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楚月]別情無極[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3:20
標題:
[楚月]別情無極[全文完]
別情無極
作者:楚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這話她奉為人生圭臬
卻沒料想有一天她會因為這話而把自己賣了!
說起她的「主子」還真是滿腹黑水的奸商
利用她愛吃甜食的弱點,奸詐的挖個坑給她跳
以為欠他一次恩情,到了他口中卻激增成一百零七次
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她身無分文只好賣了自己
唉!這就叫一貪吃成千古恨哪……
什麼!他兜了這麼大一圈是為了要收她當妹妹?
他有這麼「求妹若渴」到連對像都不挑的嗎?
她只是個無父無母、連過往記憶都沒有的小孤女
何德何能可以讓他這位大老板另眼看待?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無緣無故發生在她身上
從他對她超乎尋常的熟悉,她懷疑兩人以前有過瓜葛
直到一封泛黃的情書,以及與她過往有關的人出現
不意喚起了她封鎖多年殘酷又讓人心碎的記憶……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3:29
楔子
衣裳。
純白,隱約可見精湛的刺繡功力,一只只斑斕彩蝶躍然於袖,栩栩如生。
原本該是純白色澤,如今竟染上鮮艷的紅,似是點綴又似是傳達噩耗。
這是他為她所買,期待彩蝶能襯出她的美與無瑕。
是了,她猶如單純的蝶,不知人間險惡,所以他想保護她、珍惜她,想將她納入羽翼好生照顧,結果……
結果──蝶飛,人無蹤。
「你剛剛說……是在哪裡找到?」顫抖的指尖抓緊衣裳,牢牢地,猶怕會再失去一般。
「春河邊。」女子垂首,一臉黯然。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是吧?」他轉頭,怒瞪質問。
「屬下不敢欺騙主子,這件衣裳確實在春河岸邊尋獲。」
「她人呢?她如此珍愛這件衣裳,絕不可能脫下……」
美麗的彩蝶如今破碎,再難拼湊原貌。
他的心,瞬間冷了。
「主子,對不起!屬下沒保護好姑娘,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我要她平安回來!」彩蝶令他想起她的笑靨。
昔日的幸福如磚石砌滿胸口,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屬下沿著整條春河仔細找尋,仍是未曾尋獲。」
「再找!生要見人,死要見……」那個說不出來的字令他痛徹心腑,驟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是誰將她逼上絕路?給我殺了他們──」
「是,主子。」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3:54
第一章
一夜夢魘。
這五年來,他幾乎每晚都要受惡夢折磨,可他沒有一句怨,因為這是他的報應。
沒有好好保護她的……報應。
失去了她,本以為終有一天會平復,怎知她刻畫在他心頭上的痕跡,如海誓山盟,難以抹去,總能輕易想起她的一顰一笑。
大夫說他病了,他並不認同,若他真病了,怎不是氣若游絲躺在床上,怎不是在生死交關徘徊,而是──仍活著?
「主子,該前往衛府了。」外頭的孫管事必恭必敬的提醒。
「我知道了。」衛珩是他的好友,今日是衛夫人的生辰,他理當前往祝賀。
嚴觀羽下床更衣,看著桌上的銅鏡,鏡中的他依然如昔,似沒有一絲改變。他無奈地嘆口氣,即便心底有多麼苦,他仍有該做的事。
這就是活著的意義。
斂下嘴角的訕笑,他迅速換好衣服便前往衛府祝賀。
當年,在他跌落谷底的時候,衛珩一肩扛下「天盛商行」的責任,若沒有他,此刻他恐怕會一無所有,因此對於衛珩,他有說不出的感激。
「嚴老板,請進。少爺已等候多時。」衛府的老管事恭敬站在門口迎接。
嚴觀羽隨著老管事走進府裡,這裡的一草一木他甚為熟悉。衛珩是茶商,每回外出前總會托他多多照顧衛府,經常走動的結果便將這兒當作自個兒家。
突然右邊傳來聲音,不經意的一瞥,他隨即怔在原地,臉上堆滿不敢置信。
「嚴老板?」在前頭領路的老管事察覺嚴觀羽沒有跟上來,轉頭好奇地喊。
「她是誰?」
老管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一名婢女正在喂食黑狗,笑道:「那是半年前進府的小姑娘,是少爺的義妹,名叫懷真。」
懷真?嚴觀羽陡然回神。
「老管事,此時衛珩必定應接不暇,勞煩你先去通報一聲說嚴某到了,待會兒再過去祝賀。」
「是。」老管事拱手應了聲,隨即離開。
嚴觀羽慢慢走向角落。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曾經,他認為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如過往雲煙淡去,沒想到真的見著了,才明白原來傷口永遠不可能好,即便外表看不出異樣,他的身體也早記住這疼痛,忘不了,就像自己根本忘不了她一樣……他的懷真。
他的……
懷真專心逗弄小狗,完全不察有人靠近,直到有個黑影擋住光線才抬起頭。看見陌生男人,她不禁縮了縮身子,依然蹲著,睜大眼望著他。
他的懷真一如記憶中那樣無瑕,當年查到她並沒有死,他便一直找尋她的下落,但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完全查不出一點消息。五年過去了,沒想到她就在離他如此近的地方,許是上蒼憐憫,終於給他一點希望。
懷真眨眨眼,不懂這名陌生男人為何直盯著自己不放,隔了一會兒,她緩緩起身。
「爺應該是衛大哥的客人,正廳在那裡喔!」她好心指點他方向,說完轉身准備離開。
「懷真!」嚴觀羽喊住她,神情多了些驚詫。
懷真停住腳步,轉頭看他,一臉困惑。
他在她臉上找不到一絲熟悉,她望著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情感,難道她忘了他?
「爺還有事嗎?」不知怎地,明明眼前這位爺生得極好看,可她卻覺得很不舒服,只想快快逃離。
嚴觀羽上前一步,懷真卻猶如驚弓之鳥後退一大步,臉上浮現害怕的神色,他心底一痛。
「你……」
「懷真,施施找你,快去吧。」衛珩從正廳走出來及時替她解圍。
懷真聞言,頓時松口氣,說了聲好便迅速離開。
「懷……」
「觀羽,你認識懷真?」懷真是他要保護的妹子,所以衛珩的態度格外謹慎。
嚴觀羽轉過頭來,直視好友滿是探究的眼神,輕輕點頭,問道:「你怎會找到她?」
「懷真是我爹故友之女。當年他們家出事,等我趕到時只剩下她一人,那時她執意要與未婚夫在一起不願隨我離開,沒想到後來我卻在河邊發現她,便將她帶回了。」
嚴觀羽在心裡嘆了口氣。
「原來是你……」繞了一大圈,結果出乎他意料,看起來最不相干的兩人還是牽扯上,只能說命運捉弄人。
「懷真就像我妹妹,我照顧她是理所當然。倒是你還沒說怎會認識她?」他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有人要對懷真不利,因此他讓她隱姓,安排她住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直到半年前才接她來北涼城相聚。
「五年多前,我到春河城遇上懷真,我們兩情相悅,正當我要上門求親時,卻傳來她家遭逢劫難,我本想帶她離開,誰知她竟然失蹤。」
「你可知她當時已有未婚夫?」
「懷真愛的人是我。」嚴觀羽說得斬釘截鐵。
衛珩點點頭,感情原本就是最復雜的事,他這局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反正已事過境遷。
「那你可知當時究竟發生什麼事?」
「一無所知。」嚴觀羽神色未變地避談這話題。「對了,懷真似乎不記得我,這是怎麼回事?」
提起這事,衛珩忍不住搖頭又嘆氣。
「她好像經歷過什麼痛苦的事,真的很慘……」
嚴觀羽聞言,心頭一震。「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清醒後,不說一句話,雖然我請來最高明的大夫為她醫治,也用最好的藥,偏偏她喝了就吐出來,吃了什麼也全吐光,無論怎麼騙、怎麼哄,她根本聽不進去,似是一心求死。大夫說她恐怕是受了很重的心傷,心傷不先醫好,她也別想活命,因此大夫建議我,說是這樣一心求死的人若要延續性命,就暫時封住她的記憶,才有機會康復。所以我找了一位高人封住懷真的記憶,不過那位高人也坦言若是受到更大的刺激,懷真還是有可能會想起過往一切。」
「所以她不記得我了……」
「若不是她什麼都不記得,我也保不住她的命。」衛珩感嘆道。
嚴觀羽不懂為何懷真會受到那麼大的心傷?
當時他就在她身邊,怎麼一點徵兆也沒有?他怎會看不出她的異狀?
可恨!若他能早點察覺,也不會讓她受這些折磨。
「衛珩,讓懷真跟著我,我保證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衛珩思索了一會兒,拒絕道:「我並非不信你,而是懷真醒來後,對環境有極大的不安,這幾年我讓她住在一個小村落,直到半年前才接她來衛府,如果現在立刻換個新環境,對她不妥,你對她來說又是陌生人,我更放心不下。反正懷真就在我府內,你想見她隨時都可以過來。」
「我絕對會好好保護她。」
「觀羽,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待她,只是她現在不記得你,讓她跟著你並不妥,或許等你們熟一點後,她說不定會想起你。」衛珩拍拍好友的肩,希望他別喪氣。「你說她很愛你不是嗎?若她真愛你,一定會再次親近你。」
懷真怕他──嚴觀羽沒有說出口。
剛剛懷真的表情已泄漏一切,但他不懂,為何她會懼怕他?
他疼惜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做傷害她的事?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明白衛珩不會把懷真交給他,嚴觀羽也只能接受。
接下來的日子,嚴觀羽經常找機會接近她,一開始礙於他是衛珩的好友,懷真總會敷衍幾句,日子一久,她開始回避,連一個字也不願施舍給他。
他討好送去的甜食,也讓她完整無缺地退回來。
次數一多,他的耐心愈來愈少,畢竟失去她五年了……分離的時間太長,他急於想補回來。然而幾次和衛珩商量依然得不到滿意的答案,表面上他依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不停找尋機會。
終於,一年後,一個機會降臨了,嚴觀羽利用這個機會得到了她。
一償夙願。
※※※
火,點亮墨夜下的寂靜。
烈焰般的光芒幾乎籠罩半個天際,眼前所及,已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牆傾磚碎,梁倒檐垮。
她驚愕地站在門口,望著眼前這一幕不敢置信。
打有記憶開始,這座宅子便是雕梁畫棟、朱欄石砌,庭院花香鳥語不絕,拐個彎沿著石子小路往前走,是烹調一日三餐的廚房,時常飄香而來,每回經過那裡,若逢廚娘下廚,便能討到一點小零嘴塞牙縫。
離開廚房左轉,盡頭是爹的書房,房裡有滿滿三大櫃的書,爹要她讀,她只能苦著一張臉回「十年也看不完」;書房前有一條往右的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是爹娘的寢房,娘愛坐在裡頭刺繡,每回看見她,便會喚她進去學習,說那是姑娘家應習的才藝,害得她總得找藉口推托。
記憶中的美麗正與眼前這可怕的景致一幕一幕交錯,令她分不清楚何者是現實何者又是夢魘。
風助漲火焰的氣勢,不停吞噬、不停毀滅,往昔的一點一滴此刻已化為烏有,成了大火肆虐之下的灰燼。
殘余,不剩。
她的一切,全部付之一炬。
到底出了什麼事?
誰能來告訴她,不過遲些回來,怎會風雲變色?!
她的爹、她的娘……他們逃了嗎?還是、還是仍在火中?
她必須趕快找到爹娘,她得救爹娘……
「爹、娘……你們在哪?」
她提氣大喊,不穩的腳步正要往宅子裡走時,突然聽見前門那裡有聲響傳來──
「後頭有聲音,快過去看看!」
心頭一驚,縮回的腳險些踉蹌,她清楚這場火絕非偶然,再聽見那聲粗吼,不敢再逗留,最後看了一眼陷於火海中的宅子,她眼角噙著淚水,轉身跑走。
此刻,存於心底的是是滿滿的困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嗯……問得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偶爾會夢見自己置身火海之中?
這個夢意味什麼?
懷真一面將桌上的點心塞入嘴裡,一面思索昨夜所作的夢代表的意思──莫非她有過這樣的經歷?
嗯,鐵定是,不然怎會無緣無故夢見。
夢中的她來到一座宅子,裡頭火舌四竄,當她正想進去找人時,卻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跑了出去,這個夢到此為止,至於之前或以後就完全沒有半點印像了。
夢很短,卻教她記憶深刻,記得自己似乎有開口,卻聽不見說些什麼,只知道下一瞬便因為內心感到驚懼而離開。
她究竟害怕什麼?
宅子裡又有什麼呢?
她好想繼續探究,無奈再也想不起夢境其他的片段。
「唉。」懷真忍不住嘆氣,但嘆歸嘆,手可沒停過,對旁人來說甜到膩死人的點心對她是最美味的食物,猶勝珍饈佳肴。
今年剛滿二十的她早有人生奉行的圭臬──多吃糖沒事,沒事多吃糖。
飯可以不食,糖不可不吃,一日不吃糖,她便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
施施姊就常告誡她要注意,免得一個不小心蛀光全部的牙,她謹記在心,一吃完東西,必會妥善照顧嘴裡那一口牙,就怕壞了這口牙便再無福享受世間的甜食。
每天醒來,必定先吃幾塊桂香子塞肚子,等腦子清醒點才知道等會兒要做什麼事。
衛大哥雖然視她如親妹,可該有的分寸她未曾遺忘,畢竟他倆非親非故,怎能無緣無故享受,因此總以奴婢自居,不敢妄想往上高攀。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若真有,必定也是上天眼盲了,當個聽話乖巧的奴婢才是上上之策。
做人嘛,何必斤斤計較太多,該屬於自己的跑也跑不了,不該屬於自己的即使強求也是一場空,與其戰戰兢兢,天天要絞盡腦汁去算計,倒不如學她看淡一切,即使天塌下來,也會有比她高的人先擋著,想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桂香子美味酥脆,不愧是北涼城最出名的甜食。
懷真正要將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小嘴裡,腳步也正要往左拐時,耳尖的她聽見左邊傳來交談聲,她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豎耳細聽。
她並不是愛偷聽,只是她想起來今天要去廚房幫忙,這方向是往廚房最近的路,不想繞路的她當然得等交談者離開才能現身,所以她絕對有正當的理由待在原處。
她真的不是偷聽,只是懶得繞路罷了。
「府內的奴僕夠多了,真不知主子為何要多買一名婢女。」年長的婢女略有抱怨地道。
「我聽說主子對這名新近的婢女有那麼一點意思。」
「這怎麼可能?!雖然那丫頭長得很美,不過身子單薄,怎能伺候得了主子?再說,主子不是有琥珀了嗎?琥珀長得也不差啊。」
「男人個個都想要三妻四妾,能多一個美人伺候,誰不喜歡?」
「嗯,說得也是。對了,我聽廚娘說主子根本不派工作給那丫頭,她今天會去廚房幫忙還是她自己討來的差事,這該不會是故意想引起主子心疼吧?」
「呵,有可能喔……別看她一副似乎很單純的樣子,說不定心機深沉,不然怎能引起主子注意。」
兩人本來交談甚歡,卻因為聽見聲音而打住,她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偷聽她們講話。
「是誰躲在那裡偷聽,快點出來!」較年長的婢女心想這條路通往廚房,主子甚少經過,必定是其他人,她在嚴府工作也有幾年,罵罵資歷比自己淺的奴婢絕對有這資格。
她抱持不可能出事的心情,正准備好好數落偷聽的人,怎知由轉角走出來的居然是主子,登時嚇得手一松,掉了滿地的菜。
「主子?!」年紀較輕的婢女看見是嚴觀羽也嚇得慘白了張臉。
嚴觀羽不發一語,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她們,已教人膽戰心寒。
「主、主子……」年長的婢女瞧見主子的臉色,便知剛剛那番話已讓主子全聽了去,這會兒她想替自己求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再者主子的眼神太凜冽,她半天都說不出來。
隨侍一旁的孫管事不必問也明白主子的意思,直接宣布:「你們兩個去帳房領薪餉,嚴府絕不虧待你們,會多發兩個月工資,從此你們不許再踏進嚴府半步。」
她們互看一眼,知道沒了退路,只能答謝後趕緊離開。
孫管事說得含蓄,命她們從此不許踏進嚴府半步,但真正的意思是要她們永遠不能出現於主子面前,也就是說她們無法在北涼城立足,她們懊悔卻也不得不走,畢竟在這裡得罪任何人都尚有退路,唯獨不能得罪嚴府主子。
孫管事解決這件小事,朝嚴觀羽點個頭後離開。
嚴觀羽仍留在原地,眼神遠放,似是思考又似是等人。
半晌。
「沒人了,還不快出來。」他動也不動地說。
一會兒。
「主子,你叫我?」懷真悠哉悠哉地從嚴觀羽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探出頭,一副完全沒她事情般的狀況外。雖然她是剛才那兩名婢女交談中的主角,但輪不到她出手就有人幫她解決。
她非常慶幸主子正巧經過,不然若她走出去和她們面對面可就尷尬了,她最不喜歡面對尷尬棘手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麻煩就別麻煩。
嚴觀羽淡淡回道:「難不成我叫鬼?」
大白天不可能有鬼,所以主子肯定是召喚她。
懷真把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嘴裡,拍了拍手,小碎步到嚴觀羽跟前,必恭必敬地彎腰並謙卑地問:「請問主子有何吩咐?」
嚴觀羽不禁嘆氣。
別人恨不得飛上枝頭予取予求,偏偏這丫頭完全不領會他的心意,他想對她好,對她來說彷佛不是天大的恩惠,而是造成她麻煩的困擾。
以前的她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變成奴僕,是說她這轉變也真自然,一點也不突兀,好似她原本就該是婢女的角色。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的關系?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心傷的原因,倘若是因為親人全死,但怎會隔了一段時間才開始痛苦?他始終覺得怪異,可惜全無頭緒。
不過,那場火確實是場避不了的災難,誰都無法改變結果,也徹底改變他與她的關系。
他垂眸凝視她一臉恬靜乖巧卻沒有半點討好的表情,雖說她的姿態頗低,可骨子裡終究是有千金小姐的傲氣,應該說,她放低的是身子,不是她的尊嚴。
「懷真,我已經說了,我買你是要認你做義妹要照顧你,不是讓你來嚴府當下人,嚴府裡的奴僕絕不缺你一人。」若換做其他人肯定欣喜若狂跪下來道謝,唯有她居然傻傻問自己該做些什麼工作,根本不把他說的當一回事,又或者她真做奴僕做出了興趣?
可真有人興趣是當奴婢嗎?
懷真不禁歪了頭,問:「主子,懷真也說過咱倆非親非故,實在擔當不起這等優渥生活。懷真之前在衛府也是做奴婢的工作,沒道理換了一個地方就得換身分,這樣懷真十分不習慣。」說到最後還加重「不習慣」這三個字的口氣。
說也奇怪,怎麼她遇到的人都爭相要當她的大哥?雖然他們都是獨子,但也不可能那麼缺妹妹吧?
三日前,她還待在衛府,那時衛府發生一件大事,碰巧衛大哥不在,她領著施施姊的吩咐前來嚴府討救兵,沒想到嚴老板……喔不,現在已經是她的主子了,沒想到主子氣定神閑地給她一杯熱茶,並安撫地說一切都會沒事。
她一直最相信衛大哥,無論衛大哥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不知為何在那一瞬,她居然也對主子的話抱持深信不疑的想法。
主子真的什麼都沒做,僅是淡淡笑著,她就乖乖坐下喝茶,然後……衛府的確沒事了,然後……她也把自己賣了。
三天前的情況是這樣──
衛大哥是茶商,有同業覬覦衛大哥的生意,因此官商勾結企圖陷害衛大哥,幸好有嚴老板出手相救,這才保住衛府上下。一得知衛府平安無事後,嚴老板便立刻向她邀功了……
「懷真,我確實保住衛府了,對不?」嚴觀羽又親自為她斟上一杯熱茶,目光溫柔地凝視傻傻自投羅網的她。
懷真頗為贊同地點頭,雖然嚴老板什麼都沒做,不過他說過會保住衛府,衛府也確實平安了,那肯定就是做過什麼。書肆賣的書裡有寫,所謂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就是在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尋常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這就是高手的風範,而她是尋常人,什麼都瞧不出來。
「是的,多謝嚴老板出手相助。」她相信嚴老板就是高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就和衛大哥一樣,高聳參天,無法窺探。
「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她一臉困惑,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我出手搭救衛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嚴觀羽不愧是商人,懂得將情勢轉為對自己有利。
「這、這……為什麼呢?」懷真果真上當,有些錯愕地問,壓根無法相信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嚴老板這般厚愛。
「所以你欠我一次了,或者該說是第二次,嗯……更正,認真算起來應該是一百零七次了。」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設下陷阱。
「嗄?!」懷真傻住了,喝茶的動作僵硬,小嘴都忘了閉上。
嚴老板不愧是商人出身,錙銖必較的能力確實高人一等,她這貧乏的腦子怎麼算都兜不出一百零七次這數字,驚為天人啊!
最多應該是一次的恩情,怎麼變成兩次後又激增成一百零七次?這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她幾時欠了那麼多,怎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嚴、嚴老板……」她嚇得連聲音都抖得厲害。「我、我怎麼會、會欠、欠您、您這麼多次?」
雖然嚴老板是衛大哥的好友,他們經常有往來,嚴老板也對她不錯,偶爾幾次遇見她會賞她甜食,不過也就那麼幾次而已,之後她全拒絕了,她真想不起來自己竟欠了如此龐大的「鉅款」。
說是鉅款也不為過,因為對方是嚴老板,他是商人,鐵律就是絕不賒欠,若有欠必三倍討回,這是她聽其他人對嚴老板的評語,因此她對嚴老板更抱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免得一個不察傾家蕩產;是說,她也沒有資本可傾家蕩產。
她都如此謹慎了,怎還會欠那麼多?
天哪!
「這次你拜托我出手救衛府,我沒讓你失望,並且辦得妥妥當當讓你放心不是嗎?」他微笑道。
懷真點頭。
「剩下的一百零六次則是我托你衛大哥轉達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咦?!」無辜的小臉堆滿不解。
「春寶堂的桂香子、春菊館的糖炒香豆、柳下堂的爆香甜蔬糕、百味堂的千糖粉銀絲、富貴酒館的香桂甜茶、紫善堂的十二季餅、珍齋館的百寶吉祥酥、萬香糕餅舖的八寶珍餅……」嚴觀羽說得如數家珍似的,懷真聽得口水險些泛濫成災。
全是好吃,不……全是她吃過的各地著名甜食。
咦?停──等等!
「那些不是衛大哥買給我吃的嗎?」
衛大哥知道她嗜甜,所以每次回來都會給她一大包甜食,她一直認定是衛大哥買的,因此吃得理所當然,卻沒想到那些全出自嚴老板之手。
全是國內各地甜品,這心意一點也不小啊,嚴老板!
「不,是我吩附人買的,這些都還小意思,最困難的是異國甜食,記得嗎?我曾讓你家大哥送了一分內軟外酥、還裹著一層白色米粉的比迦給你吃?」
記得,她當然記得,那比迦實在是太好吃了,讓她連作夢也夢見。她記得衛大哥說比迦是關外某一族的知名甜點,得來不易,要她好好品嚐。她也確實照著做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足足吃了兩個時辰才吃完,可是……嗚嗚,她能不能不承認啊?
關外千裡迢迢送來的點心,這禮實在是太輕又太重啊,咦?等等……
懷真終於思索到一個重點──
「不對啊,那份比迦明明是剛炸好的,還熱騰騰冒著煙,怎可能是從關外送來的?」只怪當時是衛大哥拿給她,比迦又令她眼露「凶光」,才沒去思考衛大哥說的話有詭異,如今想來,比迦根本不可能是由關外送來,十幾天的行程,不是軟了就是爛了。
「我只是說比迦是關外點心,沒說過是從關外送來,那是我朋友正好來我嚴府作客,他是廚子,有一身好廚藝,又擅於做甜食,所以我也讓你跟著嚐鮮了。除了比迦以外,還有索比司、巧酥達,那些也好吃嗎?」事實上,他根本不認識什麼關外的廚子朋友,是在聽聞這人響亮的名號後,硬是把人從關外綁來北涼城,逼他做了幾份知名的甜食後就賞了一大筆錢讓他自己回去,是說,那名廚子後來迷戀上關內的美食便開始周游各地,似乎也沒回去。
「很好吃啊!」一說完,懷真便恨不得咬斷舌頭。
嚴觀羽又笑了,笑得分外迷人,令人明知前方有危險也甘之如飴。
懷真瞬間看傻了眼。
嚴老板本就生得好看,幾乎是每個姑娘愛慕的對像,她當然也覺得嚴老板好看,但不知怎地,對他就是沒有太多好感,總會下意識避開,有幾次遠遠在街上瞧見他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就拐入小巷好避開。
他確實送過她幾次好吃的甜食,可她一次也沒吃,後來更全送回去。
明明美食當前,從來就不會拒絕,偏生她就是能夠克制自己對他所贈的美食起貪念。
很怪,是不?
她是覺得奇怪,卻探究不到原因也就懶得繼續探索,反正不吃嚴老板的也有衛大哥的禮物,只是萬萬沒想到原來衛大哥的禮物其背後金主竟是嚴老板?!
這輩子,不──她努力十輩子有可能還得清嗎?
真是一貪吃成千古恨哪……嗚嗚,衛大哥,您把懷真害慘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4:06
第二章
離開廚房左轉,盡頭是爹的書房,房裡有滿滿三大櫃的書,爹要她讀,她只能苦著一張臉回「十年也看不完」;書房前有一條往右的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是爹娘的寢房,娘愛坐在裡頭刺繡,每回看見她,便會喚她進去學習,說那是姑娘家應習的才藝,害得她總得找藉口推托。
記憶中的美麗正與眼前這可怕的景致一幕一幕交錯,令她分不清楚何者是現實何者又是夢魘。
風助漲火焰的氣勢,不停吞噬、不停毀滅,往昔的一點一滴此刻已化為烏有,成了大火肆虐之下的灰燼。
殘余,不剩。
她的一切,全部付之一炬。
到底出了什麼事?
誰能來告訴她,不過遲些回來,怎會風雲變色?!
她的爹、她的娘……他們逃了嗎?還是、還是仍在火中?
她必須趕快找到爹娘,她得救爹娘……
「爹、娘……你們在哪?」
她提氣大喊,不穩的腳步正要往宅子裡走時,突然聽見前門那裡有聲響傳來──
「後頭有聲音,快過去看看!」
心頭一驚,縮回的腳險些踉蹌,她清楚這場火絕非偶然,再聽見那聲粗吼,不敢再逗留,最後看了一眼陷於火海中的宅子,她眼角噙著淚水,轉身跑走。
此刻,存於心底的是是滿滿的困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問得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偶爾會夢見自己置身火海之中?
這個夢意味什麼?
懷真一面將桌上的點心塞入嘴裡,一面思索昨夜所作的夢代表的意思──莫非她有過這樣的經歷?
嗯,鐵定是,不然怎會無緣無故夢見。
夢中的她來到一座宅子,裡頭火舌四竄,當她正想進去找人時,卻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跑了出去,這個夢到此為止,至於之前或以後就完全沒有半點印像了。
夢很短,卻教她記憶深刻,記得自己似乎有開口,卻聽不見說些什麼,只知道下一瞬便因為內心感到驚懼而離開。
她究竟害怕什麼?
宅子裡又有什麼呢?
她好想繼續探究,無奈再也想不起夢境其他的片段。
「唉。」懷真忍不住嘆氣,但嘆歸嘆,手可沒停過,對旁人來說甜到膩死人的點心對她是最美味的食物,猶勝珍饈佳肴。
今年剛滿二十的她早有人生奉行的圭臬──多吃糖沒事,沒事多吃糖。
飯可以不食,糖不可不吃,一日不吃糖,她便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只要有糖,便天下太平。
施施姊就常告誡她要注意,免得一個不小心蛀光全部的牙,她謹記在心,一吃完東西,必會妥善照顧嘴裡那一口牙,就怕壞了這口牙便再無福享受世間的甜食。
每天醒來,必定先吃幾塊桂香子塞肚子,等腦子清醒點才知道等會兒要做什麼事。
衛大哥雖然視她如親妹,可該有的分寸她未曾遺忘,畢竟他倆非親非故,怎能無緣無故享受,因此總以奴婢自居,不敢妄想往上高攀。
烏鴉變鳳凰這等美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若真有,必定也是上天眼盲了,當個聽話乖巧的奴婢才是上上之策。
做人嘛,何必斤斤計較太多,該屬於自己的跑也跑不了,不該屬於自己的即使強求也是一場空,與其戰戰兢兢,天天要絞盡腦汁去算計,倒不如學她看淡一切,即使天塌下來,也會有比她高的人先擋著,想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桂香子美味酥脆,不愧是北涼城最出名的甜食。
懷真正要將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小嘴裡,腳步也正要往左拐時,耳尖的她聽見左邊傳來交談聲,她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豎耳細聽。
她並不是愛偷聽,只是她想起來今天要去廚房幫忙,這方向是往廚房最近的路,不想繞路的她當然得等交談者離開才能現身,所以她絕對有正當的理由待在原處。
她真的不是偷聽,只是懶得繞路罷了。
「府內的奴僕夠多了,真不知主子為何要多買一名婢女。」年長的婢女略有抱怨地道。
「我聽說主子對這名新近的婢女有那麼一點意思。」
「這怎麼可能?!雖然那丫頭長得很美,不過身子單薄,怎能伺候得了主子?再說,主子不是有琥珀了嗎?琥珀長得也不差啊。」
「男人個個都想要三妻四妾,能多一個美人伺候,誰不喜歡?」
「嗯,說得也是。對了,我聽廚娘說主子根本不派工作給那丫頭,她今天會去廚房幫忙還是她自己討來的差事,這該不會是故意想引起主子心疼吧?」
「呵,有可能喔……別看她一副似乎很單純的樣子,說不定心機深沉,不然怎能引起主子注意。」
兩人本來交談甚歡,卻因為聽見聲音而打住,她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偷聽她們講話。
「是誰躲在那裡偷聽,快點出來!」較年長的婢女心想這條路通往廚房,主子甚少經過,必定是其他人,她在嚴府工作也有幾年,罵罵資歷比自己淺的奴婢絕對有這資格。
她抱持不可能出事的心情,正准備好好數落偷聽的人,怎知由轉角走出來的居然是主子,登時嚇得手一松,掉了滿地的菜。
「主子?!」年紀較輕的婢女看見是嚴觀羽也嚇得慘白了張臉。
嚴觀羽不發一語,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她們,已教人膽戰心寒。
「主、主子……」年長的婢女瞧見主子的臉色,便知剛剛那番話已讓主子全聽了去,這會兒她想替自己求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再者主子的眼神太凜冽,她半天都說不出來。
隨侍一旁的孫管事不必問也明白主子的意思,直接宣布:「你們兩個去帳房領薪餉,嚴府絕不虧待你們,會多發兩個月工資,從此你們不許再踏進嚴府半步。」
她們互看一眼,知道沒了退路,只能答謝後趕緊離開。
孫管事說得含蓄,命她們從此不許踏進嚴府半步,但真正的意思是要她們永遠不能出現於主子面前,也就是說她們無法在北涼城立足,她們懊悔卻也不得不走,畢竟在這裡得罪任何人都尚有退路,唯獨不能得罪嚴府主子。
孫管事解決這件小事,朝嚴觀羽點個頭後離開。
嚴觀羽仍留在原地,眼神遠放,似是思考又似是等人。
半晌。
「沒人了,還不快出來。」他動也不動地說。
一會兒。
「主子,你叫我?」懷真悠哉悠哉地從嚴觀羽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探出頭,一副完全沒她事情般的狀況外。雖然她是剛才那兩名婢女交談中的主角,但輪不到她出手就有人幫她解決。
她非常慶幸主子正巧經過,不然若她走出去和她們面對面可就尷尬了,她最不喜歡面對尷尬棘手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麻煩就別麻煩。
嚴觀羽淡淡回道:「難不成我叫鬼?」
大白天不可能有鬼,所以主子肯定是召喚她。
懷真把最後一塊桂香子塞入嘴裡,拍了拍手,小碎步到嚴觀羽跟前,必恭必敬地彎腰並謙卑地問:「請問主子有何吩咐?」
嚴觀羽不禁嘆氣。
別人恨不得飛上枝頭予取予求,偏偏這丫頭完全不領會他的心意,他想對她好,對她來說彷佛不是天大的恩惠,而是造成她麻煩的困擾。
以前的她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變成奴僕,是說她這轉變也真自然,一點也不突兀,好似她原本就該是婢女的角色。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的關系?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心傷的原因,倘若是因為親人全死,但怎會隔了一段時間才開始痛苦?他始終覺得怪異,可惜全無頭緒。
不過,那場火確實是場避不了的災難,誰都無法改變結果,也徹底改變他與她的關系。
他垂眸凝視她一臉恬靜乖巧卻沒有半點討好的表情,雖說她的姿態頗低,可骨子裡終究是有千金小姐的傲氣,應該說,她放低的是身子,不是她的尊嚴。
「懷真,我已經說了,我買你是要認你做義妹要照顧你,不是讓你來嚴府當下人,嚴府裡的奴僕絕不缺你一人。」若換做其他人肯定欣喜若狂跪下來道謝,唯有她居然傻傻問自己該做些什麼工作,根本不把他說的當一回事,又或者她真做奴僕做出了興趣?
可真有人興趣是當奴婢嗎?
懷真不禁歪了頭,問:「主子,懷真也說過咱倆非親非故,實在擔當不起這等優渥生活。懷真之前在衛府也是做奴婢的工作,沒道理換了一個地方就得換身分,這樣懷真十分不習慣。」說到最後還加重「不習慣」這三個字的口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4:17
第三章
說也奇怪,怎麼她遇到的人都爭相要當她的大哥?雖然他們都是獨子,但也不可能那麼缺妹妹吧?
三日前,她還待在衛府,那時衛府發生一件大事,碰巧衛大哥不在,她領著施施姊的吩咐前來嚴府討救兵,沒想到嚴老板……喔不,現在已經是她的主子了,沒想到主子氣定神閑地給她一杯熱茶,並安撫地說一切都會沒事。
她一直最相信衛大哥,無論衛大哥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不知為何在那一瞬,她居然也對主子的話抱持深信不疑的想法。
主子真的什麼都沒做,僅是淡淡笑著,她就乖乖坐下喝茶,然後……衛府的確沒事了,然後……她也把自己賣了。
三天前的情況是這樣──
衛大哥是茶商,有同業覬覦衛大哥的生意,因此官商勾結企圖陷害衛大哥,幸好有嚴老板出手相救,這才保住衛府上下。一得知衛府平安無事後,嚴老板便立刻向她邀功了……
「懷真,我確實保住衛府了,對不?」嚴觀羽又親自為她斟上一杯熱茶,目光溫柔地凝視傻傻自投羅網的她。
懷真頗為贊同地點頭,雖然嚴老板什麼都沒做,不過他說過會保住衛府,衛府也確實平安了,那肯定就是做過什麼。書肆賣的書裡有寫,所謂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就是在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尋常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這就是高手的風範,而她是尋常人,什麼都瞧不出來。
「是的,多謝嚴老板出手相助。」她相信嚴老板就是高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就和衛大哥一樣,高聳參天,無法窺探。
「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她一臉困惑,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我出手搭救衛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嚴觀羽不愧是商人,懂得將情勢轉為對自己有利。
「這、這……為什麼呢?」懷真果真上當,有些錯愕地問,壓根無法相信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嚴老板這般厚愛。
「所以你欠我一次了,或者該說是第二次,嗯……更正,認真算起來應該是一百零七次了。」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設下陷阱。
「嗄?!」懷真傻住了,喝茶的動作僵硬,小嘴都忘了閉上。
嚴老板不愧是商人出身,錙銖必較的能力確實高人一等,她這貧乏的腦子怎麼算都兜不出一百零七次這數字,驚為天人啊!
最多應該是一次的恩情,怎麼變成兩次後又激增成一百零七次?這簡直比高利貸的利息還要可怕!她幾時欠了那麼多,怎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嚴、嚴老板……」她嚇得連聲音都抖得厲害。「我、我怎麼會、會欠、欠您、您這麼多次?」
雖然嚴老板是衛大哥的好友,他們經常有往來,嚴老板也對她不錯,偶爾幾次遇見她會賞她甜食,不過也就那麼幾次而已,之後她全拒絕了,她真想不起來自己竟欠了如此龐大的「鉅款」。
說是鉅款也不為過,因為對方是嚴老板,他是商人,鐵律就是絕不賒欠,若有欠必三倍討回,這是她聽其他人對嚴老板的評語,因此她對嚴老板更抱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免得一個不察傾家蕩產;是說,她也沒有資本可傾家蕩產。
她都如此謹慎了,怎還會欠那麼多?
天哪!
「這次你拜托我出手救衛府,我沒讓你失望,並且辦得妥妥當當讓你放心不是嗎?」他微笑道。
懷真點頭。
「剩下的一百零六次則是我托你衛大哥轉達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咦?!」無辜的小臉堆滿不解。
「春寶堂的桂香子、春菊館的糖炒香豆、柳下堂的爆香甜蔬糕、百味堂的千糖粉銀絲、富貴酒館的香桂甜茶、紫善堂的十二季餅、珍齋館的百寶吉祥酥、萬香糕餅舖的八寶珍餅……」嚴觀羽說得如數家珍似的,懷真聽得口水險些泛濫成災。
全是好吃,不……全是她吃過的各地著名甜食。
咦?停──等等!
「那些不是衛大哥買給我吃的嗎?」
衛大哥知道她嗜甜,所以每次回來都會給她一大包甜食,她一直認定是衛大哥買的,因此吃得理所當然,卻沒想到那些全出自嚴老板之手。
全是國內各地甜品,這心意一點也不小啊,嚴老板!
「不,是我吩附人買的,這些都還小意思,最困難的是異國甜食,記得嗎?我曾讓你家大哥送了一分內軟外酥、還裹著一層白色米粉的比迦給你吃?」
記得,她當然記得,那比迦實在是太好吃了,讓她連作夢也夢見。她記得衛大哥說比迦是關外某一族的知名甜點,得來不易,要她好好品嚐。她也確實照著做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足足吃了兩個時辰才吃完,可是……嗚嗚,她能不能不承認啊?
關外千裡迢迢送來的點心,這禮實在是太輕又太重啊,咦?等等……
懷真終於思索到一個重點──
「不對啊,那份比迦明明是剛炸好的,還熱騰騰冒著煙,怎可能是從關外送來的?」只怪當時是衛大哥拿給她,比迦又令她眼露「凶光」,才沒去思考衛大哥說的話有詭異,如今想來,比迦根本不可能是由關外送來,十幾天的行程,不是軟了就是爛了。
「我只是說比迦是關外點心,沒說過是從關外送來,那是我朋友正好來我嚴府作客,他是廚子,有一身好廚藝,又擅於做甜食,所以我也讓你跟著嚐鮮了。除了比迦以外,還有索比司、巧酥達,那些也好吃嗎?」事實上,他根本不認識什麼關外的廚子朋友,是在聽聞這人響亮的名號後,硬是把人從關外綁來北涼城,逼他做了幾份知名的甜食後就賞了一大筆錢讓他自己回去,是說,那名廚子後來迷戀上關內的美食便開始周游各地,似乎也沒回去。
「很好吃啊!」一說完,懷真便恨不得咬斷舌頭。
嚴觀羽又笑了,笑得分外迷人,令人明知前方有危險也甘之如飴。
懷真瞬間看傻了眼。
嚴老板本就生得好看,幾乎是每個姑娘愛慕的對像,她當然也覺得嚴老板好看,但不知怎地,對他就是沒有太多好感,總會下意識避開,有幾次遠遠在街上瞧見他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就拐入小巷好避開。
他確實送過她幾次好吃的甜食,可她一次也沒吃,後來更全送回去。
明明美食當前,從來就不會拒絕,偏生她就是能夠克制自己對他所贈的美食起貪念。
很怪,是不?
她是覺得奇怪,卻探究不到原因也就懶得繼續探索,反正不吃嚴老板的也有衛大哥的禮物,只是萬萬沒想到原來衛大哥的禮物其背後金主竟是嚴老板?!
這輩子,不──她努力十輩子有可能還得清嗎?
真是一貪吃成千古恨哪……嗚嗚,衛大哥,您把懷真害慘了。
「如果你還想聽,我也能繼續數下去。」
「不、不用了,懷真聽得一清二楚。」嚴老板記憶力真好,本來以為大概只有她能把吃過的點心甜食牢記在心看來嚴老板能有如此成就絕非憑空得來。
「那麼,這一百零七次的恩情,你打算如何償還?」
敢情嚴老板要在這節骨眼上一次討光嗎?
「這、這……嚴老板能不能讓懷真找衛大哥商量一下……畢竟懷真是大哥的義妹,只有衛大哥能替懷真作主,如此重大的事情當然還是要自衛大哥出面。」
她一臉苦瓜,沒想到嗜甜食的小缺點居然也會惹出這麼大的事。
嚴觀羽微微眯了眼嘴角的笑容又往上揚了幾分。
當他得知懷真是好友衛珩的義妹時,便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她,不過好友不同意,他只好換個方式從懷真那裡下手,努力討好她,買她喜歡的甜食、點心給她,就是希望能打動她的「良知」,讓她心甘情願來他這裡,無奈這丫頭並不領情,後來更似是要劃清界線,退回他所贈的甜食,逼得他不得不出此招。
他只是想得到她--這話不能明說,不然可就一輩子都得不到了,更不可能讓她回去找那個保護欲太強的好友商量。
「原來懷真想讓你衛大哥替你還債是嗎?」
一句話打得懷真差點咳血--不!她絕對不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妹子。
「沒有。」她垂下臉萬分無奈地回答,
「敢問嚴老板要懷真如何還債?」
很好,魚兒上鉤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4:28
第四章
嚴觀羽也就不再朝她痛處打,反而慢下腳步。「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個貼心的姑娘,看在你有勇氣面對的份上,最後這一次的請托,你也是為了你衛大哥,所以我不算在你頭上了,那就當欠我一百零六次吧。」瞧,他也是很好心。
一百零七次和一百零六次……有差嗎?
懷真抬起欲哭無淚的小臉點頭。「可是懷真身無分文,沒有恆產,實在不知如何還債。」頹喪啊……
「這不是債……」嚴觀羽起身上前正想摸摸她的頭時卻讓她巧妙避開。
一時間,他的表情有幾分怔楞以及幾分的不愉快。
他會見過懷真乖乖任由衛珩摸頭,怎一換成他就好像視他為毒蛇猛獸般,竟是避之唯恐不及?
懷真眨了眨眼,才回過神想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
嚴老板的表情嚴肅,好歹他現在是大債主,她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來挽回,免得造成更悲慘的結局?她用力思考,無奈就是不曉得該怎麼說,只好沉默以對。
下一瞬,嚴觀羽斂下不愉快的表情。
好不容易快要得到她了,萬萬不能在這時功虧一簣,他是商人,絕不做賠本生意。
等了六年也就為了這一刻--
「懷真,這不是債,你不必看得如此嚴重。坦白說,我一直很想有個妹妹疼愛,可尋來覓去就是找不到一名可愛的姑娘讓我疼愛,最後終於找到了你,你要說我小人也罷,說我城府深也無妨,我就是要讓你來到我身邊,你放心,我定會待你更好,疼你如親妹,如何?」他釋出最大的善意。
懷真聽了傻眼。嚴老板真要收她為妹?!
哇,一個衛大哥就算了,怎麼嚴老板也搶著要照顧她?
她何德何能,到底是做了幾輩子善事?
「這……嚴老板,懷真擔當不起啊! 」
「絕對擔當得起,你如此善良又體貼,是我前所未見的好姑娘,若你成為我的妹子,我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好嗎?」他才一靠近,懷真又不著痕跡退後。
他實在不高興,在她失憶之前,她對他可一點也不生疏。
「這、這、這……」懷真完全不知怎麼思考了。「那個……嚴老板,不能讓懷真考慮幾天嗎?」
「不。」他輕輕吐出這個字,卻包含無比強烈的拒絕。「若你無法答應,那我也不勉強,就當我無緣有你這個妹妹。唉,虧我還想介紹會做此道的好友給你認識,他上回寫信來,據說他融合關內關外兩地的美食做出更特別的甜食想讓我品嘗……」
懷真瞬間露出燦爛可比金鳥的笑臉,眼睛眨巴眨巴,雙手交握置於胸前,表情說有多諂媚便有多諂媚。
「大哥……」
嚴觀羽笑了。
事後,懷真懊悔不已卻無法反悔。
因為嚴老板和她打了契約一若無他同意她終生不得離開嚴府。
嗚嗚,她真不敢相信居然為了甜食就把自己賣了?!
契約一打,鐵證如山。
不過她最後只答應成為嚴老板的奴婢。
唉,罷了,就當作換個地方做事,衛大哥也說了,若真不開心,他會想辦法。
反正天塌下來,都有比她高的人替她暫時撐著,沒必要鑽牛角尖。
「想什麼?」嚴觀羽彈了一下指頭試圖讓思緒不知游走到何處的她回神。
懷真打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專心看著眼前的嚴老……喔,是主子。
「沒有,主子。」
「懷真,我比較喜歡你以前對我的態度。」雖然同樣客氣,可現在的她多了幾分疏離,明明靠她更近了,卻仿佛遠在天涯。
他認識失憶之前的她,對如今站在面前一臉無辜又天真的她卻不甚了解,她的外表一如過往,心性也依舊善良,只是那場火確實改變了她某些部分。
「主子想太多了,懷真十分尊敬主子。」光是那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的氣勢就令她欽佩不已。
她自認對主子的態度始終如一,沒有特別親近,也沒有刻意冷淡,主子怎會這麼說?
「我不要你尊敬。」他直言坦承。
「咦?」主子不要婢女的尊敬難道要她漠視嗎?主子這嗜好可真奇特。
嚴觀羽嘆了口氣。
「沒事,我只要你知道,在嚴府裡,只要不危及你自己的性命,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只除了……」他伸手欲靠近她。
懷真不由得往後退一步。
嚴觀羽眼眸快速掠過一抹不高興別過臉收手道:「我知道你衛大哥每日都會送來桂香子,但你已經是我嚴觀羽的人了,豈可拿你衛大哥的東西,所以從明天起,不許你再收他的桂香子,往後我會買給你。」
眼前的她完全不記得那時的事,此刻提起又有何用只是讓她徒增心煩罷了,既是如此,那就暫時依她所願,等她先適應嚴府再做打算,畢竟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能慢慢熟悉。
不急,真的不急。
他已等了六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候。
【第二章】
主子說除了危及自己的性命之外,什麼事都可以做。
對她真好是不?
為何她卻沒有一絲喜悅?
懷真坐在房外的涼亭肉,百無聊賴地趴在石桌上,一會兒長嘆,一會兒短嘆。
主子雖然這麼說,可她也聽見其他奴僕說主子吩咐不可給她太粗重的工作,只能端茶、洗菜、掃掃地,儼然將她當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害她要討個工作打發時間是到處碰壁連偷吃東西偷摸魚的樂趣也沒了。
天底下有比她還可憐的婢女嗎?
主子是對她很好,似乎真心想照顧她,只是身為婢女竟然一份像樣的工作也沒有,這成何體統?
施施姊若知情必定也會同情她。
咦……想起施施姊懷真總算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主子有吩咐,除了危及自己的性命以外什麼都能做……是說,她怎會無聊到去危及自己的性命,主子這話真是說得太莫名其妙,不過主子都這麼說了,那麼她要出去晃晃應該也可以吧?
反正嚴府的奴僕不差她一人,一時片刻又找不到其他事情做,那就回衛府瞧瞧也好,當時她離開太匆忙,也沒有時間好好和施施姊聊一聊,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出門!
懷真立刻行動,直奔衛府。
幸好董施施正好在府肉,她沒撲空。
董施施先前是衛府管事成天忙東忙西到處奔波後來衛珩終於如願以償娶回董施施,抱得美人歸後,她便卸下管事一職專心照顧家庭,空閑的時間自然多了,懷真才不至於連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人。
「施施姊,好久不見啦! 」她張開雙手牢牢抱住董施施。
董施施忍不住一笑拍拍她的背。「你已經不在衛府,要多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才不會替自己惹麻煩。」
「我很注意規矩。」雖然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依然每天早起,不落人口實。
董施施忍不住嘆了一聲。「我真沒想到只是要你去討救兵,卻害你把自己賣了,懷真,我真對不起你,若你在嚴府不快樂一定要跟姊姊說,無論如何都有姊姊替你擔待,知道嗎?」
本來就覺得施施姊對自己很好,分開不過幾天,又感受如此深刻的疼愛,懷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主子對懷真很好,也和衛大哥一樣視懷真為妹子……提到這點,懷真還真有些疑問,怎麼衛大哥和主子都爭相要收我為妹,是不是我長得一臉妹子臉?」
她不禁捏著自己的臉。
懷真提出這疑問換來董施施低低竊笑。
她已經自夫婿那裡聽了嚴觀羽與懷真先前所發生的事,雖然懷真失憶忘了一切,但有人不願放手,她就沒有繼續反對懷真前往嚴府,畢竟她是過來人,感情這事總是難以說得清楚。
其實她也認為懷真忘了也好,畢竟之前的事對她來說傷害太大了,能有個新的開始未嘗不好。
「當然不是,那是因為你衛大哥以及嚴老板都喜歡懷真的性子,你善良又體貼,誰能不愛呢?我不也將你當作妹妹般疼愛?所以這是懷真的優點,不必想太多,老老實實接受就好。」懷真就像另一個她,總是不肯乖乖接受旁人對自己的好意,想做更多好回報他人的恩情。
董施施這麼一說,懷真贊同地點頭,原來她天生討喜,這也算是才能吧?
「是。」
「哎呀,差點忘了,我這兒剛好有廚娘早上做好的點心,廚娘也經常說忘了你已經離開衛府,還是會習慣做一些特別甜的點心,正好你來了就把那些點心吃了,免得浪費廚娘的心意,畢竟除了你以外沒第二人能接受那麼甜的點心。」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4:39
第五章
懷真聽了笑得好不開心。「廚娘對懷真真好!待會兒就去跟她道甜,那點心我就帶回去吃好了。」
「你趕著回去?」
「沒啊。」她無聊地把玩著桌上的布。
「那怎麼不留下來吃完再走,順便陪我聊天?」
「我當然會留下來,只是不太想吃甜食。」懷真悶悶地回答。
董施施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臉緊張地問:「懷真,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嚴老板待你不好?」除了睡覺的時間以外,她從沒聽懷真說過不想吃甜食這實在太令她吃驚。
懷真楞了一下,才呵呵地笑。「施施姊,真的沒有啦!主子對懷真很好,還說除了不危及自己的性命以外,懷真想做什麼都可以,除了那張愚蠢的賣身契之外,這樣已經夠自由了,只是……」愉快的話語一落,變得有些無奈。「太自由了,所以好像少了點什麼,以前在衛府,每天都有事情忙,閑暇之余偷吃點心就變成一種期待,會讓我更想吃,可現在少了忙碌,偷吃都不算是偷吃了,正大光明吃也沒人念我唉……」懷真雙手撐在下巴處一臉哀怨地懷念起在衛府的日子。
忙碌之余還有懼意的偷閑比如今無聊的日子好上千倍。
唉,她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董施施不禁苦笑,看來這丫頭真不懂得疼惜自己。「傻丫頭,既然嚴老板這麼說,往後你若悶了就回來陪我,不就好了?」
「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也很舍不得你離開。」
懷真立即露出欣喜的笑臉。「只要施施姊不覺得懷真麻煩,往後懷真會常常回來陪你聊天。」
「不過你也要謹慎點得顧及嚴老板,懂嗎?」董施施提點道。
「我會先問過主子的意思。」這點小事主子必定沒有反對之理。
往後總算有事可做應該就不會再無聊了。
嚴觀羽甫踏進門便看見懷真站在大廳前,一瞧見他便主動上前,這令他心情很好,一掃白天遇上的不愉快。
居然有人膽敢劫他的商船,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
原本他不需要為這種小事費心有孫管事處理便成只是這船送的貨物比較棘手,賠錢事小,若處理不當,後績的麻煩將更惱人,不可不謹慎處理。
「主子! 」懷真心情好,連帶聲音也上揚。「懷真幫您拿衣服,累嗎?」
嚴觀羽聽了也歡喜。
「不累。」再累,只要她一句貼心的關懷便能撫慰所有疲憊。
懷真接過他遞來的外衣問:「廚子已經准備好飯菜主子要先用飯還是先沐浴?」
「用飯,你今兒遇上什麼好事?」她單純,所有心思都會表現在臉上,很好猜。
「有,待會兒跟主子說,主子先請用飯。」
嚴觀羽坐定後,看了她一眼,徑自拉開左邊的椅子說:「既然你心情好,陪我吃頓晚飯吧。」
懷真心想自己有求於人,順從一點機會應該比較大,於是乖乖坐下。
嚴觀羽一笑,眉眼多了幾分溫柔。
「看來你今天心情確實很好。」
起初,他以董施施先前為衛府管事為例,希望她也能陪他一塊兒吃飯,卻被她以同樣的例子拒絕,她說董施施因為在衛府待了很久自然有平起平坐的資格,而她剛來嚴府,如此做法恐怕會招來其他奴僕不滿,他也不希望她不愉快才順了她的意,平常只要她待在一旁即可,可他今天心情惡劣,才會強求她。
「懷真容易滿足,每天心情都很好。」
「意思是我不容易滿足,所以每天心情都不好是嗎?」他打趣地反問。
「呃……」懷真登時無言她雖然還沒摸透主子的性格但對於主子心情不好就會想折磨人的性子倒是經過衛大哥指點一二,看來今天主子心情不佳,她得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提了。
嚴觀羽瞧見她的煩惱,心軟地沒繼續找她麻煩,隨即遣退其他人。
「吃飯吧。」
「是。」懷真當婢女也有一段時間,早懂得察言觀色,加上她向來體貼細心,不過幾天便記住嚴觀羽的喜好連忙幫他布菜。「這是廚子特別為主子准備的紅燒醋魚,廚子還很細心,刺已經完全剔除干淨,主子請用。」
一反常態,今天的她竟略帶討好的笑容,看來是有事相求。
縱然心知要得到她的真心尚需要一段時間,但她如此刻意的行為仍會讓他有幾分感嘆。
「說吧。」
「嗯?」
「有求於我不是嗎?直說就好。」他若心情好會陪她過兩招,捉弄她一下,今天卻半點心情也沒有自天的事已讓他夠煩了。
若說剛才只是發現嚴觀羽心情不好,這會兒懷真是完全感受得到他的不悅。
既然心情不好,為何還要勉強壓抑,他是主子、是天、是地,若要大聲小叫絕對沒人敢阻止,再不然也可以要她閉嘴,叫她別吵,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反而是壓抑怒氣,懷真不得不佩服他的修養真高。
「您忙了一天,一定累了,先用飯好嗎?菜涼了不好吃,主子的胃口也會不好,主子吃得少,對身體更不好。」她笑得好甜,仿佛嘴上的蜜不用錢似的,要多甜便有多甜,甜死人不償命。
嚴觀羽險些溺在她那甜甜的蜜池裡,一汪秋水看得他心都軟了。
他其實心疼她如今的身分,同時也為她的體貼而心折,眷戀不已。
嚴觀羽拿起碗筷,靜靜吃飯。
懷真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不禁感到歡喜。
她原本很怕和嚴觀羽在一起會因為沉默而讓弄僵氣氛,弄壞了吃飯的興致,不過這會兒看來,似乎是她想太多,安靜也不會差到哪去。
兩個人吃飯……好像也不錯嘛!
那天,嚴觀羽心情不佳,懷真沒有提,過了三天,她也陪著他吃了三天的晚飯,察覺他心情似乎慢慢轉好。
這日等嚴觀羽用過晚飯去書房後,她端著茶來到書房。
「主子,您上次說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懷真想做什麼就可以是嗎?」
嚴觀羽抬眼看著她。「你是想問能不能在衛府待久一點是嗎?」
懷真嚇了一跳。「主子、主子怎麼知道?」
「這幾天,你幾乎天天跑到衛府,衛珩還謝我讓你過去陪他妻子解悶。」他不會讓她知道他完全掌握她的一舉一動有關她的事當然也不是衛珩告知。
「原來如此,不過我沒有待很久頂多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她是嚴府的奴婢,關於這點,她有自知之明不敢有失分寸。
「我知道你剛來嚴府多少會不習慣,會勤跑衛府是理所當然,但我希望你多花點時間熟悉嚴府,畢竟你將來會在這裡待一輩子,總不能到老後仍不習慣是吧?」
待、待一輩子?!
雖然簽了終生的賣身契,可她總以為只是嚴觀羽一時說說罷了,不可能真留她一輩子,現在聽來,他似乎真有這打算。
「萬一懷真要嫁人呢?」
主子該不會想留住她讓她嫁給嚴府的人吧?
廚子都六十多了,應該不可能;長工阿泰也娶妻生子,也不可能;另一名長工小許,才剛滿十三歲,她並沒有摧殘少年的興趣;至於孫管事嘛……他倆雖然年紀相當,不過孫管事似乎很不喜歡她,每每見了她必直接掉頭就走,萬一做了夫妻也是相敬如冰,若主子真提起,相信孫管事會抵死反抗,完全用不著她出馬;剩下最後一個人選便是主子的貼身護衛程奉刀,若真嫁給程大哥,相信很快就會死於琥珀尖銳的嫉妒目光之下。
「你想嫁人了嗎?」他反問。
懷真楞楞地搖頭,關於婚事,她還真沒考慮過,只是順口問。
「既然還沒想嫁人,那就待著,等你想嫁人,我自會幫你准備不讓你愁。」看來,他已替她設想周到了,好一個非常體恤奴僕的主子!
「主子,懷真畢竟認識衛大哥六年,對懷真來說,衛府已經是親人了,突然離開確實萬分不舍,才會想多回去陪陪衛夫人以及施施姊,當初如果沒有她們細心照料,懷真現在也不可能變得這般開朗。」她試著動之以情。
「衛珩說你失憶,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真的嗎?」嚴觀羽岔開她的話題,導入他比較想聊的主題。
「是啊。」
「怎麼回事?」
懷真頓了下,不禁一笑。「主子,倘若懷真記得,那就不是失憶了。」
「一點點都不記得了?」
他非常在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明明他就陪在她身旁怎會沒注意到異狀?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4:50
第六章
「只記得有一場火。」
「說給我聽。」他目光凜凜。
懷真閉上雙眸,試著去回想一夜又一夜才拼湊出來的夢景--
「我經常夢見一個夢--夜晚,有一座很漂亮的大宅子著火了,火勢很大很大……」懷真忍不住緊抓著衣袖,額際滲出汗珠。
嚴觀羽注意到她的不安,但沒要她停住。
「那場火真的很大很真實好像、好像就在我眼前燒著……視線所及全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火光,明知很危險,但我還是想進去,似乎是想找什麼一樣,可很快又縮回腳轉身跑走……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疼……」她突然按住兩際,頭痛得令她顫抖。
第一次試著回想,她好不舒服。
「懷真!懷真!好了別想了,難受的話就別想了。」嚴觀羽上前輕輕攬著她,溫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懷真聽著他的安撫,頭很快不疼了,整個人也平靜許多。
「主子,抱歉,懷真最多只能想到這裡。」她閉著眼,沒注意到自己仍靠在他懷裡。
「沒關系,這樣就好,既然回想會讓你不舒服,以後我不會再問了。」他輕輕揉著她的臉。
好舒服……沒想到主子的掌心竟這般溫柔……咦?直到意識到兩人靠得太近,懷真才急忙逃出他的懷抱。
她其實有些害怕嚴觀羽的靠近,總覺得他好似一團火教人禁不住飛蛾撲火,正因如此,她才懼怕。
「那個……謝謝主子,懷真沒事了。」她垂下眼簾,不敢直視嚴觀羽。
算不出來是第幾次這丫頭避開他的碰觸,嚴觀羽察覺她的不舒服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沒事就好,是我不該多問。」
「其實懷真應該盡力去回想,只是覺得既然老天讓懷真忘了一切,可能自有安排,強求也不見得好,所以使得過且過了。」
「或許上蒼真另有安排吧……」他順著她的話說,若非如此,又怎會讓他們再次遇上,這是他的第二次機會,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他。
「對了,你說說衛夫人與衛少夫人是如何改變了你?」他再次轉移話題。
「好。」過去雖然有些沉重幸好她遇上好人才讓她慢慢忘記不愉快的事。
「剛到衛府的時候,我不太愛說話,除了衛大哥之外也不讓人靠近,可衛大哥不能成天陪著我,所以後來都是施施姊和衛夫人陪我聊天,施施姊更細心照顧我,時常開導我做人要往前看,別想過去那些事,愈想只會愈痛苦而已,其實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何來痛苦呢?」她淡淡一笑,那笑容滿是苦澀。
嚴觀羽將她每個細微表情全收入眼底,心疼不已。
無奈她失憶的原因只有她清楚,若她想不起來這輩子恐怕都會是個謎了。
「懷真,我清楚你對衛府的依賴很深,可我仍希望你記住你已經身在嚴府,往後我便是你的一切,有任何事要學著對我說,不要隱瞞,我也希望能成為你的……家人。」成為她的親人是第一步。
「是……」懷真實在不明白嚴觀羽怎會這般執著自己,只是他們都無其他親人,想到這點便能理解他想要多個親人的感受。
「不要說是,說好。」這個「是」字是上對下的應答,他不喜歡聽她說。「往後別再對我說這個字。」
她眨眨眼,小聲回答:「好。」
「好吧,我答應讓你去衛府,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主子請說! 」她欣喜不已。
「你去衛府的時間最遲必須在我到府之前回來,還有我在府內的時候你得陪著我,這兩點能做到嗎?」
「可以,謝謝主子。」懷真連忙彎腰道謝,就怕嚴觀羽變卦。「這杯是我泡的茶,請趁熱喝喔! 」抱著托盤,懷真立刻離開書房。
嚴觀羽不禁一笑,趁熱喝……那茶早就冷了。
只是他仍拿起杯子,喝著已涼的茶,難得她有事相求才特別殷勤,他不想讓她失望,也不願失去能靠近她的機會。
錯過太久的時間,需要一點一滴慢慢填補回來……
他願意等候。
「琥珀。」喝完茶他放下杯子低聲喚道。
「在。」房門立刻映上一抹人影。
「沒我命令,不許再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是,主子。」
兩人達成協議後,懷真的笑容變多了,幾乎天天陪他一塊兒用晚飯,嚴觀羽心情也很好,更能專注在海盜劫船這件事上。
「他們半個月沒動靜了,很怪。」孫管事說:「一般來說,像這種急著想闖出名號的海盜不可能按捺那麼久才來要求贖金,屬下猜想應是背後有人指示。」
「查出對方的身分了嗎?」
「僅有十五名海盜的身分,領頭的是嵩澔,剛崛岫起不久,搶了不少商船,從無人員傷亡。」孫管事稟告。
無人員傷亡,看來這群海盜還挺聰明,懂得不做絕的道理。
「不過他們最近卻針對天盛商行而來,幸好我們事先防範沒讓對方得逞。」
「他們知道貨物是什麼,既然知情還敢要求贖金,真大膽!背後下指示的人是誰?」
「屬下尚未查出。」
「要求多少贖金?」
「一百萬兩。」
「這趟我分文未取,他們卻想從我這兒撈夠本,痴人說夢!回話給他們,就說我只給一萬兩,多一兩都不可能。」
「主子,這是王爺委托的生意,萬一觸怒他們毀了貨物,不僅有損信譽,恐怕也會與王爺交惡……」孫管事提醒他。
「所以你記得告訴他們,看是得罪我一人就好,還是連王爺也要牽扯進來,若是牽扯到王爺,恐怕就很難保住性命,倘若他們玩得起,我又豈會怕輸?」商場上雖然要小心謹慎,但偶爾也要大膽出招,怕輸就玩不起,更不可能賺大錢。
而他向來不怕輸。
「是,主子。」孫管事心知嚴觀羽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說下去。
「我要知道指使那群海盜的幕後主事者是誰。」
「屬下立刻去辦。」
他非常不喜歡敵暗我明的情況,既然要玩,他絕對奉陪到底,當然,絕不允許對方全身而退,敢針對他就得承受輸的代價。
等雙方籌碼一致,再來瞧瞧誰比較會玩!
為了處理海盜這麻煩,嚴觀羽忙了幾日,好幾個晚上沒和懷真吃飯。
這晚,他決定提早回來陪她,豈料他回到府內卻不見應該乖乖等他的人。
詢問之下才曉得自他第二天晚歸後那丫頭也跟著晚回,顯然是玩得樂不思蜀了,於是登門拜訪衛府。
為了區區一名婢女,嚴觀羽居然親自前來接人,懷真那時正吃得盡興,等她聽完奴僕的通報後,整個人都嚇傻了。
她的主子親自來接她……她、她、她死定了!
衛珩笑了笑,決定先出去消消好友的怒火,免得嚇壞懷真。
他領著嚴觀羽到書房喝茶靈氣。
「懷真一個人在嚴府,沒個朋友能談心,你又成天不在府內,她當然會覺得悶,這兒有人陪她聊天、吃飯,讓她多待一會兒也不會有危險,再說,誰知道你今天提早回來。」
「敢情這是我的錯了?」嚴觀羽挑眉反問。
「我不是這意思。」衛珩趕緊澄清。「觀羽,你懂我的意思就別挑我語病,我相信你自己也曉得懷真其實不太敢靠近你,她明明如此嗜甜,偏生你送的甜食點心她一概不碰,我想……」
嚴觀羽沒等到他接著說便問:「什麼?」
「你當初同我說你與懷真的關系,我是你的朋友,當然相信你不會騙我,那時懷真不願隨我回來必定也與你有關,只是隨著你們這一年來的互動,我不得不有個大膽猜測--或許是你在不自覺中做了什麼傷害她的事,不然已經失憶的她怎會如此排斥你,是不?」
「我沒想過傷害她。」他淡淡地說聲音隱含些許自責。
遺忘過去的人會對曾經認識的人刻意生疏必定是有不為人知的糾葛--衛軒說的話,嚴觀羽當然有思考過,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何時傷害過懷真,對於自己那時竟喜歡上一個剛滿十四歲的丫頭也感到詫異,可他確實對她一片真心絕無虛假,無奈後來的事卻讓他們險些分離。
他自責沒能讓她逃離險境,能再遇上她已是上蒼對他的恩賜,因此放慢速度企圖再次獲得她的信賴,遺憾這段時間似乎沒有改善他們的關系,所以才改變方式想讓她留在自己身旁,至於未來的事,以後再說。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5:02
第七章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傷害她,我們認識那麼久還不了解你嗎?雖然你市儈了些,也絕對不會任意傷人,我才說可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傷害了懷真,而且……你可知為何她會出現在河邊嗎?」
「不是遭人追殺?」
「不,確實是遭人追殺,可她居然筆直走入河中,無論我怎麼喊都不回頭,一心求死。」
嚴觀羽聽完後,神色鐵青。
「因此我才會有此猜測也許你們之間有誤會。」
「倘若有誤會,她也不讓我彌補。」嚴觀羽重重嘆了口氣。
「需要我的建議嗎?」
他瞟了眼好友,冷笑了聲,「當初還需要我給予建議的人,你又能給我什麼好建議?」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衛珩只說這句話。
這句話再次命中嚴觀羽的要害,只聽他又一嘆。
「我只想對她好……」
「慢慢來吧……最近懷真總是在說你的事情,還說你讓她簽下賣身契,她沒說『逼』這個字而是用『讓』,足以見她已漸漸改變對你的觀感,既然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還怕無法讓她再愛上你嗎?」衛珩拍拍好友的肩安慰。
總以為好友無心所以不可能動心,沒想到他早已放了感情,而且放得頗深,果然還是情字最教人煩亂。
嚴觀羽起身,「我先回去了,你讓她慢慢吃,琥珀會護送她回去。」
他的腳步不知已放多慢了,只是那丫頭仍然無法接受他的靠近,到底是要他做到什麼程度呢?
懷真,你真讓我不知所措。
【第三章】
懷真,你是不是討厭觀羽?
當她離開衛府時,衛珩扔了這問題給她慢慢去思考。
回程的路上,懷真果真陷入深深的思緒之中--嚴觀羽真的很好,就像衛大哥那樣對她百般照顧,她並不討厭他,只是也不會像對衛大哥那樣親近就是了。
明明嚴觀羽每回看見她總會露出笑顏,會期待她靠近,她就是無法太靠近,說來還真是奇怪……
「琥珀,琥珀,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分了?」
打她來到嚴府第一天主子便讓琥珀跟著她說是要保護她的安危。
小小一名婢女後頭還跟著人,這像話嗎?因此她和琥珀說好,除非她真遇上危險,不然平常時候琥珀盡量不要跟在她身後,免得招來怪異的目光,她最不喜歡成為旁人注目的焦點,幸好琥珀也樂得來無影去無蹤。
琥珀聽見她的召喚抱著一包糖炒酥栗現身還給了她一顆栗子。
栗子溫溫的,看樣子是剛炒好,懷真立刻剝起殼來。
「我是不會認為你太過分,只是對主子過分了點。」
「咦?有嗎?有嗎?」懷真吃驀地忘記吃栗子。「我對主子很尊重,你看不出來嗎?」這種不實指控,她承受不起,自認對嚴觀羽必恭必敬,絕無半點不敬。
「主子不要你的敬重,他是要你對他更親近一點。」連她都看得出來主子落在懷真身上的目光有多特別、有多……渴望。
「可是、可是我們是主僕,太親近不好吧?」
「主子可從沒當你是奴僕。主子真的對你很用心打從以前從各地張羅甜食就看得出來,能讓主子如此費心對待的,你可是第一人呢! 」琥珀兩指一拍,栗子殼隨即破裂,她細細品嘗裡頭金黃色的甘甜。
懷真聞言,不禁低頭把玩手中的栗子。
「為什麼呢?」她喃喃自問。
即使嚴觀羽真想要一個妹妹疼也用不著對她這麼盡心,至少衛大哥不會這麼做,總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就好像衛大哥對施施姊那樣……等等,衛大哥是喜歡施施姊才會有那種態度,她是想到哪去了,真是的。
「原因只有一個。」懷真看上去好可憐她決定大發慈悲替她指點迷津。
「什麼原因?」她著急地亟欲得知真相。
琥珀露出笑容,靠近她耳邊輕聲說:「因為主子--喜歡你。」
噎?主子喜歡她?!
懷真瞬間停住腳步目光呆傻地望著琥珀。
琥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顯然失神了,於是抓著她的衣袖,一面吃著栗子一面繼續往前走,主子交代要平安送懷真回府,她可不能再讓主子失望。
嚴觀羽喜歡她?
他……喜歡她?!
懷真的思緒一團亂,直到抵達嚴府,才稍微回神,不過仍一臉震驚。
「琥珀,為什麼你會說主子喜歡我?」這簡直太匪夷所思,她怎麼想都想不到這點上。「你是從哪裡看出來?」
琥珀吮了吮指頭,再點了點她光滑的前額,笑說:「因為主子看著你的眼神,就像我看著奉刀的目光一樣,懂嗎?」
懷真仍有滿腔的不解--她清楚琥珀喜歡程大哥,琥珀看程大哥的目光自然是喜歡,然後她發現嚴觀羽盯著自己的目光和她相同,因此同理可證--嚴觀羽也喜歡她。
乍聽之下非常有道理實際上懷真卻傻了,有些困惑、有些不敢置信。
「你會不會看錯了?」
居然質疑她的話,琥珀撅了撅嘴,又說:「你可知主子為了討你歡喜,砸下重金禮聘關外的廚子回來,就為了做你愛吃的甜食點心給你品嘗,你說,若不是真喜歡一個人,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嗎?好了,我已經把你平安退回,責任已了,我先回房,你也早點休息。」
不讓懷真有機會發問,琥珀一溜煙跑走,剩下懷真一個人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原來主子為她請了關外的廚子只為做她喜歡吃的甜食?
如果說主子真喜歡她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是……怎會是她呢?
在她來嚴府之前,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嚴觀羽怎會喜歡上她?懷真怎麼想都想不通,總覺得是琥珀看錯了。
嚴觀羽站在她面前,就看見她雙手抱胸愁眉深鎖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眉間,希望能掃去她的憂愁。不知是否他的動作太輕柔,抑或是懷真太專心思考,結果便任由他吃了她好一會兒豆腐猶不自知。
他不禁笑了,猜想她必是正在煩惱很嚴重的問題,不然怎會任他為所欲為。
「想什麼?」
這三個字猶如石子,喚回懷真的心神,她甫抬頭,發現嚴觀羽就在眼前,嚇得倒抽一口氣。
「主、主子?您怎麼在這裡?!」
「我瞧你站在這有好一會兒便過來看看,你剛剛在想什麼?」
「不……沒有,懷真只是在發呆。」哎呀,琥珀剛剛跟她說了那些話,害她現在面對他都有點尷尬了,真糟。
嚴觀羽沒有點破,淡淡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他說完轉身欲走。
懷真喊住他:「主子! 」
「嗯?」他回過頭,面對她的時候永遠是最溫柔的笑容。
「關於今晚,對不起,懷真下次不會再犯了。」
「日後你若要晚固,至少要留給我訊息,別讓我擔心,好嗎?」
「是……好,主子。」
懷真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其實很想問出心底的疑問,可這會兒變成當局者,不能莽撞行事,若真要問個明白,也得等她先想清楚才行。
若她此刻問了,嚴觀羽也明白回答,那麼接下來她的考慮或許會因為他的關系而有所動搖,所以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仔細想想自己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為何她對嚴觀羽會有如此矛盾的情緒?
關於這點確實需要好生思量了……
嚴觀羽幾乎每晚都會回來用飯,起初懷真也天天等他,過沒多久,這丫頭又樂不思蜀了,十天之中有四天讓他獨自吃飯,他不太高興,但也沒傻到再當壞人,於是「苦肉計」上演了--
懷真甫踏進嚴府便嗅到冷肅的氣息,明知不該這麼晚回來,可施施姊總是央求她多留一些時候,她心又軟,就這麼一留再留。
以往,孫管事總會站在門邊等著念她,今兒個左看右瞧都不見孫管事,莫非主子也還沒回來?倘若如此她便幸運逃過一劫了。
無奈事與願違,剛擱下的忐忑才繞過正廳就與孫管事面對面。
「孫管事,你怎麼站在這兒都不出聲?」嚇死她了。
「是你作賊心虛吧?」孫管事沒好氣道。
「我、我沒有啊……對了,主子回來了嗎?」
孫管事冷著一張臉回答:「主子已經回來了,剛吃過藥。」
「吃藥?主子怎麼了?」
「你說連著幾日吃飯不定時,胃能不造反嗎?」他沒好氣地問。
「孫管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能讓主子吃飯不定時呢?你身為管事,應該學學施施姊,總能讓衛大哥吃完飯再工作。」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5:13
第八章
孫管事額際的青筋忍不住暴凸。「害主子不舒服的人是你! 」
「我?!我做錯什麼了?」她自認乖巧聽話,只除了有幾日比較晚歸以外,其余也沒犯什麼過錯怎會是她害了主子?
「主子為了你天天回來用飯,結果你在外頭耽擱害主子沒有照時間進食,難道不是你的錯?」連帶拖他下水,女人果然是禍水。
懷真連忙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我有遵照主子的吩咐留下字條告知……」
「主子執意要等你一塊兒用飯,結果應該用不著我說了吧。」
懷真明白地點頭。「孫管事抱歉我知道了。」主子對於她去衛府的事已不再有微詞,她還真傻傻完全不顧及主子的感覺,真是笨死了。
「你該道歉的對像不是我是主子。」他是無辜的受累者。
「我能去看看主子嗎?」
「嗯。」孫管事點了頭,功成身退,准備回房就寢。
懷真滿心愧疚地敲了嚴觀羽的房門,得到回應,輕聲走進去,果真看見他靠躺在床上,內心更加自賣了。
「主子……」
「回來啦,吃過沒?」看見她,嚴觀羽露出笑顏。
「吃過了。」
「過來,你怎苦著一張臉?」
「是懷真害主子病了,對不起。」她垂眸,內心自責無比。
他淺淺一笑。「傻丫頭,沒這回事,你聽誰說?」
「孫管事告訴我了,是懷真的錯,居然沒考慮到主子的感覺,讓主子等懷真吃飯,結果害主子犯胃疼,對不起……」
他佯裝不悅。「你若再道歉,我就真的要生氣了。你別聽孫管事胡說,是我自己不餓吃不下,孫管事擔心我才會誤會,明日……我會和他說清楚,要他別錯,怪你。」
「主子,這不關孫管事的事,真的是我的錯……是我太舍不得施施姊了。」這丫頭果真樂不思蜀。
嚴觀羽嘆了口氣。「唉……原來你都不會舍不得我。」
「呃……我、我……懷真當然也會舍不得主子。」她急切地說。
嚴觀羽演上了癮,輕輕別過臉,說:「我知道你終究心系衛府,對你來說那裡永遠是你的家,而嚴府不過是暫時棲身之所罷了,所以你無心於此,這我不怪你,往後你盡管留在衛府,想回來再回來吧……」
一席話說得懷真都快要內傷倒地了。「主子,懷真沒有這意思,您別誤會。」
就在這裡,外頭一陣強風吹開了窗也吹熄燈火,屋內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嚴觀羽立即抓住她急問:「怎麼回事?!」
「應該是風大吹熄了燈,我去點燃……主子您要放開懷真啊! 」
嚴觀羽聞言放開她,不一會兒房內又亮了,走回他身旁的懷真注意到嚴觀羽額際有汗珠,輕輕為他擦拭。
「主子怕黑?」她試探地問。
「沒有。」嚴觀羽斬釘截鐵回答。
他既然說沒有就沒有,她也不再追問。「主子,懷真不是故意晚歸,以後我會多注意。」
「沒關系,你也累了,先去休息……」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閃神,沒想到怕黑的情況始終未能解決,真糟。
懷真卻以為他仍不相信自己連忙舉高手起誓:「主子懷真已經是嚴府的人,身是嚴家人,死後亦是嚴家鬼,請主子務必相信懷真的真心! 」
嚴觀羽讓她的模樣逗笑了,暫時忘卻適才的不舒服。「傻丫頭,這話不是對我說,應該對你未來的夫婿說。」
懷真搔了搔臉,尷尬道:「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就先湊合著用了,請主子要相信懷真的忠貞不二! 」
「懷真,我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希望你待在嚴府一如在衛府那樣自在懼意,這才是我最初亦是最終的目的。」他僅是想好好照顧她。
「懷真明白,但是主子為何要對懷真這麼好?」滿腔的疑問始終沒有獲得解鎧
嚴觀羽細細端詳她盈滿困惑的臉蛋含笑道:「因為你是懷真。」
因為她是懷真所以對她好,一旦她不是懷真就不會對她好,主子是這意思嗎?
「晚了,先去睡吧。」
懷真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猜不透這句話背後的含意。
那一晚後,為了不讓嚴觀羽繼續擔心,懷真努力轉換心情,將嚴府當作自己的家,並開始和其他奴僕有更多的互動,時間一長,大伙慢慢了解她,也經常與她有說有笑,她留在嚴府的時間自然多了。
他們倆也常在用晚飯的時間交談,嚴觀羽說工作的情況,懷真則是聊起府內的大小事,她說話有趣,擅模仿,經常逗得嚴觀羽笑聲不絕,對於能讓他笑得如此開懷,她深感榮幸,至少在這點上,他比衛大哥捧場多了。
衛大哥只對施施姊說的話感興趣。
這日,用晚飯時,桌上多了一盤點心。
「這是春水館的蘿蔔絲餅,師傅剛做好送來的,趁熟吃。」
懷真看了眼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了的蘿蔔絲餅,咽了咽口水,心頭很想快點嘗鮮,又忍不住盯著嚴觀羽。
「我知道你不愛吃我送你的點心,可點心沒有錯,何必糟蹋了,不是嗎?」
懷真聽了趕緊澄清。「主子懷真沒有不喜歡吃你送的點心。」
起初,她確實不接受,慢慢地已經開始接受了。
嚴觀羽淡淡一笑。「那嘗嘗看喜歡的話以後我再買回來。」
她看看蘿蔔絲餅又看看他問:「主子吃了這餅要欠主子什麼呢?」別說她小心眼,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更何況她面對的是比蛇還危險的主子。
「傻丫頭,你都是我的人了,我還能從你這兒拿什麼好處?你的不全都是我的嗎?」嚴觀羽夾起一小塊蘿蔔絲餅,親自喂她。
她是嚴府的奴婢,便是主子的人這麼說好似有道理,也就沒有察覺嚴觀羽這句話的另一層含意。
懷真不疑有他,乖乖吃了餅,蘿蔔絲餅入口即化,外頭的酥脆搭上內餡的鹹香,簡直是天作之合,即使為此掉滿口牙也心甘情願。
「主子……好、好吃喔! 」她捂著頰,一臉感動莫名,只差沒痛哭流涕。
「說說看,我哪裡好吃呢?」光是瞧她吃東西的模樣就讓他覺得欣喜,這丫頭到底還能讓他喜歡到什麼程度?
懷真尷尬不已地解釋:「呃……不是,我是說蘿蔔絲餅好好吃,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味道純粹,模樣簡單卻教人一嘗上癮。」
「真有那麼好吃?」
懷真猛點頭,小臉溢滿幸福。「主子,您也快嘗嘗看! 」
「剛才是我喂你,現在輪到你喂我。」他把筷子交給她。
懷真眨了眨眼,楞了一下後才趕緊夾蘿蔔絲餅給嚴觀羽,見他一副心滿意足吃著自己夾給他的點心,不知怎地,她的臉竟不爭氣地紅了,視線也不敢繼續停留在他臉上,趕緊別開臉。
「嗯……果然好吃,對了,我記得在眾多點心甜食當中,你最喜歡桂香子,對嗎?」
懷真低下頭,搖了搖。
曾經最喜歡桂香子,那是她來到北涼城第一次吃到的點心,她其實有一點死心眼,一旦認定便鮮少改變,可是……
「那是什麼?」
「……比迦。」主子對她的用心,實在難以忽略。
她的回答輕易又讓嚴觀羽露出笑容。
「既然你喜歡,我會讓你再次品嘗比迦的美味。」找尋那名廚子的速度得加快了,他可不想讓她期待太久。
「謝謝主子。」
「道謝是不是該看著對方比較有誠意一點?」他可不想整晚盯著她的頭頂吃飯。
懷真抬起頭,目光有些閃爍,不敢直直看他。「謝謝主子。」
「不客氣。」嚴觀羽朗笑回答。
懷真除了努力融入嚴府以外,也一點一滴改變對嚴觀羽的態度,經常陪他用飯也花時間偷偷觀察他,因而發現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習慣。
嚴觀羽的確怕黑,她便會注意他的房間以及書房裡的燈油是否還有,也會多放幾根蠟燭以備不時之需﹒他還愛吃酸,上街的時候她不再到處找尋好吃的甜食,而是留心那些販賣酸梅的攤子。
嚴觀羽對她如此用心,她也想對他好一點。
外頭的人總說他市儈、重利益,聽久了難免會反感,可人與人確實要經過相處才能了解,彼此現在她多了解嚴觀羽一分,就更相信他的傳聞真真實性並不高。
她的主子只是不愛反駁解釋罷了。
由此可證明,嚴觀羽是個不錯的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5:25
第九章
初春後,他們一塊兒用飯的時間逐漸少了,因為河水融冰後便是船運最盛的時期,天盛商行的生意應接不暇,嚴觀羽跟著忙碌起來。
懷真好幾晚等不到他回來,只好自己先吃飯,不過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桌前覺得寂寞,想讓琥珀陪她,琥珀義正辭嚴地說於禮不合,再蹦蹦跳跳地端著碗筷去找程奉刀。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嚴觀羽為何希望她能陪他用飯了,一個人實在太寂寞。
衛大哥說主子和她一樣沒有其他親人,他們應該是同病相憐吧,以後她要對他更好一點。
用過晚飯,懷真打理好自己,前往嚴觀羽的書房以及廂房添加燈油,最近他經常醜時才回來,卯時又趕著出門,燈油用得少,她也添得少,心頭湧上些許心疼。
兩人愈相處,她愈喜歡主子,偶爾上街仍會聽到有人談論他,有褒有貶。
有人說主子拆了乞丐居住的地方,逼他們出去找工作簡直是逼人致死,可她曾去那裡瞧過,乞丐們住的地方十分破舊,雜草叢生又肮髒不堪,屋梁也隨時有倒塌的危險,雖然主子做法太過嚴厲,她倒頗為贊同,與其讓乞丐們住在那種地方惶惶終日,不如趕他們出去,一來逼他們找個能糊口的工作,二來也避免危險。
她也聽孫管事說,其實主子有意蓋一間屋提供乞丐遮風避雨。
所以主子的好與壞該如何界定呢?應是見仁見智,在她看來,他是好人。
門口傳來聲音,懷真連忙提起裙擺趕至大門口,正好看見孫管事交代僕人什麼事,僕人點頭後隨即離開。
孫管事瞧了她一眼問:「怎還不睡?」
最近孫管事總是隨守主子身旁,能看見孫管事必能看見他。「主子呢?」
「主子還在商行,懷真姑娘有事,可以等明天再說。」嚴府上下全曉得主子對懷真的特別,他也不敢怠慢。
「主子還不回來嗎?」
「應該快了,是我先回來准備。」
「准備什麼?」
「主子晚飯還沒吃。」
懷真聞言,轉身直奔廚房。
孫管事不明白她想做什麼,但懷真歸主子管,不在他管轄範圍,便任由她去了。
過了一會兒,嚴觀羽回來直接到書房用飯,懷真也在書房候著。
「這麼晚了,你怎還不去睡?」他眸中有喜,亦憂她的守候。
「主子尚未就寢,懷真不敢睡。」她注意到嚴觀羽看上去果真疲憊許多。
「假使我整夜未闔眼,你也傻到陪我整夜嗎?」
懷真果真回答是,聽在嚴觀羽耳裡格外溫暖,其實他也貪戀有她作陪的時光,便沒有再說什麼,徑自落坐。
「主子,時候不早,我和廚子說別給您太油膩的菜色,免得吃飽不好睡。」
「懷真真懂得照顧我。」
「這是應該的,因為您是我的主子。」
嚴觀羽原本愉快的心情在聽見「主子」二字後,驀地感到不太愉快,他臉色一沉,近來愈來愈了解他的懷真立刻察覺。
「主子怎了?」他神色有異,是她說錯了嗎?
「你以前也這樣殷勤照顧衛珩嗎?」他不是在吃醋,只是好奇而已。
「當然沒有,施施姊比我更會伺候,我就大大方方偷懶了,所以我多半是在照顧衛夫人。」
「……我與你衛大哥相比,你比較喜歡誰?」
咦?他為何突然出如此困難的問題給她,傷腦筋啊。
她一臉困惑的模樣全落入嚴觀羽眼底,瞧得他心情又好了些。
「這問題很困難嗎?」
懷真搔搔臉蛋,手足無措地歪了頭。「確實很困難,主子和衛大哥都很好,懷真不知從何比較。」
「怎會困難,你可以多方比較,最後必能得出你比較喜歡誰的答案。」
「主子,懷真喜歡哪一個很重要嗎?」她覺得這答案一點也不重要。
「對我很重要,因為我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
「為什麼?」她不過一名小小婢女成為她心中的第一有何用處?
「因為……」正當嚴觀羽要回答時,赫然驚覺自己竟忘了這丫頭已經忘記以前的事,此刻說出來對她只是個負擔罷了。「我現在是你主子,當然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若你還念著你的衛大哥,不就代表我對你不好?」
懷真聞言笑了笑。「主子,您對懷真真的很好,對於您和衛大哥,難分軒輊,不過在懷真心底,你們都是第一。」
他和衛珩同樣第一……雖不喜歡這答案也只好勉強接受。
用過晚飯後,嚴觀羽打算開口讓她回房休息,卻一時頭疼欲裂。
「唔……」
「主子,您怎麼了?」
「頭有點疼,不礙事,你先去休息。」
平常很能忍耐的主子竟因為頭疼而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應該是超出他能容忍的範圍。
「如果主子不嫌棄,讓懷真為主子舒緩可好?」她的話引來嚴觀羽的注視,又繼續說下去:「以前衛夫人也經常頭疼懷真便會在夫人的兩額處按摩,舒緩痛楚,那樣夫人就能好睡了。」
嚴觀羽察覺她眸裡堆滿憂慮若不讓她幫上一點,但只怕會令她寢食難安。
「麻煩你了。」
懷真欣喜上前,先替他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然後站在他身後以指腹按摩他的兩處太陽穴,幾番輕推重回後繼而改用掌心以旋轉的方式來回舒緩他的緊繃,半晌後,總算換來嚴觀羽長長吐了一口氣。
「你的手勁真巧。」她一雙巧手仿佛知道何處該輕何處該重,力道拿捏恰到好處,比他自己胡亂披星都舒服。
「謝謝主子稱贊,可能是因為經常幫衛夫人舒緩疼痛,所以大概清楚頭疼的部分症狀,主子應該是近日太忙才會那麼累。」
「北涼城屬交通要道,全國各地的船運、陸運有四分之一會經過這裡,連環山的冰雪未融,那是唯一能通往京城的陸運,山路無法通行就得靠船運,商行自然就忙了。」
「主子還是要多找機會休息,若是病倒就得不償失。」她憂心仲仲。
「我病倒,懷真會擔心嗎?」
「當然會啊! 」
「因為我是……主子?」
「這……」懷真沉默不語,主子今晚似乎很喜歡出難題給她。「懷真當然不只因為您是主子的身分而關心,只要是懷真認識的人都會在乎會關心,懷真一視同仁。」
「原來我和其他人地位一樣……」他小有怨言。
咦?主子這話什麼意思?
一視同仁是她做人處世的態度難道要因為他是主子而有差別待遇?
她對所有人都一樣好,要怎麼單獨對主子特別,她還真沒想過,該怎麼辦呢?
懷真持續披星的同時,腦筋也不停轉著,卻怎麼也找不到比較恰當的回答,又按了一些時候,終於放棄,決定懇求嚴觀羽給予指點。
「主子,倘若您不喜歡懷真一視同仁的態度,不如指示一下懷真該怎麼做,畢竟懷真算是第一次伺候主子,實在不知拿捏分寸,您看如何?」
等了等,不見嚴觀羽答復,懷真側過身一瞧,才發現嚴觀羽已經睡著。
「主……」
她正想喊醒嚴觀羽,要他回房再睡,才喊第一個字,他便往後頭倒下,害得她只得往前貼近,讓他以她的身子為枕,不至於碰撞到硬邦邦的椅背。
連這樣的動作也沒醒來看樣子睡得很沉了。
嚴觀羽就這麼靠在她胸前睡著了,令她臉紅心跳,到底該不該叫醒他?嗯,還是別了,最近主子總是早出晚歸,忙得連晚飯也不能好好吃,讓他好好睡一會兒也好。
懷真打定主意後便站直不動,雙手持續為他按摩舒緩疼痛,目光忍不住落在嚴觀羽好看的臉上,這是首次如此近距離盯著他,說也奇怪,她對嚴觀羽確實不如對衛大哥那樣親密,也甚少靠近,正常推論應該是她不喜歡他才對,可她偏偏很在乎他的心情。
嚴觀羽希望她多花點心思在嚴府,她乖乖照辦;不希望她討厭他送的甜食,她也不再拒絕;希望她常陪著吃飯,她也准時出現在飯桌前,就希望讓他吃得開心些。
「唉。」她不禁嘆口氣。
看樣子,她似乎愈來愈在乎嚴觀羽了。
懷真想著想著,思緒逐漸澳散,累得開始打馳。
當嚴觀羽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雙手放在他肩上,他回頭看,懷真站在身後睡著了,頭不時往前點,顯然也累壞了。
「傻丫頭,你這樣會讓我更心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5:38
第十章
他輕輕起身,彎身抱起懷真回到她房裡,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脫去鞋襪,動作無比小心溫柔,就怕吵醒她。
「懷真,那時沒能保護你,這次我定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輕撫著她的頰承諾。
當事者卻因夢見天降甜食而在夢裡歡欣不已。
【第四章】
「人逃走了?!」
嚴觀羽微眯眼,神色凜測,明顯不喜歡聽見這則訊息。
「屬下查到指使這群海盜的是一個叫做石拓的男人。根據海盜頭子所說,是石拓主動與他們聯絡,用銀子要劫我們的商船,好不容易成功一次,他們卻不願得罪王爺而親自退回貨物,石拓不滿與他們鬧翻後離去。海盜頭子說石拓半身全是火燒傷的痕跡,還說對方來自春河城屬下猜想他或許和六年前馮府大火一案有關。」程奉刀仔細稟明。
嚴觀羽愈聽神情愈凜。
當年馮府大火無人生還,此人名叫石拓又來自春河城,身上亦有燒傷痕跡,莫非是……
「倘若他與馮府大火有關,我要生擒他。」
「是,主子。」
程奉刀離開沒多久,孫管事走進來。
「王爺的貨物已平安送至,王爺遣人捎來訊息,將於擇日前來嚴府作客。」
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回道:「我曉得了。」
「王爺還有封信,請主子過目。」
嚴觀羽接過孫管事遞上的信看也不看便將信置於燈火上焚毀。
孫管事一楞,不明白主子的做法。「主子?」
「我已明白信中內容,待會兒就回信,你遣人送至司徒府。」
「是,主子。」
「再派個人回府通知我今晚要回去用飯。」
「主子,懷真姑娘人還在衛府,衛少夫人已懷有身孕,碰巧衛老板今日人不在府內,懷真姑娘便去衛府幫忙,這事她早上已向我說明。」孫管事不疾不徐地說。
「她為何向你說不同我說?」嚴觀羽淡淡地問。
孫管事神色未變地再答:「稟主子,懷真姑娘說這是小事,不想驚動主子。」
他十分清楚自家主子在乎懷真,因此始終和她保持距離,免得哪天遭到池魚之殃。
「既然衛府有喜事,身為衛珩的好友,他人不在北涼城,我過去照看也是應該。」
「是,主子,屬下立刻准備贈禮。」
嚴觀羽親臨衛府。
整個衛府正為了董施施懷了身孕而上下齊歡。
衛夫人更是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他完全插不上話。
「伯母,請問衛珩可有說幾時回來?」趁著衛夫人喝茶潤喉之際,終於輪到他出聲。
「再幾天吧,珩兒回來後必定會欣喜若狂。」衛夫人嘴上始終掛著笑容,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確實。」他點了一下頭附和再問:「嫂子的身體可有不適之處?」他都來了半天,某人還沒來見他,真該罵。
「害喜比較嚴重,除此之外都很好。對了,觀羽可有喜歡的人?」兒子幸福了,她愛屋及烏,也要關心和兒子是多年好友的嚴觀羽。
衛夫人忙完自家兒子的婚事現在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嗎?
「多謝伯母關心,觀羽暫不考慮婚事。」
「話不能這麼說,你也三十出頭了吧,莫要蹉跎,懂嗎?」
「多謝伯母關心,對了觀羽可否探望一下嫂子?」那丫頭想必牢牢跟著董施施。
衛夫人一聽,笑道:「當然可以……瞧我,一徑和你分享喜悅,都忘了讓你去看看施施,她和懷真在後院,我陪你去……」
「伯母剛剛不是說要上街買補藥?」
「哎呀,年紀大了記憶力就差,險些忘記要緊事,那我就不招呼了。觀羽,你自己繞到後院去,我先上街。」說完,衛夫人急著出府。
嚴觀羽走到後院,果真看見懷真對董施施萬般呵護,頓時心頭有些不是滋味,面對嚴觀羽的董施施先發現他,推了推懷真。
懷真轉身,發現嚴觀羽,喜上眉梢。「主子,您怎會過來?」
「施施有孕,你卻沒告訴我,是不是太粗心大意了點?」他敲敲她的額。
懷真連忙解釋:「我要說,是施施姊說主子最近很忙,不要驚動您。」
「這怎會是小事,弟媳客氣了。」嚴觀羽轉而對董施施說。
「連環山對外交通要道封閉,造成陸運量大滅,船運大增,你必定比較忙,所以才不讓懷真告訴你。」
「衛珩不在,身為兄弟理當多擔待些。」
「主子,您坐一下,我去端桂花釀過來。」懷真說完,匆匆跑走。
董施施注意到嚴觀羽的視線始終落在懷真身上,深感歉意地道:「抱歉,懷真一聽我懷了身孕,比我還緊張,我已囑咐她要多陪陪你,她還是成天往我這兒跑。」
不知怎地,嚴觀羽覺得她這番話頗有炫耀之意。
「女子有孕是大事,她關心你實屬應該,再者,懷真已是我的人,若計較這等小事豈不顯得小心眼了。」他狀似不當一回事地澄清。
「呵呵。」董施施突然輕笑,笑得他不明所以。
「弟媳為何事而笑?」
董施施一雙眼眸盈滿笑意。「我家夫婿說的沒錯,看來嚴老板確實對我們懷真疼愛有加,還很會吃醋呢。」
嚴觀羽怔了怔,道:「此話嚴重了,我怎會吃醋。」更何況,懷真今日是對董施施好,又不是對其他男人,他何須吃醋?
「嚴老板話中雖無怒氣,可字字句句間對懷真的占有欲表露無遣,若非施施是女子,只怕嚴老板已把懷真帶回去了。」這幕,她看得一清二楚,嚴觀羽這醋吃得可真凶。
意思是他羨慕懷真對董施施的殷勤體貼?他嚴觀羽豈會胡亂吃醋!
為證明自己沒有亂吃醋,嚴觀羽允了懷真留在衛府幫忙。
起先,他有事忙碌,沒分心去想,等手上的事忙完,那丫頭還不知回來,他的心情開始煩躁,整日在府內走來走去,險些快把地上給走出一道痕跡來。
琥珀跟著懷真在衛府吃香喝辣,完全不曉得嚴府的水深火熟,程奉刀人不在北涼城也未受荼毒,因此首當其害的便是成天眼前跟後的孫管事。
忍耐了五天後,第六天一大早,孫管事站在衛府門外,准備無論如何都要把懷真帶回去,免得他……喔不,是主子睡不好又吃不下。
「孫管事,你怎麼這麼早過來?是主子要吩咐懷真什麼事嗎?」好幾天沒見著主子,她還真想念主子。
孫管事面有難色地說:「主子他……又病了。」他並非詛咒主子,是為了嚴府上上下下好,當然也為了主子好,瞧,他是個很盡責的管事吧?
懷真立刻露出緊張的表情急急探問:「主子病了?!怎病了?嚴不嚴重?看過大夫沒?是不是商行的事情太忙?主子有沒有好好休息?」
一連幾個問題扔過來孫管事都不知先回答哪個好。
「可能是最近商行比較忙,懷真姑娘不在府內,主子身旁無人提醒,又回到之前吃睡皆不定時的日子,加上過度勞累,已病了三天。」最後再搭配恰到好處的嘆息,這戲演來無懈可擊。
「怎不告訴我?!」她著急地想衝回嚴府。
「主子說懷真姑娘忙於衛府,他的病只是『小事』,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也不讓我告知。」主子的陰晴不定弄得嚴府雞飛狗跳,再不想辦法,所有人都想逃走了。
「這怎會是小事,孫管事,請等我一會兒,我進去說一聲。」
「懷真姑娘,若讓主子知情……」
「放心,我當然不會告訴主子。你等我一下喔! 」懷真說罷,匆匆去找董施施,並告知她這件事。
「嚴老板病了?」董施施一聽,不禁淺淺含笑,昨天娘在街上還遇上嚴觀羽,怎可能過了一天人就病倒,肯定是有人忍耐不住。
「是啊,主子還不讓人告訴我。施施姊,我很擔心主子想先回去,可以嗎?」
「他是你主子,回去照顧自是理所當然,不過懷真……」董施施握著她的手,一雙秋水明眸染著不舍。「施施姊也很需要你,你家主子有眾多奴僕伺候著,肯定不會出事,而我最信得過你,你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這……可是主子他病了,我不知情況如何,真的很擔心。」
「你家主子比我重要嗎?」董施施放開她,舉袖掩面,模樣楚楚可憐。
這會兒懷真可為難了,兩人對她來說都很重要,她分不出孰輕孰重,只是、只是……一想到主子獨自吃飯找不到人說話的寂寞心中泛起的疼遠遠超過一切,她不禁咬著下唇,最後做出決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5:52
第十一章
「施施姊,你對懷真很重要,但你還有衛夫人,主子卻沒有其他親人了,雖然主子有其他人可以照顱,懷真還是想陪在主子身邊,除非主子平安無事,不然懷真根本無法安心請施施姊見諒。」她的心終究偏向嚴觀羽。
董施施笑了笑,說:「傻丫頭,看來你對感情也開竅了。」
「閑竅?!」懷真一臉詫異。
「你是不是喜歡上你家主子了?」
懷真一時無言,不知如何回答,羞澀地說:「這……施施姊,我先回去了。」
懷真離開衛府時,整個人頭昏腦脹,直到坐定在嚴觀羽面前,才因他疲累的睡顏暫時驅走腦子內的混亂,將心力放在他身上。
孫管事說主子剛吃過藥,睡了。
主子的氣色確實不佳似乎也瘦了,看得她好難受,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主子身旁,連孫管事喚她吃飯也不敢離開。
孫管事看著放在桌上連動都沒動的晚飯深感不安。「懷真姑娘,先用飯吧,不然你若累倒了,主子……」不會放過他啊!
「謝謝孫管事,可主子還沒醒,我實在吃不下,大夫有沒有說主子多久會醒?」
「一個時辰應該會醒。」那個藥鋪的老板說給他的藥頂多讓人昏迷不醒一個時辰,怎麼四個時辰過去了,主子還沒醒,什麼鬼藥?回頭就去找藥鋪老板算帳。
「已四個時辰了,怎還未醒?要不要再去請大夫過來?」
「沒事,大夫既然這樣說肯定沒問題,應是主子太累才會睡得比較久。」主子若再不醒來,他已准備好拆了藥鋪的招牌。
「說得也是,那就讓主子多睡一會兒。」懷真信了孫管事的話,又乖乖坐在床前,一雙眸子牢牢盯著他,仿佛怕他不小心會摔下來似的。
看得一旁的孫管事不禁感嘆,怎沒有趁早執行這個計謀,不然也不會白白多受幾天苦了。
「懷真姑娘、懷真姑娘……」他又喊,懷真因為太專注根本沒聽見,孫管事便默默退出去。
懷真確實沒聽見孫管事的聲音,因為她腦子不停想著一件事--
琥珀說主子喜歡她,施施姊則說她喜歡主子。
當下她之所以詫異並非施施姊發現這件事,而是原來她再也掩飾不了對嚴觀羽的喜歡,只要他在府肉,她的眸子便經常主動尋找他的身影,她想起嚴觀羽的次數遠遠超過她想吃甜食的次數,更甚的是,每次去陪施施姊,聊得也是他,
她會因為他感到寂寞,也會因為他而感到歡喜,這種種跡像足以顯示,她對嚴觀羽的態度早就不同。
她當然有察覺,只是沒想到會讓施施姊一語道破。
原本還以為多隱藏一些時候……
她只是一名小小婢女真能喜歡上主子嗎?
萬一琥珀看錯了,她的喜歡會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真糟糕,應該要在一開始就想清楚的困擾,現在才煩惱,真是本末倒置了。
「唔……」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主子,您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嚴觀羽聽見她的聲音緩緩睜開眼露出笑容。「懷真……」
「嗯,懷真在這裡。」
「我怎麼會躺在這兒?」他只記得喝了口茶便不省人事了。
「孫管事說主子病了吃過藥後就一直昏睡到現在。」懷真上前扶他坐起。
「我病了?」一抹困惑飛快竄過他的眼。
「主子,懷真好擔心,您怎麼不懂得愛惜自己呢?萬一真出了事,您要懷真一個人怎麼辦?」滿腔的擔憂在看見他醒來後化為淚珠。
嚴觀羽尚未來得及思前想後,已讓她那張瞬間落淚的愁顏而揪疼了心。「懷真,別哭,我不喜歡你哭。」他伸手為她拭淚。
「那主子就別讓懷真擔心好嗎?」她也不知自己怎會落淚,只是心情一放松後,淚水便不自覺滑落。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別哭。」
懷真趕緊抹去淚水扯了扯笑容問:「主子餓嗎?想吃什麼?」
「不餓……」應當是孫管事的法子,沒想到卻讓他看見懷真對他的擔憂,既然孫管事幫他起了個頭,他有兩種方式接下去,一是若無其事帶過,另一種是趁此機會逼出她的心情。「你是因為我病了,所以回來嗎?」
懷真點頭。
「因為我是主子才回來?」他決定選第二種方式因為再也不想等下去。
「懷真當然掛心主子。」
「是主子的身分還是……我?」嚴觀羽換個方式再問。
懷真疑惑地凝視他仿佛不了解這其中的差別在哪兒。
嚴觀羽輕輕按住她的手,道:「我不會再逼問誰在你心底最重要,誰又是你的第一,我只想明白我在你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無關我的身分,單純是因為我嚴觀羽這個人。」
「懷真的心底……有主子。」她誠實回答。
「你可喜歡我?」向來掌握一切的嚴觀羽沒料想自己也會有如此表忘不安的時刻。
「主子先前不是說視懷真為妹?」懷真垂下眼簾,吶吶地問。
「那是想把你拐來我身邊的借口,若一開始便說我喜歡你,只怕會把你嚇跑,所以在等你先習慣我,現在,你的心是否能分給我一些位置讓我容身?」
「為何是懷真呢?」
「為何不能是你?你的全部都吸引我……」嚴觀羽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你是懷真,如果不是你,我便不要。」
「懷真也喜歡主子。」一旦想清楚,她便不再有遲疑。
「因為我是主子嗎?」
「不,因為是你,懷真才喜歡。」當下,她突然有點懂了為何主子會說「因為是你」的意思。
不是任何人都好,而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嚴觀羽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眶湧上溫熟的濕意。
曾經以為失去了,後來的失而復得以及,如今終於能再次摟在懷裡呵護,他對於蒼天有著滿滿的感謝。
「懷真、懷真……」他不再猶豫猛烈地將她擁入懷裡。
「主子……」懷真有些詫異他如此激動的心情。
「喊我的名,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好嗎?」
「觀、觀羽……」
「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
靠在嚴觀羽胸口的懷真,隱約察覺到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卻來不及捕捉,而他的擁抱太溫暖也讓她忘記剛才的事。
未曾想過喜歡人的她如今靠在令她心動的男人懷裡,她也不願思考太多,只希望安安靜靜品嘗這片刻的甜蜜。
三日後,嚴觀羽「大病初愈」,立刻獎賞平日勞苦功高的孫管事;衛珩一回到北涼城,他馬上告訴好友,懷真將會留在他身旁,頭一個受惠者又是孫管事,總算不必再受主子情緒上的波及。
孫管事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僵化的表情也稍顯和緩。
懷真的甜美以及善解人意收服了嚴府上下,嚴觀羽對她的疼愛,底下的人早看在眼底並樂見其成。
嚴觀羽很快便把懷真訂下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
所有人都十分歡喜,唯獨懷真有些悶悶不樂,然而她的悶悶不樂只會在特定人面前表現,就是要讓「某人」看清楚,而「某人」自然也沒有遺漏。
「懷真,你怎了?」他在看帳簿,這丫頭乖乖坐在他身邊,以一雙滿是哀怨的眼神瞅他,再不發現的話,恐怕有人會因為壓抑過久而氣絕身亡。
「主子終於察覺懷真的心情了嗎?」太習慣喊主子,她一時糾正不過來,嚴觀羽也沒管她,一切隨她高興。
按照他大人有大量的說法--她都是他的人了,區區一個稱謂又如何,反正兩個月後她就是嚴夫人了,不如等到那時一次再改,免得有人嫌他愛計較。
「你的心情牽動著我,我怎可能沒注意到你,是什麼事,說吧! 」
「自從我們……在一起以後,其他人不再讓我幫忙,你又不讓我去衛府,現在我開得發慌啊! 」除非嚴觀羽在府內,不然她每天閑到都想去數數嚴府究竟有多少只螞蟻了。
「你什麼事都能做。」他說。
懷真不禁翻翻自眼哀怨地抗議:「結果我什麼事都不能做。」
「當然能,你快是嚴府的主子了,當然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他放下帳簿,決定先好好安撫她。
她仍質疑。「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雙瞳萬水悠蕩於他的心底,教他怎不心甘情願奉上一切。
「我可以去衛府嗎?」她喜孜孜地再問。
「不。」
瞬間,她臉蛋垮下,好不傷心。
「我是說,在嚴府內,你盡管做你想做的事。」
「這樣啊……」懷真思緒飛快轉動。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6:04
第十二章
結果,嚴觀羽一句承諾鑄下大錯--五日後,她整理出一間空房說是要教導孤兒念書識字,一得知這件事,他立刻承諾要成立學堂,提供窮人家的孩子就讀才化解麻煩,為兔懷真有後續動作,他把事情交由孫管事處理。
想當然耳,有孫管事處理,哪還輪得到自己出馬,於是懷真又閑了起來。
這日經過書房,突然想起嚴觀羽從不讓人打掃書房,既然他說在嚴府內,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她便大大方方進去打掃。
書櫃裡的書應是許久沒有翻閱,外頭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書案的角落也沾上塵埃,難得終於有事讓她忙碌,懷真很快便投入打掃的樂趣之中。午後,工作接近尾聲,她還偷吃了兩塊蘿蔔絲餅當作精賞。
重新找回這種忙裡偷閑的樂趣,懷真顯得有精神多了,准備一口氣忙完剩下的兩層書櫃,她向長工借來梯子,登上最頂,把書一本本拿出來擦拭,抹去書櫃裡的灰,才把書放進去,如此的動作反復了十幾汶後,終於輪到一本破舊的書,毫不起眼的書皮卻吸引她的注意。
因為她發現最上層的書僅有這本一塵不染,應是經常有人拿起來翻閱所致,但這本詩經會是誰經常閱讀?
嚴觀羽?她怎麼都聯想不到會是他。
好奇心驅使之下,她翻開那本詩經,書中夾著一張紙順勢落下,她趕緊下梯子拾起那張紙。
觀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馮懷真
她念出紙上所寫的內容輕易地又念出最後一段。
「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是詩經鄭風裡的「子衿」,失憶後不會讀過,然而她竟能正確無誤念出,表示以前讀過,而且還是為了嚴觀羽而寫……
懷真連忙取來筆墨,一筆一畫寫出原文,兩相比對後確認是她的字跡,也就是說一她與他以前就認識了?!
這……突然的訊息令她滿心困惑。
「馮……這是我的姓氏嗎?」
懷真再也沒了打掃的心情,她坐於書房內望著泛黃的紙發楞。
既然他們先前認識為何他要隱瞞不說?
她的腦子裡逐漸堆滿濃濃的困惑。
嚴觀羽剛回到府裡,經僕人通報懷真在書房待了整天,他心頭一驚,立刻趕往書房,沒料到最想藏住的秘密仍是被她知道了。
衝入書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書櫃最頂空了幾本書,那本詩經如今放在案上,而懷真手中的那張紙正是他欲隱藏的秘密。
「懷真……」他喊她。
懷真抬起頭,嘴角噙著淺淺笑意。「原來我曾寫過這首詩給你,那時……我必定很喜歡你。」
嚴觀羽上前拿起那張紙,紙雖隨著時間泛黃,腦中的記憶卻不曾褪色,「子衿」更勾起他的回憶。
「我姓馮……是嗎?」
「嗯,你本是春河城馮府的千金,六年前,我路過春河城結識了你,當時你才十四歲,花樣年華的你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深深為你著迷,明知你我歲數差距太大,仍決定要前去提親,怎知一場無情火改變了一切。」
「火?!」馮懷真想起夢中的那場火。
「那夜,馮府遭逢火劫,當我得知趕往時已慢了一步,除了你以外的人全命喪火場,我只能盡力安撫你,正准備帶你回北涼城時,你突然失蹤……原來你爹娘與衛珩的爹是朋友,衛珩一接獲消息便趕往春河城,之後帶走了你,這些我之前都不知情,後來再見你時,你人已在衛府。」他輕描淡寫地帶過那些已逝的傷痛。
「為什麼不對我說?」她果然不是平白無故作那些夢。
「關於這點,我與衛珩都有共識,既然你已失憶,那記住過去的痛苦又有何用?只是讓你多掛心罷了,因此我們不告訴你,我也不會以昔日的身分接近你,除非哪天你自己想起,若不是你發現這張紙--我也不可能對你說。」
「我為何失憶?」
「關於這點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她的苦,無人知曉。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
「是啊,那時的你天真爛漫,其實現在的你也沒多大改變,唯一變的是你忘了我,假若我能更多留心你一點,你說不定就不會失憶。」他不知有多遺憾當時沒能花更多一點時間陪她,若他更盡心盡力他們也不會錯失這幾年的時間。
嚴觀羽眸底藏不住的思念全映入她眼中,馮懷真拉住他的手,打趣地說:「先前當你凝視我的時候就好像是透過我在看著什麼人,害我真想學那些書裡的角色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姊妹們,如果我有姊妹的話。」
「你是獨生女,並無姊妹,除了爹娘以外也沒有其他親人。懷真,我僅是單純看著你而已,因為你是我深愛的人。」
「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她滿眼愧疚。
「沒關系,我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時間我們也能一點一滴填回來,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馮懷真微微一笑,燦爛絢麗。
「是啊,你也別再無法無天寵我了,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如今你不願讓我得知的事情也讓我知情了,既是一家人就別老想著補償我,過去的事就忘了吧,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啊! 」馮懷真主動投入他懷裡,一雙纖臂牢牢摟著他的腰。
「寵你是我的幸福。」
「把我寵上天怎麼辦?」她揚起臉迎上他溫柔的臉龐曾經不喜歡他的笑容,如今反而深深迷戀上了。
「不怎麼辦,好好捧著你就好。」
「我不想再與你分離了……」
「不會了,我保證。」
馮懷真又埋入他懷裡他的話令她心安,卻有一道黑色漩渦在她心中泛濫著,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只感覺仍有不安。
她閉上眼試圖將那些不好的感覺拋到腦後,再睜開眼時,唇角已微微上揚。
「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的事?我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她試圖多了解一點過去的事好分散內心的不安。
嚴觀羽頓了一下,說:「你爹……他是個樂善好施的人,你娘溫柔婉約,他們十分疼愛你……」
這晚,她窩在嚴觀羽懷裡,聽他擺擺道來有關自己的過往,一點一滴重新烙印於她腦海。
或許最後仍想不起昔日的事,至少現在有嚴觀羽的陪伴,未來便能期待了。
【第五章】
「恭喜! 」
董施施聽見馮懷真前來宣布即將嫁給嚴觀羽的喜事,不禁喜上眉梢地道賀。
「謝謝施施姊。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嫁給他本來我還以為會孤身一人逍遙呢! 」此事亦道盡世事無絕對。
「打從你把自己賣給嚴老板後我就猜會有這麼一天了。」董施施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為什麼?」她那時都不太接近嚴觀羽不知施施姊怎會如此篤定? 「施施姊何時看出來懷真會喜歡上觀羽?」
「很早之前。記得嗎?有一日我帶著你最愛的桂香子回來。」
「我記得,因為施施姊總會限制我吃甜食,那次居然毫無理由給我一大包桂香子,懷真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董施施笑道:「其實那並不是我買的,而是嚴老板的心意,只是他提醒我不可讓你知道,否則你便不會吃了。」
馮懷真輕輕喔了聲,以前的她確實如此。
「那回的事情讓我想起更久之前的一件事,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曉得嚴老板其實很在乎你,你還住在衛府時有一次染上風寒,當時嚴老板正巧來作客,他一知道你人不舒服,隨即背著你去找大夫。說真的,那時我真的嚇到了,因為他給我的感覺高不可攀,沒想到竟為你甚至忘記可以請大夫過來,最後還因為想就近照顧你而在衛府住了三天。」
馮懷真只記得自己生病不曉得還有後續這一段。
「可是我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施施姊……」
「那是他不許我告訴你,其實你還沒來衛府之前衛珩外出都會拜托嚴老板關照我們,不過在你來了後,他會在關照的時間天天登門拜訪,當時我也沒想太多,單純以為他就像衛昕一樣將你視為妹妹般疼愛,不過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看你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應有的反而……像是一個等待的男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6:18
第十三章
她記得生病時一直在作夢,不記得夢些什麼,只知道夢裡的她很害怕,直到有人握住她的手才讓她稍稍安心,等她醒來,看見坐在一旁的施施姊,便以為是施施姊陪著她,沒想到竟然是……
「那三天,他寸步不離一直守在你身旁,懷真,我相信你失憶之前確實和他有過感情,所以他應該是在等你。」
他在等她?I
可是他什麼都不說一徑地守在她身旁,甚至她沒來由地排拒也未見他有解釋。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卻能懂他珍惜她的溫柔心情,若換做她,也不會強硬地非逼對方想起過去不可,重新來過或許是個不錯的開始,不是嗎?
「懷真,你只需要想一件事--你喜歡嚴老板嗎?」
「喜歡。」馮懷真毫不猶豫地坦白真心。
董施施露出心安的笑容。「那就好我希望你能幸福。」
「謝謝。」即使想不起過去的事她也非常確信自己失憶前必深深愛過他。
有觀羽在,她會一輩子幸福。
兩人感情持續加溫,嚴觀羽按照馮懷真的希望不讓她繼續閑下去,便給她一個新工作--跟著他。
第一個受惠者依然是孫管事,有她隨侍在主子身旁,他的工作量減輕不少,心情自然更好了。
這日,北涼城新開一間茶館,除了有頂級的玄天碧綠茶,還有道地的特色茶點,嚴觀羽正是要帶她去品嘗茶點。
翠綠色的玉淵糖糕端上桌時,馮懷真仿佛已嘗到糖糕的美味而感動不已,這種搭配茶的點心甜而不膩,特色是糕點松軟入口即化,還有多種口味,除此之外另有其他茶點,有甜亦有鹹,她一一品嘗過後仍舊推崇玉淵糖糕為極品。
「為什麼你愛吃甜?」嚴觀羽終於問出心底最深的疑問。
記得以前的她也愛吃甜,但是會適可而止,不像現在如此嚴重。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有一回施施姊拿桂香子給我吃後,從此我便愛上這種甜蜜的滋味,那種感覺就好像吃了甜,便能撫慰我遺忘過去的失落以及填補空虛。」馮懷真淡淡解釋。
「原來如此……」嚴觀羽包住她的小手道:「懷真我希望你能慢慢戒掉這個習慣,甜食吃太多對你的身子不好,再者,往後有我陪著一同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有我在,你不能寬心嗎?」
「好,我會試試看。」她也相信有他在,必定能抹平回憶裡的遺憾。
他們一面吃著、聊著,就這麼優閑又愜意地度過一整日,直至黃昏時分,兩人才打道回府。
走在回嚴府的路上,馮懷真突然起了興致,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縱我不往……之後呢?」
嚴觀羽接著緩緩吟道:「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呵呵。」馮懷真有些害羞地笑了。「天啊!那時我才十四啊,竟然會寫這首詩給你,真有趣! 」
「因為你愛慘了我。」嚴觀羽大言不慚。
她撅起嘴,紅著臉反駁道:「怎可能?!」
「怎不可能,我不過幾日沒辦法去見你,你便寫了這首詩遣人送來給我,不是愛慘我了嗎?」他嘴邊揚著得意的笑。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先愛上我,我才會喜歡你! 」
嚴觀羽不再與她爭執,倒是直截了當承認。「確實是我先愛上你。古靈精怪的你完全吸引了我,教我舍不得將目光自你臉上移開,只想牢牢抓住你,即使明知你有未婚夫,我也甘願飛蛾撲火! 」
「我有……未婚夫?」馮懷真眨眨眼「我有未婚夫啊?」
可惡!嚴觀羽懊惱自己口不擇言,果然只有這丫頭會令他衝昏頭。
他別過臉,明顯不願提起那個未婚夫。
馮懷真賊兮兮地笑著,扯扯他的衣袖,好奇追問:「觀羽,我的未婚夫是什麼模樣?」
「不知道。」他沒好氣。
「他是什麼個性?」
「不曉得。」他不高興了。
「他對我很好嗎?」
「不清楚! 」最後惱火了。「有我你還不知足嗎?」
「當然知足啊,只是好奇嘛!畢竟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會想多了解一下,而且我既然已有未婚夫和你在一起……於禮不合。」
嚴觀羽緊握雙拳,雖是一臉凶狠,聲音卻帶著明顯的嫉妒。「馮府大火後他消失無蹤,因此你不需要了解,他與你已形同陌路,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再見他! 」
「觀羽,你在生氣嗎?」她滴酒未沾,整個人卻飄飄然的,好似快要飛上天際。
「沒有。」他口是心非。
「別生氣啊!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是?你不常說我是你的人,所以不怕我跑掉。」她連忙解釋。
「還要再一個半月才算……真久,月底我們就成親吧! 」一個念頭閃過,隨即改變他的計畫。
「咦?太快了吧?」這下玩過火了。
「一點也不,離月底還有半個月,綽綽有余。」為兔節外生枝,他決定提早婚期。
「可是……」
「沒得可是了,除非你不想嫁我?」他反問。
「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剩半個月會來不及。」
「你忘了有無所不能的孫管事嗎?」
對喔,有孫管事在,全天下似乎沒有能難得倒他的事。
「我覺得孫管事似乎很討厭我。」雖然她從不自詩人見人愛,事實上她的確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偏偏孫管事例外,她當然不會妄想收服天下人,只是很好奇孫管事討厭她的理由究竟為何。
「他向來如此。」
「不會啊,我覺得他對琥珀倒是很好。」
嚴觀羽扳過她的臉正色道:「你只需要在乎我就好,其余人都是不相干的閑雜人等,完全不需要在意,明白嗎?」
「明白。」
兩人終於達成共識,此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離嚴府只剩一條街,於是他們手牽著手快步跑回府,各自回房更衣。
馮懷真脫下濕濃濃的衣裳以及肚兜,再從衣櫃拿出干爽肚兜系上,轉過身要穿上外衣時,赫然瞧見嚴觀羽,她嚇得掩上嘴。
「你、你站在那裡多久了?」
「從你脫下外衣開始……應該沒多久。」他氣定神閑的回答,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
怕她著涼,趕緊端了熱茶過來,不意看到這一幕,算是一點小福利。
馮懷真又羞又惱,什麼沒多久?根本是從頭看到尾了。
「你別看了,快出去! 」她臉蛋窘得都快燒起來了。
嚴觀羽不但沒有退後,反而關上門,走到她面前,看得她心跳愈來愈快。
「懷真,你長得真好。」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胸前,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小時這裡還看不出起伏,轉眼已是渾圓的幅度……」
他說得露骨,馮懷真聽得臉紅心跳,無奈她退無可退,身後已是衣櫃。
「我會冷……」她希望他快快恢復理智,他體貼地替她套上外衣,卻沒有退後的打算。
他右手的指尖順著她胸前的起伏緩緩而下,滑過了堅 挺的突起,霎時令馮懷真打了個顫,明明全身濕透應該渾身寒意,他的碰觸卻如同烙鐵般滾燙,被他碰觸過的地方隱隱燒著。
「當時你才十四,可知我得多忍耐才沒有動了欲/望?」
馮懷真透過一雙氤氳著水霧的眸望著他,不知怎麼回答。
「還冷嗎?」他的左手也輕輕撫上她平坦的小腹,引發她嬌喘一聲。
「我……不……冷。」她全身早就發燙了。
這樣似乎不對吧?他們尚未成親,若是讓人看見……
「真可惜,我正想溫暖你呢。」他嘴角噙著邪氣的笑,看得馮懷真不禁懷疑起自己是否變成板上的一塊肥肉了?
「觀羽,你是不是該先讓我更衣?」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是將外衣披在你肩上了。」他恬不知恥地說。
馮懷真翻翻自眼,忍住一腳踢開他的衝動,要是惹來其他人圍觀可就更丟臉了。「可是我還沒穿好。」
「這樣啊……」他審視了一會兒仿佛確認她所言不假,便好心道:「那我幫你穿。」
不等她拒絕,嚴觀羽隨即為她拉妥衣領,但他的手「不小心」碰觸到她敏感的胸脯,引來她微暈的表情以及渾身發燙的熱度。
「不好意思,我從沒替人穿過衣服,動作不太熟練。」他嘴上致歉,口吻卻無一絲懊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6:36
第十四章
「沒關系,我自己穿好了。」馮懷真紅著臉拒絕他的「好意」。
「這怎麼可以,你即將是我妻子了,為夫代勞幫你穿衣實屬應該。」
美其名穿衣,實則是在吃她豆腐,這男人!
「還有一個半月呢……」她駁斥。
「不,是只剩半個月。」他非常肯定自己提前婚期是明智之舉。
「……」她一時無言,咬著下唇。
嚴觀羽也不知收斂,愈來愈得寸進尺,手掌竟隔著肚兜揉著她的胸脯。
馮懷真無奈又惱怒地想推開他掌心,卻在碰到他之後仿佛融化般地無力搭上他的肩。
隔著肚兜,嚴觀羽揉捏那顆粉珠,感受著絲綢的柔滑觸感,同時也刺激馮懷真的感官,令她全身似火燒,下腹一陣一陣湧上的詭異感覺直接衝擊上來,心髒劇烈鼓動的聲音好似要衝破胸口。
「觀羽,不……不可以這樣……」
嬌軟無力的聲音難以達到阻止的作用,嚴觀羽更是肆無忌憚,一手侵犯她的身子,一手緩緩撩起裙擺欲探入--
下半身突然感到一陣涼意,馮懷真終於清醒恢復理智,雙手用力推開他。
「不可以這樣! 」臉色仍赧紅的她喘著氣,義正辭嚴地制止他膽大妄為的行徑。
嚴觀羽雖心有無奈仍配合她感嘆道:「對,的確是我太禽獸不如,是我無恥,我回房去反省。」
反省因何未能一舉攻占她的理智讓他為所欲為,真是太遺憾了。
嚴觀羽從不說說而已,當天就對孫管事宣布他的決定。
孫管事便開始著手籌備婚事。
馮懷真完全不必出力只要乖乖等著當新嫁娘即可,這段時間她繼續跟在准夫婿身後,代替去忙婚事的孫管事處理雜事,同時,她也發現准夫婿對乞丐其實挺好,除了替他們蓋房子、學堂以外,還教他們一技之長讓他們能夠自立更生,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獨厚乞丐們,不過出發點是好,也就沒必要去探究原因。
「懷真,累了就去休息。」這丫頭果真有董施施的真傳,知道逼他無用,便以她自身為籌碼,他不吃,她也不食,他不睡,她便不就寢,逼得他為她得好好照顧自己,的確高招。
「不累。觀羽,今天早上我看見孫管事正在擬賓客名單,男方一位客人也沒有……」她問孫管事孫管事卻要她來問他。
「確實沒有。」
馮懷真聽得出他輕描淡寫回答之下的惆悵,便以歡樂的語氣回應:「莫非你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嚴觀羽勾了抹笑,卻藏不住一絲嘲諷。「所以我神通廣大。」
馮懷真自知觸碰到他難以啟齒的那扇心門,便沒有追問下去,隨即轉移話題,「我向衛大哥提起婚事的時候,他說不要用馮姓,希望我能按照他當初的期望收我為妹,冠上衛姓,畢竟當年馮府大火至今查不出原因也找不到凶手,怕有人暗地裡仍想對我不利,因此要我這樣做,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樣比較好,畢竟你也不希望我恢復馮姓,所以我就讓孫管事在喜帖上……」
「我本是乞丐。」
「寫上衛姓,如此也能杜絕過去的麻煩……觀羽,你剛剛說了什麼?」
嚴觀羽目光深沉地望著她道出不堪回首的過往。
「我以前是乞丐,那時候戰爭剛結束,我住的村子成了戰火蔓延之下的犧牲品,我爹娘死在我面前,我甚至沒錢幫他們辦理後事,只好將他們火化下葬,可笑的是,等我有能力想回去厚葬他們,卻怎麼也找不到……
「我沒念過什麼書又身無分文,只能隨著一群乞丐在路邊乞討為生,討了點錢會被老乞丐拿走,沒討到當日就得挨餓,這種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足足過了五年,直到有一次我幫一名有錢的老爺找回走失的孩子,才獲得一筆足以改變我這一生的金錢,因為苦過,我便發誓不再走回頭路,努力要事出一片天,一路走來,未曾忘記初衷。
「除了我爹娘以外,唯一算得上是我親人的是一名老乞丐,他因為病了無法外出乞討,其他人便經常對他冷嘲熟諷,也不給他食物,說起來根本是我在保護並照顧他,不過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又能反抗多久?
很快的,老乞丐病得連吃東西都有問題,那些人怕他死在他們的地方便將他送走,連帶也一並趕走我。
「我恨那些乞丐!恨他們對同伴的冷漠無情!我在心中發誓,若能翻身必讓那些乞丐後悔莫及……可是他勸我心中不要有恨,一旦有恨就會妖魔化,成天忙著算計、勾心鬥角,最後反倒讓憎恨吞噬了我自己。我當然沒照做,不然怎有如今的我! 」
冷聲哼出他的不平,更哼出他對命運的無奈,馮懷真張開雙臂抱著他。
嚴觀羽低首將她的美好烙印在眸底。
「懷真,我不是個好人--我能順利找到走失的小孩並非偶然,是我一手策劃先拐了那個小孩再帶他們去找,我將這件事嫁禍給那些乞丐,本想讓他們受到懲罰,可是老乞丐竟一肩擔下這件事……我永遠都忘不了他被帶去官府前看我的最後一眼,他居然在笑,呵!他是帶著笑看著我……為什麼?他根本知道是我設計,為何要為那些無情的乞丐賠上自己的性命?他為什麼要保護那些自私自利的家伙?!」
老乞丐被處死的那晚,天上無星無月,大地一片黑暗,他獨自待在仿佛是地獄的破屋內,看不見一切,看不見自己,更看不到光明,他的自私葬送一條性命,對他來說再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了,從此之後他懼黑。
「我相信他不只保護那些乞丐更想保護的人是你。」
他驚叫。「我?!」
「因為知道是你所為,他情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你平安,讓你明白仇恨並非唯一,我相信他的死必定也改變了什麼,對嗎?」
有改變嗎?
嚴觀羽仔細地想著。
是了,確實有改變。
那些乞丐事後將他接回去同住,並且花錢把老乞丐下葬……而他也改變不少,原本堆滿胸口的憤恨不平似乎隨著老乞丐的死煙消雲散,一點蹤跡都尋不到,他宛若脫胎換骨。
最後,他將那筆錢分給那些乞丐,然後向那位老爺求來一份工作,雖然沒有錢,他因此獲得更多,也造就如今的天盛商行。
所有的一切皆因老乞丐的死而改變。
嚴觀羽垂下眼,神情滿是懊悔。「我很對不起他……本想給他好日子過,讓他至少能夠安事晚年可是、可是最後居然是我害死他……」
馮懷真輕觸他的手,發現他的指尖顫抖,萬分不舍地包住他的手,給與他溫暖。
「觀羽,我們並不能改變過去的事,只能改變現在,既然你已經不同了,就表示老乞丐對你有好的影響……他的死,至少讓你走回正途,不然憑你的聰明才智只怕會成為另一個禍害不是嗎?」她調侃地說。
嚴觀羽自嘲一笑。「我明白,只是遺憾沒讓他看見成功的我。」放下仇恨後,他的心多了幾分厚道,除非對方不知分寸,否則定手下留情,不逼至絕境。
「他會看見的,一定會的……」溫柔的嗓音安撫了他激動的情緒。
嚴觀羽將臉靠在她肩上,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嘆息。
這夜,他們相擁而眠,嚴觀羽卻怎麼也睡不著,靜靜凝視著她。
上蒼能讓他再次遇上懷真,是對他最大的恩惠,他定會好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傷。
嚴觀羽正在聆聽孫管事稟報商行的事,程奉刀無聲站定在門口。
孫管事見狀,隨即將事情做個結束便離開書房,程奉刀立刻走進來。
「稟主子,石拓已來到北涼城。」
「什麼?!」嚴觀羽眸光一凜,牢牢盯住程奉刀。
「屬下還查出當年馮府內有個長工叫石拓,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馮府的長工……」嚴觀羽低頭深思一會兒,問:「人呢?」
「他行事低調,目前行蹤不明。」
「盡快將人帶至我面前。」
「是,主子,另外,京城的人回報王爺已經動身了,預計半個月後將會抵達北涼城。」
「這麼快……他不信任人的個性還真是表露無遺,掌握好他的動向隨時向我稟告,還有,提醒琥珀,從今日起無時不刻都得跟好懷真,不可讓陌生人靠近她。」
「遵命。」程奉刀領命後退出書房。
嚴觀羽起身走到書櫃前,打開一暗匣,從中取出一只不起眼的木頭盒子,打開後,墨黑中帶著光亮的墨光玉映入眼簾。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6:47
第十五章
為了這顆墨光玉,他險些失去懷真,這次絕不重蹈覆轍。
「司徒競,我輸了你一次就不會再輸第二次,墨光玉以及懷真,我都會護住! 」
他緊握著墨光玉,眼神透著凜凜寒意。
火光,恣意肆虐著--
視線所及全是金色、紅色交織出的火,綢綿密得教人難以透氣。
她能感覺到胸口劇烈起伏,因為這場火而感到錯愕。
不懂為什麼會有這場火,更不明白這種事怎會發生在她身上?
是意外?抑或……人為?!
她明明想走進去,為什麼始終跨不出步伐,為何一下子就轉身逃走?
宅子裡有什麼嗎?她不停地跑、不停地逃,卻不知要躲到何時方可喘口氣,只能持續不停歇地跑著、跑著,直到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是誰?!
她轉身欲逃,那人將她牢牢抱住,她本能地掙扎著,卻怎麼都掙脫不聞,那種感覺像是被一張網困住了,起初覺得可怕,然而慢慢地那個懷抱逐漸溫暖她,令她不再反抗,最後終於接受。
即使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她依然能感覺自己是安全的,不會再有危險,她能相信眼前的人--正當感到心安之時,抱住她的人忽然消失無蹤,籠罩住她的溫暖也瞬間冰冷,她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張嘴喊叫卻發不出聲音想繼續往前走雙腳也不知被什麼纏繞而動彈不得,只能待在暗無天日的原地顫抖、害怕……她雙手環胸,緩緩蹲下,淚水無聲落下,最後突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憤怒,緊接著大喊--
「嚇?!」
馮懷真自惡夢中驚醒過來,她滿身是汗,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神透著清晰可見的恐懼。
她作夢了,這次清楚聽見自己在夢中最後所喊的那句話--
為什麼你要害我全家?
抹去前額的汗,心頭的震蕩仍不停止。
為何她會說那句話?莫非馮府的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若真如此,究竟是誰要害他們全家?
馮懷真呆呆坐在床上,直到嚴觀羽的臉映入眼簾才讓她回神。
「觀羽……」她眼神透著一絲無助。
嚴觀羽察覺她臉色有異。「怎麼了?是不是又作惡夢?」
馮懷真本想吐實,可想到前陣子他才為了商行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有空閑,加上是過去的事,便不打算說來讓他煩心。
「夢見你離開我。」
「傻丫頭,我不會離開你,別胡思亂想,待會我請大夫開幾帖安神的藥讓你喝了,就不會再多夢。」
「觀羽,馮府當年為何會發生大火?」
嚴觀羽目光一沉,問:「我們不是說好不要提這件事,你怎會突然問起?」
懷真提到馮府的火便會頭疼欲裂,因此他們說好禁談此事。「是不是最近又夢見過去的事?」
馮懷真瞟了他一眼。「不是,我只是覺得不可能逃一輩子,反正是用問的,只要不去想就不會頭疼,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那場火嗎?」
嚴觀羽默無言。
「是不是我爹得罪什麼人?」她追問。
「你爹樂善好施,不可能會樹敵……」他伸手捧著她的臉,試圖安撫她的不安。「懷真,聽我的話,別再去想了,至少現在不要,你的身體還無法承受回想的壓力,說不定過一陣子那些失去的記憶就會回來了,想太多只會自尋煩惱,我也向你保證,會盡速查明當年那場火的原因,好嗎?」
束手無策的馮懷真也僅能答應。
「乖,累的話再躺一會兒。」
「不,我沒事,你不是要去商行嗎?我陪你去。」
嚴觀羽按住正要下床的她。「最近商行會很忙有些事不方便有女子在場所以你暫時待在府裡,也盡量不要外出。」
「好。」馮懷真心情尚未平復,也就沒追問理由。
「我會盡早回來陪你。」他揉揉她的臉。
「沒關系,公事比較重要。」
「若你悶了,可以找琥珀陪你聊聊。」
馮懷真微笑點頭。「放心,我會照顧自己。」
「等商行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月底我帶你出去玩,我那個關外來的朋友定居江南,還開了一間館子,我們去瞧瞧。」
「月底我們不是要成親,不會太趕嗎?」
嚴觀羽勾起她的下顎,賊賊地笑。「我就說你愛慘了我,非我不嫁了。」
「咦?我、我哪有……」她不爭氣地臉紅。
「記得你還嫌太快,若不是非我不嫁,怎會牢記婚期?」
「我才沒有,再過幾天便是月底,我怎可能會忘記! 」她又不是忘性大的老人家。
「別害羞,這代表你很想嫁給我,為夫十分感動,這段時日的苦心追求總算有了成果,等你嫁過來,為夫定好好疼愛你。」他耍無賴的本事愈來愈高竿。
馮懷真聽得雞皮疙瘩滿身,他不害臊她都替他覺得害羞了。
「你快出門啦! 」
嚴觀羽讓她推著走到門口。「懷真乖乖待在家裡為夫會早點回來陪你。」
馮懷真二話不說把人趕出房關上門又羞又氣地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六章】
難得這幾日嚴觀羽用不著她,馮懷真又在嚴府關了幾日,一大早趁著天氣好便想偷偷上街透氣,琥珀卻將她擋住。
「主子有交代,你盡量不要出門。」她向來盡忠職守。
「琥珀,觀羽是說『盡量』,又沒說萬萬不可,對嗎?」她狡獪地抓她語病。
「那就請懷真姑娘『盡量』待在府內。」跟在主子身邊久了,近墨者黑,琥珀亦非省油的燈。
馮懷真苦著一張臉懇求。「可是我好幾天沒出去透氣,真的快悶壞了……今兒個天氣那麼好,最多一個,不,半個時辰就好,觀羽不會知道。」
琥珀皺了眉頭。「不要比較好。」
馮懷真想了一會兒,半是威脅地說:「琥珀,你是要整天防著我,還是讓我外出半個時辰就好?若你不讓我出門,我也不可能就此罷休,肯定會努力想法子偷跑出去,也鐵定不讓你跟,你好好想清楚喔! 」
琥珀非常認真地思考--若讓她偷跑出去自己沒能跟上亦是個麻煩
「只要半個時辰就好,你不說我不說,觀羽絕對不會知情,好不好?好不好?琥珀--」馮懷真勾著琥珀的手臂又搖叉晃地懇求。
琥珀最後不敵她的纏功,終於點頭答應。
「半個時辰?」
「嗯,半個時辰。」她樂不可支。
於是,馮懷真終於如願能夠上街。
「琥珀,我不明白為何觀羽要讓你保護我,我只是個小婢女,會有什麼人對我不利嗎?」琥珀只長她兩歲,個性卻相當沉穩,只有在她吃東西的時候,才能看見她的單純樣子。
琥珀抱著剛買來的一袋栗子,邊吃邊說:「主子是天盛商行的老板,多少會樹立敵人,你又即將成為夫人,多一層提防少一層顧慮,這也是為主子著想。」
街上人潮擁擠,她專心注意四面八方的情況。
馮懷真聽了點點頭,說得也是,萬一她出事必定會影響觀羽,這可不是她樂見之事。
難得有機會上街,下一次不知是何月何日,馮懷真把握機會仔細找尋上次會光顧過的酸梅攤子。
「你改吃酸了?」琥珀好奇地問。
「不是,我注意到觀羽喜歡吃酸,所以想買些酸梅給他,不僅開胃,對身體也好,你要不要試試看?」
琥珀一臉嫌惡。「不了,我最怕酸,你給主子就……」
話未盡,敏銳的琥珀注意到似乎有人正在偷看她們,她不著痕跡地搜尋,不過對方顯然技高一籌,讓她找不到人。
「琥珀!琥珀!怎麼了?」
「沒有,我剛剛在想事情……挑好酸梅了嗎?」
馮懷真搖搖頭,說:「我上次買的那個攤子沒來,這家的太甜了,他一定不喜歡。」
「那我們還是先回去下次再來。」她不敢冒險讓馮懷真遇上危險。
「怎麼了嗎?」
「有人跟蹤我們。」
馮懷真跟著緊張起來。「那我們快點回去。」
正當兩人欲返回嚴府時,一輛馬車在街上疾駛,瞬間衝散街上的人群,馮懷真與琥珀也被隔開在路的兩邊,由於這輛馬車行經之時沒有減緩速度,因此造成兩邊攤子亂成一團,叫罵聲不斷。
「懷真!懷真! 」琥珀急著尋人。
「我在……」馮懷真看見她,正要喊時,突然察覺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回頭,瞧見一張陌生的臉,跟著注意到這人從脖子到手背全是燒傷的痕跡。「你是?」
「小姐,我是石拓,你不記得我了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6:58
第十六章
「石拓?」她的記憶中完全搜尋不到這個名字。
「是的,小的以前在馮府工作,是馮府的長工,你是馮府千金馮懷真。」
馮懷真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過去熟悉的人一時愕然。「抱歉……我失去記憶,不記得了。」
石拓一臉忿忿不平地說:「果然沒錯!小的就猜小姐可能失憶了,不然怎會和嚴觀羽在一起。」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心因石拓這句話而繃緊。
「那是因為……」
「懷真!懷真! 」
馮懷真連忙轉身應道:「琥珀,我沒事,我在這裡和……」再轉過頭時,眼前已沒了石拓的身影。
「你剛剛和誰說話?」琥珀緊張地問。
馮懷真心一緊,隨意找個理由搪塞。「沒什麼,只是有個人向我問路。」
「嗯,我們快回去吧。」琥珀抓著她的手往回走。
馮懷真心裡惦記著剛剛那句話--
小的就猜小姐可能失憶了,不然怎會和嚴觀羽在一起。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她不該和觀羽在一塊兒嗎?
她的過去究竟發生什麼事?
嚴觀羽回府後,琥珀盡責稟告白天發生的事。
他知道懷真有隱瞞,便想試著讓她說出經過。
「懷真,今天你出門了是嗎?」他進門的時候,手裡端著一杯熱茶。
馮懷真抬頭看著他,猜想應是琥珀全盤托出便點頭。
「來,先喝口熱茶墨驚,琥珀說你回來後便心神不寧,是不是在街上出了什麼事?」
馮懷真捧著茶喝了一小口。
「我在街上遇到一個人,他說他是以前馮府的長工。」
嚴觀羽垂下眸子,眼底閃過一抹冷測,隨即又斂下。「是不是叫做石拓?」
馮懷真一臉吃驀地望著他。「你也知道他?」
「是啊,其實我很早就在找尋和馮府有關的人,最近查到一名馮府的長工,不過……他似乎走上歪路。」
「什麼意思?」
「記得上次商行的船被劫嗎?雖然是海盜所為,可背後操控的人正是石拓,我甚至懷疑當年馮府的那場火與他有關,因此正在著手調查他的背景,以及他這些年來的動向。懷真你說他找上你,那他與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說……」依石拓當時的表情以及口吻應該是要說出對觀羽不利的話,她現在卻不知該不該說,怕說了會讓觀羽誤會自己懷疑他。
嚴觀羽垂下眼眸,低低嘆了口氣,說:「我曉得你失去記憶,對過去一無所知,自然不知該聽信於誰,若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看你的樣子應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先睡一會兒吧。」
馮懷真放下杯子緊抓著他的手。「觀羽我相信你!我只是怕說了你會誤會我相信石拓的話……」
「傻丫頭,我怎會誤會,夫妻間若無法信任,也難走完一輩子,不是嗎?」
馮懷真點了點頭。「石拓說他料想我必是失憶要不然……」她真不知如何說完最後那句話。
嚴觀羽笑笑地接下去說:「他是不是說要不然你怎會與我在一起,是嗎?」
「你怎麼知道?」
「他劫我商船,害我意圖明顯,刻意接近你必定也是這目的,既然企圖書我們失和,自然會這麼說。」
「難道馮府的那場火真與他有關?」
「這個需要調查方能確定,畢竟我不希望冤枉無辜的人,只是他在背後指使海盜劫我商船,這事我不會輕易善了,希望你能體諒。」嚴觀羽一席話說得公正客觀又不失情理,教人無法反駁。
「你稟公處理……就好。」毋須比較她理所當然相信嚴觀羽多一些。
真怪,頭有些量,眼皮也沉重得似要闔上,她有這麼困嗎?
「那就好,唉,本來我希望能給你好消息,沒想到石拓針對我而來也企圖將你卷進來,這點我就無法饒恕了……」嚴觀羽默默注視她不對勁的模樣,伸手護住她,防止她摔倒。「懷真,你怎了?」
「頭暈……」
「可能是累了,躺一會兒吧,我會在這裡陪你。」那杯茶裡他加了能令人昏睡的藥粉。
原本還打算硬撐的馮懷真聽他這麼說,一時寬心,整個人隨即昏厥在他懷裡,嚴觀羽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隨後才步出房間。
石拓是個麻煩,似乎針對他而來,不但劫他船還試圖影響懷真,原本他還想先了解情況再做決定看來此人……絕不能留。
有時,他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以免後患無窮。
「奉刀。」
程奉刀無聲無息來到嚴觀羽身後。
「殺了石拓。」不該留的,萬萬不可留。
「是。」
嚴觀羽一得知王爺即將抵達北涼城,隨即領著馮懷真離開,隨行者僅琥珀一人,而婚期暫且往後延。
馮懷真雖感不解也沒有抱怨畢竟一路南下有吃有玩,比一直被困在嚴府好太多了。
由於這趟行程沒有終點亦無歸期,他們就像尋常的夫妻一樣游歷,避過一山又一河,完全不受束縛,自由自在。
馮懷真也顯得輕松懼意許多,即使兩人尚未成親,也樂意挽著他的手當他的小娘子。
只要是馮懷真喜歡的嚴觀羽毫不手軟,立刻買下,然而他買最多的還是她暫時戒不掉的甜食。
她嗜甜,吃甜食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喝水般自然,一個接著一個,仿佛她的胃是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嚇得他目瞪口呆,甘拜下風之余,也不得不感嘆地希望她最好早早戒了這不良習慣。
「觀羽,我可以買禮物送人嗎?」
「當然可以。」
「我和施施姊說好了,等她孩子出世,我就要當干娘了,身為干娘的我不能小氣,得送點特別的禮,你不是說這兒盛產玉石,玉石有趨吉避凶的功用,應該很適合小娃兒佩戴。」
「你喜歡小孩?」
「喜歡啊!不過當初沒想過嫁人,又想要有個小孩來疼,所以覺得當個現成的干娘也不錯。」
「為何不想嫁人?」
馮懷真搔搔臉蛋,一臉為難地說:「因為我每次想到『喜歡』這件事便會胸口郁悶,難受得不得了。」
嚴觀羽凝視她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喜歡我也會讓你難受嗎?」
她眨眨眼,不希望他擔心,便扯了謊言。「起初會有一點點痛,後來就不會了。」
真相是後來的甜蜜衝淡不少痛楚,只可惜仍無法根除這種詭異的病症,她也只有為愛繼續勉強自己。
嚴觀羽扣緊她的手,眼眸凝出的溫柔永遠是治療她苦痛的最佳藥方。
「倘若喜愛我會讓你難受,我只能自私地請求你為我忍耐,因為我再也不願失去你。」他的眉間透著濃濃的惆悵以及不忍。
若她會痛,他應放手,只是曾經痛過後,實在不願再體會一遍,他只好對她自私。
馮懷真微微歪著頭,含笑道:「我也不想離開你,觀羽。」
有痛亦有苦,可都不足以改變她喜愛這男人的心意,為他,她願意忍耐一切折磨。
兩人相識一笑,繼而走到附近的一間館子裡。
館子的裝潢很特別,不像其他普通館子,有些擺設十分奇異,像是關外的風格,衛珩有時也會到關外,回來的時候都會帶一些特別的東西送馮懷真,見識多了,她自然認得出來。
「兩位客倌,二樓還有位子,請隨小的上來。」
小二熱情上前招呼等他們坐定後,隨即介紹他們館子的特色。
「兩位是生面孔,應是外地客吧?那就先讓小的介紹一下本店的特色。我們這兒有來自各地的美食,從北方酥炸油花肉、南方玉珍齋雀,到東邊醍醐醉蝦、西邊椒麻蒜雞都有,甚至還有關外的著名美食,看兩位客倌是要酸甜苦辣,無論是哪一種滋味,一應俱全! 」
「先來兩盤比迦和一盤巧酥達。」
小二聽了一楞,疑惑地問:「客倌怎知有這兩道點心?」
廚子確實懂這兩種點心,不過是他的私房菜,只會給熟識的老客品嘗,一般客人不可能知道,尤其還是外地害。
「因為我認識你們的廚子,你說他的貴客來,他就知道了。」
小二半信半疑下樓,沒一會兒咚咚咚的腳步聲直奔二樓,一名身材高大、蓄著胡子的大漢跑上來,此人正是當年被嚴觀羽綁回來的圍格爾。
圍格爾一看見他們臉色鐵青直指著氣定神閑品茗的嚴觀羽。
「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太可怕了!這幾年他東奔西跑,最後定居於此,怎麼這個可怕無禮的蠻子居然也找上門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7:10
第十七章
嚴觀羽勾起唇角,笑得好不優雅、好不無害。「圍格爾,這是對這麼久不見的『好友』應該有的態度嗎?」
圍格爾一聽見他的聲音一股冷顫直衝背脊。
什麼好友,根本就是土匪、綁匪、盜匪,居然攝制他的巧手藝,為了煮幾道點心就直接把他打昏綁走,等沒了利用價值再給他一筆錢就草率把他打發了,雖然這筆錢是他工作十年也賺不到的數目,不過已嚴重傷害他的自尊心。
「我呸!你這……」
嚴觀羽截斷他的話,笑容摻有一絲狡詐。「看來你非常懷念家鄉的生活,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嗎?」
隨便將他綁來,現在又要把他送回去,真當他沒脾氣嗎?!
原本橫眉豎眼的圍格爾立刻換上招呼客人的笑容。
「呵呵,當然不了,我都在這裡落地生根,往後這兒便是我的故鄉,多謝你的『美意』。 」最後二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可憐的他確實無法反抗嚴觀羽這個大惡霸!
「出門靠朋友,你在這無親無故,我是該多照顧你。對了,我向你介紹,她是我娘子懷真。」
馮懷真立刻朝他點頭。「你好! 」琥珀稍微說過這兩人的認識經過,因此她知道圍格爾來得不情不願。
圍格爾看了她一眼立刻會意過來。「原來你就是讓這惡……好友甘願砸下千金買我幾日的姑娘啊?」
「噗。」馮懷真噗啼笑出來。
嚴觀羽聽完也皺起眉頭。「圍格爾你的南方話怎還沒學好?」
「罵人夠用就好!你今天來這干啥?」
「我娘子欣賞你,所以特地帶她來品嘗你的廚藝,有什麼好吃的就直接端上來。」嚴觀羽不客氣地擺出一副「大爺我有的是錢」的態度。
圍格爾縱使恨得好癢癢也只能乖乖照辦畢竟他再也不想受那種一睜開眼睛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窘境,真是大惡霸啊!
無妨,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嘿嘿……待會兒看他如何惡整他的胃!
「圍格爾……」馮懷真小聲地叫他。
「啥?」圍格爾粗魯的回應。沒看到他正在和她丈夫對峙嗎?
「那個……我真的很喜歡你做的比迦,可是如果你不想做,請不要勉強。」
圍格爾本以為和這大惡霸在一起的人大概非奸即盜,沒想到小姑娘倒是挺溫柔又客氣,他這人向來欺惡怕善,怎忍心欺負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沒,做給你吃我心甘情願,等著! 」話一說完,他又咚咚咚下樓,高大的身形似乎不影響他的動作。
「觀羽,你害圍格爾流浪在此,應該對他好一點。」她忍不住同情圍格爾。
她有自知之明,她家的老爺實在不好惹!
「是,娘子都這麼說了,為夫會照辦。」他淺淺含笑,模樣乖得跟只小貓有得比。
半晌,圍格爾親自端上一整桌的菜,馮懷真也邀他入席,圍格爾看也不看嚴觀羽一眼直接坐下。
席間,除了嚴觀羽以外,他倆有說有笑,馮懷真也才知道圍格爾為了美食而定居在此,還入境隨俗地將披散的長發扎成一束,學起當地的口音,但虎背熊腰的他卻始終不穿拘謹的漢服,對他來說,漢服太娘兒們。
這一坐便是整個午後,馮懷真由起初的精神奕奕最後呵欠連連,不自覺靠在嚴觀羽身上睡著了。
嚴觀羽溫柔地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還將散在她臉頰上的發絲撥開,如此小心翼翼的態度看在圍格爾眼中十分驚訝。
關外的他們是一夫一妻制,不過在這裡只要有錢,似乎三妻四妾也無所謂,沒想到那麼有錢的嚴觀羽不僅心系一個姑娘,還如此珍惜,確實稍稍改變他對嚴觀羽的看法。
「看在你對小懷真這般『死纏爛打』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把我綁走的仇了! 」瞧他比這惡霸不知好上幾千倍。
嚴觀羽抬起頭,露出令圍格爾心驚膽戰的笑容。
「你、你……你干嘛這樣笑?」笑得他頭皮發麻。
「圍格爾,我娘子非常喜歡你的手藝,既然你也明白我愛妻心切,想必能同意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圍格爾右眼皮開始狂跳,根據這裡所說,右眼跳災……
「我記得你誇過北涼城地靈人傑,又是交通要道,想要哪個地方的食材肯定比這偏僻小鎮來得方便,只要你願意來北涼城開館子,什麼都不必愁,人來就好,其余一切全自我負責,賺的全歸你,賠的我來負責,這應該是穩賺不賠的好生意吧?」
「你這惡霸!我圍格爾若答應名字就倒過來念!哼! 」惡霸就是惡霸!娶了個溫柔的娘子依然是大惡霸!
「爾格圍……不難念我不介意你改名字。」
「我介意!你他娘……」
「其實那時你早就想離開故鄉了吧,遇上我只是剛好順便。我聽說有個姑娘一直逼你成親,你卻被我綁走了,唉,說來我確實不對,怎能拆散你們這對有緣人呢?因此我決定彌補你,明日便將你送回去讓你順利成親,還奉上禮金千兩,這樣可好?」嚴觀羽一臉慚愧,似是真心想彌補過錯。
圍格爾瞪大眼,模樣驚駭。「嚴老板,小的願意跟隨您到天涯海角! 」
「圍格爾,我沒逼你啊! 」他把玩著馮懷真的發絲,嘴角得意上揚。
「沒這回事,是我心甘情願! 」可恨!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笑容可掬的嚴觀羽看在圍格爾眼中根本是地獄閻羅,鳴鳴,他是招誰惹誰了啊?
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才會認識這個大惡霸。
【第七章】
他們告別圍格爾後繼續往南,就在某日清晨,嚴觀羽突然宣布要返回北涼城,雖然有些遺憾得提早結束航程,不過馮懷真也十分想家。
半個月後,他們平安抵達嚴府,等著他們的是已籌備完成的婚禮,主要籌備者孫管事卻奉命出差了。
這幾日,嚴府非常熟鬧,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馮懷真一個開人,閑到只能躲在角落。
她其實非常期待婚禮,只是很不高興一回北涼城又得過著被關在府裡的日子,嚴觀羽每天忙進忙出,反觀她只能慶幸還有比迦陪伴。
圍格爾說想念北涼城的美好,所以比他們早到並決定在此定居,開設異國美食館,她天天有比迦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馮懷真覺得無聊正打算回房時,一股力量忽然將她拉至角落,她正要喊叫時,卻發現那人是石拓。
「石拓?!」
「小姐!趁現在人多,我帶你逃出去! 」石拓一面拉著她,一面注意外頭的動靜。
「逃?為什麼要逃?」
「小姐,當年馮府的大火就是嚴觀羽一手策畫,他是你的殺親仇人,你若嫁他,老爺和夫人地下有知必定無法原諒你! 」石拓忿忿地說。
「什麼?!」馮懷真眸光一凜神色駭然。「不……我不相信!你胡說! 」
「我是馮府的長工,當年那場大火,我親眼目睹,正是嚴觀羽叫人縱火,為的就是得到馮府的寶物! 」
馮府的大火是觀羽一手造成的?!
懷真、懷真……
不……不--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
我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時間我們也能一點一滴填回來,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他的眸底滿是款款深情,不可能會是他。
寵你是我的幸福。
不可能--她愛觀羽就該全心全意信任他。
馮懷真掙脫石拓的束縛冷聲道:「我不相信!觀羽絕不會這樣對我! 」
石拓臉色一變,隨即又扯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寧可相信那個劊子手?那個害死你爹娘,殺了整座馮府人的男人?!」
「不……你說是觀羽所為,證據呢?」
石拓楞住,隨即勤懇地吼道:「我能存活便是證據,我這一身的燒傷就是拜他所賜,你還想被他騙到幾時?快跟我走! 」
馮懷真楞了一下,依然拒絕。「我不和你走,放開我! 」
「嚴觀羽把我害成這樣,我絕不會放過他! 」石拓惡狠狠地說,突然話鋒一轉,「若不想跟我走,就快交出墨光玉,否則我殺了你! 」
「我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放手! 」
馮懷真拚命想掙脫,同時張嘴大喊,石拓見情況不對要捂住她的嘴時,一抹銳利的光芒飛過眼前,登時他的手背上多了一把小刀,痛得他不得不放開馮懷真。
「可惡!給我回來! 」
石拓欲再抓住她,早已等候在暗處的程奉刀立刻現身擋在兩人中間,身手俐落地將他制伏,同時嚴觀羽和琥珀也走出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7:29
第十八章
「觀羽! 」馮懷真一看到嚴觀羽便直接撲進他懷裡,嚇得臉色都慘白了。
「你沒事吧?」他冷靜地安撫她。
「我沒事,只是……」剛剛那一瞬讓她受到無比驚嚇,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畫面快得令她捕捉不及。
嚴觀羽將她交給身後的琥珀照顧。
「嚴觀羽!你害死馮府上上下下,馮府的人做鬼也絕不原諒你! 」石拓憤而大喊。
「我深入到石拓的故鄉調查,馮府的確曾雇用一名叫做石拓的長工,不過他卻死在前往春河城的路上,他根本不會到過春河城,你真的是石拓?」他們一離開北涼城,石拓便消失無蹤,所以故意設了這局引他主動現身。
石拓不理會嚴觀羽的問題,徑自朝著馮懷真大喊:「他是劊子手!為了奪得墨光玉不惜害死馮府的人,你要相信我!嚴觀羽是凶手! 」
嚴觀羽轉頭凝視她,問:「懷真,你相信他嗎?」
馮懷真猶豫了一會兒,面對石拓斬釘截鐵的指證以及嚴觀羽的冷靜,她有一瞬間的迷惑,但最後仍是選擇相信最初的選擇。
「不--我不信他! 」
得到她的信任,嚴觀羽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再轉過身時,神情也異常冷肅。
「你這笨女人!他為了墨光玉不擇手段,最後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石拓不死心地大喊並企圖掙脫,無奈程奉刀的力量遠超過他,令他動彈不得。
墨光玉?她好似聽過是在哪呢?好熟的感覺……
懷真,這顆墨光玉是我們……
等等,別消失得那麼快,是我們的什麼?怎不再說清楚點呢?
一句話閃過腦海,她想聽仔細依然慢了一步。
「死到臨頭還想挑撥離間嗎?張順,縱使你易容也無法改變你一身殺氣,你一身的燒傷痕跡更是最好證明。」
石拓別過臉,似是不承認這個名字。
「當年馮府的火是一群盜賊所為,你是其中之一,你們殺死真正的石拓,由你取而代之混入馮府作內應,後來他們找不到墨光玉,其他人便認為墨光玉早已被你奪取,因而要殺你,最後你們反目成仇,這些我說得可有錯?真正為了墨光玉不擇手段的是你們,得不到便一把火燒了整座馮府,甚至連我妻子亦不放過拚命追殺,當時殺不了,如今反倒要利用她。張順,你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
「哼!嚴觀羽,別說得冠冕堂皇,為了掩飾你也想奪得墨光玉的企圖最後殺我滅口,狡詐的你休想全身而退!當年那三顆墨光玉,一顆送去京城,一顆摔毀了,最後一顆必定在你手上。馮懷真,你可以問問你丈夫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得到墨光玉! 」張順冷笑地道出調查到的事。
嚴觀羽這次沒有轉身面對她而是直接命令程奉刀與琥珀將人帶走。
張順被帶走時,嘴裡還不停嚷道:「馮懷真,嚴觀羽不是什麼好人!你相信他就是自找死路!一旦你沒有利用價值他也不會讓你活著!哈哈哈! 」自知絕無生路,他死前也要拖一個下水。
不……她不相信,她不信觀羽會如此殘酷無情,一定是這個盜賊為了保命,才故意說出這些話來混淆她。
她不信……絕對不信……
馮懷真告訴自己萬萬不可信了那個強盜可是……為何應該篤定的心竟有一絲絲的動搖?
為何聽見張順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心居然有瞬間的涼意。
不……她不該動搖,後天便要嫁給觀羽了,她應該和他同一陣線,她必須相信他,夫妻之間若無信任,又怎能牽手一輩子?
是吧?
對……吧?!
馮懷真抬頭,看見嚴觀羽的背影,是他不想面對她抑或……無法面對?!
「觀羽……」她希望能看見他的臉令自己放心她更需要他的笑容來消明她的困惑,讓她全心全意信任。
觀羽,回頭來……求你回頭來……
嚴觀羽終於轉過頭,從她眼底讀到了些許的懷疑、質疑,好一會兒後,他輕輕嘆口氣,並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信他了,是吧?」
馮懷真怔了一下,亟欲澄清。「不,我沒有……」
「抱歉,我剛剛確實利用你引出張順,本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居然還活著,因為他很狡狷,很難抓到,所以只得冒險。」他淡淡解釋後再也不看她。
「沒關系,我明白。觀羽,我……」
他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不必解釋,我明白。想必你也累了,我讓琥珀送你回房休息,有些事需要獨處方能好好想清楚。懷真,若你不願意,我也明白。」嚴觀羽握緊拳頭困難地說出這完話後轉身離開。
馮懷真卻再也找不到聲音喊住他,只因他說中了自己的心思--那一瞬,她確實懷疑他。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他只是、只是……為何她要失憶?
此刻,她非常痛恨自己記不得過去的事,她的態度必定傷害了觀羽,才使他露出那樣痛苦的表情。
唉……她該如何收拾善後?
他不僅利用懷真引出張順,甚至利用張順來測試懷真對他的信任……如此冷靜又冷酷的行為,莫怪琥珀會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其實連他自己也很後悔。
早在第一次問懷真是否相信他,而她給了篤定的答復後,他便不該再有疑慮,既然懷真都相信他,他還有什麼好怕?
然而當張順一再挑撥時,他的心竟然動搖了,甚至不敢轉頭面對懷真,就怕看到她眼中的不信任。
其實,到了最後他應該向她好好解釋,那麼懷真必然不會再有疑念,但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四眸相對的那一刻,她的懷疑令他遲疑了。
明知她失憶不記得過去的事,實在不該太苛求她,若換做自己,受了人挑撥,又怎可能毫不動搖只是……他的懷真應該對他全然信任不該有所存疑才是。
因為這信念,他什麼都不願再解釋了。
明天便要成親,他此刻卻懊悔不已。
適才,他應該要仔細解釋,不該讓她產生誤解,可他什麼也沒說,不僅轉身就走,甚至將最後的決定權交給她……
「唉。」嚴觀羽捂著臉後悔的心情只能透過聲音吐出。
他不該這麼做的,應該對她多包容一點,偏偏仍做出最錯的決定。
真是該死!
「主子……」
「琥珀,你也認為我做錯了,是吧?」他黯然地問。
「不敢。」
嚴觀羽自嘲一笑。「我確實錯了,質疑懷真不相信我的同時,對她亦有一絲絲的試探意味,我真的太糟糕了是不?明明應該安慰她,好好向她解釋,斬斷她心中的困惑,結果我居然轉身就走,並把所有的問題都留給她決定--嘴裡說要珍惜保護她,實則做出傷害她的事,我與張順又有何不同?」
「不同的……你和他絕對不同。」
嬌弱的聲音否定他的自責堅定的步履毫不遲疑地走向他。
嚴觀羽不敢轉身,就怕是場夢。
「觀羽,我承認那時的確有片刻的動搖,可我仍決定相信你,相信你的眼神、你的聲音以及你的表情--我知道你絕不會傷害,我所以請轉頭看我好嗎?」
「懷真……」琥珀不知何時離去馮懷真卻站在他身後一臉倦容。見她雙眸紅腫,定是哭了許久,他好不心疼。「我讓你心痛了。」他伸手撫著她的頰,萬般自責。
馮懷真按著他的手猛搖頭,淚水又無聲潰堤。「不……不是你,是我自己,我不該有所懷疑,是我害了自己也傷害你,觀羽,抱歉。」
嚴觀羽激動地抱住她,力道之大仿佛想將她永遠攬在懷裡,不願放開。
「不要向我道歉,永遠都不……因為是我欠你,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是我的錯! 」
「我相信你,真的! 」
嚴觀羽深深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當年知道有人要對馮府不利時,我晚了一步,只有救出被人追殺的你,那時除了那群盜賊外,另有人覬覦墨光玉,為了保護你,我暫時不能帶你離開春河城,便將你安置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想等風聲過去後再帶你回北涼城,豈料後來你無故失蹤了……我以為是那群盜賊抓走你,憤而追殺剩下沒死的那幾個,最後找到張順卻問不出你的下落,便以眼還眼讓他飽受火焚的痛楚,只是沒料到他竟死裡逃生,至於最後一顆墨光玉,我確實一無所知,是張順欲栽贓我。」
「我相信你,觀羽。」馮懷真聽得再次紅了眼眶。
「懷真,謝謝你,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
「不……我們是夫妻一定要攜手同心不是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7:43
第十九章
嚴觀羽露出迷人的笑容,說:「丫頭,我倆還沒成親便急著要當我的娘子,就知道你愛慘了我。」
馮懷真破涕為笑,不再與他爭辯。
愛慘了他又如何?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
雨過天晴後的隔天,便是兩人的大喜之日。
失蹤半日的程奉刀拖著傷勢回到嚴府告知張順被人救走一事。
「主子,是屬下辦事不力! 」
「對方能將你打傷,代表他也是高手,既然張順被救走就算了,反正他的目的已被識破,你先去療傷,再告知琥珀加強守衛,不許陌生人進入府裡。」
「是。」程奉刀欲離開書房時外頭卻走進兩個男人。
走在前頭的男人穿著華麗氣勢尊貴昂首闊步,睥睨房內的兩人。
「陌生人?本王也算陌生人嗎?」男人偏冷的語氣令嚴觀羽為之一震。
「司徒王爺?!」
司徒競泠冷一笑,不請自入。
「看來嚴老板很詫異為何本王爺沒回京城,反而還在北涼城是吧?這都得怪你的手下太粗心大意露出馬腳,要甩開便不是難事了。沒想到嚴老板即將大婚,此等大事本王怎可不來道喜。」
「王爺請坐。」嚴觀羽很快恢復鎮定。
「都坐!受了傷的人更應該坐是不?」司徒競含笑道並有意無意地看了程奉刀一眼。
嚴觀羽示意程奉刀離開,後者堅決不走,抱傷與司徒競的護衛對峙。
「不知王爺此次前來北涼城有何要事?」嚴觀羽確實驚訝司徒競會出現在此,不過很快收斂情緒將主導權奪目。
司徒競細長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波濤,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意,但薄唇輕揚釋出善意。「本王是臨時才知道今日是嚴老板的大喜之日,來不及准備厚禮,只好送上一份薄禮,奉上! 」
司徒競的護衛隨即將一只木匣放於桌上,程奉刀上前打開,裡頭竟擺著張順的人頭。
嚴觀羽心一凜不動聲色地握緊椅子扶手。
「相信嚴老板必定能明白這份禮物的意義對不?」司徒競的口吻滿是挑囂,嚴觀羽氣定神閑地開口:「王爺有事明說。」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俐落的辦事態度! 」司徒競雙手交壘置於腿上,唇角的笑意始終不褪,有張俊美容顏的他卻帶給人一種恐怖的死氣。「昨日這家伙告訴本王一件有趣的事,他說我找了許久的人就藏在你府裡,而我想要的墨光玉亦被你所得。觀羽,憑我們多年的交情,我怎可能信他不信你,你說是吧?所以我便要他的命來為他所說的話負責。
「當年馮府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也相信你說的話,結果你竟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這次如此怕我來又是想保護誰?相信你自己心知肚明,用不著我再說下去,墨光玉還有兩顆,你我一人一顆非常公平,只是你竟貪心得兩顆都想得到,結果一顆碎了,剩下的最後一顆,我勢在必得! 」
「王爺,我確實沒有墨光玉,要不憑王爺的本事怎看不穿觀羽的謊言?馮懷真已失憶,根本想不起墨光玉之事,王爺可以斷了自她這裡下手的念頭。」嚴觀羽冷冷回應,不帶一絲感情。
據聞司徒競那雙銳利的眼可看透人心因此在他面前不可有太多情緒。
「你如何肯定她失憶不記得了?說不定是她欺騙你?」司徒競笑笑地反問。
「若我是馮懷真,就算為求自保而撒下漫天大謊也無所謂。」
「昨日我已設局,生死交關之際,她依然不記得墨光玉,我相信不會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設局?
站在門外的馮懷真僵住她壓根沒辦法思考了。
剛剛她聽到什麼?
什麼設局?什麼是墨光玉?
昨日觀羽不是還說他不清楚墨光玉的下落,是張順栽贓,怎麼現在卻聽到這些……難道這一切全是陷阱,為了引她入局?
她最信任並即將成為她夫婿的男人欺瞞了她,她還能相信誰?
還有,為何她始終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究竟是在哪看過?
她的頭好疼,整個人卻動彈不得,聲音也發不出來……
「好,既然你這麼說,本王再信你一次,相信聰明的你不會與本王爭奪星光玉。對了,剛才所送的禮物本王覺得太輕了些,顯不出誠意,決定再添上另一個禮,讓你明白本王有多重視你的婚禮,把她帶進來。」
司徒競話語方落,他身後的護衛隨即將站在門外的馮懷真帶進房裡,同時替她解開穴道。
「懷真?!」嚴觀羽一臉驚愕。
司徒競起身走到馮懷真面前。
馮懷真望著這名將她帶至書房門外、讓她聽到一切的男人,對他感到無比恐懼,指尖不由自主顫抖,她怕他,非常非常懼怕……明明第一次見面,為什麼她嚇得連呼吸都快要停止這個司徒競究竟是誰?
「相信你現在應該更了解即將成為你夫婿的男人了。」
嚴觀羽怒瞪司徒競。
「為了有個保障,馮懷真必須到我那兒作害,等你何時拿到墨光玉,我便何時放人。」
「王爺! 」嚴觀羽憤然起身,目光凜測如刃。
這時,程奉刀快一步抽刀,琥珀同時提劍進入,劍尖直指司徒競,而司徒競的護衛也手披上劍柄伺機而動。
「呵呵! 」司徒競輕笑顯然一點也不在乎此刻對他不利的局面。「本王半個時辰若沒回去,自會有人踏平嚴府,到時你又要如何保住她?」
「至少你會先我一步到地府。」嚴觀羽一字一字地說刻意壓抑怒火卻藏不了憂慮。
他這句話贏得司徒競正眼注視。
「從沒人膽敢對我說這句話,嚴觀羽你的弱點,終於被我找到了。」
「司徒競,你若想帶走他,命就留下來! 」
這一刻,他正式與司徒競決裂。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司徒競涼涼地問。
「那你為了一個女人又值得嗎?」嚴觀羽隨即將這問題回贈。
司徒競霎時變臉,馮懷真見狀,驚愕地倒抽一口氣,她總覺得自己認識這個叫司徒競的男人,因為他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
「嘴上逞能並不能保住她,交出墨光玉方有生路!嚴觀羽,我只給你三日,要不,嚴府將會是另一座馮府! 」司徒競傾身在馮懷真耳旁,低聲說:「真兒,你可是我未婚妻呢! 」留下這句話他與護衛離開嚴府。
未婚妻--三個字如同巨石瞬間壓垮馮懷真。
她神色蒼白,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未婚妻……是了,她的確有個未婚夫,名字呢?她的未婚夫是什麼名字,那雙眼睛仿佛鋒利的刀似要穿透她,令她涼透血骨。
王爺命令取回墨光玉,並殺了馮懷真!
是了,她記得這句話,她記得、她記得啊……
馮懷真腦中瞬間湧入大量的片段記憶,她一時承受不了這種椎心痛楚,最後不支倒地。
「懷真!懷真--」嚴觀羽的聲音愈來愈遠。
她好似作了一個很長的夢。
現在,終於醒了。
夢中的她痴傻無比全心全意信任那個男人怎知最後是一場空。
馮懷真緩緩下床,來到鏡前坐定,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最後悵然地閉上眼。
本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沒想到轉眼間,所有一切皆化為烏有,她的爹娘葬身火窟,她最愛的男人也背叛她,她已痛到哭不出來。
淚水,已干;心,碎了。
為何要讓她想起來呢?不想起這血淋淋的一切不是更好,即使到最後死了,也肯定能帶著微笑而走吧?
是她引狼入室,是她招來滅門慘劇,是她害死馮府所有的人,是她--天真愚蠢信了他,以為他才是自己的最終歸屬,結果呢?
既然上天讓她失憶,為何還要再讓她想起來,忘了痛苦不是更好?
呵呵,真是慘不忍睹的下場啊……
更凄慘的是,她最後仍喜歡上同一個人……
「你醒了,還有哪裡不適嗎?」嚴觀羽上前欲碰她,卻被她轉身躲掉。「懷真?」
「別這麼親昵喊我的名,我已有未婚夫。」
「你的未婚夫就是我。」
馮懷真泠冷一笑。「別說笑話了!我的未婚夫明明是司徒王爺,怎會是你?」
「你別聽司徒競胡說你根本不喜歡他! 」
「那我喜歡你……是嗎?」她的笑容由冷轉苦,眼眸凝著濃濃的憤恨。「你敢說你沒有從我這裡騙走墨光玉?」
「你想起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8:02
第二十章
「呵呵,是啊,上蒼憐憫地拿走我的記憶,又殘忍地讓我想起那可悲的過往。嚴觀羽,你為了得到墨光玉不計任何代價,甚至連我也能利用,六年前馮府的那場火,不也是你所為嗎?」
那年她十四歲。
正值舍苞待放的年紀,馮懷真和其他姑娘一樣對任何事都好奇,即使爹娘反對她獨自出門,她依然喜歡單獨溜出去,多帶個人總是綁芋綁腳不方便。
今兒個天氣晴朗,爹娘外出,她甩用開婢女又偷偷溜了出來,一路歡樂地上山參拜廟宇替沁姊析福。
沁姊是馮府的婢女,嬌弱多病,這趟上山就是為了幫她析福,希望她的病快快好起來。
下山後,她貪戀四周的美景耽擱了些時候,等她想進城時已將近黃昏,更不幸的是,她居然在城外十幾裡的地方遇上打劫。
馮懷真望著擋在面前這六名不過七、八歲出頭的小娃兒,有男有女,一字站聞,手持「武器」,「笑」果非凡,她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
他們的雙腳、雙手還在顫抖呢,這樣也算打劫嗎?
「你……你快拿出錢來要不然、要不然我們就、就……」帶頭的小男孩手持鈍掉的短刀,即使想擺出渾渾的面孔也掩飾不了害怕的恐懼。
「就如何?」她好整以暇地反問。
「我們就、就……」
小男孩連聲音也不住地發抖,更遑論其他年紀比他小的孩子,馮懷真不禁感到難過,爹每年都捐出一大筆錢,為何還有這麼小的孩子必須涉險求生存?
「別鬧了!你們才多大的年紀就想學人打劫你們爹娘都沒教你們嗎?」
小男孩憤怒地大喊:「哼!你、你穿得這麼好怎會懂我們吃不飽的苦!少說那些大話,快點交出錢來,要不然我就--非禮你! 」
其他孩子不懂「非禮」二字,紛紛看著他們的老大。
他、他要非禮她?!
馮懷真認真地打量眼前年紀稍大一點的小男孩,然後走向他,其他孩子見狀,連忙後退幾步,只剩下小男孩動也不動,兩人對峙片刻,下一瞬,馮懷真打掉他手上的鈍刀,一把抓住他,同時蹲下來將他壓在自己腿上用力拍打屁股。
「非禮我?你小小年紀不學好,竟想學那些混帳男人要非禮姑娘,你娘是這樣教你的嗎?你娘如果知道,一定會很傷心自己的兒子居然想做這種壞事,現在我就代替你娘好好教訓你! 」
「啊!好痛!放開我! 」小男孩大喊,拚命想掙脫。
馮懷真將他抓得牢牢的,下手的力道不輕,畢竟小時候不糾正,將來長大必會走偏。
其他孩子嚇死了,全都扔下手上的武器做鳥獸散,只剩下一個小女孩哭著拉扯她的衣服。
「姊姊!請你別打文哥哥,我娘生病了,可是我沒錢帶娘去看大夫,是文哥哥想幫我,是我的錯,求求你別打文哥哥了!文哥哥很好的! 」
女孩哭哭啼啼,模樣可憐,看得馮懷真於心不忍,終於放開小男孩。
「好了,乖,別哭。」她以袖為帕拭去女孩臉上的淚水。
小男孩滾到一旁,操著自己的屁股。「你這女人,太可惡了! 」
馮懷真挑挑眉,威嚇道:「你還想再被打一次嗎?」
小男孩隨即噤聲不語。
「姊姊,不要! 」小女孩連忙撲進馮懷真懷裡懇求。
「好好,姊姊不打他了,妹妹別哭了。」
小男孩瞧見馮懷真安慰女孩的模樣也不再要狠,露出一臉愧疚。
「妹妹,姊姊身上沒有銀兩,不如明天我再拿給你,好嗎?」
小女孩正要點頭,小男孩卻搶口道:「少說那些好聽的話,不想給就直接說不想給,何必還要騙我們上當抓我們進官府?」
馮懷真心知小男孩想法偏激決定不與他正面衝突。「我上山參拜確實沒多帶銀兩,難道你要拿我身上的飾品去典當?若你真拿去換錢才會被抓。再者,我不願給,掉頭便走即可,真想騙你們,直接把她抓進官府,你又能奈我何?」
小男孩心知有理,無言低下頭。
「姊姊,請你幫幫我,我娘真的病得很重……我已經沒爹了,不想也失去娘,姊姊……」小女孩窩在馮懷真懷裡啜泣,哭得她的心都軟了。
「這……」她也很著急,可身上真的沒銀兩。「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就隨我回府一趟,好嗎?」
小女孩望著小男孩,小男孩則是盯著馮懷真,一臉懷疑。
唉,她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騙子嗎?
「倘若姑娘不介意,在下身上有銀兩。」
馮懷真太專注在這兩個小家伙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
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器宇軒昂,掛在嘴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看上去似是讀書人。
男人不等她回答,直接拿出青色錢袋。
兩個小孩見了,高興的心情立即反映在臉上。
馮懷真看了他一眼,衡量一會兒便接過他的袋子,揚手招來小男孩,慎重交到他手上。
「去城裡找陳大夫幫她娘治病,同時也買些營養的食物,你們都太瘦了,再買幾件衣服。我相信假使你有心向上,上天必會給你一條路,腳踏實地才會讓你心安,記得以後別再這麼做了,做人再怎麼苦、再怎麼累也不要去做壞事,不然你爹娘定會擔心。」
小男孩別過臉說:「我沒有爹娘。」
馮懷真心頭一痛。「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用道歉,又不關你的事! 」小男孩瞥扭地回答。「總之,謝謝了。小柔,我們先回去! 」
「姊姊、叔叔,謝謝你們! 」小女孩笑著揮手,隨後和小男孩一同胞走。
小孩就是天真,不會想太多,表情行為都非常直率,一點也不造作。
馮懷真嘆了口氣,拍拍裙擺後站起身,這時才想起身後還有個男人,她連忙轉身答謝。「多謝公子這錢我明日,定當奉還。」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那袋銀子可不輕呢,我不愛欠人公子府上哪裡我明天定會還錢。」馮懷真爽朗地說,絲毫沒有姑娘家應有的嬌羞。
「雲霞客棧。」
「公子是外地人?」
「是,今日剛來春河城。」
「做生意?還是……」馮懷真很自然地問下去。
「敢問姑娘是對在下身家調查嗎?」
「呃……不,只是好奇地問,不好意思,請公子莫見怪! 」馮懷真這才發現自己問得太順口,羞赧地趕緊道歉。
「姑娘客氣了,凡事謹慎小心是應該的。在下嚴觀羽,敢問姑娘芳名?」
「馮懷真。」
「馮姑娘真好心。」
「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她學他的客氣。
「姑娘的反應真有趣讓嚴某印像深刻。」他沒有笑不過眸底的笑意傳達了他的欣賞--馮懷真令他覺得有趣。
「嚴公子客氣了。」原來自己剛才的行徑全讓這男人瞧見,那也不必遮掩什麼,反正她就這性子,學不來大家閨秀的風範。
「天色不早了,就讓嚴某護送馮姑娘進城,這裡是城外,難免遇上危險。」
「謝謝。那就有勞了。」
嚴觀羽想到剛才她與六個小鬼頭對峙的畫面,忍不住又悶笑在心底。
馮懷真見狀,隨即大方地說:「嚴公子想笑盡管笑,坦白說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不過實際上卻是一件很傷心的事,沒想到春河城還有這種可憐事,難怪我爹每年都要捐錢出來,唉。」
「的確,這情況令人同情,不過人必先自助才能獲得天助,你幫他們到這地步已是極限,剩下的就要看他們自己是否努力,幫人要有限度,並非無窮無盡,否則反倒是害人了。」
馮懷真眨眨眼,直視他侃侃而談的大器態度,突然心生佩服,對他也產生一些好奇,這話任誰都會說,卻沒有一個人能像眼前的男人說得這般理所當然,畢竟有太多人光說不練或是說得一口冠冕堂皇的話可輪到他的時候卻是什麼都不做的自私分子。
「嚴公子見解非凡。」她真心讀美。
「馮姑娘客氣了。」嚴觀羽亦學她的謙虛。
兩人相視片刻,各自笑了出來。
「你是我第一次遇上如此有趣的人! 」
「謬贊了。」
沒多久,兩人已行至城門下。
「不必刻意對我文謅謅,我不是一般的姑娘。這兒已是春河城,多謝公子護逞。我趕時間先走一步,明日巳時雲霞客棧見,可好?」
「嚴某必等候姑娘。」
馮懷真揮了揮手,快步跑走。嚴觀羽含笑目送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8:14
第二十一章
「馮懷真……一個有趣的小姑娘你爹每年都捐錢……看來你還是太天真了,又或者該說……你根本沒看見應該得知的真相。」
馮懷真回府後,偷偷摸摸溜到蘇沁的房間。
蘇沁雖是婢女身分,可她倆感情特別好,在她的堅持下,她爹總算同意讓沁姊有一間自己的房。
「小姐?!」正在刺繡的蘇沁瞧見馮懷真進門嚇了一大跳。「你一整天都上哪去,我擔心死了。」
「沁姊,我去廟裡幫你析福,還替你求一個平安符,這個平安符可保佑你身體快點好起來。」
蘇沁收下平安符,笑得好不溫柔。「我沒病啊。」
「我也希望沁姊沒病可沒病怎會整日病懨懨的?反正你就戴上這個平安符,不可以拿下知道嗎?」
「是,多謝小姐了。」蘇沁隨即戴上平安符。
馮懷真這才滿意地露出微笑。「沁姊,我今天遇上一個人,一個……挺有趣的人,看起來博學多聞,又很懂人情世故,我一路與他聊到進城都不覺得無趣,甚至還覺得時間太短暫了。」
「看來這位公子吸引了我的小姐呢! 」蘇沁打趣地說。
「咦?我、我又沒說是男的,沁姊怎胡亂猜啊! 」馮懷真趕緊澄清。
蘇沁掩嘴而笑。「我確實胡亂猜,可沒想到一猜就中,小姐真好騙! 」
馮懷真噸嘴,佯裝不高興。「我那麼聰明怎可能好騙! 」她明明就很聰明,連夫子都對她贊不絕口。
「是是是,小姐不好騙,只是小姐剛才的表情很像是小蓮提起心上人的模樣,我才會大膽猜測,敢問那位公子是城內哪戶人家?」
「他是外地人,沁姊可別說出去,免得爹娘掛心。」
「我當然不會說,只是……既然對方是外地人,很有可能過些日子便要離開,小姐切勿對此人放下太多感情,相信老爺也不舍得讓小姐嫁至外地。」
馮懷真羞紅了臉,反駁道:「沁姊,你未免擔心太早了,我今天才認識這位公子,連個朋友都還稱不上,怎可能放下太多感情?再者,我當然也明白爹舍不得我遠嫁,放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記著別又太晚睡,我先回房。」
馮懷真回到自己房裡一面解開辮子,一面想著那個叫嚴觀羽的男人。
不可諱言,他的外表確實吸引人,內在也不膚淺,幾句話便輕易引起她繼續交談的興致。
爹不喜歡她出門,更不可能讓她和其他男人交談,因此她的交友受到局限,這樣的男人,她還真沒認識幾個,她也不可能因為他是外地人而保持距離,既是如此,就當多交個朋友未嘗不好,朋友本就多多益善。
翌日,馮懷真非常慶幸爹娘又出門,於是偷偷來到雲霞客棧。
嚴觀羽早已等在門口,她走上前寒喧過後,便還他錢。
「嚴公子不點點看數目嗎?」
「坦白說,這筆錢早在昨日便已不屬於我,我數不數有何重要?倒是有件事比較棘手……」嚴觀羽面露難色。
「何事?若能幫上忙必當盡全力。」他這番話令她印像更好。
「我初來乍到,對春河城一點也不熟悉,正想找個人帶我逛逛這裡,不知馮姑娘可有適當人選可推薦,關於工錢,嚴某絕不虧待。」
「嚴公子願意當懷真是朋友嗎?」
他含笑回應:「我們不早就是朋友了嗎?」
「既然是,就讓我這個新朋友為你介紹春河城吧。」
「嚴某也不客氣,多謝馮姑娘。」清楚她的性子之後,他也不學那些有錢人的作風,恢復他的本性。
馮懷真帶著嚴觀羽在街上閑逛,早上他們到貫穿整座城的春河邊,一面欣賞小橋流水一面品茗,午時,她帶他到城內最知名的館子用飯,教他怎麼吃酸綿瓜。
「很少有男人喜愛酸的滋味。」嚴觀羽果然非常人也。
對此,嚴觀羽自有一番見解。
「酸甜苦辣各有歸屬,甜的滋味留給姑娘們,讓她們說話甜蜜蜜;苦的滋味已在我們身上可見,生活是苦,工作是苦,賺錢有苦,享樂亦有苦。至於辣的滋味,嗜辣者脾氣多半不好,為修身養性,我不吃辣。酸味雖然不多人喜歡,我卻覺得酸反而能刺激人上進,酸後的甘甜更別有韻味。」
「享樂哪來的苦?」她疑問。
「你享樂的同時卻有人在受苦,若你悲天憫人,這樂還能享得無憂無慮嗎?」
嚴觀羽說的雖然有些歪理,不過也有更值得深思的地方,馮懷真覺得認識他是件好事。
接下來的半個月,她有空便來雲霞客棧找他,他們從不約定時間,完全順其自然,然而無論她幾時來總是能找得到人,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她。
這日午後,她領著他上山參拜,她愈來愈喜歡和嚴觀羽相處,因此願意和他分享自己最喜歡的地方。
兩人來到廟後的崖邊,遠處是層壘的山巒,山嵐圍繞,教人看得目不轉睛,迎面吹來的是陣陣涼風,教人甘願忘記一切,在此呆坐一整日。
「這兒視野遼闊,很好。」
「我很喜歡這裡,每次心裡有不舒坦就會跑來遠眺最遠處的山。」
「你這年紀能有什麼不舒坦?」嚴觀羽倒好奇她的內心事。
「人的渺小總在這裡能輕易發現,自然萬物有一定規則得遵循,其實人也同樣,事來事去又能事到什麼?結果不也是孤塚一座,最多是後人為你立碑懷念罷了,可真正懷念你的有幾人?反而看破、看透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條路,不受影響,只走自己認為對的路,我認為那樣才是真正的人生,無悔亦無恨。」
不是長篇大道理,只是短短一席話,竟深深撞入嚴觀羽的心底,他十分詫異,她這年紀竟能看透這麼多事,讓人難以反駁。
「你想太多了。」他震憾於她的話,一時間不知如何看待這名少女。
「不,是我想得太少,若我想得多,應該就能做更多事而不只是獨善其身罷了。等將來我有能力,必要學習爹的樂善好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不讓昨天的事再度重演,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能進京謀求官職,要不我必定能做更多! 」盡管雄心萬丈,無奈她是女兒身,能做的非常有限。
嚴觀羽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頰有些惋惜道:「為何你年紀這麼小……」
其實從第一次見面,他便受到她的吸引,言詞間帶有看透一切的淡泊,令他意外連連,沒想到尋覓多年,從未能遇上能夠令他心動的女子,怎知頭一次萌生喜歡的感覺,卻是對一名尚未及算的少女,這是老天開的玩笑嗎?
她的容貌嬌美,他卻更喜愛她足以包容一切的寬闊胸懷,不過半個月光景,她已讓他動了心。
馮懷真紅了臉,不著痕跡避開他微燙的掌心。她只有感受過爹的厚掌,這個陌生男人的掌心竟令她心兒蔔通蔔通猛跳,幸好她有捂住胸口,要不然被聽見了可就丟人。
「你說我年紀小,我看你也不大吧?」她猜他頂多二十出頭。
「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整整大上她一輪一好老。
馮懷真呆住,不過還是很有良心地說:「呃……雖然你看起來年長許多,外表卻像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末了還是忍不住偷笑。
「男人是愈沉愈香。」
馮懷真立刻板起臉一臉不贊同地說:「那為何女人卻是愈老愈不值錢?這究竟是什麼論調?憑什麼女人似花,雕了便不再受人憐愛;男人如酒,卻能喜新厭舊?」
「因為如今一切是以男人為主想要改變這現況並不容易。」
馮懷真遺憾地嘆了口氣。「說得也是,我若妄想改變這件事,就真的是痴人說夢了,但我希望我將來的夫婿不是這樣的男人。」
「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如此至少我不是。」嚴觀羽不疾不徐的表明心意。
「你?」馮懷真揚起質疑的眸光。
「我這樣說,你當然不信,假如有天你嫁給我,到時你就會相信了。」
她楞了一會兒,方明白他竟然在言語上輕薄她,霎時連耳根子也紅透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才沒想嫁給你! 」
嚴觀羽凝視那張害羞的臉,笑在心頭,即使思想多麼成熟,她終究是名少女,禁不起刻意挑逗,如此值得珍藏的一朵花,他一點也不想與人共賞。
「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娶懷真。」他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對自己有好感。
他的話又令她一呆。「你怎麼能直接喊我的名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8:25
第二十二章
「你不喜歡?我以為我們既是朋友,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其實很普通,若你介意我不喊就是了。」他以退為進非常清楚該怎麼抓住她的心思。
「我、我沒說介意啊,只是有點不習慣罷了,那我也要喊你名字才公平! 」
她慌得不知該說什麼,胡言亂語起來。
「你想怎麼喊都可以,我不介意。」嚴觀羽笑盼著她一張粉色的臉蛋,猜想他究竟能讓她臉紅到什麼程度。
他這話頗有挑釁的意思是認為她不敢如此大膽嗎?
「觀、觀羽。」
「懷真叫我嗎?」他答得好不溫柔。
這男人說話明明很正常怎麼一喊她的名字就特別甜膩讓她幾乎要軟了,「你……」明明應該生氣,可她連生氣的理由也找不到,真糟。
「什麼?」他依然一貫誘惑人的神情。
「很討人厭! 」她氣惱得直跺腳,沒想到向來辯才無礙的她也會投降的一日,若讓沁姊知道,必定會恭喜她終於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唉,原來懷真那麼討厭我,不過很多姑娘可是十分欣賞在下呢! 」
「你盡管去找那些姑娘當朋友,我才不在乎! 」她鼓著腺幫子,轉頭欲走。
不好,玩笑開得太大了。嚴觀羽一伸手就把人攬固懷裡,並在她耳畔低語:「別氣了。」
「不正經! 」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馮懷真本欲掙開,因這句話而一時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他身上散發的清香也吸引著他,讓她有種依偎在他懷裡是理所當然的錯覺。
「你對我這般唐突不覺得太無禮?」他的懷抱其實一點也不讓她反感,到此時她才稍微能夠明白旁人所說的「喜歡」是怎麼回事。
那應該是一種「看對了眼」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自己不討厭嚴觀羽,也沒有半點進展太快了的擔憂,她和他在一起似乎就像早晨醒來那樣自然而然。
她真的喜歡他。
「若是對我喜歡的女子請恕我霸道地說,一點也不。」
「我們才認識沒多久……」她忍不住就是想挑戰他的自信。
嚴觀羽舍不得地放開她勾起她的下顎,目光似水地瞅著她。
「可我已等你十四年了,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懷真。」
他的嗓音低沉如醇酒,叫人未飲先醉,吐出的每個字綿柔深情,如絲如絹,一圈一圈纏著她。
這男人怎能讓她這般舍不得放開呢?
「我從不相信一見鐘情,也不認為自己會在短時間內喜歡上一個人,可認識後才懊悔為何不能早些識得你。懷真,你真的打動了我的心。」
她的出現令他好似能看見一絲光明。
誰會相信他嚴觀羽竟愛上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偏生他確實愛上了,愛上這個思想有些古靈精怪的少女。
她的笑顏令他著迷、她的眼神使他心動,她的柔聲輕語讓他為之瘋狂,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偏執地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幾乎--
嚴觀羽送馮懷真回馮府後便返回雲霞客棧,他的護衛程奉刀已在他房內等候。
「主子,馮府已經和司徒王爺搭上了。」
「一個想靠聯姻攀上更高的地位,一個卻算計不明,真有趣,繼續注意司徒競的動向,我讓你准備好的東西找來了嗎?」
「東西在這裡。」程奉刀奉上一只木匣。
嚴觀羽打開匣蓋,裡頭是一顆墨色透亮的珠子,似玉似石。
「很好,你讓琥珀過來吧。」
「是,主子。」程奉刀說完便離開客棧。
嚴觀羽拿起這顆珠子在手上把玩,眸底映著珠子的光芒,同時也映出一抹難得的溫柔。
沒想到狡詐吝惜的馮義居然有此出色的女兒,真是糟蹋上蒼的一番美意,也因為她,險些讓他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墨光玉。
馮義得了三顆墨光玉,一顆送至皇宮討好皇帝,剩下兩顆仍在馮府,他有心想買,馮義卻不賣,既是如此就別怪他出招,此等珍貴人人都想要,誰能得到就得看有無本事了。
事情進展原本非常順利,然而馮懷真卻是個意外,意外的教他愛不釋手,他不禁想著往後若有她相伴必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望著玉石,想著的卻是馮懷真。
手一握拳,玉石的光芒隨即被掩蓋。
「馮義,墨光玉以及你的女兒,我都要了! 」
有嚴觀羽陪伴,日子過得甜蜜,轉眼間,兩個月過去。
這幾天,馮懷真卻有兩件事煩心。
一是嚴觀羽突然避不見面,好幾次去雲霞客棧都撲空,弄得她心煩意亂,茶不思飯不想,整顆心揪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二是爹娘居然不顧她的意願允了一門親事,她只知道對方叫司徒競,是京城的王爺,連生得什麼模樣都不曉得,這樣就要叫她嫁給對方,她一點也不願意。
「爹怎麼可以不管我就隨便幫我談了這門親事,司徒競是什麼人啊……可惡! 」馮懷真又氣又惱地在蘇沁房裡眼步,她性子向來好,既不會罵人泄恨,更不可能摔東西消氣只好在原地繞著圈子。
「我見過司徒王爺一面。」蘇沁突然開口。
這話引起馮懷真的注意。「沁姊,怎麼我這正主兒沒見到,反而是你見過,司徒競生得什麼模樣?」
「那是因為小姐最近忙著『某件事』經常不在府裡,所以司徒王爺過來作客的時候,小姐才會錯過。」
莫怪爹最近老是要她待在府裡不要外出,偏偏又不告訴她是什麼事,一心想見嚴觀羽的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蘇沁先是取笑馮懷真繼而沉下了臉色道:「坦白說司徒王爺生得非常好看,泰半的姑娘見了都會汗顏,只是他那雙眼……我不喜歡。」似是想起那天,蘇沁不由得冷了身子。
「他的眼怎麼了?歪了斜了?還是……」馮懷真好奇地問,難得會聽見沁姊對一個人如此在意。
「不是,我剛才不是說司徒王爺生得好看又怎會有雙歪斜的眼,他的長相確實出色,只是眼神好像野獸,沒有一點人的氣息。說真的,小姐,我不喜歡他,他讓我覺得害怕,所以我不希望小姐嫁給他。」蘇沁認真的口吻聽來有幾分驚訝。
「我也不想嫁給他啊!可是爹說這樁親事已經說好,對方是王爺,不能改! 」
馮懷真又開始繞圈子。「沁姊,你說我該如何是好?不如婚禮當天,你代我出嫁吧?」
「小姐,這怎麼可以呢! 」蘇沁驚慌地說。
馮懷真搖搖手,「我是開玩笑的,你討厭那個司徒王爺,我當然不會狠心推你入火坑,你是我最喜歡的沁姊呢! 」
蘇沁拍了拍她,安撫道:「有些時候事情並不能盡如人意,若真束手無策,以靜制動也是一個法子,畢竟婚期未定,仍有變數。」
「嗯,我明白,所以我真正煩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眼前的……」
「呵呵,是不是和某人有關啊?」蘇沁打趣地問。
馮懷真沒心思說笑,悶悶地點頭。「我去找他好幾次了,都見不到人,可我好想好想見他,每天一睜開眼就想著他,睡著之前也滿腦子都是他,沁姊,我煩得都吃不下飯,也不能天天去找他啊,萬一他嫌我煩了,我該怎麼辦?」
「寫信。」蘇沁提了個建議。
「寫信?不成的,我文筆沒那麼好,只怕寫不出什麼好文章。」
「小姐,現在又不是考試,是在寫你的心情。小姐平日不是愛讀那些詩詞,總會有一首符合小姐的心情,相信對方若和小姐心情相同,必定就能了解。」
馮懷真心中的大石頓時減輕許多,露出喜悅的笑容。
「謝謝沁姊,我這就回房去寫信。」
【第九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桐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嚴觀羽看完信,接著吟道:「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所以說他怎能不愛這丫頭呢她對他的感情全表露無遣了。
單純直接,故而迷人。
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就如同一杯極品的茶,令他怎麼喝也喝不夠,唱得快怕錯過她的好,唱得慢又怕有人攝制,真是讓他坐立不安。
磨了她幾天也夠了,該先處理一下正事。
嚴觀羽命送信的人帶個口信回去說他在雲霞客棧等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馮懷真風塵僕僕趕到。
靠躺在床上的嚴觀羽瞧見那張憔悴又委屈的臉蛋,心頭一緊,有些愧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8:38
第二十三章
「觀羽……你怎麼了?」
「咳咳。」嚴觀羽輕咳幾聲母須多余解釋這兩聲已說明一切。
「你怎會病了?!」
「不礙事,吃過幾帖藥,已經好多了。懷真,抱歉,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更怕你來探望會害你也染病,因此刻意避不見面,希望你別生我的氣。」
原來是他病了,並不是……太好了!
馮懷真歡喜之余,眼淚撲皺皺淌下,看得嚴觀羽手足無措。
「懷真,別哭。」
「真是太好了! 」馮懷真抹著淚水笑得好不開心。「我本來還以為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不想主動趕我走,只好逼我自己走……」
這傻丫頭……嚴觀羽心疼地摟著地「傻丫頭,我愛你都來不及怎會討厭你,真的是因為我病了,只好暫時不見你,別胡思亂想好嗎?」
他何嘗不想見她,只是壞心地使了點小手段而已,沒想到這會兒他也後悔了,握著她的手不斷哄她。
「對不起……」她稍微推開他,抬起頭,淚眼汪汪地道歉。
「為何?」他不明所以。
「我都不曉得你病了還誤以為你是討厭我,我、我以前真的不會這樣自私的,不曉得為什麼現在卻變得好像不是我自己,這樣是不是很糟糕?」她捂著臉非常自責。
嚴觀羽楞了一下,隨即親吻她的額頭,愛憐不舍地又將她拉入懷裡。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愛的姑娘?
天真爛漫得教人割舍不下,讓人一顆心只能懸著她一人,只能想著她一人。
愛上一名十四歲的姑娘--假如這真是上天對他開的玩笑,他也願意承受。
「一點也不,相反的,我非常喜歡你這模樣,因為這代表你愛慘了我,我的懷真。」
「那、那你呢?」她怯生生地問,希望也能自他嘴裡聽到能使她寬心的話。
嚴觀羽執起她的手捂在左胸口,聲音如絲地直直鑽入她心底。
「我的這兒已經是你的了,此生此世絕不變。」
此生此世,他嚴觀羽只愛馮懷真一人--這是他暗自在心底發的誓言。
「觀羽……」馮懷真牢牢抱住他。
她才不想嫁給什麼司徒王爺,也不想到京城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她這輩子只想守著自己最愛的人,為他生兒育女,兩人自頭偕老,一生一世不分離。
「懷真,等我處理完事情必定登門提親,好嗎?」
「你要處理什麼事?」
嚴觀羽先是嘆了口氣繼而才開口:「坦白說我這趟出門是來找尋一樣東西。琥珀是我的護衛,有一次她為了保護我,眼睛因此染毒逐漸看不見,後來我聘請到一名高明的大夫,經大夫診治後,他告訴我只要讓琥珀的眼睛靠近墨光玉,便有機會復原,所以我出門來找尋墨光玉,只可惜來到春河城後便斷了線索,我會答應琥珀無論如何都會還給她一雙眼,這是我的承諾,我不想違背,也不希望自己幸福仍苦了她,這點要請你諒解。」
馮懷真聽他提到墨光玉時,身子忍不住一顫隨著他的解釋才慢慢放松。
只是看一眼,應該不成問題。
爹也說了要將一顆墨光玉送給她當嫁妝,既是如此她借用墨光玉應該也不有事。
「所以等我一治好琥珀的眼睛便立刻去提親請你多等一段時日。」他一面輕撫她的發,一面柔聲安撫她。
「其實……我有墨光玉。」
「你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墨光玉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爹說要送我一顆當嫁妝,倘若用來救人相信爹也不會反對。」
「太好了!那你願意救琥珀嗎?」
「願意。琥珀幾時來我便幾時送來墨光玉。」
「懷真,謝謝你。」他摟緊她,感謝之意表露無遣。
「我這是做好事,應該的,其實我也希望你盡早提親……因為我爹要把我許給別人了。」
即使早已知道這件事,嚴觀羽依然露出不悅扣緊了她的手問:「是誰?」
「是來自京城的一位司徒王爺。」
「這事我不許,琥珀的事情一結束,我會馬上提親,你放心,我必定會讓你爹同意我們的婚事。」果然是司徒競,馮義可真懂得為自己鋪路,只可惜他實在不夠了解,他這個未來女婿向來陰晴不定,教人摸不透心思的司徒競怎可能乖乖聯姻,這裡必定有他要的東西,莫非司徒競要的也是墨光玉?可從未聽說他對這類東西有興致。
「嗯,我相信你。」馮懷真又靠入他懷裡。
她一心一意信任他。
嚴觀羽懷裡抱著她,心頭逐漸踏實了。
隔了幾天,馮懷真瞞著她爹,偷偷帶走裝著墨光玉的實盒來到客棧。
墨光玉會發出特別的光,需要用特別的匣子才能掩蓋住光芒,一時找不到替代品,她只好帶走整個實盒,同時在原處放著一個雷同的實盒,裡頭也擺著兩顆十分相似的墨光玉。
她這是在做好事,借用墨光玉用不了半個時辰,相信絕不會被人發現。
當她抵達客棧時,琥珀已等在那裡,她的眼睛上罩著一層自布,模樣清瘦的她看來格外惹人憐愛然而她的眼卻快要看不見馮懷真想來便是心疼。
「謝謝懷真姑娘。」琥珀的聲音干淨清澈。
「別客氣,我也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用,盡力而為了。」
馮懷真打開寶盒取出一顆墨光玉放在琥珀手中,再由嚴觀羽解下她眼睛上的白布。
琥珀費力睜開眼睛,勉強看著墨光玉的光芒,過了一會兒後,琥珀低聲一叫,整個人往床上倒去。
馮懷真連忙上前查看。「琥珀?!」
「我沒事,只是眼睛有些刺痛,幸好墨光玉沒受損,懷真姑娘,墨光玉先還給你,免得弄壞了。」琥珀急忙將墨光玉塞到她手裡。
「琥珀,現在感覺如何?」嚴觀羽淡淡地問。
「不知道,不過好像依稀能看見一些影子了……」
「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就是天命了,琥珀,你好好休息。」嚴觀羽交代之後,拉著馮懷真到隔壁的房間。
「真希望琥珀的眼能快點好起來。」馮懷真憂心仲伸。
「別擔心,我相信琥珀會好起來。來,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昨日他經過彩繡坊,正巧遇上店裡新進一批貨,第一眼他便看中那件衣裳,純自而無瑕,驟入腦海的畫面便是這丫頭穿上這件衣裳,隨著斑瀾彩蝶翩翩起舞的模樣。
為了一飽眼福,即使衣裳早有人預定,他也願意砸下千金以十倍高價購得。
「禮物……」馮懷真還在猜想會是什麼禮物,當他讓開身時,映入眼簾的竟是一件美得不可思議的衣裳。
「好美……」她忍不住脫口。
絹般的輕盈,衣袂飄飄,宛若仙衣,出塵飄逸美不勝收,兩袖上各繡幾只大小不一的彩蝶,點綴出無瑕的潔白。
嚴觀羽取下衣裳,披在她身上。「換上看看。」
她點點頭,在他的幫忙下,直接將衣裳穿上。
「真好看。」
「好美,真舍不得穿。」她轉了幾圈,衣擺隨之擺蕩,宛若水中漣漪。
「傻丫頭,衣服買來不穿,難道要供起來膜拜?若不穿在你身上,再美也是死物,是你讓它相得益彰。」
馮懷真笑紅了雙頰。「我哪有……」
「當然有,在我心底,全天下沒有任何事物能與你相比。」他擁著她,胸口充塞無憾的滿足。
馮懷真偎入他懷裡,傾聽他的心跳,害羞地不知說什麼好。她其實沒想過會愛上嚴觀羽,本以為兩人應該是天興地那樣遙遠,沒想到最後卻在他懷裡找到依歸,這大概是最始料未及的結果。
「觀羽,我想與你白頭偕老,好不好?」她問。
「一定……」他柔柔地回答。「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個人比較不顯眼,坦白說,墨光玉沒放回去,我心頭老是忐忑,還是快點退回去方能安心,你留下來照顧琥珀,明天我再過來。」不知何故,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很想快快趕回去。
「路上小心。」
「好。」馮懷真甜甜地笑心頭盈滿幸福。「觀羽,昨夜我夢見你……也夢見自己成為你的妻子了。」
嚴觀羽在她頰上印了吻,又抱緊她,隨後才放開並許諾:「會的,必定會有這一日,就在不久的將來。」
馮懷真一離開客棧,程奉刀也奉命暗中護著。
嚴觀羽走回房裡,琥珀已把掉包的墨光玉放入木匣,他打開木匣,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墨光玉已到手,剩下的就是他的懷真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8:56
第二十四章
「雖然主子最後必是人財兩得,但琥珀覺得主子已經傷害了懷真姑娘。」琥珀忍不住開口,她有些同情馮懷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顆墨光玉原本就屬於他,他只是拿回來罷了。
他這趟來春河城,除了拿回墨光玉,也必然要帶走馮懷真,他想要的一切從來就不會失手!
「若是懷真姑娘知情了呢?」
「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琥珀,有時候說謊比坦承來得簡單多了。」
「是……」琥珀本還想說什麼,可是她自知沒有主子聰明,只好黯然放棄。
「等會兒奉刀回來後你們立刻將墨光玉退回府裡。」
「主子呢?」
「我身邊還有其他人無妨,懷真的事我得再費點心力。」
「是。」
「主子!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何事?」
「屬下剛收到消息,有群盜賊今晚洗劫馮府。」
嚴觀羽心神一凜,立刻拉開房門,問:「是真是假?」
「千真萬確,主子。」
那懷真豈不……
逃--她得逃走。
此刻馮懷真心中只剩下這念頭,那場火太大,已經來不及救了,她只能想辦法逃走。
她不懂,為何有人要害他們?
爹娘都是好人,爹又經常做善事,怎有人會是爹的敵人?莫非……她低頭審視懷中的實盒,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嗎?
夜裡,馮懷真不停奔跑,即使跑斷了腿也不敢停下,整座春河城似乎是座死城,街上沒有半個人,她不知該找誰幫忙,也不曉得能相信誰。
突然間,心頭湧現一個人--嚴觀羽。
當下,她只剩下他能依靠,只是如果去找他,會不會為他帶來麻煩?倘若那些人真是為了墨光玉而來,她去找他很有可能會替他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想害了觀羽!
馮懷真瑟縮地躲在巷弄角落,耳邊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又重又急地敲在她心頭上。她咬著下唇,不敢喘氣,她非常清楚這是逼命之刻,稍有不慎,她絕對會死,可她不能死,她還沒替爹娘報仇,絕不能死在這裡。
「找到了沒?」
「跑不遠的,一定能追上! 」
馮懷真慢慢移動身子,想從另一邊逃走,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她急切地想掙脫卻聽見聲音。
「懷真姑娘,別動,我是來救你的! 」
馮懷真聽到這句話終於不再亂動。
「待會兒我會引開那些人,請姑娘直接前往雲霞客棧,主子會保護你。」
雲霞……是觀羽!
馮懷真激動地猛點頭,程奉刀一放開她立即往反方向奔跑。
「那裡有聲音,過去看看! 」
「馮府只剩下馮懷真了,墨光玉一定在她手上!王爺命令取回墨光玉,並殺了馮懷真! 」
王爺?!殺了……她?!
這句話傳入馮懷真耳中,立刻聯想到的人便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司徒競,堂堂一個王爺實在沒必要和馮府聯姻,難道他也是為了墨光玉?!
馮懷真打了一個冷顫,直到那些腳步聲遠離後,才提起腳步直奔客棧,她不敢走在街上,而是抄小路,她的唇齒顫抖,因為爹娘的死,因為面對逼命的追殺,更因為牽扯上不該牽扯的人……她真的很怕卻又得強打精神。
不能死!她不想死在這裡!她一定要為爹娘討公道……
「懷真……」
「觀、觀羽?!」暗夜中傳來的呼喚終於讓她停下腳步,緩緩轉身。
嚴觀羽大步朝她走來,將她擁入懷裡。
「懷真,我終於找到你了! 」
馮懷真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他的氣息與話語令她整個人頓時松懈。
「觀羽,我、我……」她有很多話想說,無奈先前精神過於緊繃,現在這一松懈,體力早已透盡地昏厥了。
嚴觀羽望著她歷劫歸來的容顏愛憐不舍,而懷裡的重量總算令他安心,他不敢想像萬一自己慢了半步將會有什麼後果。
她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珍貴絕不許有人傷害她!
「主子,馮府全燒光了,找不到生還者。」視察完馮府情況的護衛回來稟告消息。
「琥珀……殺了他們。」
嚴觀羽說罷便抱起馮懷真決定今夜就離開春河城無奈有人下了封城令禁止任何人離城,他們也就被困在城裡。
「主子,那群盜賊起了內哄,屬下正在追殺他們。」
「人呢?」嚴觀羽冷冷地問絲毫不在乎盜賊因何內宜。
「九名盜賊已死五個剩下四個,據屬下所知放火的是那個混進馮府當內應的盜賊所為,其他人現在也在找那個內應,至於追殺懷真姑娘的是司徒王爺的人馬,司徒王爺亦是為墨光玉而來。」
嚴觀羽聽著程奉刀的稟告閉眸深思,看來應該是盜賊起了內哄後離開馮府,司徒競得知大火消息,趕至馮府正巧遇上剛返家的懷真。
司徒競果真為了墨光玉而來,沒有拿到墨光玉之前,他是不可能解除春河城的封城令,看來,他必須先取信司徒競方能安全帶懷真離開。
「主子,懷真姑娘醒了。」琥珀走出來稟告。
嚴觀羽連忙走進房裡看見馮懷真坐起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馮懷真一見到他,淚水又淌下來,她痛苦地搖頭撲進他懷裡。「觀羽、觀羽,我爹娘他們、他們……」
「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這仇我會替你報。」他柔聲安撫她。
「為什麼他們都想要墨光玉?墨光玉到底有什麼好?」她真的不懂。
「據我所知墨光玉是遠古傳下來的寶物,遇冷會發熟,黑夜之中會發光,古書上還有記載墨光玉能治病琥珀的眼才得以重新視物。」
「寶物人人都想要可為了這個寶物殺人是對的嗎?為了寶物不計任何代價,連人命似乎也不值錢了,這真的是古人將實物流傳後世的用意?」馮懷真苦澀地訕笑。「得了又如何?若無病無痛卻得了墨光玉不是帶來殺身之禍而已嗎?人心真貪婪。」她一語道破所有人的心。
嚴觀羽為之一震,因為心虛他下意識避開她的眼。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隨我離開可好?」他找到她的時候並沒有找到最後一顆墨光玉,他亦不在乎它的下落如何。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他撫著她的發,說:「我只要你一人。」
半晌後,馮懷真幽幽輕吐:「觀羽,追殺我的人是司徒王爺,是他害死了我爹娘……」
「確實是他追殺你,可害死你爹娘的是一群盜賊,司徒競只是想撿現成便宜。」他殺不了司徒競只要他不逼人太甚,他並不想與之為敵。
「他……好可怕。」她想起沁姊對司徒競的描述,可憐的沁姊只怕也葬身那場火裡。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春河城封城令一下,整座城人心惶惶。
一個月後,外頭居然傳來馮府小姐淹死在河裡的消息。
馮懷真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人還活得好好的,為何外頭卻說她已死?不過對她來說這是個好消息,至少她不會再是主要目標,於是趁著琥珀不在,她換了件外衣離開。
觀羽說司徒競下令封鎖春河城,只進不出,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暫時住在這間不起眼的屋子。她明白他必定有辦法能帶她離開為了怕到時過於倉卒來不及,決定今天冒險去把那晚中途藏起來的墨光玉帶走。然而才走到半途,她改變心意想先回馮府探探。
她想再看馮府最後一眼。
如今牆倒屋毀人無蹤,曾經的風光如今已是斷垣殘壁不復以往,什麼都不剩了。
她的親人、她的家、她的一切,什麼都沒有了。
那天無法跨過的門檻,今天終於有機會進去,無奈又聽見裡頭傳來聲音,馮懷真慌張地躲至一旁。
「大哥,外傳馮府小姐已死,我剛去河邊看過,屍體泡在水裡多日已經腐爛腫脹,根本認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憑著身上的衣服樣式確認是馮府小姐。」
「是嗎?懷真也死了……」衛珩感慨地說。
馮懷真認出那個聲音是衛大哥,馮衛兩家是世交後來衛大哥家道中落離開春河城,偶爾會回來探望他們。
「衛大哥! 」她走了出來,眼淚已奪眶。
「懷真,你還活著?!」衛珩上前握住她的肩,然後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上天總算沒那麼殘忍! 」
「衛大哥,我爹娘他們……都死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9:09
第二十五章
「我知道,我還是沒能趕上,懷真,這兒對你來說已經不安全,等春河城一解除封城令,你是否願意隨衛大哥離開這裡?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妹子一樣,大哥定會好好照顧你。」衛珩猜測河邊的女屍應該是有人為了保護懷真所為。
「衛大哥,不用了,我現在很安全,有人會保護我,我想、想跟著他。」
「你信任對方?」
「他是我未婚夫,我信任他。」她深任觀羽必定會保護她。
衛珩來到春河城後才得知司徒競是馮府未來女婿,下令封鎖城門的亦是他,看來是為了要找尋凶手所為,如果是司徒王爺,他便放心了。
「好吧,既然你和未婚夫在一起,我也不勉強了。不過待在春河城還是太危險,你們要盡快離開。我會住在天承客棧,等風波平息,有機會記得來北涼城找大哥。」
「會的,謝謝衛大哥。」
「傻丫頭,你就像我妹妹,不必說謝! 」
馮懷真匆忙趕回來,琥珀尚未回來,她打算分開藏好墨光玉,免得同時被找到。
好不容易決定好第一個地方,她打開寶盒,拿出其中一顆墨光玉,卻隱隱感到怪異,以前她經常趁著爹不在的時候把玩墨光玉,因此對於其重量色澤有一定的熟悉,此刻在她手上的墨光玉色澤依然耀眼,不過重量卻沉了點,於是她又拿起另一顆,左右手的感覺明顯不同。
她立刻斷定左手這顆是假,可是怎可能……
墨光玉不會離開過她的眼,怎會?!
就在馮懷真滿心疑惑的當下,突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以及嚴觀羽的聲音,她正欲走出去時,聽見他喊了聲「王爺」隨即噤聲。
司徒競走進屋內,雙手負於身後,目光看了看四下,「沒想到嚴老板居然住在這裡,真委屈了你。」
「王爺客氣了,這裡只是暫時棲身之所罷了。」
「說得也是,過客而已,何必在意太多。是說,嚴老板此次前來有得亦有失。」
司徒競開門見山地點出此行目的。
嚴觀羽垂眸,再揚起時教人看不出一絲破綻。「王爺此話何意,嚴某不知。」
司徒競目光凜凜直視嚴觀羽,尊貴的氣勢顯露無遣。「到了這地步,嚴老板還要與本王裝傻嗎?嚴老板這趟前來不正是為了墨光玉?」
「嚴某是為了未婚妻。」
「呵呵,未婚妻?馮府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嚴老板是奪人所好啊! 」
「王爺明明不在意她的。」
「看來嚴老板對本王也十分『關心』呢!嚴老板,明人不說暗話,你不也是想利用她得到墨光玉?要不聽聞她的死訊怎不見你傷心難過?既然我們都是為墨光玉而來,難免會有衝突產生,你殺了我屬下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畢竟那場火對我們來說燒得真及時,不是嗎?」
嚴觀羽淡淡含笑。「既然王爺說破了,嚴某也沒什麼好隱瞞,沒錯,我確實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唯一遺憾的是,嚴某和王爺同樣都沒能得到墨光玉,嚴某猜測東西恐怕已落入那幫盜賊手裡。」
「馮懷真死前幾日與你在一起,說你沒得到,你認為本王會相信?」
「如果嚴某得到墨光玉,又何必留在這裡涉險?王爺,您說是吧?」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以目光較勁,過了半晌,司徒競緩緩起身。
「嚴老板真不愧是商人,那兩顆墨光玉,你我一人一顆,如何?」
「多謝王爺成全。」
「本王也希望我們合作無間,要不嚴老板會有何下場,應該用不著本王說明。再者,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不過確實是場及時雨,省得我麻煩。」
嚴觀羽沒有多解釋只是目送司徒競離開。
屋內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片刻後,琥珀走了進來,歉然道:「主子,屬下找不到懷真姑娘。」因她一時大意離開才導致現在這結果。
嚴觀羽氣惱得踹倒一張椅子。「她不可能憑空消失!再去找!就算要翻遍整座春河城也要找到她! 」即使他造假屍體騙過司徒競,也不知能騙得了幾時,外頭有兩方人馬都要找她,她的處境十分危險,這傻丫頭怎會選這時候獨自跑出去。
「是,主子。」
不可能!懷真不會離開他如今無依無靠的她又能上哪……難道回馮府去了?
嚴觀羽不放棄任何一絲線索,隨後也離開屋子。
不知過了多久,馮懷真由房裡走出來。
馮府的火若說與你無關,本王實在難以相信,沒想到為了區區一顆珠子,你的手段比我還毒辣。
原來……原來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始作俑者根本是愚蠢的她……是她一手造成了馮府的滅門!是她一是她害死爹娘、沁姊,呵呵……自詡聰明的她真是傻到不能再傻。
今天會有這結果,她難辭其咎。
痛到一個極限,她反倒沒了感覺,只能不停地走著,好似又回到馮府出事的那晚,當時她是為了活命而走,現在她已心死,再無活著的任何希望。
等你爹娘的仇報了,你隨我離開可好?
她最信任的人為了一己私欲不僅騙了她又害她她還有什麼臉繼續活著?
一顆墨光玉居然得賠上那麼多人的性命,值得嗎?值得嗎?
你不想要墨光玉嗎?
我只要你一人。
呵呵……當時的甜言蜜語如今卻比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他的話刺耳的令她忍不住捂著耳朵放聲尖叫。
我確實也是為了墨光玉接近她,對她的死又何須在意。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寧可他光明正大說要墨光玉也不要這般戲弄她。
「觀羽,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的淚水哭了爹、哭了娘,卻哭不了自己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刀刀、一塊塊,血肉模糊……什麼都不剩了。
不……
仍有剩下--
她的慚愧與無盡的自責。
無奈再多的懊悔也挽回不了一切……這就是她愚蠢的代價。
拜托,誰來讓她忘記一切?
馮懷真一步一步地往前,視線瞥向一旁的河流,春河貫穿春河城,最深處可以淹沒一個人,呵……也許那裡便是她最好的去處。
她跪在河邊多時,半晌後才起身,一心求死地往河裡走去,就在此時,三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後。
「馮懷真,交出墨光玉! 」
大火那晚,他們拿到的墨光玉居然是假貨,懷疑張順私吞,張順卻說沒有拿走墨光玉,他們當然不信,大打出手後,張順趁機逃走,後來有人開始追殺他們,就這樣躲躲藏藏,最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至於長順的生死,他們也不知情,沒想到窮途末路竟意外發現馮懷真的行蹤,跟了一會兒確定不是埋伏後才現身。
「不交出來就讓你去陪你爹娘! 」
馮懷真呵呵地笑。「好啊我正想去找我爹娘他們一定很想我……我也好想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原諒我?沒關系,我會一直跪著,直到他們願意原諒我為止……」
「這女人該不會瘋了吧?」
「管她真瘋假瘋,墨光玉非到手不可!馮懷真,你--」其中一名盜賊來不及說完話,馮懷真已經拿出一顆墨光玉,他露出貪婪的目光,「快拿來! 」
馮懷真冷冷地注視他們。「你們想要墨光玉是嗎?得到了又如何?不也是惹來殺身之禍……」話語未竟她用力將墨光玉砸往地面,墨光玉瞬間就在他們面前碎裂成片片。「這顆墨光玉就讓我帶去向爹娘賠罪吧……」
「可惡!你這該死的女人!殺了她! 」其中一人見狀,氣得大吼。
眼看三名盜賊要殺死馮懷真,幸好衛珩發現,及時擋在她面前,他以一擋三,馮懷真卻漠然轉身繼續走向河中央。
最後,水緩緩淹過了她的鼻、她的眉眼,什麼都不剩了。
她似乎聽見衛珩勸她不要那麼傻,要她快點上岸,可是她早就傻過了不是嗎?如今她所做的僅是償還而已畢竟她欠了太多人。
莫怪娘總說女人還是傻一些、笨一點比較好,當時她嗤之以鼻,現在總算能體會,她就是太自以為是才弄成這地步,後悔已無路。
嚴觀羽,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爹、娘,你們來接我了嗎?懷真好想你們,好想……
白衣,鮮艷彩蝶翩翩飛舞,織成一片春之景,原本該燦爛於天際,無奈斷翼,不再完整,只能落入水底,飄蕩無依。
再也回不到昔日……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9:28
第二十六章
回憶如浪,席卷了馮懷真,同時也令嚴觀羽心底一痛。
原來當初懷真是因為聽見他和司徒競的對話,誤以為他毀了馮府才會絕望離去。衛珩說的沒錯真是他在不知情下犯了錯。
他重重傷了懷真。
嚴觀羽定定看著她,再吸了口氣,道:「沒錯,我確實換走一顆墨光玉,可馮府的火,不是我放的。」
馮懷真冰冷的目光再無一絲情感,她輕輕地笑,笑得格外凄美迷人。「你說,現在我還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嗎?假如我還信你是不是該再死一回?」
嚴觀羽僅是看著她,不發一語。
「記得當時我說爹會將一顆墨光玉送給我當嫁妝,你卻一刻也不想等,情願利用我、欺騙我,從我這裡得到你最想要的東西,對你來說,我的真心是不是很蠢?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讓你想到就會訕笑?是不是覺得我太自以為是,連被騙了都一無所覺?即使連累了自己的爹娘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馮懷真站到他面前眸底透出銳利的鋒芒穿透他的眼。
「怎不說話了?你不是最懂得用你的聲音來迷惑人為什麼不繼續騙我?讓我甘願作美夢也不想清醒面對殘酷至極的真相!嚴觀羽,馮府沒了,墨光玉也為你所得,為何不給我一條活路走?為何仍執意要抓我?難道你還想得到最後一顆墨光玉?好吧,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假的那顆讓我扔了,最後一顆已摔碎送至我爹娘那裡,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三顆墨光玉,我勸你死了這條心,要不然讓司徒競得知墨光玉在你手上,那下場……司徒競是怎麼說的?
讓嚴府成為另一座馮府?!不過我想這對你來說無所謂,反正只要是為了墨光玉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犧牲,我說的對嗎?」
久久後,嚴觀羽開口:「懷真,對不起。」這一切全因他而起,關於這點,他確實對不起她。
馮懷真腳步往後退嘴邊始終掛著嘲諷的笑。「你居然向我道歉?我萬萬承受不起。」
正所謂愛愈深,恨愈濃,背叛猶勝蝕骨磨心的尖銳痛楚,已死過一回的她絕不重蹈覆轍,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的機會,這次她要走自己的路,不再懊悔。
「坦白說,我已懶得計算你我之間相欠多少,無論你是否真心要補償我,我是情願死也不想再看見你那顆墨光玉,就當作償還你救我一命的代價……那日我簽下的賣身契還給我,從此我們形同陌路,再無相欠。」
「不--失去你一次我不會再遺憾第二次。」
馮懷真訕訕地笑,轉過身去。「這話說得太晚了,你可知我如今的心願是什麼?只願今生今世不識你嚴觀羽。」
嚴觀羽緩緩閉上眼,獨自承受一手造成的結果,曾經渴望她能想起兩人過往的幸福,沒想到上天給他的是一個令他無法有怨言的驚喜,全是他自作自受。
「懷真,我……」伸出去的手觸不到最愛的人,只能無奈收回。
「不必說,我不想聽,你我之間到此為止,對彼此都好。」
「是嗎?」嚴觀羽垂下了眸。「你好好休息,關於你的心願,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嚴觀羽離開後,始終站在門外的琥珀注視馮懷真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琥珀,好久不見,看樣子你的眼睛已無大礙了。」馮懷真轉過頭來,目光依舊冷測。
「懷真姑娘,我知道以我的身分不該多說,不過失去你的那段時間,主子也很不好過,主子的做法極端了些,可是主子真的很愛你,當時主子染病,卻仍執意要留在春河城找你,差點連命都……」
「琥珀! 」馮懷真打斷她的話。『--不好過』三個字便能抹去我所受的背叛?
那我還真希望我們能交換身分,讓我明白他有多不好過。琥珀,我與你主子已說清楚,之後再無關系,你什麼都不必說,況且你說了,我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就算到了現在,我依然不清楚他幾時對我說真話又是何時對我說謊……」
真悲哀,是不?她已不曉得何謂真何謂假。
「自你失蹤後,主子未曾放棄找尋你,前幾年,主子幾乎日日惡夢,雖然我跟著主子的時間不長,可我看得出來全是因為你。就在以為已失去你的時候,你卻悄悄來到主子身旁,這難道不是上蒼的安排?馮府的火確實與主子無關,
而墨光玉原本就是嚴家的東西,是馮義自主子爹娘那裡騙走。主子最大的錯就是使了和你爹相同的手段,但不至於罪無可赦。」琥珀不疾不徐地替嚴觀羽說情。
馮懷真沒有反應,靜靜凝視遠方。
「懷真姑娘,曾經犯過錯的人,假如上蒼都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你為何不能試著原諒?希望你能想一想。」說完想說的話琥珀輕輕關上門離開。
假如、假如……真有假如的話她的爹娘是不是也能回到她身邊?
她是不是能夠不要認識嚴觀羽?I
正因為沒有假如,才會有那麼多的假如……假如啊……
整整三日不見嚴觀羽,馮懷真耐心等候,不急不躁。
第四夜他主動前來,還拿著她渴望的--自由。
她望著他,默無一言。
他看著她,心滿意足。
曾經以為這輩子想見她如大海撈針,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找尋,音訊全無,結果驀然轉身她居然就在身旁,那樣的狂喜他只能壓抑在心底,牢牢抱住她的心願也無法實現,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好不容易就在一切都要回到最初--嚴觀羽不禁自嘲一笑。
上蒼終究不願給他一個圓滿的結局,能施舍的就僅有這短短幾個月而已,再多的終究不可能。
曾經,他是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的激烈性格,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若不能掌握在手上,他情願毀掉。然而在真正失去過後,他才曉得如果真失去最重要的人,他寧願她安好,縱然不在自己面前。
倘若這是懷真的心願,他願意成全。
縱使碎心裂肺亦心甘情願,只要她能露出真心笑容,只要她能再吃著最愛的甜食,只要她能感到幸福……他做什麼都甘願。
「懷真,我會答應過會娶你……」
「我不……」
「聽我說完,我明白你現在已不希罕也不相信,但我始終想娶你為妻,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也是唯一想做的事。這是你的賣身契我希望能以它交換你嫁我為妻--一日就好,明天,你便自由了。」
馮懷真將目光自賣身契移至他臉上,泠冷笑著。「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利用我?」
嚴觀羽凝視她的眸子滿是她視若無睹的深情。「沒錯你應該曉得我最不喜歡吃虧。」他是商人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事。
再三思量後,她問:「你想怎麼做?」
「你我兩人,天知地知,僅此而已。」他說。
「好,我答應你。」算是償還他照顧她這段時日的恩情。
嚴觀羽淡淡一笑,似是滿足。
他起身以水代酒,斟了兩杯,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杯交錯,眸痴纏,再次靠近的距離是最後的緣分。他試圖將她再看清楚點好記住她,她的眉、她的眼曾經都為他所有,是他最想珍惜的寶物,無奈他在最初已走錯一步,之後滿盤輸,無力回天。
是他的錯,無怨。
馮懷真避開他炙人的凝視,手腕一使勁,勉強喝光交杯酒,欲收回手臂,卻受他箍制,動彈不得。
交杯交杯,交了杯卻無法交心,他們注定走上不同的路,今日以後,不再相聚。
是她的選擇,無悔。
嚴觀羽終於喝光杯中水放開她問:「你會離開北涼城嗎?」
「不勞費心,這是我的事。」她維持一貴的冷測。
「你今日是我妻子,能不能試著對我好一點?」他的口吻滿是受傷。
馮懷真別過眼,氣氛僵持了好半啊,才開口:「我會離開北涼城,也不會回春河城,往後我只想一個人。」
「無論你要上哪兒,記得讓衛珩知道,他一直很掛心你。」
「我曉得。」她輕輕閉上眼。
「身為你的夫婿卻從沒送你一樣東西,實在太不稱職,我知道你愛吃甜食,所以向圍格爾學做比迦。」嚴觀羽打開碗蓋裡頭有一份比迦。「我的手藝很差,做了很久才做出一個像樣的,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嘗嘗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29:53
第二十七章
他將碗推向她。
碗蓋上還有點點水珠看得出是剛做好馮懷真看了許久才拿起此迦咬下一口,細細咀嚼,沒有圍格爾的手藝,沒有關外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吃,甚至還帶有酸澀,直透心底。
食物走昧,難以下咽,人生走味,也回不來了。
她對他,亦然。
嚴觀羽看著她慢慢吃,再為她斟一杯水。「有機會回春河城看看,我為你爹娘在城外造了墓,有時間去上姓香。」
聽見他這麼說,馮懷真低頭不語,默默喝水。
「你或許不信,但我不希望你帶著憎恨離開,騙走墨光玉確實是我的錯,馮府的火卻非我所為,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也不可能嘲笑你的真心,因為我唯一不會騙你的就是對你的感情。對我來說你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只是我不知珍惜……往後你若能遇上愛你的人可千萬別錯過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會令你傷心。」(用背叛來嘲笑她付出的真心)。
她始終垂眸不看他,就怕他又輕易扯痛自己的心。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這是他最後的奢望。
再喚一次又有何意義?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不想再喊他的名,一次都不想,最好如她所言不必再有交集,各自走各自的路。
等候不到她的聲音嚴觀羽死心了拿起賣身契撕個粉碎。
「謝謝你圓了我這個夢。夜已深,你早點休息。明日,不……」他一頓,險些忘記他們已不會有明日。「別了。」
直到他離開,馮懷真才抬起頭,透過窗目送他遠走的背影,這一瞬,心無比沉痛。
深深地、深深地吐了口氣閉上眼,眼眶內的溫熱濕了她的心。
為什麼她獲得自由,情卻仿佛受困,掙扎不了?
是夜,馮懷真徹夜難眠,她靠坐窗邊,直視幽暗漫長的夜。曾經以為不會再有的天明如今已在眼前,明明即將入夏,為什麼她感覺到的只有冷,而無一絲溫暖?
「唉……」幽幽嘆息聲宛若深沉大海一個浪濤就令人滅頂。
未曾離去的嚴觀羽聽見了,疼入骨髓。
東原岑寂,漸朦朧晴碧,靜繞珍叢底,成嘆息。長條故惡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
讓她無牽無掛地離開--這是他最後一件能為她做的事了。
別情,無極……
翌日,是她的自由。
馮懷真並無一絲喜悅,僅如往常一般。
琥珀早已等在門外,衛珩也在。
「衛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衛珩曉得她已恢復記憶,疼惜地看著她。「懷真,你吃苦了。」
「比起我爹娘的苦,我的就不算什麼了。」
「主子,馬車已備好,請即刻起程。衛老板,有勞了。」琥珀朝衛珩彎身行禮。
馮懷真不見嚴觀羽與程奉刀,心知有異即使不該問,她仍脫口問:「他呢?」
「主子有事外出。」
「等等,你又為何喊我主子?」不知為何,她的心在平靜一夜後叉開始跳快了,強烈的不安包圍著她。
「主子交代從今日起您便是琥珀的主子。」
「懷真,觀羽讓我護送你離開北涼城,我們起程吧。」衛珩道。雖不明白好友匆匆離開是為了什麼,但他的交代自己必會盡力完成。
馮懷真轉身看著冷淡的琥珀,不想走得不明不自,執意問清一切。「琥珀,我要知道一切,別再騙我了好嗎?」
琥珀遲疑片刻,在馮懷真的注視下終於開口:「嚴府、天盛商行現在全是您的,往後您便是琥珀的主子,無論何時,嚴府都會等您回來。」
「然後呢?怎不接下去說?」琥珀末全部吐實的行為令她異常緊張,非逼出答案不可。
「問得多只會礙著您的腳步,倘若您不在意又何須多問?」琥珀淡淡反問。
這一瞬間,馮懷真自琥珀眼底看見她想要的答案。確實如她所說,若不在乎又何須問,然而……她又怎可能不問?
她對他終究放了感情。
即使矛盾的情緝令她湧現更多的自責,縱然對他有恨,他們仍是做了一夜的夫妻,她不願再多欠他了。
「他出事了是不是?」她有這預感。
「您別問了,請暫時離開北涼城,等您下次回來時,一切都恢復了。」琥珀堅持不說出真相。
「琥珀,算我求你了,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不然我怎能安心走?」
「不告訴您才能讓您走得安心,這是主子的吩咐,請您別為難我,琥珀已違背主子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主子交代她務必保護懷真姑娘的安全,但她卻想陪著主子、陪著奉刀走完最後一程。
「倘若他真的死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安心。琥珀,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告訴我! 」
衛珩也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急問:「琥珀,觀羽出事,誰都不好過。」
琥珀嘆了口氣,終究要再違背主子一次。
「主子和王爺正式決裂,即使交出墨光玉,王爺也不可能輕易原諒,總是要賠上一條命才行。主子為了讓您平安決定親自解決這件事。」
「什麼?!觀羽真傻! 」衛珩惱得罵道。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
為什麼要在她好不容易死心後又故意撩撥她的情?
他這麼做明知她還不起為何還故意讓她欠著?
他們就不能各自走開不再有牽扯嗎?
這麼做分明是想繼續糾纏,不願讓她寬心……
「您失蹤後,主子以為您被那幫盜賊抓走憤而下令殺了他們,然而那卻無法使主子的心獲得平靜,主子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最後是在逼問出盜賊並沒有抓走您後,才又重燃希望,是您讓主子活了下來。或許您會認為琥珀是在幫主子說話,可主子真的愛您,這點是任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主子並非貪求墨光玉,他是想好好保管,等將來有一天能親手還給您。懷真姑娘,若您真無法原諒主子,那就請您離開,母須回頭,主子不會怪您。」
她走得了嗎?
早在飲下交杯酒之後,她的路似乎又與他重壘了,是不?
「懷真,雖然大哥不明白你和觀羽之間有何糾葛,但大哥相信你對他必定有感情,如果觀羽罪不致死,你是否能試著原諒他?有時選擇原諒也是善待自己的方式,你可以折磨他,但不要連自己也痛苦,那不值得。」
她與嚴觀羽之間的糾葛怕是今生今世都無法結束。
昨夜滿是酸澀的比迦令她紅了眼眶。
「他若有命活下來,才能討論原諒與否的問題……琥珀,帶我去見司徒競。」
嚴觀羽深知司徒競的性格,因此主動拿出墨光玉,只為保住馮懷真的命。
為這目的,不計一切代價--
司徒競泠冷打量墨光玉,心裡已無絲毫狩獵的樂趣,也因為時間拖太久,他早就耐性盡失,不過他確實意外,當初能夠冷靜奪得一切的嚴觀羽怎會甘願拿出來,看樣子,他對馮懷真確實放了感情。
司徒競身體微傾,雙腿交壘,右手至於腿上,左手支在下巴,嘴角啥著淡笑,不過這笑卻笑得令人發寒。
「六年了,你以為我當初說的條件還有效嗎?那時一顆墨光玉可以化消一切,如今的墨光玉已失去價值。」
「意思是王爺不要了是嗎?」嚴觀羽握緊手中的墨光玉。
司徒競雖沒有表現出來,不過那雙眸子始終落在墨光玉上,他便清楚自己仍有幾分勝算。
「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我是來和王爺談交易,畢竟這東西你念了六年,好不容易來到眼前,當真能夠放棄?」他雖然沒有司徒競傳說中能看透人心的能力,但商場上的歷練也讓他磨練出一番識人的功夫。
「交易?向來只有我能和人交易……看在你為我做事的份上,這東西至少能讓你保住一個人。選吧。」
「放過懷真,我任憑你處置。」幾乎是在司徒競說完最後一字,嚴觀羽便有了抉擇。
司徒競挑高眉梢,問:「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嚴觀羽面不改色,坦然回應:「這問題你問了我第二次,上回我沒有回答,這次我可直接告訴你--值得!倘若你心中有所愛為她付出全部只求能換她一抹笑,絕對值得。」
司徒競臉色一變,目光凜凜直視他。
「可惜我無法體會你的值得,嚴觀羽,既然你決心要保住她,我倒要瞧瞧你能支撐多久?」
她與司徒競,這算是他們首次正式會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30:26
第二十八章
曾經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怕他、恨他,到如今,她對他已沒有任何感覺,更無恐懼。
最痛的那瞬間已過去,往後她決定只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再質疑。
司徒競望著即使行跪拜禮也不見一絲猶豫困惑的馮懷真大感吃驚,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驚訝她的蛻變。
「他為保你情願拿自己的命來換你卻主動送上門不覺得浪費他的心意?」
「我的命我自己保住,母須他人負責。王爺,您是為了墨光玉而來,既然已得到為何還要趕盡殺絕?」馮懷真態度不卑不亢。
「騙我是得付出代價。」他心頭仍不暢快。
「一條命的代價值多少?頂多是取悅王爺一時片刻罷了,王爺何不討得更多?您與嚴觀羽合作多年賺進不少銀兩,殺了他要再花多久時間才能找到一個不僅聰明又能為你利用的人才?」馮懷真雖不了解司徒競的為人,卻熟知動之以情不如誘之以利。
司徒競淡淡揚笑。「你果然聰明。沒能娶到你真有些遺憾。」
「王爺母須遺憾,真正值得王爺珍惜的人絕非懷真,而是那個令王爺非得到墨光玉不可的人。」堂堂王爺何須與馮府聯姻,必是馮府有他需要的東西,而聽琥珀說,司徒競對這類珍貴向來沒興趣,因此她大膽猜測他必是為了某人而得。
司徒競嘴角浮現彎度。「你們都如此出色讓我真舍不得殺了。」
「那就請王爺高抬貴手。」
「放了他可有好處?」
「若王爺能放人,我必雙手奉上最後一顆墨光玉。」縱然稀世珍貴價值連城,對她而言遠不如嚴觀羽重要。
「我記得你砸碎了不是嗎?」他的屬下找到剩余的盜賊才知道馮懷真親手砸毀墨光玉這件事。
「那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墨光玉被我藏起來。既然王爺喜歡墨光玉,單一不如成雙,豈不更完美?而且,懷真保證,我們往後將繼續對王爺忠心耿耿。」
司徒競微挑眉,對她最後一句話很感興趣。「我們?意思是你不再介懷?」
「是。」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可惜,他一手主導的這場戲真快落幕,看來他錯過最精系的那一幕。
「本王聽聞你恢復記憶,得知他這樣對你,為何還願意為他涉險?」
「王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更非一刀斬斷便能輕易割舍,我與他已說不出誰欠誰比較多了……當然我大可轉身離開,然而我的心卻留在他身上,折磨他的同時也折磨自己,假如……」提到這兩個字,她不禁坦然一笑,「假如我僅剩下一年的性命,痛苦一日,快樂亦是一日,為何我不能選擇自己真正想要過的日子?」
她對嚴觀羽,始終有感情。
無法放下。
「好,我可以讓他平安,不過我不要墨光玉,我要你一臂當作他欺騙我的代價,如何?」他只要一顆墨光玉就好,多的對他來說是垃圾,毫無用處。
「王爺執意如此?」馮懷真撐住眉心。
司徒競笑而不語。
馮懷真直視他,片刻後,再次低首。
「謹遵王爺的回意。」
她對嚴觀羽有恨、有怨一時間難以原諒,只是當她聽見他甘願保住她而犧牲自己,任是鐵石心腸也會融化,她豈能無動於衷,毫不在乎。
對無關緊要的人尚有一絲憐憫,更何況是她深愛過的人,更不可能完全割舍。
恢復記憶後,她不願承認愛過他,事實卻擺在眼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依然能撼動她的情。
她與他,確實得牽絆一生。
這是她的選擇,無悔。
「你不再好好想清楚?斷一臂不是兒戲。」
「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我斷一臂又算得了什麼?」馮懷真眸底無恨無怨只有堅定無比的信念。
司徒競起身走到她面前。「很好!你現在可以帶走他了。」
「王爺?!」馮懷真不解他的意思,也不存僥幸,畢竟今天欠司徒競,他日定得加倍幸還。
司徒競扯了扯唇瓣似笑非笑。「你說的沒錯殺了他我得花更多時間才能找到一個和他一樣好的人頂替,浪費時間,斬了你一臂,留下他又是養虎遺患;若殺你們兩個,我恐怕會有一段時間無法寧靜,你說這賠本生意我怎會做,是不?」
「多謝王爺。」一滴冷汗終於悄悄自額際滑下。
她仍不敢太早慶幸唯有等到他們平安離開司徒競也返回京城或許才能稍微松口氣。
「記住,你能活到現在,是他的功勞。」司徒競不知何意地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
「是,懷真謹記在心。」
當時若沒有他,只怕自己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了。
幽黑,不見絲毫光影。
嚴觀羽不曉得自己被關在何處,反正連死都不怕,也不在乎是否暗無天日,只要懷真能平安離開就夠了,其余的他不敢再奢求,死,亦無所謂。
司徒競也確實夠心狠手辣,用盡法子折磨他,讓他渾身皮開肉綻,無一處完好。
觀羽,別說我殘忍,我答應你放過她,讓她平安離開北涼城,不過得有個前提……你能支持多久,她便能走多遠,你活得愈久,她就能走得愈遠,直到我的人追不上為止,如何?
還能如何?他當然盡全力活著,即使一刀痛快是他最想要的也得咬牙撐住,就為了她,他的懷真……
懷真,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一生自私,所做的全為自己,懷真說想到「喜歡」便會感到痛楚,必是因為他的緣故,而他卻執意留下她,一切都為了自己……如今更為自己,自私地希望她能代替他好好活著……
喀!喀!
暗夜中,他的聽覺格外靈敏,聽見腳步聲朝他這裡走來。
嚴觀羽心想來人必是司徒競,不願示弱的他縱然痛苦難當也要爬起來站在他面前,只是他費了半天最多只能坐著,光是這動作又讓背部滲出鮮血。
「王爺……你放心……沒讓你盡興之前,嚴某絕不會死!剛剛試完了鞭子,下一個是什麼?」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用盡全力抵擋如潮浪般襲來的劇烈痛楚。
「他……」
這聲音?嚴觀羽驀地睜開眼,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來人手持一盞燈籠,在火光的照映下,他臉上的驚愕清晰可辨。
「懷、懷真,你怎會……」他不是讓衛附帶她走,怎麼人還在這裡?
馮懷看見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嚴觀羽,近乎崩潰。
「他竟然將你折磨成這樣?」她蹲在他面前,欲伸手,見他滿身傷痕,竟不知該碰觸哪裡。
「你快走!衛珩呢?琥珀怎麼沒跟在你身邊?我不是讓他們陪著你離開嗎?快走!不要理我!快--」身上的痛已拋至腦後他只擔心她的安危。
「我怎能放你一人。」她望著滿身是傷的他,心頭萬般糾結。
她這句話狠狠撞入嚴觀羽的胸口,痛得他險些說不出話來。
這傻丫頭……
「懷真,你不必因為同情而留下,這樣不值得,我們之間已兩清,再無關系,你母須為了我……放棄自己的性命,從此我們形同陌路永不交集。你這次一定要徹底忘記我,那樣才會有嶄新的人生,相信依你的聰明,未來必定一帆風順,我也會替你析福,希望你此生無病無憂,歡喜而終。」
嚴觀羽的傷揪疼她的心而他這番切切情意也囚住她的情。
此生,她只願為他的妻。
「你不是想再聽我喊你的名嗎?」
嚴觀羽一楞,更加急切地說:「那不重要,你平安才是最要緊的事。琥珀陪你來的嗎?你快點離開。無論司徒競對你說了什麼,你都母須理會,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一心想將她推離。
馮懷真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似是不會再放手般的堅定。
「王爺已經離開了。觀羽,你欠我的,我今生便要你還清,我欠你的,亦今世償還,不要來生,不要遙不可及的下輩子!交杯酒已飲,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她淚流不止。
短短幾句話道盡她的心情,不必再說原諒與否,兩人眼神的交會已凝出難以言喻的慨然、釋懷以及得來不易的重逢。
嚴觀羽伸手觸碰她的臉頰嘆了一口氣。「懷真你從來就不欠我。墨光玉無法還給你,對不起。」反而是他始終欠她這句道歉。
「你活著對我來說比較重要。」她淺淺笑了。
所有的風波,終於止息。
夜色褪去後,是黎明的曙光,亦是他們真正的——
自由。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30:38
尾聲
一年後
「我爹其實不是個好人。」
這趟回來春河城祭拜馮懷真終於聽見坊間對馮府的評價。以往她雖然常往外跑,可因為年紀小,未曾有人在她面前說這些,如今才聽見真正的實話。
嚴觀羽但笑不語。
「為何瞞我?」
「倘若你記不得,又為何要讓你得知真相,那樣真會令你比較開心嗎?或許會有人說即使再如何殘酷,都該知道實情,在我看來你的笑容才是真正的事實。」
因此他選擇隱瞞,為她編織一個美夢。
「有時,我忍不住會想愛上你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問題確實值得深思我不介意等你閉眼之前再告訴我。」他給她的期限很長。
「為何是我先閉眼?」她忍不住問。
他眼底映滿柔情地回答:「因為我舍不得留下你一人讓你哭。」
馮懷真眼眶泛紅,挽著他的手忍不住又勾緊一些。相信將來的這一天,她必然會回答:愛上他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老爺,夫人!請來嘗嘗我們的包子,保證料多實在,吃了還想再吃! 」
兩人聽見一旁有幾個小孩叫賣包子,不禁好奇走過去。
「有甜的嗎?」嚴觀羽清楚妻子這永遠改不了的喜好。
她說失去記憶後,她感到很苦、很苦,甚至連吸一口氣都是苦澀的,因此嗜甜,希望藉由甜味衝淡心底的苦味。他聽了,為之心痛,不再干涉她這小小嗜好。
「有,請問老爺要幾……」原本笑臉迎人的男孩,一看見他們兩人表情瞬間僵住。「姊姊?!」
兩人相視,一臉困惑。
「懷真,你幾時多了個弟弟,為夫的怎麼不知情?」
馮懷真搖搖頭,也是一整個茫然。「雖然爹有些糟糕,不過我確信他愛著娘,不會在外頭亂來。」關於這點她能作證。
「小柔!小柔快出來,是姊姊和叔叔! 」
兩人又相視,仍是滿臉疑惑。
「老爺,你幾時多了親人,怎麼沒先通知我做好准備?」至少見面禮得准備好,禮不可失。
女孩走了出來,看見他們亦是一臉驚訝。「姊姊……叔叔,好久不見了。」
「你們是?」
「七年前,因為我娘病了需要錢看大夫,我們去打劫姊姊,結果姊姊打了文哥哥,還向這位叔叔借銀兩給我們。」
女孩從懷裡掏出一只青色的錢袋。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們,看來你們過得很好姊姊就放心了。」舉手之勞果然沒有糟蹋。
男孩搔搔臉,表情靦腆地說:「這真的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多給了我們銀兩,讓我有機會跟人學做包子,現在的我恐怕仍一無是處只能繼續當乞丐,或是做些不好的勾當危害他人。」
「那也是你好學上進,是你替自己開了一條康莊大道。」馮懷真覺得能幫助到人,因此開心不已。「往後要好好做生意,懂嗎?」
「姊姊,謝謝你。」當他知道那天不僅放他們一馬,還給了他們一筆錢的正是馮府的千金,只是等他們有能力報恩時,卻傳來馮府千金已死的消息,但如今她卻好端端站在他的面前,背後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不知道,不過他認為自己有義務保護恩人。
「不客氣。」
「日後若有麻煩盡管到北涼城找天盛商行。」嚴觀羽心知此次一別,懷真必然會掛心他們,於是留給他們聯絡的方式。
告別孩子們後,馮懷真挽著夫婿的手一路晃到春河邊,這是她當時欲投河自盡的地方,到了這兒,嚴觀羽將她的手握得特別牢。
「為何來這兒?」好友就是在這裡救了懷真。
「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我是來找墨光玉,當初我確實要摔碎它,最後還是有些舍不得,畢竟墨光玉無罪,所以藏了起來……」她說完便在四處找了找。
「記得當時就是在這兒埋了它……」
嚴觀羽拉住她的芋,朝她搖搖頭。
「第一顆在皇宮,第二顆七年前摔碎了,最後一顆落入王爺手中……這樣就好,其余的,已經不重要了。」
「那原本屬於你。」
「正確說來是屬於我爹娘,我只是想替他們討回來而已,對我來說,墨光玉完全不及你重要。」嚴觀羽勾起她的臉柔情目光中只有她無邪的臉龐。
曾經以為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找尋,沒想到尋覓多時,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至今他仍記得那時的激動,他喚她的名,她卻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急切著急的心情因為她的變故決定放慢速度一等她。
一生只為等她。
「如今有了你,其他都不重要,有你,此生已足夠。」再多的稀有寶物也比不上眼前的俏佳人。
馮懷真回以甜美笑容。
回首當年,風風風雨雨,當她站在這裡的時候,滿心怨恨,根本沒想過有再見的一日,如今舊地重游,心境淡然,萬事放下,身邊也有了他。
人生最初有缺憾,最後慢慢開始圓滿了。
百年後,她亦不後悔。
「記得我會帶你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嗎?」
「當然記得,我們上山去看風景。」
嚴觀羽微笑凝視,執手一輩子。
不再放。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30:50
番外篇
【番外:有沒有一種痛……】
一顰,一笑。
燦然如花,鮮明如印,烙在胸口處,滾燙,炙人。
輕輕伸出手,什麼也抓不到。
凌亂風中,只余凄涼。
什麼也沒有,然而,堆壘在記憶中的滿滿是她的一切。
他記得她說過的一字一句。
她說:我很喜歡你……
她說:你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口就會怦怦跳……
她說: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她說的,他不敢忘,但為何卻是她先離開了他?
「懷真……懷真……」
他喚著她的名,想著她的人,心底湧出一股難以忍受的痛楚。
有沒有一種痛,痛入骨髓,教人即使喝下孟婆湯亦難以忘卻.
從不以為自己也會有這般幼稚的思念,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失去的痛此刀鑿刮肉還苦,那樣至少還有一條死路,而思念……無止無境。
「我是不是……很無情?」
孫管事不語,愁上心頭,眉間的皺紋自主子返回北涼城之後便沒有一日消除。
「她是我此生最愛,如今她……」過了那麼久,他仍不敢碰觸那個字。「我想去陪著她,可心頭總掛念天盛商行。你說,我是不是無情又自私?」
「若主子放下天盛商行,我們將無所適從,商行有可能解散,底下的人將得苦惱生計,主子其實是心軟。」從琥珀那裡,他已經清楚了來龍去脈。
「啥。」嚴觀羽冷嗤一聲。「大概也只有你會對我說這種話。即使以前苦,也不會想過,這次……是我頭一次動了死的念頭,睜開眼卻再也看不見她,還值得活著嗎?」
每夜他都難以成眠自日不見她夜裡夢不到她他總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當然值得,我相信懷真姑娘並不希望看見這樣失魂落魄的主子。」
「呵。」嚴觀羽苦笑「她已經看不見了。」
「是啊,現在看不見。」孫管事話中有話。
嚴觀羽聽出來了,轉身問:「什麼意思?」
「我們常說生要見人死要見……但只憑一件衣裳就斷定懷真姑娘遭遇不測,其實有些過於武斷。再者,琥珀也說了……」
「琥珀說了什麼?」嚴觀羽急忙打斷他的話。
「這……」孫管事頓了一下,才道:「琥珀有查到消息,但在未確認之前,怕太早告訴主子會讓主子落空,所以……」
「到底是什麼事?」嚴觀羽咬牙切齒恨不得痛毆眼前的孫管事。
「琥珀說有人看見懷真姑娘離開春河城。」
「真、真……的?」一股堵在胸口的氣霎時有了宣泄的出口。
「琥珀過幾天就會回來到時再讓琥珀親口對主子說一遍。」總算看見主子露出一點歡喜的神色,琥珀就是謹慎過頭,才會害得主子如此痛苦。
「你是說……她還活著?!」他真的能如此期待嗎?
「是,極大可能,所以請主子寬心靜候佳音。」
「我真的……能期待再次相見之日嗎?」從來沒有過這樣不確定的恐懼,他萬分希冀一切成真。
「相信總有一天,主子必定會與懷真姑娘相聚。」
嚴觀羽垂眸,深深吸了口氣,緊咬著好關忍著胸口的激蕩。
是了,他該相信,總有一天.他們必定會再聚首。
觀羽……我想與你白頭偕老,好不好?
一定……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5-12-6 21:31:13
【後記 楚月】
別情,無極。
一個很特別的書名。
摘自周邦彥「六醜」詞裡的「長條故惹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意思是,長長的枝條有心鉤住我的衣衫,似是與我別離,情意無極。
很美的四個字。
遲遲找不到為這本書下名字,便翻了一整本宋詞,最後拍板定案。
這裡鋪陳了失憶的橋段,許是大家看過都覺得膩了的橋段,可對懷真來說是必須。
當時她才十四芳草,從小過慣優渥生活,也沒經歷苦難,突如其來的災變令她不知該信任誰,一時千頭萬緒湧上,最後走上自殘的路(這是非常非常不好,請不要學),若不是這樣,只怕她早已心性大變,不是傷害自己便是傷害其他人。
故而讓她暫時「心因性失憶」,古代可沒這名詞。
本想過讓她假裝失憶,重新來過,可念及她才十四歲,即使聰穎,仍無太多的人生閱歷,著實做不來那種虛偽且又能完全自保的工夫便作罷,最後決定讓她徹頭徹尾失憶,如此才能真正走上不同的路,有嶄新的人生。
現實中的我們可不是能失憶便失憶,事實上,失憶也是一件恐怖的事,什麼都忘了的無助感,那是正常人不能體會的苦。當然了,能忘記最痛苦的事情也是好事,不過楚月相信人的韌性強,遇到事情一定能夠想辦法克服難關,而不是選擇最不該走的那條路。
生命可貴,千萬要好好珍惜,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深刻愛你的所有人,這世上總會有那樣為你牽腸掛肚的人,一定有!
【完結】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