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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宣萱]冷君艷影(霸主的女人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2:33     標題: [宣萱]冷君艷影(霸主的女人之四)[全文完]

冷君艷影(霸主的女人之四)作者:宣萱

從九歲那一年起,跟著他就是她的使命 
他到東,她不能往西;白天夜晚,形影不離 
小的時候,她只負責將他的一舉一動回報爹親 
及長,她還得為他選幾個姑娘,讓他發泄多餘的精力!
多可笑啊!她竟然要把守侯多年的男子推向別人懷裡 
可悲的是,她連嫉妒都沒有餘地,因為她只是他的影…… 
她知道他終有一天會將她拋棄,所以,
她決定先行離去為了擺脫只能當他影子的悲情命運 
她甚至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新婚之夜她卻發現,原來當他的影子並不是最悲情 
而是這些年來,她根本只是所有人手中的一顆棋! 
就連她深愛的男子,也只把她當成騙人的工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3:13



  好吧,為了配合書的內文,這一篇序宣萱就寫嚴肅一點好了。如何嚴肅法?我也不曉得。

  反正就是不在序裡頭搞笑,以免大家看到很愛恨情仇的內文時,完全都是宣萱搞笑的形像。

  那……如果要看宣萱搞笑或者是趕稿甘苦談〔請用台語念,因為只有苦沒有甘〕,就請看書的後記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3:39

第一章 驟變

  在許久許久之前,我還不知曉,那時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見你而準備……

  「為什麼?為什麼有你?萬一他發現了你而不要我,那怎麼辦?」戚美秋慌張的聲音在屋裡響著,緊緊抓著滿臉驚慌的小女孩,用力地搖晃著小女孩細瘦的肩,幾乎要把她的肩膀給搖斷。

  「娘……」戚絳影咬緊下唇,努力地隱忍著從肩上傳來的痛,雙眸盈滿了濃濃的哀傷,以及驚慌恐懼。

  「不行,我要把你藏起來!他說今夜要來這裡看我,我不能讓他發現你!對,我要把你藏起來……」戚美秋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著,抱著小小的戚絳影,想要找一個地方將她塞進去。

  「娘……」驚慌的淚水從戚絳影的眸中一顆顆地掉落。

  從小,她就沒有見娘開心過。娘從等待著某個男人,到後來護罵那個男人的薄幸,從來就未曾快樂過。

  直到前一陣子,娘常常丟下她一個人,連夜晚也下曾歸來,她心裡好怕好怕,卻因為看到娘的笑容而決定忍耐……鄰人都說,娘勾上了名劍山莊的楚總管,所以變得完全下一樣了。

  她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娘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那個楚總管嗎?她好害怕……好害怕娘會因而下要她。

  可是,她又好希望常常看見娘的笑容……

  「藏起來……我要把你藏起來!」戚美秋抱著女兒喃喃自語著,在偌大的房裡尋找著可讓她藏身之處。「為什麼?為什麼找不到地方可以藏起你?他要是知道我有一個女兒,一定會不要我的……」

  「娘……」戚絳影感受到母親的慌亂無章,以及母親對她的怨憎,更是無措,小小的身子下意識地在母親的懷裡掙扎著。「娘不要丟下我……娘不要不要我……影兒會乖!影兒會很乖……」

  「你懂什麼!」戚美秋被女兒這一鬧,容顏嚴重扭曲變形。「就是你……就是你!讓我一直活得這麼辛苦!」

  「娘……」戚絳影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這樣說。為了討母親歡心,她一直是個很乖很乖的孩子。「不是影兒,不是影兒……影兒很乖,影兒愛娘……」

  「你愛我有什麼用!」戚美秋的容顏擰扭得更為歪曲。「娘要的不是你的愛!我要把你藏起來,你不要再給我亂動……不把你藏起來,他一定不會要我!一定不會要我的……」

  「娘——」戚絳影因母親的一席話而嚇呆,之後更是難以接受地哭鬧著。「不會的!不會的——」

  一時之間,屋內一對母女哭扭成一團,連悲哀傷痛的淚水都分下清楚究竟是誰流下的。

  「阿秋?」

  突然傳出的聲音,讓正要把戚絳影藏起來的戚美秋渾身一震。

  「楚爺……」來不及了!戚美秋愕然地呆視著正立在門邊的楚振域,手兒一鬆,險些讓方才被她摟得死緊的戚絳影跌落於地。「楚爺,我……」她張口想要解釋,話卻又梗在喉間。

  「我都看到了,阿秋。」楚振域神色嚴肅地對戚美秋說道。「為什麼這麼做?」

  「我……」戚美秋支支吾吾地,難以說出所以然來。他不要她了!他一定不要她了……

  「你難道不知道,無論你的過去怎麼樣,我都還是會要你的嗎?」楚振域對她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啊?」戚美秋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發展,張著一雙大大的明眸看著楚振域,顯然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要她?他說無論如何,他都會要她?

  「更何況這小女孩這麼可愛,我怎麼會不喜歡她?」楚振域充滿慈愛地對戚絳影笑著。

  戚絳影只是怯怯地躲在母親的身後,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娘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就是他?

  「你……」戚美秋愣愣地望著楚振域,仍然無法相信他這麼快地接受了所有一切。

  「沒有什麼你我的。」楚振域唇邊仍漾著笑容。「阿秋,我很想做她的爹,你說如何?你也知道的,她從沒替我生過兒女。」

  戚美秋的眸子不斷地瞠大又瞠大,直到最後,才猛地直點頭。「好,當然好!」她將戚絳影拖到自己的面前來。「影兒,快叫爹。」

  「爹?」戚絳影錯愕地喃道。

  這個名詞,在她過往的生活中,從來不曾出現過。

  「快叫爹啊!」見到自己的女兒仍躊躇下定,急慌慌的戚美秋強按著戚絳影的頭說道。

  好痛!被壓得難過至極的戚絳影望著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爹。」

  「很好、很好。爹很高興有你這個女兒。」楚振域寬厚的大手撫上戚絳影柔軟的頭髮。

  戚絳影呆呆地承受著楚振域溫情的撫摸,沒有辦法想像這一時半刻之內的改變竟然會是如此之大。

  從娘希望她變不見,到她莫名其妙有了一個爹……一個她從來不曾喚過的字眼……

  她只覺得頭昏腦脹,不懂為什麼娘會感動得痛哭流涕,也不懂為什麼娘突然之間又開始對她笑了……

  那一年,小小的戚絳影,僅只七歲。

  ◎             ◎             ◎

  「痛……好痛……」年僅七歲的戚絳影在師父的教導之下,痛得齜牙咧嘴。「娘,我可不可以不要練了?」她望向一旁的戚美秋,想尋求支持。

  「你快給我繼續練!師父,繼續教她沒關係。」戚美秋擰眉說道。

  「娘……」戚絳影可憐兮兮地望著戚美秋。

  「你爹要你練武以強身衛己,你說什麼不練?」戚美秋冷哼了一聲。「若是你敢不練,你爹因此而不要我,你就給我試試看……」

  「娘……」戚絳影哀哀地嚷了一聲,隨後緊抿著絳唇。

  她不懂。不懂為什麼她不練武功,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爹就有可能不要她的娘。她練武功和她娘有什麼關係?

  她不懂。新爹明明就對她和娘都很好,為什麼娘還一直擔心他不要她?她比較怕的,是娘不要她……

  不能不練。

  雖然她有太多事不懂,但她知道,這武功要繼續練下去。為了她娘,為了她自己,她不能不練。

  ◎             ◎             ◎

  「很好、很好。」楚振域看著戚絳影已經能使出一套漂亮的劍招,而且跟人對打毫不含糊,高興地鼓著掌。

  「謝謝爹。」戚絳影低低地垂首道謝。九歲的她,已有超越年齡的成熟感。

  「你比爹預想的還要厲害呢!」楚振域讚賞地說道。「對了,爹要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戚絳影淡淡抬眸,下太清楚什麼事可以稱得上是好消息。

  「爹要把你們接到名劍山莊裡頭去住了。高興嗎?」楚振域笑著問。

  「高興。」這是戚絳影應付式的回答。

  事實上,她已經不清楚,究竟有什麼事值得她真正高興。在七歲那一年經過娘徹底顛覆她的認知之後……

  只要娘高興就好了。

  ◎             ◎             ◎

  才一進名劍山莊,她就看到了漫天飛舞的白幔,四處縈繞著哀傷的氣息,風呼呼地吹著,似乎是在為某人的死亡而吊唁。

  「娘,這是怎麼了?」愈來愈沉默寡言的戚絳影難得地開口問道。

  「噓。」戚美秋要她噤口。「少說話少犯錯。莊裡發生了事情,你那當總管的爹可忙著呢!在這個時候還能把我們兩個接進來,也真是難為他了。」

  娘的臉上浮現了鬆懈和滿意的笑容,為什麼?凝視著娘親的戚絳影,發現大人的世界,她愈來愈難懂。

  ◎             ◎             ◎

  「影兒,乖,來,爹想要交代給你一件事。」楚振域對戚絳影溫和地笑著,將她喚到眼前。

  「什麼事?」戚絳影柔順地問,知道無論他交托她什麼,她都一定得全力以赴,否則娘那幽怨的眼神和憤怒的護罵又會隨之而來。

  「這莊子裡頭的莊主遭人刺殺,剩下小莊主一個人,爹是這兒的總管,所以要扛起輔佐小莊主的責任,甚至是先幫年輕的小莊主處理莊內所有的事務。」楚振域頓了一下,表情憂傷地說道:「問題是,這莊內的事務爹勉強還應付得過來,可是小莊主……」

  「小莊主怎麼了?」戚絳影難得由衷反應。

  死了爹的小莊主?他的年齡究竟多大?跟她一樣嗎?

  「小莊主因為受刺激太深,所以行為異常。」楚振域擔憂地說道。「影兒,莊主遭人刺殺,爹很擔心小莊王也遭遇這樣的危險,所以想請你去保護他,並且陪他玩兒,紆解心裡的煩悶。你說好嗎?」

  「為什麼小莊主需要我保護?」戚絳影納悶地問道。據她所知,小莊主是個男孩兒啊,一個男孩兒為什麼需要她的保護?

  「也許真的有人要殺他,你若在他身邊,至少可以分散殺手的注意力……」楚振域揉了揉戚絳影的秀發。

  「影兒明白了。」戚絳影低著頭回道。

  「影兒,辛苦了。千萬不要怪爹,我們就是人家的下人,你知道嗎?」楚振域蒼涼地說。

  「影兒知道。」戚絳影沒有表情地回答。

  她何只是小莊主的下人而已。或許在娘的心裡頭,都當她是能夠呼來喚去的下人吧。

  ◎             ◎             ◎

  戚絳影緊緊地跟著楚振域,跟他一塊兒去見小莊主。她小小的心靈已經麻痹了,完全沒有情緒地跟在楚振域的身後。

  直到見到了小莊主——

  冷。

  這是她頭一個意識。那寒冷的感覺由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透進了她的骨血裡,讓她不自覺地撫著手臂,想抵去那種蝕骨的冷。

  那樣的冷,她下知道該如何形容。

  她只知道眼前這個男孩渾身散發出冷凝的氣息,就算他現在的眼蘊笑,唇含笑,她仍難以不去感覺那椎心刺骨的冷。

  「影兒,你在發什麼呆?我都已經將你介紹給小莊主認識了,你還下趕快叫他一聲?」楚振域催促著發起愣的戚絳影。

  「小莊主。」戚絳影緩緩地抬眸望見冷君敵,一望,那從他眸中所射出的冷,又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

  「莊主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小莊主?」冷沉的音調從冷君敵的喉間發出,嘲諷的意味比冰霜更冷。

  「小莊主,請別這樣說。雖然現在還有我能代為處理所有名劍山莊的事務,但是你長大以後還是要背負起繼承名劍山莊的責任的。」楚振域勸道。

  「是嗎?」淡淡譏諷的笑浮躍上冷君敵的唇角。

  「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度過這一切的。」楚振域端出忠實總管的姿態,對冷君敵說道。「我先走,讓影兒留下來陪你。」他頗有要讓兩個孩子混熟的心態。「影兒,你跟小莊主先好好地聊一聊。」

  楚振域率先退開,獨留戚絳影和冷君敵兩個人在靈堂之中。

  ◎             ◎             ◎

  冷。

  依舊是這樣冷。

  戚絳影望著冷君敵那張俊美非凡的容顏,尚在考慮要如何開口時,他已經率先揚起唇角。

  「要保護我嗎?」冷君敵淡淡地嗤了聲,眉眼裡有著嘲弄。「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如何擔當得起這項沉重的工作?」

  「我可以。」雖然年齡小,但她不服輸地挑起眉,不畏那股冷冽的寒意。「我已經學了兩年武功了。」

  這兩年,她吃盡了苦頭,換來的則是她不輸給成年人的身手。

  「兩年武功嗎?」冷君敵淺淺一笑,在空中出掌,空氣中竟然起了一股氣流,氣流直襲往靈燭,靈燭竟然直直地被劈得全碎。「走吧,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他冷聲道。

  「啊?」戚絳影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靈燭,一方面是震懾於他的武功,一方面則是……

  「你怎麼可以劈斷靈燭?那是你爹爹的……」戚絳影下意識地問出聲。

  「有何不可?人都已經死了,祭上再多燭火,他又能感受到什麼?」冷君敵森冷地笑了。「更何況我想他也不會稀罕這靈燭……哈哈哈……」野放的笑從他喉問傳出,一聲聲地冷入她的心。

  他不是僅只十四歲嗎?為什麼會有這般寒冷的心思?為什麼會有這麼狂妄的姿態?

  「你怎麼可以……」戚絳影挑起秀眉,仍是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你走吧。」冷君敵淡淡地勸道,陰美的面容有著莫測高深的神色。「別膛進這渾水裡,別跟著我,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啊?」戚絳影再度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腦中縈回著他的話語。

  別蹬進這渾水裡,別跟著我,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為什麼?

  她還來不及問出口,他瘦削而頤長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靈堂裡,不知晃蕩至何方了。

  而愣愣讓他遠去的戚絳影,還沒有發覺,從初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冷就已然根植她心中,成為她生命裡的一部分。

  ◎             ◎             ◎

  「娘……」慌張地奔出靈堂,不知所措的戚絳影直覺地想跟母親傾訴這讓她納悶的一切。

  「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戚絳影出現,戚美秋非但沒有因而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還皺起了眉頭,在驚訝之中有著不悅。

  「我……」看到娘親那不甚愉悅的表情,戚絳影滿肚子的話全吞了回去。與其說了可能又被罵,她寧願三緘其口。「我……」這麼一來,她反而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你爹爹不是要你去跟著小莊主嗎?你不好好地陪著小莊主,在這裡做什麼?」戚美秋又開始歇靳底裡。「要是你爹因為這樣而不要娘,那怎麼辦?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我……」戚絳影沉默無言。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跟母親談下去了。事情永遠都是這樣,只要她一沒有達到新爹的要求,瘋狂咒罵她的永遠會是她那害怕失去疼寵的母親。

  「阿秋,你怎麼又在對影兒凶了呢?」楚振域帶著他慣有的溫和微笑走了進來,一臉善意。「影兒,小莊主怎麼了?告訴爹。」

  「他……」戚絳影看著楚振域那溫柔的眼神,終於說了出口。「他好奇怪……好冷漠……他還要影兒不要跟著他……」

  「是嗎?」楚振域淡淡挑眉,唇畔仍是那抹能撫慰人心的笑。「影兒,這就是爹為什麼要教你跟著他的緣故。莊主慘死在刺客手下,小莊主經不起刺激,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爹相信只要你常常跟著他,跟他在一塊兒玩,總能夠把他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是嗎?真的嗎?

  戚絳影抬起晶眸望著楚振域那保證般的笑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改變他。

  他是那般的冷……

  會不會,她還來不及改變他,自己就已經被他給冰凍了?

  「影兒,這件事,爹就拜托你了。」楚振域懇切地說道。「他總還是孩子,跟你應該比較處得來。」

  是這樣嗎?

  為什麼她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要她不要靠近他?

  心裡雖然掙扎質疑著,但是對上爹的笑容,以及母親那張希冀她辦到一切的容顏,她仍是無法抗拒地點了點頭。

  「好的,爹。」嘴角漾出了柔順的笑容。她沒有太多的力氣抗爭,只能答應這樣的要求。

  只是,在答應的剎那,他的話語彷彿魔咒一般,又在她混沌不清的腦裡回繞著——

  別蹬進這渾水裡,別跟著我,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4:01

第二章 初嘗

  初跟在你的身後時,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跟,會定漫長到幾乎永無止境的時光……

  「小莊主。」次日,戚絳影在冷君敵方踏出房門口時,就已經跟上了他。

  「你還是決定踏上不歸路了嗎?」冷君敵的聲音輕而幽遠,彷彿隨風揚起的飛煙。

  好冷。戚絳影下意識地哆嗦了下,對上他那雙亮得幾乎要發光的黑眸。「我必須跟著你。」

  「是嗎?」冷君敵的唇淡淡地勾揚起一抹笑。「那我也不好意思阻擋你。不過,將來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過你。」

  戚絳影咬著嫩唇下語。她不知道該回他什麼,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小小細瘦的身影跟著高瘦的他身後,內心悄悄慶幸著自己因為練過武功而沒有跟得太吃力。

  最後,她發現自己來到了有著數十尺高的通天爐的地方。小小年紀的她清楚的知道那是鑄劍之處,但讓她不解的是那爐子裡頭並未燃著火。她納悶地皺起眉頭,發現眼前競有數十位表情嚴肅而哀傷的男人在爐前一字排開,像是在等待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人歸來。

  「小莊主。」一幹男人見到冷君敵到來,必恭必敬地對他鞠躬。「我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

  這些男人是名劍山莊的鑄劍師,他們有最精良的鑄劍技術,而他們的心也像鋼鐵一樣堅硬不屈,只忠於名劍山莊的莊主冷劍仁。在冷劍仁被刺殺身亡之後,他們堅決下開爐,等待著他們的小主子冷君敵的來臨。

  冷君敵的唇畔緩緩掀揚出淺笑,命令守在鑄劍師身後的奴才將大量的煤炭投入通天爐的底部,冷君敵自己則接過奴才準備好的火摺子,親手將火摺子丟入爐內。

  火登時熊熊燃燒。

  鑄劍師開始他們的工作,而冷君敵也加入他們。守在一旁的戚絳影只覺得愈來愈熱、愈來愈熱。

  從通天爐燃起的火化出了燒紅的鐵汁,而那鐵汁還需被引到鑄劍爐之中,進行鑄劍的工作。

  戚絳影默默地跟隨著冷君敵,看著他褪去上衣的時候,雙頰有著莫名的羞紅。她只覺得渾身發燙,熱得不停地流下汗水。

  「別進來。」在步進劍房的時候,冷君敵回眸覷了戚絳影一眼。

  「不。」戚絳影堅決地搖了搖頭,仍然跟隨著他走進了劍房裡。但是她才一走進去,就被滿面拂來的熱風吹得幾乎昏厥。

  「啊。」下意識的,她即刻奔逃到門外,重重關甩上門,軟軟地癱在門邊。她耐不住熱,只覺得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我不是要你別進來嗎?」冷厲的目光從冷君敵眸中投射到戚絳影的身上,看著她汗流滿面,他的黑眸一爍。

  「我不知道……」戚絳影慌亂地迎向他的視線,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奸。房內的溫度太高,她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住。

  「待在這裡,別亂動。」冷君敵扯唇冷笑。「這裡不是能讓你隨心所欲行動的地方。」

  「我只待在這裡。」戚絳影凝向他。

  「因為我在裡頭嗎?」冷君敵唇畔的笑容更濃了。「我說過的,你若是這麼堅決地跟著我,你終將會後悔的。在剛剛那樣被熱過一回之後,你還不相信我的話嗎?」

  「我沒有選擇的機會。」無論相下相信他,她都只能這麼做。

  「真是一個乖女兒啊。」冷君敵笑得狂放,轉身踏入劍房裡,只留下她一個人守在劍房外。

  雖然已經退到了劍房之外,戚絳影還是感覺到溫度不斷升高的可怕。她的腦子愈來愈昏沉、昏沉到下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昏沉到眼前一片昏黑……昏沉到沒有聽到奴才驚訝的扯喊——

  「楚總管的繼女昏倒了!」

  ◎             ◎             ◎

  四周清涼的風不斷襲來,拂醒了方才熱得昏厥的戚絳影。

  「你總算醒過來了。」

  冷淡的聲音傳入耳裡,她用力地張大眼睛一看。冷君敵。

  「沒有幫到忙,倒是幫了倒忙,嗯?」冷君敵的唇畔有著冷冽的訕笑。

  「對不起。」戚絳影低垂下小巧的頭顱。「我可以習慣的。」她小小聲地對他說道。

  「真的嗎?」低沉的笑從冷君敵的喉間逸出。

  他盯著戚絳影的眸光就像一把上好刀劍般凌厲,讓她不由自主地又低垂下螓首。

  「我不知道……」畢竟年齡還小,她不安地攪扭著手指,生怕自己會再一次昏倒。

  從七歲時遭遇那一場生命中的大變革開始,她就已經盡量不給別人帶來麻煩了。

  「不知道?你乾脆幫忙提水吧。」冷君敵冷冷地提議。「鑄劍的師傅都需要水來祛熱,你就來這裡幫忙提水,免得在那裡礙手礙腳,還得要一堆人將心思分到你身上。」

  「提水?」戚絳影吶吶地重復。「這裡?」她納悶地望著四周,才發現旁邊有一口大井。

  難怪會這樣清涼。

  「怎麼?你這尊貴的小姐不會提?」冷君敵揚起嘲諷的眉。

  「我才不是尊貴的小姐!」冷君敵的一句話成功地引起了戚絳影的憤怒,她生氣地反駁。

  「那你遲疑些什麼?你這九歲的小女娃不會提水嗎?」冷君敵繼續擺出嘲弄的姿態。

  「才不是!」戚絳影倔強地回瞪他。「我只是……」她只是怕自己沒有跟好他,會遭新爹關愛的眼神,以及娘的責罵。

  「怕我會跑了,是嗎?」冷君敵輕而易舉地道出她內心的想法,像是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戚絳影淡漠不語,只以那雙靈靈的眸子瞅著他。

  「放心,我不會跑的。你以為我有什麼閑工夫去做鑄劍之外的工作?」冷君敵扯出邪冷的笑容。「別讓你自己成為別人的包袱!」

  戚絳影臉色蒼白的往後一跌——

  他的話裡,滿滿的全是譏諷!

  ◎             ◎             ◎

  「影兒,小莊主今天都做了些什麼事?」晚膳之後,楚振域問著戚絳影。

  「鑄劍。」戚絳影淡淡地回道。

  「就只有鑄劍而已嗎?還有什麼事?」楚振域追問。

  「我昏倒了,他喚我起來,就這樣。」戚絳影輕描淡寫地說。

  「很好。影兒,你以後每天都要跟我報告他當天做了些什麼事,知道嗎?」問出了冷君敵一日所做的事之後,楚振域微笑地說道。

  「知道。」戚絳影點了點頭,因為初次體驗那駭人的高溫,已筋疲力竭地無力追問為什麼。

  「畢竟莊主才剛辭世,我得嚴密注意他的舉動,免得他做出什麼不利自己的舉動,你知道嗎?」楚振域強調著。

  「知道。」戚絳影機械式的點頭,腦裡又浮起那道冷魅的身影。

  會嗎?他會做什麼不利自己的舉動嗎?那樣恐怖的男孩……不,應該不能說是男孩,他那魔魅的冷笑,早已不是一般男孩會有的!

  這樣陰冷的男子,真的會做什麼不利於自己的舉動嗎?戚絳影沉默著,沒有道出她的疑問。

  ◎             ◎             ◎

  從那之後,戚絳影就日日跟著冷君敵行動。

  他到東,她到東。他到西,她不敢往東。只除了他在劍房之內,她會認命地去提水,而在提水的當下,享受到無比的清涼。

  時光荏苒,匆匆地已過了四年。

  時光的流逝對戚絳影而言彷彿沒有任何意義。除去了身子的成長,除去了了解更多人世間的悲傷無奈之外,她的生活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跟著他,就只有跟著他。

  他不斷地鑄劍,而她就只是不斷地提水,以及趁著閑暇的時間閱讀或自己舞刀練劍,不敢再貿然踏入劍房一步。

  因為,怕熱這一點徹底地符合了他的猜測。她怕熱的身軀從來不曾習慣過熱源的侵進。

  「影兒,記得明天一定要將少莊主請出來,知道嗎?」在戚絳影對楚振域報告完冷君敵一天的所做所為之後,楚振域囑咐道。「明天是少莊主十八歲的生辰,我準備為他辦一場筵席。這幾年為莊裡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都忘記了這一回事。」

  「好。」戚絳影淡淡地點頭,順從地退了下去。

  他稀罕這宴席嗎?她深深地懷疑著,卻沒有答案。畢竟,他的性格向來不是她所能逆料的。

  ◎             ◎             ◎

  翌日,戚絳影如往常地出現在冷君敵的房門之外。不同的是,冷君敵敞開房門,將她迎了進去。

  「少莊主。」戚絳影低垂著螓首,視線未曾迎向冷君敵。「爹要我來教你去參加生辰的筵席,今日你是主角。」

  「是嗎?」冷君敵淡淡地笑著。「怎麼不抬起頭來看著我?」

  戚絳影閭言,抬起精致的小臉面對著他。

  芳齡十三的她,已經出落成標致的美人,渾身散出那股清冷的氣質,常讓莊內的男性忍不住多瞧她一眼。

  然而,她卻始終未曾注意到旁人的眸光,因為她的眼光向來只注視著他,而望著他那過於陰美的面龐,常常會讓她忍不住一窒,他那灼亮的視線,更是常看得她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所以,大多的時候,她選擇避開他的眸光,避開那寒冷的亮源。

  「就少莊主盡快出去,外頭都已經準備好了。」戚絳影以面無表情來偽裝自己。

  「你覺得我應該去嗎?」冷君敵唇畔泛出笑容,挑起疑問的眉。

  「應該。」戚絳影點了點頭。「但你會不會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在後頭補添上一句。

  「好一個會不會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冷君敵狂笑出聲,俊美的面孔湊近她。「跟了我四年,你可以算得上最了解我的人了。」

  是這樣嗎?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從來不曾了解過他?為什麼她覺得他是如此地令人難以捉摸?

  「我並不准備參加。」冷君敵以宣告的姿態說道。「你意外嗎?」他望見她嘆了一口氣。

  「我不意外。」戚絳影淡淡地搖頭,誠實地回答,「糟蹋別人的善意向來是你所擅長的。」她沒有忘記繼爹一開始將她介紹給他時,他那冷然的眼光,以及鄙夷的姿態。

  對於外頭的張燈結彩,他必定也是不屑一顧的。她跟在他的身後太久,不是沒有感覺,卻早已經習慣他的狂妄。

  「說得好。」冷君敵輕輕鼓了幾下掌,以為讚賞。

  「你不知道你這樣很過分嗎?」戚絳影見到他這嘲弄的姿態,終於忍不住淡淡地說出口。「你以為踐踏別人的心意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嗎?繼爹那麼認真地為你籌備這次的筵席,大夥上上下下忙成一團,你卻以這種態度回敬大家,你真的覺得很有趣嗎?」

  冷君敵只是以那雙冷眸盯凝著她,未見憤怒。「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繼父這麼做。」

  戚絳影訝然,倒抽一口氣。

  他竟能如此理所當然!

  「你……」她只能瞪視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你好過分!」她擠了好久,才勉強擠出這句咒罵的話語。

  「罵來罵去仍是這一句,你不覺得很乏味嗎?」冷君敵邪美地笑著,完全沒有因為她的指責而心生怒氣。

  「你難道不知道繼爹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嗎?他甚至還幫你準備好禮物,想要討你歡心……」戚絳影忿恨地說道,為楚振域打抱不平。

  「去搭理一個殺人凶手對自己的巴結?」冷君敵幽冷的眸光一懼。「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殺人凶手?他指的是……

  戚絳影下解他為什麼突來此言,清亮的眸納悶地望向他,想尋求解答。

  「對了,你提到禮物。」冷君敵並未給疑惑的她一個答案,反而眉鋒一挑,薄唇漾出邪佞的笑。「與其要那個人的禮物,我還比較想要另外一個人的禮物。」他目光一閃,俊容更為湊近她。「小影兒,我比較想要你送我禮物。」他勾魂的魔音像是一種致命的誘惑,竄入她的心。

  「對不起,我沒有準備禮物送你。」戚絳影疏離地別過秀容,不願再望向那張會讓她窒息的俊容。

  「那不需要你準備。」冷君敵的唇畔泛著危險的微笑,像是最好的獵人一般,一步步地欺近她。

  而戚絳影還來不及逃脫,就已經落入了他的懷裡。他的唇在他圈擁住她的下一刻,覆上了她柔軟的楓唇。

  「唔……」戚絳影驟然一驚,連忙想要掙脫,可是他緊密的擁抱卻讓她壓根無處可退。

  「這就是我想要的禮物——你的唇。」冷君敵薄唇吐出這幾個字眼之後,隨即侵佔了她未帶防備的柔唇。

  他的力道深沉而驚猛,霸道的吻彷彿是要吞沒她,迫得初嘗親吻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呼吸,只能夠在他的吮吻之下沉淪,被迫吞吐著他的氣息……她內心竟然有一種淡淡的滿足感,柔軀甚至還不由自主地更為偎近他。

  「不——」戚絳影捂著紅唇,慌忙地推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初吻竟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發生。

  不……她不敢相信……難以置信的她倉忙地想要逃開。

  「謝謝你的禮物。」看著慌張失措的她,冷君敵扯唇而笑,見到她就要逃開,表情又一凝。「對了,記得幫我告訴他,我絕不會做出跟殺人凶手共度生辰這麼荒謬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4:33

第三章 藏謎

  一命抵一命。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就應該無怨無悔地將命賠給你,直到這一生的盡頭嗎?

  戚絳影蒼白著一張素顏,在名劍山莊裡慌忙地奔跑著。方被吻過的秀顏,早已褪去了應該有的紅艷。

  「爹、娘。」戚絳影來到大廳,楚振域和戚美秋早已在裡頭等待冷君敵的到來。

  「少莊主人呢?」楚振域還沒有問出聲,戚美秋倒是先憂心地問道。

  「他說,他不參加這次的筵席。」戚絳影抬眸凝向楚振域,不知道該不該將冷君敵方才的話語說出來。

  「是你沒有好好地請他來吧?」戚美秋怒道,對於女兒未能達成丈夫的吩咐似乎顯得很不高興。

  「阿秋。」楚振域抓住憤怒的戚美秋,示意她住口。「你聽影兒好好說。影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以一貫的溫和問著。

  戚絳影見到那樣溫和的神情,內心繼續掙扎著,不知道該不該問。「爹……」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楚振域和氣地問著她。

  「少莊主……」戚絳影終於決定說出口。「他說,他不願跟一個殺人凶手共度生辰。」一口氣將話說完之後,她疑惑的眸定在楚振域的面容上。

  照少莊主的話看來,那個殺人凶手應該就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殺了誰,能引起少莊主那麼深的怨恨?

  她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冷劍仁!

  是他嗎?

  「影兒。」看到戚絳影出現驚慌的神色,楚振域露出嚴肅而憂傷的神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生怕你因而害怕。現在你年齡已長,我想我應該能夠告訴你,讓你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戚絳影淡淡挑眉。

  「少莊王因為莊主被殺的刺激過深,一直有妄想的情況……」楚振域擔憂地說道。「我想,剛剛他一定又犯了這個毛病……」

  「是嗎?」戚絳影挑高秀眉,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接受這個說詞。但是在楚振域的面前,她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地陪著少莊主,不會離開他。」

  「很好、很好。」楚振域微笑地點著頭。

  「只可惜爹為少莊主辦的筵席了。」見到娘微微幽怨的眼神,戚絳影忙補上一句。

  「有你這個乖女兒,爹就很滿意了。」

  ◎             ◎             ◎

  翌日,戚絳影沉默,冷君敵亦沉默。直到來提水的戚絳影坐在池畔休息,感覺到了一陣冷意。

  她抬眸一望,是他。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冷意,然而他每次的接近還是會讓她的心湧起一陣波濤。

  「昨天那個殺人凶手說了些什麼?」冷君敵唇畔浮著似笑非笑的詭意,黑眸透出精亮的光芒。

  「我不知道你說的人是誰。」戚絳影有些氣惱於他未曾明說的態度,別過俏顏不理他。

  「你別裝傻。」冷君敵硬是扳過她的秀顏,黑眸直勾勾地望進她澄澈的瞳裡,望得她無處可逃躲。「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為什麼應該知道你說的是誰?」戚絳影怒眸對他,輕易地被他挑起忿意。「別忘了,你什麼都沒說!」

  「別跟我玩這種游戲。」冷君敵淡淡地挑眉,薄唇逸著淺笑,未了,掀唇吐露出迷惑人心的低沉魔音。「告訴我,他是不是跟你說我有病?」

  戚絳影一悚,明眸詫異地瞪大,驚訝到來不及隱藏事情,就先道出了疑惑。「你為什麼知道?你在外頭偷聽?」

  她突然覺得好累。她堅持了這麼久,卻一下子被他道破。這究竟算什麼?他存心挑弄她嗎?

  「我不需要在外頭偷聽。」陰冷的笑意躍上冷君敵幽暗的眸心。「那個人會怎麼收買你的心,我清楚得很。」

  「他才沒有收買我的心!」彷彿心裡深處某個角落被敲擊,戚絳影激動地嚷道。「你真的有問題!」

  「你敢說他沒有收買你的心?一直以來,他比你母親對你疼寵多了,不是嗎?」冷君敵唇畔扯出殘忍的笑。「你以為他為什麼要對你好?真的是單純為了你這個親親好繼女嗎?」

  「你——」戚絳影瞠著一雙美眸瞪著他。「你別編派他的不是!」氣得再也嚷下出別的話來。

  「你跟了我四年,還不能了解我對你的忠告究竟是真是假嗎?」冷君敵微笑地說道。「你只不過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罷了。」

  他的忠告……四年前初見他時的話語陡然撞進她腦海——

  「繼爹說的沒錯,你真的有妄想症!」戚絳影腦子一團混亂,只能用最惡劣的字詞激向他。

  「妄想症?真是個好解釋啊。」冷君敵突然放聲狂笑。「而你也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他了……是了,你們父女情深,為什麼你不相信他呢?你當然要相信他了。」他笑不可抑。

  聽著他狂放的笑,戚絳影的心一陣陣沒來由地揪痛著,再也無力對抗他。

  「我不想理你!」她逕自起身,從井裡撈起了一桶水,以纖手掬捧起一泓水,將清涼的水送入菱唇之中。

  突地,她開始頭暈目眩。

  「你不能不理我。」殘郁的笑浮現冷君敵的唇畔,他對上她的芳容,再次讓她無力逃脫。「別忘了,那個殺人凶手唯一要你做的事就是理我。」他唇邊的笑容愈來愈冰寒。

  天搖地動。

  「你……」戚絳影極力想克制那搖晃的感覺,回他些什麼話,未了卻只能放棄一切努力,痛苦地合上美眸。

  昏去的腦中只餘留著他那抹冷魅的微笑。

  「別奢望以逃避來面對一切。」冷君敵伸手接住傾落的她,一開始還不覺有異,直到發現她的身子逐漸冰冷。

  「絳影——」他突然狂吼出聲,俊容變得猙獰,望向那桶浮蕩著波光的井水。

  那個人竟然在井裡下了毒。

  ◎             ◎             ◎

  絕情谷

  「你怎麼有空來這裡?」繃著一張臉招呼他的男人身旁跟著一個漾著笑容的絕美女子。

  他們一年會撥出一段時間來到這裡重溫兩個人的甜蜜生活,然而每年的兩人生活卻都會被一大堆不識相的人給打亂。

  今年尤其是如此。先是九龍堡堡主和堡主夫人也一塊兒來度假,再來則是他那群兄弟……

  所以,面對冷君敵的來訪,男人自然不怎麼高興。

  「別廢話,快救她。」冷君敵冷著一張俊容。

  「你怎麼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俊美的男子搖著頭。「你好歹也是我的小弟,怎麼對我呼來喚去的?」

  「聞人胤,你再廢話的話,別怪我拿你妻子當箭靶!」冷君敵譏誚地揚著唇,就不相信他還有那麼多話好說。

  「算了。」聞人胤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一看到冷君敵那駭人的眼神,知道他真的很有可能拿自己的雁心當箭靶,只好認命地盡他神醫的職責,幫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女看病。

  ◎             ◎             ◎

  「為什麼我覺得她有些面熟?」聞人胤診完並給戚絳影服完藥之後,皺起一雙濃眉。

  「別不熟裝熟。」冷君敵淡淡扯唇,眸光完全凝在床上那抹倩影上。「她什麼時候會醒?」

  「我真的覺得她有點面熟。」聞人胤仍是皺著眉頭。

  「告訴我,她什麼時候會醒?」冷君敵唇畔的笑容更冷了。

  「雁心,是雁心!」聞人胤腦中靈光一閃。「你不覺得她跟雁心長得有幾分神似嗎?啊——你別扭我的手,這樣我的手廢了會沒辦法幫她針灸……」真是的,哪有這種人!

  「她只像我,也只能像我。」冷君敵語聲森寒地說道。「你要是不快點讓她醒來,恐怕連你的妻子都需要讓你醫一醫!」

  他在說什麼?聞人胤頓時傻眼。

  兩個人說的相似根本就是不同的相似啊!

  「你……」聞人胤哇哇叫。「哪有這種人?你根本完全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嘛!」

  冷眸怒射焰芒,「是你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吧?」至今還沒告訴他,她什麼時候會醒。

  「她真的跟雁心長得有幾分神似嘛!」聞人胤極端委屈地說道,表面上看來氣勢是矮冷君敵一截,實際上如何,卻還是個未知數。「啊,不要再瞪了,我自動把這種現像解釋為美人都長得很相似,如何?」

  冷君敵聞眸不屑地別過,完全不想搭理兀自滔滔不絕的聞人胤。

  從頭到尾,兩個人都處在雞同鴨講的景況中。

  ◎             ◎             ◎

  戚絳影幽幽醒轉,對上的是一雙焦灼的冷眸。

  「你中毒了。」冷君敵微啟薄唇,淡然解釋道,墨黑的眸子仍緊緊地盯鎖著她的。「井水被下了毒。」

  「我好累。」戚絳影淺淺凝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合上眼簾。「我好想睡……好想睡……」

  「別睡。」冷君敵輕拍著她蒼白的頰。好不容易等到她清醒過來,他不要她就這麼睡去。

  戚絳影勉強張開眼睛,秀眸無力地望進他眼裡。「有人想要毒死我,是嗎?」是誰?會是誰?

  冷君敵的眉頭難得皺起。「那個人要毒的不是你。」他的唇畔勾起一抹陰郁的冷笑。

  「是嗎?」戚絳影唇畔扯出蒼冷的微笑。「那真是可惜。」為什麼就不是她呢?

  她的話語極其簡短,他卻明確地聽出她的可惜之意。

  「你該不會是想死吧?」冷君敵眸中怒焰狂射,語調激昂而瘋狂地侵向她沉重的耳。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想活?」戚絳影半掩倦眸,泛白的唇困難地露出一抹凄美的笑。「我已經活得很累、很累了。」

  語畢,她終於再也提不起力,雙眸沉沉一閉,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就連冷君敵狂亂的嘶吼嚷叫,也下能喚醒她半分。

  ◎             ◎             ◎

  「終於走了。」聞人胤搖了搖頭,唇畔扯出無奈的笑。「瞧這裡被那小子弄成什麼樣子!」

  那個少女醒過來又昏過去,冷君敵那陣暴風幾乎要把這裡都搗毀了……這明明是他和心愛的妻於要度假的地方啊!

  「你犯下著那麼快把他們雨個人趕走的。」朱雁心露出嬌美的微笑,對丈夫搖了搖頭。「那少女還在昏睡,不是嗎?」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那個清麗的女子,她心裡就充滿了一種難言的熟悉感。

  明明之前沒見過的……

  「她體內毒素已砝盡,不過是太累而已。」聞人胤扯唇微笑,眸中有著精明的光芒。「你別瞎操心了。如果那少女真的有什麼事的話,他絕不會放過我的。」

  「你不是說,他們是主僕嗎?」朱雁心疑惑地挑高秀眉。如果他們真的只是主僕,為什麼冷君敵表現出來的,完全下是在上位者對下人應有的態度?反而像是對待親密的愛人……

  「那是表面上的關係。」聞人胤唇邊的笑意更深。「至於表面下的關係……」他聳了聳肩,又換成了一臉無奈。「也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了。」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絕不只是主僕這個詞可以說得盡的。

  ◎             ◎             ◎

  深夜,本應該靜謐無聲的名劍山莊,因為冷君敵和戚絳影的消失而忙亂成一團。

  當冷君敵摟著仍在昏睡中的戚絳影出現在楚振域和戚美秋面前時,楚振域整個人重重一震。

  「少莊主,你們總算是回來了。」楚振域先是對冷君敵行過禮之後,才著急地望見被裹在冷君敵懷中的戚絳影。「影兒怎麼了?」

  「她喝了被人下毒的井水,中毒了。」冷君敵淡淡地說道,墨黑色的眸中透出極端的陰冷。

  「井水怎麼會無緣無故被下毒呢?」楚振域顫巍巍的說道,一臉不敢置信。

  「我也不知道。」邪冷的笑容泛上冷君敵的唇角。「這件事,不是你應該最清楚的嗎?」他邪佞的語聲輕而緩,卻讓楚振域的身子又是一顫。

  「我怎麼會知道呢?」楚振域慌忙地搖著頭。「毒又不是我下的,我怎麼會清楚呢?」

  「你想太多了。」冷君敵陰美倜儻的面容上依舊流轉著魔魅的笑。「我何時說過那是你下的?我的意思是,身為總管的你,應該早要知道這件事,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的,不是嗎?」

  「我……」楚振域支支吾吾的。「似乎沒有其他的人飲了井水,所以我也不知道其中有毒……我現在立刻派人去調查……」

  「不必了。」冷君敵撇了撇唇。「何必做這種費時費力的工作?反正不見得查得出來。就算真的抓到了人,那個人究竟是真的下毒的人還是被冤枉的,可也還不知道呢。」他寓意深遠地說道。

  「少莊主……」楚振域臉上出現著急的神色。「影兒真的沒事了嗎?為什麼還在昏睡?」

  「中了那麼強的毒,怎麼可能沒事?」冷君敵冷冷一笑。

  「那……」楚振域更是憂心仲仲地望著戚絳影。「她……」他伸手想去觸碰冷君敵懷中的戚絳影,卻被冷君敵以手格擋開來。

  冷峻的嗓音從冷君敵的口中飄出。「放心,她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的嗎?感謝佛祖保佑、感謝佛祖保佑。」楚振域雙手合十,虔誠地感謝著上天。

  「你是真心的嗎?」譏誚的質疑從冷君敵的薄唇吐出。「若你是真心的,那我告訴你,你應該感謝的,也不是佛祖!」

  「那我應該感謝誰?」楚振域吶吶地問道。

  「你應該感謝的人,並不需要你的感謝。」冷君敵淡淡地笑了開來。他會不會太仁慈了些?

  應該說,那個人壓根就不屑楚振域的感謝!

  ◎             ◎             ◎

  「少莊主,你確定你不要先回房休息嗎?」楚振域和戚美秋一起陪著冷君敵抱著戚絳影回她的閨房。

  原來他們也是覺得不妥,然而冷君敵說要負起身為上位者的責任體恤下人,也只好讓冷君敵抱著戚絳影回來了。

  只是,回到這兒,冷君敵似乎還沒有退去的意思。

  「我在這裡看著她是應該的。」冷君敵的冷眸微微斜睨,大部分的視線仍在床上的戚絳影身上。「畢竟平時都是她在陪伴我,我就多陪她這麼一些時間,又算得上什麼?」唇畔刻意揚起的笑竟不知是譏諷還是真心。

  「少莊主,奴才怕這會引人閑話……畢竟我們影兒是奴婢之身,怎能讓少莊主如此費心?」楚振域戰戰兢兢地說道。

  「她陪著我這麼多年,要真有閑話,不是應該早就有了嗎?」冷君敵扯唇淡笑著。「放心,她不會嫁不掉的。她這麼認真地陪著我,將來我一定會給她找個好婆家的。」

  床上的嬌人兒突地重重地咳了起來。

  他說,要嫁掉她?

  咳嗽聲愈來愈為強烈,幾乎就要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日日陪伴守候著的男人說要嫁掉她……而且唇畔還帶著笑容地說著這麼殘酷的話語……

  「喔?」冷君敵隨著她的重咳而挑眉。「我看她似乎已經醒了。那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這裡就交給你們一家子吧!」

  他向外走了幾步,突地又回眸冷笑。「如果楚總管真的害怕別人指指點點的話,那明天起,就不用派她來跟著我了。為了她的名節,我想我可以忍耐。」

  他唇畔詭譎的笑容,分明就跟他誠懇的話語是截然不同的含意!從進名劍山莊之後即處於假寐狀態的戚絳影,徹徹底底地因著他的話語而崩潰了。

  要她跟著他,卻又要她嫁別人……這是何其殘忍的一件事……為什麼他要如此殘酷地擊垮她,卻又阻止她的死去?為什麼?

  ◎             ◎             ◎

  「影兒,你跟少莊主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待冷君敵走得極遠之後,楚振域立刻著急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戚絳影幽幽地掩眸,無力說些什麼。

  「你不是中毒了嗎?他為什麼有辦法將你治好?」楚振域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地拋出。

  「我睡了一路,不知道。」戚絳影依舊虛軟地說道。

  「你爹在問你話,你怎麼可以都下知道?」發飆的是方才在一旁靜默無語的戚美秋。「你當你爹是什麼?」

  戚絳影緊抿著唇,無言。為什麼才走了一個冷君敵,又來了一個娘……兩個同樣是她難以翻越的障礙……

  「阿秋,不要這樣責怪影兒。」楚振域並未動怒,只是深深地看著戚絳影。「影兒,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戚絳影默默地點點頭,已無力再言語。

  「可是爹為什麼覺得少莊主愈來愈怪?」楚振域皺起眉頭。「影兒,你確定他真的天天都只是在練劍?」

  「至少在我陪著他的時候是如此。」戚絳影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無數個燥熱的白日啊……若不是她天天能到井邊享受清涼的水氣,可能早就捱不過了。

  「影兒,爹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楚振域露出央求的眼神。

  「什麼事?」戚絳影微揚秀眉,心裡已經猜測到八九不離十又是有關於她最想逃離的那個人。

  「連晚上也盡你可能地跟著他,可以嗎?」楚振域為難地拜托。「爹知道這樣很對不起你,但我們畢竟是做下人的……少莊主要真的有個萬一,爹真的會對不起老莊主在天之靈……影兒,爹拜托你,畢竟他剛剛還會在旁邊守候著你,表示他能接受你……」

  不……爹錯了。他陪著她,只是專制地要她不能死,只是喜歡能夠譏諷他身後這抹倩影的滋味……爹下明白,她可是清楚得很。

  「影兒,可以嗎?」楚振域懇切地說道。「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盡量地跟著他,就把自己當成是他的貼身奴婢,可以嗎?」

  她能拒絕嗎?

  戚絳影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悲哀地發現,不管對誰,自己從來就沒有說不的權利。

  ◎             ◎             ◎

  次日一早,初見面,冷君敵就給了戚絳影一個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激烈狂吻當做見面禮。

  「依然要當我的影子,是嗎?」冷君敵唇畔浮著譏笑,暗黑的眸子在看著她過於蒼白的雙頰被吻染得嫣紅時,悄悄浮上釋然的光彩。

  「我才不是你的影子!」戚絳影激動地抗辯,不知道自己這股力氣究竟從何而生。

  「日日跟在我的身後,還不算是影子嗎?」冷君敵挑眉淡笑著。「聽說你現在不分晝夜都要跟著我了,不是嗎?」

  「是爹親自告訴你的?」戚絳影挑高秀眉,暫時無暇與他爭辯影子不影子的問題。

  「我何必要他來告訴我?」眉鋒斜斜一挑,冷君敵笑道:「知道了我有管道解開你身上的毒,他不會心驚嗎?他一定在想,鎮日都在莊裡,我究竟有什麼時間認識可以解此奇毒之人。心裡想著也許有一天我終於能夠奪回屬於我的一切,或是我終於能夠扳倒他,他會不害怕嗎?當然更需要利用他的親親奸女兒來進行跟蹤的工作了。」

  會嗎?他說的是真的嗎?戚絳影倒抽一口冷息,為楚振域說話。「這山莊是你的,又不是他的,你有什麼好扳倒他的?」

  「實權是握在他手裡,不是嗎?」冷君敵扯唇邪笑著。「我可是個還沒管到任何事情的少莊主。」

  「他隨時可以歸權的。」戚絳影急急地說道。

  「是嗎?他捨得嗎?」冷君敵唇邊躍上諷嘲的笑。「那種可以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感覺,他放得掉嗎?」

  「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下是他,而是你!」戚絳影的水眸泛出深刻的痛楚,脆弱不堪地指責。

  他是這樣地吞沒她的純真、她的溫柔……直到她愈來愈冷、愈來愈冷,終於真的變成了像他的影子……

  她若不是被他玩弄在股掌間,那又是什麼?

  「是我嗎?」冷君敵勾著邪冷微笑的唇磨蹭著她的,大手端執起她雪白的下顎,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

  「別忘記,將你推入冰河裡的,可是他!我當年可還沒忘了提醒你不要踏上這條不歸路,否則你會後悔的!」

  是啊,她是後悔了。可是這條不歸路,還能回頭嗎?她突地凄涼地笑出了聲,一聲比一聲狂妄。

  他暗眸一熾。「時至今日,你後悔也來不及了。拜他所賜,這輩子,你是離不開我了!」

  聽到她如此悲涼的笑聲,冷君敵陡地將薄唇緊緊地壓覆她的,唇舌與她的相纏,激烈地旋繞著。

  嬌軀由抗拒到不由自主地貼附。還能回頭嗎?沉溺在他狂霸的吮吻之中,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一輩子,注定為了他,神傷心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4:54

第四章 失魂

  是你毅會了我,嫉妒為何物。悲哀的是,一抹影子,是不配擁有嫉妒這種意緒的……

  「影兒,我想來想去,想到一個方法能幫少莊主抒發他郁積的情緒了。」楚振域對戚絳影說道。

  「什麼辦法?爹盡管說。」就算心裡明白什麼辦法都難以改變他,戚絳影仍然不想讓楚振域失望。

  「爹想,也許少莊主是因為已經成人,又無處發泄……」楚振域咳了兩聲。「這種事對你說似乎有些難為情,但爹想,你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人,爹別無他法,只能找你商量。」

  「爹請說,別擔心。」戚絳影露出微笑,內心卻淌著血。最了解他的人?她何時了解過他了?

  「爹想,也許少莊主是需要女人的時候了。」楚振域又咳了幾聲。「影兒,你還小,懂這事兒嗎?」

  「知道。」戚絳影點了點螓首。爹真的覺得她小嗎?為什麼從小要她做的事,都下是一般小孩會做的事?

  而現在,她居然還要陪著爹聊冷君敵需要女人的事?

  可笑……多可笑啊!

  「不需要爹解釋?」楚振域又咳了兩聲,滿臉通紅。

  「不用。」戚絳影倒是冷靜多了。已經嘗過吻的滋味,雖然還沒真正經歷情欲,但是她豈會不知?

  雖然還要將近兩年才及笄,但她早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堆女子還不是在她這個年齡就許了人?

  「爹想選幾個姑娘讓他發泄多餘的精力,你看好嗎?」楚振域詢問著戚絳影的意見。

  「是應該。」戚絳影微頷首,忍著內心深處爆出的苦痛,面無表情地說道。「爹需要女兒幫爹挑選嗎?」

  「也好。」楚振域點了點頭。「你跟了少莊主這麼多年,應該比較知道他會欣賞哪個類型的女子。」

  他欣賞哪個類型的女子?戚絳影滿心茫然。跟在他身後這麼多年,她只知道,他回眸顧盼時的眼神,絕對不是愛慕。

  ◎             ◎             ◎

  妖嬈美麗。清秀可人。嬌艷似花。婀娜多姿。

  不同類型的女人確確實實地在她眼前一字排開,昏眩感突地又襲向原來就難以站穩的戚絳影。

  該選誰呢?

  多可笑……她竟然在替自己守護了這麼多年的男子挑選供他發泄的女子。多麼可笑……他喜歡哪個類型的女子?心痛又起,戚絳影無意識地趨向前,在眾多竭盡所能裝扮著自己的女人之中隨手指了一個。「就先她吧。」

  爹還要她將挑選出的女人帶到冷君敵面前,對冷君敵解釋這一切……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             ◎             ◎

  「你爹還真不是普通的用心良苦。」冷君敵唇邊仍舊掛著他那抹邪囂得讓人幾乎窒息的微笑,話中的意思,恐怕是譏諷比嘆息來得多。

  「祝你愉快。」戚絳影面無表情地說道,將那個正因自己要被臨幸而沾沾自喜的女人丟給了他,就要離開。

  「慢著。」冷君敵見她就要離開,俊容突地一冷。「你怎麼能這樣就走呢?」他伸手扣住她藕臂。

  「我不走,難不成留在這裡嗎?」戚絳影回首,晶亮的眸對上他的,突地臉色一變。

  他該不會……她想著,驚愕地倒抽一口氣。

  「你爹不是要你跟著我嗎?那你怎麼能走?」冷君敵薄唇噙著殘忍的微笑。「沒有見到我享受這名女子,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享受?」

  戚絳影被他的一番話嚇得慘白著一張秀顏,呆佇在當場。

  要留嗎?她能走嗎?她真的不能走嗎?

  「公子。」戚絳影挑選出來的那名女子已經宛若水蛇一般纏上了冷君敵頑長的身軀。「別這樣,人家會不好意思。」

  發嗲的語聲讓她毛骨一悚。冷眼覷向那名女子,戚絳影更是錯愕。她怎麼會選上一個如此俗麗的女人?能配得上他的,應該是……

  不!別痴心妄想了。她怎麼能夠……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她。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冷君敵吐出邪佞誘人的魔音。「她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些什麼?」食指摩弄著對方的艷唇之際,黑眸探向戚絳影。「絳影,你不會不好意思,不是嗎?」

  她能說些什麼?

  她能大哭大鬧說她非常在意嗎?她能瘋狂地說她無法承受嗎?徹底的凄涼漫上戚絳影的心頭。

  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點頭——連頭也點得萬分困難,一顆頭顱重得像是根本抬不動一般。

  見到戚絳影點頭,冷君敵的眸光一閃,轉向身旁的女子。「我就說了,你都是她親自送來的,她不驗收一下我們的快樂怎麼行呢?」他妖惑地吻向對方的粉頰。

  惡心。

  戚絳影陡地感覺到有股酸味從胃口翻湧而上,不停地想往她的唇口竄出,她只能不斷的壓抑,不斷地忍耐。

  眼前的男人勾情地吻上女子的的耳垂,女子則難掩熱情地攀得男人更緊,兩個人迤步往床的方向。

  戚絳影感到無比暈眩,站在原處無意識地搖晃著,眼睛和耳朵已經失去了功能,再也看不到、再也聽不到……

  渾渾噩噩、飄飄洒洒,只要無知就不會痛苦……

  她就這樣飄浮在無意識的境界之中,完全感受不到眼前男女的纏綿,直到床邊突地爆出一聲男子的低吟。

  「滾。」

  那聲音是低沉輕柔有如魔鬼的勾魂之聲,戚絳影愕然瞠大了眼,看見那名女子服裝不整地飛快奔出房內。

  她又回眸注視著他,卻被一道亮晃晃的光芒刺得險些睜下開眼。

  「你不問我享不享受嗎?」冷君敵的薄唇泛出譏嘲的笑意,灼亮的黑眸幽幽地鎖著她。

  「你享不享受?」戚絳影有如木頭人似地問道。

  「一邊交歡一邊要注意對方會不會暗殺你,你說,這是享受或是不享受?」冷君敵手邊那把匕首兀自閃爍著燦亮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戚絳影倒抽一口氣,水眸瞠得圓大。「她想要殺你?」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冷君敵不置可否,只是拿著那把匕首步下床,無聲無息地往她的方向迫近,直到整張俊容就在距她咫尺之處。

  「我剛剛一點兒也不享受。」冷君敵的墨眸閃動著邪惡的光芒。「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

  戚絳影倩容微變。「你該不會是想要我……」

  「你以為呢?」仍是迷離的回答方式。

  戚絳影緊緊閉上美眸,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又將靈靈秋眸睜開,直勾勾地看著他。「如果你要的話,那我也沒什麼話好說。反正我本來就只是僕人奴婢之流的人罷了!」

  「你倒是很有壯士斷腕的心。」冷君敵的唇角揚起嘲弄的微笑。「不過,你現在實在太稚嫩,嘗起來恐怕不太合我的口味。」

  他總有一天要得到她,但並不是此刻。她現在的身軀根本還沒有成熟到可以承受他。他會等,等到她完全成熟的那一天,再瘋狂地要她。

  「你——」戚絳影原來蒼白的容顏被他一句話給激得通紅。「你要是不出門的話,我要回房了。」

  唯有遠遠的逃離他,她的心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平靜。

  「不好意思,可能要攪亂你的計畫了。」禮貌的微笑只是表面,真正的銳利其實包裹其中。「我現在正要出門,不過那個地方,我想你不太適合去,畢竟你還沒成年呢——雖然已經是可以當別人新娘子的年齡了。」

  別人新娘子……她的腦子又是一陣暈眩。「我要去!不管什麼地方,我都要跟著你去。」

  她不能失了對繼爹的約。不能。

  「別眼著我去,否則你會後悔的。」暗黑的眸光幽幽射向她,提醒了她即將會有的劫難。

  「不,我要去。」戚絳影的唇畔露出一抹笑,凄美而堅決。「我要跟著你。」

  反正,她從來就沒有不悔過,那就多悔一次又如何?影子,是沒有自己的道路的。

  ◎             ◎             ◎

  佇在門前,看清楚冷君敵正要邁步進去的地方之後,戚絳影的心突地痛苦地糾結成一團。

  原來,再一次後悔的感覺,是無以復加的痛楚。

  「都已經跟來了,你不進去看一下嗎?」冷君敵唇邊浮著勾引的笑容,邀請她一同進入眼前迷幻的聲色世界。

  「我不進去。」妓院。肮髒的男人和肮髒的女人。戚絳影的眉頭緊緊地皺起,幾乎要嘔吐出來。「我在外頭等你。」

  「你可能得等很久喔。」冷君敵不忘提醒。「不先回去嗎?省得你那親親好繼父關心你。」

  戚絳影淡淡地搖著頭。「比起我,他更關心的,是你。」她心中始終清楚著這一點。

  不論在他心中,還是在她父親的心裡,她都只是他的影子而已……

  ◎             ◎             ◎

  「影兒,昨夜你跟少莊主去了哪裡?」戚絳影跟隨冷君敵回到名劍山莊,楚振域在與冷君敵打過招呼之後,立刻找上了戚絳影。「那個女人他究竟喜不喜歡?為什麼還有精力跑出去?」

  「他不喜歡。」戚絳影冷冷地回答,一想到那個攀附上他的女人,就頭痛欲裂。略過了那件刺殺事件不提,疲累至極的她勉強交代道:「他無從發泄,所以就到外頭花天酒地去了。」

  而她,只能痴痴在外頭,等他一整夜。

  「花天酒地?」楚振域的臉色愀然大變。「他怎麼可以到外頭去花天酒地?他可是名劍山莊的少莊主!影兒,你能勸勸他嗎?」

  「他怎麼可能聽我的勸?」戚絳影唇畔浮現凄然的微笑。「爹,我沒有辦法捉摸他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沒有辦法啊。

  「唉,他實在受莊主被刺殺的影響太深了。他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人啊!」楚振域感嘆地說道。「算了,影兒,這一點爹不要求你,爹只請你好好跟著他,以防他在外頭出了什麼事,好嗎?」

  「好。」戚絳影仍舊無路可選擇。然而承接下來,心卻更為痛楚了。一爹,影兒好累,恕影兒先行回房睡覺了。」她盈盈欠身退開。

  已然白日了,睡得著嗎?

  不。

  黑夜的執守換來白天的失眠,值得嗎?

  不。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選擇的,她只能下斷地看著他繼續游戲人間,讓他繼續將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間,然後一日日地枯瘦……

  ◎             ◎             ◎

  真的沒辦法入睡。

  無論在床上躺多久,戚絳影發現她的意識依然清醒。這樣的情形,伴著他去青樓愈久,也跟著愈來愈長。

  每個夜裡,她被無比深刻的痛楚襲擊,然而每個白天,她卻被始終如一的清醒昕吞噬。

  是因為她的晝伏夜出顛倒了上天所訂下的作息,所以上天以永遠不能入睡來懲罰她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懷念他天天鑄劍,而她只是默然陪在一旁的時光。縱然他對她只有譏諷,但至少是專對她一人。

  「你不專心睡覺,來這裡做什麼?」冷君敵低沉冷凝的聲音在戚絳影的耳胖響起。

  秀眸微抬。她不是在她的房裡嗎?為什麼現在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奸像是他的地盤?

  又低低垂下螓首,她無意識地走進他房裡,亂晃。「睡不著。」蒼雪的唇瓣黯然吐出這三個宇。

  「累了一晚,怎麼可能睡不著?」冷君敵薄唇緩緩勾亮出譏諷。

  「累的是你。」奇怪,那為什麼他同樣沒有睡?奸難的問題。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睡不著,所以選擇繼續來當我的影子嗎?」強健有力的臂膀在剎那間將她摟擁入懷裡。

  她未語,已然睡意深深。不久,在他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只餘他,仍燦著那雙湛亮的眸子,盯凝著她白皙的沉睡容顏,收起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             ◎             ◎

  從那之後,每個無法入睡的白晝,她總是睜著一雙明眸發愣,感覺眼前的一切愈來愈虛無,而等她終於清醒過來時,總會發覺自己在他懷裡。

  這樣的日子,沒有多久,終於被她繼爹知曉。

  「影兒,你每天白天都到少莊主的房裡做什麼?」

  「我……」戚絳影還沒回答,身後一道巨大的黑暗身影籠罩了她。

  「她來我房裡陪我談天。」冷君敵唇畔勾著邪魅的微笑。「我每天都在傷腦筋應該怎麼擺平那些妓院的姑娘,自然需要參謀。」

  為什麼?她嬌弱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為什麼要說這種謊騙人?為了提醒她,他身邊圍繞的姑娘眾多嗎?

  「少莊主,你……」楚振域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說下去。「最近有好幾門親事說上門,但是我一直沒空告訴你。你要看看對方嗎?」

  親事……嬌軀愈來愈不穩,突地,後頭伸出一隻暗手硬是撐穩了她。

  「沒等到適當的時機,我可不打算成親呢。」冷君敵輕扯唇角,揮了揮閑暇的手。「全都回絕吧。」

  「少莊主……」楚振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等到適當的時機……柔軀突地又晃了一下。什麼叫做適當的時機?待他玩遍天下所有女人之後嗎?

  表面仍是沉靜,但她已然在心裡哀哀地笑起來。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5:16

第五章 血棲

  天。再一次的,你救我於危難之中。這代表,我真的注定跟你牽扯一輩子,永無寧日了嗎?

  是夜,在冷君敵縱情歡樂的同時,戚絳影這一抹倩影正幽幽地在已是暗夜卻不減光華的街道上繞來繞去。

  「啊。」不慎,低首漫無目的地走著的戚絳影撞上了來人。「對不起。」在深深道歉的同時,她感覺到有道銀色的眸光幾乎要將她千殺萬削。

  「戢,沒事的。」被她撞疼了的嬌美女子對旁邊有著銀色眸子的男人露出一個撫慰的微笑,在望上戚絳影清艷的嬌顏時,有些微的錯愕。「為什麼我覺得你有些面熟?」

  「我不認識你。」戚絳影淡淡地說道。她的世界,多年來全繞著一個男人而轉,能讓她認識的人又有幾個?

  「我也不認識你。你幾歲?還未及笄吧?」嬌美女子內心不自覺浮上對戚絳影的疼愛。「為什麼這麼年輕晚上卻還在這裡晃呢?」她沒有發覺自己問出了太過深入的問題。

  她幾歲?快滿十四了。這算年輕嗎?她的心早就很蒼老了。為什麼晚上還在這裡晃?只為了她跟隨的那個男人。

  戚絳影淡淡嘆了一口氣,沒有作答。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的。」嬌美的女子泛出一抹道歉的微笑。

  「我沒有怪你。」戚絳影唇畔勾趄一道蒼雪淡笑。「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而已。」

  「看你的眼神,很像在等待某個人。」嬌美女子忍不住說道。「為什麼不去找他?」

  「找了也沒有用。」戚絳影淡淡頷首,盈盈水眸中有著淡淡的悲哀。

  「你很苦。」嬌美女子望了戚絳影一眼,又看了看身旁有著銀色眼眸的男人。「我們也曾經苦過很長一段時間,痛苦到我只能希望自己死去。但是……」她唇瓣綻出嬌艷的笑,和有著銀色眸子的男人纏綿地互望一眼之後,才又看向戚絳影。「聽聽你心裡的聲音,堅持你想要的,上天總會眷顧你的。」

  「真的嗎?」戚絳影喃喃,幽眸飄向遠方黑絨般的夜空。

  上天真的會眷顧她嗎?是不是還要等很久很久?會不會到她已不再是人世間的一分子時,上天依然不能眷顧她?

  「真的。」嬌美女子重重地點了點頭。「你一定會幸福的。」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面熟,好像我的妹妹……」不知道那樣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但她確實是這麼覺得的。

  感受到女子真摯的善意,戚絳影回給對方一抹微笑。「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也許我們是失去聯絡許久的姊妹也說下定。」

  「我很久沒見到我父親了。」嬌美女子唇邊浮現出孺慕的淡笑。「過了這麼久,他終於願意見我了。我原來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再見到我的。」她蘊著笑意的眸盯著戚絳影。「要是我見到我父親,我一定會告訴他,我看到一個女孩,她給我一種妹妹的感覺……」

  「恭喜你。」戚絳影唇揚淡笑,真誠地祝福著。「可以再見到你父親……」她就算是想見,也沒有機會了。

  「謝謝你。也很高興認識你。」嬌美女子在偕同銀眸男子離開之前,突地又想起一件要事,「對了,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戚絳影。」就連名字,也注定她要是個影子啊……

  ◎             ◎             ◎

  次夜,在大街上佇守的戚絳影正要開始她虛無的晃蕩時,一個看來尊貴顯赫的男人直朝著她走來。

  失魂的她根本沒有發現男人的存在,直到她直挺挺地撞上男人的胸膛。

  「啊——」

  和冷君敵冰冷的胸膛不同,這個男人的胸膛是溫暖的……為什麼她竟然沒有先退開,而先是拿兩個人來比較?

  「對不起。」戚絳影慌忙地退開,抬眸一看,才發現眼前的男人並非年輕人,已是中老年人了。

  「阿秋?」記憶之輪緩緩轉動,朱棣望著戚絳影那驚慌失措的眸子,腦中浮現當年他微服出巡時所邂逅的女子。

  「阿秋?」戚絳影眨了眨眼。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看著她,喊出來的卻是她娘的小名?

  「你叫戚絳影,那麼,你娘叫戚美秋,是嗎?」朱棣望著眼前清麗的少女,略略激動的說道。根本下需要問,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女,是他的骨血。

  她和她的姊妹一樣,都是傾國傾城的容顏啊。

  「你是誰?」戚絳影防備地退開,疑惑的眼睛望向眼前突然冒出又似乎對她很熟的男人。

  「我是……」朱棣正要趨前抓住戚絳影的柔荑,對戚絳影說出一切時,冷不防一個霸道的身影竄進兩人之間。

  「小心——」從四面八方跳出來的人立刻團團繞住朱棣三人。

  「退開。」朱棣厲眸一瞪,從四面八方跳出的人立刻又隱得無影無蹤。「請位閣下是哪位?」

  「她主子。」低沉冷礬的聲音發自冷君敵之口,佔有的眼神顯然不願意別人侵近戚絳影一步。

  戚絳影處在極端的震撼之中,還不太能適應冷君敵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

  「你……你不是在裡頭玩得正愉快,為什麼會出來?」她眨了眨霧眸,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酸楚。

  「不需要為什麼。」冷君敵回首,墨黑色的眸子緊緊地盯凝著她的。一他是誰?」大掌己然將她納入懷裡。

  「不認識的人。」戚絳影無力地說道。

  「是嗎?一個不認識的人想要抓住你的手?」冷眉高高挑起,冷君敵的聲音揚高了好幾度。

  他不要別人的髒手碰她!

  他不相信她?他難道下知道,她已經把自己全然無私地呈現在他面前了,他為什麼還要懷疑她?

  「我真的不認識他。」戚絳影雙眼迷離,嬌唇喃喃地吐露著。

  「下次別和不認識的人說話。」冷君敵淡淡地說道。「就算是女人亦然。」黑眸中隱著強烈的佔有欲。

  「啊?」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刻意強調……戚絳影愣了一愣。昨夜,他該不會也看見了吧?

  怎麼可能?他那時候應該正耽溺於男女歡愛之中……

  「我不想聽見你的反抗。」在戚絳影還沒有說話的時候,冷君敵已強調在先。

  「這小子,你確定你真的只是她的主子嗎?」朱棣的眸子透出精明的光芒,在戚絳影和冷君敵之間來回。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冷君敵陡地回首,對多嘴的人砸下一句,又迅速回眸。「我們回去。」

  「你錯了,小子。」朱棣不怒反笑。「對她而言,我或許比你更有說話的地位。」

  臆測到某種可能性,瀟灑俊容突地重重扭曲。「走!」立刻帶著戚絳影就要離開。

  「小子,後會有期。」朱棣淡淡的笑開,銳利的目光勾著兩個人的背影,直到兩人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             ◎             ◎

  名劍山莊,合夜無聲。

  「睡吧。」

  一路上,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保持著冷沉的靜默,直到送她回房,輕輕丟下這兩個宇。

  「你呢?」戚絳影凝眸注視著他,心裡起了淡淡的下解。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再說?

  「出去。」薄唇勾起向上的弧度,迷離的俊容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別跟著我。」

  她秀眉挑起疑惑,菱唇卻仍然緊抿著。

  他閭眸一爍,閃過她無法看清的意緒,轉身俐落地跨步踏出門檻,漂亮地甩上門。

  就算跟了他這麼多年,她依舊不曾進到他內心深處,永遠難以知道他的思緒。水眸突地籠上重重的悲哀。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             ◎             ◎

  戚絳影躺在床上,無論如何輾轉,終究難眠。索性下床悠悠晃晃,蕩啊蕩啊蕩到了他的房外,開門晃入。

  沒有人。他不在此處。

  重重的哀傷敲擊著她,她的意識愈來愈模糊,關上門,繼續著她的晃蕩。突地,在暗夜裡聽到幽幽的低泣聲。

  「娘?」戚絳影挑起秀眉,總算有了意識。她不會認錯的,在七歲以前的無數個夜晚,娘經常這麼哭泣著。

  「他不要我……影兒,他不要我了。」戚美秋聽到戚絳影的聲音,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娘?」黛眉緊緊擰起。「是繼爹?」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戚美秋真正見到戚絳影之後,突然站起來瘋狂地抓著她的衣領。「為什麼他整天只跟我提你、跟我提少莊主?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我了……」

  「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娘不是一直和繼爹處得好好的嗎?她原來以為的平靜生活出現了裂痕。

  「你,都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會想到那個棄我於不顧的男人……因為有你,所以連楚爺也不要我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戚美秋尖叫嘶吼著。

  「不——」白花花的匕首在戚絳影瘋狂搖頭的時候已經亮在面前。「不,娘,你放下!」

  娘已經被愛逼瘋了啊!

  「我要殺了你!只要沒有你,這一切災難就不會出現了……對,我要殺了你!」戚美秋猛點頭,手持著匕首,不停地往她前進。

  「娘!」戚絳影下意識地往後退。「你冷靜一點。沒有男人還是照樣能夠活下去,不是嗎?」她急急地勸說。

  「你騙我!」戚美秋搖著頭,神情扭曲可怕。「你這個大騙子!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少莊主還活得下去!」

  戚美秋發巔時胡亂說的話語,竟然讓戚絳影怔忡在當場。「你在說什麼?」她眨了眨泛起水光的瞳眸,假裝沒聽懂。

  一直想要逃離他,但是一旦沒有他,她還活得下去嗎?

  「你愛他!你愛他愛得發狂,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戚美秋發狂似地笑著。「你竟敢一直騙我,我要殺了你!」

  長久以來以冰冷封鎖的真相陡然被用力敲擊開來,戚絳影愣在原地,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著,完全沒有心魂注意戚美秋的動作,而戚美秋的匕首在此時此刻正直直地往戚絳影的心房戳刺而去——

  待戚絳影終於被那白亮的光芒刺得回過神來時,鋒利的匕首已經抵在她胸口——

  她神色一凜,發覺自己已經躲不掉那一刀,正要閉上雙眸承受時,疾如星芒的石子突然飛射過來,正中戚美秋的手背,戚美秋手被震痛,當場哀叫一聲,鬆手丟開匕首。

  「娘——」戚絳影尖嚷著,直覺地往石於襲來的方向一瞧。

  是冷君敵。那個她注定永難逃開的男人。

  「是你?」夜雖深暗,但她仍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唇畔正掛著惡魔的微笑。

  「是你?」戚美秋無視於手被石子劃破的傷痕,同時望向冷君敵。「就是你,你們這一堆奸夫淫婦害我變成這個樣子!」她齜牙咧嘴地指控。

  「娘,你別亂說。」戚絳影驚恐地望向戚美秋,生伯會因此引起冷君敵的憤怒。「我們什麼事都沒有。」

  相對於戚絳影的緊張,冷君敵端出一貫悠然自得的神色。他淡淡笑著,飄忽無影地將戚絳影納入懷中,黑眸凝向戚美秋。「你要變成怎麼樣是你的事,但別動我的人。」

  「我不是——」戚絳影聽聞著他倨傲而淡漠的宣告,正要反駁,唇上陡地欺來他霸道的吻。

  他狂霸地索吻,用力地擁著她,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揉進他體內般,她只能昏眩地沉醉在他的氣息之中,難以掙脫。

  冷君敵直到吻到她唇瓣腫脹之後,才緩緩放開她,墨黑色的眸子緊緊地鎖住她迷亂的瞳。

  「你是我的人,永遠別懷疑這一點。」

  「哈哈哈……」戚絳影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戚美秋已然狂亂地笑了出來,笑得雙眸都是淚。「我一輩子求的,就是這樣的感情而已,卻沒有男人對我真心,每個人都不要我……每個人都不要我……」她說著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地上的匕首,往自己的心臟刺去。

  猛地,血如泉湧。

  「娘——」戚絳影目睹這一幕,驚慌地從冷君敵的懷抱裡奔出,飛快地抱住癱倒在地上的娘親。

  「娘——」戚絳影焦急地以雙手胡亂地擦拭著下斷冒湧出來的鮮血,慌亂地想要幫她止血,沾了血的纖手卻突然被一隻有氣無力的手給搭住。

  戚絳影陡然一愣,急眸對上娘親。

  「不要救我……」戚美秋唇邊泛著戚絳彭從來沒有看過的溫柔微笑,緩緩地對她搖搖頭。「影兒,娘對不起你……」

  「不……不……」戚絳影胡亂地搖著頭、哀哀地哭泣著。

  「影兒,娘先走一步,你要好好地服侍少莊主,知道嗎?」戚美秋的聲音愈來愈小,戚絳影得將耳附上她蒼白的唇,才能聽清楚她的話語。「娘看得出他很愛你……有他陪著你,娘就放心了。」

  「不,娘,不是這樣,你誤會了……」戚絳影著急地想要解釋。「你不要走……娘,你不要走……」

  「那個孩子真的很愛你,你們不要再折磨彼此了……」戚美秋諄諄叮囑著,已氣若游絲。

  「娘!娘……」戚絳影已經連解釋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是心急地望著她。「你不要走!娘,你不要走……」

  「娘對不起你。影兒,委屈你了……」戚美秋唇一開一合,彷彿還想說些什麼。「影兒,要小心……」她費盡全力想說出什麼字句,卻頭一偏,整個人倒軟在女兒的懷裡。

  「娘——」戚絳影尖嚷著,瘋狂地搖著已經氣絕的娘親。「你醒過來!你快醒過來……」

  狂亂地搖到最後,她終於無力地抱著娘親的身軀慟哭,哭泣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哀凄慘絕。

  冷君敵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凝視著她,如夜一般深黑的眸子有著深奧難懂的光芒。「別哭了。死對她而言或許是種解脫,你應該慶幸才是。」他以低沉的語調說著。

  「是又如何?我沒辦法像你那般冷血!」戚絳影低低地答道,沒有回眸看他,依舊抱著娘親不停地流淚。

  「不冷血,就只能心碎。」冷君敵以一種平靜淡漠的聲調說著。「她至少是清醒地死去,你應該滿足了。這樣的死法總比被信任的人背叛刺殺好。」

  戚絳影猛地回頭,水眸盯凝著他。

  「不是嗎?」冷君敵冷冷地笑著,黑眸透出不為人知的哀傷。「自己捅自己一刀,和被信任的人捅一刀,哪一種比較幸福?」

  戚絳影怔然無語,只能再回過頭去望向娘親,而已經斷氣的她唇畔猶然掛著那抹溫柔的微笑。

  「我一直記得當初你把靈燭劈斷的事。」戚絳影幽幽地說著,想起了許久之前的那一幕。「那時候我只覺得恐慌。」

  如今當她也面臨至親死亡時,乍然想起,竟覺得那時的他其實隱藏了巨大的悲痛。

  冷君敵沒有再回答她,只是站在她身後,冷冷地凝視抱著戚美秋的她。

  戚絳影緊緊抱著娘親,腦中縈繞著他當時的模樣,想著他那句「不冷血,就只能心碎」,心狠狠地被揪痛了。

  娘死了。她長大了。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模樣。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5:37

第六章 奔逃

  因為影子永遠不可能擁有主體,所以,我要離開你……

  「影兒、少莊主,這是怎麼一回事?」楚振域看到戚絳影抱著血流全身的膠美秋哀聲哭泣,只差沒當場昏過去。「阿秋怎麼了?!」

  「娘死了。」戚絳影哽咽地說道。

  「死了?!為什麼會死了?」楚振域不敢置信。

  「她……」戚絳影難以解釋,因為無論如何說明,都只是徒然,只是多餘。「她自殺了。」

  「自殺?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自殺?」楚振域蹙起眉頭,顯然無法相信戚美秋會做出自殺這種事。

  「我不知道。」戚絳影只能搖搖頭,內心傷慟無比。

  繼爹會說出這些話,代表他在這段日子裡並沒有深刻地感受過娘的心,而既然娘都死了,她再多費唇舌又有何用?

  「影兒!」楚振域激動地想要捉住她的肩,卻被冷君敵擋在眼前。

  「楚總管,楚夫人死了,我很難過。」冷君敵唇邊揚著淺淡的微笑,在說著禮貌性的話語時,俊顏完全下見任何哀色。「不過,山莊內的事還是要拜托你好好的處理。當然,楚夫人要好好地下葬。」

  「是,少莊主。」楚振域欠身行禮,恭敬地不敢再造次。

  「夜已經很深了,善後的事就交給下人去做吧。楚總管,你可以先回房休息了。」冷君敵吩咐。

  「是,少莊主。」楚振域先是必恭必敬地答,然後才又問:「那影兒?」他不安的眼神凝向戚絳影。

  「我還有些事要跟她交代,交代完後,就會讓她回房。」冷君敵淡淡地說道。「你先回去吧。」

  ◎             ◎             ◎

  遣走了楚振域,冷君敵立刻差人來搬走戚美秋仍然溫熱的屍體。

  「不!不要抱走她!不要——」戚絳影像是突然瘋了一般,緊緊地抱著戚美秋,不讓任何人搶走她抱在懷中的娘親。「不要抱走她!我只有她了!我只有她了……」她歇斯底裡地叫著,感到只有懷裡的人才是真實的。

  「搬走。」冷君敵冷眼命令道。不敢違抗命令的下人硬是將戚美秋的屍體從她的懷裡搬出。

  暗黑的夜裡,終於只餘冷君敵和戚絳影兩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搬走她?」戚絳影眼神渙散,不斷地哺著,連冷君敵的身影對她來說都顯得模糊。

  「你從來就沒有擁有她。」冷君敵扳過她蒼白如紙的容顏,冷冷地說道。一直以來,你都只是她手上的一顆棋子!」他淡淡地笑著,在望見她愕然的眼神之後,繼續冷笑道:「難得她臨死之前總算良心發現,明白她深深虧欠了你。真是難得!」

  「你說什麼?」戚絳影突地激動地嚷。「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腦中飄過七歲那年娘想將她藏起來的畫面。「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想練武功時,娘教訓她的畫面歷歷在目。「我才不是她手上的棋子……」她不願意跟隨他時,娘怨憎的眸光彷彿依舊存在。「我不是她的棋子,我不是……」腦中閃過的是娘拿著匕首刺向她的景像。

  她不是娘的棋子嗎?不是嗎?

  哀嚷到最後,她終於無力地依在他胸前。「為什麼你要戳破我的夢……為什麼……」

  她的確是。她的確是娘的棋子……

  「你只能活在現實裡,看清你所擁有的。」冷君敵深亮的眸子望進她靈魂的最深處。

  「不……」戚絳影微微搖頭,表情一片凄涼。回到現實,她會發現,她根本一無所有。

  「你只能這麼做。」冷君敵將她的頭顱按入他的胸膛。「那些不切實際的幻夢一點也下適合你。」

  「我從來也沒有幻想過。」戚絳影疲累地閉上眼,在他的懷裡幽幽地說道。習慣了他的胸膛,在徹底地虛軟之後,睡意突然來襲。她詫異地發覺,原來自己在歷經這一場血淋淋的慘事之後,還能有想睡的感覺。

  是因為他的胸膛嗎?

  「睡吧。」冷君敵淡淡地說道,沉冷平靜的語調竟意外地增加了她的睡意。「記得,再度張開眼睛時,將一切看得清楚一點。」

  「包括你嗎?」在墜入太虛之際時,戚絳影喃喃地問。

  「包括我。」

  那聲音是更深沉而蒼郁的,納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她終於疲累地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再沒有心思去想今夜的任何事情。

  ◎             ◎             ◎

  次日,洗去身上的血污,戚絳影給自己換上了一身素白縞裝,臉色和衣衫有著同樣的蒼白。

  她沒有太多的時問傷悲,因為他不允許。在娘死後的第一天,她的職責並非在靈堂慟哭,而是稱職地跟著他。

  傍晚,她正要跟著他出莊時,莊裡突如其來地來了一大群太監,然後帶頭的那個太監宣布聖旨。

  她跪下接旨的同時,冷君敵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觀看,完全沒有理會聖旨的意思。

  她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冷哼了一聲。

  是啊,世俗的一切對他而言原來就算不上什麼。

  但是她不能不管啊。就算是跟隨在他身後的影子,她依舊不是他。她永遠沒有辦法像他那麼灑脫。

  「欽此。民女戚絳影,接旨。」

  「啊?」直到太監尖銳的聲音再度傳人耳朵,她才發現自己出神,錯過了全部的聖旨。

  太監只好下厭其煩地再念一次。

  這回,她終於聽清楚內容了。原來皇上說想見她和她娘。

  「恕民女不能接旨。」聽完全部的內容之後,她抬起螓首,水漾的眸幽幽地望著宣旨的太監。

  「為什麼?」太監的眉終於不耐煩地揚起。大概是從沒有看過接旨的人對聖旨如此下敬的。

  「請公公回去秉告皇上,民女不能接旨。」戚絳影抬眸望著太監。「因為民女的母親,已在昨夜過世。」

  「這……」太監顯然宣旨宣了大半輩子也沒有遇過這種事,個個雙眸都如銅鈴一般瞪得大大的。

  「那你現在就跟我們回去。」為首的太監顯然沉著歷練得多,馬上如此反應。

  「她不能跟你們回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冷君敵淡淡微笑著。「你們回去跟皇上說,就算是他本人想要來將她帶走,都是不可能的事。」他銳利的眸光直視著那些太監。

  那些太監詫異地看著冷君敵,意外地發現這個男人的氣勢一點都不比他們服侍的主子低。「為什麼?」

  「你們回去跟皇上說,想要一個正在服喪的人離開靈堂,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冷君敵唇邊噙著冷笑,提出來的理由竟然讓那些太監都噤語無聲,愣愣地看著他。

  「恕我們這小小的山莊現在沒有空接待你們這些貴客。請回。」冷君敵擺出送客的姿態。

  一群太監最後只好一愣一愣地離開了。

  「好笑,真的好笑。」戚絳影在太監離去之後,笑下可抑,幾乎要把淚水都給笑出來。「你居然能想出那種理由……要我大逆不道的,不正是你嗎?」要她拋下靈堂不管跟隨著他的,除了他,還有誰?

  「他們只聽得懂那種理由,我不說,會很對不起他們。」冷君敵並未被激怒,薄唇還噙著詭笑。「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的。」揚起的眉梢有著鎮定自若。

  「如果……如果皇上親自來了呢?」戚絳影抬起疑惑的秀眸,深深地望進他的眼裡。

  她有預感,皇上一定會來。雖然她未曾見過皇上,但她就是有這種奇怪的預感。

  「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從我身邊帶走你。」冷君敵冷冷笑著,將她深深地擁入懷裡。

  「如果,是我自己要走呢?」戚絳影鼓起全身的力量問出這句話,隨即在下一瞬發覺自己被他以驚人的力量摟得死緊。

  「別想離開我。永遠別想。」

  ◎             ◎             ◎

  她預測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冷君敵夜夜笙歌、而她等候在外頭的時候,突然有太監來到她面前,說皇上要見她。

  於是,她被請到皇上所乘的馬車旁,參見皇上。而皇上,就從馬車裡頭走了出來,接見她。

  「她真的死了……」朱棣見到戚絳影的第一句話,是無限的悵然。「你起來吧,絳影。」

  這聲音為什麼那麼熟悉?戚絳影拾起螓首,錯愕地瞪大雙眸。「是你?」是那一夜她所遇到的陌生男人!

  「是我。」朱棣點頭對她微笑著,並沒有以「朕」那種高高在上的名稱來稱呼自己。

  「為什麼?」戚絳影睜大了水亮的瞳眸,喃喃地問。

  「絳影。」朱棣咳了幾聲,正了正神色。「你娘為什麼會突然死去?」他關心地詢問。

  「自殺。」戚絳影老實地回答。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男人,去除了之前的陌生後,她竟然有一種意外熟悉的感覺。

  「自殺……」朱棣的掌緊緊地握成拳。「她過得很差嗎?」他的聲音分外的激動。

  「從我有記憶以來,沒有見她真正好過。」戚絳影淡淡說道,彷彿在回憶一個極度久遠的故事。「我想大概是從讓她有了我的那個男人邂逅了她之後,並沒有依諾言回來找她,她就已經下快樂了;後來嫁給繼爹,也沒見她真正快樂過。一直以來,她都在恐懼感情的消逝;或許,死亡真的對她是比較好的結束。」

  她淺淺評論道,想著自己。娘選擇了死亡做為脫離感情桎梏的手段,那她呢?她要如何離開他?

  別想離開我,永遠別想。

  這是他的話語。那時的她只是倚在他懷裡,靜默無聲。然而她一直沒有告訴他,她要走。

  總有一天,等到她終於有能力獨立的那一天,她會走。她要離開他。

  「是這樣嗎?」朱棣的聲音將她從神游喚回現實。「是我對不起她!都是我對不起她……」

  「為什麼?」戚絳影搖搖頭。「我不明白。」目前的她只能猜測,猜測皇上說對不起她娘的原因。

  「絳影。」朱棣一臉嚴肅。「我是你的父親,也就是導致你娘不幸的那個男人,你懂了嗎?」

  戚絳影瞪大美眸,倏地向後跟艙一步。

  他是她的父親?

  「真的?」她幾乎無法置信,雙眸直直勾凝著朱棣。

  「你可以怪我,因為我其實已經幾乎忘了戚美秋。」朱棣老實地說道。一要不是璇璣告訴我看到長得跟她以及她的姊妹很像的女孩,也姓戚,我也許根本不會想起這一段往事。」

  「啊?」戚絳影先是驚嘆了聲,隨後才淡淡嘆息著。「你是皇上,會忘記娘是應該的。」

  「我是在微服出巡的時候邂逅了你娘,那時也的確很喜歡她。她不知道我是誰,而我承諾她,之後一定會回來接她。」朱棣也重重嘆了一聲。「可是一回宮,繁重的工作接睡而來,自然就淡忘了有這麼一件事了。」

  「你的後宮粉黛三千,會忘記也是正常的。」戚絳影沒有任何憤恨地評論道。「只可惜了娘,她一直一直在等你……」

  那跟她的等待相同嗎?她也會因為等待一個男人太久,終於香銷玉殯嗎?那個人,執意要她不能離開他,執意要她心裡有他,可是他能記得她多久?會不會也像皇上一樣健忘?

  「我對不起她,絳影。這回我原來是想先看看她,看她過得好不好,看看她的意願,再決定要不要將她接回宮。」朱棣沉重地嘆著長長的氣。「可惜,她已經死了……」

  「等了這麼多年,她終究沒能等到你。」哀愁掩上眉梢,戚絳影只覺得無限心酸。「這是她的命吧……」

  「絳影,那你呢?」朱棣以企盼的眼神望向她。「那你呢?」

  「什麼意思?我不懂。」戚絳影並非不懂,只是不敢真正面對。他要帶走她嗎?她要走嗎?

  「絳影,我很想補償你。」朱棣真誠的說道。「我很疼愛我的每一個女兒,而你,似乎過得並不好。讓我照顧你。」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戚絳影淡淡地說著事實。「從很久以前,我就必須自己照顧自己。」

  「絳影,你這是在拒絕我嗎?」朱棣的表情是痛苦的。「你不願認我這個爹,不願跟我走嗎?」

  「不。」戚絳影微微搖頭。「我並不怨你,自然不會不認你。我只是不需要你照顧而已。」

  朱棣喜出望外,「這是代表你要認我嗎?」

  「要叫你父皇嗎?」戚絳影抬眸問道。

  「叫什麼都好,叫什麼都好。」朱棣欣喜地點著頭,根本不在乎她究竟用什麼字眼喚他。

  「父皇。」戚絳影輕輕地喚了一聲。

  「跟我走。絳影,跟我走。」朱棣感動不已,直要她跟他走。「你要做什麼,我都可以允許。」

  「這是代表我能得到自由了嗎?」戚絳影眨了眨美眸,質疑地問道。「我不是在宮裡長大的,我不懂那些繁文耨節。」

  「那些都不重要。」朱棣搖了搖頭。「你不是個快樂的孩子,而我希望你可以快樂……絳影,離開他。」

  他突然冒出的宇句,震愕了她。

  離開他?

  「原來連你也知道。」戚絳影再度眨了眨眼,霧眸湧出淚水。「我一直以為沒有人看得出來。」

  朱棣唇邊泛出了微笑。「我什麼都看得出來。你真的要走?」那微笑裡,顯然有著詭計的成分。

  戚絳影凝視著朱棣,慎重無比地點了點頭,盈盈眸光透出前所未有的堅決。

  「我要走,我要離開他。」

  ◎             ◎             ◎

  離開他,她是不是會過得比過快樂?

  她不知道,也沒有空知道,因為就在那達達的馬蹄聲即將帶她遠去的同時,前方起了一陣騷動——

  有人擋路,蓄意不讓馬車前進!而且無論怎麼趕,那個人依舊屹立不屈地阻撓在前方。

  不需要掀開簾子,也不需要抬頭向外望,她就知道是誰。

  「是他。」戚絳影咬著唇瓣,低聲對身旁的朱棣說道,發現自己竟然緊張得抖個不停。

  她沒做錯事不是嗎?為什麼會如此害怕?是因為害怕他的冷情他的流魅他的殘酷他的狂暴會狠狠傷害她嗎?

  「你在馬車上等我。」朱棣從她輕顫的身子看出了她內心的恐慌。「我出去和他談談,等一會兒就回來。」

  真的嗎?戚絳影眨了眨眼,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身旁這個新出現、事實上已經存在很久的親爹有能力帶走她。

  會不會到了最後,連她貴為九五之尊的父親,都沒辦法從那個狂妄絕冷的男人手裡帶走她?

  捂起耳朵,她什麼都不想聽。寧可選擇晚一步發覺,她也不要早一步面對可能來臨的殘酷事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5:57

第七章 相爭

  在和你的關係之中,無論如何演變,我總是其中的輸家。輸給了你、輸給了感情,也輸給了我自己……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鬥爭。

  「朕不會把她交給你的。」朱棣微微攬起濃眉,看著眼前孤絕昂揚的男子。「朕是她的父親,有保護她的責任。」

  「父親?」冷君敵扯唇露出諷刺的笑。「一個幾乎十四年沒照顧她的人,突然冒出來說要當她的父親、保護她?會下會太可笑了些?」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咄咄逼人。朱棣微微一笑。「就是因為以前沒有照顧好她,現在才要好好地補償她。」

  冷君敵冷哼一聲。「補償她?善於遺忘的人,永遠善於遺忘。我不會讓她跟你走。」

  「但是是她主動跟朕走的。」朱棣唇畔泛起勝利的微笑。「朕以為,她可能已經厭煩你了。」

  冷君敵的面容瞬間風起雲湧,沒人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果然還是個娃兒。」

  「她已經不小了。」朱棣感慨地說道。「一個將近十四歲的少女,不應該有如此多愁的心思。」

  「你是始作俑者,不是嗎?」冷君敵唇邊勾出冷魅的微笑。「那年要是你迎回了她母親,也許這一切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所以朕才要彌補她。」朱棣鄭重地說道。「將她帶離你,一定可以讓她變得快樂。」

  「彌補她?」冷君敵的喉間逸出冷笑。「從十四年前你遺棄她開始,就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至於帶她離開我——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她!」

  「為什麼你不對她好一點?」朱棣突然重重地嘆息,眉頭緊緊地蹙起。「要是你對她好一點,朕會很高興地將她交給你。」

  「她是我的,不需要經由你的手。」冷君敵狂妄地說道,顯然不將朱棣放在眼裡。「你以為她真正在乎的是誰?」

  朱棣被冷君敵的話強烈一震。「總而言之,朕不會把她交給你的,你毋需跟朕賣弄嘴皮子。」

  「皇帝的面子掛不住了嗎?」冷君敵譏諷地說道,完全不害怕有惹怒猛虎的可能性。

  「朕倒要看看你能夠做些什麼?」朱棣拋出笑容給眼前這個一點兒也不畏懼他的倨傲男子。

  「皇家最好的兵器,都是名劍山莊鑄的,沒錯吧?」冷君敵微微冷笑地說道。「要是你真的帶走她,我不能保證貨源會依舊源源不斷。」

  「你不是沒在管名劍山莊的營運,為什麼會那麼清楚?」朱棣唇畔同樣泛起冷笑。「若和名劍山莊斷了交易,朕難道下能找別人嗎?最近無劍門的鑄劍已經小有名氣,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和名劍山莊並駕齊驅,甚至凌駕名劍山莊之上。朕考慮用他們的貨。」

  「是這樣嗎?」冷君敵唇畔的笑容更冷。「那也要看他們想不想跟您交易啊,皇上。」

  一句冷而譏誚的話語讓朱棣挑高眉頭。該不會……他對冷君敵投以疑惑的眼神。

  「別想跟我鬥。」冷君敵目露精光,唇畔噙著冷笑。「她不在意你遺棄她十幾年,我可在意得很呢;沒為她出氣已經很不錯了,你還以為你真能平安從我面前帶定她?」

  「要是你能將這份保護她的精力用到她身上,那就好了。」朱棣突然沉沉地嘆了口氣。

  「我和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好好回去管你的天下大事,不要把無謂的力氣花到我跟她的身上來!」冷君敵勾唇一笑,對朱棣伸出手掌。「現在,將我的人還給我!」

  ◎             ◎             ◎

  她的宿命就是要與他永生不斷地糾纏嗎?否則最後戰敗的為什麼真的是她那皇帝親爹?

  狂暴的吻從他的唇壓落,她別無選擇地承接一切,直到她的唇被吸吮得睡脹為止。

  「你還小,娃兒,別打想離開我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事。」冷君敵唇畔漾著邪冷的微笑,若有所思。

  「我已經不小了。」戚絳影哀凄地說道,嬌顏完全沒有被吻之後應該有的酡色,仍是一臉蒼白。

  「對我而言,你還太小。」冷君敵以深黑的目光打量著她。「稚嫩得讓我連要你的欲望都提不起。」

  戚絳影狠狠倒抽一口氣。他一句話就將她刺得血淋淋。「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我?我太小,什麼都沒有辦法給你,那為什麼要我?」她近乎歇斯底裡地嚷道,水眸盈滿前所未有的迷亂。「為什麼不讓我離開你?為什麼不讓我離開你?我才快十四歲而已……為什麼要綁著我?」

  「別鬧了。」冷君敵安撫似地拍著她,儼然像個長輩對待哭鬧不休的晚輩。

  「我鬧?」戚絳影聲音陡地拔得更高,淚水不斷滑落。「我沒有鬧,我沒有鬧……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能這麼冷靜自持?」

  這一切明明都是他造成的,而他居然還能在一旁欣賞她的失控?

  「睡吧,你很累了。」冷君敵扯出微笑,仍然沒有回應她的指控。將她強壓入他的懷裡,他要她有個好眠。

  他仍然想要粉飾太平嗎?她陡然凄楚地笑了出來。

  「我是很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而造成的,而你卻只會要我睡,不讓我離開你……為什麼不讓我離開你……」戚絳影費盡氣力地在他懷裡喊著,一心要求離開。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冷君敵的神色是冷靜而高深莫測的,唇邊的微笑讓他看起來像是從來沒人能摸透的神祗。

  「是因為習慣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嗎?」幽幽的聲音從她口中傾吐而出,她終於再也提下起氣力與他相鬥,只能張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含悲地盯凝著他。

  「睡吧。」冷君敵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覆合上她的眼簾。他定定地凝睇她,直到她均勻的呼吸聲終於傳來,才輕扯唇角。「如果我真的要把你玩弄在股掌間,你怎麼可能是現在這個模樣?」

  這句話,熟睡的她沒有聽見。就算她聽見了,恐怕也不會懂得他話中潛藏的深意。

  ◎             ◎             ◎ 

  皇上是烕絳影親爹的事,楚振域從來不知曉。那件事從此之後,對於她和他,宛若未曾存在過。

  只餘偶爾皇上會親自來看看她。然而誰都沒有再開口留過誰,也沒有人再開口說要走。

  時光不停地流逝,轉眼之間,她已十五芳華。

  從娘生前,就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如今娘早已死去年餘,更別提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

  今夜,沒有慶祝,沒有一句恭喜,沒有例外的,她依舊得陪他出門——多諷剠,在生日的這一天,她仍舊得承受永無止境的心碎。

  她突然覺得極端可笑,在整裝準備去找他的同時,笑得幾乎沒有辦法站直腰。隨後,深層的痛楚從她的腹部傳來。

  那是一種悶過頭之後,突然爆發的強力苦痛。她感覺下半身不停地湧出黏稠的液體,而腹部傳來的痛楚,一次比一次劇烈。

  「啊……」戚絳影抱著腹部,晈著牙根,壓根沒有辦法踏離房裡一步,反而下意識地跌往床去,額間下斷地冒出一顆顆冷汗,痛苦地幾乎要在床上昏死過去。

  恍惚之間,她看到床單整個被染紅,伸手往下撫去,才發現自己腹部所流出來的,全是血。

  她會死嗎?是下是上天終於可憐她,在她生日這一天要送她這個帶她離開人世問的大禮?

  下腹的劇痛仍然不斷傳來,她冷艷精致的五官全擰皺在一起,痛得頻頻哀叫,連房裡傳來她最熟悉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

  「你怎麼了?」冷眸在看到她痛苦的模樣時,陡地一熾。

  傳入耳中的是焦急至極的發問聲。不,不可能是他。他絕對不可能如此關心她。

  「該不會是生辰這天鬧自殺不成,反而傷到了自己吧?」頑長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至她的身畔。

  真的是他。唯有他才會有這麼諷刺的聲音——啊,他記得她的生辰?他居然記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痛……我肚子好痛……」戚絳影完全沒有氣力去回應他的嘲諷,只能緊皺著眉,不停地在床上翻滾。

  著急的黑眸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終於明了一切。冷君敵陡然笑了開來。「看來上天真的送了你一個大禮,在你生辰的這一天。」

  「痛……」他怎麼知道她剛剛在想些什麼?「會死嗎?我會死嗎?」她哀哀地看著他。

  如果上天真的要她今夜離開他,那麼,就讓她奢侈地多看他一眼吧。她從來沒有發覺,原來真的可以離開時,也會有如此不捨的心情啊……

  冷君敵嘴角噙上一抹微笑。「你放心,在我的護翼之下,沒人能夠帶走你,包括你所認為的老天爺。」

  「是嗎?真的嗎?」戚絳影以質疑的眼神瞅著他。

  突然間,他的吻重重地落到她的唇上。

  這次的吻,和以前不同。同樣的狂霸,卻帶了點迷情挑逗的意味……為什麼?

  同樣被他吻得喘不過氣的戚絳影不解地凝著他,感覺下腹部的痛苦依舊,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生辰快樂。」冷君敵唇畔泛著優雅自若的笑。「要我告訴你,你究竟是怎麼了嗎?」

  巨大的痛苦襲上身子,戚絳影痛得根本沒有辦法回應他,只能抱著身子,不斷地打著哆嗦。

  冷君敵以強健的臂膀緊緊地圈住她。「你的癸水來了。」他的眉眼都含著笑,裡頭還藏了她看不懂的意緒。

  謎底被他一宣布,她突然羞赧地難以自拔,連腹部的疼痛都險些忘記。雖然娘沒有告訴過她,但她不是沒有看過書上寫的。只是,在這麼疼痛的當頭,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件事。

  這種關於女人私密的事,居然是由他來告訴她的……居然是他解開了她的疑惑……

  她羞愧欲死。

  「走開!你走開,不要碰我!」戚絳影不知道打哪裡生出反抗的力氣,死命地推拒著他。

  「生辰快樂。」冷君敵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仍是緊擁著她。「恭喜你長大了,娃兒。」

  諷刺!這根本就是諷刺!若她現在有氣力,一定要打爛他唇邊那抹張揚諷刺的微笑。

  「走開,你走開。」戚絳影陡地軟弱得像是個哭鬧不休的孩子。「我不想見到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放心,我會走開。我會找個嬤嬤來照料你。」冷君敵唇畔綻著看似無傷的溫和微笑。「但是,要一輩子不見你?」

  戚絳影以滿含痛苦的雙眸瞅著他,等待下文。

  冷君敵輕扯唇角,只說出了兩個宇——

  「免談。」

  於是,她從已經極深的地獄再墜入更深一層的地獄。

  離不開啊。在她十五歲生辰的這一天,上天開了她一個極大的玩笑,然後,依舊忘卻了要眷顧她。

  ◎             ◎             ◎

  從癸水來的那一天之後,戚絳影選擇了赤紅色的衣裳來妝點自己,以鮮艷的顏色徹底地偽裝起自己一身的虛軟。

  於是,原來就少言少笑的她,看起來更是冷艷無比。她的美貌漸漸地從名劍山莊傳出去,於是,提親的人應接不暇。

  可笑啊。若男人只因為她絕美的外表而欣賞她,那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悲劇。她從來就不打算將自己許給任何男人。但是就算如此,她依舊深深記得在之前,他曾經說過要將她嫁掉的話語。

  終於,在她年滿十六歲的那天——

  「你真的不想嫁嗎?」楚振域被一個又一個媒婆包圍得無力,只能直接問繼女。「一個都不考慮?」

  「不考慮。」戚絳影輕輕搖了搖頭,選擇了一個最適合拒絕的答案。「爹不是希望我能跟著少莊主嗎?我沒有多餘的空閑去想嫁人的事。」

  「是這樣嗎?」楚振域深深地嘆著氣。「說到少莊主,爹就……」他又嘆了一聲。「為什麼他總是要在外頭花天酒地呢?無劍門的名聲已經愈來愈有超越名劍山莊的趨勢了,我多麼希望少莊主能夠回來扛這山莊的事業,偏偏少莊主卻……」

  「最好的鑄劍人才不都在名劍山莊嗎?為什麼?」戚絳影懷疑地說道。從無劍門竄起的那一天開始,她其實就已經在質疑——

  為什麼無劍門鑄出的劍跟名劍山莊那麼相似,甚至更好?除非……除非他們能掌握到名劍山莊的人才。

  然而,這怎麼可能?那些鑄劍師一個個都對冷君敵忠心耿耿……除非是冷君敵自己——

  這個猜疑讓她嬌顏一凝。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楚振域重重一嘆。「如果我能知道為什麼就好了。一他抬眸望向一身紅裝的戚絳影。「少莊主現在還夜夜狂歡作樂嗎?」

  「嗯。」戚絳影點了點首,內心卻崩裂出細痕。

  會不會,縱情歡樂根本就是他的偽裝?有沒有這個可能,無劍門根本就是他創設的?

  以她幼時跟著他的認知,天底下也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有他那樣奸的鑄劍技術了啊。

  會嗎?會是他嗎?

  她暗暗下定決心,決定今夜去開啟那扇她在外頭呆立多年,卻從未進去過的門,一看究竟。

  ◎             ◎             ◎

  「等等。」

  每個深夜,都是冷君敵一個人進去那扇門扉,而今日,原來應該靜默無聲目送他進入的她破例地開了口。

  「怎麼?」冷君敵挑眉凝視著以艷色衣裳妝扮的她。

  「下雪了。」眼角餘光瞥到雪花開始紛落,戚絳影綻出了一個絕美的笑。「我曾經在很多個下雪的夜裡,撐著傘等待你。」

  「然後呢?」俊眉挑得更高了。

  怎麼,嫌她廢話嗎?戚絳影幽幽地笑著,繼續說道:「我在外頭等了你好幾年,卻從來不知道你在裡頭做些什麼。」

  「接著?」冷君敵很清楚她的話仍未說盡。

  「所以,我要跟著你進去,在今晚。」戚絳影漾出一抹絕美而堅定的微笑,清亮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他。

  深深淺淺的笑聲械卮鈾的喉問逸出來。「小娃兒,我勸你別進去,那種場面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已經長大,不再是個小娃兒了。」戚絳影淡淡地反駁。「我要進去,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是嗎?」

  「包括你。」戚絳影受不了他那狀似質疑的問句。「我今夜一定要進去一看究竟,看你終夜流連忘返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那就隨你吧。」冷君敵的語聲是輕淡的,甚至還有無奈夾雜其中。「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裡頭的世界,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不會怪你的。」戚絳影以堅定的眸光瞅著他。「到時候真的要怪,也應該怪我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6:18

第八章 崩滅

  可笑啊。在我真實地發現你屬於其他女人的那夜,我,千真萬確地成了你的女人。

  門一推開,蜂擁而上的女人立刻巴黏到冷君敵的身上,親密的姿態讓戚絳影看了幾欲作嘔。

  「不……」她臉色蒼白如紙,緩緩地搖了搖頭。「不……」

  為什麼真的是這樣?為什麼要真正看到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無法承受?沒錯,她該怪自己,她最最該怪的就是她自己。

  「不……」戚絳影顫巍巍地往後退好幾步,隨後轉身,在眼淚尚未奔流而出之前,奔逃離開。

  她不停地跑著,蓮擦拭淚水的舉動都沒有,任憑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在迷蒙之中看著眼前一片白蒙蒙。

  本來以為,那或許只是一種偽裝,沒有想到,他的夜夜縱情歡樂竟是事實,而且那些女人對它如此熟稔的畫面,會讓她難以忍受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要日日夜夜等盼他的她,而選擇日日夜夜在花叢之間流連?

  她下斷在心裡想著這個問題,卻發現心雖然已經疼痛到極點,卻仍然無法解答。

  即使天天都跟著他,就在他的身後跟著他,他的心依舊遠在她無法觸及的那一端。

  好累……她再也下想見到他,再也不想讓自己這麼痛苦了……

  對,她要離開他。這一次,她一定要離開他。

  她茫然未知地往前奔去,只想離他愈遠愈好……迷茫的她對四周景物的變換已經完全沒有感覺,包括愈下愈大的雪。

  大雪紛飛,細小的雪花以驚人的力量掩埋了大地,一身艷色紅衫的戚絳影拚命在隨風飛舞的雪花之中奔跑,望上去竟然有特別凄涼的美麗。

  她就這樣不停不停地跑著,直到感覺腳下突然踩空,霍地沉入一個冰冷的地方,凍得再也沒有知覺為止。

  蒼雪的唇甚至還綻出了笑——她終於能夠離開他了。

  ◎             ◎             ◎

  死了嗎?她死了嗎?身子好像完全麻痹,全然沒有知覺,是不是就是代表她死了?

  「醒過來!快醒過來!」

  耳邊傳來有人著急的呼喊。是他嗎?不,不可能是他。他只會以譏誚的口吻嘲弄她,如何會以這麼焦急的語聲喚醒她?

  她要趕快睜開眼,看看究竟是哪個善心人士救了她,還如此地關心她。

  戚絳影勉強睜開無力的水眸——

  卻在直直對上他那雙冷冽的眸子之後迅速閉起眼,嬌軀不住顫抖著。

  為什麼?為什麼她逃到最後,仍然逃回了他的懷裡?

  「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你自己?居然跑去跳潭?!你不想要命了嗎?」冷君敵唇畔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

  跳潭?原來她掉到潭裡去了嗎?難怪會這麼冷。

  扯出一抹淺淺的微笑,戚絳影的眸裡透出執意。「我一心所想的,只有離開你——咳……」她重重地咳了好幾下,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染了風寒。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冷君敵的聲音不再低沉平穩,透出她從來沒有聽聞過的急躁。「即使要了你的命也再也不惜?」

  「我根本沒有氣力想那麼多。」戚絳影淡淡微笑著。「你說對了,我的確沒有辦法承受我所看到的。所以我要走,我要離開你。」

  「跟著我真的讓你那麼痛苦?」冷君敵濃眉一挑,俊容壓抑著,似乎是在隱忍些什麼。

  戚絳影凝眸直視他,對他輕輕點頭。「痛苦到極點。」

  她話語一落,他立刻翻身上床,薄唇封鎖住她顫動的芳唇,撬開她編貝般的細齒,滑舌竄入她香唇,狠狠吸覆著。

  「唔……」戚絳影扭身掙扎著,感覺他此時此刻的吻和以往完全下一樣,這次的吻裡攫奪的意味強了許多,似乎就要在此刻將她佔為己有一般。「唔……不……好髒……」

  她腦中飄過的,是別的女人攀在他身上的模樣。她不要跟她們一起分享他的唇,她下要!

  冷君敵眸中焚光一熾,更為瘋狂地索取著她的一切,大掌野放地揪扯著她的衣物,薄唇噙著野性的危險笑容。

  「別脫!」戚絳影伸手想拯救自己的衣物,卻在看到自己全乾的衣物時,全身重重一震。

  這下是她落潭前所穿的衣服,這麼說……

  「由我穿上的衣物,讓我剝掉又有什麼不對?」冷君敵唇畔的笑容更野,魔魅的大掌迅速褪去了她身上的衣衫。

  「你……」戚絳影倒抽一口冷息。「不要碰我!」天哪,她全身上下早在方才就已經被他看得精光了!

  「現在才要我不要碰你,會不會太遲了些?」冷君敵唇畔揚笑,撕扯著她下半身的衣物。

  「你大可以去碰那些對你微笑示好的女人,不要來碰我!」戚絳影嚷喊著,嬌軀仍然不斷地扭動,希望能逃過一劫。

  然而,他根本不打算放過她。

  「她們我碰膩了。」冷君敵唇邊有著最殘忍的微笑。「而你,我是不是應該要在你離開之前,好好地享用一番?」

  「你——」戚絳影再次倒抽一口氣。「我不是你的禁臠!我原來就有離開你的權利!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天哪,她全身上下已經都被他剝得精光了!

  「是這樣嗎?」冷唇敵揚眉質疑。「在你繼爹放過我之前,你就沒有離開我的權利。你以為他會那麼好心放你這顆棋子走?」他修長的手指滑撫著她細致蒼白的面容,冷冷邪笑著。

  「我才不是他的棋子!」戚絳影氣悶地揮開他的手。「放開我!」

  「是不是他的棋子,你自己心裡有數!」冷君敵狠狠一笑。

  「我只是爹請來保護你的人,他也不過是關心你的一個小總管而已,這原來就是下人應該做的事。」

  冷君敵眼神一厲。「你到現在還這麼單純的以為嗎?」他嘖嘖冷笑,霍然抬首。「讓我告訴你,你繼爹就是那個殺掉我爹、背叛我爹的人!」

  戚絳影駭然一驚,已經不知道自己的顫抖究竟是因為他的話語他的眼神,還是因為他的挑逗侵襲。「繼爹說那是你受傷太深所編派出來的。」

  「所以你就一直相信嗎?」冷君敵扯唇一笑。「我還以為跟我跟得久了,你應該看得出事實呢!」

  「事實是什麼?你從來不說,我又如何能夠知道真正的事實?」戚絳影悲哀地扯開蒼唇,嬌軀在他的挑弄之下顫動著。

  「那一年,我親眼看見那個人親手殺了我爹。」冷君敵揚唇一笑,眸中有著前所未見的冷厲。「他不知道我看到了,卻很清楚要挾天子以令諸候。你知道為什麼他要奪權,卻沒有將我一並殺了嗎?」他抬起墨眸問著。

  戚絳影嬌吟難停,顫抖得太過厲害,她幾乎沒有辦法說話。「啊……為什麼?」

  「因為這兒所有的鑄劍師都忠心於我爹,我爹死了,他們只忠心於我。」冷君敵冷冷一笑。「保全我是讓他能夠奪權卻又能保持他完美形像的最好做法。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就開始策畫這一切了嗎?」

  「什麼時候?」她的眸光顫動著,難以投定在某一處。

  只覺得所有看到的,都只有他、他、他!

  「從認識你之後,我終於知道,是在你七歲那一年。」冷君敵微微冷笑著。

  戚絳影的呼吸乍然中止,飄移的目光終於找到定點。仍然是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打從他教你開始練武功,就是為了接近我而準備。你不懂嗎?」冷君敵帶著調笑的眸光看著她蒼白的容顏,俊顏由下回到她的螓首畔,滑舌輕舔慢舐著她柔軟的耳垂。「你從七歲那一年,就已經注定是我的了,你知道嗎?」

  戚絳影全身狂顫不停。「不……」她猛烈地搖著頭,顯然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怎麼可能……不……不會的……」

  「怎麼不會?你從頭到尾都是他的棋子,他要你接近我,根本就不是為了擔心我,而是為了要跟蹤我。」冷君敵唇畔仍漾著笑,但那笑意並末到達他的眸中。

  「不……」戚絳影不斷地搖著螓首,連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他帶來的震顫而搖,還是為了他的話語而搖。「才不是……我才不是……繼爹他才不是……」

  「你還是堅持不相信我嗎?」冷君敵寒著一張俊顏,侵入她的力量極度明顯地添了好幾分。

  戚絳影只覺得痛楚,乍時分不清是身體的還是心靈的。「繼爹自始至終都很關心你……」

  「關心我?他只是怕我哪一天不花天酒地,足以奪回屬於我的權力!」

  戚絳影一雙霧眸錯愕地瞠向他,只覺得更為刺痛。「……不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你從頭到尾都是一顆棋子,都是一顆你繼爹要拿來對付我的棋子!」冷君敵唇畔掛著冷酷的笑容,殘忍地將血淋淋的事實揭開在她面前之後,起身褪下自身的褲子。

  她從頭到尾都是一顆棋子……都是她繼爹拿來要對付他的棋子……棋子……她只是顆棋子……

  戚絳影陡然重重一震,雙眸變得更為迷離,在他重新將她拉入懷裡之後,低首問向他。「那你呢?我也是你的棋子嗎?」

  冷君敵無言,只是冷不防地將自身的昂藏堅挺沒入她嬌艷柔嫩的花穴之中。

  承受著如此巨大撕裂般的痛楚,戚絳影卻連驚喊都沒有,只是緊緊地咬著唇瓣,幾乎要將嫩唇給咬出血來,蒼雪之中透出異樣粉色的小臉緊緊地皺成一團,不斷地滲出痛苦的汗珠。「我……我是你的棋子嗎?」在身軀親密交疊的這一刻,她更是執意要問個清楚。

  「為什麼不叫?你不痛嗎?」冷君敵目光一爍,挑高濃眉,依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痛就一定要叫嗎?」戚絳影帶著凄楚的笑望向他。「我已經學會忍耐,很久很久了……」

  戚絳影仍是固執地忍耐著,忍耐過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終於在他的挺進愈來愈猛烈的時刻崩裂了所有的隱忍。「啊——」

  原來,最痛苦的並不是他初初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而是知道自己的忍耐終是有限,不管偽裝成什麼樣子,她最後終得在他面前崩潰。

  她的叫喊驟然引起了他某種改變,而他策略的改變讓她更耽溺在與他交歡的歡愉之中,難以自拔。

  她向來就難以抗拒他的,更何況是在這種終於能夠獨佔他的一刻?各種痛苦紛紛變得毫不起眼,她私心裡以終於能獨自享有他而沾沾自喜著。

  但是,他不會明了這一點。而她也不打算讓他明白。嬌唇扯出一抹柔艷的笑,她心裡填塞著一種絕望的歡欣,輕吻上他的唇。

  柔軀彷彿能契合他的心意般,不停地回應著他的侵襲。她唇邊那抹笑意味著什麼?冷君敵挑高眉想問個清楚明白,卻被她突如其來的柔吻給撩亂了思緒,情欲高過理性,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如此邪魅誘人,然而在此時此刻,她的精力卻源源不斷。是他的注入讓她擁有了新的力量嗎?那她原本的自己又流落到何處去了?

  她沒有空思索,只能一再地配合著他的律動而舞動著嬌軀,沉醉在這場早已注定的魚水之歡裡。

  向來冷凝的兩道身軀,終於緊密地相合,纏纏綿綿,竟夜未離。

  ◎             ◎             ◎

  於是,在初滿十六歲那天,在她親眼見識過他夜晚的左擁右抱之後,她竟然也成了他的眾多俘虜之一。

  雖然,成了眾多之一,但她沒有後悔。至少,在交合的那一刻,她是唯一獨佔他的。

  在那一刻,她是有權力向全天下的女人稱耀的,因為她擁有了他。但,也僅有那片段的時間而已。

  終究是要遭別人反笑的。

  而為了逃避這樣難堪並且注定逃不過的情形發生,為了下等待他拋棄她,她決定先行離開。

  「爹,我想清楚了,我要嫁人。」戚絳影唇邊漾著一抹堅定的笑容,對楚振域說道。

  「啊?」楚振域只覺莫名。「你昨天不是還說不嫁,為什麼今天又突然改了心意?」

  「恕女兒任性。」戚絳影低首以示歉意。「女兒只是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應該要少讓爹擔憂。或許許給別人能減輕爹的一些負擔。」

  「你真的這樣覺得嗎?」楚振域的眼眸出現了戚絳影不解的光彩,像是對婚嫁這件事有某種急迫性一股。

  「真的。」戚絳影凝向他。

  「那你想嫁給哪戶人家?來求親的都是不錯的大戶人家,我說你何德何能,可以許到這麼好的人家。」楚振域唇畔全堆著笑。

  「我沒有意見。」戚絳影微笑搖頭。「爹想將我許給誰都好,我沒有任何意見。」

  「是嗎?」楚振域摸了摸下巴。「那爹再請媒婆為你去說媒好了,一定要將你嫁得風風光光的,讓你幸福快樂。」

  「謝謝爹。」戚絳影平淡地答。

  只要能離開他,她嫁誰都好。至於幸福快樂……她從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奢望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6:40

第九章 別離

  我必須承認,在我即將離開你的此時,我才有勇氣承認,我根本沒有辦法脫離你而獨自存在……

  「冷小弟,告訴你,你們山莊那老頭子今天派人來我們九龍堡說媒耶。」在當朝,除了商業龍頭——九龍堡中的人,恐怕也沒有人鬥膽稱呼冷君敵為小弟了。

  「說媒?」冷君敵淡淡挑眉,表情是一貫的冷漠。

  「你不問是說誰的媒嗎?」武震霄不畏寒冷地湊到他面前,張大黑眸注視著冷君敵。

  「除了我之外還會有誰?」冷君敵微笑反問。那個人或許巴不得早點找個女人來嫁給他,更進一步地控制他。

  「你這樣說就太不對了。」又一個不畏冰雪的人跑過來湊上一腳。「你以為我們女性同胞不是人啊!」華飛雪從丈夫的懷抱之中掙脫,跑到冷君敵面前跟他猛皺眉。「那個老頭子要說媒的對像才不是你呢,是他繼女。我們已經選定書生去跟他繼女見見面了。」

  冷君敵的冷眸之中爆射怒焰,瞟向一旁的白君行。「你?跟她?」腦子裡浮現那張因為他瘋狂愛過而顯得紅暈的嬌顏。

  她,只能因他而艷麗!

  「等等……」白君行一頭霧水。「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跟她相親了?」他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哎喲,你既斯文又好,很適合她啊!我們決定派你出去跟她相親,見見面,培養培養感情。」華飛雪還在一旁猛敲邊鼓。「反正你總比他這個冷冰塊好。他就只會讓她痛苦。」

  「我……等等……你們不要害我啊!」白君行拚命地揮著手。眼前那兩道冷芒要是可以殺人的話,他現在已經屍骨無存了。

  ◎             ◎             ◎

  「是你答應他的?」冷君敵的狂風一路掃到戚絳影面前,扳起她錯愕的嬌顏,冷眸斜覷著他。

  「不,是我求他的。」戚絳影不畏痛楚,甚至唇角還泛出一抹清艷的微笑。「這樣也許對你我都比較好吧。」

  「你就這麼不願意屬於我,連一刻也不願意嗎?」冷君敵的面容驟變,再也難以風平浪靜。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就因為太過在乎,所以她才必須離開。「你不去找那些女人嗎?我已經準備好陪你出去了。」她唇畔的笑容更深,就像是完全不在乎。

  他的黑瞳因為她滿不在乎的微笑而乍然一瞬。

  「我何必費心去找她們?」冷君敵薄唇拉出殘忍的微笑。「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等待我享用?」

  她瑩雪的容顏倏地更蒼白。

  原來她在他心裡,也不過跟那些女人一樣嗎?原來以為做出了要嫁給其他人的決定之後,她再也不可能因為他的言行舉止而痛苦,哪知道他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能將她傷得那麼深。

  她原以為他能做的事早已無法再讓她震愕,沒有想到……她還是難以預料他的想法,還是被他傷得如此深刻……

  他就如一頭受傷甚深的猛獸一般,噬血地索取她的一切,重重地將兩個人揉合為一,緊得再也分不清彼此。

  「真的要嫁給別人嗎?那我就成全你。」這是在結合的那一刻,他在她耳畔的呢喃。「不過,你會後悔的。」

  他黑亮的眼神在暗示著什麼?她已經無力去思索,只能放任自己沉醉在一場歡愛之中,偷偷記憶著她這悲哀的、也是唯一能獨享他的時光。

  ◎             ◎             ◎

  「拒絕嗎?」楚振域聽完媒人的話語之後,緊緊地皺著眉頭。「之前他們不是還說好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九龍堡是回絕了。」媒人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可是有新的人找上門來說要跟戚姑娘成親,也是名門大戶,而且剛好跟名劍山莊走同樣的買賣呢。」

  「是誰?」楚振域頗有興致地挑起眉。

  「無劍門的門主。」媒人興高采烈地說道。「那個神秘非凡的門主,聽說才二十出頭而已,對戚姑娘十分有興趣。」

  「是這樣嗎?」楚振域微微一笑,心裡逐漸浮現出一個念頭。「那請你趕快安排一切,讓老夫帶著小女和那個門主談一談。」

  「當然、當然。」媒人高興地點著頭。「如果這件婚事能成功的話,我可也是風光得很哪……」

  ◎             ◎             ◎

  「影兒,你真的不和繼爹去看看他?」楚振域問著戚絳影。「媒婆都已經安排好了呢。」

  「不用了。」戚絳影緩緩搖了搖首,水亮的眸中沒有任何想望的意緒,反而有著淡淡的哀愁。

  除了那個叫做冷君敵的男人之外,任何一個男人對她而言,意義都是一樣的。

  「真的?」楚振域又問了一次。「不親眼去見一見他,真的好嗎?」他納悶地問道。

  「爹去見過他就夠了。」戚絳影扯開一抹微笑在唇畔。「我相信爹的眼光。」逼不得已,她也開始說謊了。

  「真的嗎?」楚振域看來十分高興。「謝謝你這麼信任爹,爹一定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委屈的。」

  對上楚振域興高采烈的老臉,戚絳影內心沒有絲毫的喜悅。嫁誰不都一樣嗎?還不是一般的,凄凄慘慘戚戚……

  ◎             ◎             ◎

  「為什麼門主想娶小女為妻?」楚振域戰戰兢兢地問著眼前帶著黑紗鬥笠,看不見容貌的男子。

  「很簡單,利益的結合。」男子的聲音是沉冷的,道出的字句極為簡單。-你反對嗎?」

  楚振域一愣。「如果門主能好好照料小女,倒是不反對……只是門主又何必將這件婚事說成這樣呢?」

  「我不過是挑明了說而已。不是聽說閣下的少莊主鎮日沉醉在溫柔鄉裡,不問名劍山莊的事嗎?」男子的聲音裡透出些許陰冷的笑意。「無劍門和名劍山莊的結合,將會是世人所矚目的吧?」

  「是的。」楚振域臉色又紅又白,到最後終究點了點頭。

  「那這樁婚事就這麼說定了。」男子像是乍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告訴你們少莊主要把你繼女許配給我這件事了嗎?」

  楚振域被無劍門主這麼一問,頓時無言以對。

  「還……還沒有……」他吶吶地說道。「我想我們少莊主應該不會有任何意見才是。他應該很樂於見到小女能有好的歸宿。」

  「是嗎?」語音讓人聽不出究竟是純粹的反問還是深深的質疑。「我想也是吧。他怎麼可能有什麼意見呢?不過是個鎮日只會玩女人的闊少罷了,哪可能對這樁婚事有什麼意見?幸好名劍山莊的大權不是他在掌。」

  楚振域又是微微一愣。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個能夠小覷的角色!他得小心為上、步步為營才是!

  ◎             ◎             ◎

  「少莊主,老夫想將小女許配給無劍門的門主。」楚振域必恭必敬地對冷君敵說道。

  「是嗎?」冷君敵微微挑眉。

  「不知道少莊主是否同意此樁婚事?」楚振域極為有禮地問。「畢竟小女跟了少莊主這麼多年。」

  「同意。怎麼會不同意呢?」冷君敵薄唇向上揚出微笑的弧度。「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有好的歸宿是應該的。這件婚事你可得好好的辦,我要看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謝謝少莊主。」楚振域點頭致謝。

  角落中,一抹艷影急速退去。

  他說,她會後悔的。

  他就是想以他的完全不在乎來帶出她的後悔嗎?竟然對她連一點眷戀都沒有啊……

  罷了,她還在意些什麼呢?他會有的反應,不是原來她就已經猜想到的嗎?

  但為什麼,現在知曉了,還是這般的心痛?

  不管了。她不想再管他究竟會如何想了。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她要在最後的日子裡,轟轟烈烈地愛他一回。

  而後,徹底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             ◎             ◎

  婚禮的前一夜,戚絳影穿著一身艷色的紅衣,蓮步輕移至冷君敵的房裡,嬌眸剛凝上他,就給了他一抹笑。

  「你喝了酒?」冷君敵微微皺眉。「不會喝酒就別學別人喝酒。」他語氣下甚佳地說道。

  「不喝酒的話,我沒有膽子。」戚絳影衝著他微笑,那微笑,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凄美而壯烈。

  「先別說話。」戚絳影伸出纖纖柔荑,覆住他的唇。「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呢。」她拿出一卷紙筒塞進他手裡。

  「這是什麼?」冷君敵凝眸向她,卻被她清艷的模樣震懾住。

  今夜的她,美得不可思議。

  「你打開看看。」戚絳影頷首,露出難得的恬適微笑。

  冷君敵黑眸凝了她片刻,終於打開那張宣紙。

  上頭是她娟秀的宇跡,一宇一句地寫上——

  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於床前!

  「這是什麼?」濃眉微微挑起,冷君敵再問。

  「陶淵明的閑情賦。」許是喝酒真的有壯膽的功效,平日連欺近他都不敢的戚絳影再度用素手覆住他的唇,示意他噤聲。「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不願為五鬥米折腰的詩人竟然這麼浪漫。你看,他想變成他愛人的鞋子呢。變成愛人的鞋子,不就可以天天都跟在愛人身邊行走了嗎?可是,人不可能永遠不停地走路,總是會停下來的:愛人要休息的時候,就會把他丟在一邊,不理他了。」她一邊說著,水眸一邊籠上重重的憂傷。

  「你醉了。」冷君敵冷冷說道,一如以往地將她按上自己的胸前。「睡吧。」他輕聲哄著她。

  「不,我不睡。」戚絳影下再一如以往被睡意擄掠,反而抬起頭來,以那澄澈無比的雙眸看著他。「你知道嗎?我好羨慕陶淵明。」

  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道:「他至少可以是愛人的鞋子,可是我連你的鞋子都不是……我只是你的影子,一個永遠觸不到實體的影子……」霧氣迷蒙了她的視線,她眨了眨眼,想將他看得更清楚。

  「絳影。」冷君敵忽然低低切切地喊了一聲,親吻上她的柔唇。

  「不……」戚絳影陡然推開他。「你知道嗎?我原來以為只要擁有你的背影就可以的,可是……我發現我愈來愈無法滿足於這些。想要完全擁有你的意念讓我幾乎瘋狂,可是你絕對不可能為了我這樣一抹影子而停駐……所以,我別無選擇,只能以走來解決一切。」

  冷君敵沉默無聲,黑眸湧現復雜的意緒,而她,依舊無法看清。

  「可是,我還是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戚絳影哀哀地說道。「原來我真的注定只能當一抹影子。離開你,我已經說了很多年,但是真正要走的時候,我才發覺,影子根本沒有辦法脫離實體而活。」

  冷君敵仍然未動聲色,只有那雙黑亮的眸子陡地激射出更多讓人難解的光彩。

  「多悲哀啊,直到真的非走不可的這一刻,我才真正發現——我離不開你……我不想離開你……」戚絳影幽幽地撫著他俊美的輪廓。「可是我卻一定要走……因為也許只有這樣,你才會記得我……只能說也許,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你會不會記得有我這一抹影子的存在。」

  冷君敵的薄唇微啟,而她纖纖玉手再度覆上他。「別說話。今夜,什麼都別說……就讓我擁有你,完完全全地擁有你,好嗎?」

  如同獻祭一般,她開始一顆一顆地解開自己的扣子,將最純美的自己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冷君敵嘶吼一聲,終於再也難以保持平靜,瘋狂地將她重新納入自己的懷裡。「絳影——」

  「不。」戚絳影緩緩搖頭,水亮的眸光堅定無比地瞅著他俊美而狂亂的容顏。「今夜,讓我感覺你。」

  她堅持地說道,笨拙地吻上他的唇,吻著他的眉眼,吻著他的鼻梁,一絲一點地感受著他的完美。

  她的愛,滴滴點點地,彙成了纏綿。他的冷凝在今夜抵不過她的固執,終於讓她主導至激情的頂峰。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冷君敵突地問出了這麼一句。

  「你的一字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戚絳影淡淡地笑道。天底下,恐怕也沒有人像她一樣,將他每句話都奉如律法了。

  「那就讓我提醒你。」冷君敵濃眉一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會!」

  他猛然一喝,兩人終於緊緊地結合,激情狂烈地再也分不清彼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7:04

第十章 不離

  記得你說過的,永遠不放我走嗎?終於,我要告訴你,從今而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

  「影兒,昨天夜裡,我看到你從少莊主的房裡出來。」楚振域欲言又止地,「你喜歡他吧?影兒。」

  連繼爹也看出來了嗎?戚絳影扯唇微笑。「都要嫁人了,還談什麼喜不喜歡?」就算是再怎麼深的愛戀,對她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影兒。」楚振域表現出極度不捨的模樣。「恕繼爹直言,你真的捨得讓別的男人碰你?」

  戚絳影恍然一怔。她真的能讓其他的男人碰她嗎?她不知道……

  「影兒,爹捨不得看你後悔。」楚振域把一個藥包放進她手裡。「今天夜裡,把這個加到新郎倌的酒裡吧。」

  戚絳影低首凝著手裡的藥。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真是為了她嗎?要加嗎?真的要加嗎?一切都留到今夜再說吧……

  ◎             ◎             ◎

  新婚夜裡,燭火搖曳。

  戚絳影捏緊了手裡的藥包,仍在做著抉擇的時候,已經傳來了輕微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腳步聲。

  是男人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感覺到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他的腳步聲……

  怎麼了?是因為太思念他,所以連別的男人的腳步聲也聽成他的了嗎?

  男人的腳步聲到她身畔停下。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冷迫的壓力。

  真的好像他……

  原來,她在還沒有完全離開他時,就已經開始思念他了嗎?

  男人微笑,掀起了她鳳冠上的紅帕。

  在那一剎那,她整個人為之震懾——

  怎麼就真的是他?!

  「不……」戚絳影猛然搖頭,懷疑是自己看下清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是你?」

  是上天終於眷顧她,派了一個像極他的人來當她的夫婿了嗎?

  「是我。」冷君敵唇畔噙著冷魅的微笑。「後悔嗎?你無論如何逃,都逃不出我的懷裡。已經拜過天地,你是我的妻了。」

  「不——」戚絳影感覺自己彷彿被一張巨大的網籠住,競覺得呼吸困難。「我嫁的明明是無劍門的門主,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因為太過激動,她竟然撞倒了桌上的兩杯交杯酒。

  「為什麼不可能?」冷君敵扯唇冷笑。「我就是無劍門的門主。驚訝了嗎?你繼爹想要玩我,可還早得很。」

  「不——」戚絳影睜大明眸,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繼爹沒有要玩你,他只不過是想要——」

  「你到現在還幫他說話嗎?」冷眸突地厲光暴射,薄唇瞬間擄住她蒼雪的唇,瘋狂吻噬著。

  「她怎麼會不幫我說話?」一把刀突然冷冷地從後頭架上冷君敵的頸子。「從七歲開始,我就一直表現出疼愛她的模樣,她為什麼不會幫我說話?」

  戚絳影從冷君敵的吮吻之中掙脫。是她繼爹?怎麼可能?

  「不……爹……」戚絳影不斷地搖頭。「別告訴我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別土口訴我……」

  楚振域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般,逕自露出陰冷的笑。「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要你娘那個殘敗的女子?完全是因為你!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或許是個可用之材,所以我才會要了你娘。而當你娘對你不好的時候,我自然會在一旁安慰你,替你說話,讓你增加對我的好感……」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放開!你放開手……」看到那把刀子架在冷君敵的頸畔時,戚絳影慌得連心都快要碎了。

  「當然是我做的。我從一開始就精心設計著這一切。」楚振域微笑著,望向眼前的冷君敵。「少莊主,你可也做得真夠好,我派出去跟蹤你們兩個的人,都沒有發覺你根本就不是去尋花問柳!」

  冷君敵只是閉上眼,狀似養精蓄銳,唇畔還凝著一抹殘笑。

  「少莊主,你知道嗎?我根本沒有想到見到的會是你。」楚振域唇邊露出狡詐的笑。「我只是在上回跟無劍門主談話之後,知道若名劍山莊和無劍門兩大勢力一合並,絕對沒有我掌管事情的份,所以我早就安排好影兒在你們的交杯酒裡頭放了藥,讓你喝下——」

  「不……」戚絳影倒抽一口氣,盈盈雙眸裡含著驚駭。「怎麼會……」她以為她繼爹的好,居然是另一種邪惡!

  「沒想到這一除,除掉的竟然是我最大的兩個眼中釘。好啊!好啊!」楚振域冷冷微笑著,眼看那把刀就要落下——

  「不——」戚絳影忙撲向前去,想要擋住刀勢。

  「別過來!」楚振域猛然收勢,邪眸瞪向她。「我突然想到我有話還沒跟你說,你大可以不必那麼拚命想要救他。」

  「我不想聽你說!」戚絳影別過頭,被欺騙的感覺讓她不屑再跟楚振域多說一句話。

  「你不想聽也得聽。」楚振域露出森寒的微笑。「否則我這把刀立刻就落下——」

  「你——」戚絳影水眸乍然一亮。「好,我聽。」

  「願意聽了是嗎?」楚振域唇露邪毒的微笑。「你以為他真的要你嗎?他也同樣把你當棋子,你不知道嗎?他會不斷地讓你跟著他,同樣是種障眼法;他只是拿你來欺騙我,讓我覺得心安罷了!」

  「不……」戚絳影心魂一恍。「不……」她不停地搖著頭,腦裡全是楚振域的邪笑。

  他說,冷君敵也只是將她當做棋子……到頭來,她竟然悲哀地成了所有人的棋子,包括冷君敵……

  「看刀——」正當戚絳影恍惚的時候,楚振域猛喊一聲,刀子直勾勾地往冷君敵的頸子砍去。

  「我還在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來上這一招呢!」冷君敵輕而易舉地就避開了刀勢,人影不知道如何閃躲的,早已飄得老遠。

  「不——」楚振域沒有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怒氣一發,伸手就將戚絳影抓入懷裡。

  「啊——」戚絳影這才回過神來,驚愕地叫出聲。

  「少莊主,你要是不乖乖地送上命來的話,我就殺了她!」楚振域冷笑威脅。

  「照你的話說來,她僅只是我的一顆棋子而已,我為什麼要拿我的命去換她的命?」冷君敵嗤笑著,看上去完全視他這種舉動為蠢舉。

  「不——」戚絳影狂搖著頭。他竟然親口說出她也只是一顆棋子?不……為什麼他要那麼殘忍?為什麼……

  「你……」楚振域臉色一白。「我還以為你對她多多少少有點感情呢,沒想到——」他猛然冷笑,「養你這個賤女人有什麼用?到頭來竟然還沒有辦法奪到男人的心!」

  他不停地狂笑著,對擄在懷裡的戚絳影說道:「我養你這個女人做什麼?不要也罷!不要也罷!」

  他說著說著,像是丟破布娃娃一般,將戚絳影從他的懷裡霍地拋出,而冷君敵早已如鬼魅般地承接起被拋出的人兒。

  「不——」戚絳影難以承受這樣的刺激,在看到接起自己的人唇邊凝著的那抹微笑之後,終於再也無法忍受地昏倒在他的懷裡。

  「我說的話,你那麼容易就相信了嗎?」冷君敵扯唇冷笑著。「這個女人是我最重要的女人,甚至比我的生命都還重要。謝謝你將這麼大的籌碼隨手拋出,讓給了我。」

  「你——」楚振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霎時瘋狂地仰天長嘯。「不可能!我都已經殺死了你父親,怎麼可能輸給你……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地重復著,如同瘋狂了一般。

  「你就是輸了,楚總管。」冷君敵抱著懷裡的女人,唇邊噙著優雅的微笑。「依我的武功,隨便都可以殺你於無形。」

  「不……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楚振域不停地嚷喊著,彷彿失心瘋一般,最末終於拿起長刀往自己的頸子砍去。「我才是王,我才是贏家!你輸了!你們都輸了——」

  大量的鮮血自他的頸項噴出,流湧了一地。

  而冷君敵只是微笑地親了親懷裡的女人。「我們走吧,不要讓他的髒血污了你。」

  紛紛擾擾的仇恨已解決,然而,愛情依舊是個未解的謎。

  ◎             ◎             ◎

  朦朧中,好像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她為什麼還不醒?

  是冷君敵嗎?他要她醒來做什麼?繼續將她當棋子玩?

  冷君敵!

  是女人。為什麼會有女人的聲音?是他光明正大地將哪個女人帶進門來了嗎?

  為什麼還不醒?

  依舊是同樣的聲音。怎麼,他沒有她能當棋子玩很難過嗎?可惜她已經厭倦了……厭倦了……

  秀眸依舊執著地緊緊閉著,躺在床上的此時彷彿不是一抹艷影,而是一抹幽魂。

  「醒來,你給我醒過來!」冷君敵像是瘋了一般,下停地搖晃著遲遲未醒的戚絳影。

  「啊。」戚絳影被晃得痛了,終於忍不住嚷了一聲,睜開雙眸,對上的,是他焦灼的容顏。

  她從未曾見過他如此急躁的模樣。

  「絳影,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冷君敵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像是早已嚷了千百年她的名。

  「不。」戚絳影微微搖首,盈盈水眸堅定地望著他。「這是意外。我要睡,而這一回,再也不讓你喚醒我。」

  她已經夠倦夠累了。將近十年只為他一個人活著,卻換來了棋子兩字。夠了……已經夠了……

  她再也不想醒著了,寧願墜入夢裡,從此不醒。

  ◎             ◎             ◎

  冷君敵不讓她睡去,強迫她睜開眼看著他。然而她卻完全不願意張開眼,依舊固執地閉著雙眸。

  「絳影,我知道你在聽。你在聽的,是不是?」冷君敵的眸裡沒有任何冰冷,以前所未有的急切望著她。

  沒有。她沒有聽。她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聽到。

  「你從下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吧。」冷君敵低低地笑了聲。「是的,你怎麼會知道呢?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不是嗎?」

  她對他怎麼會有重要性呢?沒有。重要性是零。她對他而言只是一顆棋子而已,怎麼可能重要?

  冷君敵柔撫著她細致的面容。「絳影,我一直記得九歲那年的你,嬌小而可愛,執意要守著我的模樣。那是我突逢災變之後的第一個溫暖……我是如此地記憶著你啊。」

  他說,她是他第一個溫暖?下,一定是謊言。是要騙她醒來,然後繼續將她當棋子玩的謊言。

  「我一直推拒你,是不想你涉入這一場明爭暗鬥之中;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讓你離開我……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好像兩種力量各據一方,不斷地拉扯著我的心。絳影,好痛,我好痛……」冷君敵的俊顏扭曲成痛苦。

  聽他的聲音,好像真的很痛……真的嗎?不,下可能。怎麼可能是真的?

  「我瘋狂地想要你、好想要你,卻又不想讓楚振域稱心如意,所以只能讓你一再心碎……只有連你都以為我鎮日花天酒地,才瞞得過楚振域。你知道嗎?我到那裡,其實夜夜都是在為無劍門的事奔忙著……那夜你所見到的女人全都只是幌子,是我怕騙不過楚振域的幌子……」

  真的嗎?是真的嗎?戚絳影幾乎想要睜開雙眸問他了,但是到了最後,卻仍是緊緊閉著美眸,生怕一張開眼,這一切的美好就會消逝。

  「絳影,你在怨我吧?你在怨我說你是一顆棋,對不對?」冷君敵緊緊地摟抱著她。「其實我只是太過害怕,害怕楚振域真的會傷了你,所以才這麼說……沒有想到你真的信了。絳影,你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是棋子,你是我的命……我要你的原因,從來就只有一個。」他無比真切地吻上她的涼唇,目光灼灼地幾要將她也燃起來。「我愛你。」

  戚絳影終於訝然地睜開水瞳,明眸一瞬也下瞬地望著他,幾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我愛你。你既然聽到了,又張開眼看到了,就只得收下,不許你退回我的愛,知道嗎?」冷君敵以為她的呆若木雞是拒絕,連忙氣急敗壞地嚷著。

  戚絳影陡地笑了。他一再地重復著那個字,能夠代表他說的不是假的嗎?她微啟嬌唇,露出一抹羞澀的笑。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不敢相信……我從來沒有聽過……我從來不以為,你會愛上我……」她淺淺地笑著。

  她一直只以一抹影子自居,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愛?

  「當然是真的!」冷君敵扳起俊顏。「我不許你懷疑我,我不要你懷疑我!」

  夠了。有他如此的保證,夠了。

  「你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初見面的時候,你說過的話嗎?」戚絳影綻出一抹嬌艷的微笑望著他。

  「什麼話?」冷君敵挑起眉。他當然記得。跟她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就算他死了、化成灰了,他也不會忘記。

  「別膛進這渾水裡,別跟著我,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戚絳影重復著他的話,隨後主動回摟他,明眸中有著清清楚楚的堅定。「我不悔。」

  跟著他一輩子,她永遠下悔。

  「絳影……」冷君敵用盡全身氣力地摟擁住她,薄唇纏纏綿綿地在她精致的容顏烙上一個又一個的吻觸。「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永遠不會放你走,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再放你走了……」

  就像回應他那句長久以來不會讓她離開的話語一般,戚絳影的嬌唇漾出一抹燦笑,微笑地封印上他的唇。

  「我永遠不離開你……」

  是的。永遠,不放她走。永遠,不離開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7:20

惡搞補遺篇

  為了不妨礙內文的沉重度,(哪有人這樣說的?)宣萱就把爆笑的場面寫在這裡好了。

  話說在戚絳影悲傷地從青樓跑出去,而冷君敵也跟了出去之後,一顆顆的人頭從簾後冒了出來。

  「這麼多年之後,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每次都要我們以美女陣仗撲向他來做為一夜見面的開端了。」武震霄若有所思地說道。「哪有人心機那麼深,從那麼久以前就策畫出這一切?大哥,你為什麼會讓這個人進來?」他問向風奪雲。

  「對啊對啊,這個人好恐怖喔。」風奪雲沒回答,倒是他身邊嬌美的華飛雪皺了皺小鼻子。「奪雲,我們來投票決定要不要把他驅逐出九龍堡好不好?」

  身旁的風奪雲沉默了許久,終於爆出驚人之語。「這還需要投票嗎?我想在場所有人可能都不希望他留著吧。」

  在場的每一顆頭顱都飛快地點動著。

  「那我們就把他逐出去吧。」華飛雪開心地拍著手。不過她才拍到一半,就想到有一件事不太對勁。「可是,現在誰要去告訴他,我們決定把他逐出九龍堡了呢?」

  現場果然沒人自願。

  「那怎麼辦呢?」華飛雪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

  於是,這項被大家都通過的提議,就像老鼠一致通過要去在貓身上系鈴鐺,卻始終找不出敢膽去系上鈴鐺的那一個,在爭吵許久之後,仍然沒有被執行。

  於是,到許久許久以後,冷君敵都依舊是九龍堡的一分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9-25 00:27:52

後記

  嗚……寫這本書,實在是有夠給他一波多折的。

  寫完了《狂徒焚心》之後,宣萱原來想要休好長好長的一個假,到處去游樂的,編編的奪命追魂叩卻在此時傳來,說要宣萱的下一本稿子。

  「啊,為什麼?」宣萱在電話這一頭小小聲的發問,語聲之中充滿哀怨。「為什麼新人也要一直被催稿?為什麼?」

  「就是新人才要快一點交稿啊。」編編在電話那一頭曉以大義。「你要太晚交稿的話,等到你出書的時候,健忘的讀者早就忘記你了。」

  「是這樣嗎?」宣萱有些被說動,可是腦中想要休憩的念頭仍在蠢動著。「可是,我好想好想去日本玩耶……你不覺得日本的櫻花很漂亮嗎?四月快到了,我不去看櫻花好像很可惜耶……」雙眼想到櫻花就開始冒火花。

  「等到你去那裡,你就會發現那是到處都有的地攤貨,一點都不稀奇。」編編冷冷的說道。「更何況櫻花樹下還會有毛毛蟲……」

  「毛毛蟲?真的嗎?」宣萱一想到那種蠕動的動物,就開始心驚膽跳。基本上,小學時上有關蠶寶寶的課時,宣萱總是以各種方式呼嚨過去,從來沒真正養過它,更別提那毛的程度比蠶寶寶有增無減的毛毛蟲了。

  「真的。伯了吧。」編編在另一邊冷笑著。「所以,你還是乖乖地回去寫稿吧。」

  嗚……被編編這樣一恐嚇,宣萱只好對著月歷上的櫻花發呆,決定把櫻花列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花朵。可是,就算不出去玩,宣萱依舊不想寫稿,整天都在家裡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完全忘記有稿子這件事情的存在。

  直到編編的奪命追魂叩第二度來襲。「宣萱,稿子趕得怎麼樣了?應該有好幾章了吧?」

  「呃……」宣萱陪著笑。「對對對……好幾章,有好幾章。」宣萱看著電腦裡頭的章節數,點頭點得很心虛。

  沒錯,宣萱老早就把第一章到第十章的標題都打完啦,可是裡頭空空如也……這……這算不算是有好幾章?

  宣萱還有十章了呢!好厲害!

  「這樣嗎?那半個月後我等著接你的稿子喔!」編編顯然放心了,開心地對宣萱說道。

  「啊,什麼?喔,好……」宣萱一面應答,一面流冷汗。掛上電話之後,開始跳腳。

  啊——怎麼辦?當下宣萱就開始抱頭在房裡亂竄。一個月都不一定寫得完這本稿子了,更何況是半個月?啊啊啊——

  沒辦法,只好任勞任怨、埋頭苦苦地給他幹下去了!問題是,當宣萱好下容易把那種糾結的情緒培養到最高點時,三三一突然就給他來臨了。

  那時宣萱位位最大的災區台北市,驚慌地連要不要逃命都不曉得,地震完畢之後,連身體和頭都還在餘震之中,根本沒辦法寫稿……於是,稿子完全被宣萱以天災不可抵擋的理由丟下,再度遺忘它。

  「宣萱,稿子呢?」編編果然照時打電話來給宣萱探問稿子的情形。「今天不是要把稿子交過來了嗎?」

  「稿子……呃……稿子……」宣萱在電話這一頭支支吾吾。「我還沒寫完耶。」鼓起最大的勇氣,宣萱對電話那一頭的編編這樣說道。

  「還沒寫完嗎?」編編的聲音已經有點變調。「寫到第幾章了?」

  「第八章……」神啊,請原諒宣萱偷偷加上三章的行徑,因為編編好像真的太氣了。

  「第八章?你到現在才寫到第八章?」編編立刻發飆。「你究竟在給我做什麼?」

  嗚,原來連寫到第八章都會被罵。宣萱在心裡懊悔著——明明都已經要說善意的謊言了,為什麼不給他鄉加個一章?

  「我在……你知道的,地震很恐怖,我被地震嚇得很嚴重。」宣萱可憐兮兮地說道。

  「我知道。」編編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在穩定情緒。「問題是地震跟你寫稿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被嚇得太厲害了……所以,我加入了災後心靈重建會……」宣萱的聲音變得更小。「你也知道,要有健康的心靈,才能寫出健康的小說……」

  「災後心靈重建會?」編編至此時此刻終於完完全全被宣萱給搞瘋。「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給我交稿的話,你等著加入受虐婦女會吧!」皮鞭的聲音已然在電話另一頭跟著響起。

  「啊……」宣萱抱頭亂叫。「不要!不要!不要……」

  因為太過害怕,所以宣萱夙夜匪懈地趕著稿子,終於把這本書給趕完,可是人也給他快垮掉了。沒辦法,這本書的男主角實在是太難搞定,常以斜眼在那裡對宣萱冷笑,害宣萱每次都一邊寫一邊冒冷汗……不知道各位看倌們喜不喜歡這本書?

  大家發現其實還有很多跑龍套的人宣萱還沒寫到嗎?下次宣萱應該會推另一個新的系列,好好交代他們的故事!下回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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