他不信嘻丫頭捨得丟下他,去追那個對她愛理不理的冷冰冰。
  
  「閣主,您節哀吧,兮兮姑娘早就走了……」玄風不得不上前來打斷斐墨的臆想。早在閣主轉過身去的時候,兮兮那丫頭就等不急地騎著豹子追人去了。
  
  什麼?!
  
  斐墨迅速轉身,眼前哪裡還有死丫頭的影子……
  
  蕭兮兮仰頭看著城門上方雕刻的正楷大字,呆呆念出聲:「嗯嗯鎮……」二丫側目,有這麼奇怪的鎮名嗎?又不是上茅房……
  
  「大毛,這兩個字怎麼念?阿娘好像教過,我忘記了。」兮兮毫不愧疚地問大毛。大毛「呱呱」兩聲,為什麼小主人認為它會知道?!它雖然是個天才,但畢竟是隻鳥啊……
  
  「阿岸跑到這裡來了嗎?」算了,鎮名不重要,阿岸才是重點。
  
  「呱。」大毛表示肯定。
  
  「那咱們進去吧。」一個少女,一隻雪豹,一隻怪鳥,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準備進城。
  
  「等等!」城門口的守衛攔住兮兮,本來嚴肅兇惡的臉在看清兮兮的容貌後變得和藹可親,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姑娘,這只豹和這只烏鴉是你養的嗎?」
  
  「是啊,」兮兮乖乖地點頭:「不過大毛不是烏鴉,它是一隻鷺鷥。」
  
  鷺鷥?有全身漆黑,嘴長一尺還長這麼大只的鷺鷥嗎?!
  
  「姑娘,請出示巨型動物通行證。」守衛收起驚愕的臉,開始說正事。
  
  「嗯,不知道是什麼證……」兮兮不苟言笑的臉讓守衛的笑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對於小美女,他還是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巨型動物進入城內會給百姓帶來恐慌的情緒以及很多不可預計的危險,當然,這是指野生的動物,如果是家養的動物,則必須要持有由本城縣令頒發認證的『巨型動物通行證』,方能自由進出。」
  
  「我沒有證……不過大毛和二丫都很乖的,它們從來不主動咬人!」兮兮認真地對守衛說明。
  
  「姑娘,這個我也沒有辦法,喏,你看,這裡貼了縣太爺親自寫的告示,我總不能抗命吧?!」守衛指了指城門右側張貼的一張巨幅告示。
  
  兮兮走過去念了起來:「告示:承蒙知府大人嗯(厚)愛,特封嗯嗯(麒麟)鎮為本省十大安全文明城鎮之嗯(探)花,因此,即日起,凡舉止粗俗、來歷不明之人,必須嗯(簽)下『絕不嗯(惹)事生非』之保證書方能入內,凡大件行李,如馬車、板車、巨嗯(箱)等等,須經過本城守衛嚴格查檢方能入城,凡大型動物或家養寵物,須持有本縣認證的『巨型動物通行證』,方可放行!特此通告。嗯嗯(麒麟)鎮縣令:朱大常。」
  
  這個縣令好有文化,她好多字不認識誒。
  
  守衛在一旁聽得汗流滿面。這小姑娘看著一臉聰明相,居然是個小白丁。他急忙又走過來給兮兮解釋了一遍佈告上的大致意思,總之呢,她要是想進城,要麼就不帶兩隻動物進去,要麼就得去弄張『巨型動物通行證』來。
  
  兮兮問:「在哪裡可以領證?」
  
  「姑娘,你看到十丈遠那個小棚子沒?那裡就是領證的地方,你先領著你的寵物去那裡檢查一下,如果通過了,他們會發證給你的。」守衛很熱情地給她指明了途徑。
  
  「謝謝守衛哥哥。」兮兮很禮貌地道謝之後,領著大毛和二丫往那小棚子去了。
  
  「這是什麼東西?」小棚子裡面只有簡單的一桌一椅,椅上坐著一個短小乾瘦的老頭,八字鬍一半是白的另一半是黑的,一雙瞇瞇眼盯著二丫看了半天,像是不敢置信世界上竟然有這種生物一樣。
  
  「二丫不是東西,它是一隻雪豹。」兮兮蹲下來,與他平視後,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這又是什麼東西?」乾巴巴的手指頭又指向無聊地在一旁用翅膀掃落葉的大毛。
  
  「大毛也不是東西,它是一隻鷺鷥。」兮兮將雙手托在腮邊,形成花朵狀,臉上一副寡淡的表情。大毛聽見兮兮叫它,馬上「呱呱」了兩聲表示回應。
  
  那小老頭懷疑地看了半天,起身顫手顫腳地走到二丫身邊,伸出一根手指頭,猶豫了半天才抖啊抖地戳了戳二丫,二丫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深沉地看向遠方。小老頭這才放心地在二丫身上摸了又摸,在二丫差點跳起來給他一爪子以警告他不要對豹姑娘進行類似性騷擾的舉動之前,他終於摸夠了,背著手又顫微微地走回去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筆悠悠地一張薄木片上寫上:姓名,剛寫了兩個字,他像是突然忘記了下一個字該怎麼動筆似的,沖兮兮盯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剛剛說它叫什麼來著?」
  
  兮兮說了,他才又繼續寫上:姓名--二丫;性別……
  
  「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二丫是女的。」汗,這丫頭還是男女與公母不分。
  
  然後又繼續,性別--女;
  
  「多大了?」
  
  「三歲十個月……零七天。」兮兮掰著手指頭數了半天才不怎麼肯定地告訴老頭兒。老頭兒也不以為意,繼續寫道:年齡--三歲已滿,四歲不足;類別--雪豹;性格--溫順;鑒定結果--應該無害。寫完了,在小木板上鑽了個洞,拿一根紅繩穿上,然後從懷裡掏出半截蘿蔔,沾了些紅紅的印泥,在木牌上蓋了個圓圓的戳兒後遞給兮兮:「給它戴上。」
  
  兮兮有些為難地看向二丫,又回過頭:「爺爺,二丫不喜歡帶項鏈。」二丫「啊唔」了一聲以示證明。
  
  那老頭左眼要睜不睜地掀起半拉眼皮子,懶洋洋地說:「它不戴你戴也行。」兮兮看了看木牌子,然後堅定地給二丫戴上了。
  
  說完,老頭又招手讓大毛過來,大毛配合地跳了過來接受檢查,反正它是男的,不怕被摸。摸完之後,那老頭彎過身子在桌子底下撈了半天撈出個半乾的饅頭,本以為他肚子餓了需要補充體力再繼續,孰料他竟是拿來放到大毛的嘴上敲了一敲,發現很快被戳了兩個洞之後,又埋頭疾書了起來,內容如下:
  
  姓名--大毛;
  
  性別--男;(當然此項也由兮兮童鞋補充說明)
  
  類別--鷺鷥;(這兩個字兮兮也不認識,被老頭鄙視了半天)
  
  年齡--三歲;
  
  性格--活潑;
  
  鑒定結果--請注意饅頭……
  
  同樣蓋過章之後,交給兮兮將兩個小木牌分別掛在大毛和二丫的肚子上面,這就算通行證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3:05

15、麒麟鎮  

  有了通行證,守衛果然不再攔著兮兮,很爽快的就放她進去了。兮兮進城以後,發現這小城果然與眾不同,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奇人異士和各種各樣的動物,有牛啊羊啊馬啊豬啊這些常見的,也有老虎獅子豹子蟒蛇這些比較兇猛的,但是秩序相當良好,人與動物之間相處也非常和諧。這不,她眼前就有一個脖子上掛滿項圈的人牽著一頭金錢豹邁著八爺步一搖三擺地走了過去,那金錢豹脖子上也吊了塊木牌,經過二丫身邊時,還沖二丫拋了個風騷至極的媚眼,被二丫一個白眼給堵了回去。
  
  此外還有人全身用各色布條纏得跟粽子似的,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布條也不打結,在身上五彩斑斕地飄著,在大街上居然也通行無阻,甚至還親切地與各個小攤販打著招呼。還有人戴的帽子像個倒扣的大花藍一樣,上面倒豎著插滿了鮮花,幾乎把此人的臉都遮住了,問題是他身上還纏著一條巨蟒……
  
  街道上人來人往,豬跑牛奔,間或還有幾隻兇猛動物走來走去,卻都各為其政,互不打擾,好像它們本來就應該相處得這麼自然融洽。
  
  兮兮看傻了眼,一時怔愣愣地立在大街中央,呆望著這奇異的風景。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屁顛顛地跑過來指著二丫問兮兮:「木姐姐,我可不可以跟它玩?」
  
  兮兮回過神,看著這缺了顆門牙的小黑蛋兒很大方地點點頭:「可以啊,二丫很友好的。不過我不姓木,我姓蕭。」那小孩兒聽了先是疑惑地盯著她木然的臉看了一小會兒,隨後便把疑慮丟到腦後,一點兒也不害怕地在二丫身上摸來摸去蹭去蹭來,還試圖攀登到它身上去。二丫雖然對這個小傢伙有點不耐煩,但它畢竟還是一隻很善良的豹姑娘,忍了忍還是沒有挪動身子,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爬。最後還是兮兮看不過去,吃力地把那小傢伙抱到它背上去了。
  
  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陣,沒有發現獨孤岸的身影,兮兮轉頭問大毛:「大毛,阿岸在附近嗎?」大毛拍拍翅膀,表示肯定。兮兮伸長脖子看了半天,卻仍然沒有發現那一襲勝雪白衣。
  
  「姐姐,你也是來參加招親大會的嗎?」小男孩坐在二丫背上得意洋洋地扭了半天才消停,後來研究大毛研究了半天,這會兒又對兮兮產生興趣了,盯著她的臉,一張黑黝黝的小臉蛋堆滿好奇。
  
  「什麼招親大會呀?」兮兮做了個很訝異的表情,不過在小傢伙眼中,她仍然一副木口木面呆頭呆腦的樣子,看起來不怎麼聰明。所以他對她不是很有信心。
  
  「縣太爺家的少爺和小姐今天要拋繡球選親啊,要先報名才可以的,大家都去報名了,我哥哥和我姐姐也都去了。」
  
  「什麼是招親大會?」兮兮從來沒有聽說這種事,一時很是嚮往。
  
  「你都不知道哦?這是我們麒麟鎮的傳統啦!誰家裡有大哥哥或大姐姐到了要成親的年齡,如果沒有事先定親的,就可以跟縣令申請舉辦招親大會啦,有意的人就可以去報名,到時候要招親的哥哥或姐姐們就在麒麟塔上拋繡球,挑選自己中意的人成親。一年要舉辦好多次呢,今天是縣令家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同時招親啦,他們都是大美人,所以報名的人肯定很多。」小傢伙頭頭是道地說著,口齒相當伶俐。
  
  「好玩兒嗎?」兮兮覺得很新奇。
  
  「當然好玩啦!」小黑蛋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哥哥姐姐都去報名了!我哥哥可是除了縣令公子之外,麒麟鎮上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誒!我姐姐也是大美人,他們一定會被選中的。」
  
  「所有人都要去嗎?」兮兮比較關心的是會不會碰到獨孤岸。
  
  「只要沒有成親的大哥哥大姐姐都去報名了。就算沒有被選上,招親的家裡也會擺出酒席來招待落選的人,所以大家都會去的。」小黑蛋一臉遺憾:「可惜我還要好多年才能長大……」沒關係,縣令家的二小姐跟他同歲,等他長大了,她也到了招親的年紀啦!
  
  兮兮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黑,加油!」
  
  惹來小傢伙不滿的瞪視外加喊叫:「姐姐,人家叫小白啦!」
  
  兮兮看著他,緩緩眨了眨眼睛,他全身上下明明只有眼白和牙齒還比較白……
  
  被小白帶到縣衙大門前的報名處,兮兮被眼前排成長龍的隊伍給嚇著了。好多人哦!她把手放在額間踮起腳往前探了半晌,沒有發現獨孤岸,不由有些失望。這時有兩個衙役抬著一個筐走過來,其中一個問兮兮:「請問姑娘可曾婚配?」
  
  兮兮有聽沒有懂,只好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那衙役便從筐裡拿了一顆梨遞給她,說道:「那便請姑娘憑此梨前去排隊。」然後又繼續抬著筐往前走了。
  
  兮兮低頭看著手中的梨,轉頭問小白:「這個不能吃嗎?」她有點渴了。
  
  小白翻了翻眼睛:「當然不能吃啦,吃了你就不能報名了。」這個可是報名的依據!
  
  兮兮只好遺憾地衝著梨直吞口水。
  
  小白帶著她到一列隊伍後面排了大概快半個時辰的隊後,終於到了最前面,只見面前一張桌子,桌子後面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衙役,他正握著一支筆在一本小冊子上奮筆疾書,頭也不抬地喊到:「下一個。」
  
  小白推了推兮兮,她上來一步,那衙役抬起頭來說道:「姓名,年齡,籍貫,一一報上來。」
  
  「嗯,我叫蕭兮兮,今年十七歲,沒有雞冠。」她還正疑惑著呢,為什麼要雞冠啊……
  
  那衙役在冊子上刷刷幾筆寫道:姓名:笑嘻嘻;年齡:十七歲;籍貫:沒有……兮兮還來不及提醒他她的名字不是這樣寫的,那衙役便頗有些嚴厲地問道:「你怎麼會沒有籍貫?」
  
  兮兮考慮了半天才小心地回答:「我家沒有養雞……」
  
  那衙役一頭黑線,半天才艱難的開口:「是問你家鄉何處……」哪裡來的呆姑娘啊?長得挺可愛,可這腦袋也太不靈光了。
  
  兮兮恍然大悟,家鄉就家鄉嘛,關雞冠什麼事嘛!不過她還是好脾氣地回答道:「穿雲山。」那衙役又幾筆記錄下來,然後遞給她一朵紅色的小絹花,讓她一會兒戴著參加選親大會,然後便又叫下一個了。兮兮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問他:「那這個梨可以吃了嗎?」那衙役無語地點了點頭,兮兮便邊往回走邊吃梨。
  
  小白斜著眼睛看她:「你這個樣子,朱少爺不會看上你的啦。」雖然她長得很好看,只比他姐姐差一點點,但是她都呆呆的,看起來一點也不聰明,還這麼貪吃……
  
  「不要緊,我是來找阿岸的。」順便看看這個招親大會好不好玩兒。
  
  「阿岸是誰?」小白好奇地問道。
  
  「阿岸是我相公。」兮兮平淡說道。
  
  「什麼?」小白尖聲叫道:「你已經成親了?」
  
  「沒有啊。」兮兮奇怪地看了小白一眼,她又沒有說她成親了。
  
  「你你你剛剛說了有相公了……」小白的眼睛都瞪得快抽筋了。
  
  「阿岸是我認的相公啦,我們還沒有成親。他丟下我跑了,我是追著他到這裡來的。」兮兮搔了搔臉,一本正經對小白說道。
  
  小白沉默良久,最終撤去不可置信的眼神,小大人一般歎了口氣,怪模怪樣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算啦,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草?將來會有適合你的人啦。」一定是她太笨了,她定親的那個相公才不要她的,嗚,好可憐。
  
  兮兮看著小白一臉的同情,壓根兒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小白興沖沖地拉著兮兮往前奔:「蕭姐姐走,我帶你去麒麟塔佔個好位置,雖然朱少爺一定會選我姐姐啦,但是,讓你看看他也好。」兮兮便任由他扯著。一路上看到各色年輕人都往同一方向而去,打扮得都……很有個性。
  
  「他為什麼弄成這樣?」兮兮指著一個把整張臉都漆成綠色的人問道。
  
  「哦,縣令家的小姐喜歡綠色啦,而且縣令一家人都很喜歡動物哦,縣令大人的寵物是一隻沒有耳朵的豬,夫人的寵物是一隻長了兩顆暴牙的老鼠,小姐的寵物是一隻綠色的蜥蜴,少爺的寵物是一隻會說話的彩色鳥兒。」都好有型哦。
  
  「不過你的寵物最棒了。」小白看著二丫和走路一蹦一蹦的大毛,羨慕地說道。
  
  兮兮淡定地接受了他的誇獎。
  
  到了傳說中的麒麟塔,她終於瞭解了縣令的公子和小姐的魅力,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吶。她在谷裡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熱鬧的場面,所以覺得非常有趣,興致勃勃地跟著小白在人群中穿來穿去。
  
  所謂的麒麟塔,其實並沒有真正的麒麟,也不是一座真正的塔,只是建在一個小石台上的一座兩層的小閣樓,聽小白說,傳說瑞獸麒麟曾在這小石台上棲息過,那一年鎮裡風調雨順,五穀豐收,百姓們認為是麒麟帶來的祥瑞,所以便在它棲息的石台上建了一座小閣樓,以感謝它的恩德,並為它以後再來白日白日提供一個好的居處。後來每次的招親大會也選在了這個地方,希望麒麟能保佑招親的人選個好配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3:44

16、烏龍招親(上) 
 
  「蕭姐姐蕭姐姐,你看那個人,穿黃衣服的,長得像不像癩蛤蟆……」
  
  「哪裡哪裡?」
  
  「就在那個長得像野豬的人左邊嘛。」
  
  「哦,野豬旁邊那個,也很像癩蛤蟆。」 兮兮高興地咧了咧嘴。
  
  「蕭姐姐,你有沒有其他形象點的比喻……」
  
  「那就像煮熟了的癩蛤蟆……」
  
  「蕭姐姐你的比喻太噁心了……」
  
  一個黑得像炭的小豆丁和一個神情木訥的少女趴在一塊大石上對著集聚的人群指手劃腳,品頭論足,正是等得有些無聊的小白和兮兮。只見小白那張黑臉上笑得只剩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兮兮也咧著小嘴,但怎麼看,也不像在笑,看起來更像在打呵欠。
  
  小白通過短時間的相處已經大概瞭解到這個呆呆的姐姐大概是表情無能患者,倒也不勉強她非要一同歡笑,仍是不減興致地評判著來參加選親的男男女女。反正選親大會還得一會兒才開始,離現在起碼還有半個時辰吶。
  
  兮兮一邊在人群中搜索著獨孤岸的身影,一邊順便觀察這些裝扮各異的人。「小白,那個人傷得這麼重也能來參加選親嗎?」
  
  「只要沒有殘廢都可以來啦。」
  
  「這樣啊……不過這個人好可憐哦,他是摔著了嗎?臉上的青青紫紫還腫腫的,像個掉到地上被人踩爛掉的饅頭……」 真是精神可嘉啊。
  
  「哪裡哪裡?哦,牛二哥啊,他本來就長得這個樣兒啊。不過姐姐你說話太刻薄了,怎麼能這樣形容人家,就不能用些好點兒的詞?」
  
  「那你說像什麼?」
  
  「燒餅。」
  
  「……小白你好有才華,果然比較像……」
  
  兮兮突然想到小白說過他哥哥姐姐也來參加這次選親了,不由有些好奇問道:
  
  「小白,哪個是你姐姐?」
  
  「就那個,就那個長得最漂亮的,頭上紮了朵大紅花,穿紅衣服的,就是我姐姐。」小白站起來跳著指向前方,一副與有榮焉的口吻。兮兮伸出頭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看起來確實很艷麗,因為她臉上塗了好多種顏色,不過頭上那朵花太巨型了,都有他姐姐腦袋大了。
  
  「那你哥哥呢?」
  
  「就是那個,最前面那個個子最高,最英俊最瀟灑最強壯最風度翩翩的!」
  
  「……沒找到是哪一個……」
  
  「唉呀,你真是笨!就那個嘛,腰間別了兩把菜刀的,穿著黑衣服的!」兮兮終於找著人了,正好那人回過頭傲視群雄了一下,也讓她看清了傳說中最英俊最瀟灑最強壯最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面容。她突然覺得,也許真正像野豬的,並不是之前那個人……
  
  不過看小白一臉崇拜的望著自家哥哥,罷了,小孩子都是盲目的,她當年還不是以為她阿爹是天底下最英明神武的爹……
  
  眼睛溜來轉去,哈哈,發現好多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哦!那個金錢豹的主人項圈男,還有那個五彩粽子男,巨蟒的主人鮮花帽子男都來了,哇……還有好多好看的姑娘哦,個個花枝招展,五顏六色,當然花枝招展是指服裝,五顏六色是指妝容……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小白指著前方的閣樓激動地說道:「朱少爺出來了!」兮兮抬頭望去,果然看到一個月白色的壯碩身影出現在了閣樓二層的樓台,他右肩上站著一隻彩色的小鳥,想必就是他養的寵物,只不過,那真是號稱「麒麟鎮第一美男」的縣令大公子——朱小龍嗎?!
  
  但見此人面如燒餅,眼如綠豆,鼻若大蒜,嘴若肥腸,身高八尺,壯如黑熊,活生生一個披著華麗外衣的彪悍匪類……
  
  「那個就是要招親的人嗎?」兮兮不確定地問道。
  
  「對呀?他是不是很帥?你看他的一舉一動,多麼優雅,多麼瀟灑!我長大了也要像他一樣!!」小白閃動著星星眼,一臉崇拜到五體投地的表情。兮兮看著台上那人笑得兩頰邊的肉條高聳起來,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呃,她瞬間覺得項圈男和帽子男長得無比順眼。
  
  人群變得更加騷動喧嘩,因為樓台處又出現了一個身披淺綠雲裳的窈窕身影,但見她膚白勝雪,瓜子小臉,發若雲鬢,眉勝柳葉,眼如菱杏,鼻如瓊玉,腮若桃紅,嘴似櫻桃,真真是一個嬌滴滴水嫩嫩的美人兒啊,只不過嬌柔美人的肩上趴了一隻綠油油的蜥蜴,兮兮看得抖了三抖,她啥都不怕,就怕蜥蜴和青蛙……
  
  「蕭姐姐你看,小姐出來了,她是不是很美,是不是跟我哥哥很相配?」小白再度跳起來問道。
  
  兮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菜刀兄,她艱難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白。總覺得如果她實話實說一定會讓小白很不高興,但如果說假話,她又確實不太擅長……
  
  所以最終她選擇了沉默以對。好在小白並不一定要得到她的附和,因為他的全副心神已經全部集中到閣樓上的招親主角身上了。
  
  最後亮相的是招親大會的主辦人,也是招親主角們的爹、本城父母官朱大常縣令,兮兮看到他的長相之後,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番遺傳的強大,因為那朱小龍簡直就是朱大常的翻版,還暗中替那小姐慶幸,幸好她長得不隨爹……
  
  朱大常清了清嗓子,開始了落落長的開場白:「諸位鄉親,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們,今天是什麼天氣呀?今天是招親的好天氣,選親的人都來齊了沒有?看樣子來了七七八八啦,沒來的舉手!很好,沒有人舉手,都到齊了。
  
  今天大家到得很茂盛,本官實在非常感冒。本官的小女和犬子今天公開招親,大家的踴躍到來,真使本官蓬蓽生輝,感恩戴德。你們這些烏合之眾,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品貌也都是上上之選,小女和犬子才疏學淺,貌不驚人,站在你們中間,簡直就是鶴立雞群哪,能得到各位的賞識,實在是三生有幸,死而無憾!咳咳,別的本官就不多說啦,下面,本官宣佈招親大會正式開始!「〔1〕
  
  兮兮聽得稀里糊塗,她本來書就讀得不好,現在聽了這麼一番話,完全弄不清楚這位大人到底是在誇自己的兒女呢還是在貶低他們……
  
  伴隨著熱烈的鼓掌聲,朱少爺和朱小姐一人拿著一個繡球走到了樓台欄杆處含笑眺望著眾位選民,底下戴著小紅花兒的男男女女開始紛紛往前方擁擠,都希望爭搶到一個比較好的位置能夠屏中雀選。
  
  眾人的寵物們也開始替主人爭取比較有利的地形,項圈男家的金錢豹左掃一個右掃一個,很快為自家主人開闢了一條道路;
  
  五彩粽子男也不甘示弱地往前擁擠,只不過他的布條實在太礙事了,好不容易擠到前面,結果布條子被人一踩,吧唧摔了個嘴啃泥,瞬間被人當做基石踏了過去;
  
  鮮花帽子男家的巨蟒也很爭氣,尾巴掄得呼呼作響,方圓數尺除了帽子男無人能靠近;
  
  但最厲害的還是小白的哥哥,他只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就夠醒目了,原因無他,因為他長得最高,而且那兩把菜刀一看就很鋒利,眾人寧願跟金錢豹和巨蟒爭地形,也不願去充當磨刀石……
  
  再看向女嬌娥們的戰況同樣相當激烈,只是她們採取了比較文雅的方式,紛紛如狂風吹柳一般,一個個把小蠻腰扭成奇異的弧度,一步三搖地……競走著,雙手既忙著攔住旁邊的對手不讓她們趕超,又忙著整理妝容,以期能用最完美的麗顏獲得朱少爺的一球。
  
  小白他姐甚是厲害,俏臀彷彿鐘擺一般左搖右蕩,凡是近她身者,無不被撞到數尺開外,看來這臀擊功頗是練了有一段日子了。
  
  兮兮站在巨石上歎為觀止,她真是太英明了,如果跟不著阿岸,她哪裡看得著這麼別樹一幟的招親大會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報名參賽了……
  
  那朱少爺和朱小姐並不急著將繡球拋下,仍是在台上微笑觀望,看來還在挑選當中。
  
  當台下的競爭到達最白熱化階段的時刻,那朱少爺和朱小姐好像同時選定了目標,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繡球,朝眼睛射往的方向投了過去。而正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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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朱大常的講話其實模仿了蔣介石手下特別著名的一個草包韓復矩在某所大學裡的著名講演,因為覺得他非常搞笑,所以就以此人為原型,惡搞了一下。親們有空可以去搜搜這個人,笑話一籮筐,非常油菜。特此註明出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4:05

17、烏龍招親(下)  

  話說麒麟塔正熱鬧地舉行招親大會的同時,獨孤岸正好在追一個賊。
  
  他原本在一家麵館吃麵,吃完起身結帳的時候卻發現腰帶上的玉珮不見了,仔細回想,約莫是在進門時與一五尺小兒擦身而過時,被這偷兒以極其高明的手段盜了去。那玉珮乃母親親手所贈,若遺失了,只怕對母親不好交待。
  
  幸好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那偷兒雖只與他擦肩而過,相貌卻被記了十有八九,尋到麒麟塔附近,果然尋到了那小賊的身影,且見那偷兒正一邊看熱鬧,一邊準備趁人多擁擠時再大撈一筆。獨孤岸不動聲色地潛入人群,悄悄地接近那偷兒。
  
  此時人群正如同波浪一般滾滾向前,搶繡球的,看熱鬧的全擠成了一團,左邊的男子團隊一個個跟猴子摘桃似的跳得老高,嘴裡不忘嚷嚷:「朱美人,朱美人,拋給我,拋給我,拋給我……」
  
  右邊的女子團隊也不甘示弱,紛紛揚著纖纖素手沖樓上嬌喊:「朱少爺,朱少爺,看這裡,看這裡,看這裡……」
  
  獨孤岸雖然武藝高強,但在這洶湧人潮中,卻不好使出功夫,那偷兒又滑溜得很,在人群中東倒西歪,專挑空子鑽,每當獨孤岸伸手要抓住他時,他就像一條泥鰍一樣竄到了別處。
  
  「拋了拋了,快搶啊!」人群中爆出大喊,只見一紅一藍兩個繡球同時從天而降,前邊的人匆忙跳起,後邊的人瘋狂前擠,獨孤岸被人推來搡去,竟被擠到那小偷身邊去了,眼看離那偷兒只差幾步之遙,突然紅色繡球飄飄而降,他下意識地把它當暗器打飛了出去,卻在下一刻聽到一聲極為熟悉的呼喊:「阿岸……呃……」呼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原來繡球竟砸中了飛身撲過來的兮兮,而且還很不幸地正中她的臉……
  
  獨孤岸雖然心內對她有些抱歉,卻仍是沒忍住,偷笑了一下,因為她被砸中跌下去的姿勢,實在太好笑,就像一隻在水裡倒轉著身子游泳的海龜,鼻子還飆著兩道鼻血。
  
  人群因這一刻發生的變故而稍稍停滯了一下,他趁機上前點住了那偷兒。但被兮兮的臉彈到一邊的紅繡球很快又落了下來,附近的一群男子又急忙跳起來去搶。藍繡球落到女子團隊裡,一群人搶來搶去,那繡球卻似抹了油似的,一會兒滑到這人手裡,一會兒又滾到那人手中,半天沒能在一人手中長待。
  
  堅強的兮兮並不是一顆繡球就能夠打倒的,她踉蹌地爬了起來,甩了甩眼前不斷冒出的金星,看到獨孤岸揪著一個人正準備逆人流而去,連鼻血都顧不得擦,急忙再度飛撲了過去:「阿岸,等等我!」
  
  此時紅繡球正巧落在小白哥哥頭上,他個子本身要高出尋常男子兩個頭,伸出大手,眼看就要撈著,卻被橫衝直闖而來的兮兮給撞得歪了一歪,手剛剛觸到繡球的邊邊,又滑了出去,繡球再度飛向獨孤岸的方向,獨孤岸頭都不抬地甩手一拍,繡球再度襲向兮兮。
  
  大毛不愧是兮兮的最佳幫手,看到暗器來襲,飛身救主,伸出巨翅一扇,繡球便飛速旋轉著又射向獨孤岸,兮兮趁機又往前擠了一段距離,離獨孤岸越來越近。
  
  那獨孤岸跳起來一拔,繡球竟飛向女隊,小白他姐反應甚快,伸手又給拔了回來,獨孤岸再拔了回去,繡球被這樣撥來撥去,始終未曾落定,眾人嘩然,台上的朱家三人也急得隨著繡球的去向左右擺動著脖子。
  
  而兮兮在不斷的奮進中,終於距離獨孤岸僅一步之遙,大毛巨翅一拍,她便如繡球一般向獨孤岸飛去,獨孤岸總算還知道憐香惜玉,一把丟開那偷兒,接住了她,她趁機雙手雙腳纏上去:「阿岸!」
  
  圓瞳裡滿是雀躍,臉上卻仍是一派如故。
  
  而原本射向小白他姐的藍繡球,玩繡球玩上癮的大毛半路攔截,一爪子過去抓到一隻,紅繡球本來直直地飛向了小白他哥,也被大毛一爪子給撈了過來,往兮兮飛去。
  
  人群頓時炸開了,這兩隻繡球都被一隻怪鳥給搶了,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一個娶鳥,或一個嫁鳥吧……
  
  由於兮兮正雙手雙腳巴在獨孤岸身上,倆人一個正使勁掰人,一個正使勁兒纏人,相持不下之時,兩顆繡球被兩隻黑爪子一股腦兒地塞進二人懷中的縫隙,仰頭一看,大毛正邀功一般「呱呱」興奮怪叫著。
  
  獨孤岸看著懷中的紅繡球,一臉森冷地低吼:「看看你家的好鳥幹的好事!」
  
  兮兮一臉無辜地看回去,她懷裡也有一顆啊,又不是單單只有他中獎,很公平啦……
  
  這正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獨孤岸與兮兮都無意角逐這招親大會,不料因大毛一時的攪和,居然同時拿到了繡球。
  
  「你快點給我下來。」獨孤岸看著擁過來的人群,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真是怕了她了。她的胸緊貼著他的,雙手纏得像樹籐一樣緊,雙腳圈得像鐵鏈一樣牢,最可恨的是,她臉上的鼻血居然勾起了他的罪惡感,所以他縱然能強行將她弄開,卻仍是沒有動手。
  
  「不要,你又會丟下我一個人跑掉。」兮兮快樂地將雙手纏得更緊,獨孤岸左甩右甩甩不掉她,眼睜睜地看著麒麟鎮的百姓將他們倆圍了起來。
  
  那朱縣令見兩顆繡球都不再被拋來拋去,急忙帶著兒子女兒從閣樓上奔了下來。那朱少爺極是好笑,本來他中意的是小白他姐,不料卻被大毛半路無心插足,這會兒下來見兮兮生得清靈可愛,便又對兮兮心生好感,絲毫無視旁邊小白他姐一臉的哀怨,不停地向兮兮明送秋天的波菜,一臉滿意的笑容,兮兮看得心裡急速地開始長毛,縮呀縮得把頭埋在獨孤岸懷裡。
  
  獨孤岸額頭上的青筋抽得差點爆掉。這女人,都不看看場合的嗎?!
  
  朱小姐的反應則更為奇特,她在台上原本沒有看清拿到繡球的人是何等面貌,待下來一見,竟是獨孤岸這等姿態的年輕男兒,瞬間淚盈於眶,撲到朱縣令懷中大哭了起來。難道是喜極而泣?!
  
  那朱縣令見兒子一臉滿意,女兒嚎啕大哭,甚是不解。無視獨孤岸和兮兮的連體造型,他逕自盯著獨孤岸看了又看,打量了又打量,一邊歎氣一邊拍著懷中的女兒,竟是一臉的無奈之意。饒是如獨孤岸一般不太在乎自己容貌的人,也被縣令一家如此的反應給弄得心頭有些不悅。
  
  只有粗神經的兮兮夾著兩顆繡球傻傻地縮在獨孤岸懷裡,尋思了老半天沒明白過來。直到小白嘟著一張嘴過來衝她白了無數眼,還一臉不爽地衝著獨孤岸做盡鬼臉時,她才慢吞吞地領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那縣令拍著女兒的背,長歎一聲,對著獨孤岸說道:「既然繡球在你與這位姑娘手中,本官便絕不會食言,壞了傳統。雖然你長相醜陋,與小女不太相配,但老天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也是小女命該如此,只盼你日後能好好待她。龍兒啊,你就與這位姑娘成親吧。」
  
  那朱小姐一聽父親如此說來,顯然塵埃落定,大為悲慟,哀怨地看了一旁失落的小白哥哥一眼,又狠狠瞪了獨孤岸一眼,在父親懷中痛哭叫道:「爹,女兒不要嫁給如此醜陋之人,此人如斯容貌,您,您,您讓女兒情何以堪……」
  
  朱少爺同樣無視獨孤岸的存在,含情脈脈地看了兮兮一眼,然後走過來勸妹妹:「妹妹,姻緣乃天定,妹夫雖然相貌……呃……一般,但看起來冷靜穩重,未嘗不是良人啊?再說我們也不能違背麒麟神賜的旨意啊。」
  
  獨孤岸在一旁臉色越來越黑,他不過來捉個小偷而已,為什麼會攪進這麼一檔子莫名其妙的烏龍裡面,居然還被人嫌棄成這樣。越想越氣,忍不住氣呼呼地又瞪了兮兮兩眼,惹來兮兮木然的回視。
  
  其實兮兮經過小白他哥和縣令公子的鍛煉後,對於麒麟人的審美觀,已經很淡定了。
  
  這些人,難道這些人都自動無視他們纏在一塊的身體嗎??當務之急應該先把他們倆分開吧?!
  
  朱縣令對兒子的一番言語大為讚賞,輕輕拍拍女兒哭得抖動不已的肩膀:「乖孩子,爹知道你委屈,但既然繡球在他手中,說明他與你確實很有緣分,信諾為重啊孩子,古詩說了『執子之手,與子一起老』, 咱們不能背信棄義。」
  
  「爹啊,執子之手,方知子丑,若真如此,子不走,我走!」那朱小姐一跺腳,竟相當決絕。
  
  兮兮一直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原來阿岸竟是要跟這小姐成親,當這小姐的相公了!這怎麼可以?!她急忙從獨孤岸的懷中探出腦袋瓜子,急急嚷道:「阿岸不能跟她成親,阿岸是我的相公!」
  
  獨孤岸再度釋放強烈的冷空氣,朱縣令一家都紛紛後退了兩步,看來這人面貌醜雖,氣勢卻很強大啊。
  
  兮兮在獨孤岸的冷眼下毫不示弱,頂著一張不茍言笑的小臉倔強地嚷道:「阿岸,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是我的相公呀,不能跟別人成親,要跟我成親的。」
  
  他什麼時候跟她說好了?「你給我下來。」他極力冷靜。
  
  兮兮撅了撅嘴:「你不跟她成親,我就下來。」
  
  朱少爺和朱縣令同時驚道:「你們倆個已經定親了?」周圍的百姓彷彿這時候才反映過來他們倆纏在一起是很不合時宜的,紛紛指指點點。
  
  而朱小姐聽了立即喜上眉梢:「爹,他們倆定親了,本來就不應該來參加選親,何況剛剛還是靠不良手段才搶到的繡球,那就不能算數的,還是另定人選吧,啊,爹爹?」
  
  朱少爺一臉鬱悶地看著巴在獨孤岸身上不肯下來的兮兮,心裡怒火沖天,這小倆口兒明顯正鬧彆扭,你說他倆人兒吵架就吵架吧,居然還一賭氣跑來摻合他和妹妹的招親大會,沒選上也就罷了,這會兒選上了,不算數不說,還浪費了他純純的少男感情,還這不成心給人添堵麼?!
  
  朱縣令沉吟半晌,看了看一臉不耐的獨孤岸和寸土不讓的兮兮,再看了看女兒雲消霧散的芙蓉面,最終還是捨不得明珠暗投,於是便拱手向眾人徵詢道:「列位鄉親有何意見?」
  
  麒麟鎮百姓之前都覺得花容月貌的朱小姐就此要一朵鮮花插在獨孤岸這塊「牛糞」上了,紛紛婉惜不已,熟料獨孤岸這等醜男居然還有女人敢要,還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但不管如何,他們既然是定過親的,就已喪失選親資格,剛剛的結果自然算不得數的,如此麒麟神獸也不會怪罪。於是紛紛要求重新選親。朱縣令便順應民意地收回繡球,宣佈先前的選親作廢,即刻重新拋繡球選親。
  
  獨孤岸和兮兮被請到看台之外,不得再進去搗亂。而獨孤岸心內雖然不爽,卻仍然記得他來到這裡的初衷,解開那小偷的穴道,厲聲說道:「玉珮。」
  
  那偷兒只得哂哂地從懷中掏出玉珮還給了獨孤岸,獨孤岸寒到極點地瞪視了那偷兒一眼,若不是這小偷,他也不會攪進這烏龍中去,還不明不白被人嫌棄至斯,背上偌大個黑鍋。
  
  「阿岸,你抓著他幹嗎?」早已被獨孤岸從身上掰下來的的兮兮瞬間將烏龍事件拋諸腦後,心頭滿是尋到獨孤岸的歡喜之情,完全忽略獨孤岸熊熊的怒火和冰到極點的眼神,好奇地問道。
  
  獨孤岸放開那小偷,強壓怒火冷道:「滾。」
  
  那偷兒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此時看獨孤岸竟然就這麼放過他,哪裡還顧得上別的,火燒屁股一般逃走。
  
  獨孤岸轉身就走。
  
  兮兮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4:25

18、跟屁蟲  

  「阿岸我們要去哪裡?」兮兮亦步亦趨地跟著獨孤岸的腳步。他的背影挺得筆直,渾身籠罩著一層森冷的氣息。
  
  「阿岸你怎麼都不說話?」
  
  離開可愛的麒麟鎮都三天了誒,阿岸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好神奇。
  
  一開始他都只顧埋頭往前衝,可他這樣不愛說話的人是很容易走丟的,經常她恍一恍神,他就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還好有大毛在,總是能在不久之後找到他。不然他一個人在林子裡迷路了,會害怕的。她要好好跟著他,讓大毛和二丫保護他。今天他終於瞭解到迷路是很可怕的事情,不再跑了誒,真好。
  
  這三天裡, 她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或跟大毛和二丫交流,不過,她又增加了一個興趣,就是千方百計引獨孤岸說話。雖然目前為止還未成功過。
  
  「阿岸你還在害怕嗎?不怕哦,在大毛和二丫在,你不會再迷路了。」兮兮邊說邊拍拍二丫,她家二丫是很靠得住的!
  
  獨孤岸的背影變得更加陰氣森森。
  
  「阿岸你是在生氣嗎?」兮兮後知後覺地終於想到了這一層可能性。他在氣什麼呢?她這幾天明明很乖啊,都沒有叫他相公。
  
  獨孤岸再度加快了腳步,臉上的寒氣幾乎讓倒飛在他前面的大毛以為春天還沒過,冬天卻即將來臨……
  
  「阿岸你走好快,二丫快跑。」兮兮一直不停地邁著小短腿,以期能追上獨孤岸,終於追累了,氣喘吁吁地趴坐到二丫的身上,還好二丫腳程很快,她才得已與他齊頭並進。
  
  「如果還想跟著,就閉嘴。」獨孤岸冷冷地橫了她一眼,繼續往最近的市集上走去。
  
  「哦。」兮兮乖乖地住嘴,跟著獨孤岸走進一家麵館,找了位子坐了下來。二丫趴在她腳邊,稍事休息。大毛則在外面廣袤的天空中練習它的飛行技巧。
  
  原來阿岸餓了,心情才會這麼差呀。兮兮一副瞭然的樣子點點頭。哇,好香!
  
  兮兮坐在椅子上左顧右盼,空氣中飄來的面香讓她忍不住去尋找香味兒的來源,卻不知她的無心顧盼招來了周圍很多驚歎的目光。雖然她蜜色的小臉上總是千年不變的木然表情,但就是這樣呆呆的神情反而為她的精緻面容增添了一份不解世事的嬌憨,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想要上前呵疼於掌心。當然,多數人礙於她旁邊獨孤岸釋放出來的巨大冷氣,不敢輕易上前搭訕。另一少部分不怕冷的,又被她腳下趴著的寵然大物給鎮住,不敢輕易涉險。
  
  「客倌要來點什麼?」店小二上前來招呼,看到兮兮的面容後呆了半晌,還是二丫拿尾巴掃了他一下才驚醒過來,自然又被二丫嚇了一大跳。好在這店小二也算是八面玲瓏之人,片刻驚慌之後便強自鎮定了下來,僵笑著又問了一遍。
  
  「大碗牛肉麵。」獨孤岸清清淡淡看了兮兮一眼後,又加了一句:「再來一小碗牛肉麵。」
  
  兮兮眨巴眨巴眼睛,獨孤岸沒有反應。她又用力地眨了眨,獨孤岸還是不為所動。
  
  不得已,她只好伸出手在獨孤岸面前強烈地晃了晃,引來店小二憐憫的注視,多可愛的姑娘呀,可惜是個啞巴。
  
  「有話就說。」獨孤岸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二丫也餓了……」兮兮揪住二丫的尾巴沖獨孤岸晃了晃,希望他不要忽略她的好姐妹。大毛在林子裡吃了果子和一些蟲子,肚子飽飽的,而二丫一直在幹體力活,很辛苦的,要好好慰勞慰勞。
  
  店小二收回憐憫的目光,原來這姑娘會說話。
  
  獨孤岸低頭沉默半晌,終於止住眉頭的抽動,才再度抬起臉面無表情地追加道:「再來兩斤牛肉,一根大骨。」
  
  二丫頓時星星眼萌動,破天荒地蹭了獨孤岸幾下。
  
  兮兮滿意地托著腮幫子等候食物的到來。
  
  獨孤岸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沉默。
  
  面很快送了上來,兮兮一邊吃一邊直直地盯著獨孤岸優雅的動作,自己卻一大口面全包在嘴裡把臉頰撐得鼓鼓的,半天吞不下去,也難為了獨孤岸,在這樣強烈的注視下還能目不斜視地專心吃東西,眼見他一碗麵快見底了,兮兮的小碗裡還有大半,而這慢動作丫頭彷彿他是一道很美味可口的小菜,看他一下吃一口面,再看一下再吃一口面,磨磨蹭蹭直到他吃完叫來小二結帳,才發現自己得加快動作了,不然又會被扔下。
  
  「阿岸,等偶一下,偶還木有粗完。」眼看獨孤岸付完帳就起身要走,兮兮一邊急速叼著面一邊口齒不清地嚷道。獨孤岸頭也不回直當沒聽到,兮兮急了,抱著碗猛喝了兩口湯,嘴裡又趕緊扒拉兩口面,鼓著臉蹦跳著要追上去。
  
  就在此時,慘案發生了……
  
  「彭」,是兩個物體相撞的聲音,而且據此聲音判斷,撞得還不輕。
  
  「噗」,是什麼東西噴出來的聲音,據此聲音判斷,噴得範圍還不小。
  
  二丫一個飛身躍去,適時擋住了小主人向後仰倒的身體。而另一個與她相撞的可憐人,它就不負責了……
  
  不過那人下盤很穩,只是晃了一晃,沒有摔倒,甚至沒有後退。
  
  等兮兮終於趕走眼前無數盤旋的小飛鳥時,她才看清了被她撞到的倒霉人,這一下,她原本平滯的小臉,變得更加呆若木雞。
  
  大紅勁裝,金色腰帶,勾勒出來人的似雪肌膚與纖纖柳腰,而緊身利落的裝束將此人高聳的山峰顯得更加巍峨壯觀,細長的頸項而上,一張明艷嬌媚的臉……上面佈滿點點麵條被嚼碎後的殘汁爛渣,此刻正順著光滑的面頰往下滑動。而這張被麵食毀滅的艷容,彼時正一臉殺意地瞪著兮兮。
  
  兮兮被二丫的尾巴掃了掃,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聲音悠遠綿長,顯然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趕緊鞠躬道歉:「這位姐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除了對不起,實在找不到別的話可以表達她的歉意。
  
  「如果道歉有用,還要官差做甚?!」咯咯咯咯,是牙齒磨來磨去的聲音。
  
  「那……那……」兮兮在不停躬身的同時,一向遲緩的腦袋瓜也在勉強地高速運轉著,可憐的小腰快折斷之際,她腦子裡終於慢慢長出來一顆點子。她倏地直起身,眼光閃閃沖紅衣女子呲了呲牙,將正準備伸手把她揪起來的紅衣女子嚇了一跳,怔怔看著她跑去一張桌子上端了一碗麵過來,遞到自己面前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姐姐,要不你也噴我吧。」
  
  這是哪家的小白癡……
  
  紅衣女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兮兮看了半天,兮兮始終十分誠心地回看著她。就在兮兮雙手舉得越來越酸,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的時候,那紅衣女子把碗接了過去。
  
  兮兮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天女散湯的時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4:49

19、風中凌波  

  獨孤岸一直走到馬市買了馬,準備騎上去繼續趕路的時候,才突然覺得身邊好像安靜了很多。回頭一看,一直綴在後面的小尾巴居然破天荒地沒有跟上來。他垂下眼眸頓了片刻,再抬眼時,已起身躍到馬背上,向著前方奔馳而去。
  
  他最終還是擺脫她了……
  
  兮兮等啊等啊,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殘羹冷炙鋪面而來的粘乎感覺,她悄悄地將一隻眼皮掀開一瞇瞇縫隙,結果什麼也沒看見。稍稍睜大一些,還是什麼也沒有。兩隻眼睛睜到溜圓,結果發現原本待在面前的紅衣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整理好臉上的狼藉,坐到一張桌子邊吃麵了。
  
  兮兮傻傻地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好像無事人一般暢快吃麵的紅衣女子,好半天才反映過來,急匆匆地衝過去說道:「姐姐,剛才那碗麵是我沒吃完的。」
  
  不會是她正在吃的這碗吧?!
  
  那紅衣女子頭都不抬地說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白癡麼?我不會再叫呀?!」
  
  兮兮拍拍胸脯,放下心來,然後坐在紅衣女子對面,規規矩矩地等待她吃完。
  
  紅衣女子怪異地瞟了兮兮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你還待這兒幹嗎?」
  
  「姐姐,我對不起你,阿娘說,一報還一報,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要勇於承擔後果。所以,我在等我的後果。」兮兮一板一眼地背著阿娘語錄。阿娘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行啦,看你這麼上道,姐姐就不怪你了。該幹嗎就幹嗎去吧。」紅衣女子率性地甩了甩手,繼續呼啦啦地吃麵。
  
  「你還待在這兒幹嗎?」一道充滿懊悔的冰冷嗓音在兮兮頭頂上響起。兮兮抬頭一看,竟是去而復返的獨孤岸。
  
  「阿岸!」兮兮快樂地叫了他一聲,瞬間又巴到他身上。
  
  獨孤岸像掰玉米一樣把熟練地把她掰了下來,冷冷說道:「動作慢就留在這裡,不要跟著我。」說完又準備走。
  
  「阿岸不要走。」兮兮扯住他的袖子,他沒好氣地回頭瞪視。
  
  「你又做了什麼?」一看她那可憐兮兮的呆樣兒,準是又闖禍了。
  
  「嗯,我把面噴到姐姐臉上了……」兮兮對犯罪事實供應不諱。
  
  獨孤岸閉了閉眼,全身無力。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回來……
  
  「人呢?」怪醫生出來的好女兒啊,除了闖禍追男人,其他什麼也不會。
  
  「你這麼凶幹嗎?」紅衣女子從剛剛吃完麵就看到獨孤岸對兮兮一直惡聲惡氣,心裡很是看他不順眼。雖說這個小羊羔一樣的丫頭差點毀了她這張歷經數天才做好的臉,但她畢竟是無心的,而且認錯態度良好,她堂堂三絕莊的凌波仙子這點兒肚量還是有的。見這小傢伙兒呆呆傻傻還蠻可愛,心裡就有些喜歡上她。這會兒見她這麼被吼來吼去,對獨孤岸更是沒有好感。
  
  獨孤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繼續等待兮兮的答案。
  
  「就是這位紅衣姐姐。」兮兮指了指紅衣女子--三絕莊的大小姐風凌波。
  
  「都說了不用在意了,我叫風凌波,允許你叫我風姐姐或凌波姐姐。」風凌波一臉大人大量的表情。
  
  兮兮馬上甜甜地叫了聲:「風姐姐。」聲音含糖量相當之高,只是表情稍微有些欠缺。風凌波多年來渴望可愛小妹妹的大姐姐心態瞬間得到了滿足,她笑瞇瞇地走過來將兮兮拉到一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兮兮。」兮兮完全不反抗地任由風凌波在她臉上捏來捏去。
  
  「笑嘻嘻?這名字好,很有喜感。」哇,手上傳來滑膩膩的觸感,真是太棒了。
  
  「素轟蕭蕭兮玉水寒的蕭兮兮……」兮兮的小臉被揉來揉去,話也說得不甚清晰。
  
  「哦,這個名字有點酸,沒有笑嘻嘻好。」風凌波終於吃夠了豆腐,停止了兮兮小臉的蹂躪。獨孤岸在一邊看得數度抖眉抽筋,最終還是忍住了上前拉開她的衝動。
  
  「酸?」兮兮有些不明白地嗅了嗅自己身上,沒聽說過名字還有味道啊……
  
  風凌波頓時爽朗地大笑起來。這丫頭太好玩兒了,一定要把她拐來當小妹。
  
  「你走不走?」獨孤岸不耐煩地問兮兮。他再次痛恨自己為什麼要折回來,這丫頭有一隻怪鳥和一頭雪豹護著,能有什麼危險。
  
  「我要跟阿岸走。」兮兮有些依依不捨地沖風凌波揮了揮手。她很喜歡這個姐姐誒,人好好哦。
  
  「你們要去哪裡啊?」跟這大冰塊走有什麼意思啊,對丫頭又不好,還不如跟著她走。
  
  「不知道。要問阿岸。」兮兮搖搖頭,扯住獨孤岸的袖子晃呀晃,被獨孤岸硬生生地把袖子又扯了回去。小氣,借扯一下是會怎樣哦!
  
  獨孤岸懶得跟陌生人多說。轉身向外走:「走了。」
  
  兮兮連忙跟上去,邊走邊回頭沖風凌波道:「風姐姐再見。」結果差點被麵館的門檻絆倒,被獨孤岸一把揪住衣領子,像拎猴子一樣拎了出去。
  
  風凌波氣得瞪大眼睛自言自語:「這個死冰塊,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兮兮這丫頭跟著他一定會被欺負得很慘,不行,我要跟上去保護兮兮妹妹。」
  
  說得多麼義正詞嚴,如果能忽略掉語氣裡那一股子寶貝被奪走的不甘,就比較完美了。哼,這麼好玩的小丫頭,幹嗎要留給那坨不解風情的大冰塊啊。
  
  「小二,結帳。」隨手丟了一小錠銀子,風凌波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風姐姐,你跟我們順路嗎?」兮兮騎在二丫身上,語氣裡充滿興奮之意。
  
  「哦,對,我要去殷洲,也要走這條路。」風凌波將錯就錯,反正她的確是要經過這條路去往殷洲。她騎著自己的汗血馬,眼光卻須臾不離兮兮身下的二丫。哇,全身雪白的豹子誒,真是太帥了。
  
  「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是不是,阿岸?」兮兮期待地問前面的獨孤岸。
  
  獨孤岸沉默地騎著馬一騎當先,不曾回頭來答理她們。
  
  「兮兮,他是誰啊?這麼冷淡。」風凌波瞪了獨孤岸的背影一眼,大聲地問兮兮。
  
  兮兮趕緊為獨孤岸平反道:「風姐姐,阿岸是好人哦,他一直是這樣的啦。阿岸是我將來的相公。」阿岸不要瞪她哦,她又沒說是現在的。
  
  「他是你相公?」風凌波聲音一下拔好高,好像這對組合是多麼不配一樣,惹來獨孤岸的一道冷眼劍光。
  
  女人就是麻煩,尤其是兩個打成一片的女人。
  
  「我們還沒有成親。」兮兮吞了口口水。阿岸剛剛的眼神好嚇人。
  
  「你幹嗎要喜歡這種人啊?誒,兮兮啊,乾脆不要他好了,風姐姐給你介紹更好的,又溫柔又體貼,才不像他這樣冷冰冰。」風凌波湊近了對兮兮說道,擺明了要挖獨孤岸的牆角。
  
  「阿岸很好的,我喜歡阿岸。」兮兮一臉認真地說道,她從來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世間女孩兒的矜持,她阿爹阿娘根本沒教過。
  
  風凌波一臉失望:「哎喲兮兮,你別這麼死心眼啦。他有什麼好的,你看他,那會兒對你吼來吼去的,這會兒又自己一個人在前面理都不理你,這樣的人要著幹嗎啦?」要是她,早就一腳把他踹到天邊。
  
  「嗯,阿岸最好,我就要他當相公。」兮兮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簡單的腦袋不太適合考慮這麼複雜的事情,反正她只想跟阿岸在一起,至於為什麼要他,要他做什麼,這個她也不知道。也許像阿爹阿娘那樣一直在一起,就是她想要的。
  
  獨孤岸聽了兮兮毫無羞怯之意的一番告白,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仍是不發一語地策馬向前,只是之前緊捏著韁繩的手,稍稍鬆開了一些。
  
  「喂,我說你這人是不是鐵石心腸啊?人家兮兮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點兒表示也沒有?」真是只呆頭鵝。起碼也應該奔過來感激涕零一番吧。
  
  前方挺直的背影依舊挺直,沒有絲毫轉折的動作,彷彿她剛剛的話只是一絲流動的風飄過。
  
  「你這人……」風凌波被惹毛了,她恨恨地瞪著他的背影,恨不能把他的後背瞪穿出一個洞來。
  
  「風姐姐,你不要生氣啦。阿岸好像還沒有喜歡上我。」兮兮讓二丫靠近風凌波的馬,小小聲地對她說道。
  
  「不是吧?他敢不喜歡你?他有毛病。」風凌波也小小聲地直接為他定了性。
  
  「因為阿岸都沒跟我說過啊,阿娘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告訴他,他一直沒有告訴我,應該是不喜歡我。」兮兮的聲音裡有一絲絲苦惱和失落,不過很快她又恢復過來:「不過我相信阿岸一定會喜歡上我的,阿娘說我人見人愛哦!」
  
  「你這個丫頭,說出這種話來,真是馬不知臉長……」風凌波取笑道,不過她喜歡!
  
  「馬不知臉長是因為馬的臉根本不長。」她阿爹曾經養過一隻猴子,天天給它喂變種期間的「瘋長草」,結果它吃了不長肉也不長個兒,只長臉……後來全身上下最鮮明的地方就是那張極像棒槌的長臉。馬的臉跟它的臉比起來已經很算很英俊啦……
  
  「兮兮啊,姐姐以比你多幾年的江湖經驗告誡你,雖然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但是,也有句話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所以,即使那條魚是龍王三太子,你也要保持釣魚者的矜持與高貴。知道嗎?「絕不能讓死冰塊這麼輕易就得到兮兮一顆純純的真心。
  
  「姐姐,為什麼要釣魚……」兮兮完全糊塗了。風姐姐講的話都好高深,她完全聽不懂。
  
  「……」風凌波徹底無語。這丫頭,可真是呆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5:12

20、赤松鎮 
 
  三人行,必有姦情。特別是兩女一男或是兩男一女的情況下,不過兮兮這個還算不上姦情,最多叫一廂情願。而風凌波對兮兮這樣死心塌地的一廂情願十分痛恨。
  
  這兩天,她使出渾身解數來破壞獨孤岸在兮兮心目中的形象,無奈這丫頭就是一根筋,無論她怎麼說,就是認為全世界只有阿岸最好,啊,她要吐血了!
  
  而且獨孤岸這個人,對她冷淡也就罷了,畢竟她風凌波對他來說算陌生人,可是他對兮兮總是那副愛理不理的德性,算是怎麼回事啊?真不知道這個傢伙有哪裡好,一天到晚板著個臉,像誰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沒還一樣,還不愛搭理人,切,依她看來,他就是一隻高傲的孔雀,除了華而不實的皮相,還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阿岸,風姐姐,下面有個小鎮子哦。」兮兮興奮的呼聲打斷了風凌波的腹誹。她揚首望去,果然在山腳下發現了一排排房子,能看到隱隱約約的人群,看來那鎮子還比較繁華。
  
  兮兮看著面前出現的石碑,上面刻了三個大字,可惜,她只認識兩個。她回頭沖風凌波快速地招了招手,風凌波湊過來:「幹嗎呢,兮兮?」
  
  「第一個字不認識。」兮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學無術,很直白的向風凌波請教。
  
  「這個字念赤,紅色的意思。原來這裡是赤松鎮啊,難怪山上這麼多紅松樹。」風凌波耐心地給兮兮解釋了一番後,看著自顧自騎著馬往前走的獨孤岸,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說姓獨孤的,你等一下兮兮會死啊?」
  
  獨孤岸淡淡地回眸瞟了一下兮兮,兮兮傻傻地衝他咧了咧嘴,他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慢。」竟是嫌她們太過遲緩。
  
  兮兮趕緊顛顛跑了過去。風凌波悶悶地在後面對著二丫抱怨:「二丫,你的主子太沒有節操了……」得到二丫贊同的媚眼一枚。
  
  赤松鎮緣於依偎赤松山建民居而形成,而赤松山則是因滿山遍野的紅松得名,遠遠望去,整座山彷彿被紅霞覆蓋,煞是好看。三人站在山坡眺望山腳,竟體會到了仙人般的凌雲滋味。
  
  山腳下的民居就在不遠處,兮兮摸了摸哀鳴半晌的肚子,一臉渴望地看著獨孤岸。獨孤岸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往山下走,看到風凌波又是一陣火氣上升。
  
  二丫上前去讓兮兮坐到它身上,緊跟著獨孤岸奔往山腳下。看小主人那副萎靡的樣子,肯定是餓了沒什麼力氣。
  
  大毛「呱」了一聲,也跟了上去,留下風凌波一個人在後面生悶氣,直到空氣中傳來兮兮的呼喚:「風姐姐,快來啊。」她這才換上笑臉,興高采烈地下山去了。
  
  赤松鎮的街道比尋常街道要寬上放多,兩邊的商舖多以赤松為名,例如赤松包子鋪、赤松玉器行、赤松胭脂鋪等等。三人各自牽著坐騎,在來往的人群中尋找一個可心的吃飯之地。
  
  鎮上的人們都很淡定,見到二丫這樣的雪豹和大毛這樣的怪鳥也僅是注目而已,並未驚慌失措,仍然自行其事,想必是靠山而居,見慣各種動物所致。大毛和二丫也便更加放鬆起來,時不時地沖路人揮揮翅膀扭扭脖子,引來幾聲輕笑。
  
  風凌波經過一個小攤時,看到這攤上的胭脂色澤很是盈潤奪目,不由駐足挑選了起來。兮兮趕緊拉了拉獨孤岸的袖子,示意他等一下風凌波,得到冷眼一記,不過他還是駐足站到了一邊。
  
  「風姐姐,這是什麼?」兮兮好奇地拿起一盒胭脂聞了聞,哇,好香。
  
  「這是咱們女孩子用來裝扮的胭脂呀,擦上了會很漂亮的。怎麼,你沒用過哦?」像兮兮這麼大小的女孩兒應該正是到了愛裝扮的年紀啊,不過一路上見兮兮總是一身素色衣裳,不是嫩黃就是嫩綠,要不就是粉藍粉紫……頭髮也是簡單地束成一扎或兩扎,很少見她打扮。這孩子,難道不會打扮?
  
  果然見兮兮搖了搖頭:「我沒有用過。」
  
  「那風姐姐送你。」風凌波挑了幾盒喜歡的顏色,然後大方地遞給了兮兮。兮兮趕緊擺了擺手:「不用的風姐姐,我不會用這個。」
  
  「沒關係,風姐姐可以教你,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讓獨孤岸那小子流口水。」風凌波不懷好意地教唆道。兮兮看了看幾步遠的獨孤岸,抿了抿嘴,然後蹲下身子在二丫腹部掏了半天,結果只掏到一手毛。
  
  「風姐姐,我沒有錢了。」兮兮鬱悶地發現自己身無分文了,唯一的巨款----那枚銅錢,早就給斐墨了,一路上吃獨孤岸的喝獨孤岸的,她都沒想過錢這個問題,因為她早已把獨孤岸當成自己的家人,但風凌波送的東西,她不能憑白接受,這叫無功不受祿,書上教了的。
  
  「哎呀咱們姐妹談什麼錢不錢的,你跟姐姐這麼見外,我可是要生氣的。給你你就拿著。」風凌波一股腦兒地將數盒胭脂塞到兮兮懷裡。
  
  兮兮歪著頭想了想,彷彿想到什麼,沖一旁跳來跳去的大毛招招手:「大毛。」
  
  大毛兩下跳了過來,「呱」了一聲表示收到指令。
  
  兮兮把小布包從大毛的腋下掏了出來,然後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風凌波:「風姐姐,那我送你這個。」
  
  「這是什麼?」風凌波好奇地問道。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白玉瓶,上面畫著一朵花。
  
  「這個叫蘭香丸,吃了身上會香香的,很好聞。」兮兮拔出瓶塞,倒了一顆出來,只見是顆珠圓玉潤的小丸子,蠶豆大小,淡綠色,散發著幽蘭的香味,確是十分好聞。
  
  「這個是用來的吃的?」風凌波半信半疑地接過瓶子。
  
  兮兮點點頭,隨手將手中的丸子遞到大毛嘴下,大毛長嘴一戳一仰脖子吞了下去,不出片刻,身上竟散發出十分迷人的幽香。大毛呱了兩聲,跳到二丫面前得意地扇了幾下翅膀,惹來二丫低聲的咆哮,大毛趕緊衝上雲霄,準備去勾引幾隻小雀鳥回來讓二丫看看它的魅力。
  
  「哇,好神奇,這麼好的東西,你真的送給我啊?」風凌波睜大眼睛,女人都是愛美的,誰不希望自己身上香噴噴的,何況這香味還這麼與眾不同,比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強了多少倍。
  
  「送你。」兮兮點點頭,臉上一派認真。
  
  「兮兮,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自己留著吧。」風凌波不願自己佔了便宜,送兮兮東西完全是出於喜愛,可不是為了要她的回贈。
  
  「不貴重,阿爹的罐子裡還有好多。」兮兮堅決地將風凌波遞回來的瓶子又推了回去。
  
  風凌波看著兮兮一臉的堅持,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瓶子,說道:「那好吧兮兮,謝謝你。」
  
  兮兮頭搖得像撥浪鼓:「你送我更多,我要謝多一些。」
  
  風凌波撲哧笑出聲來:「好啦,咱們倆都別謝了,顯得多見外似的。」然後便付了錢給小販,將所買物品裝了起來,然後親親熱熱地挽著兮兮的手走到獨孤岸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同為江湖人,風凌波敏感地察覺到了獨孤岸的警惕,他直直盯著前方,好像發現了異常情況。
  
  獨孤岸將馬韁繩塞到兮兮手裡,留下一句話:「在這兒等著。」隨後閃身而去,幾下便不見蹤影。
  
  「阿岸!」兮兮抓著馬韁繩要追上去,被風凌波拉住:「等一下兮兮,現在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冒然前去可能會給獨孤孔雀造成麻煩,還是等等再說。」
  
  兮兮看了看手中的韁繩,又看了看風凌波,點點頭,便蹲下身子,兩手托腮望著獨孤岸離去的方向,乖乖在原地等了起來。
  
  風凌波頓時感覺手又癢癢了起來,兮兮怎麼能這麼可愛嘛!
  
  獨孤岸隱在暗處,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貓在一戶大院的西牆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引起他注意的是,這些人跟之前在聚雲縣看到的小攤販一樣,雖然是尋常男子的面容,但雙手卻異常嫩白,像是女子的纖纖素手一般。
  
  這些人,與聚雲縣出現的那些人是不是同一夥兒?他們為什麼又出現在赤松鎮?他們到底是來自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又有著什麼樣的目的?
  
  這些疑問在獨孤岸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5:36

21、吸血之蟲  

  只見那兩個人在牆角蹲了下來,好像在挖一個洞,隨後還拿出刀子,割破手腕,滴了幾滴血下去,又埋了什麼東西進去,隨後又等了一刻鐘左右,才起身準備離開。
  
  獨孤岸從拐角處閃身到他們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倒二人,扒開他們的手臂一看,果然紋著流血蛟龍圖案,可見與聚雲縣出現的是一夥兒人。走到他們剛剛待的地方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西牆被他們鑿穿了一個小洞,小洞通往院內的另一邊,放了一片巴掌大的綠葉,綠葉上躺了十幾條像幼蠶一樣的透明小蟲,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此時,這些小蟲正在吸食他們剛剛流下的血,並且迅速地長大,很快便變成與成蠶一般大小,開始向院內四處游離,之所以說是游離而不是蠕動,是因為它們的動作要比蠶蟲的動作快上許多,幾乎趕得上蜈蚣的爬行速度了,很快便消失在草叢中。
  
  獨孤岸的雙眉擰在一起,這些蟲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
  
  將二人放到旁邊的大樹上藏好後,一個縱身,他躍進了院內。
  
  這是一個典型的後花園,種著尋常的花草樹木,間或有些假山怪石,一條小徑通往前院。隱隱約約傳來練武的聲音,獨孤岸仔細尋找著小蟲的蹤跡,結果它們已不知所蹤。於是他只好循著聲音來到前院。
  
  前院中間是一個很大的道場,此刻,正有三十多個穿著統一白衫黑褲綁腿的壯年男子排成了四列,整齊劃一地打著拳,嘴裡還發出有節奏的「嘿」「呵」之聲。最前方一個灰衫中年人,正背著手走來走去地審查,應該是他們的教頭。看樣子這不是一家武館,就是一家鏢局。
  
  專心練武的眾人並未發現院子裡進來了陌生人,仍然一心一意地練著拳法。獨孤岸靜靜地隱藏在角落仔細觀察,赫然發現那些蟲子竟然已經爬到了眾人腳下。
  
  他還來不及動作,就見那些蟲子迅速爬到了眾人身上,鑽進了眾人的衣衫內,但他們卻好像沒有任何反應一樣,仍是一板一眼地行拳踢腿,獨孤岸皺了皺眉,如果這些是毒蟲,那麼他們肯定會遭殃,如果不是毒蟲,那些人將它們放進來,又是想做什麼呢?
  
  又等了片刻,卻始終未見眾人有被咬的跡象,而且也沒有發現其他異常。獨孤岸正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變故就發生了。只見原本練武的人竟都慢慢停下了動作,變得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排成一長列,隨後便如同他在聚雲山上看到的一樣,呆滯而整齊地往後院方向走來。一行人經過他的藏身之處時,目光好像完全沒有焦距,他甚至故意暴露自己的所在,竟也無一人將目光投向他。
  
  難道這些蟲子,就是他們變成此種模樣的原因所在?那麼,這個院子的某處,必定藏著極樂果。獨孤岸點倒最後一個人,扒開他的衣裳看了看,果然見那小蟲正附在其人胸口,蟲身竟已變成了鮮紅色,顯然吸足了血。獨孤岸折了根樹枝撥了撥那小蟲,竟然一下子脫落了下來,掉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然死去。再看那人胸口,竟連一絲被咬的痕跡都沒有。
  
  這蟲子咬了這些人,他們卻絲毫沒有察覺。這麼說,這些蟲子咬人並不痛,甚至比蚊蟲叮咬更為微弱,因此,即使蟲子已經吸食了他們的血液,使他們中了劇毒,他們卻沒有任何感覺。獨孤岸趕緊放下此人,上前將一行人全都點住了穴道,果然在每個人身上都發現了吸血之蟲,並且,都已死去。獨孤岸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裝著兮兮一定要送給他的糖果,幸好沒有把它丟掉。他將用各種顏色的紙包好的糖果倒了出來,本來準備丟掉,頓了頓,又塞回了懷中。
  
  用樹枝夾了幾條小蟲放進空盒中,他試著用內力幫其中一人逼毒,結果發現沒有任何作用。那人仍是面色空濛,目無焦距。獨孤岸起身又到處翻找了一下,試圖找出極樂果,卻一無所獲。難道,他們還沒有中毒?可是他們的反應,確實又與聚雲山上那些武林中人一模一樣。
  
  「呯呯」兩聲,是什麼東西從高處落下的聲音。獨孤岸心裡一動,身體忽然旋轉,如一片微羽被輕風吹起,人已掠了過去。只見被點穴的兩個人,已經被人殺死,一刃封喉,而且在短短片刻間,化為兩攤污水,最終滲入土中,不留任何痕跡。
  
  那人剛才肯定還在附近!獨孤岸剛準備追上前去,卻又想起院中被點倒的眾人,唯恐是調虎離山,急忙回到院內,卻發現那些壯年男子,已經七竅流血而死……
  
  原來即使不吃極樂果,他們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兮兮,咱們換個地方等獨孤孔雀吧?」風凌波見過去快半個時辰了,獨孤岸還沒有回來,兮兮一張小臉餓得更加木訥,便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繼續等。
  
  兮兮搖了搖頭,說道:「換了地方阿岸會找不到我們的,我等他回來一起吃。」
  
  風凌波翻了個大白眼,這孩子餓得聲音都發抖了還非要硬撐,那個獨孤孔雀也不知道幹嗎去了,到現在還不回,如果他天黑還不回來,難道就餓著肚子等到天黑嗎?
  
  看著兮兮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風凌波搖搖頭,到不遠處的赤松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走過來蹲到兮兮身邊把包子遞給她:「來,兮兮,先吃幾個包子墊墊底,不然會餓壞的。」
  
  兮兮看著包子,吞了吞口水,卻仍是堅強地搖搖頭:「風姐姐你吃吧,我等阿岸回來再吃。」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呢?他還不知道得什麼時候回呢。」風凌波真想扒開兮兮的小腦袋瓜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明明已經餓得不行了,還非要等那傢伙回來,那獨孤孔雀有什麼好等嘛!
  
  二丫拱拱兮兮的手臂,渴望地看著風凌波手裡的包子,嗚,它也餓了好久。兮兮眨眨眼睛,從風凌波手裡接過了包子,風凌波正欣慰地咬了一口包子準備大快朵頤,卻看到兮兮把包子遞到二丫嘴邊:「來,二丫,快吃吧!」
  
  這個傻丫頭!風凌波徹底無力了。
  
  二丫往回拱了拱包子,示意兮兮吃,兮兮搖搖頭說道:「二丫你先吃,我一會兒再吃。」二丫「啊唔」一聲,竟也別過頭去,表明兮兮不吃,它也不吃的決心。
  
  兮兮為難地看著手裡的包子。
  
  「喂,獨孤孔雀,你搞什麼鬼啊,現在才回來,你知道不知道兮兮等你等得快餓暈了?!」風凌波看到獨孤岸從不遠處走過來,跳起來就狂吼。兮兮急忙站起身來,果然是阿岸,他回來了。
  
  獨孤岸無視風凌波氣憤的怒吼,心情惡劣地瞪了兮兮一眼,這丫頭餓了不會去找吃的嗎?
  
  「有包子,不會吃嗎?」他沒好氣地瞟了眼兮兮手中的包子。
  
  兮兮連忙把包子遞了出去:「阿岸,吃包子。」
  
  「兮兮,他這樣對你,幹嗎要給他吃啊?餓死他算了!」風凌波氣得哇哇亂叫。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獨孤岸拿過兮兮手裡一直緊握的韁繩,拒絕了她遞過來的包子。
  
  「你吃。」兮兮堅持著把包子伸到獨孤岸面前。
  
  獨孤岸看著兮兮手裡的包子,無語了半晌,最終還是接了過去,引來風凌波巨大無比的「哼」聲。不料他卻將包子掰成兩半,一半遞給兮兮,說道:「吃吧。」他咬了一口包子,
  
  快速地掩飾掉了語氣裡的一絲不自在。
  
  兮兮見他吃了,咧了咧嘴,也咬了一口包子,邊吃邊點頭,小臉上滿是嚴肅地對風凌波說:「風姐姐,好好吃。」
  
  風凌波免費送來一雙碩大無比的白眼。
  
  兮兮彎下身子,將另一個包子遞給二丫:「二丫,吃吧。」二丫這才「啊唔」一口吞掉整個包子。風凌波見包子大有不敵二丫之勢,又去買了兩大包回來,其中一大包全餵了它。
  
  「先找個客棧住下來。」獨孤岸淡淡說了一聲,然後便牽著馬往前方的赤松客棧走去。兮兮連忙跟了上去。風凌波皺了皺眉,最終撇撇嘴走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5:59

22、鏢局命案 
 
  到客棧要了兩間房,獨孤岸便拉著兮兮進了她的房間,惹來風凌波的大叫:「喂,獨孤孔雀你想幹嗎?」回答她的是「啪」的關門聲。
  
  「蕭姑娘,你認識這種蟲子嗎?」獨孤岸將盒子打開,遞給兮兮看。
  
  兮兮一臉寡淡地瞅著他,不說話。
  
  獨孤岸無奈,只好開口:「兮兮,你認識這種蟲子嗎?」
  
  兮兮這才愉悅地瞟了一眼點點頭道:「認識。」
  
  獨孤岸緊皺的眉頭漸鬆,問道:「這是什麼蟲?有毒嗎?」
  
  兮兮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剛剛不是說認識嗎?」獨孤岸的眉頭再度合攏。
  
  「嗯,因為在聚賢樓裡它咬了我啊,不過被二丫一爪拍成肉糊糊吃掉了。」兮兮有些惋惜地說道。她本來想把它們弄成標本,到時候回去嚇嚇阿爹呢。
  
  「你被它們咬過?」獨孤岸驚道。
  
  「嗯,這裡起了好幾個小紅包包,不過後來就消了。」兮兮撩起袖子,指著細瘦的小手臂說道。上面什麼痕跡也沒有。
  
  「二丫吃了有什麼反應?」
  
  「嗯,它應該覺得比較好吃吧……」吃完了還舔了那只爪好幾下。
  
  獨孤岸沉默了。為什麼兮兮被咬卻沒有中毒?居然連雪豹都沒有反應……難道不是同一種蟲?
  
  「你確實是這種蟲嗎?」
  
  「嗯,跟這些一樣,像蠶寶寶。」兮兮邊說還邊伸出兩一根手指直接在盒子裡面戳來戳去。
  
  「不要摸,有毒。」獨孤岸急忙從她手裡拍掉了蟲子。卻又突然想起來她是怪醫的女兒,也許怪醫給她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所以百毒不侵。
  
  「哦。」兮兮慢吞吞地收回手指頭,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閃耀著開心的光芒。阿岸今天好親切哦!
  
  獨孤岸再度陷入沉思。由於他的大意,那兩個人已經被滅口了,殺掉他們的神秘人物已無影無蹤,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這些蟲的屍體。而他在回來之前,特意繞到那戶大院正門去看了看,竟是一家鏢局,名為赤松震遠鏢局。
  
  震遠鏢局在武林中頗有名氣,因為它不單單只有一家鏢局,而是從西北到江南,幾乎每個繁華的城鎮都有其據點,幫眾約有數萬人,人稱武林第一鏢。總鏢頭姓徐名震遠,年輕時是江湖上有名的霹靂手,為人守信重諾,不僅武藝出眾,經商才能也別俱一格,二十年時間,他創立的震遠鏢局儼然成為武林上信譽最好,最為人所稱道的鏢局。赤松鎮上就有一家分局,沒想到竟然還遭了神秘組織的毒手。
  
  那些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陰謀?
  
  事情遠遠比想像得更嚴重。看來得盡快趕到殷洲與舅舅商議,不然,武林也許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阿岸。」兮兮叫了他一聲。他瞬間從沉思中回神。他身邊還帶著這個丫頭……
  
  「阿岸,你不開心嗎?」兮兮關切地問道。他的眉毛都打結了誒。不過阿岸好像都沒什麼開心的時候……
  
  「你明天就待在客棧裡,哪裡也不要去,知道嗎?」獨孤岸淡淡地對她說道。
  
  「阿岸也一起嗎?」兮兮直接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我有事情要做。」獨孤岸過去打開門,將兮兮送到一直貼著門偷聽的風凌波懷裡:「照看好她。」
  
  「阿岸你要去做什麼?」兮兮回過頭問道。
  
  獨孤岸垂眸,半晌後說道:「事情處理完了,我再回來。」說完,人便從窗口消失了。
  
  「阿岸。」兮兮飛奔到窗口,卻已不見他的蹤跡。
  
  「獨孤孔雀神經兮兮的,到底在做什麼啊?」風凌波在後面小聲嘀咕著。
  
  第二天,鎮裡人便議論紛紛,風凌波趴在客棧一樓的飯堂裡聽完八卦,才漸漸瞭解到發生了什麼事。原來鎮上最大的鏢局---震遠鏢局昨天竟然被秘密滅門了。不,其實不能叫滅門,因為老弱婦幼還活著,只不過她們也不知道原本在道場練武練得好好的男人們,怎麼會突然暴斃在後花園。聽說這會兒官府已經把整個鎮給戒嚴了,不許任何人進城,也不許任何人出城。畢竟一下子死了三四十口人啊,而且還都是懂武之人,官府估計也提心吊膽。
  
  「獨孤岸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啊?他昨天臉色那麼難看。」風凌波一邊往兮兮的房間走,一邊自言自語。兮兮這丫頭自從被獨孤岸拋下後,便癡守在窗前,傻傻等他回來,連飯都沒心情下來吃。
  
  「大毛,阿岸還在鎮上嗎?」裡面傳來兮兮的問話。她從昨天晚上問到今天都問了百八十遍了。
  
  「呱呱。」大毛用粗嘎的嗓音毫不遲疑地表示肯定。
  
  兮兮便又趴回窗前去繼續她的「望夫」事業。
  
  「兮兮,來,吃點東西吧,你這樣望穿眼睛,他也不會馬上就出現啊。」風凌波將雞肉羹端放到窗前的桌子上。她是真的心疼兮兮,偏偏這丫頭一點兒沒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一切如故。
  
  「風姐姐,阿岸為什麼每次都不讓我跟呢?」兮兮回過頭來問,語氣裡滿是苦惱。
  
  「傻丫頭,你不懂武功,萬一他出去做危險的事情,你跟著不也會有危險嗎?」風凌波捏捏她木木的嫩臉。
  
  「阿岸是擔心我嗎?」兮兮聽了又覺得很高興。
  
  「……是呀。」風凌波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她覺得獨孤孔雀肯定是嫌兮兮累贅,但她才不會把實話說出來讓小兮兮傷心。
  
  「阿岸真好。」兮兮感動地讚歎。風凌波暗自腹誹了獨孤岸幾句,看著她一本正經的小臉,又忍不住上前揉搓了好幾下。
  
  「風姐姐,你去殷洲幹什麼?找相公嗎?」心情放鬆後,兮兮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便巴在風凌波身上問起她的事情。
  
  「你這個小兮兮,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不怕羞地追著男人跑啊?」風凌波刮了刮兮兮小巧的鼻頭,聲音漸漸轉為低落:「我爹……他離奇被害,至今不知兇手是誰。莊裡的兄弟們都去殷洲參加武林大會,要為爹爹報仇。我身為他的女兒,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我想親自找出兇手,為我爹報仇。」
  
  她看著兮兮一臉的懵懂,不由得自嘲一笑:「瞧我,跟你說這些幹嗎。你太單純,對這個世界的殘酷還不瞭解,但風姐姐希望你能永遠這麼純真快活,至少比較開心。」摸了摸兮兮的頭,風凌波笑得有些淒涼。其實她比兮兮大不了一兩歲,在她爹沒被害之前,她何嘗不是個天真不解世事的任性大小姐,只是,失去了爹爹之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被好好保護著,才能活得那般恣意。她爹的死,讓她一夕長大,作為女兒,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和必須要扛的責任,即使前途很多未知的危險,她也不會懼怕。
  
  「真正重要的東西,就算會付出生命,也要用雙手好好保護。」兮兮突然說道。這是阿娘有一次對阿爹說的話,她雖然不懂,卻覺得當時說出這句話的阿娘,好偉大。
  
  風凌波一怔,看著兮兮認真的表情,心裡突然覺得,也許,如兮兮般擁有一顆赤子之心,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雖然她總是呆呆愣愣,但未必不是大智若愚啊。
  
  她摸摸兮兮的頭,溫柔說道:「兮兮,風姐姐會好好保護你的。」
  
  兮兮有些笨拙地回抱住風凌波的手臂,對她說道:「風姐姐,我也會保護你的,還有阿岸。」言語裡,滿是認真。她心裡一熱,傻傻看著兮兮,那晶亮的眸子裡,閃現著堅定的光芒。良久,風凌波笑了出來,重重點頭:「嗯,謝謝兮兮。」當然,如果能忽略掉後面那個人,就更完美了。
  
  赤松城戒嚴數天,卻始終沒有調查出任何線索,更惶論找出兇手。這樁離奇命案,最終在官府的無可奈何之下,暫時壓後再查。
  
  獨孤岸在赤松城調查了三天,卻再也沒有發現任何跟神秘組織有關的情況。看來,他們極有可能已經撤出了赤松城。
  
  只是他不明白,其實在聚雲縣,神秘組織就已經知道他們在開始調查這件事,為什麼卻仍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行事?不是有恃無恐,就是有其特殊目的。
  
  也許,是時候跟風凌波談談了。
  
  「收拾一下,我們要盡快趕到殷洲。」獨孤岸一回到客棧,就對一直在身邊像只小狗般繞來繞去的兮兮說道。兮兮點點頭,蹦跳著去叫風凌波了。
  
  「二丫,大毛,走啦。」兮兮對著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大毛和二丫招招手,二丫悻悻地收回目光,瀟灑地甩了甩尾巴,優雅地走向兮兮。大毛在後面不知所謂地呱了兩聲,見沒人理它,只好蹦跳著跟了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6:22

23、莊主之死  

  從赤松鎮離開,因為要盡快趕到江南,走官道顯然不是明智之選。所以獨孤岸選擇繞小道,兮兮自然對他惟命是從。而風凌波居然也沒有提出異議。
  
  好在三人都有代步工具,尤其二丫最為勞苦功高,不僅充當坐騎,還順便充當了睡墊和棉被。兮兮不是練武之人,春天的夜裡還是有些濕冷,二丫溫暖的毛皮正好為她遮風擋寒。只是,每當她盛情邀請獨孤岸來共享二丫的暖懷時,都只能得到利眼兩枚或白眼一雙,倒是風凌波興致勃勃地響應。
  
  看著兮兮在二丫的懷中漸漸沉睡,獨孤岸起身走到風凌波身邊,輕聲說道:「風姑娘,我有事請教,可否行個方便?」
  
  風凌波有些奇怪地看著一臉凝重的獨孤岸,沒什麼好氣地說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再說兮兮在睡覺,不好好看著她,你跟我能有什麼事好說的?」有什麼事能比得上她觀察兮兮睡姿重要的?!
  
  這小丫頭睡覺特別可愛,一隻小手抵在腮邊,另一隻小手還揪著二丫的尾巴,呆呆的小臉在睡著以後隨著呼吸的深淺,小嘴一嘟一嘟的,看得她心裡好癢癢,好想捏哦!
  
  「此事關係重大,請風姑娘過來一敘。」獨孤岸做了個請的手勢,風凌波翻了個大白眼,拍拍二丫示意它看好兮兮,便起身跟著他走到一邊。路過兮兮的身邊時,她刻意地望了望獨孤岸,發現他竟然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心裡更為兮兮不值。這種不懂得珍惜的男人,到底是哪裡好了!
  
  「喂,獨孤岸,兮兮這麼喜歡你,你喜歡兮兮一下會死嗎?」跟著獨孤岸一起走到一處寬敞的地方,沐浴著如水的月光,迎面徐徐而來的涼爽夜風卻絲毫沒有減低風凌波的火氣。
  
  「請問風姑娘可是三絕莊風慕連風前輩之女?」獨孤岸不理會她的挑釁,反而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是又如何?」
  
  「敢問風前輩是如何遇害的?」獨孤岸直截了當地問道。
  
  風凌波的臉瞬間冷凝下來,雙拳握緊,一雙杏眼閃過無限恨意。
  
  提起三絕莊,江湖上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響亮度絕不亞於天下最負盛名的武林泰斗--少林寺,與少林寺、崑崙派、空斗門、離塵宮、落梅山五派並稱江湖六大派,可見其實力與影響。
  
  當然,三絕莊也是這些門派當中最特別的一個。
  
  它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名字。
  
  顧名思義,三絕莊自然有三絕,但是,三絕莊的人都不會武功。
  
  能在武林上立足的大幫大派,高超的武藝自然是生存之本,三絕莊沒有任何弟子習武,卻能在江湖上擁有如此超然的地位,自然有其制勝法寶。
  
  三絕分別是機絕、遁絕、妝絕。
  
  機絕--三絕莊擅長機關與暗器,尤其是莊主風慕連,年輕時人稱「三絕聖手」,不僅設計的機關巧奪天功,暗器也使得臻至化境。很多人還沒有看到他出手,便已經被擊中倒地,當然,他最擅長的還是用針,尤其是梅花針這種罕見暗器。其構造是五枚鋼針在根部相連,擊中敵身後,分刺五點,狀如梅花五瓣。因此,他又有個雅號,叫做風中梅少。
  
  三絕莊的人不曾習武,因此並沒有任何內力,暗器的爆發威力難免受到影響。但他們會設計出具有輔助作用的小機關來幫助暗器破發,因此,相比以內勁為主的使力方法,倒真是不錯的省力方法。
  
  遁絕--所謂遁術,即隱術。借用五行八卦排局,以隨處可得的簡單器物為媒介,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設置障眼法,於眾人沉迷幻象時消失無蹤,比起五行陣來說,更為精細、迅捷,貴在以逃離險境為前提,通常不會傷人,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逃脫術。
  
  妝絕--即易容之術。三絕莊的易容之妙在於,不僅僅只是改變容貌身材聲音,而在於其相似程度。傳說三絕莊的人只要與任何人相處,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將該人複製,所謂複製,當然不僅僅只是外表上的相同,而是其人所有的性格特徵甚至種種習慣,並且能模仿得絲毫無差,當本尊與易容之人站在一起時,即使是最熟悉該人的人也分辨不出來誰才是正主。
  
  而就是這麼神通廣大的三絕莊,其莊主竟然不明不白地被人毒死了……
  
  風凌波顯然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身子漸漸發抖。
  
  獨孤岸垂眸說道:「請風姑娘見諒,我無意提起你的痛處,只是,六大掌門同時離奇被害,實屬太過蹊蹺。我最近所查之事,可能與風前輩等人的被害有些聯繫,請風姑娘說明情況,以便早日找出兇手。」
  
  風凌波深吸一口氣後漸漸冷靜下來說道:「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相信你?目前連武林盟主都沒有確切的線索是誰幹的,你又憑什麼肯定你能找到答案?」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能夠親手為爹爹報仇。
  
  「我相信你應該聽說過縹緲峰。」獨孤岸淡淡地說道。
  
  「就算你是縹緲峰獨孤家的人,你一個人,能做什麼?我們到現在沒有任何線索,也許對手很強大。」風凌波沮喪地說道。
  
  「有時候,一個人做起事情來反而要比一群人行動方便很多,前提是有一群很好的幫手能夠密切配合。我相信你一定很想找出兇手,而我也想盡快找到真相。」獨孤岸將手中的盒子遞給風凌波:「你見過這個嗎?」
  
  「這什麼蟲,這麼噁心?」風凌波嫌惡地別過頭去,她討厭一切軟綿綿肉乎乎的生物。
  
  「這就是殺害震遠鏢局數十人的元兇。」
  
  「什麼?這麼小的蟲子……我知道了,這是蠱蟲對不對?」她很快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獨孤岸繼續說道:「目前並不能確定這種蟲是蠱還是別的,但是,我親眼見到它們瞬間毒死了震遠鏢局的人,而且,它們是被放養的,喜食人血。」
  
  「這麼厲害?!」風凌波震驚了。
  
  「風前輩過世之時,可在現場發現過這種蟲類?」獨孤岸問道。
  
  「沒有。」風凌波搖搖頭,接著說道:「我們發現我爹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七竅流血,全身沒有任何傷口,也驗不出內傷。雖然我們都懷疑他是被毒死的,可是卻沒有辦法驗出來那是什麼毒。可惡!」她緊緊地咬住嘴唇,拚命想止住眼中即將掉落的淚。如果能查出來是什麼毒就好了,她就能根據毒藥的來源,去追查兇手。
  
  「那你們有沒有在他身上或周圍發現其他東西?比如說這個……」獨孤岸從懷中拿出那顆血珠遞給風凌波。
  
  「這是什麼?」風凌波接過那血紅的珠子仔細地觀察著,好詭異的顏色,彷彿用血煉出來的一樣。
  
  「人中毒後,血液從臉上滲出來,凝成的血珠。」獨孤岸用平淡的語氣道出驚人的內容。之前在聚賢樓他並沒有把血珠拿出來,因為他還不清楚溪雲閣此次前來中原有什麼目的。而風凌波作為受害人的女兒,她的立場無疑是十分鮮明的。
  
  風凌波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她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團,仔細地回憶著當初發現她爹屍體時周圍的場景,獨孤岸也不催她,只是靜靜在一旁等待著。
  
  「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爹去的時候,面容很平靜,如果不是七竅流血,根本看不出來他已經斷氣。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爹去世的時候,姿勢很奇怪,他在打坐!」她大叫了出來,眼睛睜得又大又圓,裡面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打坐?」獨孤岸也覺得有些奇怪,眾所周知,三絕莊的人是不會武的,風莊主應該沒有打坐吐納的習慣才是。確實有些奇怪。
  
  「還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嗎?」他繼續問道。
  
  風凌波又仔細想了想,遲疑地說道:「好像……還有一隻枯掉的蝴蝶……應該是蝴蝶。」
  
  「蝴蝶?」
  
  「是這樣的,當時我們進去的時候,我爹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外面有一棵大樹,所以偶爾會吹進來一些葉子什麼的。我當時以為地上那個黃黃的東西是枯葉,就踩了過去。但是我睡前脫下鞋子時,發現鞋底印下一隻半殘的翅膀,應該是蝴蝶沒錯,只不過,這蝴蝶好像死了很久,翅膀都又乾又枯了。我只記得這些,不知道是不是有用的線索,因為我爹經常喜歡開著窗看後院的風景,偶爾有些蜂蝶飛進來,也不是什麼怪事。也許我爹都沒有發現有只蝴蝶死在裡面了吧。」風凌波仔細地敘說著當時的情況。
  
  「看來,只有盡快趕到殷洲與其他五大門派匯合,瞭解五大掌門被害的情況,才有可能找出頭緒。」獨孤岸慢慢地說道,沒什麼表情地看向遠方。
  
  漆黑的夜幕與遠處的重重山巒相連,暗暗的,看不清來時的路,和去時的方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6:48

24、無人村落  

  兮兮看了看一臉冷然的獨孤岸,又看了看一臉凝重的風凌波,覺得氣氛好像太過沉悶了,明明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他們倆卻一幅山雨欲來的樣子。
  
  誒,她剛好像用了一個典故誒!
  
  二丫和大毛在谷中就積怨已深,一直以來都互看不順眼,以前在谷中還可以酣暢淋漓地大打一場,如今身負保護小主人之責,它們不得不憋著,勉強維持相親相愛和睦共處的假象,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裡一有機會就大眼瞪小眼,用眼神廝殺無數回合。
  
  眼下鬥爭好像升級了,之前只是眼神與氣勢的較量,不一會兒就發展到動口階段,你衝我吼一嗓子,我衝你呱兩聲兒,對峙到現在,終於由動口升級到動手,你撓我一爪子,我拍你一翅膀,白毛與黑羽齊飛,豹鳥共長天一色……
  
  兮兮卻無心顧及它們,木木的小臉一直左搖搖右晃晃,而她觀察的對象一反之前快馬揚鞭之態,正心不在焉地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行著。
  
  由於觀察他們倆觀察得太過專心,兮兮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情況,山路又凹凸不平,一不小心,她就被絆了一下,摔了個五體投地。
  
  獨孤岸回過神,瞟了還貼在地上的小人兒一眼,默默不得語。
  
  風凌波則尋思著,「呯」得這麼響,兮兮肯定會哭。雖然她也很心疼小兮兮摔成這樣,但是,她更想看小兮兮哭起來是什麼樣子……
  
  正在酣鬥中的一豹一鳥極有默契地停下互攻的動作,一致轉向兮兮,二丫的尾巴豎了起來,大毛也在一旁急得呱呱亂叫,巨翅呼扇起偌大的沙塵,兮兮就在這樣一半靜默一半喧鬧的環境中,十分淡定地爬了起來,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地繼續往前走著,身上的灰也不拍,臉上的鼻血……也不擦。結果才走了兩步,「呯」地一聲,再度被另一個坑絆倒在地。
  
  這下,連大毛和二丫都沉默了。
  
  片刻過去,驕陽依舊熱烈,風聲依舊輕柔,地上的人兒也依舊……一動不動。
  
  「你還要在地上趴多久?」冷冷的噪音從頭頂傳來,最先開口的居然是獨孤岸,雖然他還騎在馬上,並且語氣聽起來不怎麼友好。
  
  兮兮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頭低著,肩膀也耷拉了下來,好像自己已變成一尊木雕,聞絲不動。風凌波正準備下馬把她抱在懷中好好安慰一番,沒想到她眼中一向高傲的獨孤岸居然從馬背上縱身而下,走到兮兮面前,冷冷地命令道:「頭抬起來。」
  
  兮兮緩慢地抬起頭,沒有表情的小臉上,鼻血恣意橫流,額頭和兩邊臉頰上也蹭得滿是灰塵,頭髮上還插著幾根大毛飄得到處都是的黑羽毛。她的目光呆呆地看往前方虛無的方向,彷彿靈魂已摔出了千里之外。
  
  風凌波看到兮兮狼狽的樣子,急忙從馬背上跳下來,上前擔心地問道:「怎麼了?不會摔到腦子了吧?」嗚,兮兮已經夠呆了,可不能再摔成傻子啊。
  
  「知道丟臉就好好看路。」獨孤岸說完,從懷裡掏出雪白的方巾,遞給兮兮。
  
  兮兮沒有接,只是把目光拉了回來,眨巴眨巴地看著獨孤岸,臉上仍舊一派木然。
  
  獨孤岸不為所動。
  
  兮兮的鼻血依然歡暢地流啊流。
  
  他終於看不下去,伸手按住她的額頭,讓她把下巴高高仰起,幾下擦乾淨她臉上的灰與血跡,可是她的鼻子好像受創嚴重,仰了半天都止不住流血,倒讓她嗆咳起來,他只好回頭冷冷地問風凌波:「可有絲帕?」
  
  風凌波忍笑把絲帕遞了上去,然後乾脆就抱著手臂在旁邊看好戲。
  
  獨孤岸將絲帕撕成小布條,遞給兮兮,說道:「堵上。」
  
  兮兮小臉繃得緊緊地,只動作緩慢地眨著眼睛,看起來就像可憐巴巴卻又倔強的小狗。
  
  他終於氣結:「不要得寸進尺。」
  
  兮兮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搖了搖,仰起的小臉上滿是血污,讓人既心疼,又好氣。
  
  獨孤岸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以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將捲起來的布條,塞進了兮兮的鼻孔。兮兮頂著兩個詭異的塞著布條的鼻孔,木頭木腦地衝他咧了咧嘴。
  
  堵住血源之後,獨孤岸一臉森冷地扔掉手裡的方巾,兮兮急忙咚咚咚跑過去撿起來:「表扔……」因為鼻孔被堵住,說出來的聲音就像羊叫一般細嫩可愛。
  
  「你留著這個幹什麼?」獨孤岸忍無可忍地低吼出來。
  
  「阿娘說,寶貴的東西要留起來做紀念。」兮兮像撿到寶貝一樣把沾滿灰塵與……鼻血的方巾放入了懷中,縱然仍舊面無表情,卻能讓旁人感受到她的歡快。
  
  獨孤岸不發一語,掉頭跨上馬背,準備繼續前行。
  
  「獨孤岸,你以後應該是個不錯的爹。」風凌波給予他十分中肯的評價。
  
  他一頓,即刻兩腿夾緊馬腹,揮手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絕塵而去。
  
  呀咧呀咧,這麼容易害羞,可不是他的冰山作風啊。
  
  「阿岸等等我……」兮兮小羊羔一般叫喚著,趴到了二丫身上,追著獨孤岸的身影而去。
  
  風凌波看著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歡暢地大笑出聲,心內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浩浩江水,無休無止地從一處村落邊流過,一直蜿蜒入海。天色近黃昏,江畔兩岸沿堤植滿垂柳,新葉嫩黃舊枝碧綠,隨著輕風而微微擺動著綽約身姿,正是一年春好時,絕色煙柳在殘陽中自成一畫。
  
  清水村距離殷洲僅剩下五天不到的路程,獨孤岸與風凌波紛紛勒住韁繩,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眺望著這秀致的江南美景,一時有些怔忡。一路行來,風餐露宿,雖也有崇山峻嶺,卻只顧趕路而無心欣賞,如今見得這小橋流水人家,沿途的疲累彷彿也被一洗而盡,心情豁然開朗。
  
  風凌波不由感歎到:「人人都說江南好,果真是不尋常,單單這清江煙柳,便已讓人傾倒啊。」
  
  獨孤岸只是靜靜看著江水浩蕩而去。
  
  風凌波「切」了一聲,心裡暗道這廝又裝什麼深沉,不想理他,便回過頭去尋找兮兮的身影。那孩子一路東張西望,走馬觀花,看到柳樹跑過去摸摸,看到小橋也跑過去蹦達,一臉的冷若冰霜,熟悉的人知道她是沒啥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跟這垂柳拱橋有仇哩。這會兒又當起了摧花聖手,嘖嘖,連喇叭花也摘!
  
  「兮兮,過來。」風凌波衝著一跳一跳摘野花摘得正歡的兮兮招了招手,兮兮聽話地小跑了過來。
  
  「風姐姐,這個送你。」兮兮把手中兩把花束中的一束遞給風凌波,感動得風凌波一把把她摟進懷中:「小兮兮,你真是太可愛了,嗚,風姐姐好感動……」
  
  兮兮的小臉倏地被埋進一波高聳的玉峰裡,悶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正想借助雙手把腦袋掰回來,風凌波便停住了暫時性的抽瘋,很快放開了她,她才得以重新呼吸到美好的空氣。
  
  「阿岸,這個給你。」兮兮把剩下的一束遞到獨孤岸面前,獨孤岸淡淡地回道:「自己留著。」
  
  兮兮遞出去的手緩緩收回來,盯著花束一言不發。
  
  「好啦兮兮,獨孤孔雀是男人,他不喜歡花的,來來來,兮兮餓了沒,咱們去找地方填飽肚子好不好?」風凌波急忙安慰兮兮受挫的心靈。兮兮一聽說要吃飯,馬上抬起頭,頂著寡淡的表情狂點頭,看來是真的餓了。
  
  獨孤岸牽著馬往村子裡走去,走了幾步,他抬手阻止了大家前進的步伐,輕聲說道:「有些不對勁。」
  
  風凌波也謹慎起來:「怎麼了?」迅速把兮兮扯到身後護住。
  
  「太安靜了。」獨孤岸邊走邊警惕地觀察四周。大毛拍拍翅膀,飛到前方探路去了。
  
  風凌波仔細地看了看,確實有些奇怪,即使人煙再稀少的小村子,到了這黃昏時刻,也該結束地裡的勞作,回來做晚飯休息,而這個村子裡,卻不見炊煙,也無人跡,村裡的小道上,空蕩蕩的,兩旁的人家,屋門都緊閉著。
  
  兮兮被風凌波緊緊拉著,她雖然不太明白現在的情況,卻能從他們二人身上感覺到氣氛的變化。剛剛還溫馨寧靜的景色,現在卻蒙上了詭異的色彩。
  
  「吱呀」,獨孤岸用劍輕輕推開一戶人家的門,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即開,一股潮濕的霉味兒,撲鼻而來,門內的景象,盡現三人眼前。簡單的農家擺設,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沒有人。
  
  獨孤岸走進去,摸了摸桌上的灰塵,看來,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
  
  接著又檢查了好幾戶人家,都是一樣的情況,家裡的陳設都沒有任何異常,只是人全都不見了。更奇怪的是,尋常農戶會養些雞鴨貓狗,此處卻也沒有見到。
  
  整個村子,竟然毫無人煙。
  
  一汪碧空如洗,遠處山巒疊嶂,清江碧波蕩漾,兩側綠柳輕搖,青瓦白牆,錯落有致,誰能想到這樣如詩如畫的村落,竟無人居住。
  
  天色漸暗,夕陽漸漸隱於山後,只剩點點餘暉輕灑在三人身上。四周好像除了三人的呼吸聲,再沒有任何鮮活的氣息。獨孤岸在前方行走,腳步磨擦著青石板路的沙沙聲,使周圍顯得更加安靜。
  
  風凌波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將兮兮的手抓得有些疼,兮兮看著她額頭上滲出來一小顆一小顆的汗,便舉起另一隻手給她擦了擦,她回過頭來沖兮兮笑了笑,卻有些僵硬。
  
  「咕嚕嚕」,一絲怪異的響聲突兀地響起,風凌波一下子跳了起來:「誰?」
  
  走在前面的獨孤岸一個閃身過來,問道:「發現什麼了?」
  
  兮兮嚴肅地看向他們,喏喏地說道:「是我的肚子在叫……」
  
  獨孤岸鬆了一口氣,風凌波眨眨眼睛,盯著兮兮的肚子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要笑不笑地沖獨孤岸說道:「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解決一下晚飯?」這地方除了他們幾個,別說人了,連個活物都沒碰到,越走越嚇人,還是趕緊找些東西填飽肚子,免得自己嚇自己。
  
  獨孤岸點點頭,躍到屋頂四處探了探,然後回來對她們說道:「你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去找吃的。」看了一眼兮兮,她還在揉肚子。
  
  風凌波點點頭,他便往閃身而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7:08

25、遇襲 
 
  兮兮托著腮幫子坐在一間屋外的一塊大石頭上,乖乖地等著獨孤岸覓食回來,二丫也懶洋洋地趴在她腳邊。風凌波不停地在原地繞著圈圈,沒辦法,這個村子看起來太過詭異,讓她有些緊張,而她一緊張起來,便沒辦法克制住自己的習慣。
  
  大毛突然一飛沖天,把轉來轉去的風凌波嚇了一大跳,兮兮也愣愣地看向大毛遠去的方向。
  
  「兮兮,你家大毛怎麼了?」風凌波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地問道。
  
  兮兮歪著腦袋想了想,才遲疑的說道:「大毛可能肚子也餓了,忍不住了……」這裡什麼都沒有,當然也沒有大毛喜歡吃的蟲子和小魚。剛剛經過江邊的時候,大毛衝到江面上盤旋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食物。奇怪,江裡怎麼會沒有魚呢?
  
  正說著,二丫突然也警戒地站了起來,微瞇著眼睛,衝著莫明的方向,露出了森利的牙齒,發出警告的低吼。風凌波吞了吞口水,隨著二丫的方向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二丫,怎麼了?」兮兮撫了撫二丫豎起來的毛,問道。
  
  二丫再度發出低吼,並磨了磨前爪。而它只有在面前敵人與危險時,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很快,幾個黑衣人從對面屋頂跳下,出現在她們視線範圍內,並以極快的速度向她們奔了過來,鋒利的劍尖對準她們的方向,如狼似虎的模樣,顯然未懷好意。
  
  「風姐姐,有壞蛋!」兮兮雖然遲鈍,這麼天的江湖之行卻也讓她學會了分辨善意與惡意,她扭頭告訴風凌波現在的局勢。
  
  風凌波顯然也明白她們目前的處境,看著對方來勢洶洶的樣子,而且人數竟然還不少,再度吞了口口水,她強自鎮定地對兮兮說道:「兮兮不用怕,風姐姐會保護好你的。」雖然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與壞人正面交鋒的經驗。
  
  兮兮一臉嚴肅認真地回答:「風姐姐,我不怕。」
  
  風凌波點點頭讚許:「好孩子。」她的手有些發抖,卻仍然堅定地站在了兮兮前面,暗自將袖裡的暗器緊緊地捏在掌心,只待他們近身。
  
  這個獨孤岸,關鍵時刻,他居然覓食去了……
  
  只是片刻,他們便已到了近旁,黑巾蒙面,讓人弄不清他們的身份,森冷的光芒閃過劍峰,劍尖已刺向風凌波的胸口。
  
  「呼啦」,黑白兩道影子一閃,最前面的黑衣人往後退了幾步。
  
  竟是二丫撲了上去,銳利的爪子直撲黑衣人的面部,逼得他不得不後退。但是很快,他們就變換了陣形,上來三人迅速將二丫圍住,又有兩人毫不含糊地又舉劍刺往風凌波。
  
  「呯」地一聲,兮兮眨了眨眼睛,那兩人竟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而風凌波的氣勢,竟已與剛才的緊張有了明顯的不同,艷麗的面容透出不容侵犯的森冷之意。她是三絕莊的大小姐,絕不會毫無反抗地任人宰割。
  
  一陣細碎聲,竟又有一個黑衣人從屋頂跳下,同時,又有一人從正面攻向風凌波,兮兮貼著風凌波的背,睜大眼睛看著那人的劍尖直直刺向她的頭頂。
  
  「咻」地一聲,另一道黑影直插而來,伴隨著一股狂風,堪堪擋住了黑衣人的劍,「叮」,是劍砍到硬物發出的聲音。「呱」,標誌性的粗嘎叫聲,竟是去而復近的大毛,那黑衣人的劍被它一爪子撥開,黑衣人退了好幾步,它的爪子卻絲毫未傷。這是何等怪爪,竟刀槍不入!!
  
  「呱呱」,大毛又叫了兩聲,既像在警告黑衣人它不是好惹的,又像是在安慰小主人有它在不用害怕,兮兮仰起頭沖低飛在她頭頂的大毛打了個招呼:「大毛你回來啦?」
  
  「呱」,是大毛唯一會說的語言。
  
  「兮兮,貼住我的背。」風凌波凜然地說道。她的暗器雖得自爹爹親傳,卻從來沒有正式與壞人交過手,如果只是幾個人,說不定她和兮兮,加上二丫和大毛的幫手,可以全身而退,但依目前的形勢看來,黑衣人並不止這麼幾個,還有很多,似乎隱藏在暗處。
  
  一滴冷汗,從她額際流下,她咬了咬嘴唇,不管怎麼樣,也只能搏上一搏了,在獨孤岸回來之前,務必要保護好兮兮!
  
  羅袖輕輕一動,數枚細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不同的方向,但目標都直奔黑衣人而去。襲向她的黑衣人還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便被擊中,一聲未吭地倒下了。
  
  幾乎是同時,又有數人倒下,連悶哼聲都來不及發出來。
  
  是的,她的暴雨梨花針,專刺死穴,而且,除非那人擁有極致的速度,否則,即使能判斷它射來的方向,也照樣避無可避。
  
  呃,其實它偶爾也會對準人不那麼脆弱的地方,比如說----屁股。
  
  二丫的利爪十分厲害,那三個圍住它的人沒有討到絲毫便宜,反而負傷纍纍。而一干準備對付風凌波的人此刻似乎也頗為忌憚其暗器的威力,雙方都停下了動作,形成對峙狀態。
  
  兮兮從風凌波的背後冒出小腦袋看著對面黑麻麻的一群人,舉起手指撓了撓臉頰,隨後,便好似打定了什麼主意一樣點點頭,下巴嗑在風凌波的肩頭,風凌波以為她有什麼問題,卻又不也分神,只輕輕問了一聲:「兮兮,怎麼了?」並不敢回頭看她,怕一不留神,給予黑衣人可趁之機。
  
  「風姐姐,你別怕,我有主意來打壞蛋。」兮兮稚嫩的聲音裡透出一絲與其呆滯的面部表情相當不協調的狡黠之意。她抬頭沖大毛勾勾手指,大毛馬上拍拍翅膀落到她身旁。
  
  風凌波聽著她細細索索地在後面搗鼓了一陣,然後便又聽到她拍拍手說道:「行了大毛,好好幹!」背後風起,大毛再度飛了起來,直逼黑衣人而去。
  
  那些黑衣人見大毛飛來,即有默契地分散開來,形成一個圓圈的陣形,打算圍攻大毛,而二丫早已解決掉那三人,瞇了瞇爪子,伸出舌頭慵懶地舔了舔嘴邊的血跡,然後便優雅地走回到兮兮身邊,打算看大毛的好戲。兮兮拍拍二丫的頭,讚揚道:「二丫真棒!」得到二丫親暱的蹭蹭。
  
  風凌波不由有些無語,這一主一僕,還真是……淡定啊。不過這麼多人,大毛雖然天生神力,也未必能應付啊。
  
  只見大毛飛過去,也不攻擊人,只顧著呼扇它那偌大的雙翅,「呼呼」的響聲傳來,讓風凌波百思不得其解。大毛這是什麼招數?打算製造龍捲風吹走他們嗎?不太可能吧……
  
  那些黑衣人舉起劍,正準備同時攻上去,卻在下一刻,丟下了手中的劍,行動變得詭異起來。
  
  他們有的人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搖搖晃晃地,走路直打跌,沒幾步便倒在了地上,縮成一團抱住膝蓋便開始滾了起來,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顆球,從這邊滾到那邊,又從那邊滾到這邊;
  
  有的人瘋狂地搖擺著自己的頭,從左邊甩到右邊,又從右邊甩到左邊,雖然有黑巾蒙著臉,風凌波卻仍是能看到他們臉上的肉隨著動作晃來晃去的詭異景象;
  
  有的人則很想試驗一下自己的頭是否堅硬,抱著顆大樹不停地撞擊著自己的腦袋,都撞出了斑斑血跡卻仍不肯停止;
  
  還有一個,好像把自己當成了螞蚱,兩隻手縮到胸前勾了起來,然後兩腳併攏,開始一跳一跳,直奔前方而去;
  
  另一個則把自己當成了愛翻土的豬,雙手雙腳趴在地上,腦袋一個勁兒地往地裡拱,啃得一嘴泥不說,面巾幾乎都要磨破了;
  
  還有一個,雙手插腰,仰天抖動著身體,即使蒙著面也能看到他的嘴張得很大,好像在狂笑吧,偏偏又不發出聲音……
  
  「咦,他都不出聲哦……」兮兮趴在風凌波肩頭說道,小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木然。
  
  「兮兮,他們這是……」風凌波吃驚得話都快說不出來。
  
  大毛的翅膀功這麼厲害,能把人吹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7:28

26、又見斐墨 
 
  「兮兮,他們這是怎麼了?」風凌波無法置信這是大毛的翅膀扇出來的結果。
  
  「我把跳跳粉、滾滾粉這些都倒在大毛的翅膀上了,只要扇到他們身上,他們就會變成那樣,要跳三天三夜哦。」兮兮從風凌波背後跳出來,語氣裡滿是自豪,她家大毛好棒,撒得好準!
  
  風凌波沉默了,所謂的江湖高手,居然……也能這麼容易解決!!
  
  「兮兮,你做得很好,幫了風姐姐很大的忙。」風凌波轉過身捏捏兮兮的嫩臉,不管怎麼說也算暫時解除危險了。兮兮呆呆地咧了咧嘴,用食指撓了撓臉,以前她把這些粉偷偷撒到動物們身上,阿爹都說她浪費,結果他自己還不是照樣往大毛和二丫身上撒。哼,這就是書上說的,只許他放火,不許別人點燈!!
  
  大毛功成身退,蹦到兮兮面前,得意洋洋地叫了幾聲,也虧得它以前都吃過這些藥粉的虧,虧吃多了,這些藥粉居然就對它無效了。
  
  兮兮照樣摸了摸大毛的頭,誇獎道:「大毛好棒!!」大毛聞言,又呱呱叫了好幾聲,聽起來就像在笑,惹得二丫不爽地投來鄙視的眼神。
  
  「咻」,什麼東西破空而來,風凌波只來得及扭頭一看,兩把袖劍正直直射向著自己和兮兮,轉眼已到了眼前,眼看就要刺進她們的身體。
  
  「叮」,「叮」,兩聲,袖劍被什麼東西擊落。
  
  是誰救了她們?難道獨孤岸回來了?
  
  「獨孤孔雀,你死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兮兮和我……」話說到一半戛然止住,兩道身影從高處落下,其中一道玄色身影迅速地閃向了袖劍射來的方向,而另一道飄逸的身影則優雅地落地,一雙鳳眼微微上翹,閃耀著奪目的光華。
  
  「你是誰?」風凌波喃喃問道。她從未見過如此妖魅的男人。
  
  那穿著一身明紫錦袍的男人衝著她淺笑了一下,她瞬間覺得有些窒息。這男人,太危險了!
  
  「在下斐墨。」斐墨淺笑著回答風凌波的問題。
  
  風凌波愣住了,斐墨,那個神秘的溪雲閣閣主?!
  
  「小嘻嘻,一段時間不見,你就忘記墨哥哥了嗎?」斐墨走到兮兮面前,哀怨地說道,臉上還帶著淺笑,似怒還嗔,看得風凌波雞皮瘋長。
  
  「墨哥哥。」兮兮乖巧地衝著那人叫了一聲。
  
  「小嘻嘻,你的反應好冷淡哦……分開這麼久,再度重逢之時,起碼應該來個熱情的擁抱嘛!」斐墨不太滿意兮兮見到他的反應,這丫頭,拋棄他不說,與他分別這些日子,竟好似一點也不想他似的。
  
  兮兮看著斐墨一臉可憐的神情,好像她真的傷害到他一樣,不由有些內疚,便上前輕輕抱住斐墨,說道:「墨哥哥,謝謝你救了我和風姐姐。」
  
  風凌波傻眼了,這個丫頭,也太不顧男女之防了吧?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這男人一看就是大灰狼啊!!她法眼一開就知道他是個妖孽了!!!
  
  「這才乖!」斐墨摸摸兮兮的頭,另一隻手卻仍是霸道地摟住兮兮的肩頭,看得風凌波一陣火大,很想上前去拍掉那礙眼的爪子。切,這斐某人仗著跟兮兮熟就想隨便吃豆腐嗎?有她風凌波在,他就休想。
  
  結果還未等到她上前,頭頂上傳來弱弱的一個聲音:「你們誰能把我弄下來嗎?謝謝!」
  
  眾人仰頭一看,屋頂上趴著個小孩子,頭髮全梳在腦袋正中,用粉紅色的布帶束成一個可愛的大包,此時正緊張地巴在瓦片上,稚氣的小臉上滿是渴求的表情。
  
  兮兮拉了拉斐墨的袖子,斐墨揚揚眉,衝著空氣叫了一聲:「小云云。」一道黑影瞬間閃過,立馬又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同出現的,是片刻前仍在屋頂的小孩兒。
  
  「玄雲哥哥!」兮兮鬆開環在斐墨腰間的雙手,沖玄雲奔了過去,準備按照剛剛她墨哥哥說的來個熱情的擁抱,結果還差一點點的時候,玄雲閃開了。
  
  嗚,其實他也很想跟小兮兮來個熱烈的擁抱,可是閣主笑成那副天地為之失色的樣子,他好怕怕呀……
  
  「小嘻嘻,小云云這段時間好忙,一直沒空洗澡,他怕熏著你。」斐墨將一臉呆愣的兮兮重新拉到身旁站好,笑瞇瞇地解釋道,眼角的餘光閃過玄雲,意為:算你小子識相!
  
  玄雲一張臉立即皺成苦瓜——冤枉啊,他明明天天洗澡,很愛乾淨的!!!
  
  兮兮傻傻地看向玄雲,眼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又一圈。
  
  玄雲一臉無奈的表情。他身旁的小孩兒正一臉氣憤地盯著斐墨,小臉鼓成一個大包子。
  
  兮兮好奇地問道:「你是誰呀?」她好想摸摸他頭上那個大包哦。
  
  「姐姐你好,我叫霍清塵,你可以叫我塵塵或小塵。」霍清塵十分有禮貌地對兮兮自我介紹了一番,靈動的大眼忽閃忽閃,雖然十分疑惑於兮兮的面無表情,不過這個小姐姐的語氣卻是十分友好,讓她無法心生討厭。
  
  「塵塵你好,我叫蕭兮兮。」兮兮走過來笨拙地摸了摸霍清塵的頭,順便又摸了摸她頭上的大包,好感動哦,有人叫她姐姐了誒!
  
  「兮兮姐姐好!還有這邊的美人姐姐你好!」霍清塵一張小嘴跟塗了蜜似的甜,逗得風凌波馬上眉開眼笑:「哎喲,雖然你說的是實話,可是直接這樣說出來,我還是會不好意思啦,你可以叫我風姐姐!」
  
  霍清塵又甜甜地說道:「風姐姐和兮兮姐姐都好美哦,塵塵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麼美的人呢!」逗得風凌波嘴都合不攏。
  
  拍足了在場女性的馬屁之後,霍清塵一臉氣憤地轉向斐墨:「斐妖怪,你太過份了,只顧自己和美人姐姐敘舊,放我一個人在屋頂吹冷風,你……你虐待我!」
  
  兮兮聞言怔怔地看向斐墨,睜大了眼睛,斐哥哥居然欺負小孩子!
  
  「我有嗎?」斐墨笑瞇瞇地反問道。
  
  「你有你有你就有!」哼,這絕對是赤祼 祼的報復,這男人太小心眼了,她不就不小心把他認成女人,然後撲到他懷裡哭了一下,至於從昨天記恨到現在嘛……
  
  「好吧,我忘了。」斐墨一臉無辜地看向兮兮,純潔地眨了眨眼睛。江湖上都知道,他溪雲閣主的記性有時候是不太好滴……
  
  「你……你故意的!」霍清塵氣極地叫道。斐墨但笑不語。
  
  玄雲走過來拉住霍清塵勸道:「好了,不要對閣主無理。」
  
  霍清塵聞言嘟了嘟嘴,不甘心地沖斐墨瞪了好幾眼,回頭發現自己的小手被玄雲握住,臉一下爆紅,懺怒道:「你放開我啦,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你是女的?!」風凌波和玄雲同時叫了起來,玄雲瞬間甩開她的手,衝著她平坦的胸掃了好幾眼後,呆若木雞。
  
  霍清塵扁了扁嘴,終於忍不住奔到兮兮懷中埋頭大哭起來:「太傷人自尊了……」
  
  兮兮抱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太明白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刺激塵塵,不過看到塵塵哭得這麼傷心,她還是笨拙地安慰道:「呃,塵塵,你不要哭了……」
  
  風凌波也不好意思起來,急忙跑過來拍拍霍清塵的後背,忙不迭地道歉道:「小塵塵,你別哭了,是風姐姐不好,風姐姐沒看清楚,你這麼可愛,一看就是女孩子,怎麼會是男孩子呢?不哭不哭哦!」
  
  霍清塵仰起頭道:「風姐姐你真是個好人,不像他們倆個,是大壞蛋!」小手指向斐墨與玄雲,略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上,卻不見絲毫淚痕。
  
  玄雲一臉冤枉地指向自己,百口莫辯。她看起來哪裡像個女孩子嘛,胸平平的,五短身材,又穿著男童才穿的對襟布衫,還梳著可笑的包包頭,像只野猴子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女人味,是個人都會把她認成男的!
  
  斐墨揚揚眉,淺笑看著幾個吵得不可開交的人,不著痕跡地掃了一下周圍,這些瘋狂的黑衣人應該是中了兮兮她爹的整人藥粉,所以才會做出這些詭異之舉,而剛剛準備暗殺兮兮她們的人,從他發暗器的力道與速度來看,很顯然跟這些人不是一個級數,他很狡猾,特意等到兮兮她們放鬆警惕才出手,功夫也不弱,所以玄風才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趁霍清塵將注意力轉移到大毛和二丫身上,跑過去研究它們之時,斐墨沖玄雲使了個眼色,玄雲點頭,閃身消失不見。
  
  兮兮盯著玄雲消失的方向愣了許久,久到斐墨以為她捨不得玄雲而滿心不是滋味之時,她呆呆地問出一句話:「阿岸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7:55

27、神秘組織 
 
  是啊,風凌波點點頭,獨孤岸去找食物,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不會跟她們一樣,也被襲擊了吧?!
  
  彼時,獨孤岸正在村尾和一群黑衣人交手。這些黑衣人武功都不是太高,但是卻很纏人,打倒了之後很快又撲了上來,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似的,不疲不累不說話也不知道痛,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活死人,但是他們的動作又很靈活,並且相互之間的配合頗有默契。
  
  想著兮兮她們極有可能也遭到了埋伏,獨孤岸冷眼微瞇,決定速戰速決。雙劍一橫,閃身衝進黑衣人群,手起劍落,銀光飛閃,幾個轉身之後,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他旋身望去,身後的人都伏地而倒,自始至終,沒有一人發出絲毫聲音,而蒙面的黑巾,亦擋住了他們臉上的神色。
  
  擰緊眉頭,輕輕一個抬手,雙劍安然落鞘,獨孤岸蹲下身翻了翻他們的手臂,卻沒有發現那些熟悉的圖案。難道他們其實跟之前的神秘組織不是一夥兒的?又仔細翻找了一下,卻沒有發現更多有用的線索。獨孤岸起身,看著漸暗的天色,臉上一片肅然,輕風無聲吹過,他人已掠去甚遠。
  
  「兮兮,過來。」斐墨沖兮兮招了招手,她正準備坐到二丫背上,去找獨孤岸。
  
  風凌波正在找四散的梨花針,霍清塵則蹲在一邊研究黑衣人到底能不能把樹撞出一個洞,而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的頭先撞出洞的可能性比較大。
  
  看著斐墨對兮兮笑得一臉溫柔,霍清塵一時怔忡在那裡,再也移不開視線。斐妖怪原來並不是對誰都那麼淡淡的啊,他竟也有這樣寵溺一個人的時候。
  
  「幹嗎?」兮兮有些不情願地走了過去。阿岸可能遇到危險了,她要快點去找他。
  
  「適才我一路經過,都沒有看到獨孤兄的身影,他應該不在這附近,你要如何去找?」斐墨輕聲問道。
  
  「二丫鼻子很靈,大毛能看很遠!」她可是有兩個很厲害的幫手的!
  
  「如果還沒有找到他,你就遇到危險,也許到時候的壞人比剛才的更多,連二丫和大毛也應付不過來,你怎麼辦?」
  
  「我用藥粉撒他們。」
  
  「兮兮,真正的高手不會給你出手的機會。獨孤岸武功卓絕,這些人再多一百個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再等等,好嗎?如果半個時辰後他還沒回來,墨哥哥就跟你一起去找。」斐墨耐心地勸道。
  
  兮兮遲疑著問道:「如果阿岸遇到很厲害的壞人怎麼辦?」
  
  斐墨輕輕刮刮她的小鼻頭,笑道:「放心吧,天下能打倒他的人,還真沒幾個。」當然,那幾個裡面,興許就有他。
  
  兮兮仰起臉直直地看著斐墨的眼睛求證,斐墨淺笑著回應。這樣「深情」對望的一幕,不僅落到了風凌波和霍清塵眼裡,也落入另一個人的視線。
  
  「看來你們沒事。」一道冷冷的嗓音在近旁響起,獨孤岸冰冷的雙眼閃過站得極近的兩人,語氣裡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不悅。
  
  「阿岸!」兮兮彷彿乳燕歸巢一般向他射了過去,身後的斐墨依然淺笑,眼中閃過銳芒。
  
  「下來!」獨孤岸有些惱怒地沖巴在身上的兮兮低吼。她對任何男人都如此親熱嗎?剛剛跟斐墨親親我我,現在又對他抱個滿懷!
  
  兮兮無辜地看向他,眼睛裡盛滿不解。阿岸在生氣嗎?
  
  不過她仍然在他身上聞了聞蹭了蹭,確定他毫髮無傷後才從他身上「脫落」下來。
  
  「獨孤兄,別來無恙?」斐墨笑意盈盈地沖獨孤岸打招呼。
  
  獨孤岸淡淡地回道:「承蒙斐兄掛記,我很好。」
  
  兮兮左看右看有些不明白,這兩個人,怪怪的。
  
  「哦?我家兮兮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斐墨自動將兮兮劃歸他名下。
  
  獨孤岸垂眸不語,兮兮見狀又巴上去,對獨孤岸訴說剛剛的危險情形:「阿岸,剛剛好多壞人……」
  
  獨孤岸抬首看了看現場的混亂,默默從懷裡掏出幾個紅紅的東西遞給兮兮,然後便走到一邊察看那些黑衣人去了。她止住言語,小臉上滿是一絲不苟的認真神情,愣愣看著手頭個頭小小的野生紅莓,眼睛越睜越大,好半天才驚呼出聲:「阿岸,這是給我的嗎?」
  
  獨孤岸頭也不回,伸出手點住近旁亂跳的黑衣人,借用動作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自在。這女人,剛剛不是她一直在叫餓嗎?
  
  兮兮盯著紅莓看了半天,才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在懷裡左掏右掏,半天沒找著手絹,索性直接拉起裙子準備動手撕一截下來。
  
  「你幹什麼?」霍清塵與風凌波同時出口叫道。
  
  「風姐姐我要把阿岸送我的果子包起來。」兮兮認真地說道。
  
  「你不是餓了麼?」風凌波奇怪地問道,「幹嗎不吃掉?」
  
  「阿岸第一次送我東西誒,我捨不得吃。」兮兮寶貝地看著手裡紅通通的小果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風凌波瞬間覺得有些心酸,這孩子,獨孤孔雀稍微對她好點,竟然高興成這樣。死獨孤岸以後要再對兮兮不好,她一定用針把他射成刺蝟!
  
  獨孤岸聞言後背一僵,隨後又接著去搜查另外的黑衣人,彷彿他那一剎那的失神從來沒有發生過。
  
  斐墨高高翹起嘴角,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光芒。
  
  「這種樹莓不能放太長時間哦,會壞掉的。」霍清塵指著兮兮手中的紅果說道。
  
  「啊……」兮兮失望地看著霍清塵,她想永遠珍藏的說。
  
  「傻兮兮,這是果子呀,放久了會爛的,快吃吧,吃到肚子裡,不也是永遠留下來了麼?!」風凌波安慰她道。
  
  兮兮盯著樹莓考慮了一下,這才點頭:「那我等一下跟阿岸一起吃。」
  
  風凌波心裡頓時又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這孩子,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阿岸。
  
  兩道黑影從轉角處閃出來,一模一樣的兩張臉,正是那去追偷襲者的玄氏兄弟。
  
  玄風玄雲倆兄弟本已合力擒住了那偷襲之人,無奈那人在牙齒裡藏了毒藥,他們還來不及點住其穴道,那人便已服毒自盡。
  
  「不過,那人與我們之前在聚雲縣遇到的人一樣,雙手異常白淨,而且手臂上也印有神秘圖案。屬下在他身上搜到了這個令牌,還有這個瓶子。」玄風將一枚銀色令牌和一隻白玉瓶交給斐墨。
  
  那令牌上刻著他們已經非常熟悉的蛟龍圖案,另外還刻了一個很奇怪的圖形,看起來像是個字,可是他們卻又都不認識。
  
  斐墨輕輕打開白玉瓶的蓋子,裡面突然竄出來數道白白的東西,直往斐墨手背的皮膚裡鑽去,他眼明手快地將瓶子蓋好,雙手捏了個訣,那白白的東西便從他手上掉了下來,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整個過程不過片刻。
  
  獨孤岸深深看了氣定神閒的斐墨一眼,蹲下身子將那白東西用樹枝叉了起來,赫然就是他在震遠鏢局看到的吸血毒蟲,只不過沒有上次看到的那麼大,應該還是幼蟲,剛才動作無比迅猛,此時卻聞絲不動,看來已經死了。
  
  溪雲閣,果然不容小覷。
  
  「啊!」霍清塵叫了一聲,急忙衝上來問道:「斐妖怪你有沒有被咬到?」
  
  「小塵塵原來你這麼擔心我啊?!」斐墨笑瞇瞇地問道。霍清塵面上一紅,有些氣惱地別過頭輕喃:「誰……誰擔心你了……」
  
  風凌波嚇了一跳,驚叫道:「這……這不是赤松鎮裡害死震遠鏢局數十口人的毒蟲嗎?「
  
  獨孤岸點點頭,將身上的盒子拿了出來,一對比,果然是一樣的蟲子,只不過這玉瓶裡的,要更小一點。
  
  「看來又回到神秘組織身上了。」獨孤岸冷冷地說道。
  
  眾人都沉默了,整個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複雜,就好像蠶蟲吐絲結繭一樣,一絲一絲地,將他們每一個人都裹在了裡面。
  
  「咕嚕嚕……」兮兮又不自覺地揉了揉肚子,斐墨問道:「小嘻嘻餓壞了吧?」說完,淡淡地瞟了獨孤岸一眼。
  
  兮兮點點頭:「好餓。」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打斷了他們嚴肅的話題,但是,她已經有好幾個時辰沒有吃過東西了。
  
  「現在天快黑了,反正村裡有很多空置的屋子,不如把這些人先關起來,先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再從他們身上找線索吧。」風凌波提議道。
  
  獨孤岸早已點住了這些人的穴道,不然他們可能真的要跳上三天三夜才能停下來。見最後一線夕陽也漸漸隱沒,便與玄氏兄弟二人各拎住兩個黑衣人往其中一間屋子走去。
  
  兮兮見狀連忙吩咐:「大毛二丫快來幫忙。」
  
  只見大毛一爪一個,兩個大活人被它毫不費力地抓了起來,低飛著把他們扔進了屋中。二丫不屑用它的美背去背這些人,便用嘴咬著其中一人的衣服,拖著他跟上前去。
  
  兮兮也伸出細瘦的小胳膊拉住黑衣人的一隻腳準備拖人,無奈人小力微,那黑衣人畢竟是成年男子,她使勁力氣一拽,只拖動了三寸。
  
  霍清塵驚異地看著兮兮用力得臉上都起青筋了,面部表情卻依舊平淡無波,內心小小佩服了一下她的異能,趕緊上前抓住那人的另一隻腳,和兮兮一起拖了起來,可憐那人面部朝下,在青石板路上磕了許久,拖到小屋內時,蒙面的黑巾都濕了,兮兮還以為他流口水……
  
  玄雲點起火折子,劈開一張桌子生起火堆,整個屋子登時亮堂了起來。霍清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天哪,他怎麼做到的?只用手一劈,一張桌子變成碎木……他是吃什麼長大的啊?!
  
  「好啦,現在的任務就是--解決吃的問題!」風凌波捏捏兮兮餓得表情更加慘淡的小臉,拍拍手說道。
  
  霍清塵急忙說道:「我知道哪裡有吃的,你們等等。」說完一陣風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捧著個罈子跑了進來。
  
  「你從哪裡找到的?這裡不是沒人了麼?怎麼還有米?」風凌波湊上前看了看是什麼東西,居然是小米,雖然看起來顏色有些黯淡,應該是好幾年的陳米了……
  
  「呃,等一下再跟你們講,兮兮姐不是餓了嗎?我去挖點野菜,煮點粥填肚子。」霍清塵利索地從屋裡翻出一口鍋,因為鍋子很有些沉,她拿不動,玄雲便上前幫了一把手,她順水推舟地讓玄雲去江裡打些水來淘米洗鍋,然後便準備去挖野菜,走了一步,又退回來對著斐墨說道:「斐妖怪,你跟我一塊兒去挖吧。」
  
  風凌波差點噴笑出來,讓華麗麗的溪雲閣主,去挖野菜?這小傢伙可真有勇氣啊……
  
  「喂小子,不准對閣主無禮。」玄風上前斥道,他還不知道霍清塵是女兒身。
  
  「你這頭男女不分的豬,哼,外面這麼危險,我一個弱女子要是又碰上壞人了怎麼辦?哼,不去拉倒,有本事我挖回來你不要吃。」霍清塵氣呼呼地說道。
  
  「霍姑娘說得有理,既如此……」斐墨站起身,點頭表示贊同。風凌波和玄風都以為他真要去挖野菜,連霍清塵都一臉見鬼了的表情瞪著他,其實她也沒指望他去啦,只是開開玩笑而已,誰想他居然真的要去哦?!看來他這人也沒那麼壞嘛……
  
  只有兮兮趴在桌子上兩手托著腮幫子一臉淡然地想著,墨哥哥肯定不會去的,這種吃苦受累的活兒,他肯定會推給別人,跟她阿爹一樣!
  
  果不其然,霍清塵還沒來得及綻放臉上的笑容,斐墨就走到玄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風子,保護霍姑娘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一副他對他委以重任的表情,玄風一腔苦水往肚裡流個不停,保護這野丫頭也就罷了,他什麼時候又變成「小瘋子」啦?!
  
  但是閣主的話他還是得聽,於是只好不情不願地跟著霍清塵出去了。
  
  霍清塵雖然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但廚藝顯然比在場的另外兩個女性高超許多,不一會兒,一鍋香噴噴的野菜粥就煮好了,四溢的香氣,讓兮兮的肚子叫得更響了,她一眼不眨地盯著熱氣騰騰的大鍋,那副專注的表情,讓旁邊的風凌波看得直髮噱,這丫頭,一副恨不得整個人跳到鍋裡面去的樣子,真是可愛死了。
  
  霍清塵把洗好的碗一一擺在了眾人面前,最先給兮兮盛了一碗:「兮兮姐,餓壞了吧?來,你先吃,不夠還有。」
  
  斐墨細心地加了一句:「小心燙。」
  
  兮兮吞了口口水,將粥推到坐在她左側的獨孤岸面前:「阿岸你吃。」
  
  獨孤岸輕輕看了她一眼,垂下雙眸,將粥又推了回去:「你吃吧。」
  
  霍清塵趕緊又給獨孤岸盛了一碗,對兮兮說道:「兮兮姐姐你看,獨孤大哥也有,你快吃吧,別餓壞了。」
  
  兮兮一邊撓臉一邊說:「嗯,那我等大家一起吃。」
  
  霍清塵輕笑出聲,手腳麻利地為每個人迅速盛好粥,最後自己才坐下來,端起碗對眾人豪爽地說道:「來,今天大家有緣相聚在這裡,患難與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粥同喝!」
  
  玄雲噴笑出聲,這丫頭,可真是個活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8:19

28、清塵身世 
 
  金烏西沉,玉兔初升,淺淺月色透過一方小窗照進屋內,可以隱隱地看見,裡面的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獨孤岸正在檢查這些黑衣人的身上是否能找到更多線索,玄風玄雲在一旁幫忙。因為這些黑衣人都被制住了穴道,所以顯得非常合作,任由他們擺佈。斐墨則坐在桌子邊饒有興致地聽兮兮和風凌波、霍清塵幾個女孩子講些女兒家話題,雖然他佯裝著在閉目休息,可嘴角掛著的淺笑,會隨著她們的話題而變換著弧度。
  
  「塵塵,其實你的皮膚很好,水嫩柔滑,五官也很可愛,你只需要改變一下裝扮,絕對是個吸引人的姑娘。等咱們從這裡出去以後,風姐姐好好教你打扮打扮,保證讓這些沒眼力見的傢伙們大吃一驚。」
  
  「真的嗎風姐姐?可是玄雲都說我沒有一點女人味……」霍清塵畢竟是個豆蔻少女,對自己的容貌不可能不在意。玄氏兄弟都沒把她當女人看,氣死了!
  
  「女人味是什麼味道?」兮兮湊過腦袋在風凌波身上嗅來嗅去,嗯,風姐姐身上好香,難道這就是女人味?又聞了聞自己,嗯,好像沒有誒……
  
  風凌波和霍清塵都被兮兮可愛的反應給逗笑了,齊聲說道:「女人味不是一種氣味啦!」
  
  「那是什麼?」兮兮完全不懂。
  
  「就是讓別人一看,就覺得你是個漂亮的姑娘!是一種感覺哦!」風凌波笑瞇瞇地捏捏兮兮的臉,兮兮懵懂地眨著眼睛,她還是一知半解。
  
  「哎喲,兮兮姐姐,就是像風姐姐這樣,一眼看去就是個大美人,絕對不會讓人認成男人,這種感覺,就叫有女人味!」霍清塵邊說邊嚮往地看向風凌波。
  
  風凌波哂哂笑著,內心一顫,要是讓她們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知道會怎麼想……不行,絕對不能把人皮面具揭下來!!這可關係到一輩子的面子問題!!
  
  「把他的面巾拿下來看看。」玄風對玄雲說道。
  
  揭開面巾一看,居然是個濃眉大眼、面目方正的中年男人,明明長得一臉正氣,此時卻神情漠然地看著前方,眼裡什麼情緒也沒有。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心術不正之徒,更不像專業殺手啊。」玄雲說道。
  
  獨孤岸想起襲擊他的那些黑衣人一聲不吭倒下的情景,突然捏起該人的下顎,迫使他張開嘴,赫然看到此人的舌頭已經委縮得只剩下常人的一半!再看看其他人,也是一樣,難怪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居然少了半截舌頭……」玄雲的聲音有些大,斐墨淡淡地看了過來,風凌波她們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
  
  霍清塵一看向那被揭了面巾的黑衣人,便似被定住一般半天無法動彈,眼睛卻越睜越大,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塵塵,你怎麼了?」兮兮覺得霍清塵的反應有些奇怪,搖搖她的手,她卻一動不動,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風凌波轉過頭,也一怔:「塵塵,怎麼了?」
  
  「爹……」霍清塵喃喃地吐出一個字,眼眶瞬間紅雲密佈,淚意湧動,身體也無法抑止地輕抖起來。
  
  「爹?」風凌波奇怪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只看到獨孤岸和玄氏兄弟二人經及那些被點穴的黑衣人。「你爹在哪兒啊?」
  
  「爹……」霍清塵淒厲地大叫了一聲,人已跌跌撞撞地撲向獨孤岸他們。
  
  「不會吧?獨孤岸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女兒嗎?」風凌波被自己內心的猜測嚇個半死,急忙拍拍胸脯,鎮定看去,霍清塵卻是緊緊地抱住了一個黑衣人,嚎啕大哭起來。
  
  那襲擊她們的黑衣人,竟是塵塵的爹?!
  
  獨孤岸很快反應過來,指著被揭下面巾的黑衣人問道:「你說他是你爹?」
  
  霍清塵拚命搖著那人叫道:「爹,爹,我是小塵,塵塵呀,這多麼年,您到底在哪兒啊?」淚雨滂沱而下,她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可那黑衣人只是一徑不動,面目冷漠,彷彿什麼也不曾聽到。
  
  「獨孤大哥,你幫我解開爹的穴道好不好,我,我要跟我爹好好說說話……」霍清塵轉身向旁邊的獨孤岸求助道。
  
  獨孤岸說道:「他中了藥粉,解開穴道之後行為會比較顛狂,而且,他已經……」他再次打開這人的牙關,讓霍清塵看清楚他舌頭的形狀。
  
  「什麼?怎麼……會這樣?」霍清塵跌坐在地,無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事實。玄雲皺了皺眉,默默遞過去一塊方巾,她卻只是呆看著她爹,不停地流淚。
  
  「塵塵,別哭了,來,擦擦眼淚,把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風凌波接過玄雲的方巾,剛擦去霍清塵的淚水,很快又流下來一道,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看起來可憐又讓人心疼。
  
  兮兮看著霍清塵哭得那麼傷心,心裡好像也怪怪的,一股酸苦的感覺湧了上來,讓她的眼眶脹得發痛,可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不知道怎麼讓淚水順暢地流下來,心裡有些難受,又有些慌,只好蹲到獨孤岸身後,輕輕揪住他的袖子,尋求一些力量。
  
  獨孤岸回頭默默看了兮兮一眼,又默默回過頭,任由她揪住他的衣衫。
  
  斐墨柔聲說道:「小塵塵,找到了爹,應該高興才是。」
  
  「你和你爹是如何失散的?」獨孤岸看她情緒好轉了一些,便開口問道。
  
  霍清塵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幾下才慢慢地說道:「我和爹娘以前住在齊洲的一個小村子裡……那裡很窮,我爹只能靠打獵養家餬口,後來……爹聽人說殷洲比較富庶,所以七年前,就……帶著我和娘來到了這……離殷洲不遠的清水村。這裡的人都很熱情,對我們一家也很好,所以我們也很喜歡就這裡,就在這裡長住了下來。」
  
  隨著對過往生活的回憶,她慢慢平靜下來,講敘也變得連貫了許多:「因為這裡的水土好,種的莊稼收成都很高,所以我家過得比以前好很多,不像以前連飯都吃不飽。就這麼過了兩年,娘生了一個弟弟,本來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平靜幸福地過下去,沒想到,有一天,村子裡來了一個怪人,他長得很美,也不老,可是頭髮卻灰白灰白的,而且整個人也很蒼白,好像常年沒有曬過太陽一樣。不過村裡人都很好客,看他沒什麼惡意,就留他在村裡住了一陣子。後來又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村子裡剛出生的嬰兒,包括我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弟弟。」
  
  「娘哭得肝腸寸斷,村子裡的人都說是那個怪人把小孩子偷走的,爹就和村子裡的叔叔伯伯們,還有一些年輕的哥哥們,聚集在一起,說要去找那個人,把孩子們要回來。爹他們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一村子的老、幼、婦人們苦苦地等了快一年,爹他們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後來,村子裡的人都說他們被那個怪人給害了,後來又等了快一年,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很多鄰居就帶著孩子搬走了,因為怕那個壞人又回來。娘和剩下幾個留下的嬸嬸說要去找爹和弟弟,我求娘帶著我,娘表面上答應,後來卻給我吃了迷藥,趁我一直睡著,把我送回了齊洲,托舅舅照顧。」
  
  「我後來再也沒有見我娘。我好幾次想偷偷跑出來找爹和娘,舅舅都攔著我,說我太小,現在我已經快十五歲了,已經長大了,我就給舅舅留了一封信,然後一路找回清水村。沒想到這裡已經荒廢成了這樣……」霍清塵拉住她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頰處,喃喃問道:「爹,您到底去哪兒了?是誰害了您,讓您變成這樣?」聲音再度哽咽起來。
  
  「所以,前天我們遇到你的時候,你也是剛剛才回到這裡的吧?」玄雲輕聲問道。
  
  霍清塵揉揉眼睛,點點頭道:「嗯,我那時到江邊洗臉,突然在水裡看到你們的倒影,嚇了一大跳,所以才掉到江裡去的。」
  
  「這麼說,這些年來,你爹去了哪裡,發生什麼事,其實你也不知道?」玄風問道。
  
  「嗯,娘也不知道是否還活著。」霍清塵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而風凌波早就把腦袋轉到一邊,肩膀抖得厲害,顯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兮兮緊緊揪著獨孤岸的袖子,幾乎要抓出一個洞來,她的心裡好難受,可是眼睛裡卻幹幹的,只是發脹,卻無法流出水來。她覺得塵塵好可憐,可是她不知道怎麼辦。
  
  獨孤岸突然問道:「你們整個村子的男人都失蹤了,是嗎?」
  
  霍清塵點點頭:「嗯。」
  
  獨孤岸拖著一條名為兮兮的小尾巴走到另一邊,將剩下幾個黑衣人的面巾均揭了下來,問道:「你看看還有沒有你認識的人?」
  
  霍清塵一一辨認過去:「這個不認識,這個……好像是以前對門的李二叔,這個是趙大哥,這個不認識,這個也不認識……」
  
  獨孤岸沉聲說道:「看來,村子裡失蹤的男人們是被神秘組織控制了,並挑了一些身體強壯的訓練成為殺手。」
  
  玄風疑惑地問道:「那其他人呢?還有那些失蹤的嬰兒……」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也低沉下去,這些人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放過,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獨孤岸說道:「自從遭遇神秘組織以來,經過屢次交手,他們的招數都出人意料,但也有一個相同點,他們每次派出來的人,都不是很厲害的高手。」
  
  「你是說他們在隱藏自己的實力?」玄雲盤腿坐在霍清塵身邊,抬頭問道。
  
  「有這個可能。」獨孤岸贊同道。
  
  「那為什麼他們還要大張旗鼓地派人來襲擊我們?隱藏實務的話,乾脆就來暗的呀,他們幹嗎這麼費勁驚動我們?」風凌波睜大眼睛反駁道。
  
  「有一種情況,」斐墨笑瞇瞇地開口,語氣不慌不忙:「他們正是故意驚動我們,甚至整個武林。」
  
  「為什麼?」風凌波不明白。陰謀一般不是都偷偷摸摸地進行麼?
  
  「釋放煙霧,造成假象,隱瞞真實意圖。」斐墨丟出幾個短句。
  
  「閣主說得有道理。故意襲擊我們,讓我們被各種各樣沒頭沒腦的線索攪得一團亂,而混淆視線,失去方向,而他們,一來可以趁這個時候摸清我們的底細,二來,還可以在暗中佈局真正的陰謀!」玄風不愧是斐墨的貼身護衛,很快就將斐墨的意思解釋得一清二楚。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風凌波急道。總不能讓壞蛋們牽著鼻子走吧?
  
  「將計就計。」斐墨與獨孤岸同時說出這個詞,說完,雙方對視一眼,斐墨雍容淡笑,獨孤岸面無表情。
  
  「將計就計?」風凌波重複道,難道繼續跟神秘組織玩兒下去?那她爹的大仇何時才能報啊?
  
  「什麼叫將計就計?」獨孤岸的袖子被搖來搖去,他的小尾巴求知若渴。
  
  「繼續查他們的線索,裝作不知道霍姑娘她爹的事。我想,各大門派應該已經到了殷洲了。」獨孤岸沉穩地說道,眼裡散發著篤定的光芒。
  
  「那……我爹怎麼辦?」霍清塵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問道。她不想再失去親人。
  
  眾人沉默了。
  
  風凌波突然開口道:「我有辦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8:44

29、轉移  

  風凌波表示她有辦法安置霍清塵她爹,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到她身上。
  
  「風姐姐,你有什麼辦法?」霍清塵喜上眉梢,急忙問道。
  
  「很簡單,給他們換個相貌。」風凌波自信地笑笑,或許她在武藝方面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但是易容,她有信心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好主意。」斐墨贊同地點頭。玄雲也頗有興致地抱起手臂在一旁準備觀看。
  
  風凌波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製面具,然後又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倒了一些淡黃色粉末出來,輕輕在銀面具上塗抹了一層,然後又取了些水來,用手指輕彈到粉層上,粉末變得濕潤而融合在一起,漸漸變得透明,像糊了一層膠質在面具上一樣,她拿起面具輕輕吹了幾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層透明的膜撕了下來,赫然是非常完整的一張人皮。
  
  風凌波拿起面皮,示意霍清塵將她爹扶到桌前坐下,然後將面皮貼到了他的臉上,仔仔細細地抹平,粘合,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小刀和一支像筆一樣的小木棒,像雕刻一般,在他臉上這裡輕劃幾下那裡輕畫幾下,彷彿替要出嫁的女子梳妝打扮一樣事無鉅細,大概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就出現在大家面前,而且,還帶著一絲病態的,疲倦的表情,與他之前冷漠陰沉判若兩人。
  
  「風姐姐好棒!」兮兮終於放開了獨孤岸的袖子,歡欣地拍拍手,一臉嚴肅地稱讚道。
  
  霍清塵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好神奇的易容術!
  
  斐墨讚歎道:「三絕莊的妝絕,果然不同凡響。」
  
  「你這麼肯定我是三絕莊的?」風凌波暫停了一下,問道。
  
  「黃昏時的暗器、現在的易容術,三絕莊的其中兩絕,風姑娘已經讓大家大開眼界了,不知何時能有幸讓大家目睹另外一絕?」斐墨笑瞇瞇地用問話來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可是逃命絕學,本姑娘可不會輕易讓人看到。」而真實的情況是,她只學了個半吊子……當然這麼丟臉的事不能讓大家知道。
  
  風凌波又繼續扒散他的頭髮,一邊弄一邊說道:「這幾個人我都可以替他們易容,但是如何把他們帶出去,這個有點麻煩,畢竟他們現在都沒什麼行動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們。」
  
  斐墨微微一笑說道:「這個簡單。小風風,這件事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玄風領命而去。
  
  獨孤岸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在思考,斐墨為什麼要插手到這件事情中來。溪雲閣一向不管中原武林的是是非非,一直維持獨善其身的作派,聽聞斐墨更是逍遙自在的性子,每次來中原都只是醉心於山水人文,不涉及江湖事務。這一次,他不但要參加武林大會,甚至還幫著他們查案,這難免讓他有些疑惑。
  
  就在風凌波將另外幾個人也易好容後,玄風回來了,他輕聲回稟道:「閣主,都安排好了。」
  
  斐墨頷首,然後說道:「那人就交給你們了,五天後在殷洲流花客棧會合。」
  
  玄風道:「請閣主放心。」
  
  斐墨笑道:「小風子你辦事我當然放心。」
  
  玄雲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還好爹娘當時沒讓他叫玄風……
  
  玄風沖外面招了招手,瞬間進來幾個人,手腳利落地將霍清塵她爹和其他幾個黑衣人換上溪雲閣的玄色金紋外袍,然後便背了他們起來,向外走去。
  
  霍清塵急忙攔住他們問道:「你們想幹嗎?」
  
  玄雲上前拍了拍霍清塵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我們只是先把你爹他們秘密送走,幾天以後你還是可以看到他的。」
  
  「真的?」霍清塵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扯住她爹的手,依依不捨。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爹,不想這麼快又和他分開。
  
  「如果不放心,你可一同先去。」斐墨淡淡地說道。
  
  霍清塵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斐墨,掙扎了一下,然後跑過來抱住風凌波和兮兮說道:「風姐姐,兮兮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爹,不管他現在怎麼樣,我都想多陪陪他,多照顧照顧他,所以,可能要暫時和你們分開了。」
  
  風凌波理解她的心情,便柔聲說道:「塵塵,你放心去吧,沒幾天我們就會再見的。」
  
  兮兮凝著張臉一個勁兒地點頭。
  
  霍清塵吸吸鼻子,笑著說道:「好。」轉身要走的時候,又對斐墨說了一句:「斐妖怪,謝謝你。」
  
  斐墨淺淺一笑。
  
  霍清塵便跟著溪雲閣的人出去了,玄風對斐墨行禮說道:「閣主,那屬下先走一步。」正要出門,又被斐墨叫住:「小風風,還是讓小云云去吧,幾天看不到你,本閣主會不習慣的。」
  
  玄雲暗暗有些奇怪閣主幹嗎又換成他,不過仍是領命去了,留下玄風站在一旁感歎閣主的變幻莫測。記得昨天閣主還說,整天看他在面前晃來晃去,都快看煩了……
  
  閣主的心思啊,還是不要猜的好……
  
  剩下斐墨、玄風、獨孤岸、風凌波和兮兮五人在屋內,外加大毛怪鳥一隻,雪豹二丫一隻,一時有些沉默。
  
  兮兮啃了啃手指頭,偷偷望了一眼獨孤岸;又啃了啃,再望一眼,一來二去,獨孤岸被看煩了,冷冷問道:「什麼事?」
  
  「阿岸,我想睡覺。」兮兮聽到獨孤岸回應了,趕緊跑到他身邊站好,拉住他的袖子,秀氣地打了個呵欠。
  
  獨孤岸覺得頭又有些抽痛,自己好像變成了成鳥,帶著一隻什麼也不會的雛鳥……
  
  「困了就睡。」他無語半天才開口回到。
  
  「不知道怎麼睡。」兮兮環顧一下四周,內間可以看到有張床,但是床上已經落滿了灰塵,被子也爛成一堆,根本沒辦法睡。
  
  「嘻嘻,要不要靠著墨哥哥睡?」斐墨墨笑瞇瞇地提出建議。
  
  風凌波沒好氣地瞪了斐墨一眼,這廝明顯就想占兮兮便宜,不過看兮兮那副粘著獨孤岸的樣子,不是要跟他睡吧?!
  
  兮兮搖搖頭說道:「墨哥哥你也沒地方睡。」
  
  斐墨笑意更深道:「墨哥哥不用睡,小嘻嘻睡好就行了,來來來,墨哥哥的懷抱很溫暖的。」
  
  兮兮直直地看向他,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一句:「阿爹最討厭我跟他睡,我也最討厭跟阿爹睡。」其實她小時候每次都是去找娘睡的,都是阿爹自作多情,以為她要跟他睡。
  
  饒是斐墨聰明過人,一時也跟不上她這天外飛來一筆的思維跨度,怎麼會扯到她爹身上?!
  
  獨孤岸淡淡地道:「你不是有二丫嗎?」
  
  兮兮看看二丫,然後又問獨孤岸道:「那阿岸你怎麼睡呀?」她願意把二丫分享出來喲!
  
  「我不用睡,你去睡吧。」
  
  「那,阿岸,吃這個。」兮兮從懷裡掏出用布巾包好的樹莓,巴過去遞給他。
  
  「我不吃,你吃吧。」
  
  「很好吃。」她固執地將樹莓遞到他嘴邊,略有些冰涼的手指,稍稍碰到了他的唇,他馬上狼狽地別開臉,臉上不自覺泛起紅暈,粗聲粗氣地低吼:「拿開。」
  
  正好被風凌波聽到他又「凶」兮兮,一陣風似的衝過來維持正義:「獨孤孔雀,你幹嗎對兮兮這麼凶?!」
  
  獨孤岸一言不發起身往屋子外走去。
  
  「阿岸你去哪裡?」兮兮趕緊把樹莓塞了一顆到自己嘴裡,剩下的又寶貝地放進懷中,然後熟練地準備當小尾巴。
  
  「別跟著我!」獨孤岸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幾下就不見了。
  
  「阿岸……」兮兮的聲音裡充滿惆悵。只是吃個果子,阿岸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是不是內急?」斐墨天外飛來一筆。玄風汗了,閣主打擊起情敵來,還真是……
  
  風凌波左手握拳,重重落在右手掌心:「肯定是!」不然那麼氣急敗壞幹嗎?肯定是憋壞了……
  
  兮兮點點頭定下結論:「阿岸真的好害羞!」
  
  風凌波默了,斐墨玄風同默……
  
  風凌波接著說道:「兮兮,不用管他了,等一下他解決完了就會回來的,風姐姐跟你一起睡吧?」
  
  「好。」兮兮點點頭,然後招手讓大毛過來,大毛幾翅膀將地面扇得乾乾淨淨,兮兮正要坐下去的時候,獨孤岸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抱了一大捆茅草,默默鋪到地上,然後對兮兮和風凌波說道:「你們睡這裡吧。」然後逕自走到一旁坐下閉目養神。
  
  風凌波頓時對他有些改觀,他還蠻細心的嘛,終於也知道體貼兮兮了。
  
  兮兮張開雙臂撲了過來把他抱個滿懷:「阿岸你真好!」被獨孤岸熟練地掰了下來,放到茅草鋪上坐好,然後又自顧自地閉目休息去了。
  
  風凌波看兮兮還想不死心地撲第二波,趕緊走過去拉住她道:「兮兮,很晚了,明天還要趕路呢,快睡吧。」
  
  兮兮看看獨孤岸一副已經睡著的樣子,只好死心地叫了二丫過來,然後和風凌波舒舒服服靠著二丫睡了。
  
  斐墨低頭淺笑看著兮兮的睡容,若有所思起來。良久,他抬起頭看到獨孤岸投過來的淡淡視線,揚唇妖饒一笑,並不躲避,反而直直地回視過去,二人對視良久,最終被兮兮的一個翻身打斷,轉而將視線投到了她身上。
  
  最終會如何,還未可知,不是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9:12

30、凌雲盟 
 
  四月春風暖,桃紅柳綠,燕語鶯啼,正是江南最好時節。
  
  被滌塵江環繞的殷洲城,自古以來便是武林中名門望派的駐紮之地,武林總壇凌雲盟亦設於此。清凌凌的滌塵江日夜無聲流淌,彷彿滌淨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風,讓這個中原武林的核心之所,詳和地佇立在麒麟山下,滌塵江畔。
  
  沿江兩岸,樓台處處,雕樑畫棟,漿聲水影,笙歌曼舞,既有絲竹悅耳,亦有酒家飄香,無怪殷洲被稱為江南最富庶之地,取其殷實之意,故被命名為「殷」,這一派盛世繁華,的確乃尋常小城難以企及。
  
  麒麟山地處殷洲城東南,文人墨客大多贊其「山巒峻秀﹑風景奇幽」,方數三百里,高險幽深,雲飛霧蕩,磅礡之勢恍若游龍飛天;靈秀之美恰似玉女下凡,被譽為「無雙勝境,萬山來朝」之山中泰斗。
  
  麒麟山下有一條長長的青石棧道,數百級石階徐徐而上,於頂部緩緩現出一道玄石牌坊,坊身全部以榫鉚拼合,造型肅穆大方,裝飾華麗,雕刻著雍容大氣的祥雲圖案,兩側坊柱各刻有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框扶正義,壯志凌雲」,橫樑上同樣題有三個氣勢磅礡的大字「凌雲盟」,很明顯出自一人之手,牌坊正下方立著一個偌大的三腳圓鼎,香火冉冉而升。
  
  正是麒麟山的第一門戶、中原武林的總壇--凌雲盟。
  
  此時,凌雲盟後院。
  
  「哥,你不是說岸表哥要來嗎?怎麼他到現在還沒到?」黎寧兒像被點燃的爆竹一樣衝進黎湛的房中,氣呼呼地質問道。
  
  「寧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進哥的房間要記得敲門,你怎麼每次都像一頭牛一樣橫衝直闖,女孩子要端莊文靜矜持優雅,你說說你哪一點做到了?你這個樣子讓爹看到了,他得多傷心啊,他心目中乖巧聽話的女兒,居然這麼粗魯……」黎湛慢條絲理地把擦好的劍放回牆上掛好,轉回身進行他源源不斷的第一百零一次勸導。
  
  「停!」黎寧兒受不了地摀住耳朵,大叫道。
  
  「寧兒你總是喜歡這樣大呼小叫,你吵到哥哥不要緊,因為哥哥這十六年來已經習慣了,本來你出世的時候,哭聲就比尋常孩子響亮,現在你長大了,嗓門比一般姑娘家更大也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吵到別人那就不好了,萬一有人正在休息,被你吵醒豈不是非常鬱悶……」
  
  「哥你再不閉嘴我就永遠不理你!」黎寧兒忍無可忍地大吼出聲。
  
  黎湛馬上做出一個把嘴巴拉緊的動作,溫文儒雅的臉上滿是無奈的表情。他這個妹妹啊,可愛是可愛,就是性子太霸道了……
  
  「岸表哥什麼時候到嘛?!」黎寧兒撅著嘴坐到紅木椅上,一邊揪著辮子一邊問道。
  
  結果半天沒聽到回話。
  
  「哥,你耳朵壞掉還是啞巴啦?人家問你話啦!」她惡狠狠地瞪了黎湛一眼。
  
  黎湛指了指緊抿的嘴,又搖搖頭,表示沒有大小姐她的指示,他不敢開口。
  
  黎寧兒沒好氣地翻了個大白眼,說道:「好啦好啦,你可以開口說話啦,講重點,不許耍寶。」
  
  「寧兒,哥哥什麼時候耍寶了,哥哥一直都很嚴肅的……好了好了,你別再瞪了,小心眼珠子掉下來……岸五天前飛鴿傳書說已經到了清水村了,應該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能到殷洲了,這下你滿意了吧?」黎湛無可奈何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由於娘去世得早,爹又一直在忙武林中的事情,妹妹基本上是被他帶大的,幾乎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結果寵成現在這個小霸王的性子,哎呀,可操碎他這個做兄長的一顆翡翠白玉心……
  
  「你不要弄亂人家的頭髮啦,人家早上梳了好久!我要去大門口等岸表哥!」黎寧兒一把拍掉黎湛的手,衝他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蹦蹦跳跳地往大門口去了。
  
  「這丫頭從一個月前得知岸要來就興奮成這樣,每天都要過來問上十幾遍,明明知道岸還在路上,還天天跑到大門口去望,果然少女情懷總是詩嗎?難道是女人的執念?唔,岸這傢伙要倒霉了,被寧兒纏上會很慘很慘,希望他到時候能扛住,不過岸這傢伙從小就冷冰冰的,不會把寧兒凍壞吧?應該不會吧,好歹他也是我和寧兒的表哥,應該會比對外人親切一些吧?話說這傢伙不至於這麼慢吧,這麼幾天的路程至於走這麼久嗎,以他的腳程應該早就到了呀,難道他遇到危險了?不會不會,他武功這麼高,誰吃撐了去跟找他麻煩,那不是成心找死嗎……」黎湛再次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能自拔,碎碎念的功力顯然又更上一層樓。
  
  獨孤岸斐墨一行人到了殷洲之後,先是去了那流花客棧與霍清塵玄雲他們匯合。兩天之前,霍召雲(霍清塵的爹)藥效本已解開,玄雲曾試著解開他的穴道,無奈他解穴後第一件事就是舉拳攻擊自己的女兒,還好玄雲眼疾手快將霍清塵扯止懷中護住,不然絲毫不會武功的她極有可能受傷。
  
  「那後來呢?」風凌波問道。
  
  「後來玄雲哥就把我爹的穴道又點住了,一直到現在。我爹他現在,根本就不記得我……」霍清塵吸吸鼻子,失落地回道。
  
  「唉,塵塵你別著急,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凌雲盟,見到武林盟主之後,說不定他有辦法治好你爹呢。」風凌波趕緊安慰道。
  
  「真的?那我們趕快去吧!」霍清塵雙眼閃現亮光,拉著風凌波的手就要往外衝。
  
  「你著什麼急?等閣主一起去。」玄雲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把她扯了回來。
  
  「斐妖怪真是太臭美了,換個衣服要那麼久嗎?」霍清塵受不了的大叫,被玄雲輕瞪一眼,她只好撇了撇嘴不說話了。她可不是怕他哦,只不過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還人情罷了。
  
  獨孤岸再度不著痕跡地看了樓上一眼,兮兮那會兒說熱想洗澡,斐墨也說要洗澡更衣,結果兩個人到現在沒一個下來,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風凌波問出了他的心聲:「怎麼兮兮也到現在還沒好?」霍清塵搖搖頭。
  
  正說著,斐墨和兮兮一前一後從樓道處出現,正一級一級走下樓。獨孤岸一眼看到斐墨牽著兮兮的手,有些冷然地瞇了瞇眼。
  
  洗完澡後,兮兮的小臉上透著一股健康的紅暈,雖然還是木木的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卻不再呆呆的,而洋溢著少女可愛的氣息。她邊走邊問斐墨:「墨哥哥,這件衣服好緊,我可以把帶子扯掉嗎?」
  
  斐墨讓玄風給她準備了一套新裙子,有著很漂亮的天空一樣的顏色,她從來沒穿過這麼複雜的衣服,結果不怎麼會穿,帶子綁得鬆鬆垮垮的,還是斐墨過來幫她繫好的。穿好之後發現不太會走路,裙子太長,她剛剛差點被絆倒,然後墨哥哥說牽著他就不會摔了,果然現在走得好穩!
  
  斐墨眼角的餘光看到獨孤岸投過來的視線,佯裝著沒聽見兮兮說什麼似的,把頭偏向她的臉問道:「什麼?」
  
  兮兮只好又說了一遍。
  
  「不行哦小嘻嘻,沒有帶子衣服會鬆開的。不過你可以稍微弄松一點點,要不要墨哥哥幫忙?」
  
  「哦,不用了,謝謝墨哥哥,我自己會。」說著用力扯了扯帶子,果然拉鬆一些之後就沒有剛剛那麼勒人了。
  
  「哇,兮兮姐姐你好美哦!」霍清塵讚歎道。風凌波也狂奔過來抱著兮兮左看右看,順便把她扯離危險人物,看他都佔了多久便宜了!
  
  「嗯,謝謝塵塵,衣服是墨哥哥給我的。」兮兮撓撓臉,任由風凌波把她轉左轉右地各個角度都展示了一圈。
  
  「斐妖怪眼光不錯嘛!」霍清塵羨慕地說道。玄雲聽了,暗暗把兮兮這件衣裳的款式記了下來。
  
  「怎麼樣獨孤孔雀?兮兮這樣漂亮吧?」風凌波得意地把兮兮推到獨孤岸面前,等哪天她給兮兮梳個漂亮的髮式,再上一點點淡妝,哼,保證讓他看呆!
  
  「弄好了就走吧。」獨孤岸淺淺地瞟了兮兮一眼便冷冷地說道,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客棧。
  
  「什麼態度嘛這只死孔雀?!」風凌波暴跳如雷,這個男人太不友好了!!
  
  兮兮動手開始解衣服的帶子,被斐墨急忙制住,這丫頭也不看看地方,客棧人來人往的,被看到怎麼辦?
  
  「兮兮你幹嗎?」發完火的風凌波轉頭看到兮兮的動作嚇了一大跳,趕緊抓住她的手問道。
  
  「阿岸不喜歡我穿成這樣,我要換掉。」兮兮一板一眼地說道。
  
  「怎麼會呢?小嘻嘻這樣很好看,沒有人會不喜歡的。」斐墨低頭幫她整理好腰間剛剛扯松的帶子,抬頭微笑地鼓勵道。
  
  「阿岸都不看,他不高興。」兮兮指出明顯的事實,他看一眼就受不了地走掉了。
  
  「那是因為嘻嘻太可愛,他有些不好意思。」斐墨第一次幫情敵說起好話來。
  
  「哦……」兮兮這才恍然大悟,木木的小臉點了又點:「阿岸真是太害羞了!」
  
  「你們走不走?」獨孤岸騎著馬出現在客棧門口,冷厲如劍一般的目光射了過來。
  
  「阿岸,我要跟你坐!」兮兮衝過去抱住獨孤岸的腿就開始往馬身上爬,她決定了,要跟阿岸多多相處,讓阿岸早些習慣,這樣他才不會動不動就不好意思。
  
  「你幹什麼你?!」獨孤岸扯開她的手,她又巴了上來,眼睛固執地盯著他的馬鞍,雙手雙腳並用地往上攀爬。
  
  獨孤岸的馬開始有些躁動,他只好把她扯上馬按坐在身前。照她這樣亂扯,馬兒一定會受不了地掙扎,很容易傷到她。
  
  「現在滿意了?」獨孤岸有些兇惡地問道。
  
  兮兮眨眨眼,然後識相地轉過頭招呼大家:「風姐姐,墨哥哥,走啦!大毛二丫,跟上!」
  
  斐墨靜靜看著獨孤岸的背影,嘴角的微笑始終輕揚。
  
  「斐妖怪,你要加把勁兒啊!」霍清塵經過他的身旁,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就坐上玄雲準備好的馬車,陪她爹去了。
  
  斐墨挑挑眉,一個漂亮的躍身,跨到了馬上,悠然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9:32

31、刁蠻表妹  

  「好高!」兮兮仰起頭來,看著凌雲盟高高的石階,呆愣愣地張著小嘴。由於她正坐在獨孤岸身前,頭仰得老高,整個人都靠到他懷中了,偏偏她神經粗壯得完全只顧著感歎!獨孤岸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頭,她的身上傳來少女的馨香,頭髮拂過他的下巴,柔柔的,癢癢的……
  
  「呱!」大毛也被這麒麟山的氣勢吸引了,迫不急待地一飛沖天,探險去也。
  
  獨孤岸回過神,從馬上躍了下來,然後伸出手,示意兮兮將手遞給他,沒想到兮兮直接雙手大張從馬上跳了下來,生生撲進他的懷中。他心中一駭,怕她摔倒,不自覺地將她抱緊,惡狠狠地瞪著她。
  
  黎寧兒鼓著腮幫子坐在牌坊下等了好久,都沒看到獨孤岸的身影。她無數次探起身子看啊望啊,山還是那座山,路還是那條路,就是沒有人。她無聊地摳著牌坊上雕的花鳥蟲魚,心裡既期待著他的到來,又焦急著他為什麼還不來。
  
  再一次站起身子查看的時候,她終於欣喜地看見了朝思暮想的岸表哥,只是那個不要臉的撲進他懷裡的女人是怎麼回事?!
  
  「你這個女人,放開岸表哥!」黎寧兒火大地在石階上蹦來跳去,如果她的輕功夠好,她早就直接跳下去趕人了。偏偏石級又長又陡,等她跑下去,那女人早把岸表哥的豆腐吃了個遍!如今只好先出聲警告了!如果那人還不識相,哼,她可就不客氣了!
  
  兮兮從獨孤岸懷裡伸出頭來看了看,看到石階頂上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像一隻被拔了毛的猴子似的上竄下跳。由於跳下來的時候她的雙手自動地環住了獨孤岸的腰,而他現在又將她抱得很緊,她的手沒辦法用,只好用頭蹭蹭獨孤岸的胸口問道:「阿岸,她是在歡迎我們嗎?」好奇怪的歡迎儀式!
  
  獨孤岸這才發現自己正抱著她,急忙鬆開雙手,轉身大步地往石階上走去,臉上止不住泛起淺淺的紅暈,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耳朵也是紅紅的,可惜他閃得太快,誰也沒發現他這細小的變化。兮兮幾下跳過去抓住他的袖子與他並排走著,他也不甩開,只是把臉撇到了一側。
  
  風凌波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跟著走了上去。眾人陸陸續續跟在後面上了石階。
  
  石階很長,對於練武之人來說,區區數百級石階自然不在話下,但兮兮和風凌波、霍清塵幾個人都沒有練過武,走了一半就有些氣喘吁吁了,獨孤岸看著幾乎要把他的袖子扯破的兮兮,有些受不了地抓過她的手,牽著她繼續往上走,邊走邊憤憤自己怎麼老是對她心軟。
  
  風凌波撐著腰看看前面,兮兮有獨孤岸牽著,又看看後面,霍清塵有玄雲攙著,再看看老後面,玄風跟斐墨完全像是在飄似的,好像有意要用腳丈量丈量這石階到底有多少級一樣,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算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兒當自強!繼續上!
  
  好不容易要熬出頭了,只聽到一聲怒吼劈頭蓋臉而來。
  
  「你,你,你這只野猴子,快放開我岸表哥!你看誰啊,說的就是你,笨蛋!」黎寧兒的肺都快氣炸了。這女人,把她剛剛的警告置若枉聞不說,還囂張地去牽岸表哥的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今天要不把這女人從岸表哥身邊趕走,她黎寧兒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我不是野猴子,我叫蕭兮兮。」兮兮一邊向著最後幾級努力,一邊抽空澄清自己的身份。
  
  呼,終於上來了,好累哦。兮兮彎腰捶了捶有些酸酸的腿,手還緊緊反握著獨孤岸的大掌捨不得鬆開。
  
  「你放開岸表哥啦!」黎寧兒衝上來粗魯地掰開了兮兮的手,然後一臉「這隻手是我的」的霸道表情將獨孤岸的胳膊抱在了懷中。
  
  兮兮愣愣地看著被掰得有些生疼的手,她生平從未被人如此粗暴對待過,所以一時有些回不了神,呆在那裡。阿岸的手……被搶走了。
  
  「喂,你是誰啊?幹嗎打人?」風凌波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就看到兮兮被人欺負了,正準備衝過去維持正義,獨孤岸就利落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說了聲:「寧兒,道歉。」
  
  「岸表哥,明明就是她不對,她,她憑什麼牽你的手?我才不道歉!」黎寧兒不服氣地叫道。
  
  獨孤岸極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後拉起兮兮的手看了看,竟然有些淤青,可見她剛剛有多用力。再度牽起兮兮的手,他輕聲對她說道:「走吧。」理都不理黎寧兒,逕自帶著兮兮走向凌雲盟的正門。
  
  「岸表哥!」黎寧兒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正要追上去,突然被出現在眼前的巨型動物嚇了一大跳。
  
  這什麼東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只雪白的豹,只是這只豹好像很凶,惡狠狠地瞪著她,好像在評估她哪裡好下口一樣。她害怕得動也不敢動一下,但是岸表哥已經走進門了,她只好對著還在一邊喘氣一邊看好戲的風凌波叫道:「喂,這是不是你家的豹啊,快把它弄走,弄走!」
  
  風凌波攤了攤手:「我可沒那麼大面子叫得動它。」她讚許地沖二丫擠了擠眼睛,然後便大搖大擺跟著進門去了。這女娃兒漂亮是漂亮,可惜心眼兒太壞,是該受點兒教訓。
  
  玄風和斐墨則好像完全沒有看到黎寧兒這個人一樣,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直直走過,經過她身邊時,斐墨還順道評價了一下她身側的牌坊:「這雕工真不錯……」玄風一本正經地一旁附和著:「是啊,確實不錯。」
  
  黎寧兒急得大哭起來。二丫一看她哭了,瞬間覺得沒趣地瞇了瞇眼睛,然後一臉不屑地搖著尾巴去找它的小主人了。
  
  黎寧兒哭了一會兒,發現人都走光了,那只兇惡的雪豹也不見了,便一抽一抽地也進門去了。
  
  「岸兒,你來了。」黎青聽手下匯報說獨孤岸到了,急忙從議事廳奔了出來,笑著迎了上去,拍著獨孤岸的肩膀說道:「幾年不見,岸兒愈加英氣勃發了!」
  
  「舅舅。」獨孤岸輕輕放開兮兮的手,給黎青行了個禮,一向冷淡的臉上,也現出一絲暖意。
  
  「獨孤老前輩的近來可好?你爹娘也好吧?」
  
  「勞舅舅掛心,他們都很好。」
  
  「好好好,哎,這位姑娘是?」黎青有絲訝異地看著又偷偷揪住獨孤岸袖子的兮兮問道。
  
  兮兮乖巧地答道:「舅舅您好,我叫蕭兮兮,阿岸是我未來的相公哦!」她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位看起來很和氣的長輩,聽見獨孤岸叫他舅舅,她也跟著叫舅舅。
  
  獨孤岸無力地閉了閉眼,輕喝道:「別胡說。」
  
  兮兮木木地眨眨眼,她沒有胡說呀。
  
  黎青顯然也被她直接的說辭給嚇到了,他可從來沒聽說過獨孤岸已經有了未婚妻,但看著兮兮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又不像在說笑,雖然還有些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不愧是武林盟主,很快就反應過來,大笑道:「原來是岸兒的紅顏知己啊。蕭姑娘快人快語,老夫甚為欣賞,來,裡面請!」黎青邊笑邊道。
  
  兮兮小小聲問獨孤岸:「什麼叫紅顏知己啊?」被獨孤岸兩道利眼一瞪,只好低頭玩著他的袖口。
  
  「三絕莊風凌波參見盟主!」風凌波走了進來,對黎青大方地行了個禮。
  
  黎青慈愛一笑:「風小姐,老夫上個月收到貴莊來信,說你獨自一人前往殷洲,風小姐雖然年少,但巾幗不讓鬚眉之氣度,老夫甚為佩服。令尊之事,請相信老夫和各位武林同仁,定會給六大門派一個交待。」
  
  「謝謝盟主!有任何凌波可以效勞之處,請儘管吩咐!」風凌波剛說完,斐墨等人也進來了,又是一陣寒暄,黎青便讓他們稍事休息一下,待一會兒吃完飯後再行議事。
  
  黎湛聽說獨孤岸已經到了,急忙往前廳奔去。才到前廳門口就見黎寧兒抹著眼淚翹著嘴巴一臉委屈地往後院跑,他一把扯住她問道:「寧兒,怎麼了?沒見到岸嗎?」發生什麼事了哭成這樣?!
  
  「嗚,岸……岸表哥帶了個野女人來,還……還凶我……」黎寧兒邊哭邊把眼淚全擦到黎湛的胸前。
  
  黎湛頭疼地看著自己的衣服,無可奈何地問道:「你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他自己妹妹是什麼德性他還能不知道嗎?她就是根爆竹!要讓她看到岸跟別的姑娘在一起,那還不炸得辟哩啪啦?!
  
  「人家哪有?人家……人家就是看不慣那只野猴子巴在岸表哥身上嘛……人家都從來沒有跟岸表哥這麼親近過……憑,憑什麼她可以……岸,岸表哥就凶我……」黎寧兒越說越委屈,越哭越傷心,黎湛心想著自己待會兒可能得先換衣服然後才能再去見獨孤岸了。
  
  「好啦好啦別哭了,阿岸從小到大都這副冷冰冰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他帶過來的肯定是他重視的朋友啊,你對他的朋友如此無禮他當然生氣了,哥說過你多少次你都不聽,叫你遇事不要衝動不要衝動,現在知道吃虧了吧?看看,眼睛都哭腫了,一會兒讓岸表哥看到,多不好看啊……好好好,你不要瞪哥了,哥帶你去把臉收拾乾淨,漂漂亮亮去見岸表哥,然後跟那位姑娘道個歉,這樣岸就不會生你的氣了,好了聽話啊,乖,走……」黎湛邊哄邊扯著黎寧兒往後院走。
  
  唉,有這麼個妹妹,真是頭疼啊……
  
  「人家才不要跟那只野猴子道歉……」黎寧兒邊走邊哽咽著嘟囔道。
  
  「好好好,那哥哥幫你道歉行了吧?好端端的一張臉哭成小花貓……」
  
  「你才是花貓。人家才不要你道歉,一人做事一人當……那……那我道歉了,岸表哥是不是就會覺得我比野猴子好?」黎寧兒揉了揉眼睛,停下腳步問道。
  
  黎湛愣了愣,然後溫柔笑道:「知錯能改的人誰都喜歡啊。如果寧兒能坦白認錯,岸表哥一定會原諒你的。還有啊,不要總給別人取外號,這樣很沒有禮貌,岸表哥怎麼會喜歡一個沒有禮貌的人呢,是不是……」
  
  「好啦,人家知道了,囉嗦。」黎寧兒撅著嘴巴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後又興匆匆地衝去房間梳妝打扮去了,看得黎湛又是一陣搖頭。
  
  「女大不由兄啊……岸這傢伙一向冷得像塊冰似的,居然會帶個姑娘過來,這真是千古奇觀啊……一定要去看看是什麼樣的姑娘居然這麼抗寒……寧兒這丫頭的哭功越來越厲害了,嘖嘖嘖,又要去換掉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啊……居然不能穿著去見岸和岸帶來的美人,真是遺憾啊遺憾……」溫厚的聲音一直碎碎念叨著進了後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1:59:53

32、女人友誼  

  「寧兒,進去吧,沒什麼好怕的,岸表哥又不會吃了你。你看你看,你又瞪哥哥了,你這副凶巴巴的樣子,小心讓岸表哥看見,到時候你別又弄濕哥的衣服……」獨孤岸一聽見那熟悉的念叨聲,就知道他的好兄弟來了。
  
  黎湛拉著低著頭的黎寧兒進了客廳,看到屋子裡人還挺多,稍稍有些訝異,和煦地一路笑著打招呼:「你好,這位仁兄好,姑娘你好,請坐請坐,歡迎光臨凌雲盟,咦,這位仁兄是否在哪裡見過?呀,跟剛剛那位仁兄是雙生兄弟嗎?真有福氣呀!這邊這位姑娘你也好,這只豹是你的嗎?顏色真是漂亮,性格好像也很溫順啊,真是不錯的寵物。咦,寧兒你躲到那兒去幹嗎?你不是有話對岸表哥說嗎?那麼遠說話不方便,來來來,快過來快過來。呀,岸,你終於到了,我和寧兒盼了好多天了你竟然今天才到……」
  
  風凌波剛開始還維持著笑臉,覺得這人挺熱情的,雖然不待見他身後縮著的那一坨……隨著這人一直滔滔不絕喋喋不休,她臉上的笑越來越僵,止不住地開始抽動。這個男人……太聒噪了!
  
  斐墨則一臉有趣地看向來人。這人該是武林盟主黎青的愛子,黎湛吧?傳說中的武林三大貴公子,今天居然全來齊了!
  
  獨孤岸一向清冷的臉上湧起一絲柔和的暖意,他不閃不避地準備承受黎湛揮過來的一拳,這是他們兄弟常用的問候方式。
  
  兮兮看這人笑瞇瞇的,好像很容易相處,雖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他身後那個不太友好的姑娘,但她卻仍是呆呆地看著他,想找個機會也跟他問好,畢竟他剛剛衝她打招呼了,不過她一直插不上話……這個人好能說哦!
  
  結果下一刻就看到他向獨孤岸揮拳而去,她心裡一急,想也不想地竄進獨孤岸懷中,雙手大張護住他的身子,嘴裡叫道:「不准打阿岸!」
  
  黎湛揮出去的拳頭就這麼堪堪地停在兮兮面前,人也像被定住一樣,形成非常好笑的姿勢。
  
  兮兮一臉凝重地盯著停滯於面前的老大的拳頭,心想還好沒有打到阿岸身上,不然得多疼啊。
  
  「噗……」黎寧兒雙手插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天哪,天下居然有你這樣的笨蛋!我哥是跟岸表哥打招呼而已,你居然以為他要打人,你是白癡嗎?」誇張的笑聲被獨孤岸輕輕的一瞥給制住,她又縮回黎湛身後。
  
  斐墨瞇了瞇眼睛,長長的睫毛恰好擋住一閃而過的利光。
  
  風凌波亦被黎寧兒的囂張氣焰刺激到了,差點要跳起來教訓人,被霍清塵輕輕拉住了,示意她看獨孤岸的方向,發現獨孤岸面上的表情也不怎麼高興,她這才只是惡狠狠地瞪了黎寧兒一眼作罷。
  
  兮兮眨眨眼睛,傻傻回過頭去看獨孤岸的表情,卻被他的大掌蓋住額頭,身體被輕輕推開,耳朵飄進來一句低語:「以後不要擋在我面前。」這個笨蛋,以為那一拳打到她就不會疼嗎?
  
  黎湛輕呼一口氣,惙惙地收回拳頭,還好他只是想跟岸開個玩笑沒用什麼力道,不然真打到這姑娘身上,即使不至於讓她受傷,也會損了她的面子。
  
  「姑娘,對不起啊,在下剛剛不是有意要傷你,希望姑娘不要介意,當然如果姑娘覺得在下有失禮之處,在下在這裡賠不是了,或者你一拳打回來也行……如果一拳你覺得不解氣的話……」黎湛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地道歉。
  
  「你沒有打到我,沒關係。」兮兮還是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衝獨孤岸揮拳頭,但看著這人又很有禮貌,於是滿心希望地問道:「你可以不要打阿岸嗎?」
  
  在如此純真的目光注視下,黎湛一肚子的解釋只能統統濃縮為一個字:「好。」其實他本來想說她誤會了,卻不知道為何說不出來……
  
  「湛,別來無恙。」獨孤岸淡淡地問了一句,適時地化去了黎湛的尷尬。
  
  「我很好。本來以為你前天或昨天就能到了,沒想到今天才來。一路上很辛苦吧?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嗎?哦對了,寧兒這丫頭不懂事,冒犯了一位姑娘,請問是哪位姑娘?這位姑娘,如果小妹冒犯了你,請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妹計較,在下教妹不嚴,若要怪罪,請全部怪罪到在下身上。寧兒來,給人道歉。」黎湛跟獨孤岸打完招呼突然想起自己妹妹還欠人一個道歉,又看風凌波一臉不爽的表情看著黎寧兒,以為她才是被冒犯的正主兒,急忙朝她鞠躬道歉,還拉著黎寧兒要賠罪,結果黎寧兒死活不肯移動。
  
  「你弄錯了,不是我,是她。」風凌波指了指兮兮,然後冷冷地說道:「你確實沒把妹妹教好,至少在教養這方面,她顯然有些欠缺。」
  
  黎湛好脾氣地笑了笑,轉向兮兮鞠躬道:「姑娘,真是對不起啊。寧兒,道歉。」從剛剛的事情可以看出來,這位姑娘心思單純,天真善良,絕對不會去招惹素不相識的寧兒,只能是寧兒去冒犯人家。
  
  「對……起。」黎寧兒撅著一張嘴,道歉的聲音細若蚊蠅,幾乎聽不見。
  
  「看來令妹沒什麼誠意啊。」風凌波出言輕諷。她倒不是要為難黎寧兒,只是這丫頭明顯被寵得太過了,今天不壓壓她的氣焰,難免以後還欺負到兮兮身上。
  
  「寧兒,你剛剛是怎麼答應哥哥的?」黎湛嚴肅起來,語氣有些嚴厲地沖黎寧兒說道。
  
  「凶什麼凶嘛,人家道歉就是了嘛!對不起啦!」黎寧兒跺了跺腳,大聲地沖兮兮嚷了一聲。
  
  兮兮眨眨眼睛,沒有說話。倒是風凌波和霍清塵看不下去了,同時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都已經道歉了你們還想我怎麼樣啊?」黎寧兒顯然脾氣也上來了,她都低聲下氣地道歉了,這群人居然還蹬鼻子上臉拿起喬來了!
  
  「寧兒,不得無禮。二位姑娘不要生氣,小妹生性嬌縱難馴,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寧兒,哥哥希望你能一言九鼎,答應的事,就要好好做到,不可敷衍。」黎湛回過身,不輕不重地對黎寧兒說道,一向溫文的臉上,也漸隱了笑意。
  
  獨孤岸一直沒有說話,靜靜地在一旁看著。看到黎寧兒企求的眼神飄向他,他淡淡地回視過去,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
  
  「你是要給我道歉嗎?」兮兮突然開口問道。她輕輕放開獨孤岸的袖子,走到黎寧兒面前,直直地看著一臉委屈的她。
  
  「你現在很得意吧?」黎寧兒的聲音有絲顫抖,眼裡的淚花兒開始打轉,這些人都不是好人,連哥哥都不幫她!
  
  「嗯,得意什麼?」兮兮撓了撓頭,她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她回過頭沖風凌波問道:「風姐姐,我可以把你送我的香香粉送一點點給別人嗎?」她說的是風凌波送給她的胭脂。
  
  風凌波一愣,隨即又有些感動,這孩子真是……溫柔說道:「既然送給你了,就是你的東西,你想送誰就送誰吧。」雖然好心可能會被當成驢肝肺。
  
  「我給你這個,你不要哭啦。我叫蕭兮兮,不是野猴子哦,我看過真正的野猴子,長得好醜,沒有我好看。」兮兮從懷中掏出胭脂盒遞給黎寧兒,然後態度十分嚴肅認真地申明了自己與野猴子的區別。
  
  黎寧兒差點冒出來的淚花兒活生生地退了回去。這個人,也太奇怪了吧?她罵了她誒,她還對她那麼粗魯,她都不生氣嗎?
  
  「你不生我的氣嗎?」黎寧兒有些意外地問道。
  
  「我阿娘說,做錯事要認錯,改正了就不用再生氣了。你剛剛跟我道歉,我聽到了。所以我不生氣了,你也不要生氣。」兮兮撓了撓木木的小臉,又回想起阿娘語錄。
  
  「你是怪人。不過,謝謝你不生我的氣。我現在正式跟你道歉,對不起。」黎寧兒迅速地給兮兮鞠了個躬,然後拿過她手中的胭脂盒,有些忐忑地問道:「那我們是好朋友了?」
  
  兮兮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黎寧兒低下頭,彷彿在做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有些糾結,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鄭重說道:「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喜歡岸表哥的話,我就不跟你搶了!你可不能讓別人把岸表哥搶走哦!」
  
  兮兮點頭如小雞啄米。
  
  黎寧兒這才眉開眼笑,她一把拉住兮兮的手說道:「我帶你去看我的房間,我有很多小玩藝兒哦,很好玩兒的。」然後就扯著兮兮往門外跑去。二丫一見主人被人拉走了,立即跟了上去隨身保護。
  
  在場的男人們都呆住了,剛剛還劍拔弩張的人,這會兒居然就攜手言歡了?!女人的友誼……還真是莫名其妙啊!
  
  只有風凌波和霍清塵在內心狂汗,也只有那麼兩個同樣單純的傢伙,才會奇奇怪怪就結成一段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0:15

33、掌門之死  

  「兮兮,兮兮,哎呀,他們又要去商量那些江湖大事,你肯定不會有興趣的,我們去遊湖吧!我跟你說哦,我們山上有好大一片好漂亮的湖,你肯定喜歡,走嘛走嘛!」吃完飯後,兮兮亦步亦趨地跟在獨孤岸後面準備繼續盡職扮演跟屁蟲角色,無奈黎寧兒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非要拉著她一塊兒去遊山玩水。
  
  兮兮看看獨孤岸又看看黎寧兒,問道:「阿岸一起去嗎?」
  
  「你們去吧,我有事。」獨孤岸淡淡說道,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玩水的時候注意安全。」說完扭頭就往議事大廳走去。
  
  斐墨走過來摸摸兮兮的頭說道:「嘻嘻,要不要墨哥哥陪?」反正他也不喜歡開那勞什子商議會,還不如跟小嘻嘻培養感情。
  
  獨孤岸邁出去大大的步伐突然縮小了一些距離。
  
  「墨哥哥你不忙嗎?」兮兮問道。
  
  「墨哥哥想陪著兮兮啊。」斐墨鳳目輕佻,唇角微揚,溪雲閣主的招牌動作「殺人微笑」再度釋放出強大的殺傷力,黎寧兒眼睛都看直了,連黎湛拍她的肩膀都沒有反應。
  
  黎湛搖了搖頭,輕歎道:「女人的心就像天氣,晴時多雲偶爾有雨……本來以為這丫頭是棵癡情的種子,沒想到才下了場小雨就淹死了。這下春風吹一吹,又發芽了,還是別枝……」
  
  風凌波聽他嘀嘀咕咕了半天,實在沒忍住丟給他一顆白眼,聽他的口氣,好像對女人多瞭解似的……一個男人能自言自語到這種地步,也算是奇葩了!
  
  「斐閣主請留步。」黎青叫住了準備與兮兮同去的斐墨,先是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柔聲說道:「寧兒啊,你好好招待蕭姑娘,不要走得太遠,注意安全啊!」見黎寧兒乖順地點點頭,這才笑著對斐墨說道:「斐閣主,此次六大掌門遇害一事,老夫還有些地方想請教請教,是以,還請斐閣主一起議事,不知道斐閣主能否撥冗參加?」
  
  斐墨淺笑道:「盟主客氣了,有用得著斐某的地方,斐某自當效力。」轉身對著兮兮頗為遺憾地說道:「小嘻嘻,墨哥哥要失約了……」
  
  兮兮搖搖頭:「沒關係,墨哥哥你先去忙,我和寧寧一起玩兒。」
  
  獨孤岸縮小的步伐又恢復了原本的距離,斐墨轉身看著獨孤岸才消失在議廳轉角處的身影,勾唇輕道:「盟主請。」
  
  風凌波因為想弄清父親的死因,好親手報仇,便也跟著男人們一起去了議事大廳。霍清塵吃完飯就去照顧她爹了,正好妙手醫仙妙小清也在凌雲盟,黎青聽說了此事之後,迅速將醫仙請了過來,彼時正在為她爹診治。
  
  才走進議事大廳,數十個披麻帶孝的漢子,撲通撲通,黑壓壓地跪下一大片,紛紛哀聲說道:「請盟主為家師報仇!」
  
  是崑崙派的弟子。其師正是崑崙派掌門,擎風掌白士松。
  
  「諸位快快請起。」黎青趕緊上前將眾漢子扶起,面沉如水,長歎一聲:「少林寺了凡方丈、崑崙派白士松掌門、空斗門賀西風門主、三絕莊風幕連莊主、離塵宮拈花宮主、落梅山清平主人竟會在同一日齊遭了毒手……若非諸位親自來知會,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六大掌門可都是江湖上鮮有敵手的高人哪!」
  
  「若非親見師父屍身,我等也不信師父竟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崑崙派的一位年輕漢子哽咽說道。
  
  「尊師遇害時,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獨孤岸上前問道。
  
  「奇怪的地方?」那年輕漢子擦了擦淚水,仔細地回想著:「我們發現師父的時候,他已經氣絕多時了,但是神情卻很安詳,如果不是七竅流血,看起來就像睡著了,正在做美夢一樣。」
  
  「跟我爹遇害的情形一樣。」風凌波喃喃道。
  
  「三絕莊主的情況也是如此?」黎青大吃一驚。
  
  「不僅如此,我爹……遇害時的姿勢也很奇怪。」風凌波上前說道:「眾所周知我三絕莊人皆不能習武,但是發現我爹屍身的時候,他居然在打坐。」
  
  「這麼說來,師父的屍身也是打坐的姿勢。」崑崙派另一個黑瘦弟子說道。
  
  「本寺方丈遇害的情形與諸位所述絲毫無差。」一個和尚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插進他們的話題中。
  
  「悟明大師。」黎青招呼來人。此人正是那少林寺方丈的大弟子,國字臉的悟明師父。
  
  「參見盟主。」悟明對黎青行過禮後,沉痛說道:「方丈神情安詳,如若不是七竅流血,任誰也想不到他已仙去。因打坐是出家人必修之功課,所以當時我等都沒有疑心。此時聽諸位說來,確實非尋常之舉。」
  
  「可驗出內傷或中毒跡象?」黎青問道。
  
  崑崙派眾弟子、悟明與風凌波俱是搖頭否認。
  
  「沒有內傷或中毒,卻七竅流血……」黎青沉吟著,顯然也覺得此事頗有些蹊蹺詭異。
  
  「可有在屍身周圍發現些什麼?」獨孤岸繼續問道。
  
  「說來奇怪,方丈的禪院雖位於後院,但卻並沒有多少花木,因朝向向陰,很少有陽光照射,濕氣比較重。但方丈的榻下,卻發現了這個。」悟明拿出一個小巧的木盒,打開一看,竟是一片枯葉狀的東西。黎青接過一看,卻是只已乾枯發黃的蝴蝶。
  
  「這只蝴蝶不知道是否與方丈的遇害有關,但是貧僧還是將它保存了起來。實因這麼多年,貧僧確實從未在方丈的禪院見過蝴蝶等蟲類。」
  
  風凌波與獨孤岸對視片刻,都已意識到這只蝴蝶可能真的與掌門們的被害有著莫大的關係。
  
  風凌波說道:「我爹的房間裡也發現了這種蝴蝶。」
  
  「貴派可曾找到類似的蟲物?」黎青轉而問向崑崙派。
  
  年輕漢子和黑瘦漢子皆搖頭,卻見有一個個子矮小,臉色略發紅的少年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扎,翻開,同樣的蝴蝶赫然被夾在書頁間。
  
  「青楊,這是……」年輕漢子吃驚地問道。
  
  「三師兄,這是我清理師父的遺物時,在師父的鞋窩裡發現的。」這名叫青楊的少年很有些害羞,講了幾句話,臉上已是紅雲一大片。
  
  黑瘦漢子瞭解地點點頭,他這個排行十一的小師弟,生平最喜歡夾些花花草草在書本裡,又喜歡捉些飛蛾蝴蝶當標本,見著這等奇怪的蝴蝶,會收藏起來也不是異事。也幸好他有這個習慣,師父的被害,總算有了一點線索。
  
  黎青看著這三隻一模一樣的蝴蝶,沉吟半晌後叫道:「來人。」
  
  一個年輕人上前道:「弟子在。」
  
  「速去離塵宮、空斗門、落梅山查明眾掌門遇害時的情況,點滴不得遺漏。」黎青果斷下令。
  
  「弟子領命。」
  
  「妙姑娘正好也在凌雲盟,待她為霍姑娘的父親診治完畢,即可讓她驗驗這蝴蝶的毒性。」黎青對眾人說道。
  
  「還有這些。」獨孤岸將收集到的血珠與透明吸血蟲都交給黎青查看,黎青大吃一驚:「這些都是何物?」
  
  獨孤岸便將在聚雲縣及赤松鎮經歷之事詳細說了一遍,眾人聽得驚歎連連,只有斐墨,自始至終未發一語,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深思。
  
  「你說的那神秘組織的圖案可還記得?能畫得出來嗎?」黎青聽完之後,雙眉緊皺,向獨孤岸問道。
  
  獨孤岸點點頭,黎青剛準備讓人去拿紙筆,斐墨開口輕道:「不必那麼麻煩。」
  
  眾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他。他抬頭對玄風略一頷首,玄風便拿著上次從偷襲的黑衣人手中搜到的令牌,上前呈交給黎青。
  
  黎青接過一看,瞬間身軀一震,驚退兩步,失聲叫道:「刺龍令?」
  
  「刺龍令?」獨孤岸和風凌波這些年輕小輩們都有些茫然。
  
  「盟主可看清楚了,這真是二十年前魔音教的刺龍令?」斐墨淡淡問道。
  
  「魔音教?」崑崙派弟子驚叫,獨孤岸和風凌波也大吃一驚。縱然他們還年輕,卻也曾聽說過這二十多年前在武林掀起無數風暴的魔教!
  
  「不……不完全一樣,二十年前的刺龍令,並沒有上面這兩枚釘子……」黎青喃喃說道,一副不可置信的口吻。
  
  「不會是魔教死灰復燃,又捲土重來了吧?」崑崙派一個弟子叫道。
  
  「怎麼可能?當年合武林各大門派之力,才將魔教剿滅怠淨。貧僧親眼見到斯蘭那個大魔頭被火藥炸死……」悟明看著黎青手裡的刺龍令,也有些難以相信。
  
  「當年,魔教主要的黨羽幾乎全部被清剿,教主斯蘭也在眾目睦睦下被炸飛,死無全屍,剩下一些餘黨,都是江湖上一些隨風起舞的雜名小派,數量也在極少數,根本成不了什麼大氣候。若說魔教還有力捲土重來,這……」黎青邊說邊搖頭,在屋中緩緩蹬了幾圈,卻越看那令牌越覺得猙獰,彷彿看到斯蘭死前狂狷的模樣。
  
  「死無全屍?可曾確定他真已死?」獨孤岸問道。也可能詐死……
  
  「但此後二十年,魔教確實沒有絲毫動靜。」悟明反駁道。
  
  「魔教南疆的老巢,斐某閒來無事,曾派人去探過,那裡確實已經荒蕪一片,無人跡可尋。但是……」斐墨略一停頓,鄢然一笑道:「本閣弟子卻發現了奪魂草生長的痕跡,而且,已經被收割一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0:36

34、魔教重來  

  「奪魂草?!」悟明再度震驚。二十年前,魔教就是用奪魂草控制了江湖眾多門派,最後,是整個中原武林以鮮血為代價,才平息了那場腥風血雨。
  
  「奪魂草極難生長,而且每年只能收割一季,每季產量也不多。斐某探得的消息是,那奪魂草至少種了五季……」
  
  「五年前就開始種了?」風凌波雙眼圓睜,顯然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
  
  「我擔心的是,如果真是魔教死灰復燃,很可能,他們的佈局早就已經開始了。」獨孤岸冷聲說道。
  
  眾人全體沉默了。就他們目前查到的線索來看,如果魔教真的捲土重來,那麼,他們早已陷入十分被動的局面中而不自知了……
  
  「啟稟盟主,妙姑娘求見。」黎青屬下來報。
  
  「快請。」
  
  「妙小清見過盟主和諸位前輩、同仁。」妙手醫仙妙小清,是鬼醫婆婆的關門弟子,因人長得清靈出眾,年紀輕輕卻醫術超群,再加上她正好姓妙,故被江湖人封了個「妙手醫仙」的稱號。
  
  「妙姑娘請起。」
  
  妙小清確實長得靈秀可人,一雙杏眼柔得彷彿可以掐出水,淺笑時嘴角會浮出兩朵梨渦,顯得笑容更是甜美可愛。她緩緩對在場眾人輕輕點頭微笑,眼光轉至斐墨身上,卻是半晌難以移開,直到黎青輕喚她一聲時,她才彷彿從夢中醒來一般,雙頰不可自抑地泛起紅霞。她有絲羞怯地瞟了斐墨一眼,卻正好見著斐墨對她淺笑,霎時又是紅雲突湧,卻不敢再輕易看往他的方向。
  
  風凌波暗歎,又一個被斐妖怪勾去魂的可憐女人……
  
  「妙姑娘,情況如何?」黎青問起霍昭雲的情況。
  
  「稟盟主,那位霍大叔的症狀頗為複雜,脈象極其紊亂且不說,身體裡所中的劇毒竟達三四種之多,且互相牽制,是以他到現在還能保住性命,不過他的心神和經脈俱損,就算能解得了他身上的毒,恐怕日後亦是廢人。」妙小清頓了頓接著說道:「他所中之毒大多為南疆才有的秘藥,所需藥引極為刁鑽,而且很不容易找到。我所配的方子只能緩解其中的一兩種,剩下毒性較強的,恐怕還是得去找藥引。」
  
  「那他能清醒過來麼?」風凌波問道。
  
  「暫時還不能。」妙小清搖了搖頭。
  
  「那妙姑娘是否認識這些東西?」黎青將獨孤岸交給他的吸血蟲等物交給妙小清,她素手輕揚,一根細細的銀針出現在指尖,她小心地挑起吸血蟲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枯葉一般的蝴蝶,緊眉細想半晌後說道:「這蟲子看起來倒像是一種蠱,但是我確實未曾見過。這極樂果也是南疆的一種劇毒,不過它只能在南疆成活,怎會出現在中原?這蝴蝶和血珠更是從未得見。」說著說著,她有些汗顏,身為醫者,她博覽群書,遍嘗百草,卻依然有這麼多毒物認不出來。
  
  「南疆?二十年前魔教好似未曾用極樂果來為害武林啊。」黎青沉吟道。
  
  「不知鬼醫婆婆是否知道它們的來歷。」悟明問道。
  
  「家師數日前正巧閉關了,此刻恐難請她前來殷洲。」妙小清有些為難地說道。突然她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不過,我小時候曾聽師父說過,極樂果的花粉恰是解極樂果之毒的良藥,只是對未中極樂果之毒的人來說,那花粉也是劇毒啊。」
  
  「斐某倒是從黑衣人身上搜出過一瓶幼蟲,不過,上次無心打開之時,好像都跑光了。」斐墨雲淡風輕地說道。
  
  風凌波側目而視,哪是跑光了啊,是被他滅掉了好吧?!
  
  「斐兄可被咬到?」獨孤岸問道。斐墨出手雖快,但那蟲子幾乎是一蹴而上,固然來不及吸他的血,但他很可能還是被咬了一口。
  
  「似被咬了一口,無知無覺。」斐墨仍是淡淡笑道。他若反應慢半步,估計就得貢獻血液了。
  
  「這小蟲對人血極為敏銳,而且爬行速度極快,被咬之人沒有知覺,身上也沒有傷口,但一旦被它吸了血,就必須去找食極樂果,若不能及時吃到極樂果,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而且死後驗不出中毒跡象。」獨孤岸回想起數次見到這小蟲的情景,將所看到的情形一一述說出來。
  
  「霍昭雲等人應該是被神秘組織控制無疑了,這神秘組織就算不是魔教餘黨,也必然與之有著淵源。如果能救醒他,我們能掌握的線索就能更多一些,以免處處掣肘,陷入被動啊。」黎青語重心長地說道。
  
  「關鍵是他現在身中的劇毒成分太複雜,我需要幾天好好探明是哪些成分,才能對症下藥,去尋藥引。」妙小清輕歎一口氣說道,想起那霍姑娘殷殷期盼的眼神,實在是可憐。
  
  「會不會是中了極樂果之毒?」風凌波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但極樂果確實會讓人神智不清,陷入幻境。」妙小清回道。
  
  獨孤岸看著那血珠,想起那些聚雲山上曾吃過極樂果的人所產生的反應,面色更加凝重。單單極樂果,已是如此厲害,再加上這些詭異的蟲豸,以及敵人還未使出的招數……
  
  「盟主,貧僧認為,還需結合武林各大門派的力量來查清此事,不妨廣發英雄貼,召集大家前來商討……」悟明建議道。
  
  「如今我在明,敵在暗,如此行事,恐會打草驚蛇。」黎青沉吟道:「不妨等另外三大門派的調查情況回來了再說。」
  
  於此同時,殷洲城門外。
  
  「兮兒果真在此?」一襲紫衣的少婦問著身旁的翩翩美男,絕美的臉龐冷若冰霜。
  
  「呵,呵呵,呵呵呵。」翩翩美男抽筋似的詭笑起來,且有一發而不可收的趨勢。
  
  「笑笑。」少婦輕輕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美男馬上恢復正常:「相公我呢,早在大毛身上下了『跟屁蟲』啦,大毛只要找到了呆丫頭,她跑到哪兒都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美男享受著親親娘子投注在身上的專注目光,得意洋洋:「為夫知道自己很有遠見,娘子不必太過崇拜啦!」佯裝謙虛地拱拱手,卻在靠近之時「啾、啾」兩下,在美少婦柔嫩的臉頰上各自留下「到此一遊」的印記,絲毫不顧及官道上來往的行人,以及城門守衛呆愣的目光。音音娘子即使吃了「煥顏」,依然傾國傾城,他得向隨時可能出現的登徒子們宣示親親娘子的所有權。
  
  「去找她。」紫衣少婦一徑言簡意賅,堅決不肯多說幾個字。
  
  「娘子啊,想不想看看呆丫頭出谷之後長進了多少?」美男賊兮兮地沖美婦眨了眨眼睛。
  
  美婦冷然地點頭。
  
  「那咱們就得……」靠近美婦的耳邊輕言細語,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了不讓別人聽到,其實……只是為了多吸幾口美婦身上的清冷幽香。
  
  經過一番密謀……好吧,其實只是他單方面的計謀,夫妻二人達成共識,往殷洲城內走去。
  
  經過那守衛身邊時,美男輕輕彈了彈手指。哼,敢用這麼放肆的眼光覬覦他家娘子,扭不死你!
  
  於是,來往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城門守衛突然抽筋似的狂扭起來,那扭動的幅度,若說他有蛇族血統,肯定無人質疑……
  
  「兮兮,你跟岸表哥怎麼認識的呀?岸表哥這麼冷淡的人,怎麼會讓你跟前跟後?」黎寧兒趴在草地上,雙手托腮撐在地上,雙腿也翹起來前後晃呀晃,一副「我想聽秘聞」的表情。
  
  「我跟阿岸在客棧認識的,我問他願不願意當我相公,他就害羞的走掉了。」兮兮也學著黎寧兒的樣子,托著木木的小臉回憶往事。
  
  「岸表哥會害羞?」黎寧兒的口氣就好像突然聽說豬可以飛上天一樣充滿不可思議。
  
  「阿岸很害羞的。」兮兮認真地強調。
  
  「我認識他十六年,從來不知道他會害羞……」黎寧兒攤倒在地上,她簡直無法相信英明神武冷若冰霜的獨孤岸居然還會害羞。
  
  「你跟阿岸認識這麼久,真好。」兮兮用手撥撥綠油油的小草,羨慕地說道。
  
  「岸表哥的娘是我姑姑,不過岸表哥不怎麼下山的,我們一年最多也只見得到一次。他好厲害的,十五歲就打敗了我爹,我爹可是武林盟主哦!」黎寧兒崇拜地說道。
  
  「阿岸真棒!」兮兮也很為獨孤岸感到高興。
  
  「兮兮,我跟你說哦,其實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岸表哥當新娘,不過岸表哥一直對我冷冰冰的,哥哥說我如果嫁給岸表哥了,一定會天天哭著回娘家。兮兮,你真的喜歡岸表哥哦?你都不怕他嗎?」
  
  「阿岸很好,不凶。」兮兮搖搖頭道。
  
  「那他肯定只對你一個人好,哼,對我就這麼凶,我以後不要理他了。」黎寧兒高傲地昂了昂頭說道,突然又興奮起來,抓著兮兮的手問道:「兮兮兮兮,你那個墨哥哥是誰呀?」
  
  「墨哥哥?他是溪雲閣主,嗯,他也很厲害,是個很好的人。」不過在她心中,阿岸最厲害。
  
  「溪雲閣主?是幹嗎的?」黎寧兒問道。她的江湖知識嚴重不過關。
  
  「我也不知道。不過墨哥哥整天都不做事,有點懶。」兮兮覺得很遺憾。懶人以後會沒飯吃的。
  
  「很懶哦……不過他長得真好看,跟畫兒上的神仙一樣。」黎寧兒憧憬地說道。
  
  「你要找墨哥哥當相公嗎?」兮兮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已經不喜歡岸表哥了,他好凶,對我也不好。兮兮,要是以後岸表哥對你不好,你怎麼辦?」
  
  「阿岸對我很好呀。」兮兮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說假如啦,假如,就是打個比方。」黎寧兒強調道。
  
  「哦,如果阿岸對我不好,那肯定是我不對,我改了他就會對我好了。」兮兮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說道。
  
  「兮兮,我突然覺得,也許你真的才是最適合岸表哥的人。」黎寧兒感歎道。「像岸表哥對我不好,我也不要對他好。」
  
  「阿岸對我好,我也要對他好。」兮兮說著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你困了啊,我好像也有點想睡覺。誒,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裡睡覺很舒服,走,我帶你去。」梨寧兒一骨碌爬了起來,拉起兮兮就往湖邊走去。
  
  大毛早已在麒麟山上轉了數圈,此刻與二丫在湖邊相會,自然又是一番眼神的較量。兮兮已經下了命令不准打架了,它們只好退而求其次,來個無形的廝殺。不過保鏢們還是沒有忘記正事兒,一邊抽空大眼瞪小眼,一邊分神顧著兩個熟睡少女的安全。
  
  微風輕輕吹拂,湖邊的人兒沉浸在美夢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1:02

35、一點動心 
 
  眾人議事完畢,已是申時三刻,黎青吩咐廚房準備晚飯,黎湛望著天色,喃喃自語個不停:「寧兒那丫頭,這麼晚了還不知道回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應該不會吧,麒麟山她早都踩了個遍,閉著眼睛也能走出來呀。太陽都快下山了,還只顧著玩兒……」
  
  「湛兒,有什麼事嗎?」黎青聽到黎湛的嘀咕,走過來問道。
  
  「爹,沒什麼事,岸他們的住處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您忙了一天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黎湛這會兒倒是不囉嗦了,簡單幾句就把他爹給說得一臉慈愛,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風凌波瞟了瞟黎湛,暗道這男人雖然嘮嘮叨叨,確實還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一個愛護妹妹的好兄長。不過真的不會出什麼事吧?畢竟上午的時候,黎寧兒還把兮兮當對頭,這會兒居然成了好姐妹……
  
  斐墨也皺了皺眉頭,無聲地看向大門口的方向。獨孤岸只是沉默地站在門廊處,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知道你一點兒都不擔心。」風凌波走過獨孤岸身邊時,風風涼涼地說了一句。玄雲剛剛過來說塵塵的情緒有些低落,她得先去安慰安慰。兮兮有大毛和二丫在身邊,應該暫時不會有事吧。
  
  「就算交到新朋友,再怎麼高興,到這會兒了也該回來……咦,岸你去哪兒?」黎湛看到獨孤岸往大門外走去,便問道。
  
  「出去走走。」獨孤岸丟下一句話,人已經消失在轉角處。斐墨靜靜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緩緩收回了踏出半步的腳。
  
  居然睡在這種地方。
  
  獨孤岸從樹蔭中走了出來,夕陽將他的影子長長地印在草地上,隨著他腳步的輕移,漸漸投射到熟睡的兮兮身上。
  
  黎寧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把兮兮一個人丟在這裡睡覺。二丫趴在兮兮的身側,長長的尾巴偶爾翹起來搖一搖,表示它並沒有睡著。大毛許是在上一輪的眼神廝殺中敗下陣來,此刻正哀怨地站在二丫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用大大的翅膀充當扇子,一下一下地為兮兮和二丫扇著風。
  
  獨孤岸蹲下身子,靜靜看著兮兮沉靜的睡顏。她睡著的樣子,比平時更像不解世事的娃娃,小手擱在耳旁,握成小小的拳頭,小嘴隨著呼吸而一開一合,偶爾嘟起來,形成可愛的櫻桃形狀。
  
  一隻螞蟻爬了過來,試圖爬到兮兮的耳背上去,被他用手指彈到了一邊。指腹不小心觸到了她的耳垂,柔軟而有些涼意。風兒調皮地將她的劉海吹亂,許是搔得她有些癢癢,小拳頭又撐開,無意識地在臉上亂揉一通,看得獨孤岸眉頭微皺,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捉住了她作怪的小手,輕輕放到一邊,卻是不想鬆開。右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那裡泛著可愛的紅暈,卻是被她自己揉出來的。
  
  她的小手乖乖地躺在他的大掌裡,好像生來就該由他握著,那麼契合,那麼……溫暖。
  
  她為什麼總是想跟著他呢?他的個性冷冷清清,娘曾說過,像他這樣的人,恐怕沒有幾個姑娘會喜歡。她卻好像從一開始就習慣了他的冷臉,沒有絲毫懼意,與退意。
  
  年少時並不在意兒女情長,如今雖成年,他卻早已將獨自一人當成習慣。
  
  她呆呆愣愣,什麼也不懂,卻固執地追隨著他而來,他不明白,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喜歡嗎?
  
  從小到大,他鮮少有喜歡的東西,只是習慣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而實際上,他卻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所以他從不追逐任何東西。
  
  她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粘在了他身上,扯斷了又自動粘了上來,永遠頂著天真無邪的表情直直望向他的眼睛,那純淨無瑕的眸子,漸漸讓他放棄拒絕。
  
  她愛跟,就讓她跟好了。
  
  「岸表哥,我看到了。」黎寧兒突然從身後蹦了出來,聲音壓得小小的,笑得好像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樣。
  
  獨孤岸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冷冷問道:「你去哪兒了?」
  
  黎寧兒鼓了鼓臉,神氣地「哼」了一聲道:「不告訴你。」嘿嘿嘿嘿,她剛剛看到他摸兮兮的臉了。哼,平時裝得冰冰冷冷,心裡面還不是想人家姑娘!她一定要偷偷寫信告訴姑姑,免得姑姑總以為岸表哥這輩子除了她沒人會要。雖然她現在已經華麗麗地拋棄他了,不過,她會請姑姑節哀順便的,然後再告訴姑姑,冰冰岸表哥已經有了木木小太陽啦。
  
  「很晚了,回去。」獨孤岸不理會她的神神叨叨,輕輕搖了搖兮兮的肩膀:「醒醒。」沒想到不僅沒把她搖醒,反而讓她抱住手臂蹭了蹭,將臉貼在他的手臂內側,好像把他的手臂當成抱枕了,甜甜地咂咂嘴,然後又接著睡。
  
  「岸表哥,我看你還是放棄吧。剛剛我想叫醒她去追兔子,叫了十幾遍她動都不動,太能睡了!」黎寧兒無奈地擺了擺手,卻不知道自己已然洩露了剛才的行蹤。
  
  獨孤岸頓了頓,下一刻,便直接抱了兮兮起來,然後瞥了大毛和二丫一眼,大步往前走去。二丫搖了搖尾巴,優雅地起身跟在後面,大毛也終於停下鳥羽扇,一跳一跳地跟著。嗚,它翅膀使用過度,飛不動啦!
  
  黎寧兒跟在後面擠眉弄眼,切,他再對她凶,她就煽動兮兮不理他!看他還敢不敢再拿這副冰臉來凍人!
  
  「那是誰?」紫衣冷面少婦問身邊不停地剝著糖炒栗子的翩翩美男。
  
  「一個倒霉的男人。來,音音娘子,栗子剝好了,為夫已經嘗過了,還不錯,來,啊,張嘴。」美男拿起一顆珠圓玉潤的栗子送到美婦嘴邊,哄娃兒一般誘哄她張嘴,美婦秀氣地張嘴將栗子含住嚼嚼嚼,好不容易吞掉了,抽空問道:「為何倒霉?」又趕緊張嘴迎接第二顆栗子。
  
  「居然看上咱家那呆丫頭,他不倒霉誰倒霉?」閒閒地丟了一顆進自己嘴裡嚼嚼嚼,邊嚼邊點頭,嗯,這栗子炒得真不錯。
  
  「娘子你幹嗎?」還沒嚼完就驚見親親娘子要往樹下跳,急忙把她撈回來摟緊。開玩笑,這棵樹很高誒,親親娘子一點武功也沒有,萬一摔著了,他可是會心疼死。
  
  「兮兒被抱走了。」紫衣少婦冷冷道出迄今為止數量最多的幾個字,幽深的黑瞳閃過一絲不捨。
  
  「抱走就抱走了唄……呵呵,娘子我剛剛是開玩笑,絕對是開玩笑。女兒也有我的一半,我怎麼可能捨得給別人……」美男屈服在自家娘子冰冷的注視下,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娘子啊,以咱們目前的樣子還不太適合馬上跟女兒相認啊。」
  
  紫衣少婦看著那冷面男人抱著女兒越走越遠,眼中的不捨越來越濃。
  
  美男急忙安慰道:「娘子你別擔心,咱們其實就在她身邊,隨時都能看到她啊!」要現在就去跟呆丫頭相認,音音娘子還有他的份兒嗎?
  
  「咱們暗中保護她不是更好?她肯定在山上憋壞了,就讓她自由自在地玩玩兒,不是更好?!」極力遊說著,絕對不讓呆丫頭出來破壞他完美的二人世界。
  
  美婦直直看向自家相公,最終點了點頭,然後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女兒走遠了,得跟上去。美男無奈,只好抱著親親娘子從樹上一躍而下,邊走邊怨念自己在娘子心中的地位越來越不比上那個呆丫頭了……
  
  兮兮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柔軟的床上,很是驚奇了一番。她急忙抱過二丫的豹頭問道:「二丫二丫,我是不是又發癔症啦?我記得明明睡在湖邊草地上,怎麼會跑到床上?」
  
  兮兮發出這樣的疑問是有原因的。
  
  五歲以前她一直跟爹娘睡在一起,五歲以後雖然名義上得自己睡了,但她還是經常拖著自己的小被子去投奔她娘軟軟的懷抱,雖然她爹每次都明確地表示不歡迎她分享他的床,但礙於娘子大人對女兒的溺愛,他也不敢明目張膽趕兮兮回自己的小床睡。於是每次只能趁她們母女都睡著的時候,偷偷將女兒轉移。
  
  小兮兮一直到六歲的一天,才終於對自己每天都不是從阿娘香香的床上醒來感到十分疑惑,光著小腳丫子去問娘親,結果娘親也不知道,她爹卻裝模做樣地替她把了一番脈,說她長大了,跟阿娘一起睡會睡不安穩,因此才會發癔症,在夢中自動自發地回到自己床上。小兮兮那時一想,反正最後都得回到自己床上,也就漸漸不再去跟父母睡了。
  
  一直到她長大,她還以為自己有癔症的毛病。
  
  二丫「啊唔」一聲表示否認,兮兮抱著它的頭半趴在床上想了許久也不明白,直到黎寧兒跳進來叫她去吃晚飯,她的疑惑才得以解開。
  
  原來是阿岸抱她回來的,她就說嘛,她明明已經好多年沒有發過癔症了!
  
  兮兮一走到客廳,眼睛馬上搜索到獨孤岸的身影,不由分說先撲了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說道:「阿岸,謝謝你,你真好。」雖然小臉上還是一派嚴肅,語氣卻充滿溺死人的甜膩。
  
  獨孤岸瞥了瞥自己失去自由的左臂,竟然也沒有像平日那樣掙脫,只淡淡說了聲:「坐下吃飯。」
  
  兮兮輕快地在他旁邊坐下,乖巧地與眾人一一打招呼:「舅舅好,墨哥哥好,湛哥哥好,風姐姐好,小瘋子哥哥小雲子哥哥,還有寧寧,塵塵,你們也好。」
  
  玄風聽到她用跟自家閣主如出一轍的口吻稱呼自己,端茶杯的手一抖,引來玄雲的偷笑,哎呀哎呀,還是當弟弟好啊……
  
  一長串招呼打下來,她的口都渴了,眼巴巴地滿桌子找茶水,獨孤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將杯子遞給她。這杯子他剛剛碰過了……
  
  坐在兮兮對面的斐墨將自己的茶杯遞了過來:「嘻嘻給,喝點水。」
  
  兮兮抬起頭看著斐墨,說道:「謝謝墨哥哥。」然後便接過茶水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斐墨淺笑著看了獨孤岸一眼,獨孤岸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水。
  
  風凌波趕緊低頭輕笑,這斐墨與獨孤岸之間暗潮洶湧,偏偏兮兮小呆瓜什麼也不知道,真好玩兒。
  
  黎湛的視線從兮兮身上轉到獨孤岸身上,隨後又獨孤岸身上轉到斐墨身上,有些瞭然地點點頭,感覺身邊的人輕輕抖動,餘光看去,風家小姐好似憋笑憋得相當辛苦,嗯,看來她早就看出這三人的牽絆了,唔,怎麼辦,看她偷笑得如此歡樂,他也想笑……不過看看岸冰冷的臉色,還是忍忍吧。
  
  「爹,您最近好辛苦哦,臉色不太好,多吃點菜,好好補補。」黎寧兒一到自家爹面前像換了個人似的,又是倒茶又是夾菜,乖巧又貼心,一副孝順女兒的樣子,與之前暴跳如雷的形象相去甚遠。眾人都有些詫異,只有黎湛一臉見怪不怪,兮兮則是呆呆地望著桌子上的菜,手指無意識地戳著筷子玩兒,中間那盤紅油雞翅,她對它情有獨鍾地注視了許久,其他人的言行她暫時都沒空去理會。
  
  「好好,乖。」黎青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然後笑著對眾人說道:「在坐的都是岸兒的朋友,如果不嫌棄,可與岸兒一樣,當老夫是個長輩,自家人一起吃飯,不必拘束,來,吃菜吃菜。」
  
  斐墨看到兮兮全神貫注地盯著雞翅很久了,便夾了兩隻放到兮兮碗中,溫柔笑道:「嘻嘻餓了吧,這是你最愛吃的雞翅膀。」
  
  兮兮神奇道:「墨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雞翅膀?」她最愛雞翅膀啦,可惜以前在谷裡從來沒有搶贏過阿爹,還好阿娘總給她多留著一些。
  
  斐墨淺笑不語。兮兮覺得做人應該懂得回報,於是也夾了一顆獅子頭到斐墨的碗裡,說道:「那墨哥哥你也吃這個。」
  
  風凌波眼珠子一轉,眉開眼笑地也給兮兮夾了一塊醋溜魚肉,然後說道:「兮兮來多吃些魚。」於是兮兮禮尚往來地給風凌波也夾了一筷子菜。
  
  黎寧兒不甘示弱,馬上夾了一筷子菜到兮兮碗中,說道:「兮兮來,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裡脊肉,很好吃的,你嘗嘗看。」兮兮又很快回禮過去。
  
  霍清塵也不予落後地夾菜給兮兮,一時之間,兮兮竟給一圈人都貢獻了愛心,唯獨顧不上心愛的阿岸,因為斐墨一直不停地給她夾菜,再不吃快點吃的話,她的碗裡就要裝不下了……
  
  數來數往,兮兮的小碗堆成半山高,她努力地埋頭苦吃,卻仍是沒有減少的趨勢。獨孤岸看著自己空空的碗,面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地吃了起來。最後還是黎湛比較細心地注意到了獨孤岸的悲慘境遇,好心地給他夾了幾個肉圓子。
  
  風凌波一邊給兮兮夾菜,一邊忍笑忍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一頓飯便在有人淡漠有人偷笑有人溫柔注視有人埋頭苦吃的奇特情形下,慢慢結束了。
  
  夜沉如水,一絲燈火如豆。
  
  「稟盟主,三大門派的調查結果在此,請盟主過目。」
  
  「好,下去吧。」黎青接過手下呈上來的手扎,仔細地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良久,他輕輕放下手扎,踱步到窗前,凝望著深深夜幕,眼中一片陰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1:23

36、午夜魅影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兮兮幾乎見不到獨孤岸的面,他每天早出晚歸,他出去時她還在夢鄉,他回來時她已睡下,這幾天她勉強打起精神候到子時,想與他見上一面說幾句話,無奈每到子時剛過,她就覺得眼前雲環霧繞,不由自主地墜入夢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又躺在床上。
  
  難道她的癔症又復發啦?
  
  這天她特意搬了小凳子坐在獨孤岸的房門口,托著腮呆呆凝望著前方等他回來。夜色越來越暗,直至萬籟俱靜,她卻仍是沒有看到獨孤岸修長的身影。
  
  「二丫,如果等一下我睡著了,你就拱我一下,把我弄醒哦。如果你弄不醒我,就叫大毛啄我的臉,我肯定就能醒了。」兮兮扭頭對著二丫認真地說道。
  
  二丫「啊唔」了一聲,緊盯著前方的屋簷,愉快地搖了搖尾巴。大毛一反平日的活潑,反而有些安靜地仰著腦袋與二丫注視著同一方向。
  
  子時一過,一陣暗香飄過,兮兮瘦小的身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蕭笑生抱著唯音從前方屋簷下跳了下來,輕輕放下唯音,然後摸了摸二丫的頭,讚許地說了聲:「二丫,幹得不錯。」呆丫頭百毒不侵,不能用催眠藥粉,只能凌空點穴了。
  
  唯音蹲下身子,將女兒溫柔地抱入懷中。二丫也湊過頭去親暱在唯音身上蹭了幾下,它好想念女主人香香的懷抱哦!
  
  「音音娘子,先去房間再說。」蕭笑生將女兒接過抱了起來,往房間走去。這丫頭,還是沒幾兩肉,抱著感覺跟拎著根羽毛似的,沒一點兒重量,估計只顧著玩兒去了。
  
  頭幾天為了不被人發現,點完穴後都是大毛和二丫把呆丫頭弄回床上的。今天親親娘子非要見女兒一面,他只好親自出馬了。話說這凌雲盟的防衛還真不怎麼樣,他飄來蕩去幾天了,居然沒有一人察覺。當然,主要也是他本領高強啦!
  
  「兮兒。」唯音輕輕撫摸著女兒天真的睡顏,眼裡閃過一絲心疼。不過一個多月,女兒圓圓的小臉就瘦成尖尖的瓜子形,一直呵護在掌心的寶貝,突然離開身邊這麼久,她心裡既掛念又擔憂。
  
  輕輕解開兮兮的衣襟,唯音想讓女兒睡得更安穩一點,卻突然發現兮兮掛在胸前的極樂果,唯音有些疑惑地拿起來看了看,她記得笑笑因為怕谷裡新養的七彩蜂誤食極樂果的花粉,釀出有毒的蜜,數年前就不再種極樂果了,怎麼兮兒身上會帶著這果子?她從哪兒得到的?
  
  這果子也甚是奇特,時間過去這麼久,竟然毫不枯萎,仍然像新鮮摘取下來的一樣。
  
  一進門,大毛就故態萌發,一個勁兒地圍著唯音轉來轉去,尖尖的頭在她身上左蹭右蹭,它剛剛為了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務憋得好辛苦哦,都不能向女主人盡情表達思念之情。蕭笑生看不過去,一把扯過它的尖頭與它嘻鬧了起來。二丫見狀也撲了過去,熱情地用口水給他洗了一遍臉,還被蹭了幾下鼻頭,看來,二丫也很想念男主人。蕭笑生一邊撫摸著二丫柔軟的皮毛一邊唾棄,呆丫頭怎麼把它們越帶越粘人了,一點也不符合他怪醫孤傲卓絕的品位。
  
  跟寵物們敘舊完畢,他總算想起關心女兒,伸過腦袋一探,他一邊嘖嘖搖頭一邊感歎:「呆丫頭終於擺脫嬰兒肥了……」雖然看起來還是一樣呆呆的,不過總算長大了,是個小少女啦!
  
  「咦,這不是極樂果嗎?呆丫頭身上怎麼會有這個?」蕭笑生奇怪地問道,湊過頭去仔細聞了聞,不對,這不是他改良過的驅蟲極樂果,而是南疆土生土長的極樂果!!
  
  ……幸好他早就告訴過妻女,極樂果是劇毒,不可食用,好在女兒體質也比較特殊,不用擔心會中毒。但是,呆丫頭是從哪裡弄來這個的?還掛在脖子上,嘖,真沒品位……
  
  「音音娘子,你別擔心,呆丫頭沒事。」看到親親娘子滿眼擔憂,他急忙安慰道。他剛剛抱女兒的時候已經偷偷替她把過脈啦,呆丫頭瘦歸瘦,身體倒是健康得很。
  
  「她瘦了。」唯音輕聲說道,雙眼須臾離不開女兒的臉龐。
  
  「不要緊,讓身為爹親大人的我,來給她加強點營養。」蕭笑生賊賊一笑,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粒粉色丸子,不由分說塞進了女兒嘴裡,然後捏住她的兩腮,方便她自動吞嚥下去。嗯,好久沒玩過了,呆丫頭的嘴嘟起來還是這麼像小豬,哈哈……
  
  「笑笑。」唯音冷冷地阻止了蕭笑生虐待女兒的動作,從兮兮生下來到現在快十七年了,他還是改變不了這種幼稚的行為,每次都喜歡擠女兒的雙頰讓她扮小豬。
  
  蕭笑生只好哂哂地縮回手,然後渾身跟沒長骨頭似的攤到唯音身上,大頭窩在她香香的頸間拱來拱去,邊拱邊撒嬌:「音音娘子,夜已深沉,咱們也該早點歇息了,養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好好保護呆丫頭嘛。」每天都要等到臭丫頭睡著了,娘子才肯依依不捨地回閣樓休息,嗚,絲毫都不考慮他這個當人相公的需要啊……
  
  他們暫時棲身在凌雲盟後院的閣樓裡,那間閣樓平日裡雖無人居住,倒也保持得相當乾淨,為了方便照顧女兒,他們夫妻就暫時借住啦,雖然並沒有告知閣樓主人……
  
  「大毛二丫,好好看著小傢伙啊。」蕭笑生拉著一步三回頭的娘子大人,閒閒地沖大毛二丫吩咐一聲,便一口一個呵欠地往閣樓的方向閃去了。
  
  黎湛這幾天夜裡總是覺得後院有些不對勁,連續好幾天臨近午夜,窗前似有黑影一閃而過,等他衝出去卻又什麼也沒看到。以凌雲盟的防衛來說,一般人不可能輕鬆地混進來,於是他也以為自己多心了。
  
  這天他特意到子時過後才睡,剛躺下不久,就又見到黑影閃了過去。他衝出去找了一圈,仍是什麼也沒發現。以他的輕功而言,如此還捕捉不到一絲蹤跡,那黑影若不是絕頂高手,便是他的錯覺。
  
  「奇怪,明明就見到有人閃了過去……難道是我看錯了?不會吧,我才不到二十歲,難道就已經老花眼了?唔,應該也不是貓……貓的影子沒有這麼大一團。該不會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妄圖進來搗亂吧,最近的江湖委實亂了些,凌雲盟被盯上也不是不可能……」黎湛一邊在走廊上來回轉悠,一邊喃喃自語著。
  
  又巡查了一遍,發現確實沒有任何可疑的行跡之後,他再度回到房間躺下準備睡覺。未曾想片刻之後,又一道影子出現,不過這次倒沒有一晃而過,那副躡手躡腳鬼頭鬼腦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賊!
  
  唔,他在凌雲盟生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見到這麼膽大包天的賊,居然偷到武林盟主的家裡來了。
  
  輕輕起身,他悄無聲息地打開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靜靜跟了上去。
  
  黑影轉過迴廊,繞過花園,直奔廚房的方向。竟然是一個偷食的賊?!
  
  黎湛看著那人閃進廚房,好像準備點著火折子,趕緊閃身藏到門外陰影處。隱隱綽綽中看到那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等那人將火折子點著,他在暗影裡定睛一看,愣住了。
  
  赫然是凌雲盟的客人,三絕莊的大小姐,風凌波。
  
  她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崇崇地跑來廚房幹什麼?
  
  難道,她餓了……
  
  只見風凌波點著火折子後,小心翼翼地往四處探了探,沒發現人影後,才略微放心地將火折子擱到一旁,用碗在水缸裡舀了一碗水,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撒了下去。
  
  黎湛雙眼一瞇,她想幹什麼?下藥嗎?
  
  卻見那風凌波將藥粉倒入水裡後,用手指輕輕在水中攪了攪,又小心地探頭望了望門外,沒發現人跡,才放心地將雙手放在碗中浸泡了片刻,然後將濕淋淋的雙手貼在臉上,片刻後又拿下,如此反覆做了十多遍,黎湛驚奇地看見她的臉上竟有一小塊皮膚浮腫了起來,像是充了氣似的慢慢膨脹,不到一會兒,她的整張臉都鼓了起來,她用雙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額頭和髮際之間的皮膚,緩緩地,撕下來一張完整的薄如蟬翼的人皮!
  
  風凌波對著水缸裡平靜的水面照了照自己的面容,一下撅著嘴,一下鼓著臉,擠眉弄眼了一番,終於發現自己的臉還是原來那張臉,沒有一點兒改變,這個認識瞬間打擊到了她,雙肩耷拉了下來,腦袋也無精打采地低垂,毫無生氣地長歎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人生嘛,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美貌就是天上一坨一坨的浮雲……」
  
  「爹長得那麼英俊瀟灑,娘長得那麼溫婉動人,為什麼身為二者結晶的我,會長成這個德行?!英明睿智聰慧無雙的奶奶,您讓我繼承您的智慧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孫女兒繼承您的臉……這讓別人看見了,鬼才相信我已經十九歲了!!要是像塵塵那樣小巧玲瓏也就罷了,為何又讓我生了一副這樣的身體?!配上這麼張臉,真是夠了……」她哭喪著臉,低頭哀怨地看了看自己高聳的胸脯,再度長歎一口氣。每次看到自己的臉,她就覺得自己活得太悲催了……
  
  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嗎?
  
  黎湛不動聲色地移動了兩步,以便能將風凌波的一舉一動看得更清楚。待看清楚她撕下人皮面具後的面容,他不禁又是一愣。
  
  那是一張……與她的整體氣勢相當不協調的臉,而且相當的年輕,與其說年輕,倒不如說是稚氣未脫。圓圓的娃娃臉上泛著兩團圓圓的、粉嫩的紅暈,濃密英氣的眉毛下鑲嵌著一雙圓滾滾亮晶晶的眼睛,然後是圓圓的小巧的鼻頭,圓嘟嘟肉乎乎的小嘴,總而言之,任何人看到這張臉的第一印象就是--圓,第二印象就是--可愛,第三印象就是--真想咬一口……但是不會有任何人會聯想到美麗、漂亮、動人這些與美人相關的字眼。
  
  雖然因為長期戴著人皮面具,她的臉色稍透出些不健康的蒼白,額際還冒了些小紅豆豆,兩腮處也被她撕出些細小的傷口,外加一點點脫皮,讓她的狀況有些慘淡,但是
  
  此時的風凌波,看起來就像年畫上觀音大士座前的玉娃娃,既討喜又可愛,只是,怎麼看也只有十一二歲……
  
  她好似對自己的這副面容不太滿意,嘴裡還嘀咕著什麼,由於隔著一段距離,她的聲音又非常小,他聽得不太清楚,只隱隱捕捉到幾個詞語,什麼「包子」「奶奶」,難道她在懷念她奶奶做的包子?!
  
  風凌波自怨自艾完畢之後,又舀了一碗清水,用手沾了些許水,在臉上輕輕拍打了一會兒,然後一邊歎氣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張銀色面具來,撒了些藥粉上去,又用手彈了些水讓藥粉融合,等待片刻,從面具上撕下一層薄薄的透明面皮,貼在了臉上,對著水缸裡的倒影,這裡捏捏那裡擠擠,不一會兒,一張與之前風凌波一模一樣的臉便出現在黎湛的視線中,絲毫無二。
  
  再次長歎一口氣,她將用過的水倒掉,然後將灶台上的粉末,水漬擦乾勁,這才取了火折子一口吹滅,出了廚房門,打算回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1:55

37、桃花開了?!  

  風凌波走出廚房的一剎那,黎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了她的穴道,然後將她又挾回了廚房中。
  
  他盯著風凌波氣得發紅的雙眼,輕輕柔柔卻不容拒絕地說道:「如果你不叫,我就解開你的啞穴。同意就眨左眼,不同意就眨右眼。千萬不要眨錯眼睛了喲!」
  
  風凌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甘地眨了眨左眼,黎湛才替她解開穴道,她馬上怒吼:「姓黎的……」才吼半句,發現自己的聲音又沒了。
  
  她這下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生氣,黎某也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疑問,並沒有唐突姑娘的意思。如果你這麼大聲音,肯定會吵醒很多人,到時候大家蜂湧而至,咱們孤男寡女跳到黃河也說不清楚。黎某是男兒身,名譽倒在其次,姑娘你的名節可不能拿來開玩笑……」囉哩巴嗦了一堆,從女人的名節一直說到女人失節後的可怕後果,眼看風凌波就要氣絕而亡,他才終於又給了她一次選擇的機會:「那,姑娘,這一次希望你能小點兒聲,最好像我這般輕言細語,你能做到嗎?能做到就眨左眼,不能做到就眨右眼。」
  
  風凌波真的很想對他破口大罵,可惜現在受制於人,她只好憋著一肚子怒氣惡狠狠地衝他用力地擠了一下左眼,居然引起他的輕笑,這瘋子,神經病啊他!
  
  「你抓了我到底想幹嗎?我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圖謀不軌占本姑娘便宜,本姑娘絕對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喉嚨一得到自由,風凌波馬上用極小的聲音低吼出極為憤怒的話語。等她身體能動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射成刺蝟。
  
  「你到底是什麼人?」黎湛這次倒不碎碎念,反而一臉玩味地直視她的臉,好像她的臉上寫著字一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風凌波心裡一驚,難道他剛剛一直都在,她易容的全過程,他都看到了?!
  
  「看姑娘的臉色,想必也猜得出來,黎某碰巧剛剛路過廚房,不知道姑娘是否可以解釋一下,為何半夜三更光臨敝家陋廚,既不為覓食亦不為燒水,反而是為了換顏?你到底是誰?真正的風家大小姐在哪裡,你把她怎麼樣了?如果姑娘執意不肯給在下一個答案,恐怕姑娘就只能暫時屈身於此,只至姑娘說出真相為止。」黎湛一臉誠懇地逼供。
  
  風凌波幾乎要吐血三升了,她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她本是跟霍清塵暫住在同一間房,因為塵塵的爹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塵塵情緒很不穩定,經常半夜驚醒,而她的臉帶人皮面具帶久了,也是需要透透氣的!好不容易等塵塵睡著了,她偷偷溜出來,以為廚房是個安全的地方,誰想到這死男人半夜不睡覺跑來巡邏廚房,這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我就是風凌波!你快放開我。」她衝他怒吼道,當然,壓低了嗓子,這怒吼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哦?若你是風姑娘,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嗯,話說回來,哪一張才是你的真面目?你到底有幾層面具?」
  
  「你……我憑什麼告訴你?你算哪根蔥啊你?!」
  
  「很遺憾,在下是一個人而非一根蔥,如此姑娘可否願意告知了?」
  
  「我、就、是、風、凌、波。」風凌波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
  
  「那為何不敢真面目示人?」黎湛挑眉問道。
  
  一再被挑中痛處的風凌波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這個神經病,要是你十九歲的高齡了還頂著一張小娃兒似的包子臉,你會願意以真面目見人嗎?」
  
  三絕之中她為何最專精於易容術,就是被她的臉給刺激到的!
  
  童顏也就罷了,偏偏又生了副乳牛身材,上下巨大的反差讓她從十三歲開始就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童顏巨乳--這是她心裡最深的自卑與痛楚,偏偏這搞不清楚狀況的死男人一再揭她的傷疤!
  
  「你真是風姑娘?嗯,這脾氣跟傳說中的火爆小姐脾氣倒是挺符合,三絕莊也確實擅長易容之術……」黎湛還在沉吟,風凌波已經怒火滔天:「你快點解開我的穴道!」
  
  黎湛斯文的臉上泛起思量,不過也就片刻,他還是為她解了穴。
  
  風凌波的身體剛獲得自由,即迅速從袖中甩出梅花針射往黎湛的方向,盛怒之下,暗器的破發力十分之強,眼看他的身上就要多出幾個孔,忽然,她眼前一晃,對面的人影消失無蹤,梅花針巡著本來的飛行軌跡,悉數射入了廚房的門柱裡。
  
  哼,算他躲得快!風凌波恨恨地想著,捏了捏拳剛準備走人,就聽到身後傳來笑語:「在下此刻確定,你確實是三絕莊的風大小姐。」
  
  風凌波頭都懶得回,氣呼呼地往外走,黎湛閃身擋在她面前,拱手說道:「風小姐請留步。」
  
  「你又想怎麼樣?」話一出口又想到自己剛才的模樣都叫他看了去,又凶神惡煞地威脅道:「你要是敢把我真正的樣子說出去,我一定把你射成刺蝟!」只是,這麼一張明艷的面容配上如此兇惡的表情,大大破壞了美感。
  
  「黎某並非嘴碎之人,叫住風小姐,一是為剛才之事道歉,是黎某不對,冒犯之處還請小姐原諒;二來是想告訴風小姐,若臉上的傷口不及時塗藥的話,可能會發炎,屆時留下傷疤,會影響面容……」
  
  「哼,那副面容愛怎麼影響就怎麼影響吧,反正我也不打算讓它出來見人……」風凌波沒好氣地說道,一邊說一邊不遺餘力將白眼丟往他身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人人自當愛惜。何況在下並不認為風姑娘的臉有何見不得人之處。一個人留給別人的印象,固然最先借由外表傳達,但最終的相處,仍是需靠品性來維繫……」
  
  「行了,行了,你別給我講這些囉哩吧嗦的大道理!」風凌波聽得心頭火起,一時激動,打翻了灶台上的蘿蔔蔬菜,她也沒心思去撿,氣憤說道:「這樣的臉沒長在你身上,你當然感覺不到它帶來的痛苦,別在這兒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黎某理解風姑娘的心情,但若是因太過在乎外表而忽略了其他的風景,黎某認為也是人生一大憾事。何況,風小姐這張臉終究不是自己的,難道,你要永遠頂著一張虛假的面孔來面對那些真誠對待你的朋友嗎?若是真正喜歡風小姐的人,絕不會以貌取人,即使風小姐貌比無顏,他們也會接受、認同你的價值,更遑論風小姐的面容只是稚嫩了些,並非不能見人!相反,黎某認為,本來的風小姐,相當的可愛……」黎湛滔滔不絕、苦口婆心地想要扭轉風凌波的思想。
  
  風凌波越聽心裡越煩,他以為他是誰啊,憑什麼來多管閒事,讓她自己一個人悶一悶就好了,她頂著什麼臉關他什麼事啊!見他還有繼續婆媽下去的傾向,她轉身就想走,卻只顧著生氣而忘記了地上滿是剛剛打翻的蘿蔔蔬果,一不留神踩了上去,腳底打滑,人瞬間站立不穩,她的手胡亂揮著想抓住灶台,卻已來不及,直直地往地上栽倒下去。
  
  黎湛趕緊停下碎碎念,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在風凌波落地之前,將她抱在了懷中,她的頭正好磕在他的頸窩處,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姿勢是否不妥,急急扭頭去問:「風姑娘,你怎麼樣?沒摔……」
  
  未曾想風凌波也正好於此時抬頭,一時之間,天地為之安靜,只剩下目瞪……口連的一男一女,凝結成石塊,半晌一動不動。
  
  他親了她。風凌波傻了。
  
  她親了他。黎湛呆了。
  
  完全沒意識到二人的嘴還粘合在一起……
  
  「湛,是你嗎?」清冷的嗓音傳來,黎湛與風凌波像被驚雷劈到一般閃電分開相連的唇,齊齊慌張望去,竟是踏夜歸來的獨孤岸,二人還來不及分開抱在一起的身體,獨孤岸已走進了廚房。
  
  「你們……」獨孤岸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表弟和風凌波以一副詭異的姿勢糾纏在一起,語氣不由自主地停頓。
  
  「沒……沒什麼……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姓黎的快放開我!」風凌波從黎湛懷中掙脫開來,滿臉臊紅地用力踹了他一腳,然後慌張地丟下一句:「我去睡覺了!」火燒屁股一般逃走。
  
  黎湛一臉癡呆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臉上早已變成紅布。獨孤岸看著他失神的樣子,不由得上前擔心地探了探他的額頭。
  
  湛這傢伙,不會是……發燒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3:13

38、一朵接一朵
  
  「岸兒,來來來。」黎青叫住從門外走過的獨孤岸。
  
  「舅舅有何吩咐?」獨孤岸走進黎青的房間,恭敬問道。
  
  「這些天早出晚歸的,辛苦你啦。可有查到魔教餘孽的下落?」黎青拉他到桌前坐下,關切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很多線索。不過……」獨孤岸皺了皺眉,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
  
  「不過什麼?」
  
  「外甥這幾天在外,無意間聽說,殷洲城外七十里的奉水村和五十里外的季水村幾天前曾有嬰兒失蹤,雖然只有一兩例,但是,村民們說,在嬰兒失蹤的前一天,也曾有一個白髮男人在村頭出現過。」
  
  「白髮男人?就是霍姑娘曾說過的,數年前在清水村出現過的那個怪人?」
  
  「根據村民人的形容來看,應該是同一人。」
  
  「這麼說來,嬰兒的失蹤應該與他脫不了干係了。只是,他盜竊嬰兒要做什麼?他是否魔教的餘孽,這也未可知啊。」黎青的面色黑了下來,沉沉說道。
  
  獨孤岸也沉默了。他追查了幾天,也沒有查到那白髮男人的下落。
  
  「三大掌門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掌門們遇害的地方,均找到了蝴蝶的枯屍,由此看來,這蝴蝶與六大掌門的死,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繫。而今雖不能肯定神秘組織就是魔教,但從其行事方式來看,也必然與魔教有著甚大的淵源。我已派人去南疆查探,希望不要又引起一聲江湖浩劫啊……」黎青長歎一聲,眉頭始終緊鎖,眼中充滿化不開的愁緒。
  
  「舅舅……」獨孤岸輕喚了黎青一聲,聲音最終卻消了下去,安慰終究是蒼白無力的語言,何用之有。
  
  「岸兒,你別擔心,舅舅拼盡全力,也要查出元兇,讓武林恢復往日安寧。哦,對了,你的淳陽劍練得如何了?」突然想起幾年前曾聽說岸兒在練淳陽劍,不知道現在練得怎麼樣了。
  
  《淳陽劍法》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一套絕妙劍譜,相傳為兩百年前的武林霸主玉面神劍秦遠楓的獨門絕技,他憑此套劍法稱霸武林長達數十年之久!不過此人一生獨來獨往,孑然一身,沒有成家,也不願收徒弟,當然更沒有一兒半女來繼承他的劍法,後來他神秘失蹤,該劍法便不知流落何方。
  
  未曾想,獨孤斷當年隱居到縹緲峰後,無意在山澗後的隱密洞府發現了一具枯骨,據洞壁上留下的遺書看來,那枯屍就是玉面神劍秦遠楓!
  
  秦遠楓臨死之際,突然感悟自己一生孤苦,害怕死後也留不下任何痕跡,故將劍譜刻在了他一直不離身的流楓劍上,並將該劍改名為淳陽劍,若能遇有緣人,即可習得這天下無敵的武功!
  
  獨孤斷安葬了這位傳奇人物之後,潛心研究了淳陽劍法,發現在練成此劍法的最高境界之前,須得一直保持童子之身,難怪那秦遠楓明明俊俏非凡,卻始終不肯娶妻生子。無奈當時獨孤斷已成婚,只能練到第七重,後來生下兒子獨孤翰,那孩子從小不愛習武,專愛鑽研學問,他也不勉強,直到孫子獨孤岸出世,這套劍譜才算真正有了繼承人。
  
  「目前已練至第九重。」獨孤岸回道。
  
  「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看來不久之後,突破第十重,恐怕你爺爺都將不是你的對手!據說等你練成之後,你爺爺要將淳陽劍送給你當禮物。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那把劍嗎?看來很快就要如願以償啦!對了,你娘前兩個月還來信說,怕你為了修煉這武功,不願成家立業,看來你娘也是瞎操心了,哈哈哈!」黎青想到那可愛的女娃兒蕭兮兮與外甥之間有趣的互動,愁雲剎時一消而散,心情也愉悅起來。
  
  獨孤岸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一徑眼觀鼻,鼻觀心,耳朵卻悄悄變紅。黎青見狀知道他不好意思,便讓他做自己的事去了。
  
  霍清塵這兩天心情稍微有些好轉,妙手神醫施針暫時阻止了她爹休內的劇毒流竄,因此她爹雖然暫時清醒不了,卻也不會繼續惡化下去,只等找到藥引之後,再行救治。
  
  「塵塵,出去散散心吧,你這樣老在房間裡悶著也不好。」玄雲執行完任務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過來看霍清塵。
  
  「雲大哥你回來啦?我沒事啦,你別擔心。」霍清塵略微消瘦的臉,讓玄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看到她這樣辛酸的笑,心裡就怪怪的,有些疼。
  
  「這是我在城裡買的綠豆糕,聽說味道不錯,來,吃吃看。」努力忽略掉心裡的怪異,玄雲將手裡的糕點盒遞給霍清塵。
  
  「嗯,真的好好吃,雲大哥你也吃。」霍清塵打開盒子,嘗了一塊覺得味道確實不錯,便拿了一塊遞給玄雲,他也不跟她客氣,接過來笑瞇瞇地吃掉了。看來她的情緒好了很多了,之前帶回來的東西,她只吃了一點點就吃不下,今天連吃好幾塊。
  
  「雲大哥,那是什麼啊?」霍清塵邊吃糕點邊問道。玄雲還拎了個小包裹,裡面鼓鼓囊囊的,不會又是吃的吧?好多哦……
  
  「哦,這個啊……前幾天我經過一家絲綢莊,看著好像很多姑娘進進出出,想來應該是不錯的,就買了一些絲綢做了幾件衣裳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玄雲搔了搔頭,將包裹遞給霍清塵。她疑惑著打開一看,頓時有些感動,自從與爹娘分離,幾乎很少有人如此關心過她,雖然舅舅對她也很好,但畢竟也有自己的家庭,她也不願給他們造成負擔,所以一年到頭的穿著,也不過是些舅媽改過的舊衣。沒想到玄雲竟會給她買新衣服,還都這麼漂亮。
  
  「雲大哥,謝謝你,你對我真好。」霍清塵感激地說道,眼中有些淚意湧動。
  
  「你別哭啊,如果不喜歡的話,還可以去換的,沒關係,別哭別哭。」玄雲看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樣子,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手指一觸到她的臉,突然感覺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似的,心裡一陣抖動,急忙又把手縮了回來。
  
  霍清塵擦擦眼睛,吸吸鼻子看著他笑了起來,說道:「雲大哥,我很喜歡,我只是太感動了。謝謝你。」
  
  「不用謝,跟我客氣什麼呀。」玄雲有些奇怪地盯著自己的手,弄不明白剛剛那陣酸酸麻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雲大哥,你的手怎麼了嗎?」霍清塵抓起他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傷口,不免有些疑惑。
  
  完了完了,又來了,酸酸的,麻麻的,像有很多只螞蟻在血液裡爬一樣,遭了,他該不是生病了吧?
  
  「塵塵,我……我沒事,可能是有點累。」玄雲抽回手說道。
  
  「那雲大哥你快去休息吧,別累壞了。」霍清塵急忙說道。
  
  玄雲點點頭,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囁嚅道:「塵塵……」
  
  「嗯?」她疑惑地看著他。
  
  「別擔心,你爹會好起來的。」想來想去,他卻只能說出這一句,然而心裡卻有些不滿,笨蛋啊,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怎麼就說不出來呢。
  
  「嗯!」霍清塵重重點頭,小臉上盈滿笑意,玄雲頓時覺得心跳有些加速,那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又來了。
  
  不行,得趕快去找大夫問問。
  
  於是他衝她笑了笑,腳步略有些加快地離去了。剩下霍清塵對著那些漂亮衣服笑著發呆。
  
  兮兮用木梳將二丫的毛梳順,然後親親二丫的鼻頭:「二丫,梳好啦,美美的。」二丫早上不知道又被大毛怎麼刺激到了,叼著木梳圍著她轉了又轉,非要她給它梳毛。
  
  二丫高興地用鼻頭拱了拱兮兮的頸項,滿足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身上的白毛。哼,那只死鳥的一身烏鴉毛,怎麼可能比得過它這一身油光水滑的如雪毛髮。看著吧,很快就會有一堆公豹迷上它的!!比圍在死烏鴉身邊的傻鳥們還要多得多!
  
  兮兮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精神抖擻地往房間外走去。剛剛聽寧寧說阿岸今天沒有出去,她要去找他。
  
  一出門,便看見風凌波站在一棵杏樹下,抓著一根垂著長的枝丫,一邊揪上面的葉子,一邊嘴裡還唸唸有詞。
  
  兮兮拍拍二丫的頭:「二丫,你去找大毛玩兒吧。我去看看風姐姐在幹什麼。」
  
  二丫不屑地抽了抽鼻頭,切,它跟那死鳥的關係可沒那麼好,才不要找它玩兒。不過,讓它看看它那身臭羽毛跟它這身雪白毛髮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也好,省得那廝一天到晚尾巴翹上天!哼,明明尾巴上都沒幾根毛,翹什麼翹……
  
  二丫邁著輕快地步伐去找大毛「比毛」去了……
  
  「風姐姐,你在幹什麼?」兮兮上前好奇地問道。
  
  風凌波彷彿才看到她似的被嚇了一跳,一不小心鬆開了手裡的杏枝,枝丫反彈到臉上,「啪」地留下一道傷痕,風凌波反手摀住臉,痛叫了一聲。
  
  「風姐姐!」兮兮大叫一聲,急忙上前要看看傷口,風凌波卻死死摀住被抽到的地方,不停地擺手急急說道:「兮兮我沒事,沒事的。」
  
  「剛剛聲音好大,一定很疼。我幫你呼呼,呼呼就好了。」兮兮想起小時候受傷,阿娘總是幫她呼呼,便也想如法炮製。嘟起小嘴湊了上去,無奈風凌波東躲西躲,就是不肯讓她看傷口。
  
  黎湛和獨孤岸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情景就是,風凌波摀住臉四處逃竄,兮兮嘟著嘴窮追不捨。
  
  風凌波一心想著臉上的面皮肯定破了,不能讓兮兮發現她帶著人皮面具,也沒顧著看前面的路,就這麼一頭撞進了黎湛懷中。
  
  「風……姑娘,你怎麼了?」黎湛抱著懷中的人兒,關心地問道。
  
  風凌波掙脫著說道:「不關你的事,放開我。」要死了,距離上次那件事已有兩三天,她一直躲著他,沒想到現在還是碰到了,好煩躁。
  
  獨孤岸一把揪住嘴嘟得高高的兮兮問道:「你想幹嗎?」跟誰學的這是?居然追著女人親……
  
  「阿岸!」兮兮定睛一看,是想念許久的獨孤岸,一時忘記要幫風凌波呼呼的大事,投進他懷中,熱情地叫道。
  
  「怎麼回事?」獨孤岸輕輕拉開她問道。往旁邊瞟了一眼,那兩人也甚是奇怪,一個死命掙著,一個死命抱著,糾纏半天,反而越纏越緊。
  
  「風姐姐的臉被樹枝刮到,受傷了。」兮兮嚴肅地說道:「我要幫她呼呼。」說著奇怪地看著黎湛說道:「湛哥哥也要幫風姐姐呼呼嗎?」那她就不用了。
  
  「你的臉受傷了?把手拿開我看看,怎麼這麼不小心,痛不痛?你把手拿開我看看啊,你捂得這麼緊我怎麼看?哎呀你不要亂動,萬一傷口破皮了,手上的汗沾上去會很痛的,如果發炎了就不好辦了……」黎湛碎碎念著,一手扣住風凌波的肩膀,一手要去撥開她的手察看傷口。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啦!」風凌波又羞又氣地叫道,這死男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她上下其手,她,她要射得他開花啦!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們那天……」黎湛說到一半突然憶起現場還有兩個旁觀者,急急打住,又道:「不管怎麼樣,先去上藥,也不知道有沒有弄破流血,走走,我房間裡有金創藥,要趕緊上藥……」邊說邊扯著不情願的風凌波直往他的房間走去,他畢竟是習武之人,再加上風凌波又要顧及自己的臉,掙了半天掙不開,只好由他拖著走,兩眼只差沒射出刀子來。
  
  「唔?風姐姐為什麼要生氣呀?湛哥哥人好好,要給她上藥哩。」兮兮疑惑地問道,腦袋偏過來看向獨孤岸,又高興起來:「阿岸,你前幾天好忙好忙,我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認真地向他傾訴思念之情,小手還死死抓住他的袖子。
  
  獨孤岸將眼投向別處,淡淡說道:「我有很多事要做。」
  
  「可是我等得都睡著了,你還沒有回來。」兮兮睜大雙眼直直地盯著他看。
  
  「以後別等我,該睡覺就去睡覺。」獨孤岸將眼光又撤回來,看著她盈滿渴望的雙眼,輕聲說道。
  
  「可是我很想你,我想跟你說話。」
  
  獨孤岸沉默不語,良久,才低語一句:「傻瓜。」他要追蹤神秘組織的下落,又要練功,哪裡有時間陪她……
  
  兮兮搖搖他的袖子,叫道:「阿岸阿岸。」
  
  獨孤岸將目光投向她木木的臉龐,注視半晌,才開口道:「什麼事。」
  
  「我今天可以跟著你嗎?」兮兮雙眼寫滿「我想跟」三個字。
  
  獨孤岸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兮兮的雙手從他的袖子上緩緩滑下,他還是不讓她跟嗎?
  
  「還不跟上。」獨孤岸清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兮兮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幾步蹦到他身邊,熟門熟路地巴住他的臂彎,被他輕輕扯了下來,將袖子塞進了她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3:55

39、春天來了 
 
  兮兮托著雙頰一眨不眨地盯著道場中間那道瀟灑自若地橫穿低掠、旋閃翻起的白色人影,找不到什麼詞來形容,只覺得他就似一道淡淡的白色煙霧,在她眼前掠過又回來。
  
  翩若驚鴻,宛如游龍。
  
  兮兮腦海裡沒有這麼華麗的詞彙,她只是癡癡地,不假旁視地看著獨孤岸練劍。
  
  一套劍法練畢,獨孤岸收勢,將劍合於鞘中,長吐一口氣,看到那屁顛屁顛跑過來的小身板兒,突然覺得被神秘組織攪得焦躁的心好像找到了寧靜。
  
  「阿岸,喝水。」兮兮將抱在懷裡的小水袋擰開蓋子,遞給獨孤岸。
  
  他接過水一仰而飲。頸間突起的喉結隨著吞嚥而上下浮動,兮兮看了覺得好神奇,會動誒……直到他喝完將水遞回來,她還在觀察他的喉結。
  
  「看什麼?」獨孤岸見她只是死死盯著他喉間,並不接過水袋,不由得挑眉問道。
  
  「你這裡會動……」兮兮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摸一下他的喉結,被他用兩根手指輕輕夾住,大掌滑動,繼而捏住她的小手,往回走去:「走了。」
  
  兮兮看著自己小小的手包在他大大的掌心中,覺得心裡真比吃了兩盒糖還要甜。
  
  「我想去看看風姐姐的臉好了沒。」兮兮邊走邊晃著被他牽住的小手,仰起臉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
  
  「嗯。」他輕聲應道,算是同意。
  
  兮兮繼續晃著小手,帶動他的大手一起搖搖晃晃。
  
  蕭笑生貓在屋頂上看著那攜手而去的一雙人影,輕笑著搖搖頭:「這丫頭,還是沒什麼長進啊……連個男人都不會追,嘖。」
  
  「風姐姐,你好點了嗎?」兮兮輕輕拍了拍黎湛的房間,剛剛去風凌波的房裡沒有找到人,獨孤岸便帶了她到黎湛的房間。沒想到房門只是虛掩著,一碰就開了。
  
  「咦?」兮兮歪著頭看著房門緩緩打開,風凌波與黎湛抱在一起,交頸相纏。
  
  兮兮呆住了,獨孤岸也怔住了。
  
  黎湛緊緊抱住風凌波的腰,她的雙手也纏在他的頸項上,二人均雙目緊閉,唇舌相連,淺吟低語,渾然忘我,自然沒注意到門沒關好,更不知道門外直直佇立著兩道身影,齊齊教他們看了去。
  
  「阿岸,他們……」兮兮愣愣地轉頭問道,卻發現獨孤岸的臉上滿是紅潮,兩隻耳朵也瞬間充血。他低頭一把抓過兮兮的手,衣袖一甩,房門復又關上,拉著兮兮匆匆逃離。只聽得身後傳來軟軟的問話:「剛剛……唔……好像有人……唔……」僅有的一點疑問,又被男人不死心的親吻給堵了回去。
  
  「阿岸,你臉好紅……」獨孤岸拉著兮兮快速走著,臉上的潮紅久久未退,兮兮不免有些擔心。
  
  「剛剛所見之事,不要對他人提起。」湛那傢伙,親熱都不知道關好門。
  
  「你是說風姐姐和湛哥哥親親嗎?」兮兮停下來問道。
  
  獨孤岸輕瞪她一眼,示意她小心點聲。兮兮縮縮頭,然後說道:「阿岸我也要親親。」語氣裡滿是渴望。
  
  「別胡鬧。」獨孤岸的臉更紅了,捏著兮兮的那隻手漸漸滲出汗來。
  
  「阿爹和阿娘經常親親,阿娘說跟喜歡的人可以這樣哦。」兮兮說完就踮起腳,嘟起唇要往獨孤岸臉上湊,他急忙甩開她的手,身體往後一閃,驚道:「你……別亂來。」
  兮兮保持著嘟嘴的形狀,愣愣地站在原處,阿岸不想跟她親親嗎……
  「不要輕易對男人做這種動作,聽到沒有?」獨孤岸有些惡狠狠地對她低吼道。
  
  「哦。」兮兮點點頭,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生起氣來。
  
  「走了。」見她沒有異議,他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阿岸我們去哪裡呀?」兮兮很快便忘了剛剛的事,問道。
  
  「去練功。」都是湛那傢伙,害得他現在都不知道該幹什麼。
  
  「咦,剛剛不是練過了嗎?」阿岸忘記了麼?
  
  「……繼續練。」
  
  斐墨看著玄雲一會兒暴躁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坐在椅子上抱著旁邊一人高的大花瓶哀聲歎氣,一會兒又對著茶几上的青花瓷杯傻笑不已,不由奇怪地問向玄風:「小瘋子,小雲子怎麼了?」就他看到這樣的情形,都已經有三四天了。
  
  最近一直充當「瘋子」的某兄長沒啥好氣地道:「能怎麼了?相思病唄。」像個傻瓜似的,出去他都不好意思說這是他弟弟,偏偏兩人長著相同的一張臉,想賴都賴不掉。
  
  斐墨即刻瞭然地笑得柔如春柳,道:「難怪如此。」
  
  「閣主閣主,你這裡有沒有治心跳過快的藥?我好像病了。」玄雲正陶醉地傻笑著,一想到霍清塵的臉,心臟又不對勁兒了,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急忙撲了過來,虛弱地倚在玄風身上,可憐巴巴地沖斐墨說道。
  
  「藥我這裡倒是沒有,不過嘛,藥方卻有一副,小塵塵應該有這味藥。」斐墨笑得燦如夏陽。
  
  「真的嗎?求閣主快將藥方賜給屬下。」玄雲一臉渴望,隨後又有些疑惑:「沒聽說塵塵會治病啊……」
  
  玄風摀住臉,這真是他那個十三歲就當上閣主暗衛的天才弟弟嗎?果然,人墜入情網就會變笨……
  
  斐墨笑瞇瞇地刷刷寫下幾個蠅頭小楷,吹了吹,然後折了起來,遞給玄雲後說道:「你將這方子拿給小塵塵,讓她去抓這味藥,包準藥到病除。記住,你不能看哦,看了,就沒效了。」
  
  「嘎?為什麼我不能看?」不是給他治病麼?
  
  「這是命令。」斐墨繼續笑瞇瞇地用閣主的權利壓搾親愛的貼身護衛。
  
  「……屬下遵命……」玄雲不明白自家哥哥幹嗎用那麼羞恥的眼光看著他,還有閣主笑成這樣怎麼看怎麼有問題,但是一想到塵塵將會給他治病,他的心情又豁然開朗起來,反正他哥和閣主陰陽怪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懶得管,治病去也。
  
  斐墨看著玄雲的背影,笑得分外妖嬈。玄風風則在心裡暗暗祈禱----笨弟弟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兮兮坐在花園長廊的欄杆上,雙腿可愛地晃呀晃,嘴裡還咬著斐墨遞給她的糖酥糕,邊嚼邊問:「墨哥哥,親親是什麼滋味?」阿岸從前天看到湛哥哥跟風姐姐親親,就有點奇怪。前天和昨天都不給她親,今天一看到她,就跑掉了。真奇怪哪……
  
  難道親親很恐怖嗎?她看湛哥哥和風姐姐好像很喜歡哪,阿娘說過,親親的滋味就是甜甜的,比蜂蜜還甜,可是她親過阿娘,雖然阿娘香香的,可是不甜啊;也親過臭阿爹,不過阿爹都故意不刮鬍子,扎得她臉好疼,哼,明明他跟阿娘親親的時候就沒鬍子;還有二丫,親起來毛毛的,也不甜。
  
  不過阿娘說的一定就是對的,所以她覺得,也許只有跟阿岸親親才是甜的,因為她一看到他,一想起他,心裡就像喝了糖水一樣甜蜜蜜的!嗯,一定要跟阿岸試一下。
  
  「小嘻嘻想知道?」斐墨優雅地坐到兮兮身邊,笑瞇瞇地問道。
  
  兮兮點頭如搗蒜。
  
  「那,兮兮和墨哥哥試試不就知道了麼?」斐墨深深地看向兮兮的眼睛,看著她的眼中印上自己的身影,淺淺笑著靠近她的臉。
  
  「啊?可是我想和阿岸試。」兮兮喃喃說道,看著斐墨的臉越來越近,他的呼吸漸漸拂到她臉上,癢癢的,卻又很好聞。
  
  「墨哥哥,你身上真香。」就在斐墨快要吻上她的唇時,兮兮深深吸了一口氣,感歎道。
  
  斐墨一頓,隨即哭笑不得地將頭擱在兮兮肩窩,輕歎道:「小嘻嘻……你可真是會煞風景啊……」
  
  「你們在幹什麼?」冷冷的嗓音響起,彷彿隱忍著很大的怒氣。
  
  兮兮扭頭一看,長廊的入口處,站著的可不就是獨孤岸麼?只是,他的身體緊繃,雙拳緊握,雙眼射出來銳利的寒光讓人瞬間有些發冷,她眨眨眼睛,一時只想著,他怎麼會生這麼大的氣。
  
  斐墨輕輕笑道:「獨孤兄不是看得到麼?」右手不著痕跡地摟住兮兮的腰。這丫頭顯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臉呆愣地看著怒極的獨孤岸。
  
  獨孤岸轉身就走,離去的背影,彷彿有熊熊火焰正在燃燒。
  
  「墨哥哥,你快起來,阿岸好像在生氣,我要去看看。」兮兮急著想從欄杆上跳下來,卻差點摔倒,斐墨一把扶住她,輕道:「小心點兒,嘻嘻。」
  
  「謝謝墨哥哥。」匆匆道了謝,她就想追尋獨孤岸的背影而去。
  
  「嘻嘻,墨哥哥不可以嗎?」斐墨抓住她的左手,緊緊捏在掌心,淺笑著問道,眼中閃耀點點光芒。
  
  「可以什麼?墨哥哥,阿岸要走遠了。「兮兮扭頭看著獨孤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轉角,不由得有些心急地說道。
  
  「看來還是不可以……」他輕輕鬆開她的手,溫柔拭去她嘴角的糕餅屑,低低說著:「你去吧。」
  
  兮兮轉身就往前衝。
  
  斐墨垂下頭,嘴角高高翹起,卻只能無聲笑著。
  
  「墨哥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斐墨身形一頓,抬起頭,嘴角的笑來不及收起,只能複雜地看著去而復返的兮兮。
  
  「我先送你去房裡休息。」兮兮拉過斐墨的雙手,扶著他要往前走。
  
  「嘻嘻……」斐墨看著她扶在他臂彎的雙手,溫柔低喃著,彷彿這是世上最美麗的詞彙。
  
  這傻丫頭,不是要去追獨孤岸嗎?
  
  「墨哥哥你要是生病了,一個人在這裡,我會擔心的。雖然不知道阿岸為什麼生氣,可是等一下再去找他,他應該也會好的。」兮兮脆生生地說道,小心翼翼地扶著斐墨走下台階。她本來跑了出去,可是又覺得墨哥哥著實有些奇怪,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她從來沒有看到墨哥哥這麼消沉,他一定是生病了,都自己扛著不告訴她,還陪著她玩兒,在這裡吹風。她好笨都沒看出來。所以她一定要回來先送墨哥哥去休息,然後找大夫過來。
  
  斐墨在這一刻決定,他生病了。
  
  將斐墨扶到床上半靠著床頭躺好,兮兮將被子笨拙地鋪到他身上,然後看著他略微虛弱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到他的額頭上摸摸,呀,有些燙呢,得去叫神醫姐姐來給他看看。
  
  「墨哥哥,你好好躺著,不要亂動,我去叫神醫姐姐來給你看病。」兮兮說完就要走,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斐墨抓住了不肯鬆開。
  
  「嘻嘻,我不要緊,只是有些累,你陪在我身邊,我便很快就能好。」不待兮兮開口,他又虛弱地說道:「嘻嘻,能給墨哥哥倒杯水嗎?」
  
  兮兮連忙跑到桌子邊倒了一杯水,然後端過來餵給他喝,邊喂邊擔心地看著他,呆呆小臉上更是莊嚴肅穆。
  
  斐墨喝完水,看著她嚴肅的神情,不由有些好笑,心裡同時溢滿各種柔軟的情緒,這個小傢伙呵……
  
  與此同時,麒麟山一大塊寬敞的空地上,一抹淡淡的白煙倏地掠過,彷彿流星一般一曳千里,又似暮色裡的點點浮光,天地中的一片幻影,所經之處,樹葉紛飛,點點花瓣隨強烈的劍氣而盈盈墜落,在黃昏的沉沉暮色中,宛如自虛無裡出現,剛剛發覺即已無蹤,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往何去。唯有臉上冷冽寒意,散發著不容忽略的怒氣。
  
  春天,可真是個好季節啊,萬物都發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4:15

40、改頭換面 
 
  最近,與殷洲城只相隔十幾里的鄖縣突然出現許多背刀提劍的江湖人物。
  
  雖然殷洲從來都是武林重鎮,但尋常黎民百姓對江湖人的感覺卻並不好。畢竟在老百姓眼中,這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並不總是行俠仗義,大多數時候,他們會仗著一身武力和功夫四處橫行,言語間稍有不合,便會刀劍相向,若是惹上他們,搞不好還會丟了性命。對這種人,百姓們大多只能自求多福,能閃多遠閃多遠,盡量不沾惹上他們,以免惹禍上身,不然就真真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指望官府出面管制?那更不可能了。官府向來最是欺善怕惡,對這些江湖人物只會推拒,從來不敢多管。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幾種生意必然就會興隆。其中最旺的營生要數酒樓和客棧,再來就是勾欄院了。
  
  尤其是交通便利四通八達的城鎮。
  
  隕縣的花舫近段時間便客似雲來,生意相當紅火。即便是青天白日裡,上門找樂子的客人也絡繹不絕。
  
  綺夢舫位於滌塵江的中段,即鄖縣的入口處,是這一帶最負盛名、生意最紅火的一艘花舫。暮色臨近時分,雕欄樓台處處綵燈高懸,綢紗輕揚,映襯於粼粼江水之中,堪稱瑰麗奇絕,美不勝收。
  
  這天天色已近黃昏,夕陽漸隱山後。綺夢坊內鶯聲燕語不斷,不時揚起陣陣粗魯的笑聲,混雜著聲聲嬌笑,夾帶著猜拳行令的吆喝,聲聲不絕於耳,酒、色、財、氣,一應俱全。
  
  花舫二樓,一間陳設華麗的繡房裡,綺夢舫的頭牌花魁紅鳶此刻一反平日的孤傲冷艷,而是一臉謙卑地跪在地上,口中不停道歉:「屬下辦事不力,請堂主責罰。」
  
  榻上坐了一名男子,最明顯的特徵是那一頭灰白相間的頭髮,然而他的面容卻十分年輕、俊逸,只是好似常年沒有曬過太陽,膚色幾近透明,滿是病態的蒼白。他神色淡淡地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滌塵江水,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而已跪了半個時辰的紅鳶卻仍是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抬頭,直挺挺地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置名節於度外,自願隱匿於此等聲色之所,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報,自跟了我之後,任務一直完成的相當出色,並且此次甘願以身涉險,潛入凌雲盟查探,何罪之有?」白髮男子輕聲反問,聲音平緩溫潤,任人想不透何以紅鳶會如此忌憚他。
  
  「屬下未能成功潛入凌雲盟乃罪責之一,未能為堂主覓得更合適的藥童乃罪責之二……」紅鳶老老實實地反省自己的失職之處,還未反省完,即被白衣男子的問話打斷。
  
  「刺龍令都發出去了?」
  
  「稟堂主,都發出去了。各門各派目前都已動身前往殷洲,附近的門派有些早已到達。」紅鳶畢恭畢敬地答道。
  
  「藥童的事情本堂主可以不追究,但是凌雲盟裡的那幾個藥奴……」那白髮男子擱在膝上的手指輕輕點了幾下,紅鳶不由得一抖,急忙應道:「請堂主放心,屬下已想到合適的對策,可潛入凌雲盟毀屍滅跡。」
  
  「哦?那好,在武林大會召開之前,我不希望那幾個藥奴還活在世上。」白髮男子用無比溫和的嗓音,下達了無比陰冷的命令。
  
  「是。」
  
  「阿岸,阿岸你在嗎?」兮兮站在獨孤岸的房前探頭探腦,叫了半天沒人應,她用手指戳了戳門,一下,不動,兩下,還是不動,看來他是真的不在。
  
  「二丫二丫,你嗅嗅,阿岸在裡面不?」兮兮再度充分開發寵物的功能。
  
  二丫皺了皺鼻子,「啊唔」一聲,搖搖頭表示屋內沒有嗅到活人的氣息。
  
  「二丫,阿岸已經三天不見人影了,他是不是真的不理我啦?」兮兮苦惱地對二丫說道。二丫安慰地拱了拱小主人的手臂,唉,人類就是奇怪,一會兒形影不離,一會兒又你躲我藏,它看著都覺得累……
  
  「兮兮。」黎寧兒蹦蹦跳跳地經過後院,看見兮兮站在獨孤岸房前發呆,便脆生生地跟她打著招呼。
  
  「寧寧。」兮兮轉過頭發現黎寧兒,便帶著二丫走到她面前。
  
  「你找岸表哥呀?他不在房裡,在議事廳跟我爹他們商量武林大事呢。「黎寧兒好心地告知了獨孤岸的去向。
  
  「哦。寧寧,阿岸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兮兮拉著黎寧兒的手,跟著她無意識地往外走去,邊走邊面無表情地向她傾訴自己的煩惱。
  
  「哎喲,岸表哥這個人哪,有什麼話都喜歡悶在心裡發霉,人又冷冰冰的,其實他很喜歡你啦,嘿嘿嘿嘿,這個我可以保證。」黎寧兒一臉「信我者得永生」的篤定表情,拍拍胸脯保證道。
  
  「可是他這幾天都不理我。」兮兮竟然輕歎了一聲,把黎寧兒嚇了一跳,不是吧,這小呆瓜竟然也會歎氣了,雖然表情還是那麼欠缺……
  
  「說到這個我就奇怪了,你到底怎麼惹他了啊,岸表哥這幾天越來越冰,臉色比我爹的硯台還難看。」黎寧兒一邊搖頭一邊問道。本來就是個大冰塊,現在還整天黑口黑面,晚上立在大門前,保證鬼怪不敢進門。
  
  「我不知道。」兮兮垂著腦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了。
  
  黎寧兒不由得也歎了口氣。這兩個人真是……
  
  「我以前做錯事哦,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跟哥哥撒個嬌,他就會原諒我。不然你也試試這招兒?」黎寧兒乾脆傳授起自己的經驗來了,雖然是對付自家哥哥的,也不知道對付獨孤岸是否有用。
  
  「嗯,好。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打扮得漂亮。」兮兮很坦白地交待。
  
  「這有何難?咱們不是有個現成的好幫手嘛!」黎寧兒賊賊一笑,然後扯著兮兮就奔往風凌波的房間去了。
  
  風凌波抱著枕頭坐在床上,一會兒發愣,一會兒傻笑,懷裡的枕頭被蹂躪得不成形狀。她覺得自己好似飄到了雲端,腳下踩得都是虛無的雲彩,一腳踩高一腳踩低的,心情也隨著起伏不定。
  
  本來不是好好的在塗藥嗎?為什麼塗著塗著,就像膏藥一樣,粘在了一起?呃,她這什麼比方,爛透了……
  
  黎湛這傢伙,看起來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沒想到那麼霸道,竟然不准她給別人看到她的真面目,說是只有他一個人能看。真是討厭……
  
  「風姐姐。」一隻手在風凌波面前晃了晃,她視而不見,逕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
  
  「風姐姐呆掉了。」兮兮說出顯而易見的事實。
  
  雖然他人囉嗦了一點,對妹妹太縱容了一點,不過他這麼孝順,也不失為一個好男人啦,呵呵,他說要娶她呢。哼,她才不要這麼快答應。
  
  「風姐姐。」兮兮扯了扯風凌波的袖子。她的眼睛裡冒出星星了誒,好神奇。
  
  爹的仇還沒報呢,要嫁也要等到把兇手找出來卡嚓掉再說。
  
  「讓我來。」黎寧兒忍無可忍地用力扯了扯手中的細絲,結果風凌波痛叫一聲扔掉手裡的枕頭,氣哼哼地大叫:「誰扯我的頭髮?」
  
  「風姐姐,我們剛剛叫你好多聲你都聽不到,你睜著眼睛睡覺嗎?」她阿爹的書房裡,有本故事書上寫了,這個世界上有人是睜著眼睛睡覺的,不知道風姐姐是不是也會。
  
  「是、是嗎?呵呵呵呵,我剛剛在想事情啦……」風凌波趕緊從床上跳下來,在兩個小傢伙起疑之前轉移話題:「你們找我什麼事啊?」
  
  黎寧兒附上前去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番,兮兮眨著眼睛看著她們倆在她面前竊竊私語。
  
  「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風凌波豪爽地拍拍胸脯,然後把兮兮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地打量了個遍,詭異地笑道:「兮兮,放心大膽地將一切交給風姐姐吧,哦呵呵呵呵。」
  
  兮兮撓了撓突然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乖乖地道謝:「謝謝風姐姐。」二丫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一臉擔心地看向小主人,它真擔心單純的小主人哪天被這兩個黑心傢伙給賣了,還替她倆數錢……
  
  「妙姑娘已經回鬼谷尋找藥引替霍昭雲等人解毒了,待他們恢復神智,固然不能解開所有的謎團,至少也能找到一些頭緒。」黎青一邊說著一邊奇怪,怎麼今天外甥和兒子好像都有點心不在焉,外甥一臉「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兒子一臉「天降大喜」的愉悅表情,這兩種情緒的反差也太大了點吧?
  
  「湛兒?」黎青叫了兒子一聲,沒反應。
  
  「岸兒?」叫了外甥一聲,一樣沒反應。
  
  「爹,您議了大半天的事了,累了吧?女兒給您和哥哥們送些參茶提提神。」黎寧兒端著一蠱參茶走了進來,笑盈盈地對黎青說道。
  
  「哦,是寧兒啊。哈哈,還是女兒貼心啊,好,爹一定把它喝光,好不好?」黎青見女兒這麼體貼,極為高興,一時竟沒注意到門口還有個小小身影貓著腰躲在門柱子後賊頭賊腦地往裡面看。
  
  「哥,岸表哥,你們要不要喝啊?我叫人幫忙端了些來。」黎寧兒一邊說一邊給門邊的影子使眼色,那小身影便一點一點地往裡面挪。嘖,以她這個龜速,挪進來太陽都下山了。用力瞪了一眼,小龜馬上變成兔子,幾下竄了進來,將手裡的參茶呈了上去,滿是希冀地開口道:「阿岸,喝參茶。」
  
  獨孤岸聽到熟悉的清脆聲音,猛得抬頭一看,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兒時,他怔愣在原地,忘記了言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4:35

41、初次親親  

  黎湛和黎青循聲望去,不禁也是一愣,這精靈一般的少女,真是平日裡呆呆愣愣的小娃兒嗎?
  
  如黑綢一般的長髮並未像平日那般紮成髮辮,而僅在兩側挽起兩束小小的流蘇,以嫩黃的緞帶穿插其間,其餘的髮絲全都服服貼貼地垂了下來,柳眉輕掃,淡若遠山,圓睜的大眼內黑白分明,此刻正泛著惹人憐愛的水潤;天然生就的瓊玉巧鼻下是泛著桃花般色澤的嫣紅雙唇,雙頰因點上了淡粉色的胭脂,使得一向呆呆愣愣的蜜色小臉也變得生動了起來。一襲淺黃輕紗罩於繡著朵朵桃花的粉色襯裙之外,露出修長的頸項和形狀優美的鎖骨,不堪一握的盈盈小腰上繫了一條粉底金邊的寬腰帶,顯得上身纖細窈窕,下身柔美修長。
  
  黎湛在心內感歎,果然人靠衣妝,僅是這麼淡妝修飾了一番,稚嫩少女便瞬間有了嫵媚的風情,清靈脫俗卻不顯妖冶。
  
  黎寧兒偷偷觀察著獨孤岸的表情,哦喲,呆了這麼半天,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吧?她就說嘛,美人計絕對行得通。
  
  「阿岸,你渴不渴,喝點參茶吧。」兮兮脆生生地又說了一遍。風姐姐說她穿成這樣肯定會迷倒一大堆男人,她不要迷倒別人,只要阿岸喜歡就好。
  
  獨孤岸倏地接過兮兮手中的參茶,仰頭一口喝掉,將空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臉對黎青說道:「舅舅,外甥有事要先走,請舅舅見諒。」轉身就大步往外走去。
  
  兮兮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覺自己好像吃了一顆很苦很澀的果子,那苦苦的味道直直沁入心裡。
  
  寧寧和風姐姐都錯了,阿岸並不欣賞她這樣的裝扮。
  
  「你還呆在那兒幹什麼?」黎寧兒推了推兮兮,讓她看向門口,提醒道:「還不快追上去!岸表哥等著你呢。」
  
  兮兮抬頭一看,那冷峻的身影果然停在門口,她急急衝黎寧兒咧了咧嘴,然後樂滋滋地追了上去,結果快到門口的時候,由於裙擺太長,被絆了一跤,差點磕在門柱上,被獨孤岸回頭一把抱個滿懷,她趁機將雙手巴了上去,被獨孤岸惡狠狠地瞪了兩眼,也不肯放手。
  
  黎寧兒看著那兩人以怪異的連體姿勢出了門,不由得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道:「這兩個人哪,真是讓我操碎了心……」那口氣活像自己就是那倆人的老媽子似的。
  
  黎湛斜睨了妹妹一眼,心想岸也總算變得像個正常的男人了。
  
  只有黎青,一邊捋著鬍子,一邊淺笑看著這些風華正茂的孩子們,心裡甚感欣慰。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阿岸,我們去哪裡呀?」獨孤岸費了半天勁也沒把兮兮從身上掰下來,此刻她就像個小葫蘆一樣掛在獨孤岸的臂膀上,嘰嘰喳喳地問著話。
  
  「阿岸,你不生氣啦?」兮兮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問起心底一直在意的問題。
  
  「以後別打扮成這樣。」獨孤岸一直把兮兮拖進了自己房裡,重重地關上房門後,才粗聲粗氣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阿岸你不喜歡我穿成這樣嗎?那我以後不穿了。」兮兮鬆開巴在獨孤岸身上的雙手,扯了扯腰間的帶子,風姐姐把帶子綁得太緊了,勒得她好疼,這衣服又輕飄飄的,穿在身上,她老覺得自己要飛上天。
  
  「咳……也不是不喜歡……」獨孤岸不自在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杯子倒了杯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好半天才又冒出一句話,眼神上瞟下瞟,左瞧又瞧,最後還是忍不住飄到了她身上。
  
  輕輕將杯子放到一邊,他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過來。」
  
  兮兮沒有聽清楚,一邊執著地扯著那根腰帶一邊問:「阿岸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親親麼……過來。」獨孤岸不自在地將臉又撇到一邊。
  
  兮兮一聽,也不扯帶子了,兩下跳到獨孤岸身邊,喜滋滋地問:「阿岸阿岸,真的麼真的麼?」
  
  獨孤岸省得跟她囉嗦,一把撈了她抱在懷中,直直衝她的櫻唇……撞去。
  
  「阿岸,鼻子好痛。」兮兮摸了摸被撞疼的鼻頭,如實反映她初次與心愛的人親親的感想。
  
  「……」獨孤岸冷然地盯著她的唇,不肯承認此次失敗是由於自己經驗不足,找不準方位而造成。
  
  「阿岸你鼻子好紅。」兮兮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獨孤岸的鼻頭,然後嘟起嘴唇要幫他呼呼。獨孤岸趁機低頭進行第二次實驗,接受第一次失敗的教訓,這一次他稍稍側了側臉,很好,貼住了……
  
  許久,兮兮終於忍不住發聲:「阿岸……」他一動不動地貼在她的嘴上很久了,她的脖子好酸哦……
  
  而由於她開口說話,無意間吸吮了獨孤岸的唇一下,卻也終於讓他瞭解了如何更進一步……
  
  終於,相濡以沫。
  
  獨孤岸輕輕撫了撫兮兮水潤的唇,說道:「以後再裝扮成這樣,只能給我看,知道嗎?」聲音比起平日,多了一絲暖意與在乎。
  
  「好。」兮兮乖乖點頭,順便向獨孤岸報告親親後的感想:「阿岸,真的好像吃糖一樣,甜甜的。」
  
  「什麼甜甜的?」獨孤岸被她沒頭沒腦的說法弄得一時轉不過彎來。
  
  「親親啊。」兮兮邊說邊嘟起唇又啾了獨孤岸的唇一下。「像這樣。」真神奇!她總算知道阿娘所說的那種親親的滋味了,呵呵。
  
  「咳,以後這種話只准在我面前講,知道嗎?」直來直去的小傻瓜。
  
  「這衣服是寧兒的?」他記得寧兒比兮兮要胖一些,可這衣服穿在她身上卻正合身。
  
  「不是寧寧的,是墨哥哥買的。他買了好多衣服給我,我都不會穿。」兮兮苦惱地搔搔頭。以後要多穿漂亮衣服,這樣阿岸才會跟她親親。
  
  「不准再穿了。」獨孤岸突然又變得惡聲惡氣。
  
  「為什麼?」兮兮睜大眼睛問道。阿岸又生氣了……
  
  「走。」獨孤岸起身扯著她就往門外走去。
  
  「去哪裡阿岸?」她還想繼續親親誒……獨孤岸一言不發,只是冷著一張臉拉著她大步往前走。
  
  結果倆人出了凌雲盟,去了殷洲城,進了幾家布莊,買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漂亮衣服,獨孤岸對兮兮耳提面命三令五申,以後只准穿他買的衣服……
  
  蕭笑生看著女兒抱著大包小包的零嘴兒在大街上一蹦一跳,就感覺自己的口水再度氾濫成災,他可憐巴巴地轉頭對唯音說道:「音音娘子,我好久沒吃你做的點心了。」那副樣子,活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似的,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沒有廚房。」唯音眼睛須臾不肯離開女兒,看著女兒這麼歡騰,她心裡很高興,雖然臉上看不出來。
  
  「客棧裡有,咱們去借吧。」蕭笑生拉著唯音就往流花客棧奔去。唯音看著女兒身旁那個一直護著她不讓她被行人撞到的男人,心想,也是該犒勞犒勞相公了。
  
  一進流花客棧,蕭笑生便拉著親親娘子準備直奔廚房,走了沒兩步,他突然頓住了腳步,愕然地看向一樓大廳的東南角。
  
  「怎麼了?」唯音很少看見丈夫這副表情。發生天大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嘻皮笑臉。所以,一定是極度不尋常之事,才會讓他如此驚愕。
  
  「音音娘子,看來暫時是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他緩緩轉頭,臉上一副似笑非笑,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字一頓地低聲說道:「刺、龍、令,出現了。」那東南角的一桌人正在低聲談論,眾多江湖門派接到刺龍令,此刻正往殷洲城趕來。
  
  唯音向來不起波瀾的臉上,首次出現了吃驚的表情。
  
  「呆丫頭目前由凌雲盟護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去查一查,也許,他真的還活著。」蕭笑生緊緊地握住唯音的手,那冰冷的素手,此刻,卻在顫抖。
  
  與此同時,殷洲城外的一處密林裡,紅鳶對著妙小清的屍體冷笑道:「你縱是神醫,又如何敵得過我的蟲兒?喜歡斐墨是嗎?放心去吧,我會替你如願的!」說完,便剝下妙小清的整張臉皮,扒下她的衣服,撒了些藥粉將她的屍體在片刻間溶化為一灘黃漬,漸漸滲進土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不一會兒,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妙小清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往凌雲盟的方向行去。
  
  「啟稟盟主,妙姑娘求見。」
  
  「咦,她不是回鬼谷尋藥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快請她進來。」黎青對前來稟報的人說道。
  
  「參見盟主。」紅鳶此刻已徹底變成了妙小清,秀美的臉上滿是凝重的表情。
  
  「妙姑娘,你不是回鬼谷了麼,怎麼……」黎青疑惑地問道。
  
  「小清在鄖縣聽到了一些消息,特地回來稟報盟主。盟主先看看這個。」妙小清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赫然正是不久之前才見到的「刺龍令」!
  
  「刺龍令?!這……妙姑娘這令牌從何而來?」黎青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這令牌是小清在客棧吃飯時無意拾到的,想必是誰不小心遺失了。小清在客棧吃飯時聽說,最近各門各派紛紛接到了這令牌,江湖傳言刺龍令現,魔教必將捲土重來,所以各大門派都集結了人手,正往殷洲趕來,想必意欲與盟主商討對敵之計。鄖縣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中人,殷洲城內想必也亦有了不少人,小清想茲事體大,故折回來報與盟主知曉。」妙小清條理分明地說明了折回來的理由。
  
  「這的確是件大事,多謝妙姑娘相告。」黎青對妙小清抱拳相謝,妙小清急忙拱手回禮:「盟主言重了,此乃小清份內之事,盟主不必客氣。刺龍令已將各大門派引至凌雲盟,屆時盟主可能急需人手,所以小清暫時先不回鬼谷了,至於那幾人的毒,小清再慢慢想辦法化解。不知盟主是否同意。」
  
  黎青點頭道:「妙姑娘考慮得很周到,若需要一些珍貴藥材,請儘管告知老夫,老夫一定想辦法弄來。」
  
  「謝盟主。小清還要再去看看病人,就先告退了。」妙小清說完,便退下了。走到後院客房的時候,看到斐墨立於窗前淺笑觀賞著院子裡的紅櫻桃,一襲絳紫明袍,襯得他更加膚白如雪,面如冠玉,一時之間,饒是久經歡場的紅鳶,也經不住一陣心跳加速。
  
  「難怪那妙小清隨身攜帶著他的畫像,這樣妖孽般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想得到?」紅鳶想起自己在綺夢舫中迎來送往,早晚怕是得付出清白之身,若在此之前能給了這樣的男人,縱是今後一點朱唇萬人嘗,也無憾了。想到這裡,不免又多看了斐墨幾眼,正好斐墨側身準備換個角度,發現她後,禮貌地衝她微笑頷首,引得她心裡更是不停撲騰撲騰。
  
  斐墨——她一定要想辦法得到這個男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4:55

42、下藥  

  「神醫姐姐,神醫姐姐。」兮兮看見妙小清的身影從眼前經過,急忙追上去叫道。
  
  「嗯……有什麼事嗎?」紅鳶對兮兮不太有印象,叫不出她的名字,於是只好含糊其辭地問她有什麼事。
  
  「墨哥哥的病不要緊吧?」兮兮滿臉認真地問道。前幾天神醫姐姐給墨哥哥看了之後,說他只是勞累過度,需要休息,兮兮放心之餘難免覺得奇怪,明明墨哥哥一天到晚閒著沒事做,怎麼會勞累過度……
  
  「呃……還需要再多休養幾天,目前注意多休息,多吃些補品,會對身體比較好。」紅鳶並不知道斐墨生病,加之並不瞭解斐墨的病情,便隨便找了個萬能說辭。
  
  「哦!我知道了,我去求劉嬸嬸給墨哥哥多做些好吃的。謝謝神醫姐姐。」兮兮重重地點頭,然後便興沖沖地往廚房衝去了,紅鳶看著兮兮的背影,唇角勾起莫測的笑意。
  
  生病了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霍清塵從懷裡掏出一張小紙條,一邊看一邊偷笑。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玄雲前幾天拿著這張紙條過來,說是要她給他治病,她還納悶呢,要治病也得去找妙手神醫啊,她又不會醫術。沒想到玄雲說他的病只有她能醫,別人治不了,還遞給她一張條子,要她按照上面給他開藥,結果她打開紙條一看,上書四個大字兩個小字,大字是「我喜歡你」,小字是「玄雲」……
  
  她當時的心跳得飛快,好像要掙脫著從身體裡跑出來一樣,整個人呆在那裡看著紙條發愣,玄雲等了半天不見她回應,一看她臉紅皮躁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便上前問道:「怎麼了?這藥是不是很難找啊?」
  
  她聽了臉上更加紅熱,這個人,都不給她時間考慮的嗎?雖然他對她很好很好,她也不討厭他,而且她最近想起他的次數已經超過了斐妖怪……可是,可是這畢竟還是太倉促了……
  
  「雲大哥,你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考慮。」霍清塵收起紙條,一雙眼睛卻是瞟也不敢瞟向玄雲的方向,只羞澀地給了這麼個回答。
  
  玄雲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考慮,不過卻也不強人所難,只捶了捶胸口道:「塵塵不要急,慢慢來,我還挺得住的。」說完頓了頓,又道:「塵塵……那我先去休息了……再見。」說完便同手同腳地走出去了。
  
  原來,他也不好意思啊……霍清塵望著他倉惶離去的背影這樣想到。(其實人家玄雲只是因為見了你心跳加速,以為自己病情惡化,慌忙跑去休息了……)
  
  考慮了好幾天,她決定接受玄雲的心意。沒找到爹之前,她雖然住在舅舅家,卻並沒有歸屬感,總覺得自己仍是孤身一人。他關心她,對她噓寒問暖,面面俱到,找到爹以後,她一直慌亂無措,是他代替她打理好一切,讓她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安心照顧爹爹。玄雲給予她的所有溫暖,斐墨卻從來不曾給予一星半點。
  
  他就像一棵大樹,讓她有了休憩之所,也有了依靠……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裡,雖然很羞人,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心裡也是有他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見到玄雲,告訴他,他可以痊癒了。
  
  經過迴廊的時候,迎面碰到妙小清,霍清塵還來不及跟她打招呼,就見她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好似完全沒看到自己這麼大個人似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得罪神醫姐姐了?這樣可不行,爹爹的病還得靠她治呢!
  
  霍清塵回身追去,轉角一看,眼前哪裡還有妙小清的身影?!不會吧?難道剛剛是她眼花啦?
  
  紅鳶在廚房外來回走了三四遍,沒有發現人影,便放心地閃了進去。負責廚房的劉嬸兒和阿發剛剛出去買豬肉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紅泥小爐上燉著兩罐湯藥,她偷偷過來觀察過好幾次,早就已經瞭解到,其中那一大罐藥汁是給中毒的病患喝的,另外一小罐則是兮兮向廚房要求燉給斐墨的參湯。她再次謹慎地望了望外面,然後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包藥粉,飛快地灑在了大罐中,用一旁的大勺輕輕攪勻。
  
  這種陳年的極樂果核磨成的粉,無色無味,毒性卻甚為刁鑽,如果僅是中了極樂果實之毒,此粉反而是解毒良藥,但如果體內種有幽冥訣,便與之大大相剋,初與極樂果實之毒融合,短期內會讓人覺得中毒之人有所好轉,但那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過不了一個時辰,他們體內就會產生一種新的毒素,與幽冥訣相衝撞,屆時,中毒之人便會無聲無息死去,身上也查不出任何致死的症狀。本來這種高級的暗殺藥粉用在這幾個廢人身上有些浪費,不過武林大會在即,她不宜在凌雲盟逗留太久,因此必須速戰速決,盡快解決這幾個人。
  
  紅鳶正準備起身,又聞到了旁邊小瓦罐裡飄出來的香氣,媚眼輕佻,暗忖道,送上手的機會,不用白不用。打開蓋子查看了一下,這火候看起來還差一會兒,大概再有半個時辰就燉好了。待會兒劉嬸把湯藥送過去之後,她借口檢查斐墨的病情,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他的房間裡。等她和斐墨纏綿一番之後,那幾個人也差不多要下黃泉了,屆時她借口被斐墨毀了親白,羞憤欲絕奪門而出,哈哈,既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殺人滅口的任務,美男又到手,就讓這群笨蛋在凌雲盟裡大眼瞪小眼吧,哼,得罪清流堂主,到時候他們怎麼死都不知道。
  
  於是,便又從袖子拿出一隻粉色錦袋,從裡面倒出一顆粉色藥粒,竊笑著丟進了小瓦罐中。勾欄院裡,最不缺的就是春藥,她要讓斐墨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卻又不得不與她溫柔纏綿!
  
  哼,妙小清呀妙小清,想得到一個男人,不是放在心裡想想就行了,得靠手段,手段知道嗎?
  
  拿起勺子又攪了幾下,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呼喚:「妙姐姐,妙姐姐。」聲音漸漸靠近,紅鳶皺了皺眉頭,這關頭又是哪個多事的來找她作甚!但聽著那聲音就快找到這裡來了,不能讓人發現她在這裡,萬一事後懷疑到她身上,凌雲盟內這麼多高手,她不一定能夠順利逃脫。反正藥已經下了,又快到午飯時間,劉嬸估計也快回來了,那幾個藥奴得按時吃藥,整個計劃應該沒什麼問題,她只管把那人打發了再去找斐墨也來得及。
  
  思及此,她迅速地從廚房的側窗翻了出去,那側面就是杏林,繞出去就是客房後院的主道,正好與來廚房的必經之路並排,這樣就不會讓人起疑了。
  
  獨孤岸又與黎青黎湛還有少林寺等幾大門派商議刺龍令廣泛出現之事,風凌波作為三絕莊的代表也參與其中,兮兮一個人呆得無聊,一時又找不到黎寧兒和霍清塵,突然憶及斐墨的身體,便想著來廚房問問今天燉了什麼湯,她去看他的時候正好可以帶過去。
  
  「劉嬸劉嬸,今天給墨哥哥燉的什麼湯呀?」兮兮人還沒進廚房的門聲音就先到了。正好劉嬸剛和阿發把買來的豬肉醃好,聽見兮兮可愛的聲音便眉開眼笑地應道:「兮兮丫頭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別看兮兮平時木木呆呆,來凌雲盟的時間也不長,在盟內的人緣卻是極好。且不說原本就與她交好的風凌波等人,連黎寧兒這樣嬌蠻任性的大小姐都和她成了好朋友,此外她對任何人都沒有世俗偏見,對劉嬸這樣的下人也很有禮貌,每次見了不僅乖乖地叫人,看見她提著重物還主動上來幫忙,平時也會跑來廚房幫她看看小火洗洗菜什麼的,阿發個子長得矮小,相貌也比常人醜陋,青黑的胎記佔了大半張臉,可是兮兮從來不以貌取人,見到他總是甜甜叫著「阿發哥哥,阿發哥哥」,雖然那麼甜膩膩的聲音總是配上一副極為肅穆的表情……
  
  總之在劉嬸阿發他們心裡,兮兮是個既美麗又招人喜歡的姑娘。所以劉嬸兒經常都會給她留很多好吃的東西,阿發也會時不時地用小草編些可愛的小螞蚱小蜻蜓給她玩兒。
  
  這會兒聽到小兮兮又來了,他們自然十分高興,劉嬸從廚櫃裡拿出一包糖漬楊梅,看兮兮蹦蹦跳跳進來了,笑著拉過她的手,將零嘴兒遞到她手裡說道:「兮丫頭啊,來,這是劉嬸早上買菜的時候給你帶的,酸酸甜甜的楊梅,吃吃看喜不喜歡。要是喜歡哪,劉嬸下次還帶給你吃。」兮兮這小傢伙又乖又可愛,她簡直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到心坎兒裡去了。
  
  「謝謝劉嬸兒。阿發哥哥好。」兮兮乖乖道了謝又叫了人,然後「啊唔」一口含住劉嬸遞到嘴邊的楊梅,邊讓楊梅在嘴裡滾來滾去邊不停地點頭說道:「好好吃。」劉嬸見她這副可愛的模樣,笑得更是欣慰滿足。
  
  阿發羞澀地將手中用細竹篾編成的小花籃遞給兮兮,輕聲細語地說道:「兮兮,這是我新做的竹籃,送……送給你玩兒。」因為相貌的關係,阿發有著深深的自卑,在人前幾乎不怎麼說話,整個人在盟裡也沒什麼存在感,只有兮兮從來不會忽略她的存在,實心實意地喚他一聲哥哥。
  
  「謝謝阿發哥哥,我可以用它裝東西嗎?」風姐姐送她的胭脂還有她的藥丸子還有她吃不完的零食等等,她都想裝在裡面。
  
  「嗯,可以的。」阿發靦腆地笑著,臉上的青黑胎記隨著表情的動作而皺了起來,看著甚是恐怖,但是劉嬸和兮兮卻並不害怕,劉嬸是因為習慣,而兮兮,看到的卻是阿發善良的心意。
  
  「劉嬸,這是給墨哥哥燉的湯嗎?」兮兮一邊含著楊梅,一邊指著瓦罐問道。
  
  「呵呵,這個不是,那個小的裡面才是,今天燉的野參乳鴿湯,既滋補又養顏。」雖然才來凌雲盟不久,那個斐公子的愛美心性在凌雲盟可是出了名的。聽說現在病了,肯定會對漸漸憔悴的容顏不滿!今天這道湯正好啦!
  
  「劉嬸,這湯聞起來苦苦的。」兮兮嗅了嗅說道。墨哥哥要喝這麼苦的湯,好可憐。
  
  「裡面加了很多補身的中藥材,當然會苦啦。斐公子是男人,不會怕苦的。」劉嬸擺了擺手,繼續忙著摘菜。
  
  兮兮吸吸嘴裡甜滋滋的楊梅,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問道:「劉嬸劉嬸,可不可以在湯裡加楊梅啊?楊梅甜甜的。」
  
  「加楊梅?嗯,應該可以加吧。」劉嬸笑著回了一句。
  
  兮兮便將楊梅一顆一顆地丟了進去,看著十幾顆楊梅在湯裡跟著翻滾,她心想,這下墨哥哥應該不會覺得苦了吧……
  
  「來來來,劉嬸來看看啊,嗯,這湯夠火候了,劉嬸馬上就能把它裝到盅裡,陪你送過去給斐公子了。」
  
  「劉嬸你忙,我自己可以送去!」兮兮學著黎寧兒的招牌動作,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雖然臉上的表情不怎麼有說服力,但劉嬸一想端個湯也不是什麼技術性的活兒,路也不長,而且馬上要到中午了,她還得準備一大堆人的午飯,便點點頭道:「那行,劉嬸幫你裝好,你路上小心點兒就行了,啊?」
  
  兮兮點頭如啄米。
  
  待劉嬸兒將湯盛到食盅裡裝好,將食盅又放進一個小巧輕便的食籃裡放好,兮兮跟劉嬸和阿發道了別,便一手拎著小花籃子,一手拎著食籃,往斐墨房間的方向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5:17

43、陰錯陽差  

  獨孤岸結束議事從議事廳出來,回房的路上正好看到兮兮小心翼翼地一手拎著一個籃子往後院走,便在原地駐足等她過來。
  
  兮兮一直盯著手裡的小花籃看來看去,根本沒注意到前面還有個人,眼看著就要越過他走到前面去了,獨孤岸不爽地輕咳一聲以示提醒。
  
  兮兮抬頭一看,馬上靠了過來,喜滋滋地叫道:「阿岸!」由於兩手都拿著東西,無法表示親熱,只好用臉蹭了蹭他的臂膀。
  
  獨孤岸顯然對她這樣的反應還算比較滿意,看見她鼻頭冒出細細的汗粒,微微皺了皺眉,最終還是看不過去地伸手抹掉她的汗,問道:「又去哪裡闖禍了?」
  
  兮兮搖了搖頭,神情肅穆地強調:「我今天很乖,沒有闖禍。我去廚房玩兒了。」
  
  獨孤岸知道她跟廚房的劉嬸兒很合得來,便也不多問,接過她手裡的食籃幫她拎著,神色少了平日的冷淡,帶了一絲暖意與輕鬆。刺龍令的事情確實棘手,但一看到她,沉重的心情似乎就會不由自主地好起來。
  
  「又從劉嬸那裡討了什麼吃的?」獨孤岸一邊走,一邊有些無可奈何地晃了晃手中的食籃,份量還不輕。這丫頭太愛吃零食了,那天去城裡買了那麼多點心,全都是些甜得膩人的糖果糕點,他被她塞了一塊之後,再也不願嘗試第二塊,結果她一天就吃完了……平時吃了這麼多,既沒看見她長肉,也沒聽見她說牙疼。
  
  兮兮這才想起來正事,急忙搖頭老老實實交待:「這個不是給我吃的,是要送給墨哥哥吃的。」
  
  獨孤岸瞬時頓住腳步,神色不悅,口氣不爽地問道:「送給他的?」
  
  兮兮一邊奇怪地看著獨孤岸一邊答道:「嗯,墨哥哥生病了,我請劉嬸幫忙燉補湯給他喝哦,神醫姐姐說這樣會快快好。」
  
  「你讓人特意給他燉的?」獨孤岸的口氣愈發不滿起來,偏偏兮兮又是不會說謊的性子,即使看他有些不高興,仍是點了點頭。
  
  哼,這麼心疼斐墨!怎麼從來沒見她為他送什麼湯……那個斐墨會生病才有鬼!居心叵測!!
  
  「阿岸,你生氣啦?」兮兮看著獨孤岸陰沉下來的臉色,扯著他的袖子晃了晃。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好吃的可以跟他分享,然後便從小花籃裡拿出那包糖漬楊梅,打開遞給獨孤岸:「阿岸我有這個,很好吃,全部都給你。」這個她只吃了一顆,放了十幾顆到湯裡面後,就剩下沒幾顆了,希望阿岸吃了不要再生氣。
  
  「不用了。」獨孤岸瞟了瞟手裡的食籃,又接著往前走去,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還是不怎麼好看。
  
  兮兮看著獨孤岸並沒有去往斐墨房間的方向,急忙問道:「阿岸,墨哥哥的房間不在那裡。」阿岸不記得了麼?
  
  獨孤岸停下來陰沉沉地說了一句:「以後不准叫他墨哥哥。」說完又沉著臉自顧自地往前走。兮兮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撓了撓臉後問道:「那叫他什麼?」
  
  「叫斐墨就行了。」他冷冷地說道,隨後又加了一句:「以後離他遠點兒。」
  
  兮兮睜大眼睛道:「阿岸你不喜歡墨哥哥嗎?他是好人哦。而且阿娘說了,做人要有禮貌,對年長的人不能直呼名字。」火上澆油地背起阿娘語錄。
  
  獨孤岸心頭火氣更大,斐墨斐墨,她很在乎他嗎?又是哥哥又是燉湯……
  
  「咦,那不是玄風哥哥嗎?正好可以把湯給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獨孤岸一把扯住了手腕,帶入懷中,凌空而起,幾個騰躍便離開了凌雲盟後院,掠往後山方向。
  
  到了後山的湖邊,獨孤岸才從樹間落到地面上,輕輕將兮兮鬆開,盤腿坐在了草坪上,打開食籃,拿出食盅,略有些得意地看了兮兮一眼,在她怔愣的眼神下,將盅裡的補湯一飲而進,裡面的鴿子肉野參什麼都不管,一氣兒胡亂地倒進嘴裡亂嚼一通,然後咕呼一聲吞掉。吃喝完便將空盅在她面前晃了又晃,示意她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了。(裡面還有楊梅,居然活生生滴吞鳥=.=)
  
  兮兮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驚得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搶過碗來甩了甩,居然連渣都沒有了……
  
  義憤填膺地指著他大聲叫道:「阿岸你喝了墨哥哥的湯!你怎麼可以這樣!墨哥哥在生病誒!」搶病人的湯喝,是非常非常不好的行為!
  
  「我需要進補!」獨孤岸冷哼道。
  
  「阿岸騙人,你又沒生病!」兮兮沒什麼氣勢地指控道。
  
  「反正現在湯也沒了,他沒得喝自然另有人會為他煮,你操什麼心?」獨孤岸惡聲惡氣地辯解道,一邊生氣一邊鄙視自己這種幼稚的行為,但是看她為了一碗湯和他吵架,聽她這麼維護別的男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兮兮還想說些什麼,被他又是一把扯到懷中坐下來,捏著她的臉皮拉呀拉,惡霸一樣地說道:「以後不准給別的男人燉湯。」心裡卻想著,風凌波很喜歡捏兮兮的臉,原來原因在這裡,捏著……真的不錯。
  
  「阿阿……你面歪了……」(阿岸……你變壞了)兮兮在某人的虐待下口齒不清地說著。
  
  驕陽半藏在雲朵之後,樹葉沙沙,送來淺淺的風,輕輕圍繞著湖邊相擁相依的一對人影,寧靜而致遠。
  
  兮兮偎在獨孤岸懷中,想用小草編一隻螞蚱出來,無奈手藝太差,怎麼看,都像一隻生得很失敗的蟲。
  
  「阿岸你會編螞蚱嗎?」兮兮抬頭請求支援。
  
  獨孤岸卻皺著眉頭,臉色有些奇怪。
  
  「阿岸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淡淡地說道,努力想壓制住小腹的騷動。怎麼回事?難道剛剛喝的湯太補,這麼快就上火了嗎?
  
  「你臉好紅。」兮兮摸了摸他的臉,獨孤岸瞬間感到臉上一陣沁涼,心裡突然渴望著她更多的接觸,於是,在她將要把手拿開的時候,他捏住了她的手腕,兮兮還來不及反應,手腕就被他用力地按壓在柔軟的草地上,人也瞬間被他輕輕推倒在地上。
  
  他的手撐在她頭的兩側,壓住了她長長的髮絲,眼眸裡泛著深幽的光芒,卻不動作。
  
  他清冷俊秀的眉目間總是帶著與生俱來的淡漠與疏離,此刻卻暈染上一層紅霧,目光也變得灼熱……而危險。
  
  「阿岸,要親親麼?」兮兮卻以為又到了甜蜜的親親時刻,樂滋滋地嘟起嘴,率先在他唇上啾了一下。
  
  他原本還想努力克制心裡越來越狂亂的衝動,卻最終……陣亡在她無心的舉動之下。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肯定出了什麼問題,卻無法克制自己的動作,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兮兮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親親落下來,有些奇怪地輕喚:「阿岸……」她想要親親。
  
  下一刻,便被他狷猛地攫住了唇。
  
  他狂放而恣意地在她的唇齒間縱橫掠奪,彷彿拋開了一切顧忌,與前幾天和風細雨的溫柔淺吻不同,這一次,兮兮完全喘不過氣,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要被他拆吃入腹,吸進身體裡去一般。
  
  「阿岸……」兮兮在被攫取的間隙,不安地輕喚著他的名字,這不是平常的他。
  
  獨孤岸聽到了,他用盡全力翻身到一旁,面朝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拳緊緊地攥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快……快走。」他粗啞地說道,大滴大滴的汗從他的額間滴落到碧綠的草叢裡。不可以,他現在還不可以……
  
  「阿岸你怎麼了?」兮兮起身半坐在他身旁,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搖晃著,俯下頭想要看清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肚子痛啊?
  
  少女馨幽的體香充溢他的鼻腔,她的雙手撫在肩上的感覺似是透過衣服被無限放大,心裡像有數萬隻蜂蝶同時狂舞,讓他煩躁得……想要破壞一切。
  
  「不要碰我……快走。」他大聲嘶吼著,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調息,卻發現氣息受阻,四肢百骸彷彿被另一個人操控,腦子裡只想交歡,這是……中了春毒的反應。
  
  兮兮的手瑟縮了一下,下一刻卻堅定地抱起他的肩,努力想要扶他起來。阿岸一定是生病了,她要帶他回去,讓神醫姐姐給他治病。
  
  「阿岸乖,不要怕哦,一會就好了哦。」兮兮完全不懂獨孤岸此時的痛楚是由於正遭受著慾望的折磨,以為他是由於生病太過難受,便低頭親親他的額頭,柔聲安慰著,一如阿娘曾對誤食毒果的她所做的那樣。
  
  而當她的唇貼上額頭的那一剎那,獨孤岸眼前突然一陣濃烈的紅霧,什麼也無法看見,腦子裡一片混沌,再度失控地將她壓在身下……
  
  看著身下人兒懵懂的睜大了雙眼,他的手難以抑制地顫抖,問出來的話也多了幾分沙啞:「你在湯裡……加東西了?」
  
  「是啊,我加了……」嘿嘿,她加了楊梅哦,不知道他吃出來沒有。
  
  「你吃出來啦?怎麼樣?」兮兮期待地接著問道。
  
  獨孤岸強忍住上湧的血氣,溫柔地攏了攏她有些微亂的髮絲,滑向她柔嫩的臉頰,輕柔地撫弄著說道:「兮兮,現在還不可以……」聲音越來越低沉,彷彿隱忍得相當痛苦。
  
  她還小,未解世事,一派天真,並不能明白結合所代表的意義。而且,他的淳陽劍法還沒有練成功,一旦破了童身,很容易走火入魔,前功盡棄。
  
  「不可以什麼?」兮兮心疼地幫他抹了抹額際的汗水,然後將額頭抵上他的額頭,喃喃說道:「阿岸,你好燙哦……」
  
  而這樣親暱的舉動,讓本來就已到達臨界點的獨孤岸忍無可忍。
  
  「阿岸,你是不是……」生病了。這三個字還未說出口,衣帛的撕裂聲便震驚了她的心神,餘下的,只有他的粗喘,她的呻吟……
  
  無涯的時間的洪荒,止於此處。霸道與溫柔,卻是不能承受之重。
  
  午後的湖水有些溫熱,他用破碎的衣衫沾濕了些水,輕柔地拭淨她滿是淤痕的身子,復而輕柔地為她整好衣裳,繫好帶子。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鬱悶。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毀了她的清白,也毀了自己的修為。
  
  「阿岸,你怎麼了……」兮兮從眩暈中醒來,昏沉沉的腦子還來不及反應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沒什麼。」獨孤岸溫柔地注視著她,心裡卻漸漸釋然。武功沒了就沒了吧,以後還可以再練。
  
  「好痛……阿岸,你是不是也很痛?」兮兮下意識地喃喃道:「嗯,回去請劉嬸幫忙燉一大鍋湯,我們一人一大碗,喝了就好了……」
  
  獨孤岸的眉角忍不住抽了兩抽,這丫頭,纏綿過後想的第一件事竟然還是湯……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之前的對話:
  
  「嗯,墨哥哥生病了,我請劉嬸幫忙燉補湯給他喝哦……」
  
  「阿岸你喝了墨哥哥的湯!你怎麼可以這樣……」
  
  如果他沒有搶來喝這碗湯,如果這碗湯送到斐墨手裡……
  
  「兮兮,那碗湯,真的是給斐墨的嗎?」他俯下身柔聲問道,深深看向兮兮迷濛的雙眼,那雙眼睛裡此刻印著的人影,是他。
  
  「是啊。這湯是專門給他喝的,你喝了又沒用。」兮兮婉惜地回道。畢竟墨哥哥生病了嘛,病人最大。
  
  「那麼,這就是你執意要送給他的原因?」獨孤岸的聲音突然降低,幾乎低得快要聽不見。
  
  兮兮還在昏昏欲睡中,自然聽不清他的呢喃之語,卻仍是努力睜了睜眼睛,望著他回應了一聲:「嗯?」
  
  由於氣弱,在他聽來,已是承認。
  
  原來,一切竟是如此啊。而他,竟為這場愚蠢至極的錯誤,付出了一切。
  
  兮兮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動了動身子,終於發現了身體的異狀,她開啟雙唇,準備問獨孤岸剛剛的一切是怎麼回事,卻在下一刻,聽到他溫柔的低語:
  
  「你走吧。」
  
  雖然是無比溫柔的語氣,卻讓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的兮兮感到心裡一滯。
  
  「阿岸……」兮兮怯生生地叫著他的名字,大眼裡盛滿驚慌。他剛剛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已超出了她認知的範圍,她既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走吧。」獨孤岸閉上眼睛,彷彿若無其事一般,淡淡說道。
  
  「阿岸……」她緩緩伸手,像往常一樣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晃了一晃。
  
  「滾……」獨孤岸一把甩開她的手,像受了傷的猛獸一樣,嘶聲咆哮。
  
  她的手被甩回來,無力地落到地上。即便她再遲頓,卻也明白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阿岸,你怎麼了?我不走。」為什麼要趕她走?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獨孤岸絕決地背過身,不願再面對她。
  
  她的身體彷彿被馬踩過一樣,又酸又痛,然而身體上的一切痛楚,也敵不過他轉身前的一個眼神。
  
  那樣冰寒徹骨的眼神,她一輩子也沒有見過,卻一輩子也忘不了。
  
  一向不懂放棄的她,一向不管不顧的她,一向永遠直前的她,一向只會纏著他的她……被這樣冷漠絕望的眼神,生生驅離。
  
  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起身,勉力走了幾步,每一步都像在被人撕扯,木然的小臉,在回頭看他的那一瞬間,染上一層悲淒。
  
  她和阿岸,被一種她不知道的東西,活生生的扯開。
  
  「噗。」直到聽不見她的腳步聲,獨孤岸一直強忍下的鮮血,噴湧而出。他氣力盡失,攤開雙手仰倒在地上,偏頭看著地上那片滿是他們歡愛痕跡的青草地,緩緩閉上眼睛,忍下一腔酸澀。
  
  毀了,全部……都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05:36

44、原形畢露  

  兮兮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雲端,腳下沒有任何支撐,每踏出一步都沒有真實感。她想,也許自己真的生病了。
  
  「你走吧。」
  
  「滾……」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阿岸討厭她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卻無法再留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雖然她跟著他吵著他纏著他,他卻從不曾真正拒絕她的相伴,即使開始他總是逃總是跑,卻好像並不是因為覺得她煩,更多的,像是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一樣。她努力地跟前跟後,想讓他習慣她的存在。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好像對她很凶,但她卻總是能感受到他兇惡語氣裡隱藏的關心。
  
  所以才不管不顧地跟著他。
  
  只是這一次,她生生地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厭惡,感覺到了他心底濃濃的抗拒。那樣陰霾的表情,那彷彿要吃了她一般的眼神,那幾乎要凍死她的聲音,那好像刀鋒一樣凌厲的話,都透露著同樣的信息,他討厭她……所以,她不能再跟著他了。
  
  她已經,沒有跟下去的理由了。
  
  輕風送來花香,兮兮站在樹下茫然不知所措。有花瓣飄落在她身上,她呆呆地伸手接住,天空中的雲朵不停地變幻形狀,一會兒變成二丫,一會兒變成大毛,漸漸都凝成獨孤岸擰著眉要她從他身上下來的樣子。
  
  她的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將手按住胸口,它明明還是在跳啊,怎麼像有人把它狠狠捏住了一樣,那麼疼那麼疼。
  
  她生病了,她要回家,讓阿爹給她治病。
  
  「阿岸,再見。」她喃喃說道,傻傻地衝著那天際的雲朵,揮了揮手。
  
  重新邁開雙腳,卻被露出地面的老樹根絆了一下,倒在地上之前,眼中模模糊糊看到一黑一白兩個狂奔而來的影子,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堅硬的地面,卻最終跌入了一團柔軟之中。
  
  感受到那熟悉的溫柔的氣息,是她的夥伴兒們。
  
  「二丫,你來啦。」她趴在二丫的背上一動也不想動,彷彿說出這句話,就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二丫回頭,溫柔地用鼻頭拱了拱她的面頰,彷彿在說:「我在這裡,別怕。」
  
  「呱……呱」大毛的大嗓門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變得細碎而低沉,像是深深淺淺的嗚咽。
  
  「大毛,我想回家。」
  
  僅僅一個中午的時間,安寧詳和的凌雲盟全亂了套。
  
  從清水村帶回來的被神秘組織控制的霍昭雲等人,中午的時候竟然奇跡般的好轉,霍昭雲甚至還能對霍清塵微笑,眾人全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很快就能知道神秘組織的真面目,結果午時一過,幾人突然氣絕身亡,而且找不出任何致死的原因。
  
  霍清塵受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本以為可以就此父女團聚,卻在幸福到極致的時候,天人永隔。
  
  就在凌雲盟內因霍昭雲等人之死而陰雲密佈的時候,午前議完事就不曾出現過的獨孤岸跌跌撞撞地從外面回來了,嘴角胸前都是血跡,眾人大驚失色,黎青更是以為他遭到了神秘組織的埋伏,受了內傷,一邊不停地在他身上檢查,整顆心不住地往下沉。要知道,以獨孤岸目前的身手,要傷到他,得是多恐怖的高手!
  
  結果發現他竟然武功盡失。
  
  黎青當即問道:「岸兒,你怎麼了?到底是什麼人廢了你的武功?」
  
  獨孤岸卻什麼話也不肯說,只是無神地望著虛空的方向,好似打算就這麼沉默著到天荒地老。直到風凌波驚聲問道:「獨孤岸,兮兮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嗎?兮兮呢?」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抓著每一個人瘋狂地問著:「有沒有看到兮兮?有沒有看到兮兮?」那幅心神俱裂的樣子,跟平時冷漠孤傲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所有人都搖頭,都說自中午開始,就沒再見過她了。
  
  他拔腿就要往外衝,被黎青一把拉住:「你現在武功盡失,氣息混亂,不能到處亂跑,你到底要去哪裡呀你?」
  
  他只是喃喃說著:「我去找她。」奔著身子要往外闖。
  
  「我馬上就派人去找兮兮姑娘,你不要再亂動了,否則會走火入魔的。」黎青著急地大吼。
  
  風凌波著急了,她一向最關心兮兮,此刻發現獨孤岸一人回來,卻不見兮兮跟在後面,不由怒火中燒,衝他暴吼道:「獨孤岸,你又對兮兮做了什麼?她去哪兒了?」
  
  他卻只能回答一句:「她……她走了……」
  
  如果不是黎湛死命拉住風凌波,可能她就衝上來暴打他一頓了。她拚命地在黎湛懷中掙扎個不停,嘴裡恨恨地說道:「兮兮那麼善良的丫頭,平時他不是對她不理不睬就是對她大吼大叫,可就是這樣兮兮都沒嫌棄,這次,他一定是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兮兮才會走的!你這個混蛋,你放開我,我要把他射成刺蝟!」
  
  「波波,你冷靜點!」黎湛低聲撫慰道。
  
  「你讓我怎麼冷靜?兮兮天真純良,什麼都不懂,她一個人能去哪裡?遇到危險了怎麼辦?他不是武功都沒了嗎,搞不好他們肯定遇到了很厲害的壞蛋,現在他扔下兮兮一個人跑回來了,兮兮怎麼辦?她怎麼辦,你說呀?」風凌波暴吼著,竟已泣不成聲。她早已將兮兮當成親生妹妹,如今,兮兮下落不明,這個衰人卻八竿子放不出一個屁,她,她手上要是有刀,一定捅他十七八刀再說!
  
  斐墨沉沉地看了獨孤岸身上一眼,轉身即向黎青道別:「盟主,請恕斐墨不能久留,就此拜別。」
  
  黎青大吃一驚:「斐閣主這是要去哪裡?」
  
  「我與兮兮情同手足,如今她下落不明,斐某自當要去尋她。後會有期。」說完就招了玄風就走,玄雲看了傷心欲絕的霍清塵一眼又一眼,卻無法違抗身為溪雲閣暗衛生來的職責,咬咬牙跟了上去,卻被斐墨伸手攔下:「小雲,你留下,協助盟主處理好事情,再聯絡我們。」
  
  「閣主……」
  
  「這也是命令。」斐墨淡淡說著。
  
  黎青一邊拉住掙個不停的獨孤岸,一邊再三挽留斐墨:「斐閣主,武林正值危難之際,還需斐閣主留下相幫。老夫會加派人手前去尋找兮兮姑娘,她應該不會走太遠。」
  
  斐墨輕笑說道:「對於斐墨而言,沒有什麼,能比兮兮重要。」說罷,看也不看獨孤岸一眼,與玄風一閃而逝。
  
  沒有什麼,能比兮兮重要,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獨孤岸的心。也許他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竟把這麼重要的她,趕走了。
  
  風凌波終於掙脫出黎湛的懷抱,一邊說著:「斐墨等等我。」一邊就要往外衝,被黎湛一把又重新帶回懷裡:「你要去哪兒?」
  
  「你放開我啦。」風凌波不停地用手拍打黎湛的雙臂,偏偏打了半天他都好像沒什麼感覺,於是升級到咬……
  
  結果咬得她牙齒都酸疼僵硬,他還是不肯鬆開。最終還是捨不得,鬆了口道:「我想去找兮兮,我不放心她。」
  
  「我也去。」一直沒弄清狀態的黎寧兒終於回過魂一般大叫道。就在這樣的混亂的時刻,一個纖細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意圖從牆根兒處溜到外面。
  
  「妙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少林寺的悟明眼尖地發現了紅鳶意圖趁亂逃走的身影。
  
  「呃,我……我啊,我要去配些藥材,配些藥材。」紅鳶心裡暗道不好,表面上卻仍是佯作鎮定地微笑道。
  
  霍清塵瞬間就撲了上去哭叫道:「神醫姐姐,神醫姐姐,我爹他中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還替他把過脈,明明都說過他已經好轉很多了啊?為什麼他會死,為什麼?」她緊緊地抓著紅鳶的雙臂,淚如雨下。即使隔著一層衣衫,她尖尖的指甲還是扎得紅鳶想尖叫。
  
  紅鳶僵笑著道:「這……這霍姑娘啊,我雖然被人叫做神醫,可我畢竟也還是個人哪,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早知道這丫頭是藥奴的女兒,她就一起解決掉算了,現在反而成了絆腳石,讓她脫不了身。
  
  「你騙人,你明明說過,要去找藥材給我爹解毒的,你後來為什麼又回來?如果你能找到解毒的藥引,說不定,說不定我爹就不會死了……」霍清塵不依不饒地衝她吼道。其實她心裡知道,這件事不能怪妙小清,但如果現在不找一個人來責怪,她根本就無法承受平靜後的現實。
  
  玄雲走上前輕輕摟過霍清塵,輕聲說道:「塵塵,別這樣,別這樣。」然而常年身為暗衛的他卻有著非常人所能及的警覺及洞察力,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女人不是妙小清!
  
  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點住了紅鳶的穴道。
  
  「說,你究竟是誰?」玄雲一向愛笑的娃娃臉此刻陰沉得彷彿地獄的修羅一般,讓紅鳶不禁有些顫慄。不過她全身上下也只剩下嘴巴能動了。
  
  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就連哀哀哭泣的霍清塵,與黎湛拔河的風凌波,都忘記了自己本來要做的事情,愣愣地看向了紅鳶。
  
  「我……我是妙小清呀。」紅鳶舔了舔嘴唇,故意睜大眼睛,生氣地說道:「你怎麼回事?快點解開我的穴道。」
  
  「你以為,長著跟妙小清一樣的臉,就能矇混過去?」玄雲瞇了瞇眼睛,厲聲道:「那你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內勁?妙小清不會武功,你不知道嗎?」
  
  紅鳶頓時呆若木雞。千算萬算,竟然漏算了妙小清是不會武功的……她不是鬼醫婆婆的徒弟嗎?身為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鬼醫婆婆的弟子,居然不會武功,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誰說鬼醫的徒弟就要會武功啊?」玄雲突然調皮地笑道:「妙小清從小體質虛弱,只能學些粗淺招式,不得修習內力,身為一個仿冒者,顯然,你的火候還不到家啊……」
  
  風凌波死死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才說道:「果然是冒牌貨。」她本來想用手指著假冒的妙小清,結果雙臂被困在某人懷中,只好用腿來代替,將腿往紅鳶的方向翹了一翹,她對玄雲說道:「你看看,她耳後的膚色與她臉上的膚色有什麼不同?」
  
  玄雲輕輕放開霍清塵,伸頭看了看,說道:「看起來,要更加健康一些。」
  
  「那就對了,因為她的臉上,貼了一張死人皮,所以整個面部皮膚的狀態相當糟糕,怪只怪我當時太大意,雖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卻以為是她晚上沒睡好所致,死人頭你放開我啦!」正說得好好的,風凌波卻回過頭沖黎湛怒吼了一句,身體總算獲得自由,她走到紅鳶面前繼續說道:「如果我當時能深想一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塵塵她爹的死,兮兮的失蹤,說不定都是你搞得鬼!」
  
  說完,她素手一揮,生生地從紅鳶的臉上,掀下一層面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1:59

45、後來  

  兮兮就這樣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其實清醒之後,他就後悔了。
  
  一時不經頭腦說出來無情至斯的話,說話的當時連自己都覺得心如刀絞,那個小呆瓜呢?
  
  單純得像個小呆瓜一樣的兮兮,怎麼可能會做得出這麼有心計的事情!事實最終證明,她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當時的他太過篤定,太過自信,習慣了她的不離不棄如影隨行,又被妒嫉沖昏了頭腦,是的,她與斐墨的感情,他既妒嫉又害怕。在意她對斐墨的體貼,在意她與斐墨的親密,所以才會在沒有問明一切的情況下,不假思索地吐露那般絕情的話。
  
  「滾……」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再看到你,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他至今無法相信,如此狠厲決絕的話語,竟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如果,他當時能再冷靜一點地思考一下,或者他能再問清楚一點,也許,她還好好的留在他的身邊。
  
  只是世間事往往就是這樣,有時候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
  
  年少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懂珍惜,於是,他還來不及意識到她有多重要,就失去了她。
  
  從草地上醒來後,他發了瘋一樣到處找她,渙散的氣息在身體裡橫衝亂撞,經絡裡的血液彷彿隨時都要爆炸……而這一切的痛楚,都抵不過找不到她的揪心之痛。
  
  他找不到她了。他翻遍了整座麒麟山,像個神經病一樣衝到殷洲城裡的各個角落、客棧,卻都沒有找到她小小的身影。以為她回到凌雲盟,拼著一口氣衝回去,卻絕望的發現,連她的大毛和二丫,也失了影蹤……
  
  只怕是,她的心已教他傷透,而刻意躲了起來,不讓他找到吧。
  
  而直到她已不在身邊,他才心痛地發現,從開始到現在,他竟從不曾好好喚過她的名字……
  
  兮兮啊……
  
  她很喜歡他的名字,每次都喜歡連著叫上好幾遍,樂此不疲。
  
  父母叫他「小岸」,爺爺和奶奶喜歡叫他「岸兒」,好兄弟叫他「岸」,只有她,脆生生叫著他「阿岸」,每次呼喚,都彷彿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辭藻。漸漸地,連他自己,也喜歡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前認為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如今,卻懂得了它的意義。
  
  她是不是也曾想聽他如斯親暱地喚她一聲:「兮兮」?
  
  這些天,每次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她在耳邊不停地叫:「阿岸阿岸阿岸阿岸……」睜開眼睛才發現,身旁仍是一室清冷,再不見那小小的身影,呆呆的小臉。
  
  她總是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她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的步伐,又心疼二丫瘦掉二兩肉而不肯再騎在它背上,只會在後面一邊努力邁著小短腿,一邊叫著:「阿岸等等我。」
  
  她是不是也曾回頭找尋,卻看不到他?
  
  她是不是也曾在他不肯回頭的時候,黯然神傷?
  
  她是不是也曾在他橫眉冷對、惡語相向的時候,心痛至深?
  
  從來都是這樣,他大步在前方走著,她小步在後面努力跟著。他從不擔心她遠離,她從不要求他停下,只求他等她。他以為會一直這樣到永遠,心裡總是偷偷歡喜,雖然表面上從不說與她聽。
  
  如今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她,她卻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遠,不肯回頭。
  
  從此以後,除了心上最柔軟的一處,任何一個地方,再聽不到「阿岸阿岸」……那般婉如天籟的聲音。
  
  她走之前,怎麼也不肯花心思去記的她的那些小習慣,卻在她離開之後,清晰的彷彿刻在心尖一般,這是回憶……對他的懲罰吧。
  
  她喜歡睡在軟軟的地方,一聽到有甜食吃就很歡喜,聲音充滿甜膩膩的糖味兒,像小綿羊一樣咩咩叫著要餵給他吃:「阿岸阿岸,這個好吃,甜甜的。」他總是把臉撇到一邊,彆扭地不肯嘗試。其實,她只是想把最好的,最喜歡的東西與他分享吧。
  
  他心裡何嘗不知,卻只是一味享受她對自己的依戀,矜持著不肯給予回應。
  
  當最珍貴的人已經遠去,最難受的,便是回憶裡,一切還像發生在昨天。
  
  思念至深的時候,他甚至會痛恨她,為什麼還不肯回來。他既然如此不值得被原諒,她就更該回來折磨他,每天胖揍他一頓,罰他跟前跟後做牛做馬,把她寵得上天入地歡歡喜喜。
  
  只有午夜夢迴之時,他才不得不辛酸地承認,這是多麼奢侈的念頭。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這個叫紅鳶的女人殺死了妙小清,頂替妙的身份混進凌雲盟,害死了霍昭雲等人,還對斐墨起了非份之想,在參湯裡下了春藥意圖染指,卻陰差陽錯的叫兮兮端了去,最終也沒有送到斐墨手上。
  
  至於幕後指使人是誰,紅鳶卻如何都不肯說,之前玄雲威脅要殺了她,她也不肯說出冒充妙小清的目的,後來黎寧兒威脅要劃花她的臉,然後扒光衣服吊她到殷洲城門上,她才不情不願地招供。然而無論再怎麼威脅利誘,她都不肯透露更多的內幕,尤其在提到幕後主使人時,她的眼裡明顯地閃過一絲恐怖,可見,若是供出那人,後果定是比死還要讓她後怕。正因為如此,黎青等人更想知道那人的陰謀,於是,便將紅鳶廢了武功,關了起來,並加派高手嚴加看管。
  
  風凌波一聯想獨孤岸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再結合紅鳶的供詞,很快就猜出了兮兮失蹤的前因後果。她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已經說不出話,揚袖就是數十支梅花釘,毫不手軟地射向獨孤岸的方向,她要殺了獨孤岸!
  
  而獨孤岸彷彿毫無知覺,不閃不避,或許,他也不想避開。
  
  「叮叮叮叮……」數聲響動,梅花針悉數釘到了一旁的樹幹上。
  
  「風姑娘,稍安勿燥。岸兒已為他的魯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還望風姑娘手下留情。」黎青收回甩動的袖子,極力勸道。
  
  「他付出再多的代價也不夠!他毀了兮兮不說,還在她心上狠狠的劃上一刀。兮兮她真傻,她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黎湛你這混蛋,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為兮兮報仇。」風凌波對抱著她的黎湛拳打腳踢。
  
  「你殺了他又怎麼樣?兮兮就能回來嗎?何況岸現在武功全廢,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我知道你與兮兮情同姐妹,但是相信我,岸所受到的傷害與打擊,不比兮兮的小。他即使有錯,也罪不至死啊!你冷靜點兒,好不好!」黎湛一邊費力抱住她不停的掙扎的身體,一邊苦口婆心地想要勸住她。
  
  「你們是親戚,你當然要幫他說話!有誰會替兮兮難過,她那麼天真那麼美好,全讓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傢伙給毀了。兮兮……啊」風凌波停止掙扎,傷心大哭了起來。她從來是個真性情的姑娘,喜怒哀樂從不掩飾,此時竟絲毫不顧形象地大庭廣眾之下,哭得涕淚齊流,可見她是真的十分心疼兮兮的遭遇。
  
  「乖,我理解你的心情,想哭就哭吧。我爹已經加派人手去找她了,兮兮她沒有武功,走不遠的。也許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就能找到她呢!來,靠在這裡哭,反正這衣服也經常被當作抹布,眼淚鼻涕都不要客氣,來吧!」黎湛一邊心疼地將風凌波摟在懷裡,一邊給黎青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將獨孤岸帶離這個高危之地,不僅風凌波想殺了他,眼看著寧兒也要爆發了,那雙大眼睛都快瞪出火來了。
  
  黎青趕緊挾著彷彿靈魂已飛昇天際,只剩下一副軀殼的獨孤岸快速飛奔去了藥房。看來得趕緊通知妹夫一聲,說不定還得獨孤老前輩出山,不然這孩子的一身修為,可就真的毀了。
  
  獨孤岸的武功廢了。這消息很快被黎青派過去的人傳到了縹緲峰上獨孤斷的耳朵裡,比誰都寶貝孫子的梅玉心當即就催著一家人趕來凌雲盟。
  
  獨孤斷當然已聽黎青講明了事情經過。他第一次拒絕了親親夫人要一起看望寶貝孫子的要求,單獨一人走進了獨孤岸的房中。
  
  獨孤斷看到個性與妻子如出一轍的孫子時,獨孤岸已經從前幾天心灰意冷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只是整個人卻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聽這孩子的舅舅說,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個字。他眼裡彷彿再容不下天地間的萬物,總是虛無地望著一個方向,好像看著那裡,就能找回什麼東西一樣,倔強……而絕望。
  
  這孩子,只怕心裡早已被後悔咬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流著血吧。
  
  「岸兒,你可是後悔這麼衝動趕走喜歡的姑娘?」獨孤斷走到獨孤岸身邊,輕輕坐下,溫和地問出這麼一句。
  
  獨孤岸沒有反應。
  
  「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呢?爺爺很好奇啊。聽說,很是不苟言笑?」獨孤斷拖著下巴努力想像冷若冰霜的呆面小丫頭,好像很有些招人疼啊,讓他想起當年的梅玉心,他的親親娘子大人。
  
  「她……很好。」獨孤岸嘶啞著開口,眼中閃過心痛……與懊悔。
  
  「哦,說來聽聽,她具體好在哪裡?」獨孤斷見孫子終於有了反應,很是欣慰地輕聲催促。
  
  她總是嘰嘰喳喳,愛吃甜食又愛睡懶覺,心地善良怪念頭卻很多,面無表情卻又古靈精怪,像條尾巴一樣,整天粘在他身上,怎麼甩也甩不掉。她有千般好萬般好,卻已……不在他身邊。心裡泛起熟悉的刺痛,於是只能喃喃重複一句:「她……很好。」
  
  「傻孩子,這世間,有兩種東西是最寶貴的,一種是『得不到』,另一種是『已失去』。莫要在還能挽回的時候,就放棄希望,那樣,你就真的失去她了。她縱然離去,若你執意尋找,總能找她回來。」獨孤斷摸摸他的頭,慈愛地說道。
  
  獨孤岸傻傻問道:「她被我傷成這樣,還會回來嗎?」
  
  「情之一字,一則在心,二則在行。心裡要經得起等待,行動上要付出誠意與決心。只要你想找到她,給她幸福,她終能體會到你的心意。」就像他當年追得美人歸是一樣道理,總之,要「心意決,臉皮厚,長期抗戰,死纏爛打」,貫徹此十四字箴言啦!
  
  「我現在就去找她。」獨孤岸起身就要往外走,剛邁出腳步卻身形一晃,體會的氣息再度不受控制地橫衝亂撞。
  
  「傻小子,你現在功力幾乎全廢,只怕還沒走去凌雲盟的大門,就氣散神潰成了廢人,到時候你拿什麼去找兮兮丫頭?好在爺爺這些年研究淳陽劍也不是白研究的,只要結合這套內功心法,再佐以良藥,三月之內,功力即可恢復八九成。只是,想練到第十重,是不太可能了。」獨孤岸輕輕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婉惜說道。
  
  「若能尋回她,縱是沒了這條命又如何。」獨孤岸垂下雙眸,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
  
  以獨孤斷的修為自然能聽見,他暗自感歎道,不愧是他獨孤斷的孫子,也是情癡一個啊!心裡不免又有些自得。
  
  正了正神色,他認真地說道:「岸兒,我知道你急著想找回兮兮姑娘,你舅舅也說了,你這些天總是拖著殘敗的身子到處去找她,你縱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想想爺爺奶奶和你爹娘,我們看著也會擔心。這樣吧,你奶奶帶了天山雪蓮和千年人參,以及當年鬼醫婆婆與她結拜時贈予的『少陽丹』,一粒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必然對你的功力精進大有益處。你只需在十天之內跟我學會心法,然後等身體一恢復,爺爺也不攔你。功力可以慢慢練,找人要緊。江湖上甚多風險,找到了她,可得有好本事,才能保護好她啊。」獨孤斷看著孫子似乎聽進去了,這才甚感欣慰地背手去向親愛的老太婆交差去了。
  
  十天……她可無恙?
  
  風凌波的房間裡,黎湛看她情緒已經有些穩定下來,便試圖緩解她對獨孤岸的敵意,緩緩說道:「波波,岸這個人,在我們所有人的眼裡,無時無刻不是冷漠沉靜的,就算天塌下來也是一樣,好像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的情緒為之一動。可自從兮兮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從一塊冰雕變得開始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會高興,會生氣,會害羞,甚至還會暴跳如雷的人。相信我,在此之前,即使是我姑姑姑父他們,也很少看到他這樣外在的情緒波動。這樣為兮兮而改變的他,怎麼可能不在乎兮兮。但人們往往就是這樣,越在乎的人,反而越容易傷害。因為在乎到了極致,就會害怕,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失去自我。岸再如何強大,也只是一個凡人,他在害怕的情緒之下下意識地自我保護起來,說出傷害兮兮的話,做出傷害兮兮的舉動,我想,他的心裡,一定比兮兮更加難過。」黎湛想起三個月前他衝回來沒有找到兮兮時,那副面如死灰的樣子,彷彿整個人被掏空一般,絕望而無生氣,讓人不忍睹卒。
  
  那麼冷漠高傲的人,居然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又有誰能否認,他傷得不重呢?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值得被原諒。」風凌波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在乎?他真在乎他會把兮兮趕走嗎?他難過?他難過死了才好!
  
  「波波,對他公平一點。兮兮縱是情竇初開,岸何嘗不是初次問情?兩個同樣都是生手,很難說誰付出的更多受的傷更重,兩個人都受到了考驗與創傷。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兮兮也正等著他,是不是?」
  
  「你得了吧,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好馬不吃回頭草,誒,你先別急著反駁,聽我把話說完。世事往往如此,想回頭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即使他肯淪為劣馬,不一定有回頭草在等著他。雖然我們兮兮是棵呆草,但被大火燒過一次,她總不會還想被燒第二次。」哼,她就是不想原諒那個衰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嘛。好好好,你別瞪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先吃點東西,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臉色越來越差。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心疼?」黎湛深情地看著風凌波憔悴的臉。那張面皮上次哭得太厲害,已經不能用了。現在在自己的房裡,她當然恢復了本來面目,反正他也見怪不怪了。
  
  「唉,兮兮還是沒有下落,這叫我怎麼吃得下去?也不知道斐墨找到她了沒有……」
  
  十日後,獨孤岸悄悄離開了凌雲盟。
  
  「希希!」一聲尖銳的呼喚傳來。
  
  猛然襲上心頭的刺痛讓獨孤岸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僵硬。
  
  下一刻,人已如閃電般衝了過去。
  
  卻原來,只是一位娘親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那孩子,名叫希希。
  
  經過蘇記糖鋪,獨孤岸突然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蘇記的大門,良久,抬腿走了進去,買了一大包五顏六色的酥糖。
  
  於是,滿大街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這個面容冷峻身材挺拔的大男人,一邊走路,一邊木然地吃著小孩子才喜歡吃的糖果。
  
  「阿岸阿岸,來吃這個,脆脆的,很甜很甜喲!」她最喜歡蘇記糖鋪的酥糖,每次都喜歡把糖果放在嘴裡用舌頭推著滾來滾去,最後才嘎崩嘎崩地嚼上半天。
  
  他只是,想嘗嘗她最喜歡的味道。
  
  甜甜的,那麼苦澀。
  
  滌塵江畔,畫舫裡傳來幽幽的曲調,柔柔的女聲如淒如訴地唱著:「自送別,心難捨,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人去也……」[1]
  
  後來,他終於在如瀑的思念中,學會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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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此曲乃關漢卿的名曲《四塊玉.別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2:23

46、蛻變  

  「啊唔,啊唔。」二丫在端詳了兮兮半晌後,終於狠下心來用頭拱了拱兮兮的頸窩,它真的很擔心小主人就這樣睡到天荒地老。
  
  「二丫,到家了嗎?」兮兮迷迷糊糊地問道。
  
  「啊唔……」「唔呱……」大毛二丫齊聲否認。其實它們才離開殷洲城百來里,為了甩掉一堆跟蹤它們的人,它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
  
  「那我再睡會兒。」兮兮連眼睛都不想睜開,直接翻了個身,從二丫的前腿滾到後腿,接著呼呼大睡。
  
  「唔呱。」大毛髮愁地看著不肯醒來的小主人,二丫的腿麻了不要緊,小主人餓壞了可不行啊。扭頭看著同樣愁腸百結的二丫,二丫抬頭就是一個斜睨,意為:又有何事?
  
  我這個眼神是不是很憂鬱?大毛眨了眨它憂鬱的小眼睛。
  
  二丫微微動了動前爪,意為:你要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大毛內心輕歎,天才總是寂寞的……
  
  待到一邊兒掃了一會兒落葉,大毛又跳回來啄了啄二丫的頭,引來二丫憤怒的瞪視。別碰亂我的髮型!它的眼神惡狠狠地透露著這樣的訊息。
  
  大毛拍了拍翅膀,輕言細語地「呱」了一聲,以它的大嗓門,發出這樣的聲音,自然是相當為難,但是沒辦法,小主人還沒睡醒,它不想吵醒她。
  
  幹嗎?二丫掀了掀嘴唇,與大毛無聲交流著。
  
  小主人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不行。大毛一邊沖二丫搖頭晃腦,一邊眼疾腳快地一爪踩死膽敢靠近兮兮的蜥蜴。
  
  第二十四隻了,我贏了!大毛得意地扭了扭光禿禿的屁股,引來二丫極度鄙視的一個眼神。認識三年來,死烏鴉才贏這一次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哼!
  
  大毛一看二丫的眼神就知道它又在心裡罵自己烏鴉!人家它明明就是一隻聰明絕頂瀟灑無雙的鷺鷥好吧?!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曾經,但就算它現在一身黑皮,它也有一顆紅亮的心……
  
  算了,好鳥不跟惡豹鬥,反正這會兒輪到英俊瀟灑的它來守著小主人,凶巴巴的豹丫頭要去覓食兼探路了,滅哈哈哈!不行,不能笑出聲,會把小主人吵醒!
  
  二丫輕輕地抽出自己被兮兮枕在頭下的後腿,示意大毛將巨翅塞在下面,以免兮兮直接睡在草地上,會被蟲子咬到。畢竟主人現在體質特殊,容易招來各類爬蟲。大毛自然配合默契地將翅膀塞了下去,兮兮絲毫沒有察覺,仍是沉沉睡著,光潔如玉的小臉上,時不時晃動著一斑太陽光,一閃一閃,彷彿小星星落在她熟睡的臉龐。
  
  我走了死烏鴉,照顧好小主人。二丫不放心地沖大毛呲了呲牙。
  
  知道了,囉嗦豹。大毛不甘示弱地甩了甩頭頂那幾根在風中恣意飛揚的黑毛。
  
  二丫受不了地轉身狂奔。
  
  「小風,有兮兮的下落了嗎?」
  
  「回稟閣主,曾有人看見一隻通體雪白的豹在麒麟山半山腰一閃而過,也有人見過一隻全身漆黑的鳥出現滌塵江畔,屬下猜應該是兮兮姑娘的寵物們,但暫時還未曾有人見過兮兮姑娘。」
  
  「兮兮未與大毛和二丫一起?」
  
  「據屬下查得的線索,兮兮姑娘未曾與大毛或二丫一同出現過。」
  
  「……原來的人手繼續查兮兮的下落,加派人手追大毛和二丫,另外再派幾個人打聽怪醫現在在哪裡。」
  
  「是。」
  
  「笑笑。」唯音愁眉緊鎖,霜顏一片肅然,只有眼裡的憂心,洩露了她的愁緒。
  
  「音音娘子,不要擔心,他就在前面,跑不遠的。」蕭笑生緊緊盯著前方一隱而過的灰白色身影,抱住唯音快速掠了過去。
  
  唯音緩緩將頭靠在蕭笑生的頸項,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不追了。」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他。追了十天,不過是想尋個僥倖,希冀他還活在這世上。然而,他的氣息,卻依然跟過去的二十年一樣,無跡可尋。
  
  蕭笑生停住腳步,臉上一片詫異,然而卻很快恢復原色,眼底閃過一絲瞭然。他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長髮,輕輕地應了聲:「好。」
  
  「斯蘭他,早就死了。」縱是承認這個事實,幾乎讓她痛得不能呼吸。
  
  「也許來世,他不會像今生這般痛苦,也算解脫。」蕭笑生凝望著遠方,感覺到懷中人兒隱忍地顫抖,微微攏了攏環在她腰間的雙手,低聲說道。
  
  「嗯。」許久之後,唯音輕輕點了點頭,如墨的黑瞳認真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看到他的眼底深深印上自己的影子,看到他,眼底的心疼與憐惜。
  
  「笑笑……」
  
  「傻音音,你我夫妻,何分彼此。」蕭笑生不用唯音開口便瞭解她心中所想,狡猾地一笑說道:「既然不追了,就回去看看呆丫頭追男人追得怎麼樣吧。」
  
  「兮兒。」唯音想起女兒,臉上霜色稍霽,眼底也升起溫柔的光芒。
  
  「咦,那個不是倒霉小子嗎?」蕭笑生抱著唯音才掠過轉角,就看到佇立在街心,怔怔看著蘇記糖鋪的獨孤岸。
  
  「這小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呆丫頭居然沒跟來,嘖嘖,難道移情別戀了?」倒霉小子看起來一副失落的樣子,該不會被呆丫頭拋棄了吧?!
  
  「兮兒不在。」唯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獨孤岸周圍,都沒發現女兒和寵物們的身影。
  
  「嗯,看看呆丫頭躲在哪裡……」蕭笑生一邊嘀咕一邊快速伸出右手食指咬了一下,然後一隻血色小蟲便從他的指尖爬了出來,繞著他的手掌爬了三圈,便又快速爬回指甲裡,隱於血液之中。
  
  「啊勒,跟屁蟲說呆丫頭不在方圓四百里。咦,臭丫頭難道出城了?!」那丫頭不會真的拋棄倒霉小子跑了吧?嘖,毛想到那小呆瓜長本事了,居然學會始亂終棄了。哼哼,好在他有天晚上偷偷給小呆瓜也下了跟屁蟲,嗯嗯嗯,要去教訓教訓呆丫頭,怎麼能這麼花心,嘖,一點兒都沒有繼承她老爹從一而終的優良品質。
  
  「倒霉小子你放心啊,我會替你好好教育教育呆丫頭滴!」蕭笑生端出一副「教育呆瓜,人人有責」的嚴肅表情,衝著獨孤岸孤寂的背影邊點頭邊說道,只有眼裡的戲謔,洩露了他看好戲的真實目的。
  
  「笑笑。」唯音扯了扯蕭笑生的袖子,幽瞳默默注視著他。
  
  「好好好,馬上出發!喲呵!」蕭笑生清嘯一聲,突然拔地而起,一陣風過,街上的行人們怔怔看著原本站在街心的兩個人,瞬間失了蹤跡……
  
  只有獨孤岸,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騷動,靜靜注視蘇記大門良久,抬腳走了進去。
  
  二丫扒了幾顆鳥蛋和一堆野果回來,此時兮兮已經又從大毛的左翅滾到了右翅,一邊睡一邊無意識地揉著肚子。
  
  小主人餓了。二丫和大毛對視一眼,交換彼此的信息。
  
  「阿岸,我想吃酥糖。」兮兮喃喃低語道,二丫輕輕用尾巴摩挲兮兮的嫩臉,嚴肅的豹臉上一派森然。
  
  「呱呱。」大毛撐起翅膀,將兮兮捧得立了起來,緩緩張開翅膀,兮兮小小的身子往後倒去,再度收攏雙翅,兮兮便被包裹在大毛碩大而溫暖的懷抱中。
  
  二丫扒了扒野果,然後又抬頭看了看大毛。大毛輕啄了啄兮兮的耳朵,兮兮在耳旁揮蚊子似的趕了趕,嘟囔道:「大毛別鬧。」
  
  「呱呱呱呱呱。」大毛耐心十足地誘哄著兮兮睜開眼睛。
  
  兮兮終於被它弄得無法再睡下去:「臭大毛,阿岸被你吵走了……」果然,一睜開眼睛,他已不在身旁。
  
  「唔呱……」大毛頗有些委屈地低叫了一聲,兮兮回過神,趕緊摸摸它尖尖的頭,說道:「對不起啦大毛,我不是怪你啦,乖啦乖啦。」大毛這才又高興起來。
  
  二丫用嘴將野果叼起來,上前來遞給兮兮,示意她吃些東西。兮兮蹲下身子,親了親二丫的頭,輕聲說道:「二丫,讓你擔心啦。」說完就接過二丫嘴裡的野果,在身上輕輕擦了擦,然後便卡吱卡吱地啃了起來,邊啃邊在林子裡走來走去,看著前方輕輕的草地,心裡有些尖銳的疼痛。這野果酸酸甜甜,一如阿岸當初給她那樹莓的味道一般。
  
  二丫和大毛走過來,一左一右護在兮兮身旁。陽光透過重重樹影,照射著這一人一鳥一豹,雪白的人兒,雪白的豹,只有大毛那一身黑皮,在兩道白色影子身邊,顯得異常耀眼。
  
  咦?雪白的……人影?!
  
  兮兮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一睜眼,發現自己被一圈人團團圍住,個個睜大了眼睛彷彿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她一動,人群就往後退了一步,她眨眨眼,有人讚歎道:「她的眼睛好漂亮哦……」
  
  兮兮乖乖地道謝:「謝謝。」
  
  人群再度騷動:「她會說話她會說話!」那口氣,活像她會說話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
  
  兮兮又動了動,從二丫的背上爬了下來,這次,人群再度集體往後退了一步,既期待又害怕地看著她,那一道道目光,彷彿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又好似她是深山老林裡的妖精,充滿猜疑和探究。
  
  兮兮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在二丫背上又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一看,它背著她來到了一個小村子裡面,就在她一直轉悠的山腳下。
  
  「嗯,爺爺好奶奶好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你們好,嗯,還有弟弟妹妹們,你們也好。」兮兮一看這麼多人看著她,便想起來做人的禮貌,趕緊一一打招呼。
  
  人群你推我搡的,終於一個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被推為代表,出來與她對話。那男人即興奮又害怕,雖然,雖然他老大不小了還是光棍一條,也沒什麼家累,但他也還是怕死的呀,萬一這女娃兒是個妖怪,他,他豈不是白白上前送死?
  
  「你……你是人嗎?」那男人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一會兒驚艷地溜上她的臉,一會兒又有些驚恐地瞟向她身後的二丫。
  
  「我是丫。」兮兮重重地點頭。奇怪,她明明跟大家一樣啊,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問她……
  
  「那……那它是什麼……還有,它又是什麼?」男人指向她身後的二丫和不遠處一跳一跳掃著落葉的大毛。大毛看到有人指向它,高興地衝過來衝他「呱」了一聲,那男人嚇得大叫一聲,急忙往人群裡跳去,而人群又被他的行動嚇了一大跳,集體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兮兮看著這奇怪的景象,以為他們害怕大毛和二丫,急忙向他們解釋道:「你們別怕,二丫是一隻雪豹,它很溫和的,從來不亂咬人。大毛是只鷺鷥,雖然高大了一些,可是它很可愛的,不會傷害好人的。」它們都只打壞人。
  
  那中年漢子見大毛二丫半晌也未對他們怎麼樣,好像還比較聽話,漸漸膽子大了一些,往前挪了一步,壯著膽子問道:「那……你,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幹什麼?」
  
  兮兮揉了揉肚子,喃喃開口道:「老爺爺,我肚子餓了,你可以給我一點吃的嗎?可是,我沒有錢。」
  
  那一句老爺爺深深地刺傷了中年漢子的心靈。雖然他不年輕了,可是,即使他看起來不像年輕的後生,也不至於看起來就像老頭子啊。居然叫他老爺爺……他有那麼老嗎?
  
  「我看起來像個老頭兒嗎?」
  
  「可是您的頭髮全白了。」
  
  「你的頭髮比我的還白,我就看出來你是個小姑娘。」中年漢子不服氣道。
  
  兮兮疑惑地抓了自己的頭發來一看,瞬間呆住了,半晌,才不慌不忙慢條絲理地 「啊」了一聲,以示驚歎。
  
  「我的頭髮變白了!」她愣愣地說道。
  
  村子裡的人簡直要發噱了,這丫頭的反應……未免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難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2:45

47、洪災  

  小村莊裡純樸的村人們從未見過如此天人。
  
  身如纖柳,盈盈素腰,冰肌玉骨,皓如凝脂,月眉星眸,顧盼生姿,天工瓊鼻,朱唇榴齒,般般可入畫,處處皆風情。異於常人的雪發紫眸,少了一絲人間煙火,多了一分絕塵脫俗,讓人恍忽以為見到天外飛仙,又似偶遇山間精靈。
  
  她果然不是人吧?是仙女,還是雪妖?按理現在是冬天,也不會有雪妖出現吧……
  
  村人一邊忖度著,一邊護著自家老人小兒,保持著三丈遠的距離,警惕地盯著兮兮的動向。
  
  而村人們眼裡如夢似幻的雪妖娃娃,此時卻一臉呆滯地看著水面,好像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樣子似的。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兮兮站在村口的池塘邊,目瞪口呆地看著水面倒映出來的人影,百思不得其解。
  
  「二丫,原來我真的是阿娘的孩子。」良久,兮兮回頭呆呆地對二丫說道。她變得跟阿娘一模一樣了誒。
  
  「啊唔。」二丫贊同地搖了搖尾巴。
  
  兮兮遙想起當年被阿爹嘲笑為黑蛋的悲慘歷史。
  
  小時候的兮兮很粘阿娘,不管白天黑夜都喜歡跟在阿娘屁股後面,阿娘種花她扯草,阿娘做糕她吃糕。結果引來獨佔欲極強的蕭笑生強烈的不滿。當天晚上,阿爹就把她叫到一邊,說她是黑山老妖的小孩,不是他們家親生的,因為她長得既不像雪白的娘也不像帥帥的爹,看她不信,還拿出一張山怪的圖指著黑黑的山怪說:「你看,你跟黑山老妖長得一樣吧?你是她的小孩喲!」
  
  她看看山怪,再看看自己,然後又看看阿爹和阿娘,發現自己確實跟阿爹阿娘不一樣,於是傻傻的相信了,嚷嚷著不要當黑山老妖的小孩,生怕唯音不要她了,更加變本加厲地粘著唯音,不論白天黑夜一定要待在看得見唯音的地方,只差沒弄根繩子把自己和阿娘拴在一起。
  
  蕭笑生鬱悶得仰天長嘯,說弄巧成拙了,並迫於唯音的壓力,向兮兮坦白他是騙人的。雖然她漸漸長大了,心裡卻總是惙惙不安,害怕哪一天真有個黑山老妖來對她說:「我才是你娘。」
  
  原來她真是阿娘親生的啊,真好。這下壞阿爹騙不了她了。
  
  「咕嚕嚕。」現實殘酷地證明,即使再怎麼清麗脫俗的人,也得沾染人間煙火……
  
  「仙女姐姐,你肚子在響。」一個紮著羊角小辮的小娃兒在兮兮身邊蹲著看了她好久,聽到她肚子發出響聲,便咬著手指提醒兮兮。
  
  「嗯,我叫蕭兮兮,不是仙女。嗯,我肚子餓了。」兮兮看著豆丁小娃兒,臉上不覺露出愁苦之色。她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什麼都沒吃,現在肚子好餓好餓。
  
  「娘親,仙女姐姐說她餓了。」小娃兒回頭衝著她既想靠近又有些惶惶的娘親和村人們說道。大人們真奇怪,既然是仙女,有什麼好怕的,她都不怕!
  
  兮兮回身看著村人,眼裡透露希冀之色。
  
  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猶豫不決。倒是小娃兒等得不耐煩了,直接拉著兮兮的手往前面走去,邊走邊說:「仙女姐姐,豆豆家裡有饅頭,娘親蒸的饅頭很好吃。」
  
  豆豆她娘傻眼地看著豆豆把人往家裡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衝過去將豆豆扯到懷裡,一邊往後縮了縮一邊說道:「大仙……姑娘,豆豆是個小孩子,她什麼也不懂,您……您……」卻是無法說出下面的話,支唔幾句便抱著豆豆飛快地沖了自己家裡,「呯」地一聲將門關了起來。
  
  有人帶頭,其他人自然有了行動的指標,一會兒功夫,原本聚集在村頭的人們全都一溜兒煙跑回了各自的家。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青草地上,點點露珠閃耀著晶瑩的光芒,兮兮站在空無一人的村口,怔怔地看著家家戶戶緊閉的門窗。
  
  二丫憤怒地磨了磨前爪,這群愚蠢的人類。大毛也扇動巨翅,它要把他們啄出滿頭包!
  
  「大毛二丫,不要生氣啦。我們走吧。」兮兮蹲下身子,摸了摸二丫的頭,輕聲說道。阿娘說過,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喜歡自己,勉強不來的。就像她和阿岸一樣,再如何努力,他終是討厭了自己。
  
  二丫低吼一聲,心疼地蹭了蹭兮兮的頸窩。大毛也跳過來用翅膀輕輕蓋住兮兮瘦弱的背。
  
  起身,一人一鳥一豹打算踏入新的路途。突然一聲呼喊傳來:「仙女姐姐,等等。」
  
  小小的身影從窗前冒出頭來,伸手招她過去,遞給她一個鼓鼓的還冒著熱氣的紙包,兮兮打開一看,竟然是好幾個大白饅頭。
  
  「仙女姐姐,這個給你。」圓圓的小臉上漾著童真的笑顏。
  
  「謝謝你豆豆。」所有的失落被這一刻的笑靨填滿,她緩緩俯身,在豆豆嫩嫩的小臉上落下一吻。
  
  豆豆被抱走,窗戶復又關上。兮兮的心裡卻不再難受。世上縱有不喜歡她的人,但也有疼惜她的人哪。
  
  行了十幾里路,一直在空中低飛的大毛突然俯衝下來,「呱呱呱呱」在兮兮耳邊不停叫著,彷彿急著告訴她某種信息。
  
  兮兮覺得奇怪,以前懂得二丫和大毛的意思,是源於長久相處而生成的默契,更多時候就靠大毛和二丫來配合她。但自從離開殷洲,她卻好像能真正聽懂大毛和二丫的語言,譬如剛剛大毛的叫聲,到了她的耳朵裡,就變成了:「主人主人,山洪要來了,我們得避開。」
  
  「大毛,你是說,山洪嗎?」兮兮從來沒有見過山洪,但她卻在書上看到過,洪災所到之處,房屋倒塌,田地被淹,道路被毀,甚至還會把人沖走。
  
  「呱,呱呱呱呱呱。」大毛叫得更急促了。
  
  在兮兮的耳中,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信息:「是的,剛剛飛來的鳥兒告訴我,西邊過來了一大片烏雲,導致前方一直在下雨,河水氾濫成災形成洪澇,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到這裡了。」
  
  二丫也「啊唔」了一聲。兮兮聽懂了,它們讓她趕快到山裡的高處去避難。
  
  兮兮點點頭,俯下身對二丫說道:「二丫,我們先回村裡。」
  
  「啊唔?」「唔呱呱?」
  
  「我們得去通知大家呀,不然一會兒洪澇來了,就來不及了。」兮兮輕輕揪了揪二丫頭頂的毛,示意它快點回村裡。二丫只好轉身往村裡狂奔而去。
  
  村人們一看兮兮騎著那頭猛獸又回來了,嚇得急忙又躲回屋內。兮兮跳下二丫的背,挨家挨戶拍門急道:「大家快出來去山上避難啊,洪澇要來了。」
  
  豆豆扯了扯娘親的衣衫說道:「娘親,仙女姐姐叫我們去山上。」
  
  豆豆娘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輕喝道:「外面太陽那麼大,一片雲彩都沒有,別說洪澇了,連滴雨都沒下。小小年紀別聽風就是雨,也不知道她是人是妖,給了她饅頭讓她走了就算了,現在又回來妖言惑眾……」
  
  豆豆咬著手指,撅著小嘴看著緊閉的門窗。她覺得仙女姐姐很好呀,不像會騙人的。可是娘說仙女姐姐是妖怪,要是她不聽話,就會被妖怪吃掉。
  
  拍了半天,手掌都拍疼了,家家戶戶的門窗仍是關得緊緊的,一絲動靜也無。
  
  兮兮不肯放棄,一家接著一家拍門喊著,叫著。
  
  終於有一家把門開了一條小縫,頭先那面容滄桑的中年漢子探出半個腦袋畏畏縮縮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洪水要來了?」說不定她真是仙女哩,妖怪哪有這股清靈之氣。
  
  「鳥兒說的,西邊過來了一大片烏雲,一直不停地下雨,河水一直漲一直漲,水越漲越高,漫起來了,正在往這這湧。大家快點,快點去山上避難呀。」兮兮見終於有人肯她聽了,急急地說道。常年沒有表情的臉,努力地想要表達她的急切。
  
  「這太陽這麼大……」中年漢子半信半疑道,不過卻漸漸對兮兮放下戒心,不管她是人是妖,目前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惡意。
  
  「真的真的,大毛不會說謊的。老爺爺,您快點去山裡吧,要去高一些的地方。」兮兮一邊衝他說著,一邊又急著去拍其他人的門,繼續發動大家快些出來避難。
  
  那中年漢子再度被「老爺爺」這三個字無情地刺激到了,鬱悶了半天,看著兮兮心急火燎的樣子,終於下定決心走出來大聲喊道:「鄉親們,大家都出來吧,先聽聽她怎麼說。」
  
  很多人都陸陸續續從家裡走了出來,不過還是與兮兮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算她無害,她身邊那兩隻,怎麼看也不像好惹的。
  
  兮兮見大家都出來了,就把剛才大毛告訴她的情況又說了一遍。也許是她已經嘶啞的聲音觸動了大家,也許是她焦急的目光感染了大家,人們終於有些相信她的話,轉身回家呯呯嗙嗙收拾好東西,個個拎著大包小包,牽著親人牛羊,在烈日驕陽下,跟著兮兮進了山。
  
  果然,進山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看到污黃的洪水像一條盛怒中的土龍肅殺而來,瞬間衝斷了樹木,淹沒了田地,向著他們的村莊而去。村人們看著被洪水吞噬的房屋,既心疼又慶幸地想著,如果沒有相信她的話,都在屋裡待著,這會兒,怕是已經沒命了吧?而現在,房子雖然被淹了,至少親人和貴重的財物還在……
  
  「姑娘,謝謝你救了我們全村人的命。我們之前那樣對你,真是對不住啦。」一個顫巍巍的老人上前來拉住了兮兮的手,臉上滿是歉意。
  
  「奶奶沒關係沒關係。」兮兮連連搖頭,表示她不介意。
  
  「謝謝仙女姐姐。」豆豆撲過來抱了她個滿懷,兮兮摸摸她的頭,看著村人們一個一個上前來向她道謝和道歉,她有些不知所措,別人道謝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別人道歉她急急忙忙地搖頭,其結果就是臉差點撓破,頭差點搖昏……
  
  這次洪災讓村民們倘開胸懷接受了兮兮,不僅不再視她為怪物,反而視她為福星,爭著搶著要她到家裡做客。
  
  洪災給村裡造成了巨大的破壞,房屋和道路都需要修葺,田地也需要重整,兮兮雖然不會建房子,也帶著大毛二丫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幫忙遞遞東西呀送送飯呀,大毛還可以進行空中傳遞,給房頂上的人運送材料,很是辛勞了一番。二丫則成了村裡孩子們的新寵,每天被一群小娃兒爭來搶去,每個小傢伙都想騎到它背上威風一番,所以也不比大毛輕鬆多少。
  
  真心接受兮兮以後,村民們都喜歡上了這個單純善良又美麗無雙的姑娘。即使她與大多數人的面容相異,卻有著一顆比任何人都純真的心。兮兮也很喜歡純樸的鄉親們,與他們在一起忙碌,她覺得自己的病好像變輕了一些些,心裡不再總是空落落的,也不再時常抽痛。
  
  只是偶爾心神會在不經意轉到那一天,想起阿岸冰冷的眉眼,絕情的話語,轉過去不願再面對她的身影,兮兮就覺得自己的病好像還沒有完全痊癒,心裡像被蟲子咬出了一個一個小小的傷口,淺淺的,細細的,卻很密集。
  
  房子修好以後,很多日常用品需要重置,鄉親們便經常要去城裡買東西。豆豆娘看著兮兮總是那一襲湖綠春衫,都穿了幾天了也沒個替換的,便想叫上她明天一起去城裡扯些布料做幾件衣裳。到了第二天清晨,臨行前和幾個村婦沖兮兮上看下看,又怕她這般樣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找來個大黑斗笠叫她帶上,把頭髮和臉都遮住了,這才動身。當然大毛和二丫也為免招搖不予同行,兮兮不置可否,大毛和二丫倒是滿肚子不滿,一個拚命掃落葉,一個趴在牆角憂鬱著。
  
  而令兮兮沒有想到的是,此次進城,竟是她命運的又一個轉折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3:09

48、追捕  

  「你看看,這塊料子怎麼樣?花色比較素雅,穿在你身上保準好看。」豆豆娘挑了塊粉色布料在兮兮身上比了比,笑瞇瞇地說道。那店家聽了馬上過來附和:「夫人真是好眼光,這位姑娘身形窈窕修長,膚色白淨,穿上粉色最襯不過啦!」
  
  「我倒覺得這塊好,兮兮白白淨淨的,穿那麼素不好看啦,要我說得穿亮一點的顏色,襯得人精精神神的才是,這塊大紅色正好。」劉嬸兒中意鮮艷的顏色。店家又隨聲附和。
  
  「我覺得這塊青色的比較好,嫩嫩的顏色,多符合春天這個季節啊。咱們兮兮穿上一定好看。」張家嫂子拿起另一塊也加入討論。
  
  「還是粉色好。」
  
  「紅色好,精神。」
  
  「青色好,水嫩。」
  
  店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決定三緘其口。女人爭論的時候,還是不要隨便插嘴的好,這可是無數血淋淋的教訓得來的經驗之談啊。
  
  兮兮慢慢退了出來,百無聊賴地撐著雙頰坐在店家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她頭上的大斗笠時不時地被進進出出的客人碰到,因為豆豆娘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把斗笠拿下來,她只好用雙手抓住斗笠兩邊的帶子,時間長了又累得慌,於是屈起雙膝,將手肘擱在膝蓋上,雙手正好可以撐著下巴,這樣的姿勢總算舒服多了。
  
  扭頭看看,三人還在為她到底穿哪種顏色比較合適這個話題而爭論。
  
  她自己對穿什麼衣服從來沒上過心,以前在谷裡的時候是阿娘張羅,出谷碰到斐墨,他給買了好多衣服,她便一件一件輪著穿,後來是阿岸……
  
  身上這件湖綠春衫,也是阿岸買的,那天……就這樣走了,與他的聯繫,也僅剩下這身衣裳。
  
  縱然捨不得換下,也不能總穿這一件。豆豆娘說一件衣服穿的時間長了就會壞。
  
  來來往往的行人,或悠閒或匆忙,她彷彿看到以前的自己也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間,像只小猴子一樣掛在阿岸寬廣的臂彎。
  
  ……她的病好像還沒好,等村子恢復如常了,就回家讓阿爹幫她治。
  
  「快點快點,再不快點這家的紅綢布也沒有了。這新娘子都快進門了才發現紅綢布不夠,你說你們這平時是怎麼當家的。」一個肥胖的身影急匆匆地衝了過來,雖然身形巨大,行動卻甚是矯健,幾步就跨到兮兮身邊,兮兮連忙起身想給她讓路,無奈此人甚為急躁,看都不看旁邊還有人,一股腦兒地往門裡撞,把兮兮撞得晃了三晃,連忙扶住門柱,才堪堪有驚無險,沒有摔倒。只是,斗笠掉了……
  
  趕緊撈起來,迅速戴上。偷偷看了眼,好像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
  
  那胖女人後面跟著個小姑娘,也急得滿頭大汗追了過來,見自家胖嬸兒撞了別人還不自覺,急忙上前來代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胖嬸兒這人就是急躁了點兒,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卻正好驚鴻一瞥到兮兮來不及遮上的面容,然後便完全沉醉在那一雙紫色流光中。
  
  「好美哦……」小姑娘毫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兮兮無措地扯了扯斗笠上的帶子,企圖把自己遮得更嚴實。怎麼辦,她好像被別人看到了誒……
  
  撞人而不自知的胖嬸兒還在吆喝著:「店家,快快快,快給我準備十二匹大紅綢布,我們周府辦喜事兒要用的,急死了,滿城都賣光了,還好你這裡還有,快點兒!」
  
  終於她發現了不對勁,怎麼自家丫頭半天沒跟上來?後知後覺地回頭一看,氣極怒道:「小環你這死丫頭還待在那兒幹嗎?還不死過來!」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門口發呆,她是看到鬼了哦?!
  
  「胖嬸胖嬸,這位姑娘長得好像仙……」話還沒說完就被胖嬸奔過來往裡面拉,嘴裡連珠炮似的教訓個不停:「你是撞到鬼了還是早上沒吃飯啊?做個事這麼拖拖拉拉,快點……」小環邊被往裡扯邊試圖向胖嬸說明:「不是啦,我剛剛看到一個好美的姑娘,她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頭髮居然像雪一樣白……啊勒,人勒?」
  
  回頭一看,哪裡還有兮兮的影子?!
  
  兮兮從牆角偷偷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看到小環被拉進去了才鬆了口氣,剛剛真的好險,還好她躲得快。不過,她這幅樣子,跟阿娘一模一樣,卻跟這平常人相差甚遠。好奇怪哦,她怎麼會到十七歲才長得像阿娘……一定是身體出了問題,等回谷了一定要讓阿爹好好瞧一瞧,治一治。
  
  扶了扶剛剛因跑得急而有些歪掉的斗笠,兮兮打算等豆豆娘她們出來了再叫她們過來。用手指摳著牆壁,她望著自己潔白纖細的手指頭髮著呆,突然感覺後背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她吃痛地回頭,看到一個面目陰沉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後,臉上一副撿到寶的表情。
  
  黑衣人看到她回頭,明顯吃了一驚。他點了她的穴道,她怎麼可能還能動!難道他沒點中?這,這不可能!
  
  「大叔,你……」兮兮正想問這人為什麼要打她,就見他伸手向她抓過來,手指還迅速彈了一個什麼東西到她身上。
  
  這下她終於知道眼前的人想要傷害她了,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嘶啦」一聲,袖子被撕下來一大塊。那明顯異於常人的潔白膚色讓黑衣人一愣,兮兮馬上抓住機會推開他,往右側跑去。黑衣人又是一愣,他明明彈了「一瞬倒」到她身上,怎會一點效果都沒有?
  
  黑衣人這一愣給了兮兮時間,她兩手抓著斗笠狂奔出牆角,跑到了人擠人的大街上。
  
  黑衣人瞬間明白過來,毒藥可能對這丫頭沒用,身形一閃,人已躍至兩側商舖的屋簷上,往兮兮的方向追去,準備在前方攔截她。
  
  「兮兮啊,這裡這裡。」豆豆娘招呼道。
  
  「這孩子怎麼了,跑得這麼急?」劉嬸兒奇怪道。
  
  「哎呀,她沒看見咱們,跑過去了。」張家嫂子著急地直跺腳。
  
  然而兮兮仍是沒頭沒腦地在人群中穿梭著,邊跑邊往後看看那人追來了沒,手指還不忘緊緊抓著斗笠。斗笠太大,遮住了她上方的視線,並隨著奔跑時不時地歪下來蓋住她的臉,讓她幾乎看不見路,於是又手忙腳亂地往上推,一心二用的結果就是,自投羅網……
  
  「看你還往哪兒跑?」黑衣人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揪住了兮兮的手腕。
  
  「你這個壞蛋,我又沒有做壞事,你抓我幹什麼?」兮兮叫道,一向呆呆的小臉上,居然有了不太熟練的憤怒神情。
  
  「少裝蒜,現在江湖上各門各派找你們雪顏族找得都快發瘋了,本來還以為你們族人早就死光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居然讓老子碰著一個。這運氣來了,真是拿盾擋都擋不住啊。這下,我在江湖上的地位,哼哼……小東西,你最好放老實點,大爺還要靠你大撈一筆呢!」黑衣人的喉嚨好像壞掉了一樣,發出的聲音既刺耳又難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啦。」兮兮掙不開,手腕又被他捏得生疼,忍無可忍之下,掀起斗笠就衝他的手上用力咬了下去。
  
  「啊……你這死丫頭,嘶……」那人疼得哇哇亂叫,一把甩開手,兮兮頓時被甩得飛向一邊。
  
  路上的行人紛紛躲得遠遠的,這兩個人,一個凶神惡煞看起來就不像好人,一個滿頭白頭看起來就不像人,還是少管閒事,以免引火上身。
  
  兮兮被甩開來,斗笠帶子也斜掛在耳朵上要掉不掉。她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會被摔成幾瓣,卻沒想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散發著清晨的霧蘭香氣的懷抱裡。
  
  「姑娘,你沒事吧?」感受到撞過來的一團柔軟,來人由此正確判斷出她的性別。由於受到撞擊,斗笠無情離她而去,落下的一瞬間,那如初雪一般的潔白柔絲,琉璃一般的紫色雙眸,讓觀盡千花的他,也不禁霎時恍惚。
  
  兮兮一手忙著去撈那急著脫離她的斗笠,另一手又揪著來人的衣衫來維持自己的平衡,最終斗笠無情離她而去,她懊惱地向來人道著歉,卻赫然發現撞見了故人。
  
  「對不起,對不起……墨哥哥?」
  
  「你叫我……墨哥哥?」斐墨從恍惚中回神,發現眼前的小雪人兒雖然陌生,但那柔嫩清脆的呼喚,卻是異常熟悉,極似他找尋許久的人。
  
  「墨哥哥,我是兮兮呀。」兮兮的下一句話,解除了他的疑慮,證實了他不敢確信的猜想。
  
  「嘻嘻……」斐墨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表面上卻仍是鎮定微笑,只有那雙死死箍在兮兮腰間的雙手,洩露了他激動的情緒。
  
  縱然外表完全不同,但那獨有的招牌呆滯表情,純然清澈的眼神,還有那脆生生的聲音,無一不證實了她就是嘻嘻丫頭!!
  
  終於……找到她了。
  
  「你是什麼人?敢擋大爺的好事,活膩味了吧?!」黑衣人一邊甩著手一邊惡狠狠地說道。
  
  「墨哥哥,他是壞人,他要抓我,還打我!」有人撐腰了,趁機告狀。縱然大毛二丫不在身邊,墨哥哥也能幫她把壞人打扁!
  
  斐墨瞇了瞇眼睛,沖那人淺淺笑了一笑,那人突然覺得一陣心涼,渾身上下不對勁兒起來。這……這是什麼感覺,怎麼這麼恐怖?!
  
  還來不及出聲,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墨哥哥,他死了嗎?」兮兮不自覺地抓緊了斐墨的衣服,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有,只是小小教訓了他一下,不准他以後對小嘻嘻使壞罷了。」斐墨拉住兮兮的雙臂,仔細地檢查著她是否被傷到。兮兮乖乖地任他將她轉來轉去。
  
  「墨哥哥小心。」突然,兮兮眼尖地看到上方一閃而逝的銀光,下意識地想要推開斐墨,出聲警示。
  
  壞人竟然不止一個!
  
  斐墨是何許人也?!兮兮話音剛落,人已被斐墨帶上了屋頂,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暗器竟被反彈了回去。她揪著斐墨的衣服,呆呆望著下面仰頭望著他們指指點點的人群,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叫道:「啊,我丟人了。」
  
  ……其實她是想說,她把豆豆娘她們幾個弄丟了。
  
  這話在斐墨的耳朵裡,便是另一種意思,他輕柔安慰道:「怎麼會?嘻嘻這樣很美……」小丫頭失蹤了一段日子,也有愛美怕醜之心了。悄無聲息地給隱在暗處玄風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去解決餘下幾人。而他,則摟著失而復得的寶貝丫頭,好好敘舊去也。
  
  城裡最大的酒樓「金玉樓」二樓靠窗的座位,一個頭髮灰白的男人淺酌一杯酒,對著斐墨和兮兮消失的方向,瞇了瞇眼睛,無聲地對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這世上,竟還有人能與他如此相像……同樣的雪發冰肌,同樣的紫眸……
  
  斯蘭,這個深深鐫刻在心上的名字,二十年了,無時無刻不想,而每每想起,心上便刀割一樣的疼……
  
  斯蘭,他還沒有實現一直以來的願望……
  
  那小傢伙,與斯蘭一模一樣啊……
  
  她身邊那個人,溪雲閣的斐墨……果然有些本事。
  
  銀光一閃,只見座位上已沒有了人,只餘一錠銀兩,靜靜地躺在桌上。
  
  不過片刻功夫,玄風去而復返,沖斐墨點了點頭,表示那人已解決。斐墨微微頷首,示意晚點再談。
  
  兮兮熱情地沖玄風打著招呼:「小瘋子哥哥。」
  
  玄風額際再度閃現熟悉的抽搐,跟這丫頭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染上閣主的壞習慣,偏偏總是改不過來。
  
  「嘻嘻,肚子餓了吧?墨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斐墨接過玄風遞來的簷帽和面紗,溫柔地幫兮兮藏好白髮與面容,看著她明顯太過清瘦的身體,眼中閃過幾不可見的不悅。獨孤岸到底幹了什麼?讓兮兮變成如此模樣,雖然美麗,卻讓人心疼不已。但縱然有著許多疑問,他卻並不急著問及,沒關係的,來日方長。
  
  「墨哥哥,我要先去找豆豆娘和劉嬸兒她們,她們找不到我,肯定會很擔心的。」兮兮扯了扯斐墨的衣服,想起被她弄丟的人。
  
  「好,墨哥哥陪你去找。」斐墨牽起兮兮的手往前走去,她有絲詫異地看了看他,這感覺好怪,阿爹從來不牽她手的,只會敲她的頭,捏她的臉……
  
  豆豆娘她們一見到斐墨就移不開眼神,終其她們一生,也未曾見過如此豐神俊朗的人物……
  
  斐墨倒是從小就習慣了如許目光,泰然自若地說了一番感謝的話,然後便盛情邀請三位村婦一同前往金玉樓,他要設宴好好感謝她們對兮兮的照顧之情。
  
  到了金玉樓門口,他淺笑著說道:「三位大姐,嘻嘻,你們先隨玄風上去坐著歇會兒,我隨後就來。」玄風會意地帶著她們先上樓了。
  
  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轉角走過來的人影,他刻意地往街心移動些許,好讓來人能夠看得到他。
  
  「斐兄……可有兮兮下落?」獨孤岸快步走過來,連招呼都省略了,直接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冷峻的臉上明顯有些憔悴。
  
  「啊,原來是獨孤兄,別來無恙啊。」斐墨勾起唇角笑道,開始往與金玉樓相反的方向走去。
  
  獨孤岸上前跟著說道:「斐兄若有兮兮下落,還請不吝告知。」暗啞的聲音裡,有著不易察覺的渴求。
  
  「斐某正想問獨孤兄呢,看來,你也一樣還未找到她。」斐墨雲淡風輕地否認,微微垂下雙眸,遮住眼底的思緒。他說的一樣,可不是指他自己哦,而是指其他還未找到兮兮的人……
  
  「……如此,在下先告辭了。」獨孤岸面色黯了黯,抬腿往前走去。這裡沒有,便只有盡快往下一個地方去尋了。
  
  走了兩步,又回頭,輕聲說道:「斐兄,若得到兮兮的消息,還請告訴在下一聲。」見斐墨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動了動嘴唇,最終卻只是說出一句:「多謝。」
  
  獨孤岸的身影才消失在街頭,兮兮便正好從二樓窗口冒出被包得嚴嚴實實彷彿一顆粽子般的腦袋,沖樓下的斐墨招了招手,喚道:「墨哥哥,快上來呀。」
  
  斐墨笑著點了點頭,移步上樓,於獨孤岸消失的方向,再也不曾看過一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3:32

49、家人  

  回到村裡與鄉親們依依告別之後,兮兮叫上鬱悶了一天的大毛和二丫,與斐墨一起離開了村子。
  
  「兮兮,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讓玄風準備了一輛馬車,以方便兮兮出行,斐墨此時與她共坐車內,玄風負責在外趕車。
  
  「我想回家,讓阿爹給我治病。」兮兮扯了扯馬車上的流蘇,坐在車裡,她終於可以不用遮住臉了。
  
  「兮兮生了什麼病?」斐墨輕輕替她攏了攏飄散的白絲,溫柔地問道。莫非這外表的變化,是由生病引起的?
  
  「不知道。我總是,覺得痛痛的,這裡。」兮兮有些茫然地指了指心口,接著說道:「一想到阿岸,就會痛。」心口一陣緊縮,那種密密麻麻彷彿針刺一般的感覺,又猛然襲來。
  
  「那就不要再想他了,想著墨哥哥,可好?」斐墨將她攏入懷中,專注地看著她的紫眸,眼底流光轉動,溫柔盡洩。
  
  「可我總是忍不住想。墨哥哥,阿岸他……不要我再跟著他了。」兮兮揪緊斐墨的衣裳,在他懷中一動不動,她怕一動,全身又記憶起那徹骨的痛。
  
  「沒關係,你還有墨哥哥在身邊。」獨孤岸終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至寶吧?可惜,失去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找得回來的……
  
  「墨哥哥陪你回家,找你爹把你治好,就不會痛了。」斐墨輕柔地撫著她的髮絲,眼裡的利光卻顯示了他的心疼與不悅。
  
  「其實兮兮變成現在的樣子,也很好。」斐墨突然說道。至少站在那獨孤岸面前,他也認不出來。甚好。
  
  兮兮從他懷中翹起腦袋,扯了一縷髮絲到前面盯著看了又看,說道:「我現在的樣子,跟娘親一模一樣。」
  
  「哦,兮兮的娘親一定很美。」斐墨趁機轉移話題,省得小丫頭一直心情低落。
  
  「嗯,阿爹說娘親是天下第一大美人,沒有人比她好看。我也覺得是這樣。」談起親愛的阿娘大人,兮兮瞬間又開心了起來,口氣變得很愉悅,臉上也隱隱有了光彩。
  
  「那兮兮就是天下第二大美人了。」
  
  「咦?真的誒,我跟阿娘長得一樣哦……阿娘第一我第二,嘻嘻。」兮兮聽了斐墨的話,馬上從他懷裡爬了起來,興沖沖地咧了咧嘴,雖還有些僵硬,卻也能看出那是一個笑容。
  
  斐墨優雅地點了點頭,笑得春光四射陽光燦爛。
  
  「墨哥哥,你對我真好。我以前還以為你跟我阿爹一樣又懶又壞心呢!」兮兮想起以前對斐墨的印象,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為什麼?」斐墨鬱悶了,春意迅速從臉上退去,秋風開始吹呀吹。
  
  「因為你和阿爹一樣,都喜歡笑笑的,阿娘說這叫陰險……阿爹就經常一邊笑一邊使壞,他總是欺負我,搶我的餅吃,還捏我的臉說我是豬。」為什麼她有個這麼壞的爹呢?阿娘眼光真不好。
  
  不遠處的簫笑生連打好幾個噴嚏,引來唯音的擔心,蕭笑生急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你相公我可是天下聞名的怪醫,傷風咳嗽這種小毛病不敢來找我啦。」說罷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道:「肯定是哪個傢伙在背後說我壞話……」
  
  「……令尊……很有童真……」斐墨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形容蕭笑生。
  
  「不過墨哥哥你跟阿爹不一樣啦,你對我好好,買東西給我吃,還說我是天下第二大美人。你跟我一起回去,讓阿爹羞羞臉,好不好?」兮兮覺得應該給她爹樹立一個榜樣。
  
  斐墨笑得格外妖嬈,額間的祥雲似乎也在游動一般,應聲道:「好,墨哥哥跟你一起回去。」順便見識見識聞名天下的怪醫是如何個怪法兒……聽兮兮所述,應該不會令他失望……
  
  「閣主,前面有埋伏,請閣主和嘻嘻姑娘稍事休息片刻,屬下去去就來。」馬車外傳來玄風的低語。
  
  「去吧。」斐墨應允道。
  
  兮兮本來想探出腦袋,被斐墨又給揪了回去,於是只好沖外面說道:「小瘋子哥哥小心哦。」又惹來斐墨的輕笑。
  
  「兮兮可知為何會有人對你不利?」斐墨想起市集上的黑衣人,心下有些凜然。若當時不是他正好經過,兮兮又認出他來,恐怕她已落入賊人之手。
  
  「不知道。他好像認錯人了,說我是雪顏族呢,我不知道什麼是雪顏族……他是不是想把我抓去賣掉啊?」以前阿爹經常說她這麼笨這麼呆,肯定還沒有找到相公就會被壞人抓去賣掉,雖然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壞人要把她賣到哪裡去幹什麼。
  
  雪顏族。斐墨不動聲色地斂了斂劍眉,兮兮現在的容貌,的確很像傳說中神秘的雪顏一族,但是雪顏族銷聲匿跡已有數十年……唔,江湖人對雪顏一族的探尋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如果兮兮真的與雪顏族有關係的話,日後,怕是得精心保護了。
  
  「墨哥哥,壞人要把我賣到哪裡去呀?我什麼也不會做誒。」兮兮還在替那些不識貨的潛在買家著急,她覺得那些人好不划算……
  
  「小嘻嘻這麼可愛,怎麼會有人捨得賣掉你?墨哥哥不會讓人把你抓去的。」斐墨拍拍她的頭,笑瞇瞇地安慰她道。
  
  「謝謝墨哥哥,等我回去了,我讓阿娘做栗子糕給你吃,很好吃的哦!」她大方地與他分享她的最愛,前提條件是,如果她阿爹沒有搶光光的話。
  
  「啊唔。」「呱呱。」馬車外傳來大毛和二丫的叫聲。兮兮想也不想地將頭伸出車窗外叫道:「大毛二丫,怎麼了?」這叫聲不太尋常,引起她的擔心。
  
  「大毛,二丫,你們去哪裡呀?」只見大毛和二丫撒腿往前方狂奔而去。它們發現了什麼嗎?
  
  這時,「倏倏」兩聲,幾支袖箭從暗處射來,兮兮看著它們直直往馬車的方向射來,急忙對著裡面的斐墨叫道:「墨哥哥,小心。」
  
  話音還未落下,她人已被斐墨攔腰抱著從馬車裡破頂而出,直接躍向道路近旁的一棵大樹樹頂。
  
  袖箭紛紛射進空無一人的馬車裡。
  
  「斐墨在此,若無心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還請各位出來一敘。」斐墨抱著兮兮立在樹頂,氣定神閒地對著袖箭射來的方向朗聲說道。
  
  四處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出來。兮兮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壞人在哪裡,被斐墨拍了拍額頭,又縮回他懷中。
  
  咬了咬手指頭,她想念起壞阿爹。雖然她很少被阿爹抱,可是,斐墨的懷抱,跟她記憶中阿爹的胸懷一樣,寬廣而安全。
  
  離開阿岸以來,她遇到很多事,世間的雲詭波譎經常讓她無所適從,她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排斥現在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抓走她。還好有大毛和二丫陪在她身邊,還好,她又遇見了墨哥哥。
  
  「墨哥哥,我想阿爹一定會喜歡你的。」兮兮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這是墨哥哥的榮幸。」斐墨一怔,隨即盈然淡笑。
  
  「稟告閣主,偷襲者均被人迷昏在樹叢中,而且……」玄風拎著一個已然昏迷的黑衣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斐墨攬著兮兮一躍而下,問道:「而且什麼?」
  
  玄風將黑衣人扔到地上,讓他正面朝上給斐墨看,那黑衣人的臉上生出了一圈墨汁一樣顏色的圖案,不難辨認出那是幾個字:「我是烏龜王八蛋。」從額頭到臉,正好一圈七個字。奇怪的是這些字不是人塗寫上去的,反而好像這人生來的胎記一般。不過想當然爾,沒有人會生出這樣的胎記。
  
  兮兮搔搔臉,這個行事風格,為什麼這麼像她剛剛不小心想念了一下的那個人……
  
  「幾個人都是這樣?」斐墨問道。是哪位好玩兒的高人幹的嗎?
  
  「均是如此。」玄風點頭道。
  
  突然那黑衣人抖動了幾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玄風正準備用手刀劈昏他,被斐墨抬手阻止,因為這人雙眼還是閉著的,彷彿睡著了說夢話一般喃喃開口道:「我是烏龜王八蛋,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玄風整張臉都抽了……目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襲擊我們?」斐墨居然真的開口問了。玄風瞠目結舌,不僅因為他家閣主問話了,更因為這人還一板一眼地回答了。
  
  「我們是飛熊幫的人,今日幫主在城中市集看到一個白髮紫眸的姑娘,懷疑她是雪顏族的後裔,令我們將她生擒,其他人格殺勿論。有了雪顏女,我們飛熊就能發揚光大,無敵天下。」那人彷彿背書一般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你們為什麼會知道雪顏族的消息?此外,除了你們還有哪些人在尋找雪顏族?」斐墨繼續問道。兮兮則在一旁咬著手指甲望著那人臉上的黑字發呆。
  
  「凌雲盟召開武林大會前夕,各名門正派的高手一夜之間全部中了一種極為刁鑽的毒,據傳世間無藥可解。盟主派人前去忘憂樓買消息,忘憂樓主透露,世間僅有一種東西能解天下至毒,便是天下至寶----雪顏之血。武林盟主隨即召告天下,若有人能找到雪顏一族,便是整個中原武林的救星,事成之後將會被整個武林奉若上賓。我們飛熊幫自成立以來一直在江湖上默默無聞,幫主想借此機會大振幫威,揚名立萬。」
  
  「所以……整個江湖現在都在找雪顏族。」斐墨肯定地得出結論。玄風皺了皺眉,這樣重要的消息,為何不見玄雲傳信過來?難道,他出事了?
  
  「閣主,玄雲他……」玄風欲言又止。
  
  「小瘋子,相信小雲子的能力。」斐墨淡淡瞟了玄風一眼,玄風安下心來稱是。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那人顯然意猶未盡。
  
  斐墨挑了挑眉道:「目前城中除了你們,還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幫主不讓我們將消息透露出去,不然會有很多人來跟我們搶。應該只有我們飛熊幫知道。」黑衣人聽話地回答道。
  
  「行了,我問完了。你可以繼續昏你的了。」斐墨淺淺笑道。
  
  那人聽話地撲通倒地,好似從未起來過一樣。
  
  「啊。」兮兮好像終於想通了某件事似的小小聲地驚叫。
  
  「怎麼了?」斐墨問道。
  
  「阿爹來了。」兮兮東張西望道。難怪大毛二丫叫得那麼興奮,嚷嚷著「主人,主人」,她還以為它們在喚她哩。
  
  斐墨一怔,看了看地上那人的黑字臉,想起兮兮曾經用的神奇藥粉……確實很像怪醫的手筆。
  
  四下裡湧動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想來怪醫準備現身了,才刻意不再隱藏自己的內息。
  
  「阿爹?」兮兮伸長脖子四處叫著,仰頭望望樹梢,既而又翻翻草叢,甚至想挖個洞看看她阿爹是否藏在土裡……
  
  「都長這麼大了還沒長點兒腦子,嘖,真是個小呆瓜。」翩翩美男攬著一襲紫衣的少婦瞬間閃現在兮兮面前,正是蕭笑生和唯音。
  
  「阿娘?」兮兮瞪圓雙眼,呆呆看著眼前黑髮黑眸的唯音,心裡琢磨著,那熟悉的香味熟悉的神情,應該是阿娘沒錯啊,可是阿娘怎麼會換樣子了?啊,難道她和阿娘互相換了個模樣麼……
  
  「兮兒。」雖是短短二字,卻道盡唯音對女兒的想念。
  
  「阿娘,你變樣子了。」確定是心愛的阿娘,兮兮乳燕歸巢一般撲向唯音的懷抱。
  
  「方便。」唯音一徑秉持著簡潔的講話風格,伸出雙臂接住女兒撲來的身體,四下打量檢查了一番,縱然仍是一張冰顏,眼底卻盛滿母愛的光芒。
  
  「阿娘,我好想你哦。」兮兮在唯音身上蹭了又蹭,努力忽視身側射過來的凶狠目光。哼,她和阿娘這麼長時間沒見誒,阿爹好小氣!
  
  「嗯,瘦了。」唯音看著兮兮清減的小臉,細得跟竹節似的手腕,瘦得跟雞爪子似的雙手,心裡滿是疼惜。
  
  蕭笑生看著這倆母女只顧著相見歡,沒人理他,當下又吃味起來。(呃,其實還是有人理他的,比如斐墨和玄風,可惜他老人家的法眼只集中在老婆孩子身上……)
  
  「喂,呆丫頭,你對千里尋女的偉大爹親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本來熟練地伸出手想去捏兮兮的臉,但看著女兒那張變得跟親親娘子一模一樣的雪顏,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完了,對著這樣的臉,他以後肯定狠不下心來捉弄她玩兒了……
  
  「小氣爹。」兮兮躲在唯音懷中,面無表情地沖蕭笑生把舌頭伸得老長。
  
  「你這個不孝女,就一點兒也不想阿爹?」呆丫頭真是太沒良心了,他不過就搶了她一些糕點,叫了她幾聲小豬、呆瓜,至於記仇記到現在麼……出來這麼久,居然都不抽空想想偉大的爹,真是太不孝了!
  
  「嗯,剛剛想了一下下。」兮兮畢竟還是好孩子,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下老人家脆弱的心靈,雖然這位「老人家」看起來青春無比。
  
  「居然只想一下,還是剛剛……」蕭笑生徹底鬱悶了,仰天怪叫道。
  
  斐墨看著這一家獨特的相處方式,漸漸有些瞭解兮兮平日那種旁若無人地恣意表達感情的方式,原來其來有自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3:52

50、慰藉  

  「阿爹,你給他撒了『生字粉』哦?」兮兮指著地上仰躺著的倒霉鬼問道。嗯嗯,做人果然不可以太壞,不然就會像他這樣,臉上的字一輩子都去不掉。
  
  「切,欺負你是你爹我一個人的權利,別的人休想!」蕭笑生就是不肯承認他不爽自家女兒被人欺負。
  
  「不理你了,臭阿爹。」兮兮再度面無表情地衝他吐了吐舌頭,繼續膩在唯音懷裡撒嬌:「阿娘阿娘,我好想你哦,我還想你做的栗子糕,小糖人,杏仁餅,嗯,還有球球。阿娘阿娘,球球長大了嗎?」球球是她從阿爹手裡搶來要養的一棵果樹,冬天開花春天結果夏天成熟,拳頭大小的果子紅紅的,果蒂處還有兩片肉肉的托兒,看起來就像兩隻小手,再過一兩個月就要熟了。阿娘說那果子很好吃誒。她都沒吃過,好想吃哦。
  
  「它很好,過兩個月就做果奶給你喝。」唯音對著愛女,話也較平時多了一些,對女兒關心的重點顯然極為瞭解。
  
  「阿娘最好了,謝謝阿娘。」兮兮口水洗臉功。
  
  蕭笑生一邊把女兒剝離娘子身上,一邊楚楚可憐地偎過去說:「音音娘子,沒有為夫的份兒嗎?」太哀怨了,他養了那果子幾年了,回回都只是吃生果,從來沒見它被弄成果奶……這絕對是差別待遇!他要抗議。
  
  「阿爹你又跟我搶……阿娘,不給阿爹喝!」兮兮積極拉攏娘親大人站在她這一邊。
  
  「都給兮兒。」唯音神情淡定地宣判,兮兮抱著偉大的娘親歡呼,蕭笑生蹲到一邊找蘑菇。娘子不愛他了……
  
  清清朗朗的輕笑在這一派「祥和」的氛圍中響起。
  
  唯音淡淡地將清冷的視線轉過來,眼底毫不掩飾對此人的審視。
  
  「晚輩斐墨見過蕭前輩,蕭夫人。」斐墨在唯音的注視下,優雅地抱拳行禮。蕭笑生從地上一彈而起,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姓斐?」
  
  「在下姓斐,單名一個墨字。」斐墨彬彬有禮地重複了一遍。
  
  「阿娘阿爹,這是墨哥哥,我出谷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他對我很好,買東西我吃,還幫我打跑壞蛋。」兮兮終於想起被她們一家冷落許久的斐墨,急忙拉著父母的雙手,向他們介紹她的好朋友。
  
  「溪雲閣的斐濟是你什麼人?」蕭笑生挑眉問道。
  
  「正是家父。」斐墨悠然一笑道。
  
  「難怪我覺得你這麼眼熟。」跟他那自命風流的爹長得一模一樣。
  
  「蕭前輩識得家父?」斐墨倒是沒聽父親說起過怪醫。
  
  「不怎麼熟。」只不過曾經有點看他不順眼,再讓他出了點兒小丑而已。哼,一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嘴臉,當年居然意圖拐走單純的音音娘子,別說門兒了,連個窗兒都別想!話說這父子倆怎麼回事?一個當年想拐他娘子,一個現在想拐他女兒?!
  
  唯音淡淡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唔,她家相公的確……很記仇。
  
  「阿爹,我第一眼見墨哥哥的時候,覺得他跟你很像哩。」兮兮掛在蕭笑生的臂膀上說道。蕭笑生斜睨過去,呆丫頭什麼眼光,他不比這臭屁小子好看多了!!!
  
  「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你們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兮兮接著說道,蕭笑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丫頭總算還有點兒眼力見兒。
  
  「墨哥哥比阿爹好多了!」兮兮重重點頭道,一邊說一邊學著蕭笑生的樣子斜睨回去,可惜木木的小臉不怎麼配合,那表情怎麼看怎麼怪,惹得玄風背過身去偷笑。總覺得兮兮在見到家人之後,變得更好玩兒了。
  
  「笑嘻嘻,你是不是很懷念小豬仔的日子啊……」作勢要捏上去,兮兮趕緊縮回她阿娘懷中。嘿嘿,捏不到捏不到!
  
  斐墨看著兮兮終於恢復往日的活潑歡騰,心下很是欣慰,笑容綻放,婉若最美花開。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隨即招來玄風低聲吩咐幾句,玄風點頭,閃身而去。
  
  斐墨上前提議道:「天色漸晚,晚輩已派人安排好了歇腳處,若蕭前輩不嫌棄的話,咱們一起過去邊休息邊說吧。」
  
  「你帶路吧。」蕭笑生看了看妻女粘在一起不肯分開的親暱樣子,只好暫時先把親親娘子讓給女兒,自己哀怨地邊走邊逗弄大毛和二丫。
  
  玄風買下一處農家小院,著人收拾乾淨,兮兮等人便有了暫時的歇息之所。院子裡飄著濃濃的雞湯香味,斐墨點點頭,看來玄風果然是個當總管的好料子。(= =怎麼看起來像大內裡的某種人物……)
  
  「阿爹阿娘,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呀?」一家三口溫存夠了,兮兮終於想起正事兒。
  
  「呵,呵呵,呵呵呵。」經典蕭氏三段式笑聲重現江湖。
  
  「笑笑。」唯音清清冷冷地喚了他一聲,他立即恢復正常道:「那當然是因為你最最英明神武的爹在你身上下了跟屁蟲啊。」
  
  「阿爹你太狡猾了。」兮兮面無表情地下了評語。太老奸了,難怪她出來幾個月了,家裡只派了大毛來當保鏢,還以為爹娘終於安心讓她獨立了,熟料,只是因為要找她易如反掌啊。
  
  「……不孝女,爹娘為你操碎了兩顆翡翠碧玉心,你都不知道感激咩?」蕭笑生一副慈父訓女的架式,其實如果忽略他那雙在唯音腰間爬來爬去的手,看起來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你都到現在才來找我……」要說操心的也只有阿娘吧?
  
  「好不容易沒有你這個跟屁蟲在,你爹我當然要抓緊機會跟你娘培養感情。」其實他早在城裡市集上就已經看到他們了,只是當時還有另外的人隱在暗處想對兮兮不利,他
  
  就順便去解決了一下。
  
  「那阿娘怎麼會變成這樣?」兮兮摸了摸阿娘的黑髮,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白髮,好奇地問道。不過,阿娘真的好好看哦,不管是原來的樣子還是現在的樣子都一樣美,這就是書上說的「天生梨子難自棄」吧?咦,她記得阿娘以前教這句詩的時候好像念的不是梨子啊,難道是荔枝……?
  
  「當然是為了能早日找到你啊!你娘本來的樣子那麼美,一出來肯定江湖大亂。」蕭笑生發現他真是對女兒這幅樣貌狠不下心腸,如果還是以前那小黑臉蛋兒,他早就一把捏成小豬仔了,現在對她口氣稍微重一點都覺得自己好殘忍……嗚,是哪個王八羔子害得「無顏丹」失效的?他非餵那人吃十顆八顆豬頭丸不可!
  
  對了,無顏丹怎麼可能會失效?!難道……
  
  「呆丫頭,過來讓爹看看。」蕭笑生笑嘻嘻地沖兮兮招了招手。
  
  「不要。」兮兮急忙伸出雙手摀住臉。臭阿爹肯定又想趁機偷捏她,她才不要上當。
  
  蕭笑生沖天翻了個白眼,這丫頭真是隨時都能讓人產生想欺負她的慾望。
  
  「兮兒乖,讓爹看看。」唯音看出來相公本來的意圖,便拉著女兒的手遞了過去。
  
  蕭笑生將食指和中指輕輕探了探兮兮的脈向,一直笑瞇瞇的臉驀然刷下一層顏色。
  
  「阿爹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啊?你治不好嗎?」兮兮一看阿爹的臉色,以為自己病入膏肓,聲音不由有些忐忑。難怪她覺得自己最近好辛苦,原來已經病得這麼嚴重了。
  
  唯音拉住蕭笑生的手,攥緊的十指透露出她內心的緊張。
  
  「呆丫頭,別小看你爹。」蕭笑生緩了緩臉色,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偏頭對唯音說道:「娘子你累了,和丫頭去屋裡休息一會兒。」唯音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點點頭,拉著兮兮進去了裡屋。
  
  兮兮趴在娘親的膝蓋上呆呆盯著院子裡的爹親和斐墨,輕輕歎了一口氣。
  
  唯音默默注視著女兒,輕輕撫弄著她的白髮,冷若冰霜的臉上浮上幾絲憐惜。她天真的女兒,如今也識得愁滋味了。
  
  見妻女進去了,蕭笑生沖斐墨勾勾手指:「小子你過來。」
  
  斐墨依言走近。
  
  「你碰了我女兒?」蕭笑生一雙永遠帶著戲謔的眼睛裡,此刻竟全是森然冷意,彷彿下一刻即能化身煉獄修羅。
  
  斐墨淺笑的臉也刷下一層顏色,眼裡銳光迸發:「若是斐墨做過之事,斐墨絕不否認。但並非斐墨所為。」
  
  獨孤岸竟如此對待兮兮!!!
  
  「看樣子你知道是誰。」他辛辛苦苦把女兒拉拔大,可不是養來給別人欺負的。
  
  「是不是那獨孤小子?」嘻嘻丫頭一直粘著的那個男人。難怪那天在街上只看到他孤身一人,那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欺負他女兒不說,居然還敢拋棄她……很好很有膽量。
  
  斐墨默然不語。只是他眼中的憤怒讓蕭笑生看出一些端倪。
  
  「呆丫頭性子變得如此多疑不安,也是因為此事?」他家從來都是樂樂呵呵的呆呆丫頭,竟被人傷害至此!不該離開她身邊,去追那灰髮男人的……
  
  斐墨沉默良久才輕聲問道:「蕭前輩,兮兮的身體可有大礙?」
  
  蕭笑生深深地看了斐墨一眼,眼底漸漸升起對他的認同。這個斐墨雖然是斐濟那風流鬼的兒子,難得對兮兮卻是一片赤誠之心,看來也不會在乎兮兮非完璧之身。
  
  「身體無礙,心傷難治。」蕭笑生淡淡說道。轉身看著屋裡懵懵懂懂的傻丫頭,她只怕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吧。是他這做爹的,疏忽了。
  
  「阿娘,阿爹在跟墨哥哥說什麼呢?」兮兮蹭了蹭唯音的膝蓋,把臉歪過來對著娘親。
  
  「有爹娘在,兮兒不會有事。」唯音瞭解女兒的擔心,出聲安慰道。她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嗯,我相信爹會治好我的。」她覺得生病了很辛苦,心裡總是堵堵的,卻沒有辦法舒緩。她想變回以前的自己,那個整天都很快活的自己。也許病好了,她就好了。
  
  「兮兒,發生什麼事了?」唯音低頭深深凝視女兒的眼睛。那是一雙跟她一模一樣的紫眸,此時,裡面溢滿了不知名的茫然,與愁緒。
  
  「阿娘,阿岸他不喜歡我,我很難過。」兮兮在唯音深情的注視下,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可是由於從小到大都沒有流過眼淚,她不知道如何讓把這股酸澀發洩出來。依著娘親的膝,那些過往被她斷斷續續地撿起,歡笑與傷痛,再度浮現眼前,娓娓道與娘親聽。
  
  「兮兒可還想他?」唯音沉默良久,啟唇輕聲問道。
  
  「嗯,想。」兮兮毫不掩飾地將心底的聲音直接吐露給阿娘聽。
  
  唯音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門口的二人,眼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蕭笑生與她的目光相融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但在此之前,他必須要為女兒討個公道回來!
  
  「唉,兮兮這丫頭這一走啊,心裡還真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豆豆娘坐在村頭的池塘邊給豆豆梳著小辮兒,邊梳邊感歎。
  
  「不過有那斐公子照顧她,咱們也算是能放下心來了。」張家嫂子一邊搭著話,手裡也不閒著,利索地剝著蒜瓣。
  
  「娘親,我想兮兮姐姐,還有大毛和二丫。」豆豆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手中的玉米,語氣裡滿是懷念。兮兮姐姐走了一天了,她好想她哦。
  
  「孩子他娘,你剝個蒜是要剝多久啊?我快餓死了。」張家大哥的大嗓門在村頭響起,引來豆豆娘的輕笑。這張家大哥啊,還真是抗不住餓。
  
  「來了來了,真是的,就知道吃。」張家嫂子一邊抱怨一邊趕緊將白花花的蒜瓣撿到籃子裡,擦了擦手沖豆豆娘點了點頭,回家喂男人去了。
  
  豆豆娘也捏捏女兒的小臉蛋,親了一口說道:「豆豆啊,你自己在外面玩兒,娘去把衣服拿出來洗。不准玩兒水啊。」見豆豆乖乖點頭,這才放心地回家拿衣服去了。
  
  豆豆拿著樹枝一絲不苟地在地上畫著大毛二丫和她心愛的兮兮姐姐,嗯,這裡不夠畫了,換另一邊。
  
  畫呀畫,一雙大腳走了過去,踩到了二丫啦!壞人!
  
  「你踩到二丫了啦!」豆豆出聲抗議道。這個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哦!破壞她的大作!
  
  「抱歉。」冷冷的聲音讓豆豆縮了縮頭。不行,她不能向惡勢力低頭,兮兮姐姐教過哦,威武不能屈!趕緊把頭又仰得高高的,哇,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呢,跟前幾天和兮兮姐姐一起過來的那個哥哥一樣好看。他還有劍誒……
  
  獨孤岸移了移腳步,看到了地上畫的娃娃和貓。這家的貓也叫二丫嗎?若是兮兮的二丫,該有多好。她曾說過家住穿雲谷,此刻,該是回家了吧?
  
  「哎呀,你又踩到大毛了啦!」這個哥哥眼神兒真不好,沒看到旁邊還有大毛嗎?
  
  大毛?他迅速低頭移開腳步一看,地上畫了一隻長著兩隻巨翅的鴨子。突然福至心靈,他急切地問道:「二丫是什麼?大毛呢?」
  
  「你好笨哦,大家一看就知道,二丫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雪豹,喏,就是它啦!大毛是一隻大鳥啦,它雖然黑黑的,但是能帶著我飛上天哦!」豆豆鄙視地回答道。這個哥哥看起來挺聰明的,沒想到這麼笨。
  
  是大毛和二丫!!那麼,她呢?她在哪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4:18

51、武林大會 
 
  七天前。五月初五。
  
  天剛剛亮,黎青就已經練完一套劍法,然而臉上身上卻不見絲毫汗意,他悠閒地在院中踱著步子,櫻桃樹上嫣紅的花瓣,正一片片隨風吹落,彷彿正在下一場花雨,讓他連日來為了魔教的事而煩悶不已的心,終於找到了一絲平靜。
  
  轉過迴廊,看到了他的兒子正在風凌波的門前繞圈圈。
  
  黎湛舉起手又放了下來,昨天他又惹惱了風凌波,她已經一晚上沒有給他好臉色了,也不肯跟他說話……
  
  「唉,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女人就是一本一輩子都難讀懂的書,我只不過不小心說了一句『岸其實也很可憐』,至於氣這麼久嗎?不行,還是要進去找她解釋清楚,不然她肯定以為我是在為岸開脫罪名。可是,這會兒若是她還在睡覺,我把她吵醒了,後果豈不是更嚴重?但若是過一會兒再來找她,她一定認為我不在乎她,認錯態度不誠懇……」
  
  再度重重歎了口氣,黎湛背過身,望著她房前開得紅艷艷的石榴,風凌波……她就像這紅石榴花一樣,紅得艷麗,卻也紅得純粹,向來發過脾氣就算了,不會記隔夜仇。只不過目前她有一個死穴,戳中了就不得了了……那就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的兮兮。他昨天還那麼愚蠢,那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往她槍口上撞啊!
  
  「唉,人生在世,實在是煩惱多多啊……」
  
  「你還要在我門前晃多久啊?有話快說,沒事兒就別堵在這兒,長吁短歎的打攪我睡覺。」風凌波驀地打開房門,沒好氣地給了黎湛兩顆大白眼。
  
  黎湛一向能說的嘴此時卻只是傻傻張開笑著,眼底寫滿對她的情意。而風凌波似是也被這情意觸動,臉上泛起不可自抑的紅雲,終是軟了口氣,說道:「進來吧。」
  
  黎湛一閃而進。房門再度關了起來。
  
  微笑地看著這一幕的黎青連連搖頭,笑著自言道:「這小子……」心裡卻十分欣慰,看來,凌雲盟不久之後就要辦喜事了。
  
  踱至大門邊,發現門還緊閉著沒有打開,平日裡他並沒有安排守門弟子的,凌雲盟縱然不算固若金湯,卻也算得上安全,除非接待重要的客人或舉辦大型的集會,才會安排人值夜。
  
  輕吐一口氣,兩袖微振,凌雲盟的大門便呀的一聲開了。黎青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別人,竟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江湖人稱「拂雲聖手」的關子敬關大俠。他搓了搓眼睛,還道是看錯了。畢竟關子敬自二十年前受了嚴重的內傷,已十多年未出拂雲山莊遠遊,若是想念老友,多半是他過去。怎麼老友也不先送個信兒,就突然來了呢?
  
  「關兄,真是你呀?你說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兒,就突然到訪……」話還沒說完,就見關子敬詭異地一笑,即刻便拂手向他擊來。
  
  「關兄,關兄,你怎麼了?」黎青身為武林盟主,反應自是不會遜色,他急急躲開了關子敬的「分花拂柳」,一邊閃身避開他越來越凌厲的招式,一邊訝聲問道。
  
  幾年未見的老友,弗一見面就是手出殺著,這,這是怎麼回事?
  
  關子敬不發一語,臉上始終帶著詭笑,使出的招式卻是越來越狠厲,大有殺他而後快的架式。黎青不得已,只能拿起手中的劍抵禦,嘴裡還不停勸解道:「關兄,若黎某有得罪關兄之處,還望關兄明說,若真是黎某之錯,黎某自當謝罪。」
  
  關子敬不語,臉上神色不變,手下絕招頻頻使出,而黎青因礙著多年情誼,始終只是躲避,黎青縱是武藝高強,但關子敬也不弱,且黎青只守不攻,眼看就要吃虧,突然一陣疾風而至,關子敬被點住了穴道,黎青這才得已脫身。
  
  喘了口氣,黎青收了劍,抱拳對來人說道:「多謝老前輩。」來人正是獨孤斷。
  
  獨孤斷蹙眉看著縱是被點了穴道卻仍然一臉邪笑的關子敬半晌,才說道:「他這樣,不太對勁。」
  
  風凌波和黎湛聽到動靜雙雙出來,齊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黎青並不跟他們解釋,逕直走到關子敬面前問道:「關兄,這樣雖然對你不住,但還請關兄冷靜下來,先說明是怎麼回事,若是誤會,咱們當場就說清楚,請關兄看在二十多年交情的份上,告訴黎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關子敬只是定定地看著黎青,眼裡沒有任何情緒,臉上,仍是詭笑不已。
  
  「關兄……」黎青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見關子敬的七竅開始流出黑紅的血液,風凌波驚叫道:「他……他中毒了!」
  
  獨孤斷迅速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卻道:「沒有中毒的跡象。」再探了探他的鼻息,輕歎道:「他死了。」
  
  黎青驚駭至極。
  
  玄雲亦聞聲從房中出來,走上前道:「只怕又是魔教的傑作。」說完,撿起不遠處掉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的刺龍令,遞到了黎青手中。他身為暗衛,洞察力自然比常人更為敏銳。
  
  「可惡。」黎青狠狠地捏緊了刺龍令。他心痛地上前,輕輕合上了關子敬仍然睜開的雙眼,心裡的憤怒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從這令牌上看來,確實跟魔教有著很大的聯繫啊。」獨孤斷看著黎青沉重憤怒的神色,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先給他辦後事吧。」
  
  黎湛皺了皺眉,號稱「中原三傑」之一的拂雲聖手死在凌雲盟裡,這件事傳出去怎麼看都會對凌雲盟不利,甚至還會招來很大的誤解。
  
  「你們看這個。」心細如髮的玄雲又找到了一個讓在場眾人十分熟悉的東西。關子敬長袍的一角,居然粘著一隻已經枯黃的蝴蝶翼。
  
  「枯葉蝶?」風凌波大吃一驚。又是蝴蝶!
  
  「我想,有一個人,也許能告訴我們一些線索。我總覺得,她跟這件事,有很大的關係。」玄雲看著手裡的蝶翼,肯定地說道。
  
  「誰?」眾人齊聲問道。
  
  「地牢裡的那個女人。」
  
  紅鳶當然還是什麼也不肯說,就算黎寧兒和霍清塵一個威脅要毀她的容,一個威脅要殺了她,她也只是恐懼地縮在牆角,嘴巴抿得牢牢的,一個字也不曾吐露。
  
  黎青又不可能嚴刑逼供,一干人等只好無功而返。
  
  五月初六,「中原三傑」中的老二,追風堡堡主齊遠一聲不吭地突至凌雲盟,隨後發生的一切便如頭一天一樣,他無緣無故地開始襲擊凌雲盟的人,打傷數名弟子後,亦七竅流血而死。同樣地,在他身上也找到了刺龍令和枯葉蝶。
  
  五月初七,「中原三傑」僅剩的一員——草原飛鷹姚鷹,同樣也未能倖免,葬身凌雲盟內。
  
  五月初八。
  
  黎青站在凌雲盟高高的牌樓上,心想,五月的春風竟也可以這般寒冷,冷得彷彿要把人心凍成冰。
  
  風凌波緊了緊袖中的梅花釘,心中肅殺一片。黎湛站在她身旁,溫文的臉上竟也寒氣逼人。
  
  凌雲盟門前,偌大的一塊空地,此時已站滿了各門各派的人。六大門派幾乎傾巢而出,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片,卻又分好了門派,站得整整齊齊。
  
  一排排一列列,涇渭分明。氣氛凝重而肅穆,所有的人都彷彿入定了一般,沒有聲音,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
  
  「請盟主召開武林大會!」
  
  「請盟主召開武林大會!」
  
  「請盟主召開武林大會!」
  
  整齊劃一的吼聲突然響起,彷彿驚雷,震動了牌樓上心思沉重的每一個人。
  
  中原三傑,連續三天,三人都死在了凌雲盟。紙總是包不住火的,早已來到殷洲的六大門派及旗下各分支都得到了消息,再加上之前六大掌門悉數被害的事情,江湖上已是群情激憤,紛紛前來凌雲盟要求黎青作出解釋。
  
  有德高望重的獨孤斷和從不打誑語的少林寺悟明大師作證,黎青的嫌疑自然被洗刷一清。但是,魔教死灰復燃的消息,終是廣而傳開。
  
  本來各門各派在接到刺龍令的同時就已人心惶惶,六大掌門大仇未報,如今中原三傑也遭到了毒手,新仇加舊恨,再不行動,中原武林豈有寧日,尊嚴何在?!
  
  武林「除魔」大會,似乎非開不可。
  
  五月春風雖暖,風中卻突然簌簌落下雨來,似是蒼天也在為這一場江湖浩劫哀悼。
  
  然而五月初十武林大會的那一天,任誰也沒有想到,竟會是那樣慘烈的景況。
  
  凌雲盟大門前偌大的道場上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卻混亂地纏鬥在一起,四處可見狼藉的屍首,斷胳膊斷腿四處亂飛。兵刃相交之聲尤甚,乒乒乓乓的,可見戰況極為激烈。
  
  難道是魔教殺來?
  
  然而放眼望去,很多混鬥在一起的人竟是穿著相同的衣服,很顯然是同門中人。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竟會同門相鬩,手足相殘?
  
  「你們住手,住手啊!」風凌波聲嘶力竭地沖自家師兄弟妹們喊道。無奈三絕莊的弟子都置若罔聞,仍是自顧自地互相射暗器射得很歡樂,看著自己的同門被射成了刺蝟,他們似乎非常滿意,轉而對準下一個。
  
  「波波,別去!他們已經沒有理智了,你看不出來嗎?你過去了也是徒勞,他們不會聽你的。」黎湛急忙拉住她低吼道。
  
  「可是,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兄弟姐妹互相殘殺,我辦不到。」風凌波一邊掙脫一邊大吼。那些可都是跟她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的同門啊,是她的家人,她怎麼能不管不顧?
  
  一陣掌風襲來,「波波小心!」黎湛抱著風凌波閃到一邊,回頭一看,竟是落梅山的楊梓韻。她此刻已經殺紅了眼,不由分說地舉劍,見人就劈來。而下一刻,她卻被她的同門師姐兼代掌門一劍劈成了兩段。
  
  身為代掌門,自然要擔負起保護門中弟子不受傷害的責任,然而此時,六大門派新選出來的代掌門卻彷彿變成了地獄裡最為嗜血的修羅王,對自家的弟子毫不手軟,左一刀右一劍,上一拳下一掌,門中弟子便如斷線風箏飛到一邊,成為那堆屍首中間的一員。
  
  「波波,對準他們的穴道,暫時只能這樣了。」黎湛躍上去擋開一劍,間隙中來不及回頭,只好一邊和落梅山的掌門纏鬥,一邊大吼道。
  
  風凌波顫抖著雙手,流著眼淚抓起地上的石子,不停地射將出去。
  
  原本是除魔剿凶的武林大會,何以會變成自相殘殺的慘劇?
  
  黎青不懂,在場清醒著的所有人都不懂,因為他們還清醒著。
  
  而這些互相砍殺的人,早已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盟主,現下如何是好?」悟明點住向他襲來的同門師弟,喘著粗氣問道。為了減少傷亡,他們唯有不停地在混斗中穿梭,點住雙方的穴道,以期能多救一些人,然後再想辦法解開他們身上的迷。但是目前只有住在凌雲盟裡的人還是清醒的,人太少,而且在這些殺紅了眼的人中間,還得注意著自己不會被傷到,真的太困難了。
  
  「摛賊先摛王。」黎青一腳挑開躍落過來的鋼刀,回首用劍柄點住崑崙派那人的穴道,那人應聲倒下。悟明立即會意地向身旁最近的少林寺悟慧大師躍去。不管怎麼樣,武功高的肯定是殺傷力最大的。先拿下他們,剩下的小徒小眾互相還能僵持著撐上一會兒。
  
  獨孤斷踢飛空斗門的大弟子,梅玉心身體靈活地點住了二弟子,空斗門的混斗範圍瞬時縮減很多。黎寧兒和霍清塵縮在梅玉心身後,一人手中一個彈弓,專門盯著那些蝦兵蟹將的穴位狂射一通,戰果也不錯。
  
  玄雲看了看霍清塵的身影,發現她目前還比較安全,這才抽空擦了擦眼簾上的汗,心歎道,六個門派幾百門眾這樣輪番而來,只怕人救不到幾個,他們就先累死了。
  
  空氣中突然流動著不尋常的氣息,玄雲敏感地停下往前衝的身子,警覺地往遠處看了一眼。在微涼的血色裡,凌雲盟的牌坊上,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影!然後他看見了,那個灰白髮的男人,正立在凌雲盟的牌坊上,嘴角噙著微笑,彷彿底下正在上演著絕世大戲一般,一臉的享受。
  
  玄雲發現了他,黎青也發現了他,所有清醒著的眾人,都發現了他的存在。
  
  清流輝站在牌坊上,輕笑著說道:「各位,可還喜歡這出大戲?」他的聲音雖然輕,柔柔和和,但在場的每一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輕輕拍了拍手,打得正憨的人們停了下來,木然地將身體轉而面向他,乖乖地立在了原處,一動不動。若忽略身上的血跡,此刻的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尊尊沒有表情的木偶。
  
  一陣風吹過,遠在十丈遠的人影,忽然已到了眼前。
  
  獨孤斷只看他一眼,便知道此人來歷絕不簡單,他那一雙滿是戲謔的眼睛裡,充滿了讓人看不懂的沉鬱……與戾氣。
  
  「大家還不認識我吧?我叫清流輝,怎麼,沒聽過吧?」清流輝俊逸的臉龐浮起一抹滄桑的笑容,他緩緩說出下一句話:「或者你們會對另一個名字感興趣,斯蘭這兩個字,你們應該不陌生吧?」
  
  「你是斯蘭?」悟明驚道。
  
  語音剛落,只聽「啪」地一聲響,悟明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清流輝是怎麼出手的,臉上已著了一掌,他頓時愣住了,哪裡還能再說得出一個字來。
  
  清流輝仍是站在那裡,神色泰然,彷彿他剛剛根本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冷冷地說說道:「斯蘭這名字也是你叫的麼?」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只有獨孤斷和梅玉心,靜靜地立在一旁看著他。
  
  「斯蘭早就死了,被你們這些標榜著公平正義的名門正派給殺死了,你們不是都很清楚麼?」
  
  「所以,你是來為斯蘭報仇的?」黎青擰著眉問道。
  
  清流輝低沉地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彷彿他聽到的是一件多麼好笑的事情,笑得幾乎叉了氣。
  
  「你笑什麼?」風凌波沉不住氣地質問道:「你說,我爹和五大掌門是不是你殺的?」
  
  「當然不是我殺的了,是我叫人去殺的,那幾個人渣,不配讓我親自動手。」清流輝笑容滿面地沖風凌波說到。
  
  「你這個大魔頭,為了一己私仇,害死這麼多人,攪得武林雞犬不寧,我要殺了你,為我爹報仇!」風凌波甩手射出去幾根梅花針,卻在靠近他的時候紛紛落了下來,彷彿他身上覆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波波,你冷靜些。」黎湛一把拉住風凌波就要衝出去的身子,這個男人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
  
  清流輝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這女娃兒倒還有些膽識。怎麼,盟主大人反而變成縮頭烏龜了嗎?」
  
  「你這麼做,只是為了報仇?」黎青沉聲問道。
  
  「報仇?我是在報仇啊,當年害死斯蘭的人,我一個也不想放過。黎盟主,你應該慶幸當年還算是個君子,沒有對斯蘭趕盡殺絕,所以,我可以饒你一條命。」只要他有命抗過這一關。
  
  「你到底是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4:43

52、真相-上  

  「你到底是誰?」黎青問道,二十年前斯蘭被炸死的時候,他根本未曾見過這個人。後來攻克魔教時,四大堂主均被殺示眾,沒聽說過還有第五個堂主的存在啊。
  
  「我是誰?我是魔教的教主啊。」清流輝突然笑得清風朗月一般,讓人幾乎相信他說的都是真話。
  
  「什麼?!」眾人均大吃一驚。
  
  「這個人是不是瘋了,魔教教主不是就叫斯蘭嗎?他一會兒說他不是斯蘭,一會兒又說他是魔教教主。」黎寧兒偷偷跟霍清塵咬起耳朵來。
  
  「他要沒瘋,怎麼會殺這麼多人。他根本就有病。」霍清塵恨恨地看著清流輝。她爹肯定也是他害死的,主謀就是他!
  
  清流輝顯然聽到了她們倆的悄悄話,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們這些正道中人還是這麼愚蠢,看來這麼多年你們從來沒有反省過,更惶論去尋找真相。罷了,今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們,反正該死的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清流輝陰邪地橫掃了一圈,六大門派的主力已經折損得差不多了,剩下這些徒子徒孫,根本就成不了什麼氣候。
  
  「你如此針對六大派,只是因為六大派清剿了魔教?」黎青皺眉問道。
  
  「魔教?魔教有什麼好心疼的?只要我在,再成立個十個八個的,又有何難?我想要的,不過一個斯蘭而已。可是斯蘭,卻被六大派合謀給害死了。」清流輝絲毫不掩飾他對六大門派的重重恨意。
  
  「斯蘭這種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悟明嗡聲嗡氣地說道。
  
  「啪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陣響亮的巴掌聲,除了獨孤斷和梅玉心,幾乎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動作的,而悟明的臉已經迅速腫成了大包子,滿嘴都是血跡,哪裡還吐得出一個字來。
  
  「你跟你那師父一樣,都是滿嘴仁義道德的小人。你見過斯蘭嗎?你們瞭解斯蘭嗎?你們沒有見過他沒有瞭解過他,憑什麼就這麼快給他定下十惡不赦的罪名?」清流輝仍是站在原處,但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佈滿冷意。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魔教教主,斯蘭只是你的替身?」一直不發一言的梅玉心突然一鳴驚人。
  
  清流輝欣賞地看了她一眼道:「冷蓮仙子果然名不虛傳,很快就找到了重點。不過,斯蘭並不是我的替身,他和我是平等的,我的,就是他的。我既然是魔教教主,他必然也要跟我平起平坐。」
  
  「可是當年出現所有人面前的只有斯蘭,從來沒有聽說過魔教還另有一個教主。」黎青說道。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魔教教眾可是直接稱呼斯蘭為「教主」的。
  
  「魔教是我一手建立的,斯蘭雖然跟我一樣擁有至上的權利,卻從來不參與教內的事務,所以,真正的教主是我,不是斯蘭。」輕輕一聲歎息,歎息聲中,透露出他畢生的遺憾。如果,他當年不帶斯蘭來中原,也許,今日他還好好待在他身邊。
  
  「你的意思是,六大派誤把斯蘭當做你,殺錯了人?」玄雲問道。
  
  「即使是六大派弄錯了,他也是魔教中人哪,死有餘辜。」黎寧兒從梅玉心背後冒出頭來說到。不過清流輝看她的眼光把她嚇得又縮了回去。
  
  「死有餘辜?這就是你們這些正道中人濫殺無辜之後,最喜歡用的借口!你們從來不願意正視自己犯下的錯誤,總是不停地給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讓自己繼續心安理得下去。斯蘭死有餘辜?你們知不知道,斯蘭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死的人!他是這世上,最純真最乾淨的靈魂!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才是最卑鄙無恥最下作最該死的!」說到激動處,清流輝雙眼發紅,整個人好像化身為阿修羅,渾身籠罩在一層嗜血的光環之下。
  
  「所以,事實的真相是什麼?」獨孤斷收起劍,彷彿不經意地問道。
  
  清流輝默默看了他一眼,許久,終於緩解了情緒,直直看向獨孤斷,緩緩說道:「當年,我在路上撿到斯蘭,第一眼就被他吸引,絲毫不顧他異於常人的外表,也不管他跟我一樣是個男人,將他帶回了魔音教,跟我一同生活。我們在一起,渡過了兩年最快活的日子。只是,他一直惦記著在中原失散的妹妹,於是,我便帶他到了中原。」
  
  清流輝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就連語氣也變得柔軟:「他對中原的一切都很好奇,但是我那時正在修煉幽冥神功,不能見光,每次只能讓教眾們伴他出門。他回來之後,便會將路上所見所遇的一切講給我聽。漸漸地,他發現中原武林的人們,好像都不怎麼喜歡魔教中人,便經常代表魔教跟中原的人們來往,以期改變中原武林對魔教的壞看法。」
  
  「他太單純了,絲毫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容得下我們這些生活在黑暗裡的人。我們南疆人,在你們中原人的眼裡,就是與巫與毒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怪物,即使我們並沒有害人,你們也會把發生的一切不好的事全怪罪到我們頭上。何況斯蘭生來白髮雪顏,在你們中原人的眼中,只怕早已被當作魔物了吧。」
  
  「我們南疆人性格直爽,不像你們那麼會算計,受到你們的歧視與冷遇也會直接反抗回去,就是這樣,我們便被冠上了『邪教』之名,被中原武林仇視,從而引起了魔音教與名門正派的對立。而我的斯蘭,卻並不喜歡人們這麼看低他的家人,所以他努力遊說著人們,並且帶著教眾們出去義務做了很多好事,就是希望人們能夠改觀。可是這些正道中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接受我們?努力了一陣,我放棄了,反正找到他妹妹之後,我就準備帶他回南疆,再也不踏進中原一步。」
  
  「可是斯蘭卻並沒有放棄,他為了我,還特意上門給中原武林最具名望的六大門派送帖子,邀請他們參加他的二十歲壽誕,企圖通過這次壽宴,來扭轉名門正派對魔教的仇視。可恨當時我還在閉關修煉,沒能阻止他這種天真的行為,不然,他就不會慘死在六大門派手中。」他雖然在笑,但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淒驚、幽怨,而且滿含怨毒。
  
  「六大門派做了什麼?」黎寧兒漸漸被他的故事吸引,不由自主地出聲問道。
  
  「六大門派表面上假意答應他的邀請,實際上卻懷疑我們魔教又有陰謀詭計,想要對付他們。所以,在斯蘭二十壽辰的前一天,少林寺的了凡和尚把他騙到了聚雲山頂,與其他五大門派合夥,炸死了他。」他恨,他恨六大門派,他更恨他自己,如果他早一天出關,就不會任斯蘭一個人前去赴約,也許他就不會死。或者就算逃不過,二人也能死在一起。
  
  「斯蘭天真純良,只到臨死前,恐怕都不明白他們為何如此對他。黎青,你當年也在場,你自己說說,你們這些所謂公平公正的正道中人,是怎麼對付他的?」清流輝恨恨地問著黎青。
  
  黎青沉默不語。當年,六大門派的作法確實有些令人不齒,他們假意借壽宴一事騙斯蘭上山,卻早已在山頂埋好了炸藥。待斯蘭一登上山頂,看到了凡在那裡打坐,於是臉上帶著微笑也學著他打坐,而了凡就是在那個時候,封住了他全身的經脈,讓他無法動彈,然後便飛身而去,藏身在暗處的離塵宮宮主即時點燃了火引。自始至終,他們沒有聽斯蘭一句解釋,因為斯蘭根本就沒有機會開口說話。而黎青當時只是一名小小的劍客,即使提出疑議,也沒有人理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炸死。事後,六大門派還笑談,魔教教主的頭腦也不過如此,南疆人就是好騙……
  
  事實如此,他還能說什麼?
  
  「我不信,我不信我爹會做出這種事。」風凌波不敢置信地沖清流輝吼道。
  
  「哼,你爹就是風幕連那卑鄙小人吧?當年的炸藥,就是你爹做的,埋炸藥的線路,也是你爹設計的。他們生怕斯蘭逃脫,竟然用了二十斤炸藥!!!而我的斯蘭,他根本就不會武功!!你爹多麼英明偉大啊,如此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清流輝冷冷地諷道。
  
  「你騙人,我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黎伯伯,你告訴我,我爹他沒有做這種事,對不對?」風凌波嘶聲向黎青問道,以期他能證明她爹的清白,洗刷這不實的罪名。可是黎青沉重的表情卻間接告訴了她事實。
  
  「我爹……他怎麼會……他不會的……不會的……」風凌波心碎了,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淚如雨下。黎湛默默地蹲下身子,將她摟入了懷中。江湖恩怨錯綜複雜,誰對誰錯,又豈是那麼容易說得清的?冤冤相報何時了……
  
  「斯蘭從未曾害過一人,他以誠心待你們中原人,你們中原人,回報給他什麼?竟然連個全屍都不肯給他。」清流輝突然嘶聲狂笑起來,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淒厲、悲慘。
  
  「所以那些人,全都該死。「清流輝大聲咆哮著,雙目昏暗,充滿仇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5:12

53、真相-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黎青痛苦地閉上眼睛,儘管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然而鐵錚錚的事實卻揭露了名正門派那些掩藏在道貌岸然背後的虛偽與罪惡。縱然他當選武林盟主以來一直致力於在武林中建立「公平、公正」原則,卻仍到現在,還是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斯蘭赴約啊?而且還事隔這麼多年,才為他報仇。」黎寧兒覺得奇怪,如果他對斯蘭這麼深情,沒道理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啊,而且還等二十年才給他報仇。
  
  清流輝止住瘋狂的嘶吼,聲音裡充滿悔意地道:「斯蘭赴約的那一天,恰好是我閉關的最後一天,我算好在他生辰的那一天出關,想要給他驚喜。沒想到,等我出關之後,得到的卻是『魔教教主斯蘭被六大門派合力殲滅』的消息。魔教教眾被殺得片甲不留,就算這樣,他們還不肯放過我們,竟然集合中原之力,毀了我們在南疆的家。斯蘭的死,對我打擊甚大,我一夜白頭,走火入魔,功力折損僅剩一成,只有忍辱偷生,靜待時機復仇。」
  
  「所以,五年前你就開始在聚雲縣佈局了?」玄雲想起聚賢樓裡發生的一切,問道。
  
  「豈止五年,其實八年前我的功力恢復五成時,我就已經在著手佈局了,可惜六大門派已如日中天,僅靠我一人之力,還沒辦法對付六大掌門。所以,我需要一些幫手。」
  
  「所以你就抓了我爹和村裡的人,給他們下毒,控制他們給你做事是不是?」霍清塵很快便聯想到了她爹。可恨哪,她爹原本只是平頭百姓,竟然無端端就變成了這些江湖爭鬥的犧牲品。
  
  「為了避免引起六大門派的注意,我自然要找些不怎麼引人注目的人做幫手,為了讓我的計劃更順利地進行,自然得有些手段讓他們聽話。」清流輝毫不否認。
  
  「所以,聚雲縣的那些人和震遠鏢局的人都是你殺的了?」玄雲邊問邊拉住霍清塵欲上前拚命的身子,將她狠狠地箍在懷中。這丫頭總是意氣用事,她上前去只會送死。
  
  清流輝笑道:「死幾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這些正道人士殺的人,難道不夠多麼?何況他們該死,他們都是害死斯蘭的幫兇,當年埋炸藥的,就是他們。」
  
  「你怎麼控制那些替你賣命的人?」 黎青問道。
  
  清流輝悠悠道:「南疆盛產極樂果,只要在他們體內種下幽冥訣,再服下極樂果果實,他們不僅對我言聽計從,還成為上好的藥人。」
  
  「藥人?」
  
  「沒有藥人,我怎麼養活我的極樂蟲?他們的雙手可是在極樂花粉釀成的蜜裡浸泡了三年,才成為極樂蟲上好的休棲之地。我的極樂蟲可是得靠吸食他們的血液,才能成活。」清流輝緩緩吐露道。
  
  玄雲暗下思忖道,難怪那些人手部柔嫩蒼白,原來如此。
  
  「那麼那些血珠呢?」
  
  「那些血珠,自然是用來餵養藥人的,不然,他們哪裡來的功力?靠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得了那麼多事?!」清流輝的口吻好像這些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那那些失蹤的嬰兒呢?」霍清塵想起她幾個月大就被盜走的弟弟,強忍下恨意問道,雖然她已經對弟弟的存活不報什麼希望,但至少,不能讓弟弟死得不明不白。
  
  清流輝燦然一笑道:「你不知道嗎?剛足月的孩子,血液最為純淨,用來培育我的極樂蝶幼卵,可是最為合適不過的。」
  
  霍清塵目毗盡裂,大喝道:「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清流輝不以為忤道:「謝謝讚美。」從斯蘭死的那一日起,他早就賣身給了魔鬼。
  
  「你是怎麼殺害六大掌門的?」獨孤斷凝聲問道。
  
  「不用我親自動手,那些嬰兒喝過極樂花粉釀成的蜜之後,身體就變成了極佳的容器,最適合用來將蝴蝶產的卵培育成極樂幼蟲,這種幼蟲被孵出來後,便會鑽出嬰兒的身體,四處吸食成年人的血。而我的那些藥人正好能夠提供天下至毒的血液,極樂蟲吸食了之後,就便成了天下至毒的武器。被它咬了一口,便會產生幻覺,必須吃極樂果才能暫時抑製毒性,而吃了極樂果的下場,也逃不過一死,功力還會凝成血珠,盡歸我所有。不吃極樂果,他們過不了多久也會毒發身亡。挨不過去的蟲子會死,挨得過去的蟲子最終會破繭成蝶,變成最佳的殺人利器----極樂蝶,這種極樂蝶對氣味十分敏感,而且全身會散發出無色無味的毒粉,只要沾到就會迅速滲入皮膚和血液中,最後沾到毒粉的人便會在幻覺中去見閻王。」清流輝說得津津有味,好像這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所以,你是用極樂蝶毒死六大掌門的?」然而,他是怎麼辦到的?
  
  彷彿看出黎青的疑問,清流輝接著說道:「我只要在極樂蝶破繭而出的那一刻讓它們聞到帶有六掌門氣味的東西,它們就會一直不停地尋找他們,直到找到為止。而且它們釋放完毒粉之後就會迅速死亡枯萎,毒性全消,屍體看起來就像普通的葉子一樣不會引人注意。而那六個狗賊,只怕到死都不知道這小小的蝴蝶,有這麼厲害吧?而且我告訴你們,我製出來的這些毒物,根本無藥可解。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去研究什麼解藥。」
  
  悟明吐盡嘴裡的血跡,大喝道:「你……你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清流輝狠厲笑道:「對付狠心之人,我定要比他們狠心百倍,以償我失去斯蘭之痛。」
  
  「中原三傑可是你害的?你為何要殺害他們,他們並未參與當年謀害斯蘭啊。」黎青問道。
  
  「誰讓他們比較倒霉送上門來,正好用來引六大門派上鉤啊。」
  
  「既然六大掌門已死,你為何還要針對六大門派?」黎青怒問道。
  
  「這種虛偽罪惡的門派還留著幹什麼?毀了不是正好?不過,這天下再沒有一個斯蘭讓他們騙了……比起這個,你們應該操心自己才對,聽說這凌雲盟是中原武林正義的象徵,你說,如果我毀了這裡,是不是很好玩兒?」清流輝低笑道,眼底邪光流動,臉上卻燦若春光。他的灰白長髮在風中恣意張揚,彷彿印證了他此刻顛狂的心情。
  
  「你要毀了凌雲盟?我不會允許的!」黎青大聲喝道。
  
  「恐怕由不得你了!我早就已經埋好了炸藥,有時間就趕快逃命吧,快要爆炸了。當年中原武林怎麼對斯蘭,今天我就全、部、還、回、來。」清流輝一字一頓地說完,然後仰天長笑。
  
  「你瘋了!」眾人怒道。
  
  「對呀,我是瘋了,讓我這個瘋子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吧。」清流輝笑得如純真嬰兒一般,吐露出來的卻是十分張狂的言語:「其實這些人中的極樂之毒啊,只有天下至寶雪顏血可以解。你們知道嗎?斯蘭是這世上僅存的雪顏族人哦,他的妹妹我找了二十年都沒有找到,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名門正派都是白癡,他們殺死了最後一個雪顏族人,哈哈哈,現在他們的徒子徒孫都中毒了,要死了,卻已經沒有雪顏血了,沒有了!這種明明曾經擁有現在卻狠狠失去的心情,他們都瞭解了吧?瞭解了吧?哈哈哈哈!」
  
  「你這個瘋子,我殺了你!」風凌波憤恨至極,甩手將梅花針射了出去,除了獨孤斷和梅玉心,沒有人看清清流輝是怎麼動作的,但梅花針卻被他反彈了回來,獨孤斷縱身揮劍將針斬落。
  
  「貧僧也要殺了你,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報仇。」悟明身形飛一般竄出,手掌幻化為重重虛影,有如星雨般灑向清流輝前胸八大穴。
  
  清流輝笑道:「要為你家方丈報仇就直說,別找這些堂而皇之的名頭。」
  
  笑語聲中,清流輝的右掌有如蝴蝶一般在悟明的拳風中輕輕一飄、一引,悟明突然覺得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招,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準頭,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聽自己的使喚,要它往東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眼看他就要被清流輝的掌心掃中,獨孤斷虛身一晃,上前將悟明拉了回來。
  
  清流輝仍然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獨孤斷,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你是獨孤斷,我打不過你。不過你還算是君子,死在你劍下,我也不算冤枉。」
  
  獨孤斷輕輕一抖,長劍落鞘,淡淡說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中原了。」
  
  清流輝愣在原地。
  
  「為什麼不殺了他?」霍清塵恨恨地問道。她爹是無辜的,難道讓她爹和弟弟就這麼白白死了?這麼一場莫名其妙的江湖恩仇,憑什麼要她付出家破人亡的代價?
  
  而就在此時,凌雲盟內「轟」地一聲巨響,偌大的主樓瞬時塌陷。
  
  「糟了,他說的是真的,這裡埋了炸藥。大家快走。」玄雲急忙說道。
  
  「你埋了多少炸藥?」黎青沖清流輝吼道。
  
  「足夠炸飛凌雲盟的。」清流輝不帶絲毫悔意地說道。
  
  獨孤斷當即立斷地向那些呆愣的人群掠去,一手擒兩個往凌雲盟的台階下帶,瞬間又躍了上來,繼續將沒有行動能力的人轉移。梅玉心隨後也行動起來。
  
  黎湛見狀,急忙一手拉著失神的風凌波一手拉著嘴張得大大的黎寧兒,急速往台階下奔去,風凌波突然緩過勁兒來,死命掙脫著:「我的家人,他們還在那裡,我要去救他們。」
  
  「你先下山,我們來想辦法。」黎湛飛速將她和黎寧兒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又一躍而上,救人去了。玄雲將霍清塵送下來之後,也返身上去了。
  
  最終搶在凌雲盟道場爆炸之前,他們救回了倖存下來的人,但是黎青和玄雲都被炸傷。黎青還好,只受了些皮外傷,而玄雲因為替他擋了一記,受傷過重,昏迷不醒。
  
  凌雲盟,這個中原武林的核心之所,至此,毀於一旦。
  
  「斯蘭,你可以安息了。等我完成你的心願,我就來陪你。」清流輝望著化為廢墟的凌雲盟微笑著喃喃說道,下一刻,就如他突然而來一般,又突然消失。
  
  梅玉心靜靜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許久,不發一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5:39

54、阻與覓 
 
  「啟稟閣主。」玄風走進裡屋,對斐墨拱了拱手,示意有事稟報。
  
  「什麼事?」
  
  「獨孤岸此時正往這裡趕來。」玄風如實稟告道。
  
  斐墨瞇了瞇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蕭笑生正好走了過來,聽到玄風的消息,沒有半晌遲疑地沖斐墨招了招手。
  
  斐墨淺笑著走近,拱手問道:「請問蕭前輩有何吩咐?」
  
  蕭笑生上前搭住斐墨的肩膀在他耳旁深沉地問道:「聽說獨孤小子追來了?「斐墨也未打算瞞他,點了點頭,道:「正往此處趕來。」
  
  「哼哼,有膽子過來是吧?我正打算單獨會他一會呢,他倒自動送上門來了!你知道怎麼做吧?」見斐墨居然真的領會了他的意思,開始往裡屋走去,蕭笑生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上剛長出來的小鬍渣,暗道,這小子還挺上道,不錯不錯。
  
  轉頭對一旁玩耍的大毛和二丫吆喝道:「大毛二丫別玩了,準備一下,要開始上工了!馬上進入一級準備狀態!」大毛拍拍翅膀呱了一聲以示響應,二丫隨後也跟了過來,眼睛一瞇一瞇地看著嘿嘿冷笑的主人,抖了抖渾身的毛。主人估計又想到什麼損人的招兒了吧?嗯,替那個倒霉的傢伙掬一把同情之淚……
  
  「墨哥哥,我們要去哪裡呀?」兮兮將頭擱在唯音的肩膀上問著斐墨。她在裡屋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看見斐墨進來跟阿娘講悄悄話,等她醒過來了,他們已經說完了。都不告訴她哦……
  
  阿娘說要繼續趕路,好早點回家,就拉了她起床,幾個人坐了馬車又上路了。她都沒見到阿爹,他不一起走嗎?
  
  「壞人追來了,墨哥哥帶你們先走一步。」斐墨鎮定自若地說著假話。他篤信兮兮那單純的小腦袋瓜子不會懷疑。
  
  唯音淡淡地看了斐墨一眼,輕輕撫了撫女兒的白髮。那個人,是該讓他吃吃苦頭。
  
  「阿爹要留下來打壞蛋嗎?」兮兮睜大眼睛問道。難怪都沒讓阿娘留下來,阿爹可是從來都不肯跟阿娘分開的!
  
  斐墨但笑不語。玄風在心裡暗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兮兮和她爹感情並不好,但畢竟父女連心,她心裡還是擔心她爹的吧?
  
  「放心,怪醫前輩能應付的……」何況還有她那兩隻兇猛的寵物助陣,不會有事啦,他就對怪醫很有信心!玄風正打算出言安慰兮兮,她接下來的話,卻瞬間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個壞蛋好可憐哦……」兮兮一副同情對方的口吻感歎道。
  
  斐墨挑挑眉,他可一點都不覺得對方可憐。
  
  玄風決定收回前言,這對父女……還真不愧是一家人,絲毫不給對方面子。
  
  斐墨輕笑,看來,他家的總管大人還不夠淡定啊。
  
  唯音面無表情地掏出白玉瓶子倒出一顆淡綠色、泛著清香的丸子遞到兮兮嘴邊示意她吃下去,兮兮毫不反抗地張嘴含進嘴裡,唧咕唧咕嚼了起來,反正她從小到大就拿各種藥丸子當飯吃。小傢伙邊嚼邊發表感想:「阿娘,不夠甜哦!」順便提出建議:「下次讓阿爹做蜂蜜味道的吧?」唯音點點頭,暗暗記下藥丸子的名字,以便好讓丈夫按女兒的意見修改。
  
  玄風怎麼看怎麼覺得眼前的景象很怪異,兩個表情無能患者一本正經地在馬車裡討論著什麼口味的藥丸子比較好吃,這……有點那個啥吧?
  
  斐墨默默看著這一切,淺笑不語。
  
  獨孤岸提著劍在林子裡飛奔,心急如焚。以昨天那個孩子所指示的方向來看,兮兮她們走的應該是這條路。她走了大概一天了,為了能趕上她,他連夜一直趕路,不曾歇息。以目前的腳程來算,應該很快就能追上她們了。
  
  兮兮……按照那個孩子的描述,那個伴在她身邊的男人,應該就是斐墨吧?他還是先找到她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五味雜陳,但對她的思念很快淹沒了這種難言的情緒,他現在最想的就是快點見到她,確認她的存在。
  
  看到前方路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黑衣人,他心中一驚,難道兮兮遇上危險了?
  
  身如閃電般奔近一看,這些黑衣人顯然已經被人迷昏很久了,依他們的臉色來看,一定是很厲害的迷藥,才會讓他們一直睡到現在也還沒有醒來。搖了搖其中一個人的身子,一動不動;再搖搖另一個,也還是睡著。無奈點了此人痛穴,他才終於醒了,卻是兩眼昏聵,一臉迷離呆滯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能告訴你。」(汗,感覺像被催眠了一樣= =)
  
  「我問你,你們有沒有碰到一位十六七歲的姑娘,身邊跟著一隻豹和一隻鳥?」獨孤岸雖然詫異此人竟然如此合作,但是對兮兮的渴望和思念讓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這些,急急的問道。
  
  「碰到過。」那人十分合作地問什麼答什麼。
  
  獨孤岸大喜,問道:「她現在人在哪裡?」
  
  「幫主說,如果我們能抓到她,就能揚名立萬,成為武林名門。」那人此時卻是答非所問,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什麼?你們把她怎麼樣了?」獨孤岸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怒道。
  
  「不知道,她已經不在了。」那人語焉不詳地說完,就一頭栽倒在地,一動不動。
  
  蕭笑生隱在暗處得意地想著,要這麼容易被套出話來,他可就白被人稱作怪醫了。
  
  「喂,你醒醒,給我說清楚她到底怎麼樣了!喂!」搖了半天那人卻一直沒再醒來,其他人也沒有反應,獨孤岸只好失神地站了起來,越想卻越是心慌,雖然斐墨跟她在一起,但如果對方人多勢眾,萬一斐墨沒能兼顧到她……
  
  心裡實在不甘願接受她和斐墨正在一起的事實,然而卻又不願意去猜想她受到傷害的情形。頓了頓身子,緊握雙劍,獨孤岸又飛快地向前狂奔而去。
  
  蕭笑生從隱處出現,邪邪笑了笑,伸了伸懶腰,抬頭看看天色,天高雲淡風輕,果真是個找人出氣的好天氣啊……
  
  獨孤岸曾在心裡無數次地幻想自己與兮兮重逢的場景,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幕。寂靜的山林,孤獨的新墳。走近一看,上書幾個大字「愛女兮兮之墓」!
  
  兮兮之墓!這四個大字如雷霆一般擊潰了他,讓他瞬間幾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死?!不可能,不會的!他還沒有找到她,他還沒有好好的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他還沒有好好地讓她過幸福的日子,她怎麼能死?!
  
  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跌跌撞撞地奔上前,卻看到了墓碑上刻的另一行小字:「父笑笑生立。」
  
  居然連怪醫都沒能救回她……
  
  「我不信,我不相信!」獨孤岸痛苦地低喃道,卻在下一刻,看到了大毛和二丫各叼著一束野花從不遠處奔了過來。
  
  她的寵物們,大毛和二丫竟然都在……難道真的……不……
  
  大毛二丫輕輕低首將鮮花放在墳前,它們看起來都失去了往日歡騰的樣子,彷彿背負著沉重的哀傷一般,變得無精打采,靜靜地站在墓前。
  
  「兮兮……」獨孤岸痛苦地叫著她的名字。他擅抖著手想要摸摸那冰冷的墓碑,卻始終無法靠近。叫他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二丫回過身,對著一臉窒息表情的獨孤岸惡狠狠地低吼著,明確表示不歡迎他的到來。大毛也往前跳了幾步,尖尖的錐子臉上,也凝結著森然的冷意。
  
  動物們的反應讓獨孤岸的不可置信變成了絕望,喉間陡然湧上一股腥甜,眼前的一切變得影影綽綽,她的小臉在血色中定格。
  
  鮮血從獨孤岸的口中噴了出來,挺拔的身軀轟然倒塌。
  
  大毛上前用翅膀戳了戳獨孤岸的身體,然後歪著頭沖二丫「呱」了一聲,意為:怎麼辦,好像玩兒大了!
  
  二丫瞇了瞇眼睛,鄙視地斜睨了大毛一眼,緩緩走上前來伸頭觀察了一下昏死過去的獨孤岸,輕輕地哼了一聲。比起小主人所受的委屈,它覺得他吃的這點苦頭簡直不夠看。
  
  蕭笑生背著手踱著八爺步從林子裡得意地走了出來,用腳踢了踢昏死過去的獨孤岸,一臉「便宜你小子了」的表情。要按照他以前的作風,他肯定會在這小子身上下一百種蠱和藥,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他現在改變主意了,身體上的折磨算什麼,心頭上的打擊更有力。
  
  這小子讓兮兮所受的委屈,他會加倍還禮回去。
  
  「小子,別這麼容易就扛不住,重頭戲在後面哪!」壞心眼地踩了踩他的臉,蕭笑生笑得讓一旁的大毛二丫不寒而慄。還好,惹火主人的不是它們……
  
  大毛上前蹭了蹭蕭笑生的大腿,如黑豆一般的小眼睛裡滿是渴望。二丫也在一旁歡快的搖著尾巴。
  
  「你們兩個幹嘛這麼諂媚?」蕭笑生沒好氣地揪了揪大毛身上的毛。
  
  「呱呱,阿唔!」大毛二丫齊齊叫了兩聲,充分表達了它們希望獲得稱讚的願望。
  
  「好吧好吧,你們的演技很不錯啦,再接再厲哈!」蕭笑生敷衍地拍了拍大毛和二丫的頭,繼續奸笑著策劃他的下一步打擊計劃去了,竟是再不理會地上的獨孤岸。大毛二丫也隨之而去。
  
  蕭瑟風中,只有獨孤岸靜靜躺在地上的身影。
  
  獨孤岸醒來的時候,發現大毛和二丫已經不在墳前了。寂靜的山林裡,只能偶爾聽到淺淺的風聲,和幽幽的鳥鳴。而獨孤岸卻分明聽到了兮兮的呼喚,一聲聲,一句句:「阿岸,阿岸!」
  
  他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走到墳前,睚眥欲裂地看著墓碑上的幾個大字,心裡彷彿被蟲蝕出一個一個的洞,汩汩地流著血。
  
  「兮兮,讓我看看你。」他顫抖著手逐字輕輕撫著墓碑上的名字,直到最後一字。
  
  下一刻,強大的劍氣陡升,墳墓被劈成兩半,裡面的黑色棺木也一分為二,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內裡的東西。
  
  只見裡面赫然躺著一張白紙剪成的小人兒,擠眉弄眼的表情,彷彿正在嘲笑般地傳達給他一個信息:他受騙了!!
  
  獨孤岸怔住了,下一刻卻仰天大笑了起來,嘴角還泛著乾涸的血跡。
  
  難道他受刺激過度,變傻了?
  
  他卻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竟仰天清嘯,直達雲霄。隱在林子暗處的大毛絆了二丫一爪子,用眼神詢問道:「他是不是傻了?」難得沒有被二丫一記利眼瞪回來,它第一次贊同大毛的意見,獨孤岸可能真的已經傻掉了。
  
  兮兮沒死,太好了……
  
  獨孤岸心裡不停地冒出喜悅的泡泡,即使被人如此惡意捉弄,他卻不以為意,只要兮兮還活著,他還能見著她,他便什麼都不在意。
  
  蕭笑生掛在樹上吐掉嘴裡的瓜子殼,輕哼一聲,算這小子還有點頭腦,不過,他可不會讓女兒這麼容易就被找到。
  
  「阿爹,你回來啦?壞人打跑了沒有?」兮兮眼尖地看到自家爹爹悠哉悠哉地帶著大毛二丫走了回來,興奮地問道。
  
  「你爹出馬當然沒有問題。」蕭笑生從不掩飾對自己的欣賞。
  
  「壞人真可憐。阿娘,我以後一定不要當壞人。」兮兮回頭對娘親堅決宣誓,唯音親親女兒可愛的面頰,眼角微挑,無言地看著歸來的丈夫。
  
  「啊,娘子你又偏心了!」蕭笑生大叫道,急巴巴地將臉頰湊了上來,他一點兒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現夫妻情深。唯音倒也不介意有外人在場,大方地輕輕觸碰了自家的賴皮相公一下。兮兮也湊過去在她爹臉上吧唧啃了一口。
  
  玄風睜大眼睛一臉羨慕,這一家人,還真是恩愛和諧呀!
  
  「兮兮,墨哥哥沒有。」斐墨指了指自己的面頰,輕笑著說道。
  
  蕭笑生和唯音齊齊將目光投向他。玄風摀住了臉不忍再看下去,他家閣主也太不會看場合了,人家父母還在場,居然還敢公開調戲人家的寶貝女兒……不得不說,閣主的膽子果然長得跟一般人不同!
  
  蕭笑生瞇了瞇眼睛,臭屁小子膽子很肥嘛……
  
  一般一般,江湖第三。斐墨淡定地應對。
  
  蕭笑生對斐墨的欣賞又升了一級。這小子夠膽,夠坦率!主要是,臉皮夠厚,他喜歡!
  
  兮兮睜大了眼睛,愣愣看著斐墨的臉,一向不會深入思考的腦袋瓜,首度開始認真思考起與斐墨有關的問題。
  
  兮兮從來沒有想過跟斐墨親親。她覺得,與斐墨親親,這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
  
  但是斐墨的樣子,好像真的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一樣。
  
  對她來說,斐墨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初入江湖,是斐墨一路照顧著她,百般呵護。他對她的樣子,既像父親又像兄長,更令她感動的是,他將她視為自己羽翼下的一份子,在她遭遇危險與冷遇時,他對她流露出的呵護與保護之情,深深植根在她的心裡。這種深深值得依靠的感覺,就跟與父母親之間的孺慕之情一樣,讓她感到溫暖。
  
  在她心裡,與獨孤岸親密是很正常的,因為她視他為自己的相公,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與阿岸能夠像父母那般恩愛不離。
  
  縱然獨孤岸已不讓她再待在他身邊,然而她心裡,他卻仍是絕無僅有的唯一,她的心,只配了獨孤岸這一把鑰匙。也許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是屢次抗拒與斐墨的親近,已經漸漸印證了這一點。
  
  斐墨是朋友,是哥哥,甚至是無比強大的存在,卻獨獨不能代替獨孤岸在她心中的位置。
  
  其實斐墨心裡很明白這一點。他也十分清楚,兮兮還不太明白這一點。但無妨,他要達到的目的,從來都非常簡單。
  
  看著阿爹阿娘膩歪在一起的樣子,兮兮突然靈光一閃。
  
  「墨哥哥,你一定是想找個娘子了。」她篤定地點點頭,一定是剛剛被她爹娘的恩愛給刺激到了。接著說道:「墨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是遊戲人間……」
  
  「你這話跟誰學的?」蕭笑生和斐墨幾乎同時問出聲。
  
  「寧寧每次學湛哥哥講話,都是這幾句。」兮兮無辜地供出罪魁禍首。
  
  蕭笑生無語半晌,隨即捏捏女兒的鼻頭說道:「你這丫頭啊……」他怎麼會生出這麼個缺筋少弦的呆瓜丫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6:01

55、覓與離  

  獨孤岸發現自己確實陷入了十分被動的局面。自從那天識破假墳墓之後,隨後這幾天,他一直都能看到大毛和二丫的身影,可每每當他追了過去,又找不到兮兮他們行經過的痕跡。
  
  他有預感,有人在背後干擾他找到兮兮。而且他幾乎能夠猜出來是誰做了這一切。
  
  再一次跟丟大毛和二丫之後,他決定不再跟著大毛和二丫瞎轉,轉而依靠自己的判斷來尋找兮兮的蹤跡。
  
  真的越來越無聊了。
  
  蕭笑生訥悶地自問,他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麼無趣,偏偏又進退不得的境地呢?
  
  「請怪醫前輩出山!」眼前,數十個江湖人士矗立在山腳下,炯炯有神地盯著一臉百無聊賴的蕭笑生,眼神裡只差沒寫著「求你了跟我走吧」幾個大字。
  
  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弄清楚情況啊?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重,居然隨便蹦出來就叫他出山去醫人。他明明退出江湖很久了好不好?就算二十多年前他沒有退出江湖,他怪醫醫人也是挑日子和心情的,天氣不好,皇帝老子來請,他也照樣不醫;心情不爽,八台大轎來請,他也照樣不想動彈。今兒個湊巧得很,他的心情很不美麗,所以他救死扶傷的興致出奇低落,他管那人是武林盟主還是什麼王八綠豆的,不醫就是不醫。
  
  想起女兒和親親娘子對他的藥丸提出來的一大堆不滿意見,他就委屈得想仰天長嘯。再度哀怨地看了一眼半山腰上與女兒相親相愛的娘子一眼,好吧,他承認,他其實就是不爽娘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兒身上,冷落了他。
  
  本來嘛,呆瓜丫頭受了委屈,他這個當爹的就暫時大方一回,將親親娘子大方出讓,讓呆丫頭霸佔一會兒。可是呆丫頭得寸進尺,霸了就不還了!在叫了娘子一百八十遍卻依然被忽略之後,他氣哼哼地跑到山腳下的一棵歪脖子樹上掛著生悶氣,其實心裡還是等待著娘子美妙的呼喚,無奈等到將近中午,除了大毛呱呱的叫聲,根本就沒有聽到唯音清冷的聲音。
  
  獨孤岸那小子被昏頭昏腦地帶著繞了無數個圈之後,也終於學聰明了,不再跟著大毛二丫跑,這兩天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跑去哪裡了。切,這麼容易就放棄……
  
  「你們剛才死到哪裡去了?」他厭惡地看了帶頭的那人一眼。一個小禿驢,嘖,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可怕啊可怕。怎麼他剛才鬱悶得想找幾個人來試試藥的時候,這些人就不出現?現在他又沒心情了。
  
  啊,小和尚顯然跟不上蕭笑生的思路,與旁邊一同來請願的人面面相覷。
  
  「蕭施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解救天下武林蒼生,乃是千秋功德一件……」那小和尚一通說教,把自己的感動得一塌糊塗,卻讓蕭笑生越聽越火大。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小和尚道。
  
  「您,您是怪醫閣下呀!」小和尚的長篇大論被他打斷,一時思維有些斷點,怔忡而不確定地回答道。
  
  「你知道就好,我是怪醫,不是觀音,我為什麼要解救天下蒼生?」
  
  「可是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
  
  「是誰規定醫者必須得救人的?」不救死不扶傷,難道犯法嗎?既然不犯法,他幹嗎要救?!
  
  「這……可是……」小和尚沒詞了,求救地看向另一位武林同仁,一位一臉正氣的劍客。結果那劍客還未開口,蕭笑生便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別在這兒打擾我繼續憂鬱好不好?」破壞了他憂鬱的形象,親親娘子一會兒來了就不會心疼了。
  
  「蕭笑生,你別太過份了!」終於有人被他這樣嫌棄的態度給惹毛了,大聲喝斥了一句。
  
  蕭笑生掏了掏耳朵,斜睨著挑釁道:「我就過份了怎麼著?」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這麼欠揍,有求於人態度還這麼囂張。
  
  「如果怪醫閣下不肯移駕,我們只好來協助一下閣下了。」話音剛落,你來我往的兵刃便從四面八方向他招呼而來。
  
  蕭笑生冷笑了一下,他像隻猴子一樣晃來蕩去,每件兵器皆堪堪以毫釐之距擦過他的身側,卻都被他閃了過去,一夥人圍著他攻了半天,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沾到,反而看起來像是被他耍著玩兒一樣。
  
  「就這點兒不入流的功夫,你們也有臉拿出來獻醜?」蕭笑生怪叫道,好像他跟這些人交手有多麼委屈一樣,語氣裡充滿嫌棄之意。
  
  適才喝出聲的心高氣傲的駱家堡少主哪裡受過這種氣,要不是想藉著這次為武林盟主辦事的機會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知名度,他才不會跋山涉水來找這個老怪物,據說年紀一大把了,看起來卻跟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還養眼,這不是怪物是什麼?!當下想也不想,就將他們駱家成名的連環袖中劍投了出去。
  
  下一刻,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扔出去的暗器直直地飛了回來,若不是小和尚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就被自家的暗器殺死了……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男子啊?」雖然他的外型俊逸帥氣到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但對於這些三腳貓的欣賞,他還是不要也罷。
  
  眾人仍是呆若木雞。這次不是被他的武功嚇的,而是被他的厚臉皮給震撼了……
  
  「啊!」蕭笑生徹底失去耐性,運起一口真氣,仰天大叫一聲。
  
  「哇!」眾人被他嚇得更呆。
  
  而正在臨近山頭轉悠的獨孤岸聽到了聲音,毫不遲疑地往此處飛掠而來。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找到兮兮的機會。
  
  「我不玩兒了,你們繼續呆吧!」蕭笑生丟下一句,人已消失不見,留下幾個呆愣的身影,在烈日下仰望長空。
  
  「阿爹,你跑到哪裡去玩兒啦?墨哥哥說我們該出發了誒,不然晚上趕不到城鎮上。」兮兮看到蕭笑生踢著石子從林子裡踱步出來,大力地衝他搖了搖手。
  
  蕭笑生氣結,他哪裡去玩兒了?!他明明是生氣去了!!沒好氣地瞪了兮兮一眼,他可憐巴巴地看著一旁的唯音。
  
  唯音走到蕭笑生面前,緩緩伸手拈下蕭笑生肩上的一片葉子,輕聲說道:「笑笑,去了好久。」言語裡多有不捨。
  
  蕭笑生瞬間覺得精神百倍,心情又恢復抖擻。
  
  「阿爹,我要吃阿娘說很好吃的糖炒栗子!」兮兮一把掛了過來,脆生生地說道。阿爹心情很好啊,說不定會鐵公雞拔毛,大方一回呢!呃,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你就知道吃。」蕭笑生鄙視女兒的小豬胃,兮兮馬上將臉轉向娘親,蕭笑生只好答應:「好啦好啦,給你買。」切,只會找靠山。
  
  「若是想吃什麼,儘管說就是。」斐墨笑著說道。蕭笑生在一旁猛點頭,是啊是啊,溪雲閣很有錢的。
  
  「不能總是花墨哥哥的錢!」兮兮堅決不肯佔便宜。蕭笑生鬱悶了,這個傻丫頭啊,一點兒也不懂得開源節流,將來可怎麼辦……
  
  「蕭兮兮,你是個敗家女!」蕭笑生肯定地下了結論,一面還憂心地捏了捏腰間的錢袋。
  
  「兮兮?!」
  
  前一刻鐘,微風輕輕地吹,樹葉沙沙地響,大毛二丫歡騰地蹦,兮兮一邊與阿爹鬥嘴一邊在斐墨的攙扶下扒拉著上了馬車;下一刻,一道暗啞卻彷彿壓抑著巨大情感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獨孤岸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有那在夢中呼喚了無數次的名字----兮兮。
  
  飛奔而至,他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斐墨。那就是了,兮兮既然跟斐墨走的,斐墨在此,兮兮也必然在此。
  
  蕭笑生看著獨孤岸奔過來的身影,不著痕跡地彈了一個東西到兮兮身上,兮兮因好奇而圓睜的大眼馬上迷濛了起來。嗯,突然覺得好困……
  
  唯音將瞬間睡著的兮兮扶靠在自己的懷中,默默聽著馬車外的聲音。
  
  「兮兮,兮兮是在這裡嗎?」獨孤岸欣喜若狂地奔過來,搜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發現魂牽夢縈的那張呆呆面孔。
  
  怎麼會這樣?!他剛剛肯定沒有聽錯,他們叫的確實是兮兮沒錯!而且他聽到了兮兮的聲音,那在他心頭千回百轉的聲音,他怎麼可能會聽錯?!
  
  但是現在,卻根本沒有兮兮的身影!
  
  「兮兮在哪裡?」獨孤岸徑直上前問斐墨道。他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焦慮,但那雙一向冷漠的眼睛裡,濃濃的渴望幾乎要傾洩而出。
  
  「希希?她在馬車裡啊。」斐墨微微勾了勾唇,輕聲說道。蕭笑生一雙利眼如劍一般射了過去。這個白癡被雷劈了吧,幹嗎要告訴他?!
  
  獨孤岸擅抖著手,心裡緊張得幾乎快要窒息,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久到讓他有些害怕。然而他終是想見兮兮的,縱然近她情更怯,思念卻仍是戰勝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氣撩開馬車簾子一看,裡面坐著一個極美的少婦,身上靠著一個熟睡的少女,那少婦冷若冰霜地看著他,沉沉的黑眸裡一派冰冷,可惜,她不是兮兮。另外這個睡著的少女雪顏白髮,更不可能是兮兮。
  
  斐墨等得就是這一刻,他擴大了臉上的笑容,幾乎是有些快意地說出下面的話語:「她叫希希,希望的希,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6:22

56、回頭  

  斐墨道:「請問獨孤兄要找的,是哪個兮兮?」
  
  獨孤岸強忍怒意道:「你知道我找的是蕭兮兮!所以,肯請斐兄告知她的下落!」
  
  「獨孤兄何以認為斐某會知道?」斐墨四兩撥千斤。
  
  獨孤岸握緊了劍,他剛剛明明聽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為何此刻卻唯獨不見她的身影?
  
  她肯定就在這裡!
  
  斐墨見獨孤岸不語,只是放下簾子後便用目光一遍遍掃視附近,便上前一步將他與馬車隔開,憐憫地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獨孤兄,我看你一定是太累了,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言下之意為,你年紀輕輕的居然就幻聽了……)
  
  獨孤岸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沉沉地看著斐墨,眼底的冷意不斷凝結,漸漸聚成風暴。
  
  一旁的蕭笑生見二人形成對峙狀態,一屁股坐上馬車把玄風擠到一邊,翹起二郎腿,興致昂然地……嗑起了瓜子。(= =他哪裡來的瓜子?)
  
  玄風側目,敢情怪醫他老人家當是看大戲來了!當然此人隨時不忘「孝夫」職責,時不時地喂娘子大人幾顆飽滿圓潤的瓜子仁。夫妻倆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笑如秋陽,有志一同地在一旁觀戰。
  
  「斐墨,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和兮兮見面。」良久,獨孤岸低低說了一句。
  
  斐墨挑眉:「獨孤兄此話從何說起?斐某也很想早日找到兮兮,不過你也看到了,這裡就這些人,如若不信,你大可以檢查一番。」大方地讓開身子,示意獨孤岸察看。
  
  「那座墳一開始的確很有效地打擊到了我。只是,還請斐兄以後不要再拿兮兮的生命開玩笑。」他不想再看到兮兮有任何損傷,哪怕是假設,也不可以。想起山林中的新墳,心中還是會一顫一顫,因此言語間難免有些憤怒之意。
  
  「什麼墳?獨孤兄有話不妨直說。」斐墨皺了皺眉,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算了。」獨孤岸見斐墨死不認帳,也懶得再與他說下去,漆黑的雙眼不意劃過馬車,輕輕掠過熟睡少女如瀑的白髮,心中突然揪痛莫名。
  
  他下意識地握緊雙劍,這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一定就在附近。
  
  斐墨見他不肯明說,也不想深究,只是,「且不說兮兮並不在此處,若她在這裡,你確定她想見你?」每一個傷害過別人的人,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獲得原諒的。
  
  獨孤岸黯然。許久,他啞聲說道:「縱是如此,我也要親耳聽到她告訴我。」
  
  「他們說什麼?」唯音問道。獨孤岸掀開馬車簾子沒有發現兮兮,就退到一邊去了。現在他和斐墨站的位置離馬車有些遠,她聽不清他們說什麼。
  
  「呵,呵呵,呵呵呵!」蕭式經典笑聲再度出場。
  
  唯音見丈夫笑得異常燦爛,不由問道:「笑笑?」
  
  蕭笑生湊到她耳旁如此這般地解說了一番,當然也不忘偷吃幾記香豆腐。
  
  唯音聽完後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嘿嘿,娘子不用太崇拜啦!區區小計,只不過是相公我浩瀚智慧中的九牛之一毛而已。」
  
  唯音冷顏輕道:「新墳?」
  
  蕭笑生何等人物,馬上聽出了娘子語氣中的不悅:「娘子放心啦,我怎麼會詛咒自家的小呆瓜呢!兮兮之墓怎麼了,天底下叫兮兮的人比毛還多,不代表是咱蕭家的嘛!再說,那碑上刻的是『父笑笑生立』,不是蕭笑生啦!滅哈哈哈哈,那小子蠢得要死,沒發現!」他這些小機關,獨孤岸能發現才有鬼!
  
  唯音繼續默然。其實有時候吧,她也不知道她家相公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玄風在一旁聽得簡直要發噱了。他突然很想去幫他家閣主吵架……
  
  獨孤岸心知斐墨當下絕對不會再告訴任何有用的消息,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但讓他就這麼放棄……
  
  「既然斐兄不肯告訴兮兮的下落,我也不便勉強。就此告辭。」獨孤岸轉身即走。
  
  「不送。」斐墨當然不會留他。
  
  獨孤岸頓了頓,終是離去。
  
  「他走了。」唯音冷冷說道。
  
  「哼,那可不一定。」蕭笑生早料到這個結果,沖隱在林中的大毛打了個響指,大毛會意衝上雲霄。不一會兒又飛了回來,「呱,呱」叫了兩聲。
  
  「還真走了……」蕭笑生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絕非小呆瓜的良人。對著熟睡的兮兮彈了彈手指,彼時在睡夢中絲毫不覺發生了什麼事的少女悠悠醒來。
  
  「阿娘,我剛剛睡著了誒!」兮兮覺得奇怪,她早上明明睡得很飽啊。
  
  「你困。」唯音幫她順了順粘在臉上的頭髮。
  
  「但是我早上睡很飽……」小丫頭還是想不通。
  
  蕭笑生的掐臉神功神不知鬼不覺襲來:「豬丫頭,你這樣下去也不用再浪費糧食了,直接拖到菜市場去賣掉算了。」
  
  「阿羊,阿貼又七五偶。」兮兮口齒不清地告狀。走過來的斐墨淺笑著從馬車暗櫃裡拿出一盒鹽酥餅,父女倆馬上停下打鬧,哇,點心誒!
  
  嚼嚼嚼,小小的鹽酥餅連同剛剛的疑問一起消失在她嘴裡。
  
  「怪醫前輩,蕭,蕭前輩請留步。」正準備出發時,又聽到了煩人的叫聲。
  
  「這些人還真是不死心!」蕭笑生一邊怪叫一邊不忘從女兒的小手裡奪下最後一塊鹽酥餅準備塞進嘴裡,引來兮兮憤怒的瞪視,他不以為意,卻見娘子大人也滿眼不贊同的情緒,只好訕訕還了回去,順便將馬車簾子放了下來。
  
  「你們這些人有完沒完啊?再來煩我,小心我把你們一個一個變成豬頭!」沒吃到可口酥餅的怒氣正好發洩到這些倒霉鬼身上。回頭一看,居然只有那個小禿驢。
  
  「呼,怪,怪醫前輩,還請,請慈悲為懷……」那小和尚顯然一路狂奔至此,上氣不接下氣,話都幾乎說不出來了,卻仍是執著地請求著。
  
  蕭笑生沖天翻了翻白眼,這小禿驢怎麼像塊狗皮膏藥一樣?他長得很像膏藥貼嗎?
  
  「怪醫前輩請見諒,不是貧僧非要煩您,實在是武林危在旦夕啊!眼下,江湖眾派均被魔教教主下了毒,那毒藥刁鑽古怪,傳言唯有雪顏血可解。但雪顏族早已絕跡於天下,連鬼醫婆婆都束手無策,眼下,眼下唯有怪醫前輩您前去,尚能有一絲希望啊!」那小和尚言辭懇切,讓人聞之動容。
  
  可惜蕭笑生不是普通人。他對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從來沒什麼好感。只是在聽到雪顏族三字時,眼中微光閃動,整個人,呃,還是一臉享受地……挖著鼻孔。
  
  馬車裡的唯音聞言,不由收緊了手指,斜依在她肩上的兮兮關切道:「阿娘,你怎麼了?」
  
  唯音對她比了個「收聲」的手勢,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江湖中傳言日前凌雲盟為魔教所破一事,是真的了?」斐墨問道。
  
  那小和尚沉重地點了點頭:「據說二十年前那被六大門派合力炸死的斯蘭並不是真正的魔教教主,而真正的教主為了替他報仇,炸毀了整個凌雲盟,還給六大門派都下了劇毒。黎盟主派我等前來尋找怪醫前輩,正是為了化解這場危難,以免中原武林就此湮滅。」此外也有些人去尋雪顏族去了,至今未有結果。還是先請怪醫去坐鎮比較保險。
  
  斐墨垂眸暗忖,玄雲也許真的出事了,不然這麼大的事他沒道理不傳消息回來。
  
  「六大派這是咎由自取,活該。不救。」蕭笑生擰眉說道,眼神微微飄向馬車,眼裡有著顯而易見的擔心。江湖人心險惡,這些人,想要他老婆孩子的血哩。想都別想。
  
  「阿娘,你是不是好冷?」兮兮感覺到唯音在輕輕顫抖,貼心地伸出雙臂,將她阿娘圈抱於懷。
  
  唯音將頭擱在女兒稚嫩的肩頭,無力地閉上了雙眼。斯蘭……終是擺脫了罵名,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蕭前輩……」小和尚還想再說些什麼,被蕭笑生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你回去告訴那勞什子盟主掌門啥的,我蕭笑生雖有個『怪醫』的綽號,可我也不是什麼都會醫的,另請高明吧。」
  
  見小和尚還想追上來,蕭笑生給了他一點兒「天不亮」,那小和尚便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睡得人事不知。
  
  「蕭前輩有何打算?」斐墨見蕭笑生若有所思的樣子,上前問道。
  
  「怎麼,有事?」蕭笑生並不正面回答。
  
  斐墨不以為意道:「與蕭前輩相識一場,斐墨甚感榮幸。但在下恐有些急事需要去處理,所以要暫時先與前輩道別。事情處理完畢之後,斐墨自當前去給前輩、夫人和兮兮賠罪!」說完,深深鞠上一躬,靜待蕭笑生的回答。
  
  蕭笑生瞇縫著眼睛看了他半晌,才輕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啦,你這小子還算靠得住。有什麼急事你就去做吧,完了來穿雲谷找我們就是了。」
  
  「謝前輩成全。」斐墨走到馬車前,並不掀開馬車簾子,只對著車窗輕聲說道:「兮兮,墨哥哥有急事要離開一陣子,等事情處理完了再來看你。你好好保重。」怪醫本領高強,有他在,兮兮安全無虞。是以,他也能放心去查玄雲的事了。至於獨孤岸,想必在怪醫手裡也討不了什麼好。
  
  「墨哥哥!」兮兮掀開簾子,探出腦袋問道:「你要去很久嗎?」
  
  「不會,我會盡快。」斐墨淺笑道。
  
  「哦。那你到時候來我家玩兒吧!」兮兮盛情邀請道,當然也沒忘了玄風:「和小風子哥哥小雲子哥哥一起。」
  
  斐墨微笑頷首,深深看了兮兮一眼,便與玄雲相偕離去。
  
  「阿爹,墨哥哥走了。我們去哪裡啊?」
  
  「你這小呆瓜在外面玩兒得樂不思蜀了是吧?當然是回家去了!」蕭笑生看著心情明顯有些低沉的唯音,自願當起了車伕,坐上馬車,他並不回頭,只是看著前方溫柔地說了一句:「音音,沒事,還有我和小呆瓜在。」
  
  唯音聞言緩緩抬頭,看了看明顯有些擔心地瞅著她的兮兮,再看了看丈夫偉岸的背影,輕聲卻堅定地回答:「嗯。」
  
  蕭笑生揚鞭:「大毛二丫,回家咯。」
  
  馬車沿著山路不緊不慢行著,兮兮靠在唯音懷裡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蕭笑生看著路中間靜靜佇立的人,勾了勾唇道:「音音,小呆瓜,坐穩了!」說完,捏緊手中的韁繩,用力「駕」了一聲,直直往那人衝去。
  
  蕭笑生倒還真是沒料到他還有回馬槍這一招兒。縱然如此,他也別想從他手裡討著什麼好。
  
  馬車徑直衝人而去,那人站在路中央,絲毫沒有讓道的打算。眼看馬蹄就要踏到那人身上,千均一發之際,蕭笑生勒住了韁繩,馬兒嘶聲高昂,馬蹄高高揚起,卻並未踏到那人身上。
  
  只差那麼一點點距離。
  
  「小子,你還算有點膽識,不過,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一動不動,突然單膝跪下,說道:「請讓在下見兮兮一面!」
  
  竟是去而復返的獨孤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6:45

57、瀉藥  

  那人,竟是去而復返的獨孤岸。
  
  坐在馬車裡的兮兮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騰地從唯音懷中彈了起來,慌張地抓緊唯音的手臂說道:「阿娘,是阿岸。」
  
  怎麼辦怎麼辦?他來了。
  
  「別怕,娘在。」唯音拍了拍女兒有些冰涼的手,心裡微微酸澀。她的女兒何曾如此無措過?不過聽見他的聲音,竟慌亂至此。
  
  「可想見他?」唯音將兮兮的手包在掌心中,想要給她一些溫暖,一邊輕輕揉搓,一邊淡淡問道。
  
  「想……阿娘,可是我不能見他。」兮兮黯然,紫色的雙眸蒙上霧藹,「他說過的,再也不想見到我。」心裡總是記得這話,所以儘管近在咫尺,卻不敢靠近。
  
  「兮兒。」唯音看盡女兒眼中的掙扎,緩緩說道:「你如今樣貌大改,若他一日未認出你,便不可與他相認。」她要看看,這個年輕人,值不值得原諒。兮兮不懂怨恨,但作為一個母親,她不會輕易原諒一個傷害自己孩子的人。當然,也不會再輕易交出心肝寶貝。
  
  「阿娘……」兮兮有些不明白。
  
  「聽話。」唯音第一次沒有解答女兒的疑問。
  
  兮兮盯著馬車厚厚的簾幕,癡而哀傷。
  
  「請讓在下見兮兮一面。」獨孤岸抬頭重複一遍。
  
  「小子,你這麼沒頭沒腦的冒出來,很失禮啊。」蕭笑生翻了個白眼跳下馬車,毫不客氣地訓起人來。這小子看來那會兒是在耍心計,假裝走遠,卻又繞了一圈回來了。
  
  「是晚輩失禮了,請蕭前輩見諒。求前輩讓獨孤岸見兮兮一面。」獨孤岸大聲說著,眼裡的急切傾洩而出。
  
  兮兮無意識地啃起了手指。阿岸為什麼要見她?不是他說的嗎,不想再見她……
  
  唯音見狀,拿起一旁蕭笑生早前剝好給她吃的瓜子仁,一顆一顆餵給癡癡的小傢伙嚼,以免她再殘害自己的手指。兮兮愣愣地嚼著,恨不能把馬車簾子瞧出一個洞來。
  
  「想見我女兒兮兮?」蕭笑生眉頭挑得高高的反問道。
  
  「是,請前輩成全。」
  
  「哼哼,兩個字,沒門。」蕭笑生得意洋洋,一臉「我就是不讓,你來咬我呀咬我呀」的小人得志表情。
  
  獨孤岸一窒,一時怔在了那裡。他雖然有了被刁難的心理準備,但是突然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絕,心裡還是有些添堵。
  
  放棄是不可能的。「求前輩成全。」
  
  「我說獨孤小子,你哪兒來這麼大自信啊?哦,你想見我女兒我就得讓你見啊?我長得很像你家大門兒嗎?」蕭氏發飆第一招兒:蠻不講理。
  
  「前輩誤會了。」獨孤岸本就不擅言辭,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蕭笑生,簡直就要詞窮了。
  
  「五會?我還六會七會哩!我女兒被你害成那樣,我沒找你算帳,你倒還自己送上門兒來了。
  
  想見兮兮,行啊,先自斷一臂吧。」第二招兒:想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兮兮偷偷地想把馬車窗簾撩個小縫瞅瞅外面的情況,被唯音捉了回去。「阿娘,阿爹要幹嗎?」兮兮緊張了,她雖然不敢見獨孤岸,可是也不想他變殘廢啊……
  
  「放心。」唯音只是捏捏她的手,一派淡然。
  
  獨孤岸二話不說抽出短劍往自己的左臂上砍去。
  
  唯音輕咳數聲,她再不出聲,蕭笑生恐怕會真的任這人砍下手臂。她倒不是心疼獨孤岸,而是為了女兒。
  
  蕭笑生見娘子大人都釋放信號了,只好出手制止:「慢著。」故意看著他劍都劃到臂上了才出聲,反正流點血也不會死人。
  
  獨孤岸對自己下起手來倒是一點兒都不含糊,鋒利的劍刃已將手臂劃出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很快流了出來,他毫不理會,只是沉沉看著蕭笑生說道:「前輩有何吩咐?」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的手也沒用,又不能煮來吃,還不如去買個豬蹄子。哎,你過來過來。」等獨孤岸跟過來,離馬車有一段距離了,蕭笑生丟了顆藥丸過去,說道:「喏,你先吃下這個再說。」
  
  獨孤岸接住,看也不看就仰脖吞了下去,道:「懇請前輩讓在下見兮兮一面。」
  
  蕭笑生不理會他的要求,反而賊兮兮地問道:「我說,你都不看這是什麼就吞哪?搞不好是毒藥哦!」第三招兒:藥到「命」除。
  
  「只要前輩肯讓在下見到兮兮,讓在下做什麼都可以。」獨孤岸努力忽視肚子裡突然洶湧而來的絞痛。
  
  「是嗎?」蕭笑生突然笑得陽光燦爛極了,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說道:「那你去這棵樹下給我扎一個時辰馬步。記著,如果你堅持不下去或開口求饒,就別指望我考慮你的要求。」說完就轉身回到馬車上坐著翹起了二郎腿,等著。
  
  獨孤岸深吸一口氣,有些僵硬地起身,走到了那棵樹下,表情十分痛苦地蹲了下去,紮了個標準的馬步。不過片刻功夫,臉上就泛起紅雲,漸漸整張臉都變成深紅色,彷彿強忍著巨大的折磨一樣,汗水大顆大顆地冒了出來。
  
  「阿爹。阿爹。」兮兮在裡面憋不住了,輕聲喚著。
  
  「幹嗎?」蕭笑生看戲看得正樂,笑瞇瞇地回頭沖馬車簾子回了一句。
  
  「阿岸呢?他怎麼了?」兮兮好想偷偷看一眼,可是阿娘說,要做個守諾的好孩子,既然答應不出現在阿岸面前,就要堅決地……不出現。
  
  「沒怎麼,他突然想練功,就讓他練一會兒再說唄。」蕭笑生嘴巴咧得老大,樂呵呵地說道。嘿嘿,超強無敵一號瀉藥,看他能扛多久,滅哈哈哈哈!
  
  兮兮聞言不解地搔了搔臉,阿岸為什麼現在突然想練功?唯音一聽蕭笑生那樂滋滋的語氣,就知道獨孤岸肯定正在吃苦頭。
  
  面如紫薯,青筋暴起,汗如雨下,雙腿發抖,獨孤岸努力抗拒著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折騰,嘴唇咬出了血絲,他嘗到了腥甜的味道,心裡不停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快了,兮兮,等我。」堅持堅持堅持堅持。
  
  「哎,你們家馬步是這樣扎的?」蕭笑生見獨孤岸雙腿有漸漸併攏的趨勢,趕緊出聲提醒。想偷工減料,別說門兒了,窗子都沒有。
  
  獨孤岸捏緊了拳,分開雙腿,穩了穩下盤。他目前腹痛如絞,體內像有千軍萬馬要呼嘯而出,偏偏又要維持這樣的姿勢,真真堪稱世上最痛苦的事。
  
  兩刻鐘過去了。
  
  三刻鐘過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蕭笑生暗忖,這小子還真挺能扛,臉上的顏色都比得上醬油了,也不吭聲,只是看他那筋暴得,嘖嘖,估計快炸開了。
  
  「阿岸練什麼功要這麼久?」兮兮忍不住又問道。她好想扒開簾子看看他,可是又不敢。其實她現在樣貌大改,就算出面,獨孤岸也不一定認得出她,只是她心中太亂,根本想不到這一點上去。
  
  「哎呀,你還別說,阿爹我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功夫,嘖嘖,江湖上獨一無二啊!」蕭笑生搖頭晃腦地感歎,憋笑憋得腸子都快抽筋了。
  
  獨孤岸眼前漸漸什麼也看不清楚了,一層層紅霧升起,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幹什麼,只是默念著:「等我,等我。」至於等待的盡頭是什麼,好像很近,又很遠,是一直渴望著的東西。
  
  他只有仰望著那盡頭,才能勉力忽略這無邊的脹痛與翻絞。
  
  「恩恩,忍功一流。」蕭笑生邊摸下巴邊評估。全身都汗濕了,站都站不穩了哩,也不肯開口求饒。
  
  二丫用前爪擋住了雙眼,啊唔,雖然獨孤岸活該,但這也太悲慘了……
  
  「阿爹!」兮兮覺得不對勁兒了,伸出手透過簾子戳了戳她爹。、
  
  「又幹嗎?」蕭笑生不耐煩了。
  
  「阿岸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都說了在練功麼。」蕭笑生吃準了兮兮這會兒不會見獨孤岸,所以說得很歡樂。
  
  「阿岸竟然真的在練功……」兮兮終於還是撩開了馬車簾子,看到獨孤岸在不遠處紮著馬步,心下訝然。阿爹竟然沒有騙她……
  
  「你出來幹嗎?快進去快進去,小心他認出你來!」蕭笑生一把拍掉她的手,把簾子又重新遮了個嚴嚴實實的。
  
  「我……我想看看他嘛……」兮兮囁嚅著,臉上有著初成形的,不太明顯的,擔憂。
  
  「兮兒。」唯音把兮兮拉了回來,看著女兒有些發紅的手背微微皺了皺眉,笑笑剛剛太用力了。
  
  「阿娘,我從這裡偷偷看,好不好?阿岸練功很專業的,不會發現我的!」兮兮搖了搖唯音的手臂。
  
  唯音無奈地看著女兒。
  
  「就看一瞇瞇。」兮兮用食指比出小小的一截,以證明她不會被發現。
  
  唯音只好點頭。兮兮趕緊趴過去將窗簾撩開一絲縫隙,那偷偷摸摸的模樣甚是好笑,好像一隻聽壁腳的小老鼠似的,恨不能變成壁虎貼在窗稜邊。
  
  「阿娘,阿岸好像有點不對勁,他臉色好難看。」兮兮辛苦地觀察了半天,終於從那小縫隙裡發現了獨孤岸的情況不妙。
  
  唯音沉默,被笑笑捉弄,臉色能好看那才奇怪。
  
  「阿岸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阿娘?他流好多汗。」兮兮擔心得一個勁兒地撓窗。
  
  「太陽很大。」唯音雲淡風輕地將責任推到太陽身上。
  
  「他站在樹下面,太陽曬不到。啊,他在晃,他要倒了,阿岸!」兮兮尖叫一聲,什麼也顧不得地撩開簾子從馬車上跳下,沖獨孤岸奔了過去,動作迅速得令唯音來不及反應,蕭笑生也愣了一下,剛準備把女兒抓回來,被唯音拉住了。
  
  「先看看。」唯音一徑維持簡短的說話風格。
  
  「阿岸阿岸。」兮兮衝了過去,卻沒能接住獨孤岸倒下去的身體,還好他背後就是樹,他顫抖得靠在了樹上,彷彿全身都失去力氣一般,頭髮、身上全都是汗,臉色晦暗得像病了許久的人一樣。
  
  這樣喚他的方式,好熟悉。他也許墜入了幻境吧,這素雅的雪顏,純淨的紫眸,明明跟她完全不相像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讓他覺得好像兮兮?
  
  她抓得他好緊,好像很擔心他一樣。她是誰?她為什麼這麼擔心他?
  
  腹中又是一番痛絞,他撐起身子,隔開兮兮的手,雙腿幾乎站不穩,卻仍想勉力蹲下扎馬步。兮兮看得一陣心疼,剛想出聲說話,卻發現自己喉間一麻,發不出聲音了,怎麼回事?
  
  扭頭一看,蕭笑生已在她身後,眼光陰惻惻地盯著她……身後的獨孤岸。
  
  「阿爹,快點救阿岸,他不舒服。」兮兮縱然說不出話,也努力地想用手勢表達清楚她的請求。
  
  蕭笑生撇了撇嘴道:「一個時辰到了。」反正他也沒食言,這小子也見到兮兮了嘛。
  
  獨孤岸頭暈眼花地看著眼前的白影子跳來竄去,比手劃腳,他想著,他果然墜入幻境了,這雪白雪白的姑娘,怎會是兮兮?她只是個啞女啊……
  
  一個時辰終於過了。
  
  於是,獨孤岸對兮兮說的第一句話是:「勞駕姑娘讓讓。」
  
  兮兮狐疑地讓了路。
  
  下一刻,便見獨孤岸彷彿用盡最後的精力深吸了一口氣,瞬間,閃入了遠處的樹叢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7:07

58、最近,最遠
  
  兮兮直勾勾地看著幾近虛脫的獨孤岸硬撐著挺直身軀走了回來,步履蹣跚,卻異常堅定地走到蕭笑生面前,疲憊地說道:「多謝前輩。」
  
  「謝我作甚?」他腦袋不會是拉壞掉了吧?
  
  「謝前輩肯給晚輩機會。」他本以為蕭笑生會就此離去,已做好了長期追尋的準備。熟料他們竟還等在原地。獨孤岸哪裡知道,蕭笑生本來是想走的,無奈他的女兒蕭兮兮姑娘死活抱著那棵大概不肯走,二人拔了半天河,還沒決出勝負,獨孤岸就回來了,最終錯失良機,兮兮差點兒被親爹的白眼淹死。
  
  蕭笑生再度向老天爺展示了他的無敵白眼絕技,天可憐見,他一點兒也不想給機會的。
  
  彷彿心靈感應一般,獨孤岸的目光漸漸移到了兮兮身上。
  
  「阿……」熟悉的呼喚不自覺從口中溢出,卻終是消於無形。她下意識地踮起小碎步,躲到蕭笑生背後,偷偷的,探出半顆腦袋來瞄他一眼,兩眼,三眼,卻在與他的目光相接時,又彷彿受了驚嚇一般躲了回去。
  
  獨孤岸莫名地有些煩躁。這種感覺,以往只有兮兮纏著他不放時才有,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在意起這位異於常人的姑娘。難道僅僅是因為她和兮兮的名字很像?最終,他將這股莫名的情緒歸結於還未曾見到兮兮的……不滿足感。
  
  對於兮兮之外的女人,他無意探尋。儘管這世上確實很少見白髮雪顏之女子。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如果再見不到兮兮,他也許終會成魔吧,隨便看到一個女子,竟都會想起她。
  
  「前輩可否兌現剛才的承諾?」撤回撒在兮兮身上的怔忡目光,獨孤岸討要起蕭笑生先前的承諾。
  
  「咦,我答應你什麼了嗎?我好像說過要考慮考慮……」蕭笑生挖鼻孔的姿態完全照搬先前在街上看到的欺壓百姓的惡霸,看起來十分欠揍。
  
  「……前輩考慮的結果如何?」獨孤岸的眼角顫了顫,聲音略微苦澀。怪醫,果然名不虛傳,難纏得緊。是她的父親啊。
  
  「我考慮的結果嘛……就是我還需要考慮一段時間。你是獨孤家的獨子吧?家大業大的,老這麼在外面跑也不好,不如你先回去繼承家業,過個三年五載的,我考慮好了,你再來找我便是。」蕭笑生擺出一副通情達理為他著想的樣子。
  
  兮兮揪了揪蕭笑生後背的衣衫,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她聽得出來,阿爹又想耍賴了。可是她現在沒辦法講話,不敢,也不能上前與獨孤岸相認。
  
  「既如此,晚輩便隨候前輩左右,前輩何時考慮好了,告知晚輩一聲即可。」獨孤岸望著蕭笑生一臉痞極的笑容,平靜地說道。
  
  兮兮聞言,心頭又有些慌亂,不自覺地把自家爹爹的後背當成了牆壁,劃起圈圈來。
  
  「你執著於想見到兮兮,是還想讓她回到你身邊?」一道略顯清冷的柔軟女聲突然響起,唯音從馬車上走了過來,開口問道。蕭笑生見親親娘子下來了,猿臂一伸,唯音便依於他懷中。
  
  獨孤岸當然大可以搬出一大套悔過詞來感天動地一番,然而他卻只是定定地看著蕭笑生,眼裡的堅定如烈焰般熊熊燃起,簡單而直白地答了一個字:「是。」
  
  兮兮聞言,手指一頓,揪緊了蕭笑生的衣衫。唯音的手悄悄伸到蕭笑生背後,握住女兒的左手,無聲地給予她安定的力量。
  
  「哈,你讓她滾她就滾,你讓她回來她還就得回來?你當她是西瓜呢吧?」蕭笑生出言譏諷。
  
  「錯過一次已是不該,我只是不想再失去。」獨孤岸的聲音彷彿秋末的溪水,帶著清冽的寒意,和還未褪盡的溫暖。
  
  兮兮渾身一顫,右手不自覺地壓了壓胸口。她還是不懂,不懂心頭突如其來的傷悲,卻忍不住抬頭看他,幾乎無法自控地,眼中泛起酸澀。
  
  離開他的時候,她是想放棄的。想著從此以後,終將天各一方。
  
  她和阿岸,本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終究還是得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走自己的路。
  
  然而嘗盡思念的苦,她卻還是無法抗拒心底的聲音:她想他。
  
  命運往往就是這樣,在其中糾纏的人,就像風中的樹葉一樣,在每個可能相遇的時候分手,在每個可能遠離的時候,回頭。
  
  冥冥之中,她回到即定的路途,與他再度相遇,生活再度回歸熟悉。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著我們?」蕭笑生怪叫道。
  
  「希望前輩成全。」話是這麼說,獨孤岸的表情卻分明透露出「就算你不讓我跟,我也要跟」的堅定信念。
  
  蕭笑生的嘴角抽了抽,剛想出聲,卻被唯音用眼神制止。唯音寧靜地注視著獨孤岸,良久才道:「也好。」竟答應了他的請求。
  
  兮兮在身後又是一頓。
  
  蕭笑生看了眼唯音的眼神,昂首勾唇冷笑道:「既然你想跟,那這一路上,就麻煩你了。」最後五個字,他說得尤其用力,其中可聯想的空間,自然不在話下。
  
  想跟?哈,正好他還沒玩兒夠呢!
  
  獨孤岸向來清冷的臉上,升起一絲冀盼。他目光深邃地望著前方蜿蜒的小路,心裡漸漸平靜。路再遠,也終有盡頭不是?
  
  「謝蕭前輩蕭夫人成全。」見蕭笑生與唯音如此親熱,他再愚頓也猜得出來唯音是誰。也正因為見了唯音如今的樣貌,他更不會猜疑眼前少女與兮兮能有什麼關聯,畢竟,二人外形實在太過相異了。
  
  蕭笑生輕哼一聲,轉身一手摟著唯音一手拉著兮兮往馬車上走去,邊走邊教訓兮兮道:「你這個小啞巴,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想進我家的門兒,就得一切行動聽指揮!你再這麼不聽話到處亂跑,小心我不要你了。」
  
  兮兮張了張嘴,她爹在說什麼她一點兒也不明白,忍不住回頭看了獨孤岸一眼,卻見他正好將沉沉的目光投向自己,急忙又把頭轉了回去,一時竟忘了剛才的疑問。
  
  獨孤岸就這麼當起了蕭笑生等人的跟班。有人當馬伕,蕭笑生自然樂得當大爺,時不時讓獨孤岸跑跑腿買買零嘴糕點什麼的,一路遊山玩水,絲毫不見歸意。獨孤岸初時心裡急得幾乎快要著火,然而他現在唯一能找到兮兮的希望就在蕭笑生手中,他只能任勞任怨,隱忍地當好他的跟班小弟。
  
  他並不知道,兮兮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怯怯地注視著他,卻不敢靠近。
  
  兮兮在得知自己突然變啞是她爹的傑作之後,強烈地要求恢復她的聲音,當然,目前她只能用手勢和表情來說明。自從她「變身」之後,她那年久失修的表情好像突然之間找到了回家的路,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適,如今雖還不能運用自如,卻是漸漸能夠表達心中所想了。
  
  獨孤岸被蕭笑生打發去了山下的市集買核桃了,因為他覺得他女兒需要補腦,那小子不過一會兒便回來,她那雙眼睛恨不能粘在他背後跟了去,真是太不爭氣了。兩手一伸,兮兮的小臉瞬間又被拉得老長,她爹一邊虐待她一邊涼涼地說道:「小呆瓜呀小呆瓜,叫你小豬我都怕聰明的豬會抗議。你要是開口說話,那不全露餡兒了嗎?你娘也說過,如果他認不出你來,他就不值得你原諒。為了保險起見,你英明偉大睿智無雙的阿爹我,當然要封了你的聲音,確保萬無一失。」
  
  兮兮困難地將臉扭到一邊用眼神詢問娘親,只見唯音也點頭贊成丈夫的意見。兮兮苦著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也沒心營救自己的臉了。阿岸如今近在咫尺,她卻早已失去與他相認的勇氣了。那樣的疼痛,她無法承受第二次。也許,父母的作法是對的。
  
  蕭笑生見女兒又神遊四方去了,繼續捉弄她也沒意思,便撤回了作惡的手指。他倒是不擔心如今的兮兮會暴露出真實身份,他對他女兒的呆很有信心,目前獨孤岸是絕對不可能認出她就是兮兮滴!
  
  獨孤岸打破腦袋估計也想不到,他想見的人其實一直就在他身邊,想像著某一天獨孤岸知道了真相後的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失控咆哮,蕭笑生就覺得人生很圓滿。
  
  「呵,呵呵,呵呵呵。」蕭笑生得意地笑出聲來。唯音已經懶得去理會丈夫時不時的抽瘋了,馬車的簾子半開,細細的陽光照進這一方不大的天地,讓她脈脈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女兒的心思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將獨孤岸留了下來。雪顏族人不輕易動情,一旦動了情,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這獨孤岸之前縱然千般錯萬般錯,兮兮卻是傾心於他,為了不讓女兒將來孤苦,她須得好好觀察觀察這獨孤岸,如今看來,他確係真心悔過,希望他在這一段追隨的過程裡能好好表現表現,屆時兮兮必然也能重拾信心,找回面對感情的勇氣。
  
  幽靜的林子裡,黑黑的大鳥活蹦亂跳,樹叢裡兔子不時的探出腦袋,溫順的小鹿好奇的看著馬車,卻在看到二丫時驚恐地飛竄而去,引起二丫的憤怒。想它堂堂雪豹族第一美人,難道就如此面目可憎麼?飛鳥嘰嘰喳喳的在林間鳴叫,聲音清脆悅耳,偶爾夾雜著二丫悶悶的低吼,氛圍舒和而安寧。
  
  然而這畢竟還是在江湖。江湖裡的寧靜,永遠只能存在片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7:32

59、捨身  

  當熟悉的呼叫聲傳來時,蕭笑生其實一點也不意外。所謂正道中人,最優秀的品質就是鍥而不捨,當然也有種不太光彩的說法,叫做死纏爛打。
  
  「說吧,這次你想睡幾天?」再次面對這顆閃亮的光頭,蕭笑生幾乎要覺得親切倍至了。這小和尚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能耐,他走到哪裡都能找到並且追上來。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有人也給他下了跟屁蟲了。
  
  「貧僧一刻也不想睡,只求怪醫前輩能仁慈為懷,解救六大門派。」這位名叫淨空的小和尚居然撲通一聲跪下了。
  
  蕭笑生不免有些動容,非為其他,只為這小和尚「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死腦筋,令他想起以前為了拜師學藝的自己。但是他不能拿妻女來冒險。所以,「小和尚,看你一路追來也挺不容易,這次就讓你睡得舒服點兒吧。」言畢,正打算給他來點兒「夢裡香」, 一絲輕微的磨擦聲突然從東邊傳來,在這並不寂靜的林子裡,如果不是如他這般武藝高強之人,也許根本察覺不到。
  
  蕭笑生不動聲色地聽聲辨位,默默數了數,竟有數十人之多。
  
  不著痕跡地將身體擋住馬車,他臉上帶著邪邪的笑意,眼裡的警覺卻絲毫沒有放鬆。一陣涼風刮起,樹葉紛紛亂搖,大毛二丫停止嬉鬧,紛紛嚴陣以待。就在此時,「呯」地一聲,黃色煙霧驟起,四周變得迷迷濛濛。
  
  哼,竟然拿煙霧彈來對付他,也未免太小看了他的本事。腳底一旋,身形輕轉,馬車突然往前方狂奔了起來。
  
  「追。」一道聲音命令道,林中「簌簌」幾聲,顯然有人追尋馬車而去。
  
  蕭笑生抱著妻女騰空而起,不料頭頂竟有風破空而來,竟有人識破了他的蹤跡,撒下一張大網,好在大毛機警,迅速飛抵而來,大網被它雙爪抓住,撒網之人竟被它隨網拖住,那人見沒有撈到人,急忙鬆手躍下,卻見二丫正瞇縫著眼睛等著他降落。
  
  「啊!」驚叫聲響起,他是人,當然怕豹子。
  
  煙霧散盡,小和尚跪在原處頻頻咳嗽,而蕭笑生一家已被數十人包圍在三圈之內。
  
  「你們是什麼人?」蕭笑生冷眼看著這些統一一身青灰斗篷的人,斗篷上面印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影」字,沉聲問道。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我們是中原武林如今的救世主,將來的主宰者——無影山莊,我們隸屬靈活無比的風影小分隊,我們將取代六大門派位置,武林黑色的美好明天將由我們——無影山莊來創造!所以,蕭笑生閣下,為了保證我們入主武林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為首之人熟練無比地一口氣說完這一大堆話,顯然已駕輕就熟。
  
  蕭笑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瞬間擺出來的「風」字型造型,耐心地聽他們廢話完,終於在他們的最後一句話中,找著了重點。
  
  如今正道中的主要勢力六大門派在凌雲盟一役中受損過重,幾乎成不了什麼氣候了。正道折損,邪道勢力自然有了出頭天。一時之間,平日裡沒啥出場機會的邪魔歪教們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紛紛想在這紛亂的武林中闖出一派新氣象,以期江湖能夠改朝換代,讓他們邪道中人也能揚眉吐氣。如此,他們自然不能讓蕭笑生出山去解救六大門派,不然他們還有什麼搞頭。
  
  因此,蕭笑生可能經過的各個城鎮、官道都被正道邪道的人埋伏了個遍,他們無影山莊消息收到得晚,沒得挑,只好守在這個山包包裡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給他們碰上了。
  
  蕭笑生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小和尚先跳起來不樂意地叫道:「不行不行,怪醫前輩豈能跟你們走?」別看他瘦瘦小小白白淨淨,面對那麼一大堆人,氣勢依然很足。
  
  「你算哪根蔥?別以為剃個光頭穿個僧袍就能冒充少林寺所和尚。告訴你,他是我們的了!」風影小分隊瞬間推選出了發言人與小和尚分庭抗禮,並信心十足地將蕭笑生劃為了他們的囊中之物,完全無視蕭笑生漫天飛舞的白眼。
  
  小和尚怒了,他們可以批評他的長相批評他的髮型批評他的服裝,但是不能懷疑他的出身!他生是少林寺的人,死也是少林寺的鬼!居然說他是冒充的,士可殺不可辱,今天他為了名譽,要跟他們拼了!
  
  「怪醫前輩,你們快走,我來掩護!」小和尚一臉悲憤地扭頭對蕭笑生說道。
  
  蕭笑生差點兒沒岔過氣去。就憑他這付弱雞樣兒?還掩護他?見了鬼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小和尚「呀」地怪叫了一聲,舉拳向一群人衝去。
  
  下場是顯而易見的。蕭笑生看著小和尚頂著一頭包筆直地倒了下去,遺憾地歎了口氣,他早該給這傢伙一把「夢裡香」的,睡覺怎麼說也比挨揍強。
  
  「列陣!」一聲高喝,將蕭笑生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風影小分隊的身上。
  
  看著面前詭異的風車陣形,蕭笑生微瞇了雙眼,輕輕放開了懷中的妻女。「大毛二丫過來。」動物保鏢們依言上前。
  
  「在這兒等我。」蕭笑生輕拂了一下唯音的臉龐,淺笑說道。見唯音點頭,這才彈了彈兮兮的額頭,見她吃痛,笑容變大,道:「亂跑的話,小心額頭變腫。」轉身之前,手指微動,在妻女的身上撒下毒粉,誰敢近身,必死無疑。
  
  丟下兩顆解藥讓大毛二丫吃下,示意它們保護好兩個女主人,蕭笑生勾起唇角,睥視眾生,強者風範盡現,勾了勾手指,道:「放馬過來!」
  
  兮兮第一次看她阿爹打架,一時竟無法移開視線,原來壞阿爹這麼厲害……
  
  蕭笑生武藝高強,無影山莊的人根本無法傷他分毫,但他們難纏的一點在於陣形變幻莫測,是以他被纏在裡面,一時半會兒出來不得。本想速戰速決,用藥解決他們,熟悉他們的斗篷密不透風,想來也是事先對他有一番研究,早就做好了準備。
  
  而正在此時,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像一陣風一樣一掠而過,眾人還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他便已出手,擄走了兮兮。
  
  能夠在二丫和大毛的警戒下無聲無息出現並擄走兮兮,只能說,這人的內功修為很不一般。
  
  「兮兒。」唯音從來冷冷清清的臉上首次出現了驚慌的表情,她尖叫一聲,隨後便不顧一切追了上去。大毛二丫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衝著那白色身影猛追。
  
  「音音。」蕭笑生顯然沒料到他們居然還有埋伏,他根本沒有感應到此人的氣息。眼見唯音孤身追女而去,他怒氣陡生,長喝一聲使出渾身懈數,嚴密的陣形頓時出現缺口,一腳踢飛眼前之人,他縱身往唯音的身影掠了過去。
  
  好在唯音沒有武功,跑得不遠,蕭笑生一下子就追上了她,一把將她撈到懷中,他問道:「小呆瓜呢?」見唯音指向東南側,馬上抱著她閃身而去。
  
  獨孤岸一手提劍,另一手提著一大包核桃從山坡上走了下來。蕭笑生說兮兮目前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卻又不肯告訴他她所在的具體地點。思念一天重過一天,他卻只能靜靜等待。
  
  看著手裡的另一盒糖果,想起她每次看到糖果就發亮的眼睛,獨孤岸的目光愈發柔軟。突然聽到不遠處「呱」的一聲,獨孤岸心念一動,是大毛的聲音!
  
  幾個躍起,獨孤岸看到一個白髮男人一掌拍飛了大毛,心下有些駭然。要知道大毛可是頗有靈性的動物,體形龐大不說,身手幾乎不比江湖高手差,竟然能被此人一掌擊飛,可見此人功力深厚。
  
  那人臂彎裡居然還夾帶著一人,定睛一看,竟是那白髮雪顏的姑娘。蕭笑生夫婦很是寵溺這位啞姑娘,幾乎時時將她護在身後,竟容此人將她擄走……難道他二人已遭了毒手?
  
  想起蕭笑生的手段,獨孤岸否定了這個無稽的猜測。二丫好似也已負了傷,動作不再如先前敏捷,大毛退撞到一棵大樹上,噴出一口鮮血。獨孤岸看準時機,將一包袱核桃往後背上一系,旋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那人。
  
  挾持兮兮的人便是那真正的魔教教主清流輝。他自凌雲盟一戰後,便失去了蹤影。偶然一次於街市中見到了恢復原貌的兮兮,瞬時驚為天人,因為兮兮的長相幾乎與斯蘭無二。而據斯蘭生前所說,雪顏族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此女莫非是他的妹妹?然而年紀看起來又不太像。
  
  心中揣著這些疑問,他一直暗中查探著此姝的行蹤。然而之前她有溪雲閣主斐墨相伴,後來又出現一對神秘的夫婦時刻保護,那男子一看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們將此女看得很緊,讓他無從下手。正好今天有一堆人攪和了進來,他趁機將她擄了來。近看,他更加肯定了她與斯蘭是有著聯繫的。那天真無邪的神情,簡直與斯蘭一模一樣!他那顆跟著斯蘭一起死去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
  
  看著這張與斯蘭一模一樣的臉流露出驚恐的表情,清流輝心中難以自抑地泛起疼惜。「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輕聲說道,並微微鬆開對她的挾制。
  
  然而她卻只是瞪視著他,並不開口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可識得斯蘭?」清流輝不以為意,一腳踹開撲過來的二丫,繼續柔聲問道。兮兮見他對二丫大毛如此動粗,不滿地對準他的脖子,用力咬了一口。清流輝哪裡想到她說咬人就咬人,不免吃痛地鬆開了挾住她的一隻手,只單手擒住她,兮兮便更加用力地掙扎了起來。
  
  正在此時,獨孤岸飛身而至,低喝一聲:「放開她。」挑劍從右側攻向清流輝,清流輝正好右手抓著兮兮,見獨孤岸的劍鋒氣勢洶洶而來,只好放開了兮兮,轉而迎敵。兮兮趁機趕緊跑過去查看大毛二丫的傷勢。還好大毛結實,二丫毛厚,看起來無甚致命之傷。她抱住二丫的頭,緊張地看著與清流輝纏鬥在一起的獨孤岸。
  
  「阿岸,加油!打死壞蛋!」兮兮在心裡狂叫著,無奈她現在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用行動表示她對獨孤岸的支持。可憐的二丫,大頭完全被兮兮當做了發洩緊張情緒的工具,整個兒被揉得變了形,淒慘無比。
  
  獨孤岸一劍當先,一劍斷後,光影縱橫如落葉紛飛,幾個起落之下,劍氣如虹一般直直射向清流輝,清流輝見勢身子一偏,躲過了獨孤岸的猛擊。獨孤岸毫不氣餒,飛身縱起,數朵劍花挽起,正面對著清流輝連挑數下,清流輝甩袖一擋,「刺拉」幾聲悶響,他的袖子生生被削斷好幾截。
  
  兮兮見獨孤岸佔了上風,激動地鼓起掌來,二丫的頭總算躲過一劫。
  
  清流輝後退了幾步站定,目光如炬,怒氣騰騰,沒想到這小子如此身手不凡。哼哼冷笑兩聲,下一刻,他揮掌如雨,整個身形包圍在重重掌影之中,凌厲的掌風呼嘯席捲獨孤岸而去,竟讓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清流輝一反初時被動挨打的頹勢,變幻莫測的連環掌竟將執雙劍的獨孤岸逼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不過眨眼之間,便從重重掌影中倒飛而出連退數步,最後竟有些站立不穩,靠著將劍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才沒有倒下。
  
  怎麼回事?難道他的武功還沒有恢復?
  
  獨孤岸沉重地呼吸著,血氣不斷向上翻湧,好像下一刻就要衝破胸腔而出。他沒想到,此人的掌風裡,竟是帶了毒的!
  
  眼前影影綽綽,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
  
  兮兮見獨孤岸受創,張開嘴無聲大叫著「阿岸」,旋即向他跑了過去。而就在此時,清流輝重重出掌,打算給予獨孤岸致命一擊,眼見兮兮撲了過來擋在獨孤岸面前,心中一凜,勉力想撤回掌,卻已然來不及。
  
  蕭笑生和唯音追過來,正好目睹那強勁的掌風往兮兮身上毫不留情地掃去,蕭笑生夫婦情急之下,同時大叫一聲:「兮兮!」
  
  這一聲大喊,喚醒了獨孤岸殘留的一絲清明,聽見那熟悉的名字,身體比腦子反映得更快,於千均一發之際,將兮兮一把抱入懷中,轉了個身,後背直接迎上那凌厲的毒掌!
  
  「彭!」
  
  核桃碎末漫天飛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8:00

60、夢,非夢  

  獨孤岸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不斷地轉換著場景,他的靈魂彷彿飄在了半空中,孑然獨立地看著許多過往在眼前一幕幕重現。
  
  像只小猴子一樣從後面敏捷竄上來掛在他身上的小人兒總是面無表情,聲音卻永遠愉悅清脆,她最喜歡疊著聲接連叫他「相公相公」,他不理她,她才會搔搔臉,改口喚他「阿岸阿岸」;
  
  第一次見面,她一本正經地板著小臉對他說:「做我相公好不好?」
  
  他不理她,她便成天纏著追問他的名字,甚至膽大包天地踏著二丫的身子攀上他的窗戶,還給他取了那麼個可笑的暱稱--「阿岸」;
  
  離開聚雲縣時,她圓睜的大眼裡寫滿控訴,扯住他的袖子搖來搖去:「阿岸,你要丟下我嗎?」
  
  招親大會上,她噴著鼻血在人潮裡努力地游向他,雀躍地七手八腳纏上他的身體,繼而霸道又堅定地對縣令小姐宣告:「阿岸是我的相公!」
  
  風凌波看不慣他,挖他牆角慫恿她放棄他,她卻一臉認真地說道:「阿岸很好的,我喜歡阿岸。」
  
  路上不慎摔得嘴啃泥,她只會把小臉繃得緊緊地,動作緩慢地眨著眼睛,看起來就像可憐巴巴卻又倔強的小狗,揪著他的袖子搖啊搖,撒嬌著讓他給她擦鼻血;
  
  看到風凌波與黎湛親熱,她也想與他親近,於是偏著腦袋瓜嘟著小嘴滿院子追著他跑:「阿岸阿岸,我也要親親!」
  
  他給她買了糖果、新衣裳,她便高興地舉著手朝他撲抱過來,整具嬌軀貼進他懷裡大聲嚷嚷:「阿岸阿岸,你真好!」
  
  看到湖裡交頸纏綿的鴛鴦,她可愛地托著小腮幫子甜膩膩地與他商量:「阿岸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像這兩隻鴨子一樣!」
  
  一重重一幕幕,好像都帶著甜甜的糖果香,在夢中將他環繞,讓他忍不住想從心內開始微笑。
  
  兮兮最後離開他的模樣,沒有眼淚。因為她不會哭泣。
  
  她只是瞠大眼,努力地看著他,似乎想用力看清他的樣子,牢牢刻在心上一般。黑如墨石的眸子,染上輕霧,彷彿在迷惑地問著他,或許也是問她自己——
  
  為什麼?
  
  夢裡有風,呼呼作響的聲音,混著樹梢葉子搖曳沙沙,拂過身前驚慌搖搡著他的人兒那潔白無瑕的髮絲,像在耳邊呢喃。
  
  阿岸阿岸,你不要睡了,快點醒過來。是她帶著哭腔的聲音。
  
  她的表情是那麼害怕無助,眼睛裡盛滿憂慮悲傷,卻沒有眼淚。
  
  她還是不會哭呵。
  
  夢中的她變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雪顏白髮,晶眸紫瞳,美麗得恍如下凡仙子。但是他肯定,這個永遠學不會怨恨的女子,就是她。他的兮兮。
  
  她的髮,為何變成這樣?
  
  她的臉,為何如此透明?
  
  她的眸,為何裝滿憂鬱?
  
  他不知道,他竟讓她如此難過。
  
  夢中的他,似乎怎麼也揮不去那噬心的悔意。
  
  他總是背對著她。
  
  他總是對她冷冷清清。
  
  他總是對她不理不睬。
  
  最後,還暴戾地趕走了她。
  
  然而嘗盡思念的苦,他不得不承認:失去她,他很痛很痛。
  
  她總是浮現在他腦海,揮之不去,深深成印。
  
  曾經在某一天,到處都找不到她時,苦苦等待,她也沒有回來時,他想過放棄。
  
  他傷她如此之重,她怎會再見他?
  
  他傷她如此之深,她怎會原諒他?
  
  他傷她如此之狠,她怎會留戀他?
  
  她已經走了,再不會回來。
  
  放棄她吧,她的世界裡,已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值得被原諒。
  
  有什麼資格,再出現在她面前?
  
  想到此,他終於停下奔馳數月的腳步,在寂寞的山林中頓足呆立。
  
  數月的焦慮,數月的狂奔,數月的自虐,數月漫無目的的找尋。
  
  就這樣停止嗎?
  
  當夜,他露宿在山林中,想借用爺爺教授的內功心法獲取片刻的寧靜,卻被胸口源源湧上的抑鬱給逼出一口黑血。
  
  心,狠狠地被沉沉的抑鬱揪住。
  
  狠狠地痛著。
  
  那種痛,比經脈俱損,武功盡失還要痛很多很多。
  
  他無法平心靜氣,無法調息,沉沉的抑鬱在他的全身亂竄,讓他恨不能舉劍劈了自己。
  
  腥濃的血味瀰漫在鼻間,腦中渾渾噩噩想起來,那日湖邊,青青草地上,她初醒來,不顧自己的疼痛,卻害怕他受傷,那憂心忡忡的模樣。
  
  阿岸,你是不是也很痛?她這樣問他。
  
  兮兮,你呢?你痛不痛?他卻沒有問出口。
  
  每每想到她,就痛得無法呼吸,不是皮肉之痛,而是由骨髓深處氾濫上來,明明很痛,又捨不得停止想她的那股執念。
  
  兮兮。
  
  明明想著就這樣算了吧,腳步卻不聽指揮,執拗地離開山谷,繼續著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找尋。長途奔波的疼痛,老早就忘了,腦子裡唯一還記得的,只是她。
  
  他還想要再一次看見她呆呆咧嘴的單調表情,再一次像只小猴子一樣雙手雙腳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再一次聽見她甜甜地喚他阿岸阿岸。
  
  想讓她,回到他身邊。
  
  夢中,有一股溫潤的力量,穿透他的意識而來。
  
  淺淺的,細細的,幾不可聞。
  
  他很專注地聽著,很專注地辨認著,終於清晰了,那思念中千回百轉的聲音。
  
  阿岸,你今天好點了沒有?阿爹太壞了,你明明還傷著,他居然說你壯得像頭牛!哼,他不給你煎藥,我來煎!你不要怕哦,很快會好的!
  
  阿岸,你知道不?我竟然還有一個舅舅!那個打傷你的壞蛋,他說我長得和舅舅一模一樣哩。不過他差點殺死你,所以我才不要理他!你放心,他已經被阿爹打跑了,再也不會來的。
  
  阿岸,你現在在我家裡哦。我家很大很美,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我好想給你看。你看完了再睡好不?
  
  阿岸,我又來看你了,一個時辰不見,我好想你,你呢?都怪阿爹啦,他想偷喝我的果奶!那是我特意要留下來給你喝的!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把最後兩盅都搶回來了,哼,饞死他!
  
  阿岸……我想你……
  
  阿岸……你什麼時候……醒來……
  
  清甜的聲音一直不停地響起,時而愉悅,時而惶然,時而忐忑,時而哽咽,那些他從來不曾聽過的話語,自她離別後,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思念,那些全部說給他聽的句子,被她反覆呢喃。她每天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她轉動的每一個念頭,他都明瞭。
  
  如今,這些屬於她的思緒,都向他一絲一縷湧來,湛過他的皮膚,流入體內,注入心房,像清泉滴在他的心頭,每一滴,都讓他又甘,又苦。
  
  他早已知道,她戀著他。
  
  終於知道,原來他也愛她。
  
  朦朦朧朧中,他奮力想睜開眼睛,想看她,想跟她說他也想她,卻突然聽到另一個喳喳呼呼的聲音:「我說小呆瓜啊,你天天在他耳邊唧唧歪歪什麼呢?說我壞話對不對?啊啊啊啊啊,他現在吃什麼都是浪費,何必把你娘辛苦釀好的果奶糟蹋在他身上呢?哎,你別都餵給他喝了呀,給我留點兒,好歹留一點兒啊!不孝女!」
  
  酸酸甜甜的汁液進入口腔,他咕咚咕咚開始吞嚥,聽著那聲音開始暴怒地嚷著「啊啊,他居然吞了!可惡!」心底淺淺微笑,兮兮,等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8:23

61、癡兒  

  蕭笑生以為獨孤岸醒過來後,知道了兮兮其實一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待在他身邊,反應一定會精彩絕倫的!
  
  至少他深深地這麼認為。
  
  所以當他察覺獨孤岸有清醒的跡象時,就趕緊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等著看好戲,連每日的例行公事--去廚房溜躂一圈都省略了。
  
  兮兮在一旁欣慰地眨著星星眼,阿爹終於也知道關心阿岸了!
  
  蕭笑生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他眼珠子都瞪得發疼,那小子才終於慢吞吞顫微微地抖了抖眼皮子,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地睜開了眼睛。
  
  那仿若嬰兒般純淨直白的眼神直勾勾地對上一顆小小的白色頭顱,對一旁拱來拱去想要佔位的黑色大頭視而不見。
  
  來了來了,蕭笑生幾乎要歡呼雀躍了。盡情地吐血吧,咆哮吧,怒火沖天吧,滅哈哈哈哈!
  
  所以,當獨孤岸在怔愣半晌之後突然綻放一朵在兮兮看來純潔無瑕在蕭笑生看來卻是癡傻無比的笑容時,某個存心不良的醫者差點兒蒙子召喚吐血而去……
  
  這小子怎能如此淡定?!他該捶胸頓足的!該咬牙切齒的!該咆哮失控的!
  
  可是獨孤岸沒有,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白衣若仙的人兒,笑得彷彿雛鳥終於等到了覓食而歸的母親……
  
  下一刻,暴怒中的蕭笑生徹底傻眼了。
  
  獨孤岸率性地一腳蹬開身上的小花被子,然後張開雙臂,咧著嘴對著兮兮笑得雙眼瞇成兩道縫兒,好像嗷嗷待哺的雛嬰,等待母親溫暖的擁抱。
  
  一直盼望他醒來的兮兮當然不會拒絕這小小的要求。她彎下身子一把抱住獨孤岸,然後有些吃力地想摟著他坐起來,結果獨孤岸耍賴一般不肯配合起身,反而用力一帶,兮兮便跌倒在他懷中,趴在了他的上方。他發出惡作劇得逞的清朗笑聲,雙手緊緊摟在兮兮的腰間,臉頰還湊上去在兮兮的頸窩蹭來蹭去,嘴巴嘟起來,調皮地吹亂兮兮飄散在前襟的白髮。兮兮被他吹得癢癢的,也窩在他懷中咯咯笑著。
  
  蕭笑生一看這還得了,這小子一醒來不肯滿足他看噴火龍的小小願望也就罷了,居然連他的救命之恩都沒有三叩九拜感謝涕零,就敢當著救命恩人的面調戲恩人的女兒!
  
  反了天了!
  
  「獨孤小兒,限你立刻、馬上把你那罪惡的雙手從我家小呆瓜身上移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想再當幾個月的睡神是吧?他很樂意成全!
  
  蕭笑生這一聲暴吼,驚得獨孤岸瞬間睜大了眼睛,不僅沒有鬆開兮兮,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整張臉害怕地埋進兮兮的懷中,彷彿他是哪裡竄來的吃人的怪獸。
  
  兮兮也覺得醒過來的獨孤岸有些奇怪。但是對於心愛的人的憐惜佔據了上風,她生氣地沖蕭笑生怒嚷道:「阿爹你幹嗎這麼凶阿岸!」
  
  蕭笑生更生氣了,這死小子居然害得小呆瓜對他這個親爹都倒戈相向了!「你你……你給我下來吧你!」一把揪住獨孤岸的衣領子,粗暴地將他從兮兮的懷中提了出來,扔到了床下面。
  
  兮兮尖叫道:「阿爹你太壞了,我要叫阿娘代表我和阿岸懲罰你!」忙不迭衝到床邊查看獨孤岸的情況。
  
  「哇--」一聲慘嚎響徹雲霄,獨孤岸放開喉嚨,嚎啕大哭。完全不顧忌自己二十歲的高齡,逕自仰著脖子哭得肝腸寸斷暢快淋漓。
  
  蕭笑生和兮兮、還有聽到吵鬧動靜走過來的唯音,全部愣在了當場,呆若木雞。
  
  獨孤岸傻了。
  
  他變得話不會說人不會認人情世故全然不懂,連最最簡單的穿衣吃飯都不會。而且全然一副「我不認識你們」的可憐受虐兒形象。
  
  經過蕭笑生一番粗暴的對待,他變得更加癡傻,由於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兮兮,且感受到兮兮不畏強權對他全心全意的維護,他完全變成了兮兮的大尾巴和跟屁蟲,兮兮去哪裡他都要跟著,兮兮一不在眼前,他不是在牆角瑟瑟發抖,就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所有行為與兩歲稚兒完全無異。恨不能晚上睡覺都跟兮兮一個被窩。當然這件事在蕭笑生和唯音的雙雙反對下沒有被兮兮徹底執行,每日只把他哄睡了再回到自己房間。如今的獨孤岸小朋友當然不會那麼容易合作,所以蕭笑生很是快意地用了點手段,一入夜就給他來點兒「夢裡鄉」,讓他一覺無夢到天亮。
  
  獨孤岸尤其害怕蕭笑生,幾乎一看見他就淚眼汪汪。於是在一番錯愕之後,護岸心切的兮兮嚴令蕭笑生不得靠近他的房間,最小距離不得少於十丈,差點兒沒在他的房間立個牌子,上書:「怪醫阿爹不得入內!」
  
  蕭笑生悲憤至極。
  
  「阿爹,你沒看到阿岸怕你嗎?快點出去啦!」兮兮毫不留情地想要趕走正瞇著眼睛不甘心地趴在窗台上觀察獨孤岸的某怪醫。
  
  「怕我?我又沒對他怎麼樣!再說誰知道這小子安得什麼心?那毒藥根本不可能把人毒傻好吧!」蕭笑生甫一開始就不信邪地把了好幾次脈,發現獨孤岸氣血已通,五臟俱和,內息平穩,連背上的核桃印子都消失無蹤,全身上下幾乎挑不出一絲毛病。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睡傻了,一種是他裝傻!當然作為江湖上以英明睿智聞名的老薑怪醫,他更傾向於肯定後者。
  
  這小子在跟他玩兒心計!以為他看不出來他那點兒貓膩,哼!
  
  「臭小子你就裝吧,有本事你就裝一輩子傻瓜!」蕭笑生一邊敲著窗台一邊叫囂。
  
  獨孤岸嚇得肩膀一縮,十指緊張地揪住兮兮的長袖,高大的身子很勉強地想要躲在瘦小的兮兮身後。
  
  「阿爹你出去啦!阿岸變成這樣已經夠可憐了,你不要再來嚇他啦!」兮兮忍無可忍地關上窗戶。臭阿爹,不想辦法讓阿岸恢復健康,反而天天跑來恐嚇他,好可惡!
  
  蕭笑生只顧著尋找獨孤岸的破綻,哪裡想到窗戶會突然關上,「嗷」地慘叫一聲,他飆著淚花看著瞬間紅腫的食指,悲憤地破口大罵:「蕭兮兮,你這個不孝女,滾出來給老子跪搓板去!」
  
  任他氣得跳腳,仍是無人理會。兮兮忙著去安慰嚇得躲到被子裡去的獨孤岸小朋友,哪裡有空管他!
  
  這一回合,蕭笑生慘敗,狼狽退場,只能哀怨地奔去娘子身邊狀告越來越大逆不道的不孝女兒。
  
  蕭笑生偷偷扒拉在窗台處,斜著眼睛鄙夷地看著坐在床上吃飯,不,是由兮兮餵飯的獨孤岸,自他醒來,除了哇哇大哭和呆呆傻笑之外,他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一副癡傻呆愣的拙樣兒,連筷子也不會用,吃飯只會用手抓。
  
  作為獨孤岸小朋友現任保姆她爹,他該慶幸麼?這傢伙至少還會走路。
  
  這小子太他媽能裝了。連他的親親娘子都相信他是真的被清流輝那一掌拍傻了。切,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掌是拍在後背上,而不是後腦勺!
  
  然而現在獨孤岸是弱勢群體,他女兒像只老母雞護小雞似的寸步不離地看著他,親親娘子又護著女兒,他反倒被當成危險份子了,氣煞。
  
  兮兮甫喂完獨孤岸一碗豬心湯(某怪醫說他缺心眼兒,得補心!),像個耐心十足的娘親一般拭去他唇邊殘留的湯液。在此之前,她還不太會照顧人。才幾天的時間,她便已經對保姆這個職位駕輕就熟了。原本她對獨孤岸還有些近鄉情怯的踟躕,如今他變成這個樣子,她心疼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去理會那些有的沒的……
  
  「來阿岸,我們來溫習一下昨天學習的,我的名字怎麼說?」兮兮將碗放到一邊,眨巴著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傻笑的獨孤岸。
  
  「雞……」牙齒跟舌頭幾乎要為這簡單的一個字打上一架,獨孤岸的眉頭苦惱地扭成麻花。很明顯,他也覺得這個發音跟昨天的相去甚遠。
  
  「阿岸,不是雞,是兮……」兮兮頗有耐心地循循善誘著。
  
  「妻……」蕭笑生幾乎想撒一把藥粉直接毒啞他算了。這小子裝就裝吧,還老是折磨他的耳朵。
  
  「阿岸不要急哦,慢慢來,來,跟我一起說,兮……」
  
  「嘻……嘻嘻……」專注凝視著她優美唇弧的開啟,成熟的男聲倣傚地發了個音,就是怎麼聽怎麼像在發笑。
  
  「很好,阿岸真棒!」兮兮讚賞地摸摸獨孤岸的頭,而他得寸進尺地仰起腦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兮兮伸過頭去「啾啾」兩下,他便笑得好像吃了糖一般。
  
  「你小子別太過份了!」蕭氏怪醫,每日一爆。這不,又來了。
  
  「阿爹,窗戶再壞掉,阿娘會生氣,後果很嚴重。」兮兮已經在數日的抗爭中學會了適時抬出上級領導來打壓不合作份子,當然,領導就是她娘。
  
  蕭笑生非常失望。支持著他將這小子救回來的動力,就是要看著這小子活生生血淋淋地飆血鬱悶,結果現在反倒調了個頭,換他自己郁卒了!
  
  早知如此,小呆瓜就算嚎死,拼著一個月不進親親娘子的房,他也不救這匹白眼兒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8:46

62、【番外】怪醫前傳   

  先來點兒背景資料。
  
  蕭笑生,男,穿雲山人士,剛到不惑之年。
  
  籍貫,不詳;
  
  具體出生年月,不詳;
  
  父,蕭XX;母,XXX;
  
  從師何人,母雞豆。總之應該就是某深山裡的某怪老頭兒。(好吧,其實俺都母雞豆……)
  
  十七歲學成一身武藝和醫術下山,自此開始在武林中晃蕩,惹得到處雞飛狗跳。沒多久就闖出個響亮的名號,江湖人稱「怪醫笑笑生」。
  
  二十歲那年,他突然覺得在這破江湖上混來混去也沒什麼意思,於是便心生退意,打算找個不知名的山包,過上「農夫、山泉、有點田」的清淨日子。
  
  天花亂墜地找了近四年,終於相中了西南邊陲的一座不知名小山,此山終年雲環霧繞,看起來頗有幾份神秘,他個人認為很是符合他孤傲卓絕的品位,於是便打算佔山為王。
  
  進山第一天,他興致勃勃搭了個茅草棚子,名曰:「閱薇草堂。」深覺很是氣宇軒昂。
  
  住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便要重點解決吃的問題。
  
  蕭笑生在他的草堂子不遠處找到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流,命名癖再度發作,便為小溪取了個氣吞山河的名字,曰之「晉江」。
  
  於是每天便優哉游哉地拎著釣竿過來釣幾條透明小魚兒,就地生火烤上一番,算是解決了溫飽問題,順便開個葷。
  
  某一天一不小心多釣了幾條魚,他欣喜地想著這也算有了財產了,便拎著烤剩下的魚踏著夕陽的餘暉回家去。走到一半,忽見遠方烏雲密佈,疑心大雨將至,趕緊跑回家。
  
  推開門,呆了。
  
  原來仙女看上了他的草堂子,此刻正在他的原始草床上呼呼大睡。
  
  原來真正的仙女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哩。嗯,白頭髮不錯,很有質感;雪白的皮膚也不錯,看起來吹彈可破。對仙女品頭論足了一番,他心想著,仙女起來不知道會不會想食一下人間煙火,看她睡得這麼熟,還是先不要打擾她好了。
  
  一會兒功夫便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大雨下啊下啊下啊下,蕭笑生叼著一根茅草抬頭對著雨絲望啊望啊望啊望,心想仙女就是不同凡響啊,這雷打得直差沒讓地面抖三抖了,仙女照睡不誤,連個身也不翻哩。
  
  幾乎以為這雨即將下到天荒地老,床上的仙女也要一同睡到時間盡頭。身後突然傳來清冷卻婉如天籟的聲音:「我餓了。」
  
  回首,陷入一汪紫泉。
  
  「我餓了。」仙女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蕭笑生放在門口接著滴滴答答雨水的陶制魚缸,準備地說,是盯著裡面歡蹦亂跳的魚。
  
  有些時候,命運的軌跡總是驚人的相似。
  
  緣份自此拉開序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9:12

63、小幸福  

  「呯嗙」一聲,碗摔碎的聲音。
  
  「……第十七隻。」平日裡連穿雲谷進了幾隻蚊子都只差沒記在帳上的蕭笑生悶悶地數著,浪費可恥啊,偏偏他自家出產了個敗家女不說,現在又附送個精光黨,還是個品質嚴重不良的!早知道這樣,他就該在家裡備一套劣制瓷碗,摔了也不心疼,現在……嗚,他的限量版青花瓷碗啊!
  
  精光黨獨孤岸小朋友要從穿衣穿鞋,用筷吃飯這樣基本的日常行為學起。看似簡單的舉筷,他卻怎麼也捏不好,每次想吃什麼菜,五根手指緊握筷子直接用戳的,這不,剛才力道沒控制好,圓溜溜的丸子被戳得直接飛往對面蕭笑生的臉上,蕭笑生面無表情地用筷子直接夾住那顆意圖投奔自由的丸子,然後面無表情地放進嘴裡嚼啊嚼啊,最後面無表情地吞掉,發表了一下感想:「下次找個厲害點兒的暗器。」
  
  獨孤岸嘟著嘴放棄了丸子,轉戰米飯。沒想到那碗上彷彿塗了一層油一般,怎麼拿都滑溜溜的,但是看著兮兮在一旁殷殷看著,想起她昨天才教他吃飯不可以用手抓,更想表現得好一點。好不容易捉住了碗,他笨拙地將筷子戳進米飯堆裡,想把米飯給撬出來,結果又控制不好力道,米飯四處分散,碗也滾到了一邊,掉到了桌子下面……怔怔看著變成碎片的瓷碗,他氣急敗壞地扔掉了筷子,氣嘟嘟地跑到牆角蹲了下來。
  
  唯音饒有興致地眨了眨眼睛,他這可是在……面壁思過?
  
  「阿岸,沒關係,來我餵你吃。」兮兮急忙重新盛了一碗飯,夾了滿滿一碗菜送到獨孤岸面前,笑容可掬地要餵他吃。
  
  「岸,笨。」獨孤岸努力忍著眼中的淚花兒,一臉委屈。現在的他,只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複雜的詞語表達還有些困難,更別提成句成句的說話了。
  
  「誰說的?阿岸明明這麼聰明,你看,今天的衣服就穿得好好!」兮兮一邊鼓勵他,一邊不忘把飯菜送到他嘴邊。
  
  獨孤岸低頭看了看身上勉強稱做整齊的衣服,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回了自信,樂滋滋地抬頭吃了一大口飯,還用手捏起碗裡的雞翅膀遞到兮兮嘴邊,一邊努力地把嘴裡的飯菜嚥下去,一邊忙著說話:「嘻,吃。」
  
  兮兮搖頭:「阿岸你吃。」
  
  獨孤岸執拗地舉著雞翅膀不肯收回。
  
  兮兮只好一口叼住,小腮幫子被撐得鼓鼓的,困難地嚼了兩下,看見獨孤岸還眼巴巴地看著她,急忙吐出雞骨頭大力點頭稱讚道:「好好吃!」
  
  獨孤岸這才心滿意足地接著吃第二口飯,彷彿那雞翅膀是他做的一樣,一臉榮光。
  
  二人於是你一口我一口,你儂我儂地蹲在牆角吃著溫馨的一餐。
  
  蕭笑生一臉嫉妒地看著獨孤岸,良久,他哀怨地撇頭看著唯音期期艾艾地說道:「音音娘子,我也想要你喂……」
  
  桌子下悠閒啃著骨頭的二丫聞言,在蕭笑生看不見的角度,鄙視地翻了他一眼。
  
  夏日涼風習習,曲院荷花迎風而立,滿院子都能聞到濃郁的荷香。
  
  蓮池旁,一雙人兒趴在石桌子上,著迷地看著一池白荷。
  
  「花,好看。」兮兮一字一句地教獨孤岸說話。
  
  「嘻,好看。」獨孤岸自有他的判斷。
  
  「阿岸也好看。」受到誇獎的兮兮也毫不吝嗇讚美對方,而被讚美的人,很快揚起標誌性的……天真無邪的笑容。
  
  「白癡。」蕭笑生將空空的瓜子殼偷偷彈向獨孤岸。哼哼,彈死你,看你躲不躲。
  
  「哇。」獨孤岸痛叫一聲摀住耳朵。
  
  「怎麼了阿岸?」兮兮急忙湊過來拿開他的手,看到紅了一大塊,驚叫道:「啊,都紅了。阿岸,我去給你拿藥來,塗了藥就不疼了。」說完就要往她阿爹的藥房跑去。
  
  「嘻,跟。」獨孤岸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拉住兮兮的袖子,一刻也不想跟她分開。
  
  「好,我們一起去。」拉住他的大手,兮兮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在凌雲盟裡快活無憂的日子,不同的是,這次主動牽手的人,是她。
  
  蕭笑生看著雙雙遠去的兩個人,又丟了一顆瓜子進嘴裡。
  
  擦完藥,兩人趴在屋前的長廊處看風景,順便教某位小朋友幾個新詞彙。
  
  「阿岸,你看那是什麼?」兮兮指著遠方問道。
  
  獨孤岸孩子氣地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睛,順著她的指尖望去。
  
  「雲。」這個兮兮教過他,他很快就說了出來。
  
  「那那個呢?」細細的手指頭從天下落到地下。
  
  「水。」這個也學過。
  
  「阿岸你看,水裡面一動一動的東西,叫魚。它們有很多種顏色哦,是不是很好看?」
  
  「嘻嘻,好看。」獨孤岸再一次重申他心中對美的標準。
  
  「阿岸,我們這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兮兮將頭靠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近美麗的風景,想著一輩子都能這樣相守,真是最大的幸福。
  
  以為他不會回答,畢竟現在的他不一定懂得終生相守的意思,卻意外地聽到了他乾脆的回答:「好。」
  
  抬首仰望,他的笑容燦如夏花。
  
  蕭笑生從後面踢了踢中規中矩坐在台階上的獨孤岸。這小子,一天到晚跟在兮兮屁股後頭,這會兒連她洗澡他都要守在浴室外頭,屬巴兒狗的啊他?
  
  「嘻嘻,好久。」獨孤岸揚起純真的笑靨向後看去,以為兮兮洗完澡出來了。
  
  四目相接,笑容凝窒。獨孤岸緩緩收回笑顏,低頭摳了摳地面,小小聲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爹。」
  
  雖然這個人對他不怎麼友好,但是嘻嘻叫他爹,他也跟著叫便是了。
  
  「噗,獨孤白癡,我才不是你爹,你可別亂叫!」蕭笑生嫌惡地怪叫道。他可還沒承認他這個女婿呢!
  
  「岸岸。」獨孤岸一本正經地糾正蕭笑生對他的稱謂。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終於瞭解了蕭笑生只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在兩座靠山的監督下實際上也不敢真正對他怎麼樣,所以面對他時也漸漸不再淚眼相對。
  
  「切,你當我是那小呆瓜啊,還岸岸。你聽著,我不管你是真的傻了也好,還是裝白癡也罷,看在你為兮兮擋了那一掌的面上,你之前犯的錯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就這麼著把女兒交給你了。我直到現在都認為,你不是我家小呆瓜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想要我承認你,靠裝白癡是行不通的,懂嗎?」蕭笑生俯首對他說道。
  
  獨孤岸一臉懵懂地抬起頭,似乎對蕭笑生這一長串的說辭全然摸不著頭緒。
  
  「雖然我是故意拖延了一段時間再救的你,但是那時毒氣尚未攻心,依你獨孤雙劍的實力,應該不至於波及腦部,損傷智力。當然,如果你想靠這一招兒博取同情,那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家這兩個女人,雖然大的看起來冷冰冰,小的看起來傻愣愣,但都是心腸柔軟之人,你到底也是聰明了一回。」蕭笑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繼續說他的。
  
  獨孤岸依然靜默地低頭摳地面,這小動作與兮兮的習慣簡直如出一轍。
  
  「我家小呆瓜雖然呆,卻從未經過世俗污染,不懂人情冷暖,不識江湖算計,只會一心一意待人。她對你死心塌地,我也不會勉強她放棄你。但是,如果你再做出傷害她的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這一點我說到做到。」蕭笑生說完,看也不看獨孤岸一眼,逕直起身走遠。
  
  獨孤岸仍舊靜默地低頭摳著地面,許久許久。
  
  兮兮坐在浴池裡,歡快地用腳丫子踢著水,長長的白髮即使濕漉漉的,也泛著柔和的光澤。晶瑩的紫眸裡閃耀著單純滿足的光芒,花瓣一樣的小嘴一張一合,愉快地哼著聽不真切的曲子。其實她也不知道想唱什麼啦,就是,心情很好。
  
  自從離開阿岸身邊,她從未像現在這樣開心。
  
  阿岸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知道。阿爹說他是在裝傻,她有些想不明白。
  
  雖然阿岸現在變得像小孩子一樣,不太會說話也不太會穿衣服,但是他不再冷冰冰,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也不再……要她離開,而且很喜歡跟她在一起哩。真好。
  
  阿娘問她,在不在意他變成這樣。在意什麼呢?那麼長一段漂泊的日子裡,她無時無刻不是在想念著他,即使有著被驅離的苦痛,卻還是希望有一天再與他相見,如今他已在她身邊,就算變得不如以前聰明,但他還是阿岸哪,又沒有換成其他人。她一直所求的,也不過是與他相伴相隨,像阿爹和阿娘一樣恩愛罷了。聰不聰明,又有什麼要緊?她又不希望他去考狀元……
  
  其實阿岸並不傻,她知道,她感覺得出來。他的心裡,也必然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只是他現在還不會。很多事情,他都已經盡力在做好了,穿衣服也好,吃飯也好,每當成功地穿好一隻鞋,每當成功地戳到一點兒菜,就算只能進步一點點,她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正在跳躍的喜悅。
  
  想起中午和他在長廊裡的約定,她小調兒哼得更加歡暢。
  
  浴池邊的花盆裡,還未到綻放時間的小花骨朵兒,一點一點撐開小小的弧度,悄悄綻開美麗的花瓣,釋放一室幽香。
  
  阿爹也說她呆哩,有什麼不好。
  
  她呆,他傻,絕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19:39

64、故人來  

  穿雲山脈四季如春,風光秀美,景色旖旎,終年雲霧繚繞,是為天然屏障。
  
  這一天天色微暗,涼風徐徐吹來,幽幽山林中不時響起啾啾鳥鳴,同時伴隨著響起的,還有兩道鮮明的咕嚕聲。
  
  咕嚕,啾啾……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異而和諧的樂章。
  
  「湛,好餓哦……」風凌波捂著肚子,一步一步拖著緩慢沉重的步子龜速前進著。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錦,路旁松鼠小鹿一蹦一跳,結伴成群,見有人過來,也不驚慌,個個歪著腦袋,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好奇地盯著這一前一後,像鬼魂一樣舉步維艱的一男一女。
  
  涼風依舊吹呀吹,風凌波蹣跚了幾步,很努力地想多趕幾步路,最終在腹中抗議越來越響的形勢下宣告陣亡,咚地一下跌坐在地上,順勢一滾,毫不在意地呈大字形攤倒在地上,動也不願再動一下。
  
  「波波,再堅持一下,已經到了穿雲山,前面不遠應該就是穿雲谷了。」黎湛按了按同樣空空如也的腹部,努力打起精神,給未婚妻打氣道。
  
  「你一個時辰前也這麼說。」風凌波有氣無力,連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他們進入穿雲山脈已經兩天了,可是走來走去,仍然在這罕見的美景裡打轉,別說找到兮兮的家了,連個人影子都沒碰著一個。她強烈懷疑兮兮曾經告訴她的地址有誤。那小迷糊蛋兒,連自己爹在江湖上的名號都搞不清楚,記錯自己家的山頭也不是不可能的!
  
  迷路的結果就是,帶在身上的乾糧很快被消耗怠盡,二人已近一天未曾進食了。
  
  黎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挨著風凌波躺了下來,輕輕拂了拂她有些散亂的髮,閉上眼睛,打先睡飽一覺、補點體力再繼續趕路。
  
  一隻兔子路過仰躺的二人身旁,駐足停留,見二人都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好奇地跳了過來嗅了嗅。風凌波瞇縫著眼睛看著身旁對他們毫不設防的肥兔子,眼底精光一閃。下一刻,肥狀的白兔就落入了她的魔爪。餓成這樣身手還能如此敏捷,只能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尤其是餓得發瘋的人……
  
  「湛,看看,晚飯有著落了。」風凌波得意地拎著兔子在黎湛頭上晃來晃去。
  
  黎湛聞言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紅紅的,無辜的兔眼正呆呆地圓睜著,好像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就……升了天。
  
  「波波!」黎湛嚴肅地叫了她一聲,一個鯉魚打挺,想從地上翻身起來,無奈許久未曾進食,力氣不夠,挺到一半,又倒了下去。
  
  風凌波憋著笑將他拉了起來。「怎麼啦?」
  
  「子曾經說過,動物也是有靈性的,怎麼可以為了果腹,胡亂傷害它們的性命?!」黎湛一心想著救兔一命,來不及顧及剛剛的糗態,一把奪過兔子,義正詞嚴地教訓起風凌波來。
  
  風凌波沒好氣地問道:「那小鹿呢?」估計也是不能吃的……
  
  「當然也不能吃!」
  
  果然,她的猜測沒錯。這一路上,小動物遍地亂竄,偏偏這個羅裡巴嗦的傢伙愛心氾濫,這不讓捉那不讓吃,結果兩人現在餓得前心貼後背,肚子卻只能繼續唱空城計。
  
  「我不管啦,我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了,小兔子就算不被我吃掉,也會被大野狼吃掉的。」趁黎湛不注意,風凌波又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兔子,陰仄仄地笑道:「嘿嘿嘿嘿,小兔子啊小兔子,怪只怪你遇人不淑,下輩子投胎招子要放亮點兒啊,還有一定要注意減肥哦,你不知道長得越肥越容易被吃掉嗎?不過,能被本姑娘吃掉,也是你的榮幸啦。」自從跟某人在一起後,她就變得越來越愛碎碎念,只不過她自己一點兒也沒意識到。
  
  黎湛看她是鐵了心想謀兔害命了,猛地指著前方大叫一聲:「啊,你看那是什麼?」風凌波下意識地看了過去,他趁機將小兔子抄了過來,丟進了草叢中。
  
  「啊,混蛋,你還我兔子!」風凌波怒了,衝上去彭彭彭彭拳打腳踢。
  
  「噓,你聽……」黎湛捉住她的手,示意她仔細地聽。
  
  「我才不上第二次當。」繼續彭彭彭彭,突然想起劇烈運動會更耗體力,只好改打為瞪,用目光將他人道毀滅。
  
  「你聽,嘩啦,嘩啦,是水的聲音。」
  
  風凌波聞言側耳傾聽,水,沒錯,是水聲!
  
  水,代表有魚,魚,代表有食物……
  
  想到香噴噴的烤魚,風凌波的肚子叫得更激烈了,緊接著下一刻,完全順應著身體的本能,她扯著黎湛一陣風似的循著水聲而去。
  
  那是一座很大很美的湖,大到幾乎看不見它的邊際,湖面泛著柔美的金光,映得周圍的一切恍如夢境一般不可思議。還沒有落入山後的夕陽,看起來就像一個高掛在天上的金黃燒餅,加上映在湖心的那一個,一共有兩個,兩個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可口……
  
  重心一偏,兀自遐想無限的風凌波差點兒就一頭栽進了湖裡,嚇得黎湛一把捉住她將她牢牢地定在了懷裡。
  
  「波波,那是太陽,太陽!就算再怎麼像燒餅,它也還只是個太陽,只能看不能吃!你再喝口水充充飢,等會兒我抓到魚後,馬上就有一頓香噴噴的烤魚大餐可以吃,別急別急哈!」黎湛真不愧跟她是天生一對,看她呆呆地望著太陽,就知道她心裡轉的什麼念頭。
  
  「那你還不趕快去!」風凌波一把擦掉嘴角不小心氾濫出來的口水,媚眼大瞪,嬌聲催促道。
  
  最新上任二十四孝未婚夫黎某人聽話地一個扎猛子跳進水裡抓魚去了,風凌波在岸上雙眼迷濛地等待魚兒出水的那一刻。
  
  一道白色的矯健身影搖著尾巴從林間悠然而過,那優雅的步伐,傲慢的神態,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二丫!」還沒等她叫出聲來,林中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風凌波的視線範圍內。
  
  子啊,居然是失蹤了數月的獨孤岸!還有一個白衣白髮的……仙女!
  
  娘個腿的,她道他怎麼失蹤這麼久都沒回去報個信兒呢,原來是勾搭上了仙女,樂不思蜀了!(波波啊,仙女也養二丫麼……)
  
  「黎湛,黎湛!」眼見獨孤岸和仙女二丫就要相偕離去,風凌波扯著嗓子叫著黎湛,摸魚摸得不亦樂乎的黎某抽空冒了個頭,舉著手裡的肥魚道:「波波你看,這裡的魚好肥,馬上就有吃的了!」
  
  「吃你的大頭魚啦,我剛剛看見獨孤孔雀了,還不快起來追,人都快不見了。」風凌波急忙將岸上的外衣往湖中心一甩,自己率先往林子裡吃跑去。
  
  「波波,等等,不要拋棄我啊……」黎湛一個鷂子翻身,撈住飛過來的衣物,在空中飛速穿好,隨後便緊跟著風凌波身後而去。
  
  「如果阿娘知道我們挖到了這麼大兩朵香菇,她一定很高興。」兮兮捧著兩朵堪比獨孤岸巴掌大的香菇一樣的東西,興高采烈地衝他說道。
  
  「香菇,好吃。」獨孤岸想到兮兮娘完美的廚藝,不禁對香菇的未來心馳神往。
  
  「阿岸你喜歡吃香菇的話,我們明天再帶二丫出來找,再讓阿娘炒了吃。」兮兮說完,讚賞地摸了摸二丫的大頭。話說他們本來是在林子裡玩兒的,二丫追兔子追到一處山澗,她和阿岸下水玩兒了一會,就見二丫埋了半個身子往一處自上而下的水簾子裡拱得很起勁兒,他們倆探頭一看,發現水簾子後面有一個十分隱秘的山洞,入內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聞到了陣陣濃郁的乳香,裡面居然長著兩朵碩大的金黃色香菇!二人當即挖了出來,喜滋滋地捧著要拿回去當晚餐。
  
  「好,明天再找。」獨孤岸點頭表示同意。
  
  蕭笑生正奉親親娘子之命出了家門前來尋找兩個玩兒得不捨得回家的小鬼,老遠就看見他們捧著兩朵什麼東西好像挖到寶一樣喜不自勝。
  
  「怎麼,終於玩夠了,知道回家了?」蕭笑生沒好氣地在原地站定,閒閒地等著他們過來。
  
  「阿爹阿爹,你看,我們挖到了好大兩朵香菇。」兮兮獻寶似得將手中的東西呈到蕭笑生面前。
  
  「你這模樣哪是挖到香菇啊,像是挖到千年人參。」蕭笑生毫不客氣地吐槽。
  
  「爹,香菇。」獨孤岸指著那東西強調道,兮兮說是香菇,那就絕對不是人參!
  
  「別以為你多叫幾次爹就能強迫中獎,我可不承認有你這麼大的兒子。」蕭笑生一邊打擊獨孤岸一邊向兮兮手中看去。這一看,他呆了。
  
  這……這哪是香菇?小呆瓜也太沒有眼力見了!
  
  也不怪小呆瓜會認錯,這東西看起來確實很像放大版的香菇。如果他的專業知識沒弄錯的話,這兩朵帶著乳香味,呈現淡淡金黃色澤,莖部還帶著星狀紅點的東西,應該就是傳聞中才會存在的元寶靈芝。
  
  據《神家本草經》上記載,靈芝有滋補強壯、扶正固本之效,在各類滋補藥材中,被視為上品。
  
  而這種元寶靈芝更是上品中的絕品,據說吃了它不僅可以延年益壽,駐顏不老,甚至還可解天下至毒,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自古以來,唯有失傳已久的藥書上才有記載,幾乎未曾真正出現在世上,一直是各位醫者心中的夢幻逸品。
  
  連他自己,都從未曾想過能在有生之年得見此芝的真身。
  
  結果,好好一朵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寶竟被呆瓜們說成是香菇?
  
  「你們在哪兒找到的?」蕭笑生不可思議地問道。
  
  「二丫經常洗澡的澗水那裡,那兒長出來一個瀑布哦!」兮兮用手比劃著,充分表現了那個瀑布誕生得有多不尋常。她和二丫去那裡玩過那麼多次,從來都沒見到那個小瀑布。
  
  蕭笑生會意地點點頭。雨季剛過,山頂的泉水流經高低落差較大的地方形成瀑布,倒也常見,只是沒想到那瀑布後竟藏著這樣的珍品!
  
  「真是,該說瞎貓碰著死耗子,還是說傻人有傻福呢?」蕭笑生輕笑一聲,看見兮兮和獨孤岸都星星眼地看著他手裡的靈芝,他壞心眼地一笑:「這蘑菇有毒,不能吃。」說完,將兩朵靈芝藏進袖中,逕自在前面大搖大擺地走了。
  
  兮兮聞言和獨孤岸對視一眼,二人都在對方眼中找到了相同的答案:「臭阿爹,你想獨吞……」
  
  蕭笑生腳底抹油似的跑了。開玩笑,這種絕品要讓兩個這麼不識貨的傢伙就這麼吃掉了,他會一輩子遭受良心譴責的!
  
  怎麼回事?明明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無論怎麼追彷彿總是隔著那一段距離,無論她和黎湛兩人如何大聲呼喚,前面的兩個人都彷彿沒有聽見一樣,逕自走著自己的路,連個頭都不回。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獨孤岸他聾了嗎?」風凌波惡狠狠地揪了一根近旁的樹枝,氣呼呼地說道。
  
  黎湛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周圍越來越濃的霧氣。
  
  「怎麼停下來了?他們快不見了。」風凌波催促道。
  
  「我想,應該是有人設下了陣式,以免外人亂闖。」黎湛很有把握地說道。
  
  「那怎麼辦?」風凌波焦躁道。她還想去問問獨孤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哩,也不知道他找到了兮兮沒有,還有那個小仙女又是誰……太多疑問,如果不盡快找到答案,她一定會憋死的!
  
  「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黎湛看著林間飛來飛去的鳥兒,溫潤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意。
  
  風凌波呆呆地看著他將外衣脫了下來,撕下潔白中衣的一條袖子,刷刷幾下撕成長長的布條。
  
  「你幹嗎?」她不解問道。
  
  「傳信。」黎湛也不多做解釋,只是伸出手掌向她要道:「借胭脂一用。」
  
  風凌波狐疑地拿了出來。只見他在長長的布條上用鮮紅的胭脂寫道:「岸,黎湛在湖畔。」又在另一根布條上書:「兮兮,風凌波在湖畔。」如此,將剩下的布條都各自寫上相同的內容。
  
  風凌波總算知道他要幹什麼了,可是,為什麼要分開寫呢?
  
  「我們並不能肯定岸找到了兮兮,但是此山若真是兮兮的家,她必然也能看到。所以,兩邊都要試試。就算找到其中一個,也好。」黎湛淡淡地解釋道,隨後便起身飛掠縱橫,片刻功夫便捉了數隻鳥兒,然後在風凌波呆滯的目光中,在每隻鳥兒頭上,用寫好字的布條,繫上一個碩大的蝴蝶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0:03

65、相見歡  

  深山老林裡的生活,說好聽一點是清幽安逸、不受世俗之事打擾,說難聽一點就是,日子簡直可以淡出個鳥來,無聊透頂。
  
  當然蕭笑生不會像那兩個童心未泯的小輩一樣一會兒上樹掏鳥蛋,一會兒下河捉魚蝦,他一向堅持著自己孤傲卓絕的品位,那就是--給小動物們整容。
  
  今天倒霉的是禽類。
  
  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蕭笑生提溜個篩子,在上面撒下厚厚一層秕谷,當然這些秕谷事先已經被他用各類藥水浸泡過了,分別有著不同的功效。
  
  兮兮百無聊賴地拖著獨孤岸坐在不遠處圍觀。
  
  「嘻,爹做什麼?」獨孤岸好奇地問道,大手捏著兮兮的小手,覺得手感很好,不停地揉來揉去。
  
  「阿爹又要殘害小動物了。」它們的前輩--大毛和二丫,就是蕭笑生無聊之下,活生生血淋淋的傑作!
  
  正說著,已經有不知死活的鳥兒落下來吃秕谷了。蕭笑生走回來,坐在兮兮隔壁一臉奸笑。獨孤岸下意識地拉著兮兮坐遠了一點,引來蕭笑生陰仄仄地一瞟。
  
  「阿岸你看,鳥兒頭上綁著什麼東西?」兮兮一眼就發現落下來的鳥兒頭上那獨特的造型。
  
  「開花了。」獨孤岸簡短地給出形象的說明。
  
  蕭笑生也頗為新奇地看著那些綁著蝴蝶結的鳥兒。伸出手臂一旋,其中一隻體形較小的鳥兒馬上被吸附了過來,他拆開布條一看,果然寫著字。
  
  兮兮湊過腦袋來一字一句念道:「岸,黎嗯……在湖嗯……爹,這兩個字怎麼讀?」萬能的子說過,有得問時就得問,莫待無人空發呆……嗯,她不會做詩。
  
  蕭笑生對女兒的不學無術早已經免疫了,聰明絕頂的他都能把她生得又呆又笨了,她沒遺傳到他的滿腹經綸那也是很正常的。
  
  「黎湛在湖畔。黎湛是誰?獨孤呆認識?」獨孤家偉岸的少主岸正式更名為阿呆……
  
  獨孤岸沒有如往常那樣執拗地糾正蕭笑生對他的稱謂,因為他驚異地發現那只可憐的鳥兒一身清淺的灰色羽毛才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五顏六色,其繽紛程度直追七彩鸚鵡……
  
  「是湛哥哥啊。阿爹,是我和阿岸的好朋友。我們去湖邊找他。」兮兮說完就站起來拉著獨孤岸興匆匆地往山下衝。
  
  「哈?又要來一個吃白飯的?」蕭笑生抱怨道,親親娘子準備的飯菜不知道夠不夠哦……他哪裡知道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風姐姐!」兮兮甫一來到湖邊,就看到風凌波那艷紅的影子,乍見故人,尤其還是一直都很照顧她的故人,她的心情十分愉快,像個點著的小炮仗一樣加速度地衝了過去,張開雙臂就要來個熱情地擁抱。
  
  風凌波嚇得愣在那兒一動不動。這白髮小仙女聲音挺熟,就是……太熱情了點兒。咦,她怎麼知道她姓風?
  
  難道是獨孤孔雀告訴她的?!
  
  正想著,就見白髮小仙女身後的大型尾巴露出了真面目,正是獨孤孔雀。他一臉不豫地箍住小仙女的腰,死命拽住不讓她過來投懷送抱。
  
  風凌波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見小傢伙來了一句:「阿岸,你不要玩兒啦,我要跟風姐姐來個熱情的擁抱!」
  
  咦咦咦,這個聲音,這個稱呼,這個獨特的語氣……
  
  「不要!只能岸,不許別人。」獨孤岸含糊不清地說著,一隻手環住兮兮的腰還嫌不夠,乾脆兩隻手都纏了上去,像只大熊一樣把小巧的兮兮全部包在了懷中。
  
  黎湛已經完全在風中石化了。
  
  「你是……」風凌波勉強還能保持一點兒理智,遲疑著問道。
  
  兮兮一邊努力掰著獨孤岸死乞白賴的手指頭,一邊抽空兒回答她:「風姐姐,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兮兮呀!」
  
  這下風凌波終於跟黎湛夫唱婦隨了。二人在徐徐晚風中化作一動不動的石雕像。
  
  她是兮兮?!
  
  開、開、開開什麼玩笑!
  
  然而衝擊還沒有結束。兮兮終於掰開了獨孤岸的手,某岸極度不滿地沉著臉瞪著他表弟和他的准表弟媳,氣哼哼惡狠狠地丟出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你們,誰?」(差點惡搞,寫成『你們滴,誰滴乾活』=。=)
  
  不、不、不不會吧?
  
  獨孤岸竟然不認識他們了……
  
  未婚夫妻二人相同的震驚、不信,反而沒有呼天喊地、鬼哭神嚎那一套!完全符合他斯文的外表,黎湛只是碎碎念、碎碎念著無意義的句子,把「不可能」「怎麼會」六個字覆誦上個無數次,將他不可置信的驚異之情發揮得淋漓盡致。
  
  風凌波則完全呆若木雞。兮兮走過來戳了她好幾下她都沒反應,小傢伙回頭一臉愁緒地跟獨孤岸報告:「阿岸,風姐姐呆掉了,怎麼辦?」
  
  獨孤岸壞心地折了幾根茅草往風凌波的頭上插,讓她看起來就像長了只毛茸茸的犄角一樣,一邊插還一邊笑著學羊叫:「咩咩。」
  
  黎湛稍微恢復一瞇瞇的神智再度被無情地振飛天外。
  
  獨孤岸啊!是那個血液冰冷度幾乎等同天山雪水的冷血大冰坨的岸表哥啊!要說他走火入魔不認識他了也就罷了,竟然會這麼童真地捉弄人,還學小動物叫……這畫面該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他甚至於連想都沒辦法想。
  
  如今這麼不尋常這麼匪夷所思的一幕居然就這麼活生生地發生在他眼前,這讓他這個一直跟活動冷庫相處了近二十年的表弟情何以堪?
  
  哀怨的目光幽幽溜向那抹純白窈窕的身影,指控的意味相當的明顯。
  
  「湛哥哥,你是不是……餓了?」
  
  不解風情大概就是兮兮永遠能逃過不明指控的法寶……
  
  唏哩呼嚕,呼嚕唏哩,一群人努力加餐飯。兮兮和獨孤岸終是沒能在餐桌上看到巨無霸香菇,不由有些失望。
  
  「所以,也就是說……」頓了頓,風凌波雖然理解了蕭笑生的解說,可是那雙充滿疑惑的大眼卻怎麼也忍不住的直往旁瞄去,打量起不停地給獨孤岸夾肉丸子雞翅膀的兮兮,兮兮見她的目光投來,以為她也想吃雞翅膀,笑瞇瞇地夾來一筷子:「風姐姐,阿娘做的油燜雞翅最好吃啦,我和阿岸都好喜歡吃,你多吃一點。」
  
  風凌波瞬時星星眼了。雖然,雖然她到現在還是不能從兮兮這華麗的變身中緩過神兒來,但是,小兮兮好可愛啊啊啊!
  
  「波波,冷靜。」黎湛趕緊伸手拉住整個身子妄圖橫跨餐桌的未來娘子。
  
  清了清喉嚨,風凌波不太確定地做下不太確定的結論:「這其實是兮兮的本來面目,以前的她反而是經過『裝扮』的?只是在陰差陽錯之下,她身上無顏丹的藥效失靈了,所以恢復了原貌?而獨孤岸為了從魔教教主手下救下她,中了毒掌,所以……神智失常?」
  
  這……這未免也太失常太曲折太狗血了吧!!!
  
  「是啊,不過獨孤呆中了毒掌是真,是否失常嘛……就不好說了。」蕭笑生心疼地看著最後一根油燜雞翅被兮兮夾進了獨孤岸的碗裡,心裡一陣抽痛,悲憤至極地瞪著胳膊肘拐到天邊的親生閨女,眼裡的火恨不能把她也給燜了……
  
  唏哩呼嚕,呼嚕唏哩,一群人繼續努力加餐飯。
  
  黎湛渾然不覺餐桌上的飯菜正以風捲殘雲的速度消失中,猶兀自沉醉在乍知的信息當中。風凌波趕緊從湯碗裡把最後一點野菌肉丸子盛到黎湛的碗裡,不然等他神遊天外一圈回來,估計只有望著空盤興歎的份兒。
  
  眼看著獨孤岸夾起碗中碩果僅存的油燜雞翅,蕭笑生死死地盯著他,心裡惡狠狠地想著:這小子要是還有一點點眼力見兒和敬老尊賢之心,或者有一瞇瞇想得到他承認的誠意,就該主動把這根雞翅膀獻給他!!
  
  獨孤岸毫不猶豫地將雞翅膀送到了兮兮碗裡。「嘻,你吃。」
  
  兮兮笑瞇瞇地夾回去:「阿岸你吃。」
  
  獨孤岸又固執地夾回來。二人你來我往,一根雞翅傳得不亦樂乎。
  
  風凌波在一旁眼睛幾乎要凸出來了。那個獨孤孔雀誒,沒想到他精神正常時打死不會做的溫情之舉,這會兒全做齊了!像寧兒常說的,要是獨孤岸她娘在這裡,一定會淚雨滂沱的!
  
  蕭笑生終於爆發:「你們倆個不想吃就給我!」
  
  一直默默嚼著青菜蘑菇隔岸觀火的唯音(她吃素)這才輕輕瞟了自家相公一眼,眼睛裡閃著輕輕淡淡的光芒,蕭笑生瞬間偃旗息鼓,扁扁嘴道:「好嘛,好歹我今天也吃到了兩根……」語氣極盡哀怨自憐之意。
  
  黎湛直到這時才從天外回魂,用力合掌大叫道:「這麼說,這麼說,兮兮你就是,就是傳說中雪顏族的後代?!」
  
  風凌波側目,怎麼可能?!她爹她娘都很正常啊!
  
  可是,可是,她這白髮雪顏紫眸,明明就是那一族活跳跳的標誌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0:30

66、峰迴路轉  

  「雪顏族是什麼?」兮兮和獨孤岸在蕭笑生嫉妒的目光下,正親密地你一口我一口地啃雞翅膀,就聽到黎湛彷彿被雷劈到一般地大吼。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詞語最近出現的頻率確實有些過高了,之前綁架她的壞人好像也提過這個名詞。
  
  蕭笑生撤回了粘在雞翅膀上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唯音。
  
  唯音垂下眼眸,默默放下筷子,一言不發地走出了飯廳。蕭笑生淡淡說了句:「小呆瓜,吃完飯帶你的朋友們到處逛逛,盡一盡待客之道聽到沒?」見兮兮傻傻點頭,這才起身,追趕唯音的身影而去。
  
  走在開滿各色小花的小徑上,風凌波時不時地對著兮兮發愣,害得兮兮總以為臉上粘著米粒或者菜漬,連聲問了獨孤岸數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這才放下心來。
  
  「風姐姐,雪顏族的人跟我長得很像嗎?」兮兮問道。湛哥哥肯定是弄錯啦,她絕對是她爹娘親生的,才不是什麼雪顏族的人咧。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雪顏族的故事?」風凌波詫異地問兮兮。
  
  兮兮搖了搖頭。獨孤岸也跟著她搖了搖頭。
  
  風凌波與黎湛對視一眼,黎湛清了清嗓子,將江湖上一直流傳的雪顏族傳說講給他們聽。最後的結語是:「兮兮,你現在的樣子,與傳說中的雪顏族人一模一樣。」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風凌波一眼。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只有兮兮感覺到了,獨孤岸的手若有似無地抽搐了一下。她疑惑地側頭看了看身邊的他,卻發現他沒有任何異常,一如既往地衝她傻傻笑了一下。
  
  「但是,畢竟也只是外表相似,真正的雪顏族人長什麼樣子,沒有人見過呀。」風凌波似是不敢置信,一邊不停地觀察著兮兮,一邊遲疑地說道。
  
  「你忘了?那個清流輝曾經說過,斯蘭和他妹妹是這世上僅剩的雪顏族後裔,雖然斯蘭已不在人世,但是他妹妹有可能還尚存人間。我爹二十年前曾見過斯蘭的樣貌,據他所敘的特徵,真的與兮兮如今的樣子無二。」黎湛很篤定地說道。
  
  「湛哥哥,你是說我跟那個斯蘭長得一樣哦?」兮兮聽到熟悉的名字,眨眨眼睛問道。奇怪,阿爹阿娘從來沒說過雪顏族的任何事啊。
  
  黎湛點點頭。兮兮又眨了眨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為他是我舅舅呀!」
  
  兮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獨孤岸的手好像又抽了一下。但是她還來不及去看他,就被風凌波一聲尖叫給嚇了一大跳:「斯蘭是你舅舅?!」
  
  兮兮一邊點頭一邊說:「之前有個白頭髮的壞人,他想要抓我,就是因為我跟舅舅長得很像。所以我才知道我有個舅舅哦,也叫斯蘭,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認識的那一個。不過他好像已經過世了。阿娘也說我跟舅舅長得像。」
  
  黎湛和風凌波顯然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兮兮口中那個白頭髮的壞人,應該就是凌雲盟一役後失蹤的清流輝無疑了。
  
  風凌波因為太過吃驚反而變得有些結巴,道:「這……這麼說,你阿……阿娘是斯……斯蘭他妹妹?!」子啊,這個世界太小了!
  
  「對呀。」兮兮老實地、毫不防備地就把她阿爹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給抖落了出來。
  
  「可是你娘她長得不是你這個樣子啊。」風凌波激動地比劃著。
  
  「之前阿娘為了方便找我,吃了煥顏藥了,所以頭髮和眼睛都變成黑黑的。」就跟她吃的無顏丹差不多效果啦。
  
  「所……所以,你娘真實的樣子其實跟你也是一樣的哦?」風凌波這下子真正要風中凌亂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最終能救她家人的人,居然會是自己一直疼愛有加的兮兮,就像她沒有想到她最尊敬的爹爹當年會與五大掌門合謀害死無辜的斯蘭,而斯蘭又偏偏是兮兮的舅舅一樣。
  
  「我想這個疑問,還得向怪醫前輩尋求答案。」黎湛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波波,如果事實真是如此,你須得好好考慮,盡早做出決定才是。」
  
  風凌波默然了。
  
  兮兮搔著臉,看著二人一臉凝重的表情,完全就是鴨子聽雷,轟隆隆。
  
  峰迴路轉這四個字要有極限,那麼也就這麼一回事了。
  
  「黎公子和風姑娘是聰明人,也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了吧?」蕭笑生淡淡笑道,他是絕對不會貢獻出自己的老婆孩子來救這些無聊的正道中人的!其實早在飯桌上,他就預感兮兮的身世遲早會被他們知道,他並不打算隱瞞,就像唯音說的一樣,順其自然,該發生的事情,總是會發生的。就像雪顏族最終還是要滅亡一樣……但是他能守護的,也絕不會輕易放手。
  
  「晚輩明白前輩的意思,兮兮對我來說,就像親妹妹一樣,我斷然也不想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況且,當年是六大門派做了壞事,得到報應……也是應該。」風凌波羞愧地說道。她爹當年害死了人家的哥哥和舅舅,如今她又有什麼臉面來求人家以德報怨。
  
  「更何況,雪顏族的異能畢竟是傳說,若他們真有那麼神奇,也不會最終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所謂傳說,大多都已被人們添油加醋妖魔化了一番。且不說當年手無縛雞之力就被害死的斯蘭,就拿你們認識的小呆瓜來說,她有這個能力嗎?」蕭笑生拉過身旁一頭霧水的兮兮,讓他們看著她純淨無害的雙瞳,不緩不急地在他們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所謂兵不厭詐,若借他們的口,能保妻女後世平安,他何樂而不為?!
  
  「所謂的雪顏血能解天下百毒之說,應該是清流輝用來打擊你們的謊言,實際上他也中過清流輝的掌毒,而且毒素到現在還未完全清除,所以後遺症很明顯,變成如今這副傻不啦嘰的樣子。如果小呆瓜的血能解他的毒,你覺得小呆瓜會不救麼?!」蕭笑生接著拉過同樣霧煞煞的獨孤岸,讓他們看著他天真呆傻的癡笑,不慌不忙地加重他們心中質疑的力量。
  
  「要解毒嗎?」兮兮聽得糊里糊塗,鬧了半天只聽懂這一句,忍不住出聲發表意見:「那找阿爹不就行了麼,阿爹可厲害了,不論什麼毒找他準沒錯,我們這裡的毒蟲可怕他了。」雖然依她爹的臭脾氣可能不會乖乖合作,不過沒關係,有她阿娘在,再加上他們又是她的朋友,阿爹再不情願也會幫忙啦。
  
  「可是那清流輝說了這毒沒有解藥,除非有雪顏血。晚輩自然不會強求蕭夫人和兮兮贈血相救,只求蕭前輩能否施手相助,想辦法減輕家人的痛苦,讓他們能夠保住性命?」風凌波想起家人毒發時七竅流血的慘狀,最終還是跪了下來,苦苦相求。
  
  「贈血?救人嗎?」兮兮聽到了關鍵詞,伸出皓腕來豪放地說道:「風姐姐,沒關係,我有血。」
  
  「別說你的血解不了毒,就算解得了,那麼多人,你是多少血可以放啊?」當自己血庫呢吧?蕭笑生兩眼一翻什麼都不想多說了,他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傻呆傻呆的閨女!
  
  「所以,阿爹我們真的是雪顏族的人嗎?」兮兮將自己的胳膊晃來晃去地察看。
  
  「我是,你不全是。」一直不發一語沉默著的唯音聞言終於抬起了冰冷的霜顏:「你有你阿爹一半的血統。」簡短的一句話,想將所有的危機都轉化到自己身上。
  
  她正要繼續說下去,蕭笑生急忙搶在她之前說了一句:「沒問題,我能解。」
  
  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之後,蕭笑生淡定地加了一句但書:「但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雪顏血為天下至寶,能解天下至毒,這個傳說,是真的。
  
  但是蕭笑生沒這麼傻去承認這個事實。他怎麼可能讓妻女的這種異能為世人察覺?!雪顏族遭遇的悲劇已經夠多了,如今僅剩下他們家這兩個後代,當然要好好保護起來。最好還能有個辦法讓她們將來無後顧之憂。
  
  清流輝的毒主要成份就是極樂果和奪魂草,極樂果控制人的心智,奪魂草侵蝕人的身體,這兩種毒混在一起的確刁鑽,但是並非無藥可解,當然,也是需要雪顏血的,只不過只需要極少的一點,作為藥引子而已。
  
  解毒聖品他的藥房裡多的是,包括那兩隻小呆瓜走狗屎運採到的兩朵元寶靈芝。不過他可捨不得將那麼富貴的藥材貢獻出來。反正只要解了毒就好了嘛,至於那些人會不會變呆變傻,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晚上趁兮兮睡著,蕭笑生在她的腳底板取了幾滴血,滴入他調好的藥糊中,然後製成數瓶藥丸,到第二天交給黎湛和風凌波兩人,告訴他們每一顆可熬一罐藥湯,每人一碗即可解毒。末了,還再三強調:「我只能解他們的毒,但是能不能恢復到中毒前的功力和智力,這個就很難說了。」畢竟有獨孤岸這個中毒後變傻的活例子在這裡,他的借口信手拈來。
  
  「謝蕭前輩救命之恩。」黎湛和風凌波雙雙跪下叩謝,兮兮蹬蹬蹬跑過來扶他們起來。
  
  「別忘了你們答應我的事。」蕭笑生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親親娘子都能放下恩怨,他也不會斤斤計較,執著於已經逝去的仇恨。只是希望同樣的悲劇不再發生在妻女和後代子孫的身上。
  
  「晚輩一定將事實告知天下。」黎湛風凌波異口同聲地堅定說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0:52

67、火花  

  過了兩天,兮兮依依不捨地送走了風凌波黎湛二人。臨行前,風凌波抱著兮兮又是搓又是捏的,再三保證解救完家裡人就來看望她,而黎湛則一直對著獨孤岸欲言又止,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地抱了抱他。黎湛心想,或許岸現在這樣子,留在怪醫家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又過了幾天,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之前為魔教所毒害的六大門派眾位弟子已得到解藥,性命已無大礙,只是終生不能再練武,反應也較常人稍有遲鈍。對此,武林盟主表示,眾弟子能保全性命已是上天垂憐,其他亦不應強求。並號召武林同仁齊心協力,匡扶正義,重新建立公平公正的武林新秩序。(嘿嘿,很新聞聯播吧?^_^)
  
  而據取回解藥的風家大小姐和武林盟主之子所言,解藥乃是怪醫蕭笑生耗盡畢生所學研製,並未採用雪顏血,皆因雪顏一族將很快絕跡於江湖,倖存下來的雪顏遺孤混雜了外族的血統,異能所剩無幾,雪顏血亦不再純粹,所謂的能解天下至毒的天下至寶,已不復存在焉。
  
  至此,六大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武林豪門勢力再次重新洗牌。而世人對於雪顏一族的追逐,終於徹底結束了。
  
  然而一直在深山中無憂無慮的怪醫一家人,並不知道江湖上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變故,亦或,這種變故早在某人的意料之中。
  
  所以他們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繼續過著可以淡出鳥來的日子。
  
  這天穿雲山又來了客人,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溪雲閣主----斐墨。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那兩個寶貝護衛玄風玄雲,此次不知為何都沒有陪伴他左右。
  
  一如兮兮當初所做的保證,她家的風景的確還真是不錯。斐墨一面閒庭信步,一面對他目前所處的這個環境品頭論足。
  
  座落在穿雲谷底的「笑音小築」佔盡天時地利,地廣人稀,依山又傍水,湖光山色中,潾潾水光映著周圍的崇山峻嶺,放眼望去淨是一片青翠碧綠,讓人倍感心曠神怡。
  
  若不滿足於平面範圍內看到的,只需稍稍抬頭,嘖嘖!映入眼簾的,不是高聳入雲的青郁山林,就是被雲霧包圍著的奇形怪狀、光禿禿的絕巖崖壁,這番景致,不論是用左眼看、還是右眼看、還是兩隻眼睛一起看,就只有兩個詞來形容,恢宏!壯闊!用一個句子來形容,那就是,太、太、太他令堂的有氣勢啦!
  
  「這地方怎麼樣?很符合我孤傲卓絕的品位吧?」蕭笑生看斐墨對他家如此欣賞,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忍不住上前與之勾肩搭背熱絡一番。家裡永遠跟在小呆瓜屁股後頭的那一隻怎麼看怎麼欠扁,偏偏又不能真對他怎麼樣,否則就會被冠以「欺負弱勢群體」的巨大罪名。自從那傢伙來了之後,他在家裡的地位,就每況愈下,氣悶。
  
  「墨哥哥,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啊?小風子哥哥還有小雲子哥哥怎麼沒來啊?」兮兮本來正在屋裡糾結著今天要去哪裡玩兒,聽說斐墨來了,急忙樂顛顛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衝他打招呼,身後還拖了個巨型尾巴。
  
  已經恢復原貌的唯音在兮兮身後緩緩走來,二人一前一後,如若忽略兮兮身後那一坨人形行李,母女倆看起來就像雙生姐妹一樣,只不過兮兮的表情清甜可愛,唯音的表情還是一徑冷若冰霜。她輕輕地沖斐墨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蕭笑生一看心愛的夫人出來了,馬上巴了過去膩膩歪歪,接待客人的任務就這樣不負責任地丟給了他女兒。
  
  「小雲子要陪他未來的娘子,小風子要陪他還尚未痊癒的弟弟,所以托我帶來問候。不過小嘻嘻,你這樣墨哥哥可是要傷心了,這麼久沒見,你一沒給墨哥哥一個熱情的擁抱,二來還只顧著關心小風子和小雲子,莫非墨哥哥只是順帶著被你問一下?」要問變臉功,可謂無人能敵得過斐閣主大人,明明剛剛還和蕭笑生談笑風生,此刻竟一臉哀怨自憐,只差來個人為他掬一把同情之淚了。
  
  「墨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很高興你能來我家玩兒,真的真的。」兮兮一邊著急地解釋,一邊張開雙臂打算補償一個遲來的擁抱。
  
  「阿岸,你怎麼會在這裡?」兮兮抱了半天覺得手感有點熟悉,凝神一看,獨孤岸不知道怎麼鑽到她和斐墨的中間去了,三人形成極為好笑的姿勢,她和斐墨齊齊抱住了他,而罪魁禍首此刻正端著一臉笑容看著他們,彷彿這樣很好玩兒似的,一派天真無邪。
  
  斐墨淡然地收回手,雙眼閃過無限深意,表面卻是與老朋友相見般愉悅地與獨孤岸打招呼道:「獨孤兄,好久不見。」黎湛和風凌波帶回去的消息讓他十分詫異。如果他剛才沒看錯的話,那一閃身而過的功夫,可不是目前這個據說癡呆的獨孤岸能做出來的。
  
  獨孤岸眨眼道:「好久不見,不過,你是誰呀?」他這一段時間說話倒是流利了不少。
  
  「阿岸,你以前認識他的,他是墨哥哥。」兮兮好心提醒他。
  
  結果他大人甩手道:「想不起來。嘻,走,去玩兒。」拉著兮兮就想往外跑。
  
  「啊?可是墨哥哥來了,要玩兒咱們也應該陪他玩兒嘛。阿娘說了,要有待客之道。」雖然她也不太明白究竟什麼才算是待客之道啦,但顯然不是把客人扔在這裡自己跑去玩兒的行為。
  
  「墨哥哥,你趕路肯定也累了,先去屋裡坐一會兒,等一下我去端阿娘做的點心給你吃,很好吃很好吃的!」兮兮不遺餘力地推薦起自家美女阿娘的手藝。
  
  獨孤岸見兮兮不肯響應他的號召,只好鬱悶地跟在她後頭,一起進了大廳。然後兮兮便歡蹦亂跳地去端點心去了,剩下沒話說的兩個大男人在屋裡大眼瞪小眼,彷彿比試耐力一般,誰先開口誰先輸。差別只在於,斐墨是在饒有興趣地觀察獨孤岸,而獨孤岸,則是陰晴不定地瞪著斐墨。
  
  這個愛攪事兒的斐某人,不好好在江湖裡蹦達,又跑來這裡幹什麼?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繼續沉默。
  
  端來茶點的兮兮一入門,對上的就是這種耐力比試的場面。不過她倒是一點兒也沒覺得眼下的氣氛有什麼不對,樂呵呵地將食盒內的茶具點心一一端出放置。
  
  然後就在這一室不自然的沉默中,她安安靜靜的開始泡茶的工作。所謂的泡茶,其實也就是將一大把茶葉放進茶杯,然後倒入開水,也沒人指望她能有多麼高深的茶道水準就是了。
  
  「墨哥哥,喝茶。」完成倒水工作之後,她頗為懂事地首先端了茶杯遞給斐墨。斐墨燦然接受,淺酌一口,輕歎道:「好茶。」
  
  兮兮彷彿他誇讚的不是茶而是她一樣,喜笑顏開道:「好喝吧好喝吧?是我從阿爹床頭的暗格裡翻到的,他有好東西都偷偷藏起來,好小氣!今天我們把它喝光光。」說完彷彿已經看到了她阿爹仰天狂嘯的悲愴場面,得意地呲牙笑了起來,竟一時忘記去照拂另一個在場的某人。
  
  「嘻,我也要。」獨孤岸不甘就這樣被冷落,扯了扯她的袖子悶聲開口道。
  
  「來,阿岸我們一起喝。」兮兮趕緊又給他倒了一杯,眼巴巴地看著他優雅地端起來淺酩了一口,急忙問道:「阿岸阿岸,怎麼樣怎麼樣?」
  
  斐墨不著痕跡地看著他品茶的一系列動作,唇跡的笑意始終不曾減淡。
  
  獨孤岸十分給面子地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容,點頭狂讚:「嘻泡的,最好。」
  
  兮兮雪白的小臉上只差開出花兒來。
  
  「臭小呆,是不是你動了我的床頭?」蕭笑生在外面氣急敗壞地哇啦哇啦,兮兮趕鴨子似的催二人牛飲:「快喝快喝。」催完自己帶頭灌了一大杯,接著又咕嚕咕嚕掉第二杯,看著獨孤岸有學有樣地也咕嚕起來,她樂得眉毛都彎成新月,急忙又抓了一大把茶葉塞進茶壺裡用水沖泡,紫色的晶瞳閃耀著十足的調皮光彩。
  
  斐墨一邊不緩不急地喝著茶,一邊笑著看以前從未見過的,兮兮的笑靨。眼底的溫柔,讓某個牛飲的傢伙一陣氣悶,不自覺喝得更多了。
  
  於是蕭笑生衝進來時,就看到兮兮和獨孤岸舉著杯子咕咚咕咚,像在比賽誰喝得快喝得多一樣,看得他全身的毛都心疼得豎了起來。斐墨在一旁淺酌淡飲,與他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呆瓜,你這個敗家女,老爹我千里迢迢不辭辛勞地攀到山頂好不容易採到的極品雲霧毛尖,給斐小子喝了倒也值當,你們倆個就這樣糟蹋啊!」蕭笑生氣得手指抖啊抖,聲音也抖啊抖。
  
  兮兮揉揉撐得小圓的肚子,一臉無辜地道:「阿爹,阿娘教過我哦,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我很聽話丫。」
  
  蕭笑生悲憤至極,他到底是為什麼要生出這麼個吃裡扒外的女兒啊?轉頭奔進甫進屋的唯音懷中,憤慨道:「音音娘子,我們拋棄小呆瓜,去過二人世界吧!」
  
  兮兮大眼一翻道:「阿娘才不捨得丟下我!」
  
  彷彿為了印證她這句話,唯音對她招了招手:「兮兒過來。」
  
  兮兮喜滋滋地跳了過去,得意地沖大鳥纏人狀的阿爹扮了個鬼臉。蕭笑生氣悶,正想伸手讓她重溫一下小豬豬的美好生活,便被唯音輕輕擋下,拉著兮兮的手道:「跟娘去採菜。」
  
  兮兮欣然同往,她很喜歡幫阿娘做飯,雖然也只是摘摘菜洗洗米什麼的,卻讓她很有成就感。
  
  獨孤岸站起身就要同去,唯音回頭對他說:「你留下。」
  
  偏頭默默看了蕭笑生一眼,留下最後兩個字:「陪客。」便和兮兮手挽手出了大廳。
  
  二人分別依依不捨地目送了各自心愛的女人出門,蕭笑生回過頭時,臉上的神色已趨於嚴肅,他微微勾起唇角,眼光銳利地閃過斐墨和獨孤岸的臉,扔下幾個大字:「你們之間,也該有個了斷了。」
  
  就他個人而言,他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滅哈哈哈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1:15

68、決鬥  

  是夜,星隱月沒,有絲絲涼風。
  
  穿雲谷的一處小斷崖,斐墨和獨孤岸相對而立。不遠處站著呵欠連連的蕭笑生,披散的頭髮被夜風吹得肆意張揚,遠遠看去,很像個鬼。
  
  斐墨仍是一身絳紫明袍,在漆黑的夜色掩映下,與黑暗幾乎融為一體,只有那張面如冠玉的俊臉,依舊是引人注目的焦點。
  
  獨孤岸也是一襲純白長衫,只是臉上的神色不若以往冰冷,似是帶了幾份躍躍欲試,和新奇。
  
  「獨孤兄先請。」斐墨彬彬有禮地相讓。
  
  獨孤岸呲牙一笑:「你想和我打架?」
  
  斐墨燦然一笑,說出來的話卻讓獨孤岸的笑容瞬間隱去:「兮兮不在此處,獨孤兄無需如此辛苦。」
  
  「還是斐兄你火眼金睛。」獨孤岸頓了頓,最終還是恢復以前低沉的聲線,宣示人形冰山的回歸.
  
  「我沒那麼厲害的洞察力,我只是,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斐墨輕描淡寫道。
  
  蕭笑生在一旁大力點頭,他也不信,只是看獨孤岸一個人演得那麼樂呵,配合一下演出罷了。不過這臭小子也入戲太深了。
  
  清了清嗓子,蕭笑生道:「狠話放完啦?放完了就來進行第一回合了啊!你們都是豪門世家子弟,論武藝、才學,自然不相上下。所以,今天的比試武鬥不是重點,重點是……呵,呵呵,呵呵呵。」又來了,蕭氏經典三段式笑聲。
  
  斐墨和獨孤岸都一臉無語地等著他出題。早在蕭笑生說由他來當考官的時候,他們倆就不約而同地有了不詳的預感。
  
  「聽著,第一回合,考你們對兮兮的重視程度。當然這一回合的試題,不是我出的,是我家親親音音娘子出的,所佔比重十分之重,你們在回答問題之前,千萬慎之又慎。」聽完蕭笑生這段話,斐墨和獨孤岸更無語了。若是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蕭笑生出題,那還好辦,只要答案怎麼變態怎麼來就行了,只是沒想到,主考官居然是那位從來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怪醫夫人,兮兮她娘……
  
  這下問題嚴重了。獨孤岸的眉毛蹙成一團,斐墨卻好像並不擔心,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撤下過。
  
  「第一題,如果你們將來和兮兮成婚,生下來的孩子準備取什麼名字?」蕭笑生笑呵呵地丟出第一個重磅炸彈。
  
  二人都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問題,汗。
  
  斐墨反應很快,淺笑作答:「兮兮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我充分尊重她的意見。」
  
  蕭笑生聞言點點頭,又看向獨孤岸。
  
  獨孤岸顯然被這樣充滿美好前景的問題給吸引住了,臉上面無表情實際上心裡早已憧憬嚮往到了那個場面,久久不能回神,在蕭笑生再三的吼叫下,終於意識到這是決鬥現場,於是努力忍住滿臉的幸福感,有些興奮地說道:「如果頭胎生下來是個女孩兒,希望她能像兮兮一樣可愛,蕭若兮,這名字我很久以前就想好了;如果頭胎生下來是個男孩兒,希望他能帶給兮兮歡樂,就叫蕭悅兮,這名字是我最近才想好的……」
  
  「打住,打住,還頭胎……你小子想得倒長遠。不過,你怎麼會讓孩子姓蕭?」蕭笑生有些意外地問道。
  
  「孩子是我的血脈,同樣也是兮兮的延續。爹您只有兮兮一個女兒,蕭家不會只到兮兮這裡,雪顏族,同樣不會只到兮兮這裡。」獨孤岸一字一句說道,言語裡,滿是認真。這段時間一直跟著兮兮叫爹娘,心理上也早就認定他是未來岳父。雖然這個岳父,目前還對他很不認同……
  
  蕭笑生有些感動,雖然他不會表現出現,但他確實沒有料到獨孤岸居然還會想到這一層。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兮兮只能生一個呢?」雪顏族向來產量就不高,他和親親娘子那番努力耕耘,也只得了一個小呆瓜而已,唔,也許應該試試再生一個。
  
  「若注定我和兮兮只有一個孩子,那麼,我更願那孩子能完全繼承兮兮的一切。」不像他這般冷冷清清,而像兮兮一樣天真純良的孩子,是他最深的渴望。
  
  答案不言而喻。斐墨的笑容更添深意,蕭笑生也不再就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
  
  冷風吹呀吹,空氣中送來絲絲濕氣,氣死人的問答還在繼續。
  
  「第二題,在你們心中,兮兮像什麼?請用一種物體來具體說明。」蕭笑生惡寒了一下,這題出得,很有水平。
  
  斐墨幾乎沒做什麼思考,胸有成竹出口成章:「有人曾說,『好女人就是一本無字的書,也是讓人讀不倦的書,君子讀來淡若水,小人讀來行同色,智者讀來成知交,慧者讀來如品禪。』〔1〕兮兮之於我,就是這樣一本書。少了她,我不是不能活,但勢必失去很多世間的樂趣。」
  
  而獨孤岸只是垂頭簡單說了兩句話:「不是像不像的問題,兮兮是我的心,我不想,也不能離開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臟,輕聲道:「她在這裡。」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要趕她走?」斐墨平直地看著他,夜色裡,看不清他的神色,涼風讓他的聲音,也彷彿添上了一絲涼意。
  
  這也是蕭笑生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獨孤岸知道,他必須對這個問題有所交待了,即使要那樣血淋淋地,剖開他自己。
  
  「我其實是個很笨的人,生活中鮮少與女子接觸,所以看到她們總是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放,只能用冷漠來武裝起自己。娘親總是說,我這樣彆扭的人,很難會有女孩子願意與我長廂廝守。一開始,兮兮那樣不容拒絕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帶著她的天真和嬌憨,佔據了我一向清冷的日子,除了冷漠相對,我不知道拿什麼態度來對待她。我總是固執著堅持自己的驕傲,不肯向她靠近。遠遠地看著她在身後追逐,覺得她比敵人更讓我不知所措。那時候的心情,時而酸楚,時而甜蜜。她總是直接地對我表達心意,我落荒而逃之際,又總是懊悔不已,卻不肯低頭向自己承認,其實被她喜歡,我的心裡,也很是歡喜。」
  
  「但是兮兮自一開始出現,身邊就有了一個無比出色的保護者,就是你,斐墨。」獨孤岸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上去有些虛幻,像是在講一個美麗,卻帶著憂傷的故事。「我介意你的存在,介意你跟她的關係,介意你對她的意義。所以,我總是疑慮,她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什麼,究竟只是一時的迷戀,還是因為真正的男女之情。所以,即使我在夜裡偷偷歡喜,白天仍是對她冷冷冰冰。」
  
  斐墨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還是在你的刺激下,我決定開始這段充滿迷亂的,我卻無法抗拒的感情。我那時在想,也許在我身邊久了,她會漸漸變成我一個人的,不再有你的影子橫亙我們之間。也許就是這樣的小心眼和不確定,讓我最終,傷害了她。」獨孤岸的聲音漸趨黯然,和著風的輕嘯,彷彿又看見那個傷人又傷己的笨拙男子,傻傻地站在回憶的入口,輕聲嗚咽。
  
  「其實,你只是不信任她。」蕭笑生冷聲道。他女兒的性子他還不知道麼,死心眼、一根筋,認準了一件事,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輕易回頭。獨孤岸傷她這麼重,她卻仍是對他死心塌地。哼,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孽緣。
  
  「或許,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我不相信我這樣笨拙的男人,可以擁有這麼好的女子,所以總是擔心她被斐墨搶去。所以那碗加了藥的湯,更是為我的這種擔心提供了有力證明。趕她走,只是想逃避那個軟弱怯懦的自己。我既膽怯又自負,膽怯地不敢正視她在心中的份量,自負著她不會真正離開自己身邊。」
  
  「她走了之後我才明白,縱然有那麼多的擔心和妒嫉,我最幸福的日子,仍是她還留在我身邊的那些過往。只是,我已經找不到她了。」
  
  「斐墨,在此之前,我就是這麼一個氣量狹小,又很沒有擔當的男人。然而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兮兮對我的感情,也知道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所以,我不會再用最笨的方法,將她推離身邊了。決鬥結果是贏也好,是輸也罷,我都不會再對她放手。一直以來,我都想與你比試一番,不為其他,只是武學上的切磋。」見斐墨淺淺一笑,知道他聽清楚了自己的宣言,獨孤岸又接著說道:「她就是她,不是賭注。在決鬥之前,我想強調這一點。」
  
  斐墨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雷聲轟鳴,一場急雨即將而至。閃電亮起的同時,斐墨那鬼魅一般的身影,瞬間從原地失去蹤影,突兀的感覺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樣。
  
  獨孤岸也隨後騰躍而起,那一抹白在夜色的映襯下,是那麼的鮮明易辨,他正用一種極快的速度飄移在黑幕中,轉眼間已與斐墨對拆了數十招。
  
  「好吧,年輕人就是精力充沛,你們想打就打吧,我可是要回去睡覺了。哎,最後贏了的那個,至少給對方留一個全屍,免得我家小呆瓜到時候鬼哭狼嚎吵死人。」蕭笑生連連打了好幾個呵欠,一邊揉著被夜風吹得有些凍人的鼻子,一邊甩下幾句話,急著趕在大雨下下來之前竄回山下。反正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他對兩個大男人的雨中互毆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走了幾步,又回頭沖獨孤岸說了一句:「對了獨孤呆,別以為你現在要決鬥,之前裝傻的這筆帳我們就會給你忽略不計。有個詞你懂不?叫秋後算帳。好好比啊,別輸得太難看。」說完就哼著小曲兒掠下山去了。
  
  陣雨過去,兩個濕淋淋的身影並排仰躺在草地上,當然,他們還活著。
  
  「我想,我大概也想通了一件事。」斐墨看著黑得純粹的天空,笑容再度掛在了臉上。終於想通了,他對兮兮的感情。
  
  「什麼事情?」獨孤岸直吁了一口氣,也望著天空問道。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想出裝傻這一招兒的?」斐墨突然插進另一個話題。他真的覺得,獨孤岸的這個嘗試,很有「神來一筆」的風範。
  
  「這個秘密,我只願意告訴我老婆。」獨孤岸冷哼一聲,還好天色很黑,他的臉再紅,也可以裝作沒這回事。
  
  「是嗎?那好吧。」斐墨從不強人所難。
  
  只是,當獨孤岸追問道:「你想通什麼事?」
  
  他也給了個氣死人的答案:「這個秘密,我也只想告訴我老婆。」
  
  比試的結果嘛,自然不用猜啦。獨孤岸本身武功就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受了清流輝的毒掌,身體離完全康復還尚有一些距離,獨孤雙劍當然難敵溪雲十三式,敗得那叫一個落花流水……所以第二天,獨孤岸就光榮滴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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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引用自《好女人就是一本書》一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1:44

69、同榻  

  兮兮一大早正要掉不掉地掛在床邊緣,二丫叼著一封信箋走了進來,正好看到這般險情,急忙一個躍步,用大頭將小主人拱回了床中間。汗,它家小主人的睡姿十幾年如一日,總是這麼驚悚。
  
  還沒清醒的小人兒蠕動了幾下,成功地將被子又捲成麻花狀,潔白的小手一會兒揉揉眼睛一會兒搓搓臉,朦朦朧朧地感到自家好夥伴正熱情地用鼻頭招呼著她。
  
  「唔,二丫好早哦。」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抱住二丫的大頭,習慣性地湊上去蹭了蹭,突然覺得觸感不太對勁。
  
  什麼東西這麼扎人?!
  
  「二丫你的毛毛變硬了……」繼續閉著眼睛與硬硬的東西抗爭,摸啊摸,摸啊摸,盲人摸象也有摸到頭的一天,她終於摸到了一個不屬於二丫身上的東西。
  
  是紙誒。
  
  努力地睜開眼睛,掙扎著坐了起來,茫然地盯著虛無的方向呆了許久,才慢吞吞地用雙手巴住臉,左右掰了幾下,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她才終於清醒一一
  
  然後怔怔地看著被面上躺著的,薄薄的紙張,即使折了起來,也能看到那精緻的字跡。
  
  兮兮:
  
  墨哥哥對你的守護,只能到這裡了。
  
  因為以後的你會很幸福。
  
  墨哥哥也會有自己的幸福,所以不用擔心。
  
  後會有期。
  
  斐墨
  
  「墨哥哥走了,二丫。」兮兮一字一句讀完,又愣了許久,終於恍然大悟,大叫一聲,連鞋也不穿,跳下床就往外奔去,二丫急忙叼起她的鞋子追了出去。
  
  大叫著跑到獨孤岸房間,卻發現他面色潮紅地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一摸額頭,糟了,好燙好燙。
  
  這下也顧不得去找斐墨了,阿岸發燒了!
  
  兮兮又一陣風地衝到她爹娘的房間,不由紛說地把她阿爹從阿娘的懷中挖起來,又扯著衣衫不整還在夢遊狀態的他,急驚風似的又刮回獨孤岸的房間。
  
  「爹,別睡了別睡了,阿岸臉紅得跟昨天晚上阿娘煮的河蝦一樣,你快看看啦!」兮兮用力地搖著即使是站著也還能睡得不省人事的怪醫爹爹。
  
  「哎呀發點兒熱死不了的。」蕭笑生半瞇縫著眼睛敷衍地看了一下,又繼續閉上眼睛抱著床柱子接著睡睡睡。
  
  「臭阿爹,你再不給阿岸看病我就去叫阿娘來。」兮兮心疼地看著獨孤岸燒得通紅的臉,凶巴巴地沖蕭笑生低嚷道,只是這樣兇惡的表情配在她那樣無害的一張小臉上,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
  
  好在她說的內容還是挺有號召力的。蕭笑生沒好氣地睜開眼用力瞪了她一記,然後便捏住獨孤岸的下巴掰開他的腮幫子掰來掰去地查看,那模樣兒怎麼看怎麼不像給人看病,反而像是替小馬犢檢查牙齒。
  
  草草看了幾眼,蕭笑生便不耐煩地扔下幾句話:「不過是風寒而已,喝點兒薑湯發發汗就好了,值得這麼小題大作麼,有了男人就忘了爹的不孝女。」然後便打著呵欠揚長而去。
  
  薑湯,她應該會熬。兮兮看著床上呼吸沉重,面如燒得正旺的鍋底一樣紅的獨孤岸,暗自下了決心:阿岸,你要扛住,等我哦!
  
  一個時辰後,獨孤岸半躺在兮兮懷中努力吞嚥著碗中怪異的湯藥,好不容易一碗見底了,他瞪著碗裡的那一大坨怪東西,嘶啞著嗓子邊咳邊問道:「兮兮,咳咳……這是什麼東西?」
  
  兮兮一看他這麼快就把藥喝完了,樂得根本沒注意到他對她稱呼的轉變,一邊用筷子夾起那一大坨東西送到他嘴邊,一邊十分好心地解答他的疑惑:「這是姜丫!來,阿岸,把這個吃掉就會好很快了。」
  
  子啊,請原諒健康寶寶蕭兮兮姑娘吧,她從小到大沒喝過薑湯這東西,自然不知道所謂薑湯,並不是把一整坨姜放在水裡煮熟而成的湯。何況這麼一坨噁心的東西,讓他活生生地吃掉……
  
  獨孤岸當即嫌惡地別過頭去:「咳咳我不吃。」
  
  「阿岸,要聽話哦,不然病就不會好。」兮兮殷殷勸戒。
  
  「不吃也會好,咳咳。」總之想讓他吃下這麼個怪東西,別說門兒了,窗子都沒有。
  
  「可是阿岸我燉了很久誒……」兮兮頗為可惜地看著碗裡逐漸減少熱氣的姜坨。
  
  「……」獨孤岸別過去的臉又緩緩轉了回來,他用力地瞪著筷子上烏麻麻的東西,那凶狠的目光,幾乎讓兮兮以為筷子上夾的是什麼人間凶器。正當兮兮準備放棄地收回手中的筷子,獨孤岸伸出手捏住那坨姜,眼睛一閉,大咬一口,腮幫子瞬間抽了幾抽,然而他還是堅強地嚼了幾下,最後用力地「咕咚」一聲,吞下肚去。
  
  一共三口,才算吃完。
  
  如果不是兮兮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關切之情,他幾乎要以為,她是要用這個東西來報復他之前裝傻的欺騙。不然這世上怎會有如此驚悚的薑湯……
  
  「阿岸,你再好好睡一下,阿爹說發發汗就會好了,你等等啊。」兮兮轉身想走。
  
  獨孤岸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裡?」
  
  「我去給你拿被子來,這被子太薄了,你要是出不來汗怎麼辦?」兮兮發愁地看著他身上薄薄的小花被子,這只是她春天的被子誒,她還有好幾床冬天的暖暖的被子沒有貢獻出來。
  
  「不用了。」獨孤岸不肯鬆開她的手。雖然他是發燒了沒錯,可現在是炎熱的夏天,他相信這床被子已經足夠讓他流汗了,尤其他剛剛還吃了那麼大一塊姜。
  
  「可是……」兮兮還想去把她壓箱底的大花被子撈出來。
  
  「我有你就夠了。」獨孤岸溫情脈脈地看著她。他的意思是,有她在這裡陪著他,比喝什麼藥都強。
  
  可我們純潔的兮兮,愣是活生生地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她快樂地甩開鞋子跳上床鑽進被子八爪章魚似的抱住了獨孤岸,直到她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獨孤岸才從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兮兮,你這是……」咳嗽都嚇跑了。
  
  「阿岸你不是讓我來當被子麼?放心啦,我很暖的,你肯定會出汗!」兮兮拍拍胸脯保證她這人肉被子的供暖品質。
  
  「……」獨孤岸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兮兮像拍二丫似的拍了拍他的頭,溫柔地哄道:「阿岸乖乖睡哦,睡一覺,病就跑光光了。」
  
  他的頭實在是昏重得要命,即使身邊縈繞著如許清幽的少女馨香,但這始終是他渴望了幾個月的懷抱,在這樣溫暖的包圍下,他很快就睡著了。
  
  「阿岸睡著的樣子,真好看。」兮兮著迷地看著懷中男子稚子般的睡顏,很快地,眼皮沉重地垂了下去。唔,昨天晚上雷好大哦,她都沒睡好……
  
  獨孤岸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身為一個病人,他發現自己正可憐地掛在床角邊緣,凝神一看,白髮雪顏的小呆娃娃大喇喇地佔據了大半個床,懷裡的小花被子被雙手雙腳扭成不可思議的形狀。
  
  這小丫頭,睡姿可真不老實。也許那團恐怖的姜還是有些效果的,至少他現在恢復了一些力氣,燒退了一些,只剩下些許的頭暈。
  
  伸出食指,輕輕劃過她精緻的臉龐,那如絲綢的觸感,讓他不禁彎下身子,想要一親芳澤。他緩緩俯身,緩緩地……
  
  「啪!」響亮的一聲,獨孤岸愕然的摀住他的鼻子。這小傢伙,睡著了還能襲擊人!
  
  兮兮翻了個身,繼續睡得天昏地暗。半條胳膊半條腿掛在了床際,獨孤岸無奈地撈了回來,然後躺了下來,將她勞勞地固定在懷中,省得她一會兒翻到地上去。
  
  很快兮兮覺得不舒服了,手腳並用地胡亂掙扎著想要投奔自由,獨孤岸怕弄醒她,只好又鬆手將她放開。想著自己睡在外邊,應該能擋住不讓她掉下去,著迷地觀察著她的睡顏,看得津津有味……
  
  「彭。」輕輕的撞擊聲,某個睡姿不良的小傢伙又滾了過來,獨孤岸睜大眼睛,這已是她第四次主動投懷送抱了,還沒等他伸出雙手摟住她,她一個優美的弧線又滾走了。過一會又撩胳膊撩腿砸過去,大字形攤開,其中一隻小手砸得正好,落到了他的下半身某處。他吞了口口水,輕輕地捏起,然後將她的手臂放在他的胸前,輕輕護住。
  
  不要再亂動了。他無聲地張嘴對著兮兮說道。
  
  想當然爾,她是聽不到滴。
  
  又一會兒,兮兮抓著小花被子轱轆一圈半,直接撞上牆,還變身成壁虎,奮力的往牆上貼。獨孤岸不想她離開那麼遠,大掌一撈又把她撈了回來。可算是老實了一會兒,獨孤岸終於放下一直提著的心神,眼睛漸漸有些酸澀,慢慢地,也閉上雙眼睡去。
  
  獨孤岸是被下半身的躁動驚醒的,他以為自己又發燒了,先是摸了摸額頭,沒覺得怎麼燙。突然就覺得下半身又有些異樣。
  
  定睛一看,小傢伙整個人蜷成個蝦米球伙趴在他腰際,而她的臉……正好對著他的敏感部位。火上澆油的是,小丫頭好像愛上了這種「攀登高峰」的感覺,左蹭蹭覺得觸感不太好,換右蹭蹭。蹭了一會兒不滿意,小手又襲來……
  
  獨孤岸急忙攔截她的小手。深深呼出一口氣,這丫頭太能撩撥人了。
  
  手被攔截了,小丫頭更不安份了,直接用頭拱呀拱,小臉還直接正對著某個隆起的起方,吐氣如蘭。
  
  他漸漸有些難以自控,身體也發生著明顯的變化。
  
  偏偏小丫頭還在蹭啊蹭。
  
  他急忙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身把她抱到一邊,沒想到她那顆小頭顱固執地想要征服這座小山峰,不停地拱來拱去,摩去摩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整個人都想顫抖。
  
  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阿岸……」另一隻沒被他捉住的手,也縮了過來,搭在了那要命的地方,甚至還甚為好奇地捏了一捏……
  
  終於,到了臨界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2:11

70、華麗的馬腳  

  「二丫,不要舔啦,阿岸生病了,不能吵醒他……」溫潤柔軟的觸感在臉上、頸間滑來滑去,以為是二丫又在調度,睡得迷迷糊糊的兮兮囈語道。
  
  居然以為他是二丫!不滿地啃了她的小頸子一記,繼續向她的耳窩進發。順便給二丫使了個眼色,希望它識相點兒,不要繼續在這裡充當大號蠟燭。
  
  二丫鄙視地翻了個白眼,搖了搖尾巴優雅地起身離開。都說它們獸類只顧貪圖享樂,依它看,這些人類更容易發情!
  
  「呵呵,二丫,好癢癢哦!」她的耳窩是最敏感的地方,此時被輕舔著,便覺得又麻又癢。二丫今天怎麼這麼調皮啊?平時只要說一句它就會乖乖停下來的!
  
  蕭笑生打著呵欠經過該房間,聽到裡面傳來的輕笑,撇撇嘴嘀咕道:「臭小呆精力真好,早上起來這麼早,這會兒還有力氣跟二丫玩兒……幼稚的小鬼!鬧吧鬧吧,最好吵死獨孤呆,嘿嘿!」不懷好意地偷笑幾聲,他不管不問地邁著八爺步走了。
  
  蕭笑生前腳走,二丫後腳便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懶洋洋地趴在門外,當起了守衛。
  
  小小的鼻頭動了動,甜甜的笑容在小臉上綻放,兮兮習慣性地伸出雙手準備抱住二丫的頭蹭上幾下。
  
  咦咦咦?感覺不太對勁。
  
  「二丫你的毛不見了……」她咕嚨道,摸起來滑滑的哩,像人的臉。
  
  毛?恩,好像是有些剛冒出來的鬍渣……不過,他親了這麼半天,小傢伙怎麼還不肯睜開眼睛。
  
  含住耳朵,用力吧唧一口。
  
  「啊呀。」她輕呼,有點痛痛的。小手下意識地去摸耳朵,馬上便被捉住了。悄悄睜開眼睛,居然不是想像中的二丫。愣愣地看著自己白皙的頸上,有一張溫熱的唇正在忙碌游移,軟滑的舌舔舐著每一寸晶瑩的肌膚,像在品嚐一道色香味俱全、清淡爽口的人間美食。
  
  她有些弄不清楚獨孤岸想要幹什麼,只是傻乎乎地睜著圓圓的大眼,看著他的唇游移過她的耳背,她的頸窩,她的鎖骨,任他顫抖著將她的束腰繩結、繡扣、衫衩一一解開,讓她雪白的嫩膚一點一點地顯露。他的唇彷彿帶著火星,游離到哪裡,哪裡就變得又熱又燙。
  
  獨孤岸很專心,專心到沒有注意她己經醒來。
  
  她漸漸覺得心跳有些加快,小手無意識地張了張。獨孤岸將她的手捉了下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輕柔含弄,兮兮聽著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忍不住發出深埋在心中己久的疑問:「阿岸,你是不是餓了?這是我的手,不是雞爪子哦!」
  
  圓圓大眼終於對上獨孤岸略顯愕然的眼眸,她帶著一抹關切的愁緒微皺著眉頭,紫色的晶眸裡,印滿了他的影子。
  
  漸漸的,鎖著她的黑眸變得濃烈而深邃,直盯著她,不肯放鬆。那眸,瞧得她有些發窘。
  
  「阿岸……」她喃喃想要說些什麼,他卻已經逼近,低頭銜住她的櫻唇輕輕摩挲,低啞地說道:「我是餓了,都是你害的。」害得他心猿意馬,害得他……情難自控。
  
  一邊捨不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一邊又心疼他挨餓,兮兮艱難地作出抉擇:「那我去讓阿娘做些好吃的給你。」
  
  「……不要。」獨孤岸固執地不肯放開她,重新將兩人分離的唇又膠著在一塊兒,不同的是,不像剛剛那一下那般輕觸一下淺嘗輒止,他不斷輾轉,吸吮,包覆,侵略……
  
  「阿岸……」好久沒有親親,她有些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
  
  「兮兮……」隨著他的停頓,兮兮被吻得通紅的粉唇微張,等待著——她也弄不清楚是等待他開口說話,還是等待著另一波唇舌交纏的甜美滋味。
  
  「我想要。」他摩挲著她臉上滑膩的柔膚,對她的渴望到了極致,全身都變得疼痛,額際也有汗漸漸滲出。上一次他那麼狷猛,肯定弄疼了她……她要是害怕…
  
  「想要什麼?」兮兮舉起手,心疼地替他抹去額上的汗滴;「你這裡,好大滴汗哩!」
  
  「你!」他似是有些羞赧,卻又十分堅定地說道。
  
  「我?嗯……那要怎麼要?」她懵懂的大眼水汪汪地瞅著身上眼眸沉沉的男人。
  
  「這樣……」修長的指節來到她的頸項間,將她半解的衣衫褪去,熾熱的唇舌,挑動起她並不熟悉的熱潮,讓她不由自主泛起顫慄。
  
  在他大掌不太熟練的撫弄下,兮兮發出淺淺的嬌哺,迷濛的眼交雜著對他現下一舉一動的不解及對男女歡愛的無力抵抗,想要沉淪,卻又不安。
  
  「阿岸……」她的聲音也似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輕輕顫抖。
  
  「別怕,我在這裡。」他和她雖不是未經人事,但也只有那一次不太愉快的經驗,他有些擔心她會承受不住,所以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現在。雖不甚熟練,但依著對她的珍視,他溫柔地輕吻她的額間,同時,溫柔而堅決地,挺身佔有了她。
  
  「兮兮……」
  
  「阿……阿岸……」
  
  一聲聲一句句,毋需絲竹伴樂,他的沉猛及她的嚶嚀交織成一曲婉轉情歌。
  
  衣帶漸寬終不悔,從此比翼雙雙飛。
  
  穿雲谷的盛夏,充滿陽光與花香。甜膩的空氣被風選進房裡,兮兮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在綺麗的夢中,還是真真正正就這樣沉溺在心愛的人懷裡。
  
  「弄痛你了?」模糊的聲音,遠遠的,像是雲際偶落的悶雷,卻又屬於獨孤岸特有的沉嗓。他一手環過她的腰際,讓她的後背窩進他的懷中,使得兩人的身軀更是貼合。一記一記漸啄她的後頸,心疼地吸吮她的汗跡。
  
  「不痛。阿岸,你……」這樣溫柔而霸道的阿岸,是她自與他重逢後,所不曾見過的。可是他不是,不是那個了麼?
  
  「我什麼?」他的聲音帶著糯糯的磁性,像是慵懶,又像是滿足。
  
  「你好啦?」兮兮終於在被吃乾抹淨連渣都不剩的情況下,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最初認識的那個獨孤岸又回來了!……嗯,也許還有那麼點不一樣。
  
  「兮兮,我並沒有癡傻。」雖然她問得沒頭沒腦的,但獨孤岸就是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心裡有絲緊張,卻又不想再逃避。他本不打算再躲藏,直接將馬腳華麗麗地亮在她面前,可沒想到她還是這麼遲頓,直到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阿岸,我想看著你。」兮兮出聲要求,打斷了獨孤岸的思潮。
  
  她想用雙眼瞧清楚他說話時,眼眸所透露的真實,也或許是想看清楚他每說一句話時,心底認過的真正感受。言語……是會騙人的,獨獨雙眸不行。
  
  「看我?」他有些疑惑。
  
  「嗯。」
  
  獨孤岸輕輕施力,撈起綿軟身軀將她翻了個身,如她所願地讓兩個鼻眼相對。夏日清朗的陽光透過窗稜,讓他帶著苦澀的眸,熠熠清殼。
  
  「阿岸,現在可以告訴我嗎?為什麼?」
  
  「之前我一直跟著你們,找太蠢,並不知道你變了樣子,你爹惱我,阻撓我找到你,你也不肯出來與我相認。」兮兮想開口對他說她當時被阿爹封住了聲音,卻被他輕輕點住櫻唇,聽他呢喃:「我想,我一定是傷你很重很重,才會讓你寧可與我相見不相識,只當我是個路人。昏迷時,我做了很多個夢,夢見我們以前在一起開心的日子,夢見……你離開以後辛酸的日子。我還聽到你和你爹的對話,你爹問你,如果救回了我,會不會回到我身邊。你當時沒有回答。所以,我很害怕。」他頓了頓,將她汗濕的髮撥到一邊,接著說道:
  
  「我之前那樣對你,根本沒資格再尋求你的原諒。可是我很自私,自私地想留在你身邊,多看看你的樣子,多聽聽你的聲音。所以你那時的遲疑,讓我以為,我最終還是會失去留在你身邊的機會。
  
  我……我不想再離開你,所以決定背水一戰,裝瘋賣傻,我想,如果我變成一個沒有生活能力的人,依你的性子,你肯定是不會拋下我的。」
  
  兮兮睜大眼睛,傻乎乎地瞪著他。
  
  「兮兮,我騙了你,對不起。可是我……我當時想不到用什麼辦法再留在你身邊,在我能想出別的好辦法之前,我已經睜開眼睛那麼做了。」他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臉上滿是歉意與不安。如果,如果她生氣,不肯原諒他,他就豁出去,死皮賴臉纏在她身邊,一直纏到她原諒他的那一天。反正他也不是沒做過。
  
  「所以阿岸,你不惱我了嗎?」兮兮突然開口問道,紫水晶般的眸子漾著盈盈的柔光。
  
  「我怎會捨得惱你?」苦苦地笑,他怎會惱她,他只惱自己啊。
  
  「可是,可是,那個時候,你很生氣啊,不然怎麼會氣到趕我走?」兮兮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撫住了心口。那樣心神俱裂的場景,至今回憶起來,仍是讓她的心難以自抑地抽痛。在分離的這麼多日子裡,她始終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兮兮,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膽小。趕你走,只是因為我想要逃跑。因為愛上了你,卻不敢相信自己能夠擁有你。總是忍不住猜忌你和斐墨,是不是很小心眼?」他撫著她的頸懊惱地輕歎,終於能夠解開彼此的心結了。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小心眼而讓兩人誤會、分開這麼久,他就忍不住在心裡狂罵自己豬頭。
  
  長睫微掀,紫眸定定望著他,映在她眼波問的,是真實的他。
  
  他可以明明白白地看清楚,她的眼中只有他,再容不下其他人。
  
  「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我愛你,兮兮。」他擁著她,深黝幽沉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她。那樣的深情散發出摯熱的溫度,透過她的眼市,席捲了她整個身體,她彷彿能夠看到他心裡正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些日復一日相同或靜思或凝望或流動的雲,帶走了許許多多曾經找尋的目光,雲散煙消,連同他那曾經停滯的歲月,一併化為虛無,只有對她的思念,始終不曾遺忘。既然如此,何不告訴她呢?——放在她心上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2:38

71、番外─蕭肉肉成長趣事兩則 
 
  蕭肉肉是蕭若兮的小名兒,不僅僅是因為她生下來長得肉乎乎胖滾滾,更多是因為她英俊的爹和她美麗的娘……給她取的名字。
  
  據說她還沒出生她爹就把她的名字給定下來了,說是希望她跟她娘一樣美麗可愛,繼承她娘一切美好的傳統,所以跟了她娘姓蕭。哎呀隨便啦,反正她那個時候也沒有反對權。
  
  只是她生下來之後,她那天真無耶的娘天天抱著她「若若」「若若」地叫,結果她那整天神神叨叨的外公受不了了,直接批評「若若」這個小名兒一點兒也不符合身為他怪醫外孫女兒應有的孤傲卓絕的品位,更重要的是,聽起來就像叫「弱弱」「弱弱」一樣,好端端的氣勢給叫沒了啦。
  
  於是她爹十分敬老尊賢地請外公給她取個有品位的小名兒。她外公根據她的外形和她名字的特點,給取了個十分符合她氣質,並洋溢著十足喜感的名字:肉肉。
  
  等到蕭肉肉小朋友成長到足以瞭解到這兩個字會給她的形象造成哪些巨大影響的年紀,她想要挽回已經太晚了,穿雲谷方圓三百里內,連只剛出生的野豬都知道她叫蕭肉肉。
  
  有一次蕭肉肉小朋友出去玩兒,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疙瘩裡撿了只小白貓回來。經職業動物學專家她外公蕭笑生鑒定,這是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白虎。蕭肉肉這下可樂呵了,非要自己養,還取了個名字叫白白。
  
  結果沒過幾天,全家的人就發現,那隻小白虎一見蕭肉肉小朋友,就可憐巴巴地往家裡的桌子下面縮,虎目含淚,虎軀一直震個不停,比小媳婦兒還委屈。兮兮繞著桌子走了三囤都沒發現它有什麼異常,四肢很健全啊,毛髮顏色也正常,形狀也正常,應該沒有被餵食什麼奇怪的藥丸才對。
  
  結果等獨孤岸把它撈起來之後大家才發現,白白的屁屁上光禿禿的,兩邊的毛被剃出兩個半圓的形狀,合起來就是一個整圓,看起來就像穿了開檔褲一樣……
  
  愛動物協會忠實成員蕭兮兮大怒:「這是哪個壞蛋幹的?怎麼可以虐待動物!」
  
  蕭肉肉十分誠實地舉手:「是我。」
  
  蕭笑生大笑:「不錯不錯,有創意有新意,果然是我怪醫的外孫女兒!」
  
  獨孤岸好氣又好笑問道為何要把白白剃成這樣。
  
  蕭肉肉一臉無辜:「阿娘說白白的毛毛就是它的衣服,可是它便便完毛毛都髒掉了,我幫它剃掉,就不會弄髒衣服了啊!」
  
  獨孤岸無語了。小傢伙倒是愛乾淨,就沒想過給白白剃成這樣,以後便便就會直接沾到屁屁的肉上,那不是更髒麼……
  
  兮兮心疼地摸著小白虎的屁屁,想著不知道它的毛還會不會長出來,以後它要是有個什麼心理陰影,變成一隻變態虎,她家的小肉肉,那絕對是罪魁禍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4 02:23:17

73、斐墨番外─我家閣主不得不說的故事  

  我深深覺得,人生一定要時不時地受點刺激,才叫完美。
  
  而自從我和雙胞胎弟弟玄雲被繼任的少閣主以雞毛閃的方式選中為貼身護衛以來,我們的人生就注定回歸不了平凡。
  
  什麼?何為雞毛閃?
  
  唉,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就讓人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啊。
  
  所謂雞毛閃,就是一群全身塗滿濃稠蜂蜜的男人,身無寸縷地在漫天飛舞的雞毛中拚命躲閃,除了輕功以外不得使用任何功夫,躲避的範圍前後左右不得超過三丈,一柱香時間內,身上所沾雞毛最少者,即可晉陞為少主的貼身護衛,總共兩個名額,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此為少主獨家發明的……終極護衛選拔。
  
  其實那天的得勝者不是我,第一名身上只沾了寥寥數根雞毛,而我和玄雲,非常不幸地,各沾到了一堆雞毛。
  
  其實沾到一堆雞毛並沒什麼奇怪的,關鍵是看,沾到了什麼部位。
  
  也許就是那個部位,大大地娛樂到了少主。
  
  我沾到了臀部左半邊,玄雲沾到了臀部右半邊。一左一右,毛茸茸的,非常對稱。
  
  少主說,你們倆真不愧是雙胞胎兄弟,默契非比尋常啊。
  
  所以我們兄弟倆當上人人稱羨的暗衛,理由只是少主覺得我們粘雞毛粘得……空前絕後的藝術。
  
  從此以後,我哪怕看到雞毛撣子,都會忍不住地激動一下。
  
  唔,話題扯遠了,雖然我們的回憶是慘痛的,但是少主的生活,也比我們好過不到哪裡去。
  
  其實我們溪雲閣,每天都有十分活色聲香的一幕上演,所謂活色聲香,即為「千里姻緣一線牽」那種……
  
  我們少主有個爹,溪雲閣上任閣主,是個芳齡才四十出頭的中年帥哥,所謂男人四十發福之類的困擾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是以至今把他扔出江湖去,還能迷倒若干無知少女少婦,偶爾也會招惹幾個師奶師太什麼的。
  
  鑒於我家閣主夫人在家中的統治地位,少主的帥爹很少出門閒逛。
  
  於是少主的苦難便接踵而至。
  
  自打少主滿十五歲開始,老閣主便熱衷於往家裡一個接一個地塞姑娘,環肥燕瘦,各種類型都有。這些姑娘見了少主,不是臉色蒼白如鬼,就是雙眼閃爍如虹。我一直以為老閣主在被老閣主夫人欺壓了二十多年後終於想要翻身做主,想給少主找個二娘……
  
  直到有一天,老閣主鬼哭狼嚎的時候不小心披露了真相:「日子太無聊了,阿墨,你快點生個孫子給我玩兒。」
  
  少主當時的臉色……我實在想不到人間還有詞語能夠形容。
  
  其實老閣主到了這個年紀還是保養得挺不錯的,含飴弄孫一點兒也不適合他。我估計是老夫人吹的枕頭風,還是龍捲風級別的那種。
  
  所以少主才熱衷於離家出走。
  
  在少主二十二歲這一年的離家出走過程中,他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丫頭。
  
  從今而後,我們所有行進的軌跡,都圍繞著這個名叫笑嘻嘻其實從來都不會笑的怪丫頭打轉,哪怕最後出現了一個獨孤岸,哪怕怪丫頭……從來未曾多看少主一眼。
  
  少主雖然性格變態,時不時抽瘋,但就其才其貌,那冷冰冰的獨孤岸未必能勝他分毫。有時候我也想不通那丫頭心裡是怎麼想的,放著少主這樣的香餑餑不吃,非要去啃獨孤岸那又冰又硬的臭石頭……也不怕磕了牙。
  
  但世上的事兒,從來都是說不准的,更何況情這種東西。
  
  嘻嘻丫頭從凌雲盟失蹤以後,少主變得沉默了很多,我經常見他拿著一枚銅錢無意識地摩挲,彷彿在思考很遙遠的問題,臉上的神情總是很飄渺。
  
  他對嘻嘻姑娘,從來不是無情,但若說情比金堅,我想,他也無須思索那麼長時間。
  
  後來少主的種種所為,我隱隱覺得,並不像是對獨孤岸的有意為難,而更像是對他的一種測試,彷彿是在考量,要不要把自己保護了這麼久的女人交予這麼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事實最終印證了我的猜想。每次明明有可以與嘻嘻丫頭更進一步的機會,他卻輕輕側身,讓機會白白流失,或者可以說,直接拱手,讓予獨孤岸。
  
  作為護衛,也許我不該對少主的決定指手劃腳;但作為生死相隨的兄弟,我實在不能忍受他這樣輕易的放手。
  
  在少主決定去看玄雲的時候,我終於問出了口。玄雲的安危固然重要,但也不是非要他去不可。
  
  那天的太陽很大,少主的臉卻有大半埋在樹林的陰影裡,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但我還是等到了一句回答:「不是不能爭取,而是想要成全。」。
  
  之所以不說退出,是因為有機會時他並未曾真心參與,而等他想要得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嘻嘻的心房太窄,已無法裝載另一個人。
  
  我不是鐵口直斷,也非少主肚子裡的蛔蟲,能夠猜透少主的心思。
  
  這是少主親口說的,當然不是告訴我,而是對後來的少主夫人說的,只不過我恰好聽到了而已。
  
  隨後幾年的游離,少主遇到風情各異的姑娘不計其數,我卻再沒見過少主動過心神。
  
  少主二十四歲那一年的離家出走過程中,途經溫泉鎮。溫泉鎮,顧名思義以溫泉聞名。
  
  少主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美妙的體驗。他誠懇地邀請我共浴,我當然拒絕。身為暗衛,我的職責是保護他的安全,身為男人,我沒興趣跟另一個男人一起洗澡。
  
  那個奇怪的女人就在那個時候,從天而降。
  
  直直地,不容拒絕地,不著寸縷地,砸進了溫泉浴池中……我家少主的懷裡。
  
  實乃史上最離譜之暗器。
  
  這個名叫阮聽濤的人型暗器,據說來自一個遙遠的,叫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度,當然這是她成為少主夫人之後,我們才得知的事情。
  
  彼時她砸了下來,我以為少主被刺客行刺,急忙衝了進去,只見赤身露體的少主和一個留著奇異金色短髮的女人纏在一起,少主雖然面含微笑,但我看到了,他眼角那不自覺的抽動。
  
  跟當年嘻嘻丫頭當年喚他「阿爹」時,一模一樣的抽動。
  
  這個奇怪的女人,對我家少主說的第一句話是:「嗨,帥哥!請問你有肥皂嗎?」
  
  我敢肯定少主不知道肥皂是什麼東西,但是少主很陰險地把我趕了出去,所以我也不知道少主是怎麼回答這個女人的。
  
  怪女人自此巴上了我家少主。少主也樂得讓她跟前跟後,她時不時冒出來的諸如「三棵油」「白白」「愛老虎油」這些奇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詞彙,她對好看的男人毫不掩飾的癡迷,她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念頭,都讓少主覺得很有趣,忍不住研究起她來,結果研究了一年半載,她就變成了我們少主夫人……
  
  少主夫人是這麼定義她和少主的邂逅的,曰之為:一塊肥皂引發的血案。
  
  後來啊,後來我們都漸漸遠離了武林是非,玄雲和霍姑娘成親,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我也有了老婆孩子,少主也有了小小少主。
  
  再再後來,就是十八年後啦,小小少主也熱衷於離家出走,第一回出走,就把獨孤岸家唯一的女兒給拐回了家。
  
  小小少主的婚禮上,年屆六十的老閣主笑得嘴都合不攏。老閣主夫人揪著他的耳朵罵:「你這個老不死的,都這麼多年了,還對人家的老婆賊心不死,怎麼,是不是看人家風采依舊,還念念不忘啊?」
  
  「夫人,這你可就誤會了。」老閣主完全忽略耳朵上的大力金剛指,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總要輪流轉的。當年我看中的女人選擇了蕭笑生,我想說兒子能把蕭笑生的女兒娶到手的話,也算是為我們溪雲閣爭了口氣嘛,沒想到讓獨孤家撿了大便宜。啊,幾十年過去了,我這口氣一直沒嚥下去,總算蒼天有眼啊,咱家有孫子了,居然還出息到把蕭笑生那老小子最寶貝的外孫女兒給娶到手了,這就叫……」
  
  「君子報仇,十八年不晚。」少主笑瞇瞇地對著黑口黑面的獨孤岸說。
  
  套句我們少主夫人愛說的話,這就是猿糞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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