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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醜福晉(貝勒的嬌妻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3:12     標題: [陽光晴子]醜福晉(貝勒的嬌妻之三)[全文完]

醜福晉(貝勒的嬌妻3)作者:陽光晴子

他是怪人!
她故意扮醜就是為了不想當深宮怨婦,
怎知,怨婦沒當成,她卻成為宮裏的苦情掃地婆,
而他這個人人想嫁的貝勒爺竟然想娶她為妻?!
她──當然嫁!
要不,她得在皇宮掃四十年的落葉才能退休,她又不是傻子,
再說,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他得把醜醜的她介紹給他家人,他們才能洞房做夫妻,
否則,他得"原封不動"的把她送回家。他不敢吧?
他真敢,他家人看了她後連環吐,他卻當眾吻她,
然後抱著她入新房,洗鴛鴦浴,撕了她的恐怖面具──
咦,原來他早知道真實的她長得超美的,
這下慘了,大家只看過她的醜,難道她得戴這面具一輩子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3:34

楔子

這是一個眾人無不引頸企盼的時刻,德親王最驕傲的小兒子禦沙貝勒終於成親了!

他深沉霸氣、俊美賽神,有著顛倒眾生的魅力,多少閨女芳心暗許,然而德親王的前七個兒子皆已娶妻,小蘿蔔頭也都生了好幾個,就禦沙這個最有成就的文武全才對女人沒興趣。

於是一年又一年,德親王夫婦苦口婆心的要他娶妻生子,叨叨念念的念到他今年二十七歲了,終於耐心歸零,火大的下了最後通牒──

今年再不娶,他們兩個老的就一個去當和尚、一個去當尼姑,讓外人知道他這個小兒子有多麼不孝!

當然,這種話是隨便說說的,他們兩老每餐一定要有雞鴨魚肉,再加上他們一連生了八名壯丁,兩人在床上有多恩愛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天靈靈、地靈靈,沒想到這招竟然靈了!禦沙才去了一趟京城,就在皇宮裡看上一名秀女,並要求皇上指婚,小倆口在昨日成親,他們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今兒個,在禦沙獨居的禦貝勒府中,他們其他的兒子、媳婦兒都帶了蘿蔔頭前來認識禦沙的小媳婦。

也因大大小小人數眾多,共辦了三桌筵席。只是美味佳餚也享用不少了,怎麼還不見昨日的新娘出來見人呢?

「醜媳婦也要見公婆,快叫她出來阿。」德親王等這一刻等了好些年呢。

他身旁的妻子也頻頻點頭,「是啊、是啊,我們這群人看來陣仗雖大,但好相處得很,叫她不必擔心。」

老福晉這一說,七名媳婦兒更是點頭如搗蒜。她們都很好奇小貝勒的新婚妻子長啥模樣?因為她們有些人是先傾心於小貝勒的,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才接受其他貝勒爺的說媒,結成一家人。

這幾年小貝勒爺身邊無花朵,所以她們更加好奇是什麼天仙美人能讓小貝勒驚為天人、一見傾心的向皇上請求指婚?

「我去帶她來,你們先多吃些。」禦沙見大家已經等得不耐煩,遂從座位上起身。

老福晉立即輕斥,「不對,你們別急著吃,等小媳婦兒來,大家一起吃。」

「額娘,你就跟大家多少先吃些吧,我想待會兒你會吃不下去。」禦沙給了一個良心建議。

「為什麼會吃不下去?」老福晉納悶,其他人也不懂。

驀地,禦沙的唇揚起淺淺笑意,黑眸綻放出一抹饒富興味的眸光,似乎有什麼趣事要發生了。

他這一笑可不得了了,因為他在眾人眼中一直是深沉、冷漠的,但此刻竟笑得如此愉悅,可見那名小媳婦有多討他的歡心了。

禦沙離開設宴的大廳,闊步走入「熙春閣」。

大人們猜測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邊吃邊喝;小蘿蔔頭則嘻笑玩耍。

半晌,高大英挺的禦沙手挽著一名女子走出來,她一身高貴旗裝、腳踩著寸子,只是怎麼臉上還蓋了一塊紅巾?

「昨兒都拜過堂了,今兒怎麼還戴喜帕呢?」有人忍俊不住的說了、笑了,小娃兒們更是誇張的捧腹大笑。

禦沙若有所思的黑眸瞥了嬌小的妻子一眼,「她很害羞。」

不意外的,身高僅到他腋下的小妻子立即就將寸子往他的腳踩過來,不過他的動作比她更快,結果是他的皮靴踩上她的腳,在她要哎叫出聲時,他又不著痕跡的迅速點了她幾個穴道,讓她頓時叫不了也動不了,但他可以確定,紅頭巾下的表情定然是咬牙切齒。

眾人的好奇心蠢動好久,個個屏息的想看看是怎樣的國色天香擒獲禦沙貝勒的心?然而,就在禦沙准備要掀起她的喜帕時,一名調皮的小蘿蔔頭突然從她身後跳起,一把扯下她的紅巾,再以勝利者的姿態跑向前要還給她,但他驀地瞪大了眼,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上的紅帕飄然落地。

然而,其他人的表情也是瞠目結舌,一臉的不可置信。

就在瞬間的寂靜後,「砰」地一聲,德親王看到小媳婦的「花容月貌」,是連人帶椅的直接摔個四腳朝天。

「噗~」老福晉剛入口的美酒全數噴了出來,平日的雍容優雅不見了。

「咳咳......」大貝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猛烈的咳了起來。

「啪!」二貝勒手上的筷子掉在桌上,手還停在半空中,呆滯不動。

「唔!」三貝勒剛咬了一口雞腿,肉才撕扯到一半,也成了木頭人。

「燙......」四貝勒手上的熱湯一個沒拿穩,湯倒了,也燙傷自個兒。

至於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乍見小福晉的這副「尊容」,嚇傻、嚇呆、跌得歪七扭八,「哎喲、哎喲」的呻吟聲不斷,緊接著的是那些最大七、八歲,最小還抱在手上的幾個月大的娃兒,像是說好了似的,先是眉頭一皺,嘴巴一扁,接著「哇......哇......哇......」大哭起來。

驚嚇過度的小蘿蔔這時候開始卯足了勁大哭,哭聲響徹雲霄。

「你......你......她......她......是......」臉色發白的德親王好不容易坐起身來,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你的媳婦?」

「是。」俊臉上的笑容勾勒得更明顯了。

「可她......她的臉......」老福晉捂著微顫的唇,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阿瑪剛剛不是說過了,‘醜媳婦也要見公婆'

禦沙平靜的陳述這句話時,他身旁那張嚇死人不償命的臉蛋上,右眼皮上腫了一個大包的眼眸是出奇的璀璨,而這個璀亮來自於沸騰的怒火。

他不畏的與這雙眼眸對上後,緩緩的綻放笑意,在眾人驚駭得頭皮發麻的狀況下,他那張英俊得過火的容顏竟然貼上那張「醜得過分」的五官,令他們是猛抽涼氣、打起冷顫,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輸了。」

夏芸兒定定的瞪著這張俊顏。沒錯,她是輸了!她沒想到他真的有膽量將她這麼「大方」且「慎重」的介紹給他的家人。

「所以,今晚你是我的了。」

哼!你要是啃得下這樣的我,我就隨便你!

冒火的星眸無言的傳遞這個挑釁的訊息,然後,連她都難以置信的,他竟然狂妄的吻上她的唇──

「惡......」

四周似乎傳來嘔吐聲,但她不確定,好像也聽不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3:52

第一章

三個月前──

大清皇朝,皇帝詔書,凡八旗王公、一至九品官員家中有待字閨中的千金,皆徵召入宮選秀女。

此時,負責選秀的袞袞諸公一字排開,看著台下一個個體態婀娜的國色天香,啊,美人、大美人、勾魂奪魄的美人哪,諸公們個個眼神著迷,仿佛置身在人間仙境──

冷不防地,諸公們看到一個異類,他們瞠眸,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再定眼一看,雙眼再次瞪大,但仍不願相信的又用力的、粗魯的揉揉眼睛,再看──

猛地倒抽了一聲涼氣,他們個個像是從天堂摔到了地獄,顫抖的手直指著那名魚目混珠卻被其他的美人兒隔開的醜八怪。

「那個!帶走!快帶走!」

天啊,簡直在污辱他們的眼睛嘛,這號人物怎麼能來選秀?!

第一關就拜拜囉!夏芸兒在心中竊笑,卻刻意裝出一臉哀怨,瞅了那些沒眼光的諸公一眼,沒想到他們個個像見到鬼似,一副要昏厥的樣子。

她擤了擤鼻子,假裝一手甩淚、一手甩鼻涕的,將那些美人兒嚇得是花容失色,急忙閃躲。

接著,她就在一名面無表情的太監帶領下,被丟到「失敗區」去等待。

看看四周沒人了,她嘴角提起,舒服的伸直了腳,太好了!她這下子就當不成皇妃,也成不了貝勒爺的福晉,可以妥妥當當的回去繼續當她那個九品芝麻官的老爹的寶貝女兒了。

本來嘛,皇宮內苑爭風吃醋的後宮風雲可讓說書的及史官們給說爛、寫爛了,爾虞我詐、兄弟閱牆、父子相殘、甚至母子亂倫......聰明如她,怎麼會讓自個兒陷進那個大雜鍋裡去呢?!

不過老爹要是看到她把自己的臉弄得凹凸不平,還一塊紅、一塊黑的,肯定會口吐白沫的昏過去吧!想到這裡,她還挺得意的,慶幸自己交了一個好朋友,只要薄薄的一張人皮面具就搞定了。

只是好無聊,到底還要她等多久啊?!

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她都快打瞌睡了,突然有人咳了兩聲,「咳、咳。」

她頓時清醒,連忙起身,原來又是那個沒表情的太監。

「我可以出宮回家了嗎?」

「不可以。」

「不可以?!」她柳眉一攬。

「咳咳!」他再咳兩聲,「秀女夏芸兒被分派至禦花園打掃,即刻上任。」

有沒有聽錯啊?她難以置信的瞪著太監,「我?秀女?什麼鬼啊,長這樣也能當秀女?!是誰眼睛瞎了啊?」

「沒人眼瞎,所以派你去掃地。」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古靈精怪的夏芸兒可是清楚的看到一道幾難察覺的笑意一閃而過那雙尖而細長的眼睛。

太扯了,叫她拿掃把!

「那──那要掃多久啊?」她是可以勉強自己日行一善,掃個一天再走人。

他沒回答她,只是以眼神示意要她跟著他走。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一個很漂亮的花園,夏芸兒還看到一名有著銀白發絲的老宮女正駝著背在掃落葉。

「咳咳,」他又咳了兩聲,「她就掃到今日,便可出宮回家了。」

「因為我代替她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

他點頭。

「那她掃了多久?」

「嗯~十六歲入宮至今,也有四十個年頭了吧?」

天啊,她目露驚恐,她在選秀時故意扮醜,結果竟是要她跟著一把掃把相依為命的過四十年?!這......讓她死了唄!

養心殿的西暖閣裡,雍容的皇上看著眼前這名俊美無儔的禦沙貝勒,神情有些懊惱,他的愛臣德親王要他當說客,勸勸這個小兒子娶妻,看來又是白搭了!

然而,禦沙年已二十七,卻尚未娶妻,說來,他這個皇上也該負點責任,將黃河水患的重責大任交由他去治理,而他也不負眾望,從清江浦、雲梯關至海口加築堤岸、束水刷沙、引導河流方向後,再堵塞其河道分流處、疏浚河道,順利治理了黃河水患。

只是這項工程耗時費力,幾年下來,讓一個原本就比同齡的少年早熟又展現狂妄霸氣的小貝勒,多了一份沉靜的內斂,淡漠的表情更是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

皇上忍不住在心中歎息一聲,他都快找不到詞兒來說他了,「禦沙,你的七位哥哥都已經娶妻──」

「恕臣鬥膽,皇上已開始重復贅述了。」禦沙拱手打斷皇帝老子的話。

「咳!咳!」他猛嗆了兩聲,身旁的太監總管急忙上前替他順順胸口,又端了杯茶讓他潤潤喉,他這才沒好氣的瞪禦沙一眼,「你確實是很大膽,但你是重臣,你的祖父在先皇時安定平亂有功,先帝冊封為國安公,你的阿瑪是朕倚賴的賢臣德親王,你的額娘則是以蠻橫出名的十二格格,是朕的姑姑,你說,朕又能拿你如何呢?!」

禦沙的神情仍是一片冷淡,不卑不亢,「皇上仍可以判臣不敬之罪。」

唉,難怪他老子頭疼,連他這皇帝老子也頭疼了!

此時,太監總管突地附耳在皇上耳畔說了些話,他眼睛倏地一亮,「是了,朕真是忙昏頭了,怎麼忘了宮裡剛選進一批秀女,你就在宮中暫住兩、三日,見見那些秀女。」

禦沙在進宮前,就已聽聞本屆有一名以醜出名的秀女,這整體水準會好到哪裡去?他實在存疑,「皇上,臣想──」

「不用想了!就這麼決定,不管你有沒有看中意,至少也讓朕對你的阿瑪及額娘有個交代,下去吧。」皇上在心中暗吐了口氣,總算結束了。

禦沙則不得不行禮,退出西暖閣。

要他成親?他真的不懂,看阿瑪老被額娘吃得死死的;多名哥哥也不知是否因為處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對另一半也是畏畏縮縮的。娶妻有什麼好?娶個人來管自己嗎?

再說到女人──

甭說額娘,那些出身王公貴族的嫂嫂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規矩禮教皆宜,但在相夫教子時卻又是另一副嘴臉,不見氣質,倒像潑婦罵街,不過一旦有外人到訪,她們又成了溫柔甜美的福晉,女人的善變虛偽,真是莫過於此了。

當然,還有那些調皮到令人頭疼的小小娃兒,簡直是災難。

所以「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可是幾個哥哥私下常掛在嘴上的至理名言,並要他獨善其身,是謂聰明也。

沉浸於思緒中的他,竟走到禦花園來了,而就在假山上的禦景亭上,站了三個人,從背影及衣著看來,應是兩名太監跟一名拿著掃把的小宮女,三人全仰頭看天?還是看前面的那棟高大的樹?

突然間,三人驚喜的大叫,「下來了!下來了!」

什麼東西下來了?他不解的看過去,但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片飄零的落葉在暖暖的陽光下隨著風兒打轉一圈後,緩緩落地。

「呵呵呵......我贏了,贏了!」

如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陡起,他看到那名小宮女雀躍的跳了幾下,兩名太監雙肩一垮,分別從袖口裡拿了不知什麼東西給小宮女,接著就搖頭晃腦的往前走了,不過兩人的談話聲倒是順著風兒傳到他耳裡。

「真是的,怎麼可能每次都輸?」

「就是,每片葉子都那麼聽她的話,我這個月的薪餉都輸光了......」

葉子會聽人話?!他好奇的走向亭台,見那名宮女正低著頭轉過來,而她身後的地上畫了三個大圓,其中有一片落葉就落在最旁邊的那個圓上。

夏芸兒腋下夾著掃把,雙手正數著兩名太監輸給她的碎銀子,腦袋裡想的是她還得存多少銀兩才能打通關節,找個有力的人士以「有礙觀瞻」、與這美麗雅致的禦花園嚴重不搭為理由,讓她出宮回家去。

由於太專心想這個問題,她低著頭往前走,沒想到竟撞到了人,碎銀子掉滿地,她想也沒想的就開口大罵,「這個皇宮是怎麼了?老是有不長眼的人!」

禦沙濃眉一挑。沒想到一名小小宮女,口氣這麼大。

她蹲著在地上猛撿碎銀子,卻看到一雙黑皮靴動也沒動的杵在原地,「喂,你懂不懂禮貌啊?」

她抬頭斥罵,卻倏地住了口。這男人怎麼長得粉雕玉琢、俊美得不可思議?

她直覺的站起身來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矮得可憐,只到他的胳肢窩而已。

禦沙則被她那張醜臉給怔住了,除了八字眉外,她的眼皮腫個包,臉上又是黑痣、又是青色胎記,鼻子上還有小肉瘤,這張臉是被馬車輾過還是怎樣?

夏芸兒的視線很快的被他身上尊貴的黃馬褂給吸引住了。馬褂中以黃馬褂最尊貴,非皇上特賜不得穿戴,而這是有勳績的軍將或文官才能有的殊榮,可見眼前這名卓爾不凡的男子絕非泛泛之輩。

但又如何?他擋了她的路!

「看夠了沒?看夠了,請尊駕移動一下尊腳,我的銀子就卡在您的雙腳間。」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還帶了點小小的挑釁,他怎麼看都覺得與這張醜得過分的臉不搭。

「怎麼,我長得醜,所以說的話人也聽不懂了嗎?」

她的火氣他聽出來了,若是以往,他肯定轉身就走,但她聲音裡有股活力,比那張醜臉更引人注意。

他將腳移開,看著她撿起碎銀子,嘴裡還念念有詞,但突地像是想到什麼,她再次抬頭,這一次他注意到了,陽光投射在她仰起的臉上,而那雙眼眸熠熠發光,竟然相當的吸引人!

「你一定很有錢吧?」

夏芸兒見他不語,直盯著自己的臉看。

「算了、算了,我在想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小秀女,你一個立下汗馬功勞的黃馬褂,非富即貴,當然不可能跟我賭落葉落在哪一區了。」

「你是秀女?!」難不成就是那名醜得出名的秀女?

可是──他不解的看了仍挾在她腋下的掃把一眼,看得出來,那把掃把都已經成了她身子的一部分。

「驚訝吧!」她一副也很受不了的站起身來。

她掃地掃了一個月的哀怨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訴苦的好對象了。「我也覺得很離譜,皇宮裡沒宮女嗎?宮女是從外地買來的吧?我再怎麼說也是九品文官的千金耶!」她愈說愈生氣。

「可你知道文公公是怎麼說的?他們是幫我爹娘的忙,因為我這副模樣絕對嫁不出去,會吃垮他們的,但我在宮裡吃上三、四十年絕不成問題,剛好掃這兒的老宮女年紀大了,所以他們‘好心'的讓我替補,反正我在宮裡有得動、有得吃,不會太短命的!」她咬咬牙,「但最讓我吐血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他一揚眉。

「這裡的美人多得數不清,爭奇鬥艷、爭風吃醋,我一定會聽到很多很醜陋的事,他們說啊,屆時,我還會慶幸自己長得這麼醜,可以置身事外。」

禦沙覺得自己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要不他怎麼會站在這兒聽一個不順遂的秀女大吐苦水。不過她的聲音抑揚頓挫,活力十足。但最令他不解的是──

這張添加了許多外來物的五官,在這麼高低起伏的聲音下竟然維持一樣的表情,一副就是倒了八輩子楣的顧人怨臉,可那雙璀亮的眼睛就不同了,像會說話似的,有怨、有氣、有無奈,甚至泛起盈盈水光......

禦沙愈看愈覺得不對勁,黑眸微眯,再細看她的膚色,在陽光的投射下,她的皮膚有著不自然的蠟黃,眼睛周遭的肌膚竟然完全不會動,難道......

「我掃了一個月了,天天就拿掃把,而且也只准掃這一區,因為另外那邊是很多嬪妃賞花遊憩之處,他們說要是看到我這模樣,把嬪妃們嚇病了可怎麼辦?所以我就掃這兒掃那兒,掃到連片落葉落到哪兒都看得出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4:13

第二章

夜色如墨。

「什麼?要我脫光衣服,讓你畫身體?!」

「拜託嘛,我已經借好紙跟毛筆,墨也磨好了,放心,不會畫你的臉。」

「不可能!」

唉,又吃閉門羹了!夏芸兒歎了一口長氣,挫敗的瞧著奪門而出的蓮秀女,再看著這間小而幹淨的房間,怎麼辦?明明離開這間房、飛出皇宮的機會就在眼前了,卻找不到願意幫她忙的人!

也是啦,她找的這些秀女,都還存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想法,她們怎麼可能為了她那幾錠銀子就輕解羅衫?

她走到椅子坐下,懊惱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煩惱著該怎麼辦。

禦沙貝勒一看就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這也許是她唯一可以出宮的機會了!

她的手無意識的畫著鏡中醜陋的臉孔──

咦?她的眼睛突地一亮。對了!她畫自己就好了嘛,反正禦沙貝勒只要裸女畫,女人衣裳脫了不都一個樣?

真是事關己則亂,這麼簡單的事,她竟兜了一大圈!

不囉唆,她先將門窗都關好,再輕解羅衫。殊不知一雙夜探的黑眸就貼在被輕輕移開的屋簷瓦片的隙縫,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禦沙其實已經來了好一段時間了,在看到她以銀兩引誘幾名姿色中上的秀女脫衣的行為已感到不可思議,幾回後他覺得無聊,正要離開時,卻又見她小心翼翼的將門窗再三確定關好後,竟開始脫衣──

這出乎意料的行為,令他忘了遵守非禮勿視的君子之禮。

夏芸兒自在的寬衣解帶,毫無戒心的在小小的鏡子前打量自己的身體。而在她上方的禦沙,灼灼的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掃過她一身粉雕細琢的美麗胴體,那白裡透紅的肌膚,與在燭火下更顯得蠟黃的醜陋皮膚一比,更是突兀,驀地──

他看到她將臉上的面具輕輕的拉下來,瞬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那是一張美得出塵的臉蛋,只是一雙靈活刁鑽的明眸,卻賦予了這張原該沉靜迷人的臉蛋多了一點逗人的可愛氣質。

她將長長的發辮拆開,柔順的烏絲宣洩而下,像一襲長長的薄紗半掩住那令人銷魂的美麗嬌軀,禦沙突地感到口乾舌燥起來。

夏芸兒正煞有其事的打量著自己,當腦袋已有想法後,她拉了件外衣披上,再拿起毛筆沾點墨水後,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頭不就是個圓嘛,身體像葫蘆,然後,她將毛筆再沾沾舌頭,順順筆尖後,再畫兩條蜿蜒的河流當美腿......

禦沙的心髒原本還狂跳得一塌糊塗,但在看到她的鬼畫符後,一股忍俊不住的笑意差點從他喉中爆笑開來。

「你今年再不娶,我們兩個老的一個去當和尚、一個去當尼姑......」

父母恫嚇的話語突地在他腦海響起。

與其娶一名木頭美人或是像嫂嫂們那些表裡不一的名門閨秀,眼前這名古靈精怪又美麗動人的少女,絕對是首選!

他心中已有決定,便施展輕功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他一用完早膳,步出房間後,就看到一顆小頭在一旁的假山群中探頭探腦。

「出來吧。」

夏芸兒一愣。是指她嗎?

「就是你。」他的視線落在她偷偷仰起的臉上。

她尷尬一笑,手握著昨晚畫好且放妥的畫軸立即跑出來,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禦沙貝勒吉祥。」

他一看她手中的畫軸,突地想起昨夜她全身赤裸──他連忙打住這個思緒,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看來你已經打探出我是誰了。」

「是啊。」她用力點頭。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定視在她那張臉上,竟讓她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自在起來,「呃......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一股再也掩藏不了的笑意浮現在他的眼底。

他這一笑,她也隨即反應過來,「對喔,我臉上的東西可多了,這不提,」她看著他,他今天的冷漠明顯比昨日淡了不少,她將畫軸遞給他,「我找到了,貝勒爺要不要看一看?」

還是不看得好,免得他笑到內傷,他僅接過手,「不必了,你叫什麼名字?你的九品文官父親又在何處當差?」

這叫禮尚往來嗎?她知道他是誰,所以他也要問她是誰?

「我的父親是無錫惠山的一名小縣令,我叫夏芸兒,我娘都叫我小芸兒,我爹是漢人,我娘雖是滿人,但只是閒散宗室的一員,所以,我爹也就當不了朝廷的要角了。」

「我是聽明白了。可我不明白的是,秀女是由各地府衙征選並挑選出外貌才氣皆具的閨女才能代表入宮的,怎麼你......」他故意一挑濃眉。

她臉色微微一變,她聽得懂他的意思,無錫又不小,她爹又只是名小縣令,怎麼會由她這種無鹽之貌的女子出任無錫代表?

「哈、哈,」她乾笑兩聲,「不瞞貝勒爺,父母望女成鳳嘛,多少會花些銀兩收買一下,因我這模樣在無錫滯銷,所以──」她煞有其事的長歎一聲,「但這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收了我的裸女畫像了,所以──」

「很好。」

「很好?」就這樣?他不看看?或者問問她畫中人是誰?那接下來呢?

「我現在就去覲見皇上,你的事我會跟皇上提,結果如何我會再找你談的,小芸兒。」

她一怔,他叫她「小芸兒」?!拜託,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也叫得太親熱了吧,他們又沒有那麼熟。

禦沙不是沒有看到那雙不以為然的眼眸,不過他深信接下來的發展,一定有趣極了。

緊接著,他去見了皇上。

剛下朝的皇上一聽到他的來意後,先是一愣,隨即一臉贊賞,「好,太好了,想想這是多大的緣分及福分,能讓你一見傾心──」但他突地又皺起眉頭,「夏芸兒嗎?不過怎麼朕對這名秀女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旁,表情古怪的太監總管立即上前輕言幾句。

皇上濃眉攏起,「此話當真?」

「奴才不敢隱瞞。」總管太監連忙行禮。

「宣她上來。」

「喳。」

不一會兒,不明所以的夏芸兒被總管太監給帶上西暖閣,怕她的尊容嚇著了皇上,她一踏進來便低頭跪下行禮。

「夏芸兒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抬頭。」皇上好奇的要看她的長相。

她萬分掙紮,萬一嚇壞了皇上,傷了龍體怎麼辦?

「朕說抬頭。」皇上的聲音已有不悅。

好吧,是你要我抬頭的!她只好抬起頭來──

皇上臉色丕變,猛地倒抽口涼氣後,急道:「低頭!低頭!」

她連忙低頭,但這一上一下,她倒是看到了禦沙貝勒就坐在一旁,看來他真的信守諾言,跟皇上提及她要出宮的事了。

皇上撫著發疼的額際,難以置信的看著禦沙,再指著那名他見了一次就不願再看到的臉,「你──你確定要朕將她指給你?」

指?!她頓時僵住,突然有些頭昏腦脹起來。

「是,請皇上指婚。」禦沙口氣堅定。

「可是......」他是不是該叫太醫瞧瞧禦沙的眼睛?

「她家世清白,也是秀女,臣的阿瑪及額娘不也希望皇上作媒,讓臣早日娶妻生子?!」

夏芸兒呆呆的看著他。這一定是個惡夢,要不莫名其妙的,這個俊美無儔的貝勒幹麼要討她當老婆?

她不過畫了一張自己怎麼看都不像裸女畫的畫像給他而已,她有這麼大的功勞,要他以身相許?

「朕明白,可是──有必要找一個這麼驚世駭俗的‘美人'嗎?」皇上希望自己的用字遣詞不會太傷人。

「臣心意已定,請皇上指婚,臣希望今日就可以帶她下江蘇,再派專人將她送至無-,待下月十五便前往迎娶。」

皇上蹙眉,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眼神,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有不同的審美觀,難怪他對那些美人兒老是興趣缺缺。「罷了,罷了!君子各有所好,朕就依你所願。」

「謝皇上。」

他起身拱手行禮後,便拉著還呆若木雞的夏芸兒退了下去。

但一出西暖閣,夏芸兒就大力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噢~痛!」

「你在幹什麼?」他不解的看著她。

「我看是不是作惡夢嘛,不然怎麼可能你要娶我為妻?」她還一臉嫌惡的樣子。

他俊臉一繃,「惡夢?!」她不是知道他是誰了?怎麼如此形容?!

「當然。」她懊惱的點頭,就是覺得不可思議,他一定是眼瞎了,要不就是眼睛脫窗!

「我就不是想成為皇上的妃子、貝勒的福晉,或是皇室裡眾多妻妾中的一員,我才、才──」她差點無法將後面的話給咽下去,真的氣死人了!「總之,你是卓爾不凡、立下大功勞的貝勒爺,理當娶一名天仙美人為妻嘛,何必虐待你自己啊!」

「我已經決定了,你去准備一下,一個時辰後我們就出宮去。」他以不容辯駁的口吻道。

「可是──」

「這不是你想要的?!還是你喜歡留在禦花園掃落葉?」他沉聲反問。

四十年耶,萬一她再長命一點兒?不!不!她又不自虐。「我當然不喜歡留在禦花園掃落葉,但是──」

「沒什麼但是,快去准備。」一雙黑眸冷峻的瞟向她。

這個眼神帶著懾人的氣魄,她竟莫名的畏懼,還偷偷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後,乖乖的吭了一聲,「是。」

一個時辰後,禦沙跟夏芸兒即搭乘同一輛馬車出了紫禁城。不過一到北京近郊就分道揚鑣。

由禦沙安排的另一輛馬車載夏芸兒南下,她為了不嚇壞人,進出轎子都戴上黑色面紗;而禦沙則繞往天津,將那份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的裸女畫丟給勤敬貝勒當他的成親賀禮後,就快馬奔回蘇州。而皇上的聖旨已早他們一步在蘇州的禦貝勒府及無錫的夏芸兒家中頒布,兩家人都是歡喜接旨。

接下來,日子在一連串的忙碌中匆匆而過,轉眼間,就是成親的日子。

蘇州與無錫的距離其實不遠,不過才近晌午,迎娶的隊伍就已浩浩蕩蕩的來到無錫,敲鑼打鼓聲、劈哩啪啦的鞭炮聲不斷,而高坐在黑色駿馬上的新郎倌更是引人注意,他俊美賽神又高大英挺,淡漠的神情上雖不見喜色,但更顯出他的尊貴傲氣,一路上吸引圍觀路人的注目。

小小的九品縣府、夏芸兒的閨房裡,她雀躍的爹、娘都已到前廳去迎接禦沙貝勒了,而她的閨中好友則還在幫她已經紅通通的臉頰塗塗抹抹的。

「不要再塗了啦,我待會兒紅巾一蓋上,面具就要戴上去了。」她煩躁的拉開好友的手。

貌相清秀的歐婉倩一臉受不了的瞪著她,「有沒有搞錯?你那個還要帶去!」雖然那個醜不拉嘰的人皮面具就是她送給她的。

「不然呢?」她吐了口長氣,看著銅鏡裡那張花容月貌,還有一身大紅嫁衣,而那頂重死人的鳳冠就放在一旁。

「歎什麼氣?是禦沙貝勒耶,我的老天啊!」歐婉倩誇張的撫著額頭,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氣煞人也。這好友簡直走狗屎運,因為自古英雄只會難過美人關,誰會想到,也有難過醜女關的英雄。

「對!我的老天啊,歐小姐,這位貝勒爺有病啊,他的眼睛更有問題,他看上的是這樣的我耶!」夏芸兒索性將那張人皮面具戴上,銅鏡裡的人配上霞帔嫁衣,簡直滑稽極了。

「那又怎樣?我覺得你要擔心的是你的睡相跟可怕的睡癖吧!」歐婉倩還是將她的面具拿下來,美的事物總是比較賞心悅目嘛。

哼,那些她才不擔心呢!她是氣、是悶!她簡直就像是拿塊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一樣,她分明是因為美貌才被推薦入宮選秀女,但因為不想被選中,所以她故意戴上這個假面具,萬萬沒料到繞了一大圈,她還是成了福晉,可是她的面具卻拿不下來了,她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快點、快點,新郎倌來接人了,上轎時辰到了。」

她娘緊張萬分的聲音突地從門外傳來,她急忙搶回好友手上的面具戴上,再胡亂的將紅頭巾給蓋上,就連忙起身。

「都好了?太好了,快走!」

她娘急急的攙扶著她就往外走去,而歐婉倩則扶著她的另一邊,感覺上好像是要被押上刑場呢,唉!

一會兒後,禦沙就在眾人的恭喜聲下,看著喜娘扶著新娘子上轎,也在眾人的賀喜聲中離開了無錫,浩浩蕩蕩的回到相鄰的蘇州。

禦貝勒府裡早已擠滿了祝賀的貴客、他的阿瑪、額娘、七名兄長、嫂嫂及其兒女將貝勒府擠得水洩不通,大家擠得這麼辛苦,無非是想看看新娘子。

在一連串的行禮、拜堂、入洞房後,喜娘要禦沙拿喜秤挑喜帕好喝交杯酒,但這個習俗竟然在他的一句「免了」後,就把喜娘給請出去了。

原因很簡單,房門外、窗戶邊都有一大堆人在擠來擠去的,他們就是想偷窺新娘的廬山真面目,但是禦沙不想因新婚妻子的容貌引起太多風波,那是可以預見的事!

所以他走出房間,叫了一向守在熙春閣外的老侍衛杜莫及老總管白永,要他們派人守在熙春閣外,不管是誰都不得進入。

「先讓我們見見嘛。」被請到熙春閣外的眾人還不放棄。

禦沙抿抿唇,「明晚我會再設家宴,屆時再將妻子公開介紹給各位,但今日新娘已折騰一日,抱歉,請大家至前廳享用喜宴。」

此話一出,白永跟杜莫總算可以將這一群好奇又失望的客人給帶離開。

喜氣洋洋的新房內,龍鳳燭火閃動著溫暖燭光,禦沙注意到夏芸兒不停的交纏著十指,「緊張?」

「不是,是困惑。」

不耐煩的嗓音,可見這個問題已困擾她許久。

「為什麼?」

「你到底為什麼娶我啊?」她的口氣一副是他吃錯藥的感覺。

他走到她身邊,「我需要一個妻子,不然我阿瑪、額娘打算出家。」

他以為她是笨蛋嗎?「這個理由根本說服不了我,」她撇撇嘴角,「我的意思是,你要什麼美人沒有?只要登高一呼,也許連小妾的名額都滿了!」

他拿了喜秤挑了她頭上的喜帕,不意外的,還是那張倒八字眉臉,他是失望的。

可是她看到他,卻怔了一怔,一身盛裝新郎袍服的他英俊到不可思議,簡直像天上的神。

瞧他自在的在她身邊坐下後,她卻不由自主的往另一邊挪,但他的手突地扣住她的小蠻腰,她詫異的轉頭看他,竟又見他俯身靠近,她想也沒想的就想逃開,她還沒有那個准備啊,但他的手扣得好緊,她動不了!

但她顯然想太多了,他只是為她摘下那厚重的鳳冠而已。

禦沙起身將鳳冠放到桌上後,回身又坐在床沿,再次拉掉她頭上的發髻,一頭烏溜溜的黑發頓時如瀑布般落下。其實在禦沙的眼中看到的不是眼前的醜八怪,而是那一日他在屋簷上所看到的晶瑩剔透的天仙美人。

「呃,你等等。」夏芸兒真的很難想像,這個俊美貝勒竟然一副很渴望她的模樣,他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拜堂成親,洞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說這話的口氣,輕松得就像在談天氣這類芝麻綠豆大的事似的。

「錯了,我覺得很重要!」她不得不以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一雙翦水明眸骨碌碌的轉了又轉,「萬一我要是被退貨了怎麼辦?總之,今晚就是什麼事也不可以發生!」

「把你的意思說清楚。」

「我說,你敢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嗎?萬一你的家人看了,一致決定要你寫封休書給我呢?」她振振有詞的道。

他眸中浮現笑意,「你還真有憂患意識。」

「那是當然嘛,我的──」面具下的臉兒紅了,「清白之身哪容你試用?!雖然你的‘好胃口'實在令我佩服得不得了。」這一點,她絕對是敗給他啦!

他聽出她話裡的嘲諷,但不以為意,「我不會退貨,你可以放心。」

「不成!我沒有信心,所以我們來賭。」

他眸中浮現笑意,「你真是賭性堅強。」

「我才不是呢,我只是想要多一層保障,只要明兒你敢將我介紹給你的家人認識,我明晚就跟你洞房。」晶瑩黑眸透著頑皮,似乎篤定了他是沒有這個機會和她圓房了。

他一挑濃眉,「意思是今晚......」

「我睡床,你睡椅子。」

他搖頭,「我睡床,你去睡椅子,當然,我不介意你也睡床。」

「你這──」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坐在床沿的他,又看看他仍穿著鞋子的腳,她指著自己,「你該不會是要我幫你脫鞋吧?」雖然她娘是有交代這一點啦。

「你是我的妻子,伺候我也是應該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為什麼不是男人伺候女人?

她心裡犯嘀咕,但又不得不蹲下身來,替他脫鞋。又見他以眼示意,看了看他身上的紅袍,她抿抿唇,靠近他,為他脫去那件外袍。

再看著他舒服的躺上床,她在心裡大罵他幾句後,這才深吸口氣,脫去身上的霞帔嫁衣,走到椅子坐下,才沒多久,她就開始打瞌睡。

撐了一整天,她是真的累了。而禦沙一直等,等到聽到她均勻乎穩的呼吸聲後,這才下了床將她抱回床上。可沒想到一把她放上床,她竟然呈大字形的呼呼大睡。

但他只是笑,接著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撕下她臉上的面具,當這張粉嫩動人的容顏映入眼簾時,他渴望的眼神從她身上的白色單衣、褻褲一路而下,眼內盡是跳躍的欲火。

再等等,頂多是明天了!

他再次將面具為她戴上,將她稍微移到床內側後,和衣在她身邊躺下,沒想到她一轉身就趴睡在他胸膛,看來她的睡姿有待加強!

他拉了被子為兩人蓋上,不去看她的臉,讓她柔軟帶著處子幽香的身體疊在他緊繃的身子上,她胸口的柔軟令他的身體發熱。看來這一晚怕是難眠了。

「噢~」

突然,她的膝蓋伸直又一個側翻後,竟然差點打中他的命根子!

他才剛吐口氣,她又是一個大轉彎再加上一踢,他差點就被踢到床下去。

他擰眉瞪著她,開始懷疑她在裝睡,但看她睡得好熟,他這才又躺了回去。

接下來仍是一連串的災難,她又是一個前後大轉彎,他的肚子強挨了一記她高舉又落下的腳掌,令他倒抽了口涼氣,然後是他的臉、他的手......

於是乎,為了讓自己能好好睡上一覺,也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他將她牢牢的抱在懷裡,一腳壓住她不安分的雙腳,另一手則緊緊鎖住她的身體,然後她終於安安分分的睡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4:35

第三章

然而,黎明尚未到來,當某人的小拳頭毫不客氣的賞往禦沙的右眼時,一整晚都睡得極為辛苦的男人,火氣也大了!

他猛地從床上跳起來,火冒三丈的點了她身上的穴道。

沒想到他稍嫌粗魯的點穴力道,就把夏芸兒從美夢中驚醒。她直覺的要坐起身來,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而一旁就坐著擺張臭臉的俊美男人,他的右眼好像還有些小瘀青。

「你──我為什麼不能動了?」她質問。

他咬咬牙,臉都綠了!「我點了你的穴,因為你動得太過分了。」

難道嫂嫂們也有這種睡相,要不他那些哥哥們怎麼愈來愈虛?

她很聰明,一聽就知道他在講什麼。她卻裝無辜,「我睡著了嘛,誰知道怎麼動啊,你快放開我!」

「我需要補眠!」

他再次躺了下來,接著闔上眼。

「你補你的眠嘛,看到沒?陽光都照進來了,我不要睡了,我要起來。」她眼睛直瞄著從窗外射進來的金色晨曦。

也許天真的亮了,因為這個夜晚也著實太長了,但禦沙沒理她,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今天又有一堆客人上門,他得備妥精力應付。

但她顯然睡得太飽了!

「我警告你喔,你要是不替我解開穴道,我就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還有昨天我吃的東西已經少得可憐了,我肚子咕嚕咕嚕的也會叫得你受不了,你要是聰明的話──唔......」

「就點了你的啞穴。」

快、狠、准的一指神功,禦沙總算讓麻雀女安靜下來,而他真的累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她只能以眼角餘光瞪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顏。

太可惡了!欺負她不會武功。可她的肚子真的餓了......

拜託,她的肚子大唱空城計,自個兒聽來都像在打鼓了,她就不信他能睡得多好。

但她錯了!禦沙昨晚為了把她的手腳困住,幾乎跟她貼靠得毫無距離,偏偏又不能吃了她,可憐沸沸騰騰的欲火不能宣洩,所以經歷身心皆難熬的昨夜,此時他可以說是睡死了。

慶幸的是他不會打鼾,不過她似乎放心得太快了。

禦沙突然一個側身,整個下半身竟側壓在她身上。天啊,才下半身就這麼重了,萬一──

對,就怕萬一,他整個人突然又翻了一下,可憐的她簡直像被什麼龐然大物壓過,差點沒有斷氣,但更糟糕的莫過於──

「啊~」這是一聲無聲的尖叫,她的腰被狠踢了一下,她就這麼被踢到床下去!

老天啊,這算什麼?棋逢敵手嗎?!

禦沙熟睡了好幾個時辰才醒過來。

他的手一摸,床邊是空的,他皺起濃眉,坐起身來,腳往床下一移,竟然碰到軟軟的東西,他低頭一看,竟見一雙發火的星眸正狠狠的瞠視著他,而他的雙腳正好就踩在她的肚子上。

他連忙將腳移開,卻一臉不解,「你在下麵幹什麼?怎麼不起來?!」

厚,你以為我愛嗎?!她憤怒的雙眸控訴著。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幹的好事,很快的將她抱起後,解開她身上的穴道。

沒想到她恢復自由後,就立刻賞他一記飛腿,但旋即被他一把扣住,「你幹什麼?!」

「因為你動得太過分了!」

她咬牙切齒的把他說過的話丟回去給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至少雙腿還有力,她踢、她踢,但還是被禦沙扣住雙腳,氣得她的手也一起來,迫得他不得不放開她的腳去抓她的手,這可就趁了她的意了,雙腳又用力的去踩他的腳──

但在看到他又想伸手點她的穴後,她氣得大叫,「你敢再點我的穴,我就馬上走人,我是說一旦我恢復自由後!」

他沒有點她的穴道,但也讓她動不了,一個翻身,他將重量全壓在她身上,她的雙手則被拉高到她頭上,這會兒甭說拳打腳踢了,就連喘一口氣都有困難。

她咬著牙,那雙吸引他的晶瑩眸子跳躍火花,渾圓的柔軟卻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在他身下起伏著,挑起了他好不容易才壓抑下的欲火,為了不讓她發現他的生理反應,他立刻起身,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又一腳踢上他的胸膛──

「你這麼野蠻?!」他黑眸半眯的扣住她那緊貼在他胸膛的小腳丫。

她想收回腳卻又收不回,氣得她大叫,「我野蠻?我被你點了穴、踢下床,還動都不能動,肚子餓到受不了,到底是誰野蠻?!」

此時他才注意到外頭的陽光熾烈,看來都到正午了,他再次低頭,看著那雙氣呼呼的小臉,他放開她的腳丫下了床,披上衣物後走出熙春閣。

杜莫仍守在門口,一看到他立即恭敬行禮。

「叫人送些吃的進來。」

「是的,主子,」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已經有客人來了。」

禦沙蹙眉,「我是傍晚才設宴。」意思是就讓客人等吧!

「是。」

他再次回到房裡,看到她正以手肘支撐著頭,一手還摸著扁扁的肚子,眼神哀怨的瞪著他。

「一會兒就有人送吃的進來,另外我替你安排了幾名丫鬟,等你用完餐,我會叫她們進來伺候你梳妝打扮──」

「不用!」她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他的話。

「不用?」

她點點頭,再指著自己的臉,「我長這樣還要梳妝打扮什麼?再說我以前就沒有丫鬟,現在也不想有。」她喜歡自在,不喜歡有人跟前跟後。

「你是福晉。」他不得不提醒她的新身分。

她俏皮的聳聳肩,「那可不一定喔,你別忘了我們的賭注。」她小腦袋轉啊轉,就算禦沙貝勒有特殊的審美觀,他的家人中應該有正常的吧!

禦沙瞧那雙骨碌碌轉來轉去的晶亮眸子,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

「看來你一點也不想當我的福晉。」這是肯定句。

「沒錯,尤其在發現你的睡相也好不到哪裡去後,更不想。」

再說他有功夫耶,她又技不如人,她才不想在往後的日子裡天天被點穴,再一腳被踢下床去暖地板!

他皺眉,「我不知道,沒人告訴過我。」

「你沒跟人睡過嗎?」這是唯一的解釋,她才不信自己特別「好運」。

「沒有。難不成你有?」這話問得直接,但不悅的感覺瞬間直接湧上心坎。

「有,和我的閨中密友。不過她跟我睡過一次後,就再也不肯跟我同床共眠了,只是──」她懷疑的眼神瞅著他看,「貝勒爺難道沒跟女人......」她才不信咧,男人都很風流的吧!

她的問話大膽,但他也注意到那雙眼眸清澈得不見半點色欲,「我有正常需求,但是沒有女人可以在我身邊過夜。」

「她們真幸運!」

「什麼?!」

瞧他臉色一沉,她連忙轉移話題,「總之我不要丫鬟。」

讓那種會打小報告、會阻止她調皮搗蛋、會像爹娘對她嘮嘮叨叨的人跟前跟後,她只覺得不自在。

「不要可以,只要你能把自己打點好,我不介意。」他也不喜歡有小廝亦步亦趨的跟著。

不久,丫鬟們送吃的進來,禦沙隨即在桌旁坐下,卻看到夏芸兒怕嚇著她們而背過身去,等丫鬟都出去了她立刻落坐,毫不忸怩的大口吃肉、大口吃菜,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他的眸子不禁浮現笑意,至少他確定了,她絕對不會是個浪費時間裝虛偽而去博得外界好感的妻子。

只不過他的家人可能就得辛苦點了,他們必須接受一個不在他們預期內的小福晉。

這絕對是一個眾人引頸企盼的時刻。

禦貝勒府裡,從晌午過後,就有一群耐不住、等不及的貝勒爺、福晉及娃兒們來到府裡,不過位在熙春閣的新房仍是禁區。

他們在向下人打探過後,才知道他們也尚未見過小福晉的廬山真面目,但可以猜得到禦沙貝勒跟小福晉的感情一定很好,因為兩人都窩在熙春閣內,沒有踏出半步!

好不容易,望啊望,等啊等,終於等到傍晚,德親王夫婦也到了,甚至還有些屬好奇寶寶的王公貴客也不請自來,將整個後花園擠滿,就為了一睹小福晉的面貌。

又等了好久,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重頭戲上演了,每個人的心怦怦狂跳,屏息以待,可結果──

雖然不至作鳥獸散,但摔跤的摔跤、嚇傻的嚇傻、哭的哭,當他們抱著已經翻絞不舒服的胃時,禦沙竟然吻上小福晉那張異於常人的臉!

「惡~」嘔吐聲四起,空氣中頓時多了好幾種氣味,接著又是一陣堪稱兵荒馬亂的混亂過後,一切回歸於平靜。

唉,真是浪費了三桌的好酒好菜!

禦貝勒府的下人心裡直犯嘀咕,每個人的鼻子都塞了兩團草紙,掩住不好的氣味,一邊收拾這一團亂。

其實連他們這些粗鄙的下人看到英俊的貝勒爺親吻小福晉那張醜到不行的臉時,都差點吐了,更甭提親王及其他貝勒、福晉那些高貴的人了,還有那些小蘿蔔頭們,看來這陣子蘇州城內專門替娃兒收驚的人,荷包肯定撐破了!

再想到剛剛幾乎是出動了全府的奴才們才將德親王等貴客扶上馬車的「壯觀景象」,他們貝勒爺迎娶的竟是一名醜到會讓人作惡夢的福晉的事,肯定會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遍蘇州城。

嗚嗚嗚......他們的貝勒爺可是叱吒風雲、卓爾出眾的人才,雖然冷漠了些,可是他們在這兒工作多年的奴才,都知道他是外冷內熱的好主子,他們也以在禦貝勒府做事為傲,如今貝勒爺娶了一個醜福晉,教他們的頭怎麼抬得起來?!

此時,在喜氣洋洋的新房裡,也有一個人的頭抬不起來。

唉!沮喪。

夏芸兒的頭垂得低低的,一面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銅鏡就擱在她的膝蓋上,讓她可以清楚的打量自己的容貌。

八字眉嘛,一粗、一細;一雙眼睛嘛,右眼皮的腫包讓眼睛變成一大一小,左眼下方又有一顆大到不容忽視的黑痣;再看到鼻子,上面有一顆顆冒出來見人的小肉瘤,左半邊臉還有一大片綠色胎記,唯一正常的就是這張櫻桃小口了,可是這張臉跟妖魔鬼怪有啥兩樣?

英俊的貝勒爺怎麼......怎麼吻得下去?!而且他還沒閉上眼呢!

一想到剛剛那個吻,她的臉兒突地發燙,但銅鏡裡的醜臉倒看不出半點酡紅雲彩。

夏芸兒的手輕撫著唇,沒想到那麼討人厭的男人的唇竟然那麼柔軟,他的舌好燙......天啊,不能想,她的臉更燙了!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與眾不同,膽識過人!還有雖然他的睡癖也差,但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胸膛很溫暖,而屬於男人的陽剛氣味也很好聞......

天啊,她又在想什麼?她在思春嗎?!

她的心髒突然怦怦狂跳起來,臉頰也愈來愈燙,快燙得冒煙了,她感到面具下的皮膚愈來愈癢,正想將人皮面具拿下,讓裡面的細皮嫩肉透透氣時──

房門突地打開來,她嚇得連忙將放在額上的雙手擺到膝蓋上,卻又一個不小心將銅鏡打落,她急著彎身去撿,沒想到小小的鏡面破了,她的手就那麼被碎玻璃割了一下,「好痛!」

話才說完,她整個人突然被騰空抱起,她錯愕的抬頭,看著禦沙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

「你傷到哪了?」

她呆呆的伸出那根只被劃了一下、滲出了一點點血絲的中指。

他瞟了它一眼,將她抱到床上後,走到一旁的櫃子,拿著小盒子到她身旁坐下,靜靜的替她擦了藥,還煞有其事的用塊紗布包紮。

她柳眉一擰,瞪著中指看,有那麼嚴重嗎?

正困惑時,禦沙已走到門口吩咐下人將洗澡水送到房間來,不一會兒,效率極高的下人就將足以讓兩人共浴的大浴盆注滿了水,退了下去,因為禦沙說了,不必任何人留下來伺候。

她想也沒想的就從床上跳下來,「為什麼不必任何人伺候?」

「我幫你洗,你手受傷了。」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幫我洗澡?!可這傷沒──沒那麼誇張吧!」她很快的把手伸進溫水裡,「瞧,一點都不痛。」

「很好,那你可以開始盡一個妻子的責任,伺候丈夫入浴。」他故意忽視她的緊張,邊說邊脫衣服。

夏芸兒目瞪口呆的倒退一步,聰明如她,怎麼有一種被陷害──不是,被耍了的感覺?

他一挑濃眉,「你要是覺得手痛,我就幫你洗;你要是不痛,就你幫我洗,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夫妻。」

可、可......可......她怎麼有一種不管選哪一個都吃虧的感覺?

瞧她還杵著不動,他忍不住促狹道:「害羞?」

「誰?我嗎?呵,怎麼可能!」她嘴硬不肯承認。

「那就好,因為再過不久,你全身上下我不僅看光,也將摸透。」

面具下的小臉兒瞬間爆紅,因灼燙的熱度,她的皮膚又開始發癢了,但現在顧不了這個啦。

「我......我可不可以先到外面去喘口氣,呃,就是做點心理准備,我第一次洞房嘛,對不對?感謝你了!」也不等他說好或不好,她直接想走出去,可小腦袋裡已開始規劃如何逃亡,譬如說翻牆、鑽狗洞也行啦。

禦沙當然很清楚她想做什麼,手一拉,就抓到她的後衣領,動作不算粗魯,但力道卻足以將她拖回自己的身邊,一手執起她的下顎,讓她抬頭面對他。

「願賭服輸,你該不會是那種賴皮又輸不起的賭徒吧?」

「當、當、然不、不是了,反、反、反正每、每個人成親不、不都這樣嗎?!」她愈想表現出灑脫,卻更透露出自己的緊張害怕,竟然口吃了!

他魅惑一笑,「很好。」

他隨即轉身背對她,瞧他動手要脫褲子,她嚇得慌忙轉身,一直聽到他坐入浴盆的聲音,她才硬著頭皮轉回身,拿起毛巾替他擦背,但心裡不免念念有詞,雖然這也是她娘說的「賢妻良母」要做的事情之一,丈夫是女人的天,要對丈夫百依百順,可是在她聽來,娶個傭人不也一樣嗎?

思緒翻轉的她,壓根沒有多餘心思察覺到她碰觸的男性肌膚愈來愈熱、愈來愈緊繃,一直到他轉身過來,饑渴的唇火熱的吻上她的唇時,想逃已來不及了,他的手扣住她的小蠻腰,將嬌小纖細的她整個拉進大澡盆裡,溫熱的水持續往外流,她的腦袋是一片空白,只感覺到他的唇、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身上親吻、愛撫......

水的氤氳熱氣、情欲的沸騰熱火,交織出滿室的旖旎氛圍,禦沙不著痕跡的脫去她的衣裳,甚至在她身陷愛火而意識潰散時,褪去她那張礙眼的人皮面具,將晶瑩剔透的美人兒抱到床上。

她神魂顛倒的迷戀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容,他一身結實不見絲毫贅肉的完美身軀有股懾人的力量,讓她的心噗通噗通的愈跳愈快

禦沙強壯的身體貼上她穠纖合度的身子,渴望的唇再次吻上她的唇後,再一路往下,一寸寸的品嘗她雪嫩的脖頸,再往下,親吻嬌艷的蓓蕾......

她無力抵抗,只能嬌喘呻吟,而他則極力的隱忍自己的熊熊欲火,怕傷了身下的可人兒,但老天爺,他不知道她的味道如此甜美,他迫不及待想完完全全的佔有她!

疼!

不要了!她開始害怕,想推開他,真的好疼!她忍不住低泣出聲,他柔聲安撫,放慢速度,當察覺到她開始感受到情欲的狂潮所帶給她的歡愉後,他才放縱自己,帶領著她一起迎向情欲高潮。

最後,她疲累而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他也滿足的沉睡。

燭火漸漸熄滅,驀地,黑暗中,兩只腳突地一左、一右的往內一甩──

「噢~」

「痛~」

睡相皆差的兩人互踢了對方一腳,夏芸兒還沒來得及抗議,禦沙已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火熱的唇吻上她的,打算再次纏綿,反正醒著也是醒著了,做做運動,有益身心。

「秦王爺回來了。」

位於杭州富麗堂皇的秦王爺府上,盈昕格格一聽到總管的聲音,再也坐不住的從大廳跑出去迎接父親。

「阿瑪,她到底是怎樣的天仙麗人,竟可以讓禦沙貝勒傾心?」

留著兩撇八字鬍的秦王爺搖搖頭,往大廳走進去。「你別說了,我會三天三夜吃不下東西。」

「阿瑪──」她一愣,但還是追上前去,「什麼意思?阿瑪,你快說嘛。」

他在椅子上坐下,總管立即端上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我承認禦沙是個乘龍快婿,但就他的眼光,阿瑪真的要慶幸你沒讓他看上,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不懂。」她在父親身旁坐下,一臉困惑。

秦王爺明白自己這個女兒有多執拗,即使她天生有一張看似溫柔婉約的美人臉。

他歎了一聲,將禦沙的福晉長相細述一遍,瞧她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拍拍她的手,再次強調,「這是事實,阿瑪親眼所見,你就別再死心眼了,連側福晉的事也別再想了。」

她一愣,「意思是,阿瑪你連提都沒提側福晉的事?!」

他雙手一攤,「我怎麼提?!我看了新娘的臉都吐了,一大堆人也吐了,小孩又哭又叫,現場亂七八糟,總之阿瑪會找個比禦沙更好的丈夫給你的。」

「不要,不是他,我就一輩子不嫁!」天知道,她對他早已芳心暗許!

「你──你怎麼這麼死心眼?!」秦王爺快氣死了。

「都是阿瑪害的,我早跟阿瑪說我傾心於禦沙貝勒。」她嬌縱怒斥。

「阿瑪問過了,他不肯娶啊!」提到這事他就有氣,想他也是個王爺啊,竟讓他吃這閉門羹,教他夠嘔了。

「但他娶了!」沒有注意到阿瑪快抓狂了,她還不悅的辯駁。

「那是皇上指婚──罷了、罷了,總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不許再提。」

見父親甩袖走回房間,她氣得跺腳。

不行,她只要禦沙貝勒,就算有人搶了原配的位子,她也不在乎,因為禦沙是她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而只要她看上眼的東西,她一定要得到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5:03

第四章

禦沙發現,原來他要一夜好眠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在一次次的翻雲覆雨下,他發現這一覺睡得安穩多了,夏芸兒可能是體力耗盡,連抬腿踢人的力氣都沒了,看來這不失為日後兩人同床共枕時,可以相安無事、圖得一夜好眠的好方法。

他的手臂被懷中的人兒當成了枕頭,雖然已麻痺,但他不想移開。他的另一手環著她的小蠻腰,感覺她的身子與自己如此的契合,她身上還有股淡淡的馨香。此時,她正伸了個懶腰,那模樣更是俏皮可愛──

她突然一愣,因為她的手跟腳無法很自在的伸展,而且她的腳跟某個毛茸茸、熱熱又滑滑的東西像麻花似的纏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瞪著眼前這片光滑的古銅色肌膚,原本混沌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她直覺的抬頭,不意外的,就是禦沙貝勒抱著她,而且兩人赤裸裸的緊密依偎著。

「我、我、我要起床了!」她粉臉爆紅,又變成大舌頭了。

他貼近她的臉,親了她的額頭一記。

她覺得不太對勁,但哪裡不對勁,一時之間她又說不上來。

「是該起床了。」他放開她,看到她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拉了被子坐起身,他下床套上衣服,走到一旁的洗臉架上,擰幹了毛巾,回到床上坐下,拿給她。

她想也沒想的就接過手來擦,「呼,好舒服──」她倏地住了口,以手碰觸她的臉──沒有?東摸、西摸,沒有!

奇怪,她的痣、肉瘤、腫脹的包怎麼都不見了?!

禦沙饒富興味的黑眸看著她的一雙小手在臉上摸了好久後,突地跳下床,害得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因為太過震驚人皮面具不見的夏芸兒似乎忘了另一件事──她仍是赤裸的!

夏芸氏瞪著銅鏡裡的臉,震驚的直指著裡面,「怎麼、怎麼會這樣?!」

突然,鏡子裡又多了一張英俊的臉,「怎麼不會?這不是你本來的臉?」

她錯愕的轉過頭來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了?!」

他點頭,將發現她戴了人皮面具、還有夜探她房間一事說了個大概。

「你這是偷窺!」她氣憤的控訴。

他也不否認,但還是得解釋。「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知道你掩飾面容的意圖為何,至少得確定你不會對皇上有所威脅。」

「我對皇上哪有什麼威脅?我只是不想被選當妃子或貝勒的──」

「所以掩藏你的美貌?」

「對!但白忙一場了。」

唉,讓她死了唄,她這算不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不想當嬪妃、福晉,所以扮醜;為了出宮,脫了衣衫畫自己,結果卻讓人看光光;昨晚再被啃光光......她頭一垂,眼睛倏地瞪大,天啊!她嚇得轉身要沖去拿件衣物套上,卻被禦沙伸手環抱住她,她羞紅了臉,不知所措。

「我們是夫妻,你要記住這一點,也要習慣我們裸裎相見。」

「可我脫光,你又沒有!」她忍不住計較起來,這樣不公平。

「你可以幫我脫──」

「我才不要!哪、哪有可能......」她又不健忘,昨晚被他操得有多累。

他吐了一口長氣。也對,就怕這一脫,他把她困在床上,哪兒也去不了了。

禦沙把她抱起來,她羞到不敢看他,只敢將臉埋在手心裡,一直到他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還將他收好的面具放到她手上後,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偷偷的從被子裡看他。

「被你發現了,那我是不是就不可以戴面具了?」

「如果你想要繼續戴著也行。」

是她耳朵有問題還是她老公真的與眾不同,總是有異於常人的反應?

他微微一笑,「只要你高興就好,不過──」她坐在那裡,纖細的肩膀與被子貼緊的渾圓曲線,實在令他很難專心,「昨天阿瑪、額娘,還有其他兄嫂及孩子們都被你嚇到,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去探望一下。」

她真的很困惑,「你說我可以戴,又要我去探望他們,萬一把他們嚇出病來怎麼辦?」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你堅持要戴著這張面具見人,就得讓他們習慣。」他的確縱容她,潛意識裡,他希望她繼續保持她的真、善、美,甚至她古靈精怪的一面,他不急著要她長大,他喜歡她直接表現出喜怒哀樂,毫不虛偽做作的樣子。

她柳眉一攬,「你真的不介意別人說你討了房醜媳婦?」

他點頭,「我很清楚面具下的你是什麼模樣。」

「真的嗎?你不介意?如果我真的戴著面具去逛大街?」

「隨你。」

還真的要放任她去逛大街嚇人?!好,她倒要看他是隨便說說,還是故作瀟灑。

「那我要打扮一下,你可以──」她的眼神看往門外。

他明白的點點頭,看著那雙骨碌碌過於璀亮的黑白明眸,他也很期待看到盛妝後的她。

而她也的確沒讓他失望,可以想見的,他一本正經的生活裡多了她這個調皮搗蛋鬼後,應該會有很多難以預期的有趣狀況發生。

熙春閣是禦貝勒府裡屬於他的私人空間,平常只有杜莫跟白永得以進出,伺候用餐時才有丫鬟准許進入,所以當杜莫剛好走進來,看到夏芸兒從裡面走出來要在大廳用餐時,他可是清楚的聽到一聲快要窒息的抽氣聲。

他忍住笑意,低頭喝了口茶,不難想像他這個正經又嚴肅的老侍衛會在心中下一句評論:醜人多作怪。

沒錯,夏芸兒此時就很符合這句話,她一臉濃妝,穿著一件大紅旗服,外罩一件粉藍色小褂,身上戴了好多珠寶首飾,真的俗到爆,這樣的打扮連僕人奴才都避之唯恐不及了,他敢跟嗎?

「要陪我去逛大街嗎?」

他當然聽出她話裡的挑釁之意,不過她顯然小看他了。

「你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們就走。」

好,她吃。她還真的吃了些後,拿帕子抹抹唇,「我好了。」

「好。」他好整以暇的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反而是她愣住了。

「咦?不要啦,等等嘛!」

但她這個丈夫顯然不是可以讓人駕馭的,硬是將她挾帶出門,可她不想這樣出去嚇人啦!

蘇州城的街道突然變得喧嘩,但說是喧嘩,有時又出現瞬間的靜寂,總之就是與平常不同,有種詭譎氣氛,尤其是熙來攘往的行人,怎麼一個個站住、拉長脖子往前看,但看了又後悔,口裡說著早知道就不要看了。

杜莫將這些百姓們的表情全看在眼裡。說來還真是一點都不誇張,只要是貝勒與福晉經過的地方,不是有人掉了下巴,就是有人跌倒或不小心撞到人。

這個醜福晉也真鮮,竟然不以為意,還好幾次的噗哧大笑出聲,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但就是那張倒了八輩子楣的臉──唉!

路上的店家或行人實在不得不向禦沙貝勒及他身邊那名長相獨特的女子行注目禮,尤其在大家議論紛紛,猜測這就是前一天讓王爺、其他貝勒爺的馬車狂奔離去的小福晉時,眾人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懷疑這算不算俊男配野獸?

一行三人走進一家茶樓歇歇腳,准備用點茶水、甜糕。

禦沙仍是一臉淡漠,看來多了一名一引人注意的妻子,一點也沒有造成他的困擾。

夏芸兒一邊吃著甜點,一邊大方的看著茶樓裡的人對她的視線,發現大多的人都是偷偷瞄她。

站在禦沙身後的老侍衛杜莫,瞧他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倒是忍不住的說了,「你要說什麼就說,不說會得內傷的!」

他那張四方臉微哂,「呃......」

「你就說吧。」禦沙相信這個隨侍有分寸,不致說出難以入耳的話。

「咳!」他輕咳一聲,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她,這才低頭,「不知道福晉認不認同一句話──‘距離應該是一種美感'?」

什麼啊!她沒好氣的瞪了嘴角微微揚起的禦沙。她猜測他是認同這句話的,但他敢帶著她出來逛大街,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咦?主子,那不是──」

杜莫的聲音引起禦沙的注意,他回頭一看,總是淡漠的神情竟難得的出現喜色,還立即起身走出去。

她原本也想起身跟去看看的,但隔桌客人說的話卻令她停下腳步。

閱像她這樣的人,衣服要穿暗色一點,最好能隱形,再不就穿保護色,隱藏在四周或什麼的,別讓人看見嘛。」

「我有同感,瞧她一身五顏六色,金光閃閃,怕大家看不到她啊?!」

「真不知道德親王跟老福晉在想什麼?竟然濫竽充數,這種媳婦也要!」

「禦沙貝勒更離譜,看是哪兒有隱疾,所以才找這等貨色充當福晉。」

兩人的聲音其實不大,但她的耳朵一向就利,更何況他們把她的「新家人」全都批評了。

她眼內冒火,順手就拿起茶杯一聞,「哎呀,這茶怎麼變澀了?倒了。」

說著,她直接往隔桌灑過去,兩個銀發老人嚇了一跳,正要起身抗議──

「怎麼這糕點也酸了?」她又往他們那兒扔過去,接下來瓜子、花生,就連那一壺茶也全被她扔過去。

「你、你、你!」身後傳來怒不可遏的聲音。

杜莫在看到轉過身來的兩位長者後,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急急的叫了正起身的夏芸兒,「我的好福晉,你千萬別再扔了!」

來不及了!她一句──「怎麼連椅子都變得那麼難坐?」

「咻!」椅子也飛過去了,其中一名長者的頭成為標靶,當場被砸昏過去。

而客人的驚呼聲一起,夏芸兒才回頭,裝出一臉驚慌,「天啊,怎麼了?」

她還假裝沒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腳踩上他的胸口,他痛得醒了過來,她則走到那名氣得臉色發白又說不出話的白頭老翁身前,他的模樣才真狼狽,又是瓜子又是茶水的。

「唉──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快幫你清理一下。」

說是這麼說,但她卻拿起桌上的茶往他的臉上淋。

「天啊,對不起,我在幹什麼呢?」她一臉難過的蹲下來,嘴巴嚷著「對不起」,卻是暗暗的拉了一下他褲襠打結的帶子。

當白頭老翁氣呼呼的轉身就走時,褲子就那麼掉了下來。

眾人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白頭老翁惱羞成怒的拉起褲子,另一名老者也站起身來,正要出手修理她時,兩個身影迅速的閃至她的面前。

「赫王爺、何大人。」

兩人臉色鐵青的看著一臉冷漠但護衛動作明顯的禦沙貝勒,還有他身旁同樣也是他們都不得不敬上三分的勤敬貝勒。

「來,你們看看我們的樣子,兩位貝勒是不是該說些什麼?」赫王爺氣呼呼的問。

勤敬貝勒有一張很女性化的臉,還是一張美人臉,「赫王爺、何大人,小福晉初來乍到,當然不認識你們這兩個最愛長舌的老傢伙,多有得罪,你們也該大人有大量──」

「你說這什麼話?!」兩人異口同聲的怒斥。

「好了,芸兒,見見赫王爺跟何大人。」

禦沙的聲音極沉,夏芸兒好奇的看他一眼,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是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過這位也是貝勒的漂亮男人,卻朝她做了個大鬼臉,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禦沙貝勒,你的福晉非但不識‘敬老尊賢'四個字,態度更是囂張,把我們整成這樣,沒道歉就算了,還無所謂的嘲笑我們,像話嗎?」赫王爺怒不可遏的指著夏芸兒那張醜到不行的臉孔。

禦沙的表情立即一沉,「赫王爺是在替本貝勒教訓福晉?」

「這──」他一愣。

「芸兒雖率性調皮,但不至於莫名其妙的做出這等粗暴行為,本貝勒或許應該先請教兩位是否又不識‘無道人之短,無說己之長'這幾個字,而說黑道白、輕口薄舌了?」

兩人臉色一變。

勤敬更是揚起一笑,看來好友對這個小妻子很保護嘛!不過明眼人一看她臉上那張不夠精緻的人皮面具就知道她的醜臉不是真的,可以想見該是一名絕色嘍。

夏芸兒看著禦沙的眼睛是熠熠發光,「你真是太厲害了,他們真的是東拉西扯、數黃道黑的!」她指著臉色臭臭的赫王爺,「他說你的阿瑪、額娘頭殼壞了、眼睛瞎了、去見佛祖的日子不遠了,才會要你這個兒子幫他們做善事、積善德,讓我濫竽充數,當你的媳婦兒......」

「我、我、我......」他臉色瞬間慘白,額冒冷汗,「我哪有──」

「還有他,」她一挑柳眉,看著已經急著要搶話的何大人,「我先說,你說我家貝勒爺有不能說的隱疾、那方面不行、無法當男人,才娶我這種貨色。」

何大人臉發白,「你、你、你怎麼加油添醋?」

「是啊、是啊,是她胡亂加話。」赫王爺也急著附和。

「我才沒有,你們分明就是這樣說的。」就算用字遣詞不同,但意思絕對是差不多的!

禦沙冷峻的黑眸掠過一道陰鷙之光,兩人不由自主的都起了一陣冷顫。

「你們竟拿這等事高談闊論?」

兩人的喉頭像梗了塊石頭,發不出聲音來。

「自重人重,你們還敢說我不敬老尊賢?!」夏芸兒可得意了,瞧瞧禦沙這等氣勢,再想到他的力挺,這個老公還不差嘛。

勤敬知道這兩個老傢伙就是因為出口絕無好話而不受外人歡迎,不過這個情形若再繼續下去,兩個老傢伙可能會被好友嚴峻的神情嚇得跪地求饒,再怎麼不是,他們總是長輩嘛。

「識時務者為俊傑啊。」勤敬上前,輕聲的提醒兩個已經快要軟腳的老傢伙。

兩人面無血色的看著圍觀的百姓,頓感騎虎難下,難道真要他們在這茶樓下跪嗎,這能看嗎?又讓他們老臉往哪兒擱呢?

他們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口口水,互看一眼,點點頭,赫王爺氣虛的道:「對不起,貝勒爺,是我們大放厥詞,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請不要見怪。」

「那我呢?」夏芸兒指著自己,她是被批評得最慘的啊!

兩人眸中冒火,但再看向禦沙,見他仍是一臉冷峻,代表著他也默許她的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福晉,對不起。」

「這還差不多!」她笑著點頭。

「那我們先告辭了。」兩人怯怯的再看向禦沙,見他沒說什麼,便互相扶著對方,急急的奔出茶樓。

勤敬瞧小福晉那雙美眸盈滿笑意,再看看好友臉上還是一片冷色,他好心的踱到她身邊,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道:「希望你的心髒夠強,因為事情還沒完。」

「沒完?」她不懂。

「雖然他鄉遇故知是很快樂的事,但我不想去當炮灰,下回再專程拜訪了。」

她困惑的看著笑得狡獪的他,正想問個清楚時,禦沙的聲音陡起。

「我們也回去了,勤敬,下回再敘。」

「當然。」他走向前,拍拍好友的肩膀,開玩笑的道:「手下留情啊!」

緊抿著唇,禦沙沒有說話,但看了杜莫一眼,再瞥了地上的杯盤狼藉,他立即明白的拿出錢袋,交給掌櫃,「這是賠償茶樓的損失。」

而此時兩個貝勒爺已走出茶樓,再一左一右的往反方向走。

杜莫一回身,卻見夏芸兒竟還杵著不動。「小福晉,快跟上去啊!」

「喔!」她咬著唇,連忙小跑步的跟了上去,因為她已經明白勤敬的意思了。

她慘了!

三人往禦貝勒府走去,不過禦沙似乎想到了什麼,交代杜莫一些事後,杜莫便先行離開,她被支到一旁,所以沒聽到兩人說什麼。

不過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們不去探望額娘跟阿瑪,還有──」

「不去了!」

瞧他緊繃的挺拔身影,以及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她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禦沙跟夏芸兒一回到貝勒府後,下人們都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有些不對。

而她一看那些人憐憫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找不到任何人求助的,但怕什麼呢,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夏芸兒!

唉,這話是自個兒壯膽用的,事實上她愈走腳愈軟,很想轉身落跑!

但她連跑的勇氣也沒了,不過當兩人進到房間,看到他順手將房門關上,轉身面對她後,她的勇氣來了,或者該解釋是狗急跳牆,她想也沒想的就跨上椅子,想跳窗閃人,只是有人的動作更快,扣住她的小蠻腰,硬生生的將她拉了下來,再像在塞什麼東西似的把她扔到椅子上。

她心虛的乾笑著,還是有一股想奪門而出的沖動,因為她從未見過神情如此陰鷙、眼底如此冷酷的禦沙。

其實她並不知道,這一路走回來,禦沙沒有吭半句話、沒有吼她半聲,是在沉澱自己的情緒,免得他在盛怒之下會做出連自己都會後悔的事,譬如說──掐死她!

他走到另一邊的椅子坐下,身子往後一靠,看著她,「你平日會做些什麼?」

她一愣,「怎麼突然這麼問?」她以為他要跟她算剛剛的帳呢!

「我必須離家幾日。」

做什麼?她很好奇,但以他現在的表情,她相信問了也是白問。

「我不大會做事,在家裡阿瑪愛、額娘疼,我可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呢!」這話也是拐著彎在提醒他,他好像沒把她當心肝呢。

他聽懂了,但故意忽略,「那我得安排事情給你做。」

她略微壓下心中的不滿,「譬如?」

「譬如說你是福晉,就該有福晉的樣子,就算五官欠佳,但至少氣質、禮儀也要可登大雅之堂。」

「氣質,我哪兒沒氣質了?!」她大聲抗議,因為有很多人說過,只要她不說話時,可是氣質滿分耶。

「譬如‘端莊'這兩個字,又譬如‘知書達禮'。」他一字一字的點出來。

「別說你想改造我,我就是這樣。」她不悅的拒絕了!

「我不是要改造你,而是希望你能分辨場合、不要惹事,這也是在保護你自己。」繞了一圈,他還是忍不住的把話題轉到剛剛發生的事上。

「我哪有惹事?」她馬上反駁。

「你沒有?」他一揚濃眉。

瞧見他眸中的陰冷之光,她撇撇嘴角,「好吧,我承認,可是是他們欺人太甚。」

「是你先引人犯罪。」

「我醜又不是罪。」

「當然,但你硬把自己弄得那麼惹人注意,就應該有接受批評的雅量。」

他說得有理,但是──「我可以啊,是他們還批評你跟阿瑪、額娘!」

「就算他們真的批評了,但跟你的用字遣詞絕對不同。」

她再次語塞,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好,我承認,但是意思其實是差不多的。」

「就因為如此,你就可以在茶樓裡撒野、亂丟東西?」

「呃......」

看到他雙眸冒出火花了,再想到勤敬的話,聰明如她,當然得趕快讓他降火,免得待會兒真的要測試她心髒的強度了!

「好,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是就算我不戴面具了,但當美人胚子的問題也很大,我就遇過好色的登徒子,而且煩不勝煩,那你教我怎麼處理啊?」乖乖認錯再轉移話題,她可是很識時務的。

他相信,天生麗質的她再加上那活潑、充滿朝氣的特質,很容易就會引吸住異性的目光。「你都怎麼處理?」

說到這種打色胚的事兒,她可是經驗老到。「比較經典的是我先色誘他到小巷弄,直接踢他的胯間,他痛到火大的追我,我就抓破衣服,哭天搶地的說他欺負良家婦女......

「還有,我跟朋友去看元宵花燈,被幾個紈褲子弟包圍,他們想調戲我們,我們就先下手為強,裝妓女給他們調戲回去,嗲聲嗲氣的摸摸他們的臉、掐掐臉頰,最後一擊,當然仍是男人的唯一弱點......」

她得意洋洋的詳述細節,完全沒注意到有人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直到她感覺到那雙黑眸陰鷙的可以嚇死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你遇到的全是些笨蛋,萬一遇到高手,你就毀了!」他吼聲震耳,嚇得她差點沒有從椅子上跌下去。

「你為什麼凶我?」

「這幾天你給我好好留在熙春閣,哪裡也不准去!」他決定了,免得她又以這種愚蠢的方式來脫身。

「為什麼?你憑什麼把我當禁臠?!」

「憑我是你丈夫!」

「那又怎樣,就可以把我關起來嗎?」

他的神情冷厲,「我不希望等我處理好事情回來後,還得收拾你惹出的爛攤子,或是看到你受傷害。」憑她的古靈精怪,他不敢保證他派出去保護她的人能片刻不離的盯牢她。

哼!說得好聽,她才不甩他,直接就要走出去,沒想到他又點了她的穴道。

「一個時辰後穴道會自動解開,你乖一點。」

她眼內冒火的瞪著他,但又能如何?

結果一個時辰後,禦沙走人了,她問老總管、問其他人,沒人知道他去哪了,但她才不信,肯定是他下了封口令,真是太可惡了!

她才不會乖乖當禁臠,走著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5:27

第五章

其實在德親貝勒府裡,也有人過得像禁臠,過了好幾天愁雲慘霧的日子。

除了與夏芸兒震撼的初見面外,一些流言也陸續傳進貝勒府裡,包括禦沙帶小媳婦逛大街,小媳婦跟赫王爺、何大人起爭執,禦沙力挺小媳婦,還有一些從她口中說出的不堪話語等等,這都讓好不容易才調養好身子的福晉又虛弱的躺回床上去。

當然,他們還從杜莫口中得知,這對小夫妻將擇日前來探望他們的消息,德親王是急著說「免了」;從其他兒子、媳婦們這幾日前來探望老福晉時,也一一提起了這對小夫婦要去探望他們的事,但眾人皆有默契,全婉拒了他們的好意。

再說他們都知道這幾天禦沙是到揚州去監督運河建閘口的事,要他們獨自見夏芸兒,的確是不如不見。

一連躺了幾天,終於能從床上坐起身來的老福晉,恢復了力氣,她將枕頭、鞋子統統往依然俊逸的老親王給扔過去,嚷叫著,「都是你!都是你!」

「你幹什麼呢?」他邊閃邊來到愛妻身邊。

沒想到妻子竟然直接呼了他一巴掌。

「哎呀,我承認我討了你這個野蠻格格當妻子,但你這格格都當奶奶了,怎麼還這麼野蠻?」他的臉頰痛著呢!

「都是你害的!」

「到底什麼事?」

「什麼事?天大的事啊!」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我最引以為傲的小兒子,竟然討了房醜媳婦,我還答應那些婆婆媽媽們,一定將這房媳婦兒帶出去亮亮相,這下子──」

「唉,能怎麼辦?你兒子自己看對眼啊。」

「你還說!」她火大的又捶了他的胸膛一下,「你怎麼下種的?他的審美觀有問題啊!難怪多少名門閨女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嗚嗚......」她愈哭愈傷心。

「木已成舟,哭也沒有用啊。」他希望老婆大人能看開。

「不行!」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吼,「我一定要想法子阻止,萬一、萬一她生了幾個小蘿卜全長她那個樣,我哪有臉去見你家的祖先!」

「不可能的,要長那樣很難啦,呃──機率微乎其微。」

「一個都不行!對了,春喜、春喜!」她突然大聲喊丫鬟。

「你想做什麼?」德親王不解的看到她突然精神抖擻起來,當她出現這樣的神情變化,通常代表有麻煩事兒要發生了。

春喜快步的走進來,欠身道:「福晉。」

「去,幫我整理個包袱,我要暫時住到禦貝勒府去。」

「什麼?」他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現在一個個孩子都住在自己的地方,我們住這裡不也很舒服,你何必......」

「我要去搞破壞!我不要那樣的媳婦!」說她以貌取人也好、說她番顛也行,她決定當名惡婆婆去,在小兒子回來之前,就把夏芸兒給踢出去!

不管德親王怎麼阻止,年少時就是個野蠻格格的老福晉還是包袱款款的走人了。

對夏芸兒而言,從跟禦沙賭一把的那天開始,她好像就把她的人生賭掉了,好運也全用光了,所以她才打算在今兒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溜出府去浪跡天涯,沒想到先是被杜莫給識破意圖,接下來又來了一個大人物。

「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老福晉柳眉一揚,眼神鄙夷的將她全身上下掃了一遍。

唉,不就是一身蒙面黑衣裝嘛,夏芸兒拉下臉上那半截黑巾,「只是玩玩,額娘。」

「哎呀!」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你別那樣叫我,害我頭皮發麻,還起雞皮疙瘩。你叫我福晉吧!」

「是!福晉。」

「去換套衣服來。」

「是。」

她吐了口長氣,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就換件粉藍色出來,但見她搖搖頭,又要她回去換,她又回房換,但這個老太婆像是故意找碴,她怎麼穿都不對,來來去去好幾回,她火氣都要大起來了。

老福晉看她還真是愈看愈不順眼,她身上的衣服都太鮮艷了,粉藍、粉紫、粉紅,像怕人家看不到她似的!

她撫著發疼的額際,回頭看了老總管一眼,「叫裁縫師過來,再帶幾塊布來,不,那太慢了,就叫他找幾件裁好的旗裝,顏色暗點的。」

明明都一更天了,但白永不敢多嘴,「是,福晉。」

不一會兒,匆匆而來的裁縫師及其助手已帶了兩大箱的衣服過來,但說是兩大箱,要烏漆抹黑的旗服卻不多,挑出來也只有幾件而已,但老福晉已經很滿意了,她端出婆婆的架子,要夏芸兒立即去換上。

她是懶得抗議啦,她現在只想早點擺脫老福晉,只要老福晉願意放過她,要她不穿衣服她都願意!

一會工夫,老福晉就見她換穿衣服出來,雖然她沒有丫鬟伺候,倒是挺俐落的。她煞有其事的在她身邊繞了一圈,邊看邊點頭,「這樣穿就對了,人跟衣服才相配。」至少不那麼亮、那麼刺眼。

「是嗎?」夏芸兒納悶的低頭看自己,「我怎麼覺得像喪家的衣服?」

「你!」她氣得語塞。這丫頭的嘴巴真不甜!

夏芸兒也一臉受不了的看著婆婆,何必把她弄得像個黑寡婦呢?

但這只是開始。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濛濛亮,老福晉就叫春喜拿了鍋子跟鏟子到熙春閣當鑼鼓,「鏘鏘鏘」地把夏芸兒嚇得差點沒有從床上摔到床底下去。接著她草草梳洗後,就被帶到廚房去報到,說是老福晉希望吃到她親手做的菜,又要她殺雞、又要她殺鴨,她是搞得雞飛鴨叫、雞毛滿天飛,但就是沒殺成半隻。

災難尚未結束,在老福晉雙手叉腰的指揮下,她這個好媳婦得做出一個超級大的蘇州糕點,老福晉明明教她放糖粉、她就偏偏灑鹽巴,鹹死人不償命,菜又亂配一通,煮出的東西令人不敢恭維。

接下來,老福晉又要她學學有名的蘇繡,可甭說要刺繡,連那些絲綢線兒她都搞不定,弄了老半天,東纏西拉的,差點沒將自己綁成一顆肉粽!

一連幾天,老福晉的雙眸老是烏雲密佈、再不就是雷聲轟隆,夏芸兒則是無力了,也懶得理她,反正老太婆不在時她可以鬼靈精怪,老太婆在,她就安分充當小媳婦,可憐兮兮的。

但她心知肚明,憐憫她的人少之又少,因為她這張臉就是配不上他們英俊又能力出眾的貝勒爺,她不能說他們膚淺,畢竟「以貌取人」這四個字從古至今就不曾消失過!

可是這樣的日子要苦多久嘛?她早就知道,福晉的飯碗不好捧,那個臭貝勒幹麼把她拉進來玩呢?

這一晚,好不容易可以躺在床上喘口氣,春喜又捧了一大堆書進來。

「老福晉交代,明兒要抽背。」

「全部?」

「是。」

欺人太甚!「喂,你直接去找那老太婆說吧,她要幹麼,我順她的意行嗎?別再整我了!」她咬牙切齒的一把將那些厚厚的磚塊書全掃落到地上去。

「好。」就等她這一句,春喜快步的走出去。

「等等!」老侍衛杜莫可是在外頭豎直耳朵偷聽,他急忙上前阻擋春喜,「這話千萬別說給老福晉聽,你要知道,貝勒爺出門前可是千交代萬交代要顧好小福晉,你這一說,老福晉肯定要小福晉走人的!」

這幾天也密切注意兩位福晉動靜的白永連忙上前,「沒錯,依小福晉的個性,真的會轉身就走,屆時我們要怎麼跟貝勒爺交代?大家都是奴才,別為難彼此,是不是?」

春喜看看兩人,只能點點頭,「好吧。」

「謝謝。」

兩人終於大大的松了口氣。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人互看一眼,又點點頭,他們很明白再這麼戰下去,就怕主子回府時,這裡已經被婆媳的戰火夷為平地了。所以他們修書一封,私下派人送到揚州去,把目前戰雲密佈的戰況說個大概,希望接到信的貝勒爺能早早回返府中「平亂」。

但等啊等,盼呀盼,這邊都烽火燎原了,那端的貝勒爺怎麼還不回來?

這一天,老福晉的火氣特別旺,原因來自於她走了一趟蘇繡廠,本想買些布料,卻聽到有人把夏芸兒說禦沙那方面不行的話拿來閒聊,本以為這事沒人敢嚼舌根,但她顯然錯了!

她火冒三丈的怒斥對方後,沒想到那人竟回嗆:「還不是禦沙貝勒的醜福晉說的,那種事兒誰會比她更清楚?」

氣死她了!偏偏她無話反駁!

她氣急敗壞的回到禦貝勒府,命人把小媳婦叫到她房間來,等把門關上後,她劈頭就說:「我兒子是他老子生的,他老子很勇猛耐用,所以我們一連生了八個兒子,你倒給我說說看,在這樣的成績之下,我兒子怎麼可能不行呢?他沒跟你那個嗎?!」

她真的是氣瘋了,什麼禮教規矩都不見了,說的話更是露骨!

夏芸兒很想翻白眼。這個瘋婆子到底有完沒完?每天都有問題!但心裡雖然嘀嘀咕咕的,她還是回答,「有!」真是的,回答這種問題很羞,好嗎?

「一晚一次?」

「啥?」

「兩次嗎?」

「拜託!」

「你不說,我就繼續數下去。」

她受不了的抿唇低頭,不想陪婆婆胡鬧,乾脆不出聲,讓婆婆自己去數個痛快!

老福晉還真的數咧,見小媳婦表情沒變,以為還沒有到對的次數,煞有其事的以手指頭繼續數,數到一個數字後,連她這張老臉兒都紅了,但也很驕傲,不愧是她家老爺生的兒子,當然,再加上也不知是壓抑了多少年的情欲,就像一頭沉睡的獅子突然醒來,爆發力自然驚人,可問題是──

「你都這麼幸福了,怎麼還亂說話?」

「禦沙都不介意了嘛,何況當時赫王爺跟何大人的意思真的也是──」

「你給我閉嘴!」她眼內冒火,口氣卻陰森森的,「怎麼每個媳婦兒都那麼美麗、賢慧,就你什麼都不會,連閨房裡的事也能拿出去說!」

「總之我不對那件事做任何辯解了,因為當時禦沙也在場,」夏芸兒實在沒力氣跟婆婆對抗,「至於其他事,我承認,我的確不會。」

「你這樣怎麼行?琴棋書畫都不會,做點小菜也不行──」

「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何況你說來說去,還不是都在重復同樣的話!」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她是長輩耶!

「你!」

「額娘,行了!」?

房門突地被人打了開來,同時響起了禦沙低沉有力的嗓音。

夏芸兒從來沒想到她會這麼開心聽到他的聲音,她飛快轉身,一眼就看到挺拔俊俏的他朝她走過來,此時,她也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高興看到他!

在他額娘這段日子的折騰下,她才知道他先前的懲罰有多輕。

禦沙看著一見到他,眼睛一亮,甚至迅速浮現笑意的美眸時,這一路趕回的疲累都在瞬間消失,也才明白,他心心念念的就是這雙愛笑的眼睛。

「什麼行了?」老福晉不悅的瞪著四目膠著的兩人,把她當隱形人嗎?

「家裡有那麼多傭人,她不必做那些事,」禦沙在妻子的身邊坐下,瞧她好像瘦了一些,他忍下心中的不捨,一臉平靜的看向生氣的母親,「家裡出了什麼事,我都知道了,額娘。」

「你知道最好,我還擔心你不知道,我得一一的跟你說她有多差勁!」老福晉受不了的瞪了媳婦一眼,「真不知道你娶她來幹什麼?!」

「傳宗接代吧,若我剛剛沒聽錯,我應該有聽見額娘在對閨房之事做調查。」他面無表情,但話裡卻聽得出他的不快。

她撇撇嘴角,也有些尷尬,「算是吧,但是──」她狐疑的看向媳婦的肚子,「她有了嗎?」

夏芸兒尷尬的摸著自己的肚子,竟然也不好意思看向禦沙,這話題真的讓她很不自在!

「不管有沒有,孩兒都會努力。」他淡漠的說著,再看向妻子,「我想帶她回房說些話。」

「去去去!」真是氣死她了!那張臉她看了都快吐了,怎麼這個在各方面都表現得相當優異的兒子,卻獨愛這一味?

夏芸兒當然是樂得跟著禦沙回到自己的房裡,不然,在老太婆的房間再多待一會兒,她真擔心自己會窒息而死。

「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一離開母親的轟炸,看她樂成那樣,他相信她這段日子應該是過得很辛苦。

她倒是灑脫,聳了聳肩,「還好啦,只是你的事做完了?」

「還沒有,那不是短時間就能完成的。」他沒有多說自己的事,畢竟就他所知,女孩子都不喜歡聽到工作上的事情。

而他,其實是很想念她的。不過短短數日,他竟然會為她牽掛。

他突然走近她,她的心髒開始怦怦狂跳,因為他那灼灼發燙的眼神所散發出來的訊息,她是很熟悉的。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輕的揭下她臉上的面具,「你不打算讓額娘看你的真面目嗎?」

「我不知道怎麼變回來嘛。」她說的是實話,那麼醜的人突然變成美人要怎麼解釋?反正這裡的人都習慣她長這樣啦。

不過他的胸膛真的好舒服,還有他的氣味......唉,她被老太婆搞得累到不行,天天一碰到床就睡著了,還以為自己不想念他,可這會兒她笑了,真好,他回來了!她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的腰,真好......

他的目光柔了,一手執起她的下顎,渴望的唇吻上他思念的紅唇,溫柔的大手則褪去她的外衣──

但就在此時,房門突地被人打開,又急急的關上,而禦沙注意到懷中的小人兒已經嚇得僵住了。

「白永,什麼事?」光聽腳步聲他就知道是老總管的,也知道一向謹守分際的他會匆忙闖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啟稟貝勒爺,小福晉的父母突然造訪,剛好老福晉又到大廳,雙方好像一言不合,快吵起來了!」

「我阿瑪、額娘?!」夏芸兒連忙從他懷中抬起來看他。

他沒說什麼,只是動手將她的衣服整理好。

她掙紮的瞅著手中的那張面具,「怎麼辦?他們不知道我......」

沒說的他都瞭解。「沒關系,我們先出去看看。」

他替她戴上面具後兩人步出房門,老總管急急的跟在他們身後,卻不明白他們不進大廳,反而杵在窗戶外聽裡面的談話內容是為什麼,而他也只能跟著他們杵在這兒了。

大廳裡,傳出來的對話的確帶著四濺的火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5:49

第六章

回到德親貝勒府的老福晉雖然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但她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又是眼淚又是鼻涕,不停的向自己的丈夫、兒子、媳婦訴說自己的委屈。

也因此一連幾天又有一大堆的貝勒、福晉踏進禦貝勒府,差點沒將貝勒府的門檻給踩平了,而他們美其名是來替老福晉討公道,但其實是為了來看夏芸兒的廬山真面目,他們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如老福晉所言,有著傾國傾城之貌?

他們的確沒失望,那雙他們可能從未認真看過的水汪汪美眸,還有那集天仙容貌與鬼靈精的狡黠氣質,結合之下有一股令人鬼迷心竅的動人魅力。

所以根本忘了罵人,就讓有危機意識的另一半給趕回去了!

接下來是好脾氣的德親王在老福晉的淚水攻勢下,不得不走一趟禦貝勒府。這一看,才知道小媳婦還真的是所有兒媳婦裡最美麗的一個,他下意識裡也希望她會是所有媳婦裡脾氣最好的一個,不過他卻忘了她的丈夫是他所有兒子裡最霸氣、最有原則的。

他竟然要芸兒回避,要他這個阿瑪直接找他談。

書房裡,父子倆面對面,他就直接把話說白了。

「阿瑪希望你能帶芸兒親自去向你額娘道個歉,讓她消消火。」

「阿瑪應該最清楚額娘的脾氣,我們這一去,額娘只會得寸進尺,氣焰更熾。」

「這......」

「阿瑪的脾氣不就是這樣被磨掉的?」

禦沙的話一針見血,讓德親王頓時語塞。

「總之我不會讓芸兒回去受委屈。」禦沙再次強調。

而一個小小人兒就躲在窗戶外,透過她偷偷戳的一個小洞看向裡面,尤其在看到禦沙那始終堅定的神情時,不知怎麼的,竟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仔細想一想,她的確不夠好,而他卻太優秀了,這樣完美的男人怎麼會這麼疼自己呢?

她忍不住輕歎一聲,而這麼小小的一聲,書房裡的禦沙卻聽見了。

他隨即起身,「我希望阿瑪對額娘的縱容與溺愛也要適可而止,讓額娘知道界線與分寸,她畢竟是個長輩。」

德親王尷尬點頭,「呃,咳咳,我知道了,你這孩子也真的是。」

難怪連皇上都覺得跟他對話很吃力,沒有分寸的人不知道是誰?

「我送阿瑪出去。」

連逐客令都來了,唉!他無奈點頭。

禦沙送走父親後,再回到書房,就看到窗戶被戳了一個小洞,但夏芸兒卻不見了。

他找了一下,總算在花園裡看到坐在池塘旁,看著鯉魚在荷葉裡嬉戲的小小身影,她的表情看來很困擾,他走到她身邊。「想什麼?」

「沒有。」

「撒謊。」

「沒有。」

話說沒有,但一雙藏著困惑的眸子卻在他的臉及身上轉了一圈,然後似乎很不以為然的嘟起了紅唇。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想像他這麼俊美優雅,有著精明冷戾的迷人魅力的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她剛剛才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整人惡行想了一遍,她真的很不好......

「快說。」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喜歡她的直接、單純,喜怒哀樂一目了然,而非此刻看不透的樣子,就連那一向純淨的眸子都變得復雜。

「我......不喜歡因為自己的關系,造成你跟你的額娘,就是我們的額娘有嫌隙,這顯得我很不孝。」

「你真的在想這件事?」他懷疑。

「當然不只啦,但這絕對是其中一件。」她顯得好困擾,「怎麼回事嘛?為什麼跟你成親後我的煩惱愈來愈多?」

「你真的這麼想?」

「是啊,原本我的生活很單純的,直到選秀女開始,到現在......」她吐了一口長氣,雙肩垮下,「沒遇見你就好了。」

他黑眸半眯,「永遠都不要再讓我聽到這句話!」

她一愣,這才從自己煩雜的思緒中脫離出來,「你說什麼?」

「你沒有選擇,你只能愛我,聽到沒有!」他說得斬釘截鐵,眼神淩厲。

她被他突然的怒氣嚇到了,「你怎麼了?」

他咬牙怒吼,「我們註定要在一起──」

「我知道嘛,」煩躁的火兒也不小的她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我們是夫妻了呀,要同甘共苦,可是有些事就是不對,至少我爹娘喜歡你,可你額娘不喜歡我,這一點我就是做不好,我很懊惱耶,你幹麼吼我?!」

濃眉一蹙,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你幫我拿個主意吧,你是她兒子,」她吐了口長氣,看來莫可奈何,一副可憐兮兮樣。

「我是不是該去跟她道歉?還是殺只雞、殺只鴨,弄出個蘇繡來?總之迎合她希望我做的一切,好讓她喜歡我,那樣你就不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可是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下來,那些事都跟我作對,我真的不會呀......」說了長長的一大串,她是愈說愈沮喪,頭愈垂愈低。

他的眼神和緩了下來,再吐了口長氣笑了,他知道他是真的誤會她了。

突然彎下身,他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一愣,慢半拍的看著他,「幹麼忽然抱我?」

「因為──突然很想愛你。」

他的聲音低沉喑闇,但帶著撩人的挑逗魅力,她的粉臉兒不由得飛上兩抹嫣紅,而在他灼灼的熾烈眸光下,她什麼也無法想了,只能任由他將她抱回房間。

從這一天開始,有些事變得不同了。譬如說夏芸兒不再戴面具,不再穿那些灰黑衣服,美麗的臉龐、粉彩色系的旗裝,將她清靈、俏麗的氣質完全展現,整個貝勒府裡也因為多了她這麼一張賞心悅目的臉,似乎變得更有活力。

但除此之外,有些事絕對是相同的。譬如老福晉還是派了人來傳話,就算夏芸兒是天仙化人,在她心中就是不及格的媳婦。可以想見,這件事還有得吵。

另一件事就是她的睡相仍舊欠佳,有時候還差點掉到床下去,還好總是及時的被禦沙的大手給撈回懷裡。

有時則是她又踢了他一腿,被他揪到懷裡狠狠的吻上一陣,當作補償。總之擾他清夢的代價就是,他對她啃呀、吃呀、舔的,有時一晚上下來,簡直讓她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她當然抗議過,但他話也說得直接,就是她改正自己的睡相,別再吵他。

但睡都睡著了,天生睡相差,又不是她的錯!可她不懂,他睡相也不好的啊,怎麼他就沒有再踢她下床過?

男人跟女人的構造不同,這是他的解釋,但她就是不懂!

禦沙卻很清楚,懷裡多了一個軟玉溫香,還是自己在乎、渴望的人,所以他入眠的時間總是比她慢,大半時間都是他快睡著才會遭到她的「暗算」。

只是這樣甜蜜的日子才過個幾日,夏芸兒聽到有人又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她可火大了,他當這裡是客棧還是驛站?

桌上放著早膳,每一盤菜、粥品都還沒動半口,她就有想掀桌子的沖動。

「你又要走?到底是去哪裡?」她忍不住要問,要不她會懷疑在另一個地方還有他的紅粉知己。

一看到她那雙冒著火的美眸中閃過狐疑,便知道她一定往不好的方面想了。「去揚州處理運河的事,這是我一直在做的工作。」

對喔,他是治水專家嘛。「那我也去好不好?」她才不想留在府裡,誰知道老福晉會不會又來找她的碴。

「不行!」

「為什麼不行?」

「不安全。」

「我會乖乖的,」她雙手合十,「拜託嘛,我現在又不戴面具,你不用擔心有工人看到我會嚇得摔到河裡去。」

對她這俏皮的說法,他忍不住一笑。「我不擔心你的臉,我承認你這張臉讓我一見傾心,但是最先吸引我的是你的聲音跟眼睛。」

「也就是說如果我真的長成那副鬼模樣,你還是會娶我?」

「嗯,因為你對我而言有種獨特的吸引力,何況美人我也看太多了。」

「那就讓我去嘛,有一個對你有獨特吸引力的妻子在旁邊陪你,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嗎?」她很努力的想說服他。

那會分心吧!他想。

看他還在考慮,她突然改口,「好,那我就不去了。」

他一挑濃眉,「你要偷偷去?」

「對。」她承認,一雙黑又亮的美眸帶著挑釁意味,看他是要讓她大方的跟,還是要她使計謀的跟去。

一想到她若是不小心在外招蜂引蝶,又用愚蠢的方法來應付......還是讓她跟在身邊比較安全。

「好吧,你跟我去。」

她的反應是直接撲向他,開心的親了下他的唇,然後愣了一下,頓時粉臉漲紅,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至於禦沙的反應,則是回應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第二天,小倆口就乘馬車到揚州去了。

說是揚州,夏芸兒想的是美麗的景致,像是柳絲垂金、十裡碧波,但是禦沙帶她去的地方也是揚州,但顯然不是古今詩人贊歎歌頌的美麗風景,而是在近郊一處與古運河有段距離的河道,偏僻、安靜、樸拙,甚至帶了點荒蕪。

但她其實沒有什麼時間抱怨,基本上他們一到這兒,禦沙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雖然他看來仍然尊貴無比,表情也一樣淡漠,但這兒做事、搬運、做閘門的百姓們似乎沒有尊卑之分,他們跟他說話、相處都相當自然,有如親人朋友。

更令她感到難以置信的是,他的言談舉止間所散發的訊息──他相當喜歡做這件事!即使是一腳踩在瀾泥巴裡,他的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

一整天,她被晾在一旁曬太陽,而他的工作看來好復雜,也很忙碌,站在一個地方指揮著工人做事,幾乎不見他休息,就連吃飯也沒有好好坐下來吃。沒想到這個貴氣十足的男人竟然有如此粗獷隨和的一面,她的視線幾乎離不開他。

「禦沙貝勒很了不起!」

她身旁突然冒出一個老伯的聲音,她回過頭,發現是一位扛沙土的老伯伯。

「我也這麼覺得。」她頗為得意的回以一笑,因為這個了不起的人是她的丈夫啊!

不一會兒,禦沙走回這個臨時搭建的休息棚子,她立即遞了一杯水給他。

他仰頭喝下,看著他額上流下的汗珠,她的心竟莫名的噗通狂跳,他的陽剛魅力在汗水下似乎更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在他離開又去做事後,她繼續凝望著他,看著他跟其他執行者談論,一旦這條內陸運河建好後,這裡的船就能安安穩穩的行駛,不必擔心因為上下游的落差太大,村民的生命及財產都得靠運氣來決定去留,尤其是下大雨時什麼事都不能做。

她靜靜的看著那些暫時休息喝水的老百姓,他們有的向他表明感激,有的以崇拜的眼神看他,但不管如何,她都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在河道上修築節制閘,就能一段一段的抑制水流速度......」

禦沙正指著那些進行的工程,一邊向監工的人叮囑要注意的地方。

忙碌了一整天,終於捱到日落,用完餐後也已夜暮低垂。

話說揚州人很享受生活,工人大都是本地人,他們早上「皮包水」,晚上就要「水包皮」,這是他們的傳統習俗。

皮包水,就是肚皮包水,一定得喝早茶:晚上泡澡堂,把人泡在水裡,就叫水包皮。入境隨俗,河道旁最近的小村落的後山,就有一個天然澡堂,眾人都尊重貝勒爺還有他美麗可人的嬌妻,因而大家都說好,那個地方給他們私用,也算感激一個天之驕子屈就在這個簡陋的小地方。

可是要夏芸兒在沒有侍衛或這樣空曠的地方洗澡,她還真的怕,而禦沙也看出她的不自在,所以由他站崗,雖然這樣做算多此一舉,但能讓她安心洗澡,他不介意。

兩人洗完澡後回到房間,她帶著若有所思的眼神瞅著他看。

他真的很專心,那張她看不懂的工程圖上畫得密密麻麻的,而在其他人工作時他也沒有閒著,總是定前走後,甚至其他人都回家休息了,他會再巡視一遍,然後最後一個回到住處。

「你很喜歡這份差事,是不?」

他眸中微綻笑意,「怎麼說?」

「你看來樂此不疲,而且樂在其中。」

「沒錯,這讓我很有成就感,水患解除或疏浚工程完成,想到不再有人因水患而顛沛流離,百姓的財產、生命有了保障,可以安居樂業,而自己竟能盡一分心力,這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

她一臉佩服的看著他,「你是個很好的人。」

「你也不差。」

「可我在額娘的眼中和你差太多了。」

「追究起來額娘也要負一些責任,因為我是她生的,若硬要說我眼光不好,她當然也脫不了關系。」

「你這是在安慰我?」

「我是在告訴你,我相信自己的目光,截至目前為止,我不曾感到後悔。」

莫名其妙的,她的心怎麼又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最近常這樣呢!

似乎感覺到她灼熱的凝睇,他放下手邊的圖,起身走向她。

她臉兒一紅,覺得周遭充滿了燙人的氣流,她又羞又緊張的趕忙躲進被窩裡。

他微微一笑上了床,接著,一件件的衣物從床上被扔了下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令禦沙訝異的是,夏芸兒竟然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她其實什麼也不能做,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跟其他人做事,大多時間都是幫忙遞茶水、送毛巾。

「你不無聊?還是回貝勒府去?」

「不要,我喜歡待這裡。」

這裡的人可比貝勒府裡的人要真實多了,至少沒有主子、福晉的叫個不停,她不必穿旗服、踩寸子,可以穿簡單的漢服、繡花鞋,編個發辮在山林裡跑、在河下游的清澈淺溪抓小魚兒,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由自在。

不過在一連幾天的好天氣後,昨晚就不見滿天星斗,今兒一早果然就是烏雲密佈,下起大雨。

「今天不能做事了吧?」她從被窩裡冒出頭來,看著窗外的大雨。

他點頭,但仍穿上了外出眼。

她一愣,「那你還去?」

「我得去視察一下,看看有沒有問題?」

「我跟你去。」

「不了,我去去一下就回來了。」

他一再堅持,她也只好打消想跟去的念頭。只不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外面的滂沱大雨沒有停歇的跡象,他又只有一個人......

她愈想愈不放心,還是忍不住的拿了把傘,跑到施行河道工程的坡地去,雖然下大雨,一片灰濛濛的,但視線還是清楚的,她看來看去,怎麼就是沒有看到他。

「禦沙!禦沙!」她忍不住心中的憂心,在雨中大叫。

「你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一起,她才看到遠處有個挺拔的身影在那些節制閘的板子間穿梭,有時看不見、有時又能瞧見,她想也沒想的就朝他奔過去──

他臉色悚地一變,「不要過來!」吼聲雖起,但一聲石破天驚的雷霆之聲正好蓋過他的警示。

來不及了!

高漲的河水沖刷了兩旁的泥土,她一腳踩進了爛泥巴,整個身子一滑,被激流往下沖,她的尖叫聲被河流及大雨聲淹沒。

他臉色丕變,急急的飛身過來要將她從河面拉起,但她突地又沉入河中,再看到放在河岸旁的一塊木板被沖入河道,直直往她沖過去,他躍入河面,在渾濁的河流中搜尋,看到她載浮載沉,他奮臂泅泳,在拉到她的同時那塊大木板也正沖撞向她,沒有絲毫猶豫,他以自己的身體為盾,將她護在懷裡,背部的重擊使他臉色微變,但仍緊咬著牙,與激流抵抗,掙紮著拉她上了河岸,他在沉重的喘了幾口氣後,再也忍不住噴出了一道血箭!

她猛然抬頭,驚惶的看著面無血色而昏厥過去的他,「快來人!快來人啊!」

淚,不停的落下,四周灰濛濛一片,除了他們,根本沒有旁人!

不對,她不能哭,她忙拭淚,快步的往村子跑去......

蒙矓中,禦沙一直聽到間歇的哭泣聲,他想醒過來看看是誰,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他似乎陷入沉睡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聲聲哭泣再次敲入他混沌的腦海中,而且他聽出來了,是芸兒的哭聲。

他倏地醒過來,側過臉一看,她就趴在他的床邊哭得好傷心。

「芸兒?」

她先是一愣,但隨即抬起頭來,急急的擦拭臉上的淚水,「你醒了?太好了!」

他蹙著眉,看到自己的胸前繞了繃帶,又見她的臉頰不斷滾落淚水,「你哭什麼?」

「你都不醒嘛,一天了呢!我好怕你會......」她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傻瓜!我沒有那麼脆弱!」他輕柔的摸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頰。

「我不管!」她哽咽,「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話,你千萬別救我了,好不好?」

「你在胡說什麼?何況也不會有下次了!我不准你再接近河道!」雖然虛弱,但他這句話講得鏗鏘有力,不容辯駁。

「不只是河道的事,我是指以後,假設又遇到什麼危險,你一定要答應我,以你自己為重!」

「你究竟在胡說什麼?!」他不懂,「再說我也不准你置身在危險之中。」

她生氣了。「你那麼重要,所有人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如果你怎麼樣了,我又取代不了你的工作,你比我有用耶,你保重自己好不好?」

聞言,禦沙是失望的,她的思考點都在別人對他的期望上,他的聲音突然轉為低沉,「你呢?」

「我?我什麼?」

「我要是有什麼事,你可是當定寡婦了。」

「不會的!」她突如其來哭吼著,淚水一下子就決堤了,「我不管,總之以後就是這樣,你要保護你自己,我也會保護我自己,不輕易涉險,你不可以出事就對了!」

她是把他的生命放在她之上!

他的眼神放柔了,以深情的眼眸緊緊鎖著她的。

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不自在的想要起身時,他的手突地抓住她,略微施力的將她的身子拉近,給了她一個深情的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6:15

第七章

因為禦沙受了傷,所以在所有工程相關人的堅持下,他不得不跟著夏芸兒回到禦貝勒府養傷。

不意外,他受傷的消息一傳出,又是一大堆親人將門檻幾乎踩平了。就連日理萬機的皇上因無暇探視,還派太監總管帶了太醫還有許多珍貴補品、藥材專程南下慰問。

至於老福晉也來了,仍是臭著一張臉給夏芸兒看,仿佛禦沙受傷全是她害的,事實上也是她害的。所以這一次她什麼也沒說,也不擺臭臉給老福晉看,反倒是拉著老侍衛杜莫,要他教她練武功。

問題是她完全沒有底子,力氣又小,連入門的姿勢──蹲馬步都有困難。

在幾次怎麼喬都喬不好後,杜莫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她說:「呃,武功沒那麼好練,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練的,小福晉。」

「我就是要學嘛!」她應該不笨,而且她不想成為禦沙的負擔。

「其實貝勒爺的武功足以保護你──」

「我就是不要他保護!」

她硬撐著,雖然真的很累,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要成為禦沙的累贅!所以她要練,一直的練下去......

禦沙在大夫為他換好紗布後,從房裡走出來,看著已經疲累得靠在石獅子上打盹,但嘴巴還念念有詞的芸兒。

「手要打直......腳要站穩......」

「要不要我幫主子將小福晉抱回房間?」畢竟主子後背的傷還沒好。

「不用了,你一動她她就醒了,這一醒又要練了。」他走到她身旁,將身上的外衣脫下為她蓋上,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睡夢中的她,似乎聞到他的味道,下意識的從硬邦邦的石獅子往旁邊一靠,貼向他的胸膛。

杜莫擔心的欲上前,怕小福晉弄到他的傷口,但他搖搖頭。

眼見夜風都起了,杜莫不放心的又去拿了條被子,為兩人蓋上。禦沙溫柔的眼眸僅向他微點一下頭,隨即又回到夏芸兒熟睡的臉上。

「也許她自己都還不是很明白對貝勒爺的感情,但我想從她的行動,貝勒爺應該可以感受到。」杜莫其實很感動。

禦沙也是深受感動,不過並非他看不起她,而是每個人的資質不同,就她這幾天練功的情況看來,她的確是屬於沒有慧根的那一種人。

所以他還是會勸她別練了,但她對他的這番真情真心,他感受到了。

生命中有她是意外,卻是最美麗、最美好的一件意外。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禦沙的傷勢逐漸好轉,夏芸兒堅持要練的功夫只能用「花拳繡腿」來形容,但加減可以唬唬不懂功夫的人。

既然練功有成,再加上禦沙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蘇州城剛好有個熱鬧燈會,好久沒出去透透氣的兩人便相偕出門了。

原就金碧輝煌的廟宇,在一串串花燈點綴下更是燈火輝煌,各式各樣的手制大、小型花燈讓人看得目不暇給。

配合節慶,有踩高蹺、舞龍舞獅、放鞭炮、鑼鼓喧天,還有一些地方小吃、甜點,加上人山人海,相當熱鬧。

也算是冤家路窄,當老福晉和一名溫柔美麗的姑娘在最接近熱鬧景致的三樓茶館居高臨下的看著燈海時,瞧見她的小兒子挽著小媳婦兒也上樓來了。

「額娘。」

一聽到兒子跟她討厭的夏芸兒一起喊她,她皮笑肉不笑的點頭,但再看向她眼中的好媳婦人選時,她可是眉開眼笑,「我想盈昕格格你還記得吧?禦沙。」

「你好。」他淡淡的問候。

是位格格!夏芸兒好訝異。

他隨即為芸兒介紹,「格格是秦王爺的獨生女。」

「你好。」她連忙跟她打招呼。

「你好。」盈昕格格沒想到夏芸兒真的這麼美麗,她自認是天仙美人,但夏芸兒的美麗又藏了某些她說不出的迷人特質。

老福晉來回的看著三個年輕人,愈看盈昕就愈對味兒,再加上她剛剛不小心說出她的女兒心事,說她心儀禦沙,她可是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幫她忙。

「好啦,禦沙,額娘在這兒碰到你,就省得我差人去將你請到貝勒府來,」這話很清楚,她不想再踏進禦貝勒府一步。「盈昕特地來我,但我這幾天跟人有約,要出去玩玩,我知道你暫時還不必去看治水的工程,你就幫我招待招待她。」

他濃眉一蹙,「額娘?」

「對了,也讓她搬過去,這樣就不必每日接來接去的。」

「額娘!」他的雙眸射出冷光,表明了他很清楚她在打什麼主意。

「沒關系,我們就讓額娘放心的去玩嘛。」夏芸兒想贏得老福晉的好感,但這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禦沙。

「謝謝你。」盈昕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小笨蛋,她這聲謝可是謝她的愚蠢。

「你這樣做是對的。」老福晉也不得不順口贊美,不然光兒子剛剛那兩道冷箭一射過來,她差點就退縮了。

不管如何,熱鬧的燈會結束了。但貝勒府裡,多了一個在不久將來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人。

其實老輻晉跟盈昕格格打的算盤都一樣,那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再加上「女追男隔層紗」,按理,要切入禦沙跟夏芸兒之間應該易如反掌,只是兩人似乎都太過樂觀了。

第一,夏芸兒先占據了樓台,早已搶了先機,盈昕是半點月光都看不到,更甭提搶月亮了。

第二,一連幾天,盈昕總是來個不經意的巧遇禦沙,她溫柔、羞澀的想引起他的注目,但那張英俊的臉上卻不曾有過半點波動。

說真的,她不相信她的魅力會輸給夏芸兒,何況哪個男人不愛三妻四妾?就算禦沙只想鐘愛一人,那也非她莫屬,夏芸兒算哪根蔥?

可偏偏這根蔥占去禦沙的所有目光,真是氣煞人也。

讓她嫉妒的事是一樁多過一樁,有時候禦沙跟夏芸兒連熙春閣都沒步出一步,也不知道窩在裡面幹什麼。

偏偏她要扮一名懂禮數的名門閨女,根本沒有理由闖進去。

這一天,還是讓她想到了方法。

她決定先籠絡夏芸兒,發展出姊妹情誼,也許她就有更多機會接近禦沙。於是她特意到外面去買了塊上好的布料,想約夏芸兒一起找裁縫做套衣裳。

好不容易找到了理由,她一路往熙春閣沖,剛好杜莫去上茅房,府裡上下的人也都知道這個時間是貝勒爺的沐浴時間,原本就沒人敢去叨擾。

所以她這一沖,可差點兒要長針眼──

她竟撞見了鴛鴦戲水!

「天啊!」

夏芸兒是嚇得將身子藏進水裡,而禦沙更是以自己的身子環抱住她,再冷冷的對著呆若木雞的盈昕道:「不知道盈昕格格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聞言,她才驀地回神,尷尬的道歉後轉身跑開。

可是她心裡真的嫉妒死了。為什麼跟他共浴的人不是她而是夏芸兒?

「她走了。」

卸沙微笑的告知快將臉埋進水裡的妻子。

聽到他的笑聲,夏芸兒倏地抬起頭來,「很好笑嗎?都是你啦!我就說不要一起洗,很可怕嘛,瞧,被撞見了!」

「夫妻共浴有什麼好害羞的?何況失了禮數的人是她不是你。」

「只有她嗎?」她故意反問他。

家裡明明有客人,但他老是把她留在床上,有時一整天也不出熙春閣半步,不知道府裡的人會不會以為他們一直都窩在床上殺時間?這樣很尷尬耶。

不過她還在想這事時,禦沙的雙手已經開始不安分了。

然後她開始無法思考,只能無助的嚶嚀、呻吟、喘息......

月兒彎彎。

禦沙到書房去畫治水的工程圖樣,也准備過幾天後便要回揚州。

夏芸兒沒去吵他,因為她很懊惱、很掙紮,依他的個性,他絕對會將盈昕格格丟在這兒,而她當然想跟著他回揚州,可又不好將客人丟在這裡,否則到時她怎麼跟老福晉交代?

「你跟禦沙的感情真好。

寂靜的花園裡,突然冒出盈昕的聲音。

她連忙轉過身,果然看到盈昕步步生蓮的走向她。

「格格還沒睡?」

「嗯,」她溫柔一笑,在亭台的椅子坐下,延續剛剛的話,「我看得出來,禦沙對你真的很好。」

夏芸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並沒有回答,因為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那可不是好而已,而是很好、非常好、超級好!

盈昕瞧她沒回答,心裡可是老大不高興,看來她根本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也是,好好一個大美人卻故意把自己弄成醜八怪,丟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這樣的人腦子會有多好?

「對了,今天傍晚時,你來熙春閣有什麼事嗎?」雖然提到這事很尷尬,但身為主人之一,她也該問一下。

「沒事,只是想聊一聊。」盈昕盯著她的臉,「但我現在倒是想到一個問題,我聽說你故意戴人皮面具裝醜,那貝勒爺怎麼會要求皇上指婚?」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其實我早就被他看到這張臉了。」

現在想來,夏芸兒還是覺得很好笑,「不過事後他有強調,是我的聲音先吸引他,然後是我的眼睛,所以他特別強調就算我沒有這張美人臉,他還是會喜歡我,因為我對他有著特殊而獨特的魅力。」

她說得很甜,因為不懂得掩飾,也因為兩心相屬,所以話語中有著掩不住的得意,卻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成了關鍵,讓盈昕如獲至寶,眼睛一亮!

原來禦沙早就看到她的天仙容貌了,所以......

盈昕笑了起來。夏芸兒,好好享受這一刻吧,因為不用太久,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當晚,她寫了封家書委託一名小廝送到秦貝勒府給她阿瑪,她相信,她的喜事很快的就要降臨了。

幾天後,秦王爺的確上門來,本以為他的女兒在這兒做客,他是來說些客氣話的,沒想到他的態度囂張,一開口就向禦沙嗆聲,閒雜人等最好都退開,因為他要說的是一件攸關性命的大事。

盈昕還裝模作樣的演戲,「阿瑪,你可別亂說話,這兒可是──」

「沒你的事,小玉,帶你家格格到外面。」他看了她的貼身丫鬟一眼。

「是。」

一會兒,盈昕主僕出去了,奴才們也全退下了,但他還盯著夏芸兒瞧,她可是很不客氣的瞪了回去,身為禦沙的福晉,她不屬於閒雜人等!

「咳、咳,」秦王爺裝模作樣的輕咳兩聲,看著夏芸兒的漂亮臉蛋,話卻是對著禦沙說的,「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貝勒爺犯了知情不報的罪,至於小福晉呢,扮醜的行徑根本就是欺君大罪!」

她的粉臉別地一白。怎麼突然......

「王爺突然上門來翻起陳年舊帳,不覺得突兀可笑?」禦沙的表情倒極為鎮定。

「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貝勒爺在請求皇上指婚前,就已經看過夏芸兒的花容月貌,」見那張俊臉總算微微一變,他更是狡獪一笑,「別說我口說無憑,是夏芸兒親口跟盈昕說的。」

她倒抽了口涼氣,驚慌的看向禦沙。

但他只是搖搖頭,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盈昕還真是迫不及待的去通知你這個‘好消息',但我想皇上不至於為了這種舊帳定我跟芸兒的罪。」

「皇上也許不會,但何謂‘曾參殺人'、何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個道理你們都懂,更何況你們的罪又稱不上是不白之冤。」

禦沙冷漠的抿著唇,聽他繼續叨念著,以他在宮裡的人脈,要找幾個重臣在皇上面前為這件事加油添醋、危言聳聽,甚至來個憂患意識,日後美人兒不想入宮,或是醜女要入宮,找個高手製造一張人皮面具,一切就妥當了,但皇上臨幸的美人兒卻成了真假難辨,所以此風不可長,要判重刑,以杜絕可能仿效的歪風......

禦沙不得不承認,風平浪靜的海,一旦有人刻意要掀起滔天巨浪,也非難事。

「說吧,我要做什麼才能封住你的嘴?」他心中有底,只是要秦王爺自己說出來。

「好個聰明貝勒,」秦王爺贊賞一笑,不枉他的女兒傾慕萬分、非他不嫁。「簡單,只要你把盈昕迎進門來,她──」他指著臉色倏地一變的夏芸兒,「轉為側福晉,立盈昕為嫡福晉。」

「好。」他二話不說就答應,讓夏芸兒慘白的臉色更加蒼白,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好好好,這事兒可成喜也可成恨,我這就回轉府中,等著貝勒爺帶人前來說媒。」秦王爺撫須大笑的走出門口,向等在外面的女兒點點頭,示意要她等好消息後,隨即乘轎離去。

此時,盈昕裝作一臉倉皇的走進來。「對不起,我聽阿瑪說──」

「出去!」禦沙冷冷的斥喝。

「我──」

「出去!」

她咬著下唇,又羞又怒,只能氣憤的轉身出去。

空氣中,有種令人難以呼吸的氣流,至少就夏芸兒而言的確是如此,她有一種快吸不到空氣的感覺。

他潛沉的黑眸靜靜的盯視著她。

「沒關系的......」她忍著盈眶的淚水,「真的,那個......」她想說得灑脫些,「正的或側福晉,我不在乎的,然後,那個......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你要我喜歡她?!」

她咬著下唇,眼眶滿是淚水。

「回答我!」他盯視著她,「你希望我像抱你一樣的抱著她,像吻你時一樣的去吻她,或者去做更親密的事?這些都沒關系?!」

她的心猛地一揪,忍不住低泣出聲,「──我不要!光聽你說,我的心就好痛,我好在乎,非常非常的在乎,在乎得不得了。」

聞言,他似乎笑了,可能嗎?還是她眼裡都是淚,一時看不清楚。

禦沙的確是笑了,這算是第一次,她直接以言語表示對他的感情。

「在乎我是因為愛我嗎?」

她點點頭,沒有遲疑。

「愛上我是一件傷心的事嗎?你為什麼還在哭?」

「當然不是傷心事,只是......」她咬著下唇,「你非娶她不可啊,我當然要哭。」

「你希望我只屬於你一人?」

「當然!我也會很公平,我也只屬於你一個人,絕不會讓你吃虧的!」她還煞有其事的舉起手要發誓。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拉下她的手,「你放心,我雖然娶她,但不會碰她的。」

「可是,這樣對她也不公平。」在她心裡,盈昕還是一個好人,只是太愛禦沙。

「我倒不這麼想。」他的眼神突然閃動著令人發寒的冷光。

「你不會想做什麼吧?」她是真的擔心。

「沒做什麼,只是要讓秦王爺後悔他成就的這門婚事罷了。」

看著他英俊臉上那深邃的冷意,她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一個月後,在鑼鼓喧天下、在劈哩啪啦的鞭炮聲中,禦貝勒府迎進了溫馴可人的盈昕格格,而且家世顯赫的她還一腳踢下夏芸兒,成為正室。

老福晉應該是最快樂的人,她像只花蝴蝶在賓客間招呼,而人人矚目的小福晉夏芸兒則留在熙春閣,這自然是禦沙的堅持,而老福晉拗不過他,又怕委屈了盈昕格格,所以在前些日子就已大興土木,將另一個熙冬園打造得美輪美奐,將那兒佈置成新房。

而夏芸兒的爹、娘,則早就接到禦沙的親筆信函,在信中,他向他們保證絕不會冷落芸兒,要他們安心。

但芸兒的靠山畢竟比盈昕格格少了一大截,即使憂心,但為了日後的圓滿,他們還是很有禮貌的送了份賀禮給盈昕格格,目的也是希望她能不刁難他們的芸兒。

這場成親大典,來了一名貴客,或許該說,他是這麼多賓客中唯一讓禦沙感到開心的一個人,兩人避開那些恭賀的人潮,來到安靜的後花園。

「你的動作也太快了吧?不娶嘛,一直到二十七歲都不娶;一旦娶了,隔沒幾個月,連側室也娶進門,又將兩個女人的地位轉了一下,怎麼,嘗到好滋味了?」勤敬貝勒開玩笑的拍拍好友的肩膀。

「我不像你,收了我的賀禮逃了婚,一個也沒娶。」

「拜託,我上回就想跟你說了,你那幅畫哪像裸女畫,我連奶在哪兒也找不著,全部被墨汁給沾得黑壓壓的一片。」

那是當然的,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把芸兒的自畫裸像送給他!

「那事不提了,有件事......」他長話短說,大略將整個情形說給好友聽。

勤敬貝勒錯愕的搖頭,「秦王爺還真是敢!」

「但我會讓他後悔的!」

看著好友那陰鷙的黑眸,他一點也不懷疑。

「我想你今晚不會跟盈昕格格洞房了。」

禦沙點頭。

「那是否該讓我看看你在乎的‘那一個'的廬山真面目?我雖風流,但也深知朋友妻不可戲,但你總得讓我先認識認識,免得咱們朋友變仇人。」

經好友這一說,他才驀地想起好友還未曾見過芸兒的天仙容貌,他點頭一笑,兩人便往熙春閣去。

「怎麼了?」夏芸兒看到兩人是嚇了一跳。

但勤敬貝勒看到她更是嚇了一大跳,還難以置信的看了好友一眼,禦沙明白他的震撼,因為他也有經驗。

「我的老天爺,你好好一個大美人兒不當,扮什麼醜女?!」

勤敬貝勒要寶的做了一個要昏倒的樣子,因為眼前的美人的確有著沉魚落雁之貌啊!

她僵硬一笑,畢竟今晚是禦沙的大喜之日,她哪有什麼心情談扮醜的事。

禦沙是懂得她的,他凝睇著她,「不要擔心──」

「對,不要擔心。第一,禦沙已經說了他不會去洞房;第二,你比盈昕格格漂亮多了,甭說是禦沙,就連我也會想跟你睡的──呃──」感覺到好友射過來的冷光,他忙看向他笑道:「口誤口誤。」再看看夏芸兒,「抱歉。」

她搖搖頭,眷戀的眼神又落到禦沙的俊臉上,「客人們不都還在嗎?你還是別待這兒了。」

口是心非,但,今天並不是她的日子啊!

「那好,客人一走我就來。」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後,便跟著好友離開。

當夜深人靜,所有的賓客都離去後,他的確回到了熙春閣,而且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他一臉的不在乎,但夏芸兒卻很掙紮,自己可以獨得他所有的愛與關注嗎?一看到他今晚又往她這兒來,她實在忍不住開口──

「你怎麼今晚又來我這裡?不可以的。」她覺得對盈昕真的好愧疚。

「沒有人可以幫我決定我可不可以。」他直接將她抱入懷裡。

「可是──」

「你要記得,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個,我的愛不多,所以只夠給你一個女人。」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種很想哭的感覺。「我的愛不知道多不多?但我知道多少不重要,因為我也只要、只愛你一個人而已。」

所以這邊是夜夜纏綿,而另一邊卻是日日獨守空閨,這教盈昕格格怎麼忍得下這口怨氣,她再寫一封家書火速送回去給她阿瑪,沒兩天,就將她阿瑪給盼來了,要替她討回公道。

「你忘了我們談過的那件事了?」秦王爺的高姿態依舊,說話依然霸氣。

「沒忘。」禦沙答得簡單。

「那你怎麼敢冷落我的愛女?」

「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當時我只答應你把她娶進來。」

他氣得大力拍桌。「你說這是什麼話?你要我女兒守活寡?」

「這是你的選擇。」禦沙冷冷的提醒他。

「你──」他氣得語塞。

「容本貝勒再提醒你,不管是芸兒易容欺君或是我的知情不報,當你打算呈給聖上定奪時,一定要記得,你的女兒現在跟我們坐在同一條船上,我們活,她便活:我們若是被判死,我也一定要她跟著我一起陪葬!」

他臉色刷地一白,「你你你......」他震驚得不出話來。

「所以,我還真的要感謝你,我跟芸兒都有了護身符。」

他窒了窒。他錯了!他怎會以為自己可以跟禦沙貝勒鬥?

夏芸兒一直沒有說話,但到現在,她忍不住拉拉丈夫的手,因為把一個女人的青春困在這裡,她實在不忍。「我在想──」

「你不用說了,如果只牽涉到我,我無所謂,但牽涉到你,我就可以這麼殘忍,因為我絕不容許你出事!」他的神情陰沉,也是警告。

她有感動,也有掙紮。

禦沙當然知道她善良,但是他也有他的堅持,「我們回房去休息,抱歉,不招待了。」

他擁著一臉不安的夏芸兒回房,看也沒看坐在一旁的盈昕格格一眼。

「你──你──氣死我了,你這叫偷雞不著蝕把米,把自己都賠進去了,還讓我被羞辱,你!」他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就在這兒當人家的護身符,一輩子守活寡!」秦王爺氣呼呼的甩袖離去。

盈昕感到自己的世界崩解了。可是她不甘心!一絲絲的怒火慢慢的滲入她那雙死寂的淚眼中,而且愈來愈沸騰。

那她只剩那條路了,即使──她得先拿自己喂那個人,她也認了!

第二天,盈昕特地喬裝成一名小丫鬟,乘坐馬車到蘇州城內的一家中藥堂,裡面一名外貌平凡的年輕男子一看到她,立即驚喜的走向前,並將所有的病人及夥計都先趕了出去,說是有貴客上門,要親自接待。

關上門,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天!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找我。」

何慶漢目露邪念,上回有幸到揚州秦貝勒府為她看病,他便一再的向她傾吐愛意,但她拒絕了他,還害他讓秦王爺給趕出揚州,逼得他不得不逃到蘇州,但他還是沒有忘記她,還特地請人將他的住所送給她。

「幫我一個忙。」她冷冷的說出自己的計劃。

他聽了,嘴角揚起一抹奸笑。「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幫不幫一句話,少給我廢話!」

他從她背後抱住她,「我就愛你這表裡不一的嗆味道,怎麼會不幫?」

「誰准你碰我,放開你的髒手!」她試著掙脫。

「你想要贏得禦沙貝勒的心吧?要不怎麼要把一個女人的臉給毀了?」他的唇舌在她的脖頸上輕舔。

她瞬地一僵,喘著氣,「我可以付你一大筆錢。」

「我只對你的身體有興趣。」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解開她上衣的扣子,「你要我幫忙就要付出一點代價,不然也可以轉身走人,不過要是留下來,我有把握一定讓你贏得他的心,至於你的眼中釘,則被他棄之如敝屣。」

她的衣物被他褪下,肚兜已岌岌可危。

他喑著聲音道:「最後的機會......」

她沒有走,一開始,她就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備。

肚兜的帶子被拉下了,露出兩團白皙的柔軟,而他再也忍不住,將她半裸的身子打橫抱起,直奔紗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6:42

第八章

空中的烏雲層層疊疊的,偶爾還響起沉悶的雷吼聲。

夏芸兒抬頭看著灰沉沉的天空,再看著同坐在一艘船上的盈昕及禦沙,「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避雨?」

「我早就說了,今天不適合遊湖,你偏愛來。」禦沙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仍將盈昕視為隱形人。

夏芸兒不由得看了盈昕一眼,其實是她邀她出來走走的,可沒想到她跟禦沙說了後,禦沙雖然念了她一下,卻陪著她來了,只是今天還真的不是好天氣!

不遠處,一艘船似乎也為了避雨而往他們的船劃過來,同一時間,遠方天際畫出一道雷電,在瞬間光影下,禦沙竟看到那艘船上閃動著奇怪的光──

然後他看清楚了,但已經箭在弦上,來不及了!

「咻」地一聲,一把飛箭直射而來,他只能選擇以肉身擋住飛箭,好保護芸兒。

身形一晃,一陣椎心刺骨的痛楚令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而船上的夏芸兒跟盈昕及兩名船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呆了。

「天啊,怎麼會這樣?」待夏芸兒回過神來,眼淚直流,而那艘船早已駛離不見蹤影。

「嚇死人了,太可怕了!」

盈昕也手足無措,看著躺在夏芸兒懷中的禦沙,她心裡氣煞了何慶漢。他到底在搞什麼?他不該射中禦沙,她的目標是夏芸兒啊!

禦沙很不舒服,傷口的痛令他不得不懷疑箭上可能有毒。

他的臉色逐漸發白,但他仍咬牙,吃力的問著愛妻,「你有沒有事?」

夏芸兒淚水盈眶,「沒事,可是你一定要撐住!」

他困難地點頭,「我必須把箭拔出來,但是箭上可能有毒,別去碰到。」

她一聽,臉色更慘白了,「嗯。」

他深吸口氣,一咬牙,先點了身上幾個穴道,這才用力的將箭給拔了出來。不意外,噴出來的血是黑色的!此時他面如死灰,粗喘著氣。

夏芸兒的表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咬緊牙關,撕下衣擺的布料將箭包了起來,驀地呼吸轉為急遽,「這......箭......收......好,如果我沒死──」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她淚如雨下,渾身顫抖的緊緊抱著他。

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但他想再看清楚他最愛的容顏。「不要哭......記得,如果我沒死,拿給大夫......若是死了,不准為我守寡,找個......」

話尚未說完,他便失去意識的倒臥在她懷裡。

兩個女人同時慌亂起來,船夫也嚇壞了。

「快!快回岸上啊!」

夏芸兒催促的哭喊聲喚醒了船夫,兩位船夫急急忙忙的將船劃上岸後,連忙找人幫忙。

杜莫駕駛馬車載他們過來遊湖,聽到求救聲,急忙沖過來,一探主子的脈搏不對,連忙將主子抱上馬車。一待夏芸兒跟盈昕急著上車後,馬車就火速的奔向禦貝勒府。

一名大夫急急奔進禦貝勒府,但在看了禦沙的情況後,卻是搖頭走出府,接著一名又一名大夫上門,但同樣都是搖著頭離去。

禦沙遇襲一事驚動了老福晉跟德親王,兩人急著上門探望,並派人將全蘇州最好的大夫都找來。

無奈每個大夫都束手無策,箭上淬了毒,大夫們沒見過這種毒。

奇怪的是氣息平穩的禦沙,竟從臉部開始,全身上下到處冒出一顆顆小肉瘤,才一天時間,原本英俊的禦沙五官全變了樣,簡直像個怪物。

雖然他未清醒,但擔心他會受不了自己的樣子,熙春閣裡,所有的銅鏡都被撤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老福晉實在無法接受,好好一個俊美無儔的兒子,這會兒竟然成為人見人怕的怪模樣?

「不應該是禦沙,是夏芸兒才對!」一直守在病床邊的盈昕突然口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點!」老福晉急忙拉著她的手問。

「是她!她不知道得罪了誰?」盈昕難過的指著坐在另一邊守著禦沙的夏芸兒。「那枝箭明明向她射過去,是禦沙用身體擋住它,要不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應該是她,全身長了肉瘤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是真的嗎?」老福晉氣呼呼的瞪著夏芸兒。

但她根本沒聽到她們說的話,她的所有心思、她的眼睛都只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快醒過來,拜託你快醒過來!她憂傷的淚眼鎖著那張變了樣的醜臉。醒來,請你快醒過來......

德親王一見妻子氣瘋了似的要上前打芸兒,連忙拉住,「現在吵這個有什麼用?打她又如何?你瞧瞧她的模樣,你打得下去嗎?」

老福晉看向她,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全身仿佛被濃濃的哀傷籠罩著,就像是失去什麼最重要的寶貝的孩子一樣,無助、害怕又可憐兮兮......

「先走吧。」他拍拍妻子的手,擁著她走出去。

其他人也一一離開,就連盈昕也不想再看禦沙那張變形的臉,轉身離去。

終於,房裡只剩禦沙跟夏芸兒。

她緊握住禦沙的手,抽抽噎噎的哭著,將臉頰輕輕的貼靠在他長了小肉瘤的臉上,任由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哽咽道:「你......你快醒來......嘛......快點......嗚嗚嗚......」

禦沙這一倒下,足足躺了五天,夏芸兒也寸步不離的守了五天,天天跟他說話,希望吵醒他。探病的人來來去去,她不曾注意。白永端了三餐進來,她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動筷。

但大夫們開給禦沙的藥湯,她一定細心的喂他喝到最後一口,才將空碗交給白永。

那藥該是奇苦無比的,因為昏迷的禦沙總是無法咽下,所以都是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先喝到自己的口中再喂給他。

白永跟杜莫都很欣慰她的不離不棄,因為這幾天來,貝勒爺的臉更醜了,甚至出現青紫不一的顏色,連盈昕格格都不再踏進來一步。

此時夏芸兒將喂完的空碗拿到房門外交給白永他們,一聲幾難察覺到的呻吟突地從房內傳出來,她興奮的轉身飛奔入內,兩人也跟著沖了進去。

果然,禦沙的眼皮動了一下,三人眼睛一亮。

夏芸兒立即俯身看著他,「醒了嗎?你醒了嗎?」

禦沙真的醒了!他皺著濃眉坐起身,似乎忘了自己發生什麼事。

她再也忍不住的投入他的懷裡痛哭,「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動作扯痛了他肩上的傷,他這才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老天爺,他還以為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闔上眼,緊緊的擁著她。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我們趕快去通知大家。」白永跟杜莫連忙拭去眼中的熱淚,急忙轉身去通知其他人。

不過一會兒工夫,房裡便擠滿了人,禦沙不得不放開懷中的小人兒。

盈昕也來了,一看到夏芸兒緊緊握著禦沙那長了一顆一顆小肉瘤的手,一股惡心感立即湧上心頭。

老祖晉這幾日都住在禦貝勒府,方便照看兒子。終於等到兒子醒了,她迫不及待的問:「感覺怎麼樣?」

他搖頭,「還好,只是頭有些暈。」

「可能躺太久了,都好幾天了,你嚇死額娘了。」她眼眶泛起淚光。

「抱歉,讓額娘及阿瑪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德親王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他再看向身旁的夏芸兒,她又落淚了,他不捨的輕拭她滾落眼眶的淚水,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這是?」

「就是......」提到這事,老福晉淚眼盈眶,不知該怎麼開口。

「額娘,呃......禦沙沒事了,我會照顧他的,你們擔心好幾天了,趕快回去休息吧!」夏芸兒突然起身趕人。

「喂,你這女人怎麼推我走?!」兒子還沒看夠呢,老福晉氣煞了!

「走了、走了。」德親王很清楚她為什麼要趕他們走,一向自傲的兒子要是看到自己此時的長相,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盈昕一看他睜開眼後,覺得他簡直醜到不行,讓她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我也出去了。」

天啊,她還要他嗎?他現在這樣子,換她要考慮考慮了。

她心情煩躁的回到寢室,竟看到何慶漢躲在她房裡。

他也是今天前來替禦沙聯合看診的五名大夫之一。

她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開罵,「何慶漢,你今天的膽子倒是大了,這幾天來看病,連正眼也不敢看我,這會兒──」

「噓,我知道貝勒爺今天會醒來,這會兒來告訴你後續的計劃......」他得意非凡的將他的計謀娓娓道來。

聞言,她眼睛一亮,「哼!還說最毒婦人心,你比女人更要惡毒一百倍。」

「那是因為我要討好我愛的女人啊。」他的手又不安分的摸進她的衣服裡,搓揉著那兩團柔軟。

「不可以在這裡。」嘴裡這麼說,她卻呻吟著貼近他。她也想要,雖然他不是她要的男人,但識得情欲的身體已不自覺的回應他的挑逗,她忍不住喘起氣來。

何慶漢怎麼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就要在這裡,才夠刺激!

熙春閣

禦沙仍看著手上那長了一顆顆微凸、像肉瘤的東西,再看著從家人離開後就一直想用她的小手包住他的大手的夏芸兒,他忍不住一笑,換他將她的手包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看著她的手被那雙難看的手包覆著,她卻綻放笑意,「我要讓你知道,我可不怕你這雙醜不拉嘰的手,它們啊,還是一樣的溫暖,一樣的讓我‘愛不釋手'!」

這話是有深意的,也許他現在不懂,但她希望當他發現他變了模樣時,能夠記得這句話。

他蹙眉,「你在擔心什麼?還是──」

他直覺的要去摸自己的臉,但很快的被她拉下了手。

「沒事的,因為你體內的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這只是暫時的現象,你不要擔心。」夏芸兒連忙安撫。

為了不讓他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她躺上床,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肩上的傷,輕輕的窩進他溫暖的懷抱裡,深情的凝望他。

也許他此時真的不好看,但她不在乎,也不介意,除了因為他代自己承受這一切外,她很清楚自己有多愛這個男人,絕不會因他容貌的改變而有所動搖。

「怎麼了?」看她像只貓兒擠到他懷裡,還露出一臉滿足的笑意,他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我好愛你。」

「怎麼突然......」

她眼眶微微泛紅,「雖然我是很氣你的。」

「怎麼了?」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絕對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如果有下一次,也絕不可以救我!」她咬著下唇,想抑制即將斷線的淚水,「我、我不要、不要你受傷嘛,你怎麼就是不懂?!」

「不要哭,我會心痛的。」

「你受傷,我更心痛啊。」

他輕輕的吻上她的唇,嘗到了她鹹鹹的淚水,她深情的回應了這個吻。

這個吻雖然輕輕的,但不知怎麼的,他感覺特別溫暖,有種彼此珍惜、彼此相屬的承諾,包含了千言萬語。

在結束了這個溫柔的吻後,她仍眷戀的窩在他懷中,感受他的心跳。

如果他一直無法恢復原來的容貌,她該怎麼做,或者該怎麼說,才能讓他知道她完全不在乎他的外貌,只要他是他,這就夠了。

但如何才能讓他不受到傷害呢?

他不知道她小小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但隱約感覺到她的不安。那個朝他們射箭的人肯定逃走了,究竟是誰要對她不利?

他可以確定那把弓是對准她的!勤敬的朋友滿天下,各式各樣的朋友都有,那把弓箭還算是特殊,他得寫信給勤敬,托他揪出那名敢做不敢當的懦夫,要不然他絕不放心讓芸兒出門。

相愛的兩人心中想的都是對方的事。

由於禦沙受傷,不一會兒就不由自主的睡著了。夏芸兒卻不敢睡,雖然她有多麼想睡在他的懷裡,但她怕自己不小心踢傷了他。

怕驚動他,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出房外,剛吐了一口長氣,竟看到一名熟面孔,「何大夫,你怎麼還在這裡?杜莫怎麼沒通報?」

「我就是看到杜莫走開後才過來的,因為──」他故意停頓一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點了她的穴道。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抱歉,讓你暫時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因為我可不想驚醒禦沙貝勒。」他笑,「我只能先告訴你,我喜歡的女人很討厭你的臉,沒想到貝勒爺卻急著替你出頭。」他聳個肩。

她錯愕的瞪大了眼,他就是那名弓箭手!

「很驚訝?沒錯,確實是我,但是──」他邪魅一笑,「你該想的是,我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那裡。」

她倒抽了口涼氣。

「不多廢話,我想知道,是不是只要禦沙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什麼事你都願意做?」

不能動也不能言的她只能眨眨眼。

他粗嗄的低笑,似乎預見了後續的精采發展,「那你可要聽清楚了......」

隨著他說的一字一句,她的心愈來愈冷......

一連幾天,禦沙注意到芸兒變得很反常。

過去,她總是守在他身邊,哪兒也不去。但這幾天,從早到晚,卻不見她的人影,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問她去哪裡、做什麼,她啥也不說,甚至還故意避開了他的臉。

除此之外,晚上她雖然跟他同床共眠,但卻不讓他碰她,不是說她的身體不太舒服、就是她真的不想要。

以往就算他嫌她的睡姿差,她還是硬要跟他擠在床上睡,可最近他發現了她先是僵硬的躺在床上,等到他假寐熟睡後,她立刻下床,寧願在椅上打盹也不肯再上床。

一天天過去了,他實在不習慣這個愈來愈陌生的芸兒。

這一天,趁額娘、阿瑪及兄嫂、盈昕等人都來熙春閣探望他,芸兒也沒有外出,他故意當著大家的面問她,她總不好再閃躲了吧,他要跟她把話說清楚!

「到底怎麼回事?你最近很奇怪,一點都不像你。」他甚至有種被她討厭的感覺。

「因為你也不再像是過去的禦沙貝勒了。」她臭著一張臉。

「你是指什麼?」他不解。

此言一出,其他人可嚇到了,除了盈昕外個個臉色丕變,急著要阻止她,「不可以──」

「我害怕你的臉!我好怕!」她幾乎是狂叫出來的。

「你在胡說什麼?!」禦沙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其他人個個都震驚不已,難以置信的看著一臉厭惡的夏芸兒。

老福晉更是氣憤的怒叫,「你給我閉嘴!」

禦沙蹙眉看著芸兒臉上的嫌惡及鄙夷,再看了他那變形的雙手一眼,他突然明白了。

「讓她說!」他的眼神轉冷。

「你不知道自己變得多醜,大家把鏡子全拿走了,就怕你看到現在的自己,可我呢?」嘴上說著惡毒的言語,可其實夏芸兒好想跑開,但她逼自己站在原地不動,承受所有人憤怒的眼神,繼續說著殘忍的違心之論,「誰替我想過?我得天天面對你這張──」

「夠了!」老福晉聽不下去了。連皇上派了禦醫來看都沒有辦法,她已經夠絕望了,這個女人還這樣傷害她兒子!

「不夠,我受不了了,我每天跟他躺在一起,我睡不著,我好怕,他醜得令我害怕,夜夜作惡夢......」夏芸兒幾近歇斯底裡的狂叫。

她是要瘋了,要逼自己說出這些傷害他的話,她心如刀割,真的希望自己瘋了啊!

他好醜?醜得好可怕?這等殘酷的批判怎麼會從她口中說出?而且說的還是自己?!他好震驚,但冷峻的眸光仍直直射向夏芸兒。

她忍著喉間的哽咽,逼自己也以冷酷的神情和他對峙。

「沒有的事......禦沙,真的,嗚嗚嗚......」

「對啊,別聽她胡說!」

額娘在哭,還有些人的聲音此起彼落。

禦沙深吸一口氣,「拿銅鏡來。」

「不要!」老福晉哭喊。

「拿來!」他狂怒咆哮。

白永在主子冷冽的眸光下,不得不去拿了面銅鏡進來,站在床前,頭低低的,老眼都忍不住濕了。

照著銅鏡,禦沙面無血色的看著鏡中那名陌生的男人。

這個人怎麼可能是他?!他原本五官立體分明的俊臉不見了!

他顫抖著手,撫觸自己的臉,他一直覺得臉上有些浮腫,卻沒有想到那根本不是浮腫,而是一顆顆小肉瘤長得太密集,所以他的臉看來像是整個腫大了一圈,近看卻──

「看到了吧?你這可不是人皮面具,你好醜!醜得讓我害怕,每面對你一天,我就巴不得時間趕快到晚上,至少燭火滅了,什麼也看不見!」

夏芸兒傷人的話像刀鋒般淩厲,一句句刺傷他的心。

房裡所有人,根本無法置信嬌俏可人的她竟會如此狠心。何況要不是為了救她,禦沙會變成這副模樣嗎?

「你心腸太壞了!」

「禦沙,休了她!」

「不行,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她,叫她留下來照顧你。」

一堆叫罵聲陡起,但是──

「安靜!」他突然咆哮一聲,冷冷的看著臉色刷白的夏芸兒,「她留下,其他人出去。」

「可是──」

「出去!」他又怒吼一聲。

每個人面面相覷,再看到他鐵青的臉,只能順他的意離開,但在出去前,都給了夏芸兒一記警告的眼神。

房門關上了,他看著她,因為對她的感情太深,讓他不願相信剛剛的話是她的本意,且他更清楚她不是會以貌取人的人,她自己扮醜過啊。「是不是你天天照顧我太累了?還是身體不舒服?」

她在心裡哭號,不要對她那麼好,因為她必須讓他討厭自己,必須讓盈昕取代自己接近禦沙,她才可以為禦沙拿到解藥,他的臉才有恢復的一天,這是何慶漢的條件啊!

忍住心痛的感覺,她深吸口氣,「你自己也看到你那張鬼臉了,這跟累、跟身體不舒服有什麼關系?」她的語氣轉為不耐,「算我求你好了,你放過我、饒過我,好不好?還是你要我一一親吻你那些惡心的肉瘤才肯放我走?」她一副受不了的搖搖頭,「為了自由,我就是吐也會吻,但你說話可要算話──」

她還真的上了床就要吻他的臉,但被他用力推了下去。

她摔倒在地上,眼眶微濕,但她逼自己不准哭。

他的臉色變得陰狠,那雙黑眼變得更為嚴厲,看來更為猙獰可怕。

「來人!」他咬牙低吼。

門開了,剛剛一大票人全不敢走,這會兒一窩蜂的跑了進來,顯然也都偷聽到夏芸兒剛剛說的話了。

「啪」地一聲,盈昕突然上前,二話不說狠狠的摑了她一記耳光,「你還是不是人?!夫妻不離不棄,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撫著紅腫的臉頰瞪著盈昕。一切還不都是因她而起?她竟然有臉打她?還教訓她?

她咬牙切齒,以不屑的眼神瞪視著她。

盈昕可一點都不心虛,重要的是現在她占上風,也從來沒有這麼得意過。

她走到禦沙身邊,以充滿愛意的眼神睇著他,「我不是夏芸兒,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臉,所以我要守著你,也要讓你知道我比她更值得你愛。」

「真是人心隔肚皮,但此時此刻也讓人看清楚了,誰才是虛情假意!」老福晉慶幸自己找對了人,看看,至少兒子受傷的身心還有人安慰。

夏芸兒不敢讓禦沙在自己的眼中找到絕望及傷心,她硬逼自己笑,在他那雙恨不能活活掐死她的暴怒眼神中,她揪著心笑看著他。

「恭喜你,原來討兩個老婆的好處在這裡呢!」她的眼淚拚命往肚裡吞。她不要哭,一切都是為了他。

他咬咬牙,一雙拳頭握得死緊。「你給我滾出貝勒府!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你馬上從我的面前消失!」

她的話將他刺得遍體鱗傷,不需要更多的傷害了,她多留在這兒一刻,只會讓他更痛心。

「不行!不可以便宜她!她是禦貝勒府的人,一旦到了外面,若是做些損害貝勒府或禦沙名聲的事可怎麼辦?」盈昕惡狠狠的瞪著她,「不如把她留在府裡當丫頭,至少讓她不能到外面亂來。」

夏芸兒譏諷一笑,她早知道盈昕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放過她。

其實她也走不了,何慶漢話都說白了,他會給一種解藥,但另一種必須由她提供,那就是他給的藥必須以活人的鮮血當藥引,兩種合服,禦沙身上的毒才能排出。

這事何慶漢早就告訴盈昕,他們就是要將她折磨得遍體鱗傷,讓盈昕被冷落的不快與挫折都加倍的從她身上討回來!

「盈昕的話,我贊成!」老福晉也點頭,「這種女人丟到外面的確讓人不能放心,你怎麼說,禦沙?」她看向兒子。

他不願再看夏芸兒一眼,冷冷的道:「別讓她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意思是他同意了。夏芸兒強忍住淚水,被白永跟杜莫粗魯的拉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0-6 00:17:07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夏芸兒而言,是災難的開始。

貝勒府裡上上下下沒人給她好臉色看,每個人看到她都有氣,個個對她冷嘲熱諷,將她孤立起來,讓她嘗盡酸澀與欺淩。

她的粗活多到忙不完,挑水、洗衣、掃地、砍柴樣樣都有她的份,每天天未亮就開始忙,都得忙到半夜才能休息。

這中間,堆積如山的衣服好不容易洗好、晾好了,就有人惡意的把它們從桿子上打下來,再讓她從頭洗一遍、晾一遍。再加上砍也不完的木柴,偏偏她手無縛雞之力,手上都起了水泡,可水泡一幹活又破了,一雙曾經白皙粉嫩的手已是傷痕累累。

做的很辛苦,而她的伙食也是有一餐沒一餐,不是她來得太慢餐點早被收走,要不就是有人只留了一碗餿掉的飯菜給她。

這些苦她都能咬牙吞下。讓她最難過的是,熙春閣成了她的禁區,她再也看不到她深愛的容顏。

值得慶幸的是,從其他奴才們的言談中,她知道禦沙的病情已有進步。

這個好消息是她在深夜一人獨住柴房,以單薄的被子蓋著發抖的身子,整個人縮成一團時,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暖意,至少,她的犧牲是值得的......

只是一想起他,她還是忍不住落淚,老天爺知道她有多麼想念他,多想看到他,而他是否也在想著她?

不!他肯定恨死她了!

每天晚上,她都得等著盈昕的心腹丫鬟小玉前來取她的鮮血,偶爾盈昕也會來「觀賞」這一幕,就像現在──

「好了沒?」盈昕冷冷的看著正在刺破夏芸兒的指甲肉,再擠出些血滴的小玉,「貝勒爺要吃藥了。」

「快好了。」小玉粗魯的擠著夏芸兒早已不見完膚的手。

她忍著痛,蒼白著臉,看著一滴滴的血滴入那碗黑幽的中藥湯裡。

「好了!」

待那對惡劣的主僕離開後,她呆坐在柴房一角,看著滿目瘡痍的手,明知道盈昕是故意像在施行酷刑似的以針刺她,而這樣的苦日子怕永無終止的一日,等到盈昕想玩大的,也許會一刀一刀的割,反正血多血少,流的又不是她的血。

只是──她看著柴房外的圓月,她跟禦沙還有月圓人團圓的日子嗎?

另一方面,盈昕踏著月色來到熙春閣,將湯藥拿給禦沙喝。

他面無表情的喝完後,將湯碗遞給她。

她勉強擠出笑意的接過手後,「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他仍是搖頭。

她深吸口氣,好壓抑那要翻湧而上的熊熊怒火。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也不想想他現是什麼模樣,她像個奴才的伺候他,他竟然還拿喬!

其實他現在的臉跟身子都令她作嘔,要不是想到他會恢復成原來的俊美容貌,她哪能忍得下去。她不時的提醒自己,一旦成功,她將得到的是他的人、他的心,而夏芸兒再也搶不走他了!

待盈昕主僕離開了,禦沙再次獨處。

他伸出手輕碰自己的臉,上面的小肉瘤似乎小了很多,但是即便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又如何?

他昨晚作了一個夢,夢到了他擁著芸兒,夢到她說她愛他,夢到了兩人在激情過後在他懷中喘息的她,因交歡而酡紅的臉蛋嬌嫩迷人,而泛著粉色的美麗胴體讓他的手更是眷戀的來回愛撫,引爆了另一波的欲望狂潮......

他仍想要她!天啊!他的雙手握拳,痛苦的低吼。

他快瘋了!

對芸兒的眷戀,他恨,對她的深情,他恨,對她身體的渴望,他更恨;即使盈昕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他對盈昕卻完全沒有欲念,多少次,她開門進來,他竟然期待看到的是芸兒那張臉,是她那雙調皮又愛笑的眼睛骨碌碌朝他眨了眨......

他很清楚自始至終他要的只有芸兒一人而已。為什麼她要如此膚淺,如此的無情?而他又何其懦弱,竟然逃不開她灑下的情網?

他苦笑,「我讓自己變成懦夫了,這就是你要的嗎?夏芸兒,該死的!該死的你!」

他的眼眶微紅,從那一天被她重重的傷害後,他就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夏芸兒」這三個字,但是隔天有人破例了。

今天傍晚,禦貝勒府意外的來了一名訪客。

勤敬貝勒在月餘前就接到好友的來信,隨即透過人脈,調查好友遇襲中箭一事,好不容易事情有個眉目了,他立即趕來禦貝勒府。

「身體的狀況如何了?」熙春閣裡,勤敬看著氣色顯然欠佳的好友問。

「你不也看到了。」他苦笑。

勤敬仔細的看看他的臉及手後道:「我已經查出來了,這種可以改變容貌的毒藥,是一名北方大夫所研製出來的,但是他沒收過徒弟,煉制此藥也是偶然,這藥他只說給幾名比較談得來的大夫聽,不過──」他濃眉一蹙,「兩個多月前,這個藥跟解藥都不翼而飛,他懷疑小偷就是那些大夫中的一人。」

「然後?」禦沙看得出來,好友的話尚未說完。

勤敬的確是一臉納悶,「聽該名大夫說,這種毒藥性特殊,也只有他的特製藥方才能解毒,也就是若依他所說的發病順序,你現在不可能有大半邊的臉都已恢復正常,所以我懷疑,你的大夫中有一人就是那個小偷。」

他冷笑一聲,「我想你那名大夫朋友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其他大夫了。」他完全不相信勤敬所謂的「獨特性」,他的臉有改變是事實,所以──「這件事不必再追下去了!」

「你說什麼?!」勤敬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你有聽清楚,不需要我再說一遍。」禦沙的聲音極冷,事實上,他整個人連心都是冷的,像剛從冰天雪地裡出來似的,這件事追根究底,全因夏芸兒而起,她根本不值得他為她操心!

「這──」勤敬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信上面不是說了,那名弓箭手是針對芸兒而來的,你很擔心她的安危,要我不論動用多少的人力或財力,一定要把那人給揪出來?」

「她應該無法再踏出貝勒府一步了,何況她比我想像的還要無情、殘酷,我想她就算再碰到那名弓箭手,她也不一定是輸家。」

勤敬聽得出來他的口氣有苦澀、有怨懟,當然也有冷嘲熱諷。「是不是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多著呢!」他冷笑一聲。

在好友開始談及發生的事後,勤敬是愈聽頭皮愈發麻。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夏芸兒怎麼看都不像是那麼狠心的人,何況依他見識過的夏芸兒,憑她的古靈精怪,一定能找到機會逃出貝勒府,何必留在這裡當顧人怨的下人?她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她不可能那麼笨的!

「我懂了。唉,忙這件事忙了那麼久,既然不必再查了,我在你這兒住個幾天休息休息,不過分吧?」

「隨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勤敬就在禦貝勒府裡住下來了。

盈昕以女主人的身分,辦了桌山珍海味歡迎他。

看好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只隨意吃一吃就回房休息,晚一會兒他還有正事要辦呢!

也算古靈精怪一族的他,在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幫助下,很快的就發現一件怪事兒。在問過杜莫後,他知道夏芸兒是被安排到柴房去住的。

一入夜,他直接飛身往柴房去。突地他緊急煞住腳步,躲到一旁的大樹上。

在暈暗的月光下,明顯瘦了一大圈的夏芸兒竟然拿著斧頭在砍柴!瞧她連斧頭都快拿不穩了,他真想下去幫她的忙。

突然間,斧頭掉落地,她痛得跪到地上。他以為她砍到自己了,在她將那雙顫抖個不停的手從過長的袖子裡伸出來時,連他這個大男人看到了都不忍的想別開目光──

天啊,她那雙手幾乎要潰爛了!

他沉沉的吸了口氣,這才又細看她。

夏芸兒用那雙流著血又化膿的手再次拿起斧頭繼續砍柴,原本純淨又俏皮的美眸被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影,即使眼眶含淚,仍能感受到一抹堅強的意志在支撐著她!

就在他看不下去,要飛身下去阻止她繼續砍柴時,有人過來了。

是盈昕格格的貼身丫鬟小玉,今兒酒宴時,他看過她。不過,她端那碗黑黝黝的中藥湯來柴房做啥?

「快點,格格待會兒又催我了。」

他發現夏芸兒跟著她走入柴房,就著桌上燭台的燈光,他清楚的看到夏芸兒親自拿針紮自己的指甲肉,再做出擠血的動作──

她忍著痛,咬著牙,想擠出血來,但不知是她吃得差,還是做太多活沒力氣了,竟擠不出什麼血來。

「快點好不好?我不是說格格在催了!」小玉才不想碰她那雙爛手,光看就惡心極了。

夏芸兒擔心要是藥涼了再弄熱,藥是會更苦的。她看了看,乾脆走到外面,將那把斧頭拿進來,放在桌上,她把袖子拉高,深吸口氣,閉上眼,咬著下唇,將手臂去碰觸刀面,一道傷口立現,血也一滴滴的滴到那碗湯藥裡。

這一幕,藏身在外面的勤敬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小玉端著那碗湯藥就往熙春閣走去,他施展輕功,一路尾隨。

就見盈昕接過湯藥,溫柔的遞給好友喝完。

他忍著一肚子的怒火,站在房門前,「喝完了嗎?」

屋裡的三人對他的突然出現都嚇了一跳,但更令人錯愕的是,他一走進來,直接點了盈昕跟小玉的穴。

「你幹什──」

勤敬連盈昕的聲音都不想聽,再將這對可惡的主僕點了啞穴。

盈昕氣得瞪大眼看著他;小玉卻是一臉害怕,心想一定是什麼事被發現了。

「你在做什麼?」禦沙一臉困惑。

他咬咬牙,突然將杜莫叫了進來,要杜莫將這對可惡的主僕先「搬走」。

「搬到哪裡?」杜莫被他搞糊塗了。

「對了,貝勒府外,算了,茅廁裡,對,這是我目前想得到的唯一地點,去!」

杜莫不知所措的看著主子,畢竟勤敬是貝勒爺,可盈昕也是格格呀。

「我警告你,」勤敬以不曾有過的冷峻口吻對著好友道:「你再不叫你的人把這兩個人帶出去,我就不告訴你我發現了什麼事,而那件事,絕對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禦沙蹙著眉,他第一次看到好友如此生氣。

他看向盈昕,發現她的表情已由憤怒轉為驚恐,再看向好友那怒不可遏的模樣,他向杜莫點點頭。

杜莫立即叫了四名小廝,將盈昕跟小玉搬走了。

「你發現什麼事,可以說了吧?」禦沙看著好友。

勤敬劈哩啪啦的將剛剛所看到、聽到的,一股腦兒的全說給他聽。

禦沙的臉色瞬間變了,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給壓住似的,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你的表情一副像想殺了自己的模樣,很可怕!」勤敬話是這麼說,但好友的反應讓他剛剛沸騰的怒火稍微熄了不少。

「我的確想殺了我自己!」他重重的吸了一口長氣,眼眶泛起淚光,「但是我得先去跟盈昕要個答案,在這個時間裡,你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勤敬笑,「我知道什麼忙,我去幫你把她帶過來。」

「謝謝。」

「咦?勤敬貝勒,你什麼時候來到貝勒府的?而且這麼晚了,又怎麼──」

夏芸兒看到勤敬真的好驚訝,一連串的問題就脫口而出,但一看到他的眼睛不經意的往她的手上看過來時,她連忙將雙手藏到袖子裡。

他當作沒看到她的動作,笑道:「你當然不會知道,我來是當客人,不會到僕役院,也不可能來柴房,成了奴才的你怎麼會知道我來拜訪。」

一說完,他還是忍不住的歎息一聲。說來他的好友該打屁股,雖然他也搞不清楚為何要用鮮血滴入藥湯裡才能讓好友服用,但可以想見的是,那絕不是偶發事件,而夏芸兒在這件事當中肯定受了極大的委屈。

聞言,夏芸兒低頭不語。尷尬吧,她從一名尊貴的福晉變成低賤的下人。

「走吧。」

她訝異的抬頭。去哪?

「有人要見你。」

「誰?」她不敢想會是禦沙,他鐵定恨死她了。

「走吧,別讓他等太久了。」

他?真的是禦沙嗎?!夏芸兒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跟在勤敬身後,但一往熙春閣走時,她竟然卻步了。

勤敬可不容她退卻,拉著她的手臂,硬是將她拖進熙春閣,把她帶到好友的面前,轉身就走。

她一看到房門關上,再看到背對著她的禦沙,她的心跳愈來愈快。她很想見他,又怕見他,怕他說出口的話會讓她再也苦撐不下去。

禦沙轉過身來,一見到那張蒼白的臉及那身單薄的衣裳,他強忍心中的痛楚,「過來。」

「是。」胸口的心跳愈發紊亂,她怯怯的走上前,但似乎不是他要的距離。

「再過來。」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再次走上前,但顯然還不夠。

他直接走近她,但這距離也未免太近了,近到她都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不過凝睇著這張思念許久的容顏,他的臉真的好了許多。

「把手伸出來。」

「呃......」她身子一震。

「把手伸出來。」

這一次,他的聲音好溫柔,可她不敢,她甚至手握拳藏在袖子裡,「為什麼?」

「照做,乖。」他可以強拉,但他不可以也不允許自己再去傷害她。


無法抗拒他的要求,她顫抖著將手伸出來,但過大的袖子幾乎遮蓋了十指。

他深吸口氣,溫柔的要拉開她的袖子──

她突然將手收回,不想讓他看到她醜陋的模樣。

但他的動作更快,再次捉住她的手腕,而她絕沒有想到她苦心練出來的花拳繡腿,第一次出招就用在他身上。

不過她根本阻擋不了他,在對招下,他將她整個人按壓在床上,他的上半身橫壓著她。

她喘著氣兒,無奈的看著她的雙手被他扣住;而他,也終於看到了好友要他看的東西了。

天啊!她的手簡直是爛了,除了針紮的傷痕、潰爛的水泡、新舊傷遍佈,那不是用傷痕累累就能形容的,而不久前才劃破的手臂,上面還有一道刺目的血痕。

夏芸兒眼眶泛淚,眸中有驚慌、有不安,更有好多好多的害怕。被禦沙發現了,但她要怎麼解釋這些傷口?她不能說的啊!

禦沙一一看著她手上數不清的傷口,眼裡只有更深的痛楚與自責。他究竟做了什麼?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的放開了她的手,千言萬語換作深情的擁抱,他緊緊的抱住她。

就在他抱住她的同時,她的淚水再也不聽使喚的決堤而下。這個溫暖的懷抱,她思念了好久好久啊......

「你這個笨蛋!」他哽咽輕斥。

她一愣。他、他在哭嗎?

「笨蛋!」他咬咬牙,放開了她。

她還來不及看到他的表情,他猝然起身走到櫃子前,拿了醫藥箱過來。

她坐起身,拭去淚水,看著他低著頭,一一為她的手心及手指上藥,最後包紮手臂。

夏芸兒不知道,他每抹一個傷口,他的心就痛一下,胸口的怒火也愈來愈熾烈,一直到將所有的傷都包紮好後,那積壓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發了。

「你這笨蛋!你這該死的笨蛋,是誰准許你這樣傷害你自己的!可惡......你有問過我嗎?問我願意接受你的鮮血當藥引子嗎?你為什麼、為什麼自作主張?為什麼聽盈昕跟那個大夫的蠢話?!」

她一愣,好不容易停止的淚水再度流下。他,都知道了!

「為什麼要傷害你自己?!」他氣得吼叫,額暴青筋,但眼眶全是淚水,「你可惡,你太可惡了,讓我的心這麼痛,讓我這麼厭惡我自己,你!」

他忍著盈眶的熱淚,突地吻上她的唇。

她感到他的淚水掉落在她臉上,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嗚咽一聲,靠在他的胸口先是悶著哭,想起這陣子的心痛、悲痛,忍不住痛哭起來,甚至泣不成聲。

「我沒得選擇......我只能這麼做......我要你好起來......嗚嗚嗚......」

「我自己會想法子好起來的。而你呢?你不是說了,會好好保護你自己......你這算什麼保護?你該死,你知不知道?!這麼多的傷口,為我而流的血,你要叫我怎麼還?怎麼還?!」

他怒聲罵她,但聲音卻是飽含痛楚心疼,環抱她的雙手也是溫柔的。

她感覺到他的深情與不捨,然後她主動的吻上他的唇,終於封住他叨叨念念的嘴了。

真相大白。

盈昕格格主僕被關在茅廁裡一天後,杜莫也在禦沙的命令、加上愛湊熱鬧的勤敬貝勒一起幫忙下,將何慶漢給逮到貝勒府來,還將那害人不淺的毒藥及解藥全搜了出來。

勤敬的一句──壞東西要跟壞朋友分享下,分別讓盈昕及何慶漢吞了一顆會變醜的毒藥,以符合兩人的惡毒心腸後,這才揮揮衣袖,說他也要浪跡天涯,找一個像夏芸兒這麼好的老婆去。

接著,盈昕格格主僕及何慶漢則被送回秦貝勒府,再附贈一紙休書,而隨行的杜莫則將三人做的「好事」一五一十的說給秦王爺聽。

至於德親王跟老福晉那兒,白永也奉了主子的命令,將發生的事向兩人娓娓道來,甚至連秦王爺以欺君之名逼迫貝勒爺娶盈昕格格一事也一並說出。

兩老得知後大怒,尤其是老福晉,她的野蠻脾氣再起,直說要去討個公道,還是在大夥兒力勸下,更在德親王的一句──「把時間花在我們該珍惜的人身上,不是更好嗎?」沒了怒氣。

她頓時聽明白了,也不再鬧了。對夏芸兒,她是滿心愧疚啊!

於是她備了許多珍貴首飾、補品等等,跟著白永回禦貝勒府去探望媳婦。又是淚如雨下的畫面,但對夏芸兒而言可說是否極泰來。

當然,禦貝勒府中的僕人、丫鬟在得知夏芸兒為他們最敬愛的貝勒爺做了什麼又如何犧牲時,他們是涕泗縱橫,有感動、有羞愧,個個去跟她道歉,請求原諒,畢竟她為婢女時,他們對她都很壞。

但夏芸兒根本不在意,也沒放在心上,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禦沙......」

「先吃,你瘦太多了。」他就是不肯讓她說話,因為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在為她的手又重新上了藥後,一桌好菜補湯早就在等著她。見她擔心得吃不下又不方便拿筷子,他十分樂意親自喂她吃、逼她喝。

夏芸兒看著從事發過後就一直以溫柔及深情的眼神看著她的禦沙,看來她要是不吃下這些東西,他是不會讓她好好說話了。

她自己拿起湯匙,一口一口的吃著,而且愈吃愈快。

她在想什麼,那雙不會掩藏心事的眸子早已透露一切,禦沙胸口是滿滿的感動。她仍是那個清楚的把喜怒哀樂都反映在眼眸裡的芸兒,而他才是被自卑與挫折給遮蔽了雙眼的人,竟會誤解深愛自己的她!

「好了,我不逼你吃了,你別吃那麼快,免得嗆到了。」他按住她手中的湯匙。

她這松了口氣,因為她真的吃不下了。

放下湯匙,她就迫不及待的把擔憂說出,「你確定勤敬貝勒給你的解藥是真的嗎?何慶漢有確定過了嗎?萬一他騙人──」

「你在乎我這張未完全恢復的臉?」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當然不在乎。」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笑了,「那解藥真假又如何?不過是一片皮肉而已。」

她一愣,「你不在乎?」

「當然,因為我唯一在乎的女人不在乎,我為什麼要在乎?」

這話讓她當場紅了眼眶。

「別哭!你這一哭,會讓我誤以為你開始要為有一個醜丈夫而傷心落淚了。」他還煞有其事的歎息一聲,「女人真的如此善變?」

她被逗笑了,「才不會呢,我真的不在乎,何況你一開始娶進一名醜福晉時,我也沒見到你哭啊。」她把自己也拿來開玩笑。

「除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外,我知道你是美麗的。」

「可你還是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

「還帶你去逛大街。」

「好多人都摔倒了!」

「很多人都撞在一起了。」

她噗哧一笑,「那些場面還真經典。」

「或許......」他一挑濃眉。

她頑皮一笑,「我再去把那張醜面具戴上?」

「我們這一對醜貝勒、醜福晉一起走上街頭......」

「肯定能製造更多的經典畫面。」

「還有更多、更美好的回憶。」

「等到我們發禿齒搖時──」

「就可以坐在搖椅上慢慢聊......」

兩人愈說愈接近彼此,眸中的笑意愈濃。

話似呢喃,卻是那麼清楚的直敲入彼此心坎。

他溫熱的唇吻上她的櫻唇,一把抱起她走到房間,溫柔的將她放到床上後,他一一親吻她受傷的十指,心疼她為他所做一切。

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那麼的深情,還帶著好深好深的疼惜,她的眼眶再次泛紅,晶瑩淚珠滾落粉頰,但不同於過去,她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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