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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舒彤]換個男人愛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1:25     標題: [舒彤]換個男人愛愛(全文完)



      他們同樣為了趕約會而車相撞,
  又同在情人節、同間餐廳被人甩,
  現在居然又到同間酒吧借酒澆愁,
  可她是怎樣,一定要跟他比慘就對了?
  他說:昨天是他和女友交往滿兩年卻分手,
  她說:她跟男友恰好五年兩個月又十五天,
  他說:他連求婚戒指都來不及拿就失戀了,
  她說:男友已經要結婚了,可新娘不是她,
  他說:為了女友,連心愛的狗都送人了,
  她說:為了男友,連自我都失去了,
  他說: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被人甩,
  她說:正因為是初戀所以才更痛,
  他同意,所以承認她比較慘,
  他說:我們這麼相像,或許能試著交往?
  她說: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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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2:13



這是職業病嗎?  舒彤

  又到了寫序的時候,欸……抓破腦袋不知道要寫什麼,說說我的糗事吧。

  這個故事完成時,是某日的下午一點鐘。當時我已經連續三十六個小時不曾闔眼,交完稿,又開心又興奮,但是精神有點恍惚。

  我走到浴室,想洗個臉,然後爬上床補眠,迷迷糊糊中,我也沒看手上拿的是什麼,旋開蓋子,擠出內容物,便和水搓搓,往臉上抹去。才剛抹上去,我就知道要慘!因為味道不一樣。後來發現,那是牙膏。(昏)

  類似的慘事族繁不及備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常幹蠢事,例如到肯德雞買麥當勞套餐這一類的。

  還有,我也很健忘,健忘到什麼地步呢?健忘到我媽交代我的事,我五分鐘後就不記得了,我媽很擔心的對我說,你還這麼年輕就忘東忘西,老了該怎麼辦?

  其實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只是通常在寫稿期間,我滿腦子都只想著劇情發展──男女主角要怎麼相遇,在這裡動心會不會太快?男主角該怎麼做,女主角會怎麼想……等等等,哪有餘力去記住生活瑣事呢?

  至於我為什麼老是健忘,那是因為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約有將近八成時間都在寫稿期,所以這不是我的錯(正色)。

  另一個後遺症是,我常常想劇情想得太入迷,別人(通常是我爸媽)跟我說話時,我往往會在聽見之後,直接在心裡回答,然後再繼續腦中故事,等到他們大怒拍桌,大罵道:「跟你說話都不回的嗎?」才發現我根本沒說出口(倒地)。

  不知道這算不算職業病?

  其實還有很多糗事,不過一一細數太花篇幅,而且我太健忘,通常事情過了就算。如果將來有機會(意思是,如果我想得起來),再慢慢說給你們聽。(還是該說,寫給你們看?)

  這次就到此為止,下回見!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3:08

第一章

下班時間,車潮擁擠。

  韓劭勳手指急敲方向盤,不停的看表。

  還有十分鐘,開快一點應該來得及,只要這些該死的車子都給他讓開──

  他深吸一口氣,平息胸口煩悶,右手探進口袋摩挲裡頭的盒子,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今天是情人節,同時也是他和雅珍交往兩年的紀念日,他決定在今天向她求婚,結束單身生涯,與她共組美滿家庭。

  也該是時候了。

  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早過了適婚年齡,家里長輩不停催促他成家,他也早有這個意思,只是怕嚇走了女友,才遲遲不敢提起,直到一個禮拜前,他無意中發現女友的住處放著一堆新娘雜誌,隔天,他立即到金飾店挑選鑽戒,並且計劃在他們定情紀念日的這一天,給她一個驚喜。

  想到女友屆時必定又驚又喜的表情,韓劭勳的笑容更深了。

  前面車子緩緩開動,他換擋、放手煞車,緊緊跟在前車後頭,忽地,前方轎車緊急煞車,他來不及反應,就這麼撞個正著。

  「Shit!」他咒罵,看著前車駕駛怒氣沖沖的下車朝他走來。

  來人是一名女子,身穿黑色套裝,長髮綰髻,長相秀麗,但此刻她的表情兇惡,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先生,你會不會開車啊!」

  韓劭勳聞言擰眉。

  「是你緊急煞車,有錯在先耶,小姐!」

  「我又不是故意的!」女子兩手抱胸,不悅的瞪著他。「前面的車子緊急煞車,我才跟著煞,是你沒有保持安全距離。」

  「安全距離?」她在說笑?「拜託!現在是交通尖峰時段,誰會跟你保持什麼安全距離啊!」他看看表,只剩五分鐘了。「好,好,沒關係,算我錯行了吧?這是我的名片,你去叫人估個價,看多少錢我賠你。」

  女子瞄了一眼他手裡的名片,不耐的擺手。

  「算了、算了,我趕時間,算我倒霉好了。」語畢,她旋即回到車上,油門重踩,疾速駛離。

  什麼跟什麼啊!她趕時間,他難道就不趕嗎?

  韓劭勳收回名片,搖頭歎氣,自認倒霉。

☆☆☆☆☆☆☆☆☆☆☆☆☆☆☆☆☆☆☆☆☆☆☆☆☆☆


  等韓劭勳到了餐廳,已是十分鐘之後的事。

  「對不起,路上塞車。」他急急忙忙落座,對女友綻出抱歉的笑容。「你點餐了嗎?肚子餓不餓?」

  李雅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往昔見到他時的甜美笑容。

  「怎麼了?」他很快注意到她明顯的不同。「生氣了?」

  她不置可否,一徑沉默。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連忙道歉。「我在路上出了點小車禍,所以才遲了些。」

  他微微一頓,等著她問他有沒有受傷,但什麼也沒有,她仍然默默的望著他,臉上甚至沒有一絲緊張或關心。

  「我們分手吧。」

  餐廳內,人聲吵雜,韓劭勳的背後,兩名女子正高談闊論馭夫絕招,他有片刻分神。

  「雅珍,你說什麼?」應該是他聽錯了吧?不可能,雅珍不可能說要分手。

  李雅珍低下頭,右手裡的湯匙不停攪拌咖啡,黑色液體化為一圈又一圈的漩渦,她望著漩渦正中央,低聲開口,「我們分手吧。」

  瞬間,他發現世界變得好安靜,只餘下那句話在他耳邊不停迴盪。

  分手?她要跟他分手?

  「為什麼?」在他還來不及思考前,問題已經出口。「我們不是處得好好的嗎?」

  「不,不好。」她沒有抬頭看他,咬唇低語,「很好只是你自己以為的,其實我一直都在遷就你,可是我再也受不了了。」

  這回,韓劭勳吃驚的連下巴都快掉了。

  這兩年來,他戒煙、戒粗口,戒掉所有她不喜歡的生活習慣,甚至連養了兩年的狗,也因為她討厭而送人。

  他費盡心思百般討好屈就,結果她居然說她遷就他?

  有沒有搞錯?!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真的搞不懂,問題出在哪裡?「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說出來,我願意改。」

  「沒有什麼好說的。」李雅珍搖頭,語氣堅定。「我已經決定離開,勉強是不會有幸福的。」

  震驚過後,他開始冷靜下來。

  這麼說來,她住處的那些新娘雜誌是怎麼回事?

  她想結婚,但新郎不是他?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她背著他和那個男人交往多久了?

  什麼個性不合、什麼她遷就他,那全都是借口吧?事實是,她愛上了別人,她想嫁給另一個男人,不是他,不是他這個笨蛋!

  韓劭勳無言的喝了一口咖啡,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分手就分手嘛!又不是沒被甩過──事實上,他經驗豐富。

  「你已經決定了?」

  李雅珍點頭,還是不看他。

  「好吧!」他聳聳肩,故作瀟灑。「你說得對,勉強不會有幸福。既然你已經決定,我無話可說。」

  她鬆了一口氣。「明天,我會去你租屋的地方拿回我的東西。」

  「請便。」他想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可忍不住咬牙的語氣卻洩了底。

  「那……就這樣了。」李雅珍假裝沒看見他痛苦的表情,匆匆起身。「再見。」

  韓劭勳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走了,甚至連一句「我們還可以當朋友」的客套話都懶得說!他一改先前漫不在乎的模樣,頹喪的往後靠倒,回想過去兩年點點滴滴,既痛苦又憤怒。

  他過去兩年為她做的改變算什麼?他甚至不記得雅珍曾經遷就過他什麼,只記得她永遠在要求這個、要求那個,而且不許他有異議!她的要求,他全都一一照辦了,結果她居然反指都是她在遷就他?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失戀了。

  每一次都是女友甩他,各種理由都有,但反正都是他的錯。他太無趣,他不懂浪漫,他常常加班,甚至是他太孝順!說得他一無是處。

  至少,這回的理由比較新鮮了──因為她不想再遷就他。

  好!的確夠新鮮。

  他真的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說什麼?」忽地,尖銳的女聲響徹整個餐廳。

  眾人紛紛轉頭,就見一名穿著黑色套裝、長相清秀的女子,對著同桌男伴大孔,「你要跟我分手?」

  聽見分手兩個字,同病相憐的韓劭勳好奇探頭,訝異發現那竟是方才在路上與他擦撞的女子。

  「何鎮漢!你給我說清楚!」女子氣勢驚人。

  「小菱,你、你別這樣嘛!」何鎮漢滿臉通紅,顯然是覺得十分丟臉。「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餐廳裡的人全睜大了眼等著看好戲,韓劭勳搖搖頭,沒心情看戲,拿了外套起身走出餐廳。

  情人節夜晚,街上到處都是一對對情侶,旁若無人的在大馬路上擁吻,讓他這個才剛失戀的可憐人看了刺眼,彷彿全天下的人都很幸福,就他一個人痛苦。

  他沿著街道漫步,右手緊緊握住口袋裡的方盒──這原本打算用來求婚的戒指,如今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真的不懂,像他這樣的男人,一表人才,有一份正當穩定的工作,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為什麼連連被甩?

  原本以為,雅珍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了,他甚至已經打算好了結婚後要在哪裡買房子,要怎麼裝潢,還想著要把轎車換成休旅車,這樣孩子出世後,他們一家人才能上山下海的四處去玩……

  愈想,內心痛楚愈劇。雖然他失戀經驗非常豐富,但每一次失戀,仍然讓他痛不欲生。

  何時他才能尋得生命中的真愛?遇上那個願意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每一段感情他都全心投入、苦心經營,為什麼努力到最後的結果,總是換來女友們一句──「我們不適合」?

  為什麼?為什麼?媽的!誰來告訴他為什麼?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得他兩腿發酸,眼前倏地躍進閃閃發光的五個宇──失戀俱樂部。

  看起來像一間酒吧。

  失戀俱樂部是嗎?正符合他現在需要。他失戀了,而且他想喝酒,一醉解千愁,酒是忘憂良藥。

  他毫不猶豫的推門而進。

☆☆☆☆☆☆☆☆☆☆☆☆☆☆☆☆☆☆☆☆☆☆☆☆☆☆


  餐廳內,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角落那一對男女身上。

  何鎮漢頭愈垂愈低,並不是因為愧對女友,而是覺得她方纔這麼一鬧,引來這麼多人看熱鬧,丟臉極了。

  「你說話啊!別只是沉默。」夏江菱也討厭自己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活像個母夜叉,只是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交往五年的男友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教她情何以堪?

  何鎮漢終於抬頭看她,但眼裡都是不滿。

  「你就是這樣,老是那麼強勢!」

  她聞言瞪眼。

  強勢?他現在倒會嫌她強勢了,嗄?

  當初是誰說,希望女朋友能堅強獨立一點,不要當他身旁的小女人,因為他希望未來的妻子是對他有所幫助的,而非他的包袱。

  因為他這些話,她從一個連跟陌生人說話都會結巴的害羞女,努力變身為現今在職場上獨當一面的女強人,那時他還誇她能幹,說這就是他理想中的女性,現在他居然嫌她強勢?

  她到底是怎麼強勢了?為了愛他,她失去自我,凡事皆以他為重。他老喜歡自作主張替她決定事情,她雖然覺得不舒服,也都忍下來了,在這段關係裡,究竟誰才是強勢的那一方?

  他有沒有搞錯?!

  明明是他先腳踏兩條船,現在要捨她這小船去就大船,居然臨分手了,還在嫌船又小又破?

  這個爛人!她真是瞎了狗眼才會看上他!

  她心裡氣極,卻還是硬擠出笑,用生怕他聽不出來的譏諷語氣道:「想必你未來的新娘一定又溫柔又體貼,和我完全不同嘍?」

  何鎮漢不自在的乾咳了幾聲。

  「她……她的確和你完全不同。」

  「哦?哪裡不同?」明知這個問題是問來讓自己傷心的,但也不知道是女人的自尊心作祟還是不甘心什麼的,她就是想知道這個搶走她男友的女人,究竟有什麼是她沒有的。

  「她很溫柔,說話輕聲細語,」提起新歡,他的語氣完全不同,既幸福又甜蜜。「她也很體貼,從來不會因為我工作忙或遲到發脾氣;她很賢慧,常常為我親自下廚,還會替我整理房間……」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夏江菱愈聽臉色愈差。

  那正是以前的她!像女傭一般為他打理日常生活,將他視為神一般的尊敬、崇拜,不管他說什麼,都奉成聖旨一般執行。

  然而當初他是怎麼說的?他說她再也受不了她像他媽一樣,他的人生伴侶應該是對他事業有助益的夥伴,而非大小事都要管的黃臉婆。

  如今她努力變成他要求的樣子了,他卻愛上一個和她從前一模一樣的女人?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她和你不一樣,小菱。」好不容易,他說完了新歡的種種優點,終於想到要安慰她一下。「你現在變得很堅強、很能幹,失去我對你來說沒有什麼,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但她不同,她不能沒有我。」

  聽完他的話,夏江菱真希望自己可以笑,笑著告訴他,「你說得沒錯,失去你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或是她哭得出來,哭著問他,「那我這麼多年的付出算什麼?」

  可惜的是,她兩者都做不到,只能恨恨的瞪著他,瞪著眼前這個她愛了五年,並傾盡所有的男人。

  她覺得被耍了,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瓦解,她覺得被否定,覺得自己毫無價值……

  誰說她堅強?她現在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場,但她不能,她不能讓這個爛男人看她的笑話。

  「我無話可說了。」她緩緩起身,昂著下巴瞧他。「既然你認為她更適合你,那就這樣吧!」

  忍下抄起桌上水杯潑他的衝動,夏江菱轉身,冷靜退場。

☆☆☆☆☆☆☆☆☆☆☆☆☆☆☆☆☆☆☆☆☆☆☆☆☆☆


  街上霓虹閃爍,路上情人成雙。

  夏江菱孤零零一個人,茫然走在大街上,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不想回家面對一室冷清,回想過往的回憶。也不想找朋友訴苦,看別人同情的目光──如果真有同情說不定還好一點,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們會說:看吧!早就說過何鎮漢是個爛男人,靠不住,你偏不聽。

  所以說戀愛令人盲目,讓人分不清黑白、看不清真相,人人都知道他是一隻癩蝦蟆,就只有她這個大笨蛋當他是王子。

  她今年二十七歲了,生命中最精華的時間,全讓那個爛人給糟蹋了。想到她曾經天真的以為他會娶她,他們會共同組織一個甜蜜的家庭,她真想衝回去餐廳,把剛才她想潑而沒有潑的水補回來。

  那個王八蛋!浪費她五年的生命,最後就這樣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夏江菱好想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再怎麼難過,眼淚硬是擠不出來。乾澀雙眼雖無淚意,內心傷口卻早已血流成河。

  她真的變了,完全變了。

  如果換成以前的她,現在怕是早坐在路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盼旁邊有一條河,讓她投河自盡,不要留在這痛苦的世間算了。但現在的她,哭不出來,也做不了那種自毀形象的事,雖然難過,可不到想自殺的地步。

  要是她能再變得軟弱一點就好了,這樣,她就能盡情大哭,把那些傷心、憤怒、失落、痛苦,全跟著淚水一起排出體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彷徨無依的走在街上,一肚子情緒無處發洩。

  正當她累了、乏了,決定趁早回家,以免再看路上情人雙雙對對、觸景傷情之時,前方閃亮招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失戀俱樂部」五個招搖的大字,高高懸掛,閃閃發光。

  她走近,發現那是一家酒吧。

  好,很好,一家名為失戀俱樂部的酒吧,最適合她這個失戀的人進去買醉。

  她大步邁進。

☆☆☆☆☆☆☆☆☆☆☆☆☆☆☆☆☆☆☆☆☆☆☆☆☆☆


  長長階梯往下走,燈光昏暗,光影交錯,帶著幾分詭譎,卻又似通往異世界的隧道,彷彿穿過這兒,便能遠離現實世界。

  夏江菱小心翼翼的拾級而下,首先看見的是一道厚重的玻璃門,上頭印著燙金的幾個大字──

  失戀俱樂部──專供失戀者療傷止痛,情侶及單身主義者勿進。

  很好,真的好極了,她滿意的點頭。失戀者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笑得甜蜜蜜、親得甜蜜蜜的情侶來礙眼!她喜歡這個地方。

  推開門,震耳欲聾的舞曲狂撲而來,她微微擰眉,想著自己會不會被騙了?她以為這裡應該是安靜而祥和,也許放著輕柔音樂或有鋼琴演奏,讓失戀的人能放髹身心,靜靜療傷才對。

  等她終於適應了吵鬧音樂和昏暗光線,她才發現,雖然放著動感舞曲,酒吧裡卻沒有設舞池,也沒有人隨著音樂起舞,只有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圍著一桌一桌,或痛罵負心人無情無義,或擁著失戀者柔聲安慰。

  夏江菱下意識往吧檯移動。

  「小姐,一個人?」開口的是酒保,一個金髮碧眼的英俊外國人,講得卻是標準國語。

  她微訝。「呃……是,我一個人。」

  「剛失戀嗎?」酒保望著她微笑,神情溫柔。

  敢情她臉上寫著「我失戀了」四個大字?真那麼明顯?

  「我看起來就是一副失戀的可憐樣嗎?」她歎氣。

  「也不算,只是我看過很多失戀的人,姑且說是一種直覺吧。」

  她苦笑。「那你一定也知道,失戀的人常愛買醉,給我酒,愈烈愈好。」她要用酒來澆熄心中的痛苦。

  「來一杯我們店裡的招牌雞尾酒吧?」

  「隨便,只要是酒就好。」管他什麼酒,能喝醉的就是好酒!

  幾分鐘後,一杯五顏六色,煞是美麗的雞尾酒端了上來,她想也不想的舉杯就口,然才一入喉,差點沒吐出來。

  「這逼什麼東西?」又辣又苦又澀,根本不是人喝的。

  「失戀滋味。」顯然她不是第一個有這種反應的人,酒保泰然自若的道:「酒如其名,很難入口吧?」

  夏江菱覺得頭頂上有烏鴉飛過。

  這根本是騙錢用的吧?這種酒哪有人喝得下去啊!

  但點都點了,雖然覺得難喝,她還是鼓起勇氣再嘗了一口。這一回好些了,反正比起她心裡的痛苦,這根本算不得什麼。

  動感輕快的舞曲一首接一首,夜愈來愈深,她還是不想回家。

  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聽著其它失戀者痛罵負心人無情無義,其中有幾個故事還真慘,失身、失心又失財的也不在少數。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忽然,一名女子揚聲大吼,「全都是一群混蛋!」

  「放屁!」另一桌的男人們不客氣吐槽。「你們女人才是愛慕虛榮、水性楊花!」

  這一回嘴,戰火一觸即發,雙方你來我往,互相罵了個狗血淋頭,很快的,幾乎所有酒吧裡的失戀男女全加入混戰,只有吧檯前一對男女不為所動。

  女的,是夏江菱,男的,是韓劭勳。

  兩人對望一眼,又別開視線,下一秒,又同時轉頭,四目相對,然後便再也沒有移開。

  「你是……」夏江菱覺得這男人很眼熟,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撞到你車的那個人。」韓劭勳自動解答她的疑惑。

  「喔!對。」她想起來了。「你也失戀了?」話說完,才覺失禮。「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他擺擺手。「很明顯不是嗎?」

  兩人互望對方手上的杯子,五顏六色的失戀滋味,瞬間,同病相憐的感覺拉近了兩個陌生人的距離。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敬你一杯。」夏江菱舉杯,咕嚕一口喝完。

  韓劭勳望望杯裡的液體,猶豫了一會兒,也一飲而盡。

  「怎麼回事?」她又向酒保要了一杯馬丁尼,靠近他。「我的意思是,失戀,你知道的,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韓劭勳也來了一杯。「她說她再也不想遷就我,勉強沒有幸福。」

  「你很大男人嗎?」她不贊同的皺眉。

  他仰頭大笑,笑聲苦澀。

  「真是那樣就好了。」啜了一口酒,搖頭。「當一個人不愛你的時候,什麼狗屁倒灶的借口都能當理由!」

  「你說得沒錯。」她趴在桌上,低語,「當初是他說希望我能獨立能幹,做一個對他的未來、事業有幫助的伴侶,現在要甩掉我了,才嫌我強勢,還說什麼那個女人不能沒有他,而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媽的!簡直是在放屁!」

  他聽完點頭。

  「對,他是在放屁。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他想的只會是怎麼保護、呵護這個女人,而不是告訴她,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所以他要去照顧其它女人,很爛的借口。」

  「可不是嗎?」她仰頭喝乾杯中的酒。「我倒寧願他直接告訴我,他變心了,他不想娶我,也比講這些屁話來得好!」

  酒,一杯接一杯。

  吧檯前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各自說著心中的痛苦和失落,交集很少,幾乎都是在各說各話,居然也聊得很開心。

  夜漸深,方才吵架的人已經化敵為友,手牽手直奔KTV歡唱狂歡,酒吧內剩下微醺的一對男女,含含糊糊繼續說著各自的故事。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4:11

第二章

「你知道嗎?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了!五年耶!」凌晨四點鐘,酒吧打烊,韓劭勳扶著夏江菱到路上攔車,她仍心有不甘的說著,「女人有多少個五年啊!那個王八蛋,不想娶我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可惡!」

  大概從兩個小時前,韓劭勳已經重複聽她講同樣的話達五遍之多。他們在酒吧裡互吐苦水數個小時,說到後來,他都乏了,可這位小姐還能滔滔不絕,他實在佩服。

  夜風吹來,冰涼冷風多少趨走一些酒意,他的意識逐漸清醒。

  「小姐,你住哪兒?我叫出租車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跺腳。「我不想回家,我不要一個人。」說罷,她忽然緊緊抱住他。「別丟下我一個人,拜託!」

  她一臉可憐兮兮,眨巴著一雙仿如小狗般的祈求眼睛,讓韓劭勳不忍拒絕。

  無奈,他只得打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載著兩人回到他的住處。

  一進門,她在室內又跳又叫,像個瘋子一樣,急得他忙上前摀住她的嘴,生怕她咿咿哼哼的聲音讓鄰居誤會這裡正在進行什麼「運動」。

  「這是你女朋友?」她拿起桌上的相片端詳,忽然安靜了下來。

  「是前女友。」他糾正她。

  「喔,對、對!是前女友。」夏江菱坐倒在沙發上,拿著相片左瞧右瞧。「奇怪……我覺得她好面熟喔……」

  「是嗎?」他隨口應聲,當她在說醉話。

  「真的!」她說得更肯定。「我一定見過她,只是忘了在哪裡。」

  他進房間,找了一套乾淨的睡衣,塞進她懷裡。

  「浴室在那兒,你去梳洗一下。」

  她望望懷中的衣服,又瞧瞧他,然後傻傻笑了起來。

  「你不會偷看吧?」

  韓劭勳聞言一愣。

  「當然不會。」當他是什麼人了?偷窺狂還是大色狼?

  沒想到,這答案竟招來她不悅又懊惱的臉色。

  「我長得不夠漂亮?我沒有足夠的吸引力?你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不等他反應,又自問自答起來。

  「我知道,我太老了。你知道嗎?有人說,二十五歲之前是女人的黃金期,過了二十五歲,再美的女人就像盛開的花朵,逐漸凋零,美則美矣,可已沒有吸引力。我今年二十七歲了,早就過了黃金期,男人對我這種老女人已經不感興趣了,嗚嗚……」

  見她將臉埋在掌間,他以為她在哭,有點急,連忙哄她,「二十七歲也還年輕啊,你瞧我,我今年三十二了,比你老五歲呢!」

  「那不一樣!」她猛然抬頭,臉上卻沒有淚水,原來剛才那兩聲嗚嗚竟是虛晃一招。「你知道嗎?男人是愈老愈值錢,女人卻是愈老愈被嫌!你就算再老個十歲,只要有錢,還怕找不到漂亮美眉?可我們這些年過二十五的女人,可以選擇的對象卻是隨著年紀銳減啊,嗚嗚……」說罷,又將臉埋在雙掌間。

  韓劭勳無奈的望著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被女朋友甩已經夠可憐了,三更半夜還得當保母,照顧一個發酒瘋的女人。

  他酒量這麼好做什麼?要是跟她一起醉死了,現在說不定反而輕鬆。

  「你怎麼不說話?」等了一會兒,他沒開口,夏江菱抬頭,一臉苦瓜。「我知道了,你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像個小孩一樣耍賴,雙手亂揮,兩腳亂踢,心智年齡瞬間退化二十歲。

  「沒這回事。」他頭好痛,好想上床睡覺,饒了他吧!「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洗完澡,睡一覺起來,你會覺得舒服一點。」

  「才陸、才怪。」她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緊緊抱住,語氣可憐。「我剛剛才被交往五年的男友甩了耶,再怎樣我都不會覺得舒服的。」

  「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會好起來的。」他安慰她,也說給自己聽。

  「真的嗎?」她又企盼又懷疑的。

  「真的。我經驗豐富,不會騙你。」

  「喔。」她悶悶應聲。過了一會兒,又問:「你經驗多豐富?」

  「非常……豐富。」韓劭勳虛應。他可沒興趣對一個喝醉酒的女人細說他的傷心故事。「現在,你可以去洗澡了嗎?」

  夏江菱將臉埋在抱枕裡,久久沒有言語,久到他幾乎要以為她就這樣睡著了,正當他想走人時,她忽然抬頭,「浴室在哪裡?」

☆☆☆☆☆☆☆☆☆☆☆☆☆☆☆☆☆☆☆☆☆☆☆☆☆☆


  門虛掩,韓劭勳背靠牆,站在浴室外頭,聽著裡頭嘩啦啦的水聲。

  「小姐,你還醒著嗎?」每隔三分鐘,他便出聲叫喚,因為怕她喝得太醉,在浴室裡發生意外。

  「嗯。」濃濃鼻音傳來,響應他的叫喚。

  十分鐘後,她穿著他的睡衣由浴室走出,濕淋淋的長髮披在肩上,水珠不停滴落。

  他進房拿了毛巾,替她包起長髮,領著她到沙發上坐下,拿出吹風機,為她把長髮吹乾。

  夏江菱靜靜趴在沙發上,聽著吹風機運轉的聲音,久久,幽幽的開口,「我好想哭,可是哭不出來。」還是那麼可憐兮兮的語氣。

  韓劭勳專心撥動髮絲,心不在焉的問:「為什麼?」唉!他真的好想睡覺,酒意加上熬夜,眼皮控制不住的直掉下來。

  「我不知道。」語氣聽來像在哭,可淚腺硬是不肯合作。「傷心的時候不是都會掉眼淚嗎?我現在很傷心、很傷心,可是怎樣也哭不出來。」

  「也許那表示你還不夠愛這個男人。」他隨口應聲,然後忽然想起,他失戀這麼多次也沒哭過。

  「誰說的?」她不服,不悅的咕噥,「我很愛他,很愛很愛。」

  「好好,很愛很愛。」他只想趕快替她把頭髮吹乾,打發她上床睡覺。「人要是很難過時,也不一定會哭的。」

  她沉默,沒應聲,靜靜感覺他修長手指溫柔撥動她的長髮,讓她感覺彷彿被呵護、被照顧,好安心。

  好久沒人對她這麼溫柔了……不,更正,是鎮漢從來就沒這麼溫柔的對待過她,在他面前,她總是獨立堅強,即使私下相處,他們的關係也像是少爺和女傭,像這種為女人吹發的事,他大概會斥之為娘娘腔。

  可是她喜歡這種感覺。

  好喜歡!

  「謝謝你。」睡意朝她襲來,她含糊開口,「我一定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韓劭勳也打了一個大呵欠。「你別想太多,趕快睡覺吧。」這樣他就能早點休息了。

  五分鐘過去,長髮吹乾,他關掉吹風機,見她已閉上眼睛,鬆了一口氣。

  總算睡著了。

  怕要是吵醒她,她又抓著他大吐苦水,他躡手躡腳進房,抱了棉被,小心翼翼的為她蓋上。

  「唔……」她翻了個身,睜開惺忪睡眼瞧他。「你失戀那麼多次,有沒有哭過?」

  他一愣,搖頭。

  「那你一定也跟我一樣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哭不出來,對不對?」

  這一問,韓劭勳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僵在原地。

  「你知道嗎?」又是這句做開場,「雖然大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後面還有一句──只因未到傷心處。」白皙手指緊緊握住他的,像是安慰又像在鼓勵他。「如果你哭得出來就哭吧!我是哭不出來,不然哭出來應該會好過一點。」

  原本濃厚的睡意,聽了這一番話,頓時跑得無影無蹤。

  他望著被她緊扣的手掌,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暖暖的,又有點感動。

  每回他失戀,哥兒們總笑說:「恭喜你重獲自由!你應該覺得開心,因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可天曉得,他這人天生戀舊,對感情也向來認真經營,根本學不來他們遊戲人間的態度。

  至於他的家人,雖然也會安慰他,可說的不外乎「那女人離開你是她沒眼光。」、「憑你的條件,你值得更好的。」這一類的話,偏偏這些話對失戀的他來說,不但沒有安慰作用,反而像是失敗者逞強。

  可她這簡簡單單幾句話,就直接敲進了他心坎裡。

  沒有空泛的安慰,不是告訴他,下一個會更好,而只是真正關心在乎他此刻的情緒。  。

  他忽然有一股衝動,想對她傾訴內心的痛苦,希望她能撫平他心裡的傷口。

  「小姐……」他蹲下身子,輕聲開口。

  「啪!」的一聲,她的手猛地揮上他的臉,一邊還囈語著,「何鎮漢!把我五年的青春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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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痛痛,頭好痛!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室,床上人兒一手擋光,另一手捧頭,掙扎坐起身子。

  夏江菱勉強睜開眼,掃視四周。

  映入眼簾的房間非常陌生,這兒不是她的房間。

  極簡風格裝潢,室內沒有一件多餘的傢俱,顏色皆是米、白、淺灰搭配,俐落但不失溫馨。

  她呻吟著躺下,試著回想昨夜情景。

  首先,她被甩了,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想忘都忘不了。

  然後,她到了一家酒吧買醉,遇上了那個撞她車的傢伙。

  接著……片片段段的回憶不停閃過腦海,依稀記得男人柔聲哄她,以及溫柔為她吹乾濕發的情景。

  她再次呻吟,這回不是因為頭痛,而是羞愧。

  生平沒這麼糗過!

  她居然抓著一個陌生男人大吐失戀苦水,還像個小孩又吵鬧又耍賴,真虧得他好耐性,沒把她轟出門。不過也算她運氣好,遇上的是正人君子,否則這下一覺醒來,說不定得進警局報案了。

  她又躺了半小時,覺得頭痛好些了,這才下床,小心翼翼推開門,探頭瞧了瞧,沒見到男人的身影,整個屋子靜得很。

  輕手輕腳走出房間,走了幾步,才發現他縮在沙發上,睡得沉。剛毅英俊的臉上冒著胡碴,有些邋遢,可又十足陽剛。

  夏江菱忍不住走近些,打量他。

  即使將身體蜷縮,但沙發太小,他太高大,使得他看起來彷彿是睡在小人國的巨人,有泰半長腿落在沙發外,額前黑髮散落,有些長,稍微蓋住了他的眼睛,也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一些。

  他的臉部線條剛毅,雙唇緊抿,即使是睡夢中,看起來仍然緊繃而憂愁。

  有些人一睡著就像個孩子──例如她的前男友。但他不是,她懷疑他是那種一醒來就能馬上進入備戰狀態,全心投入工作的人。

  她輕輕拉高滑落的被子,小心為他蓋上,然後便這樣蹲在沙發前,靜靜看著他。

  其實他大可讓她睡沙發,以她的身高,這沙發或許還有些小,但絕不至於像他塞得那般勉強,然而他卻將床讓給她這個陌生人,自己委屈擠身此處,這貼心的舉動,讓她心頭很溫暖。

  又瞧了一下子,她這才起身,走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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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香氣滿室飄散。

  韓劭勳眼皮掀闔幾次,好一會兒總算完全睜開眼睛。

  一室陽光,在寒冷的冬天感覺格外溫暖,他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才一動就覺得全身腰酸背痛,笑容立即被齜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取代。

  媽的!這是怎麼了?當兵時每天被操練五百障礙都沒這麼痛!

  慢慢地,昨晚記憶回到腦海。

  黑眸一黯,失戀痛苦再度盤據心頭。

  是了,他記起來了,昨天雅珍提出分手,他到酒吧買醉,結果他沒醉,卻帶了一個喝得爛醉的女人回家。

  對了!那個女人!

  他猛然起身,想到房間查看,可擠縮一晚的長腿又麻又痛,他一時沒防備,哀叫一聲又倒回沙發。

  「怎麼了?」

  廚房裡衝出一抹身影,背著光,身後仿如有道光環,襯得眼前女子如神仙下凡,韓劭勳微愣,竟看得有些癡了。

  「你沒事吧?」夏江菱手中拿著鍋鏟,身上還穿著他寬大的睡衣,長髮隨便綰起。

  片刻之間,他有種錯覺,好像他們倆是一對新婚夫婦,他是剛起床的丈夫,而她是貼心準備早餐的妻子,這兒便是他們的家,這就是他理想中的婚姻生活……

  「你還好吧?」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他身旁,關心的望著他。「是不是腳麻了?」

  他咬牙點頭,動彈不得。

  「先別動。」她放下鍋鏟,在他身邊蹲下,小心翼翼抬起他的腳,慢慢,慢慢替他伸直。「放輕鬆,慢慢來……」

  他無聲呻吟,任她將自己兩腳拉直。

  「對不起,」她一邊替他按摩小腿,活絡血液,並滿懷歉意的道:「都是我佔了你的床,才害你睡在沙發上。」

  「這沒什麼。」他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當她溫暖指尖正輕柔在他腿上捏推,可口裡說的卻又是與這親密動作完全不搭的客套話時,他很難不覺得尷尬。

  片刻後,她收回雙手,輕快的開口,「好了,你動一動,試看看。」

  韓劭勳依言試著動動雙腿,果然舒服多了。

  「謝謝你。」他感激道謝。

  「沒什麼。」夏江菱微笑起身,拿起鍋鏟往廚房走。「鎮漢也常這樣,他睡覺總是像個孩子,非把自己捲成一團不可,所以我常常幫他……」話到一半,尾聲漸消,她就這樣頓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他望著那纖細的背影,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卻知道此刻她內心必定因為回想起過往甜蜜而心如刀割。

  他起身,向她走去。

  「你……還好吧?」

  「沒事!」她猛然旋身,輕快答道:「我沒事。」答得太快了,更顯得沒有說服力。

  「剛開始總是難免的。」他伸出手,輕輕搭上她的肩。「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不用逞強。」

  她只是苦笑。

  「我煮了早餐,一塊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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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擺著清粥小菜,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言的吃著早餐,誰也沒有開口,想的卻都是同一件事。

  嚴格說起來,是同樣的事,卻是不同的人。

  一樣被甩的兩人,各自回憶昨夜分手的情景,舊情人的身影在記憶間穿梭,眉間都是陰鬱。

  屋內,滿室陽光,可兩人的上方,卻似有烏雲罩頂。

  最後是韓劭勳受不了這種氣氛,又見她臉色蒼白、一臉恍惚,好像靈魂隨時會出竅、神遊太虛,率先打破了沉默。

  「昨天是我和前女友交往滿兩週年的紀念日。」據說幸福是比較級的,他就犧自己來成全她好了。「交往和分手都在情人節,你說是不是很好笑?」

  夏江菱抬頭看他一眼,幽幽道:「昨天是我和男友交往滿五年兩個月又十五天的日子,他是我的初戀,人家說初戀都不會成功,也許真有點道理。」

  他不死心,繼續說:「昨天我本來打算要跟她求婚,戒指都買好了,就放在我的口袋,可是我還沒有機會拿出來,她就已經先開口說要分手了。」

  她望向窗外,語氣更輕。「他昨天告訴我,他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我。」

  「為了她,我連心愛的狗狗都送人了。」再接再厲。

  「為了他,我連自我都失去了。」好慘吶。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被甩了。」這個她可就比不上了吧?

  「正因為我是第一次被甩,又是初戀男友,這種痛,才更刻骨銘心。」

  韓劭勳只能無言。

  她是怎樣,一定要跟他比慘就是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江菱也察覺到了。

  「沒關係。」他知道她心裡難過,就像當初他的初戀女友兵變時,他也一樣痛不欲生。

  用完餐,她換下身上的睡衣,找了個袋子裝好,向他告辭。

  「我該走了,這睡衣我洗好了再拿來還你。」

  「這樣吧!」他遞了張名片給她。「你到時打通電話給我,我去跟你拿,免得你白跑一趟,我的工作很忙,假日也不一定在家。」

  她接過名片,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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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給你一張名片好了。」她在包包裡東翻西找,總算找到名片盒。「改天我請你吃飯,算是道謝。」

  他笑,「好,一言為定。」

  送她到門口,兩人不知為何竟都有些依依不捨。

  也許是因為他們同病相憐,在對方面前都可以安心的卸下防備、坦白心中的痛楚,但分開後,他們各自又是孤單一人,必須自己排解失戀的打擊,獨自面對寂寞、痛苦的回憶。

  兩人默默無言的等著電梯上樓,電梯到了,夏江菱強迫自己走進。

  「那……再見。」她向他道別。

  電梯門緩緩關上,韓劭勳忽然伸手又將它擋開。

  「如果你覺得傷心,晚上難過得睡不著,或是上班時痛苦得無心工作,沒有人可以聽你訴苦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愣愣的望著他,心中一陣感動,雙眼竟起了一層薄霧。

  然後,她笑了。

  「你也是。」她碰碰他的手,笑道:「名片上有我的手機,如果你難過得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他也笑了。

  「我會的。」

  手放開,電梯門關上,夏江菱緊靠著牆,臉上微笑久久不退,但出了大樓,那笑容斂去,陰霾再度籠罩心頭。

  她從皮包裡拿出墨鏡戴上,快步走向馬路,攔了一輛出租車離去,沒有發現樹蔭下停著一輛銀色BMW,那是何鎮漢──她前男友的車。

  何鎮漢也沒有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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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電梯樓層顯示一層層往下,濃濃失落感竄上韓劭勳心頭。

  從現在起,剩下他一個人了。

  現在想想,昨夜讓夏江菱一鬧,他完全沒有時間沉浸在失戀情緒中,反倒稍稍舒緩了被甩的痛苦。

  想到他們同樣趕著去見情人,又在同一家餐廳被甩,居然還到了同一間酒吧,不禁讓人覺得緣分這種事真神奇。

  也許,是老天爺可憐他們兩個失意人,刻意安排他們相會,讓他們彼此取暖、療傷止痛的吧?

  下一秒,韓劭勳笑開,忽然覺得自己很神經。

  算了、算了,失戀時,要遺忘的最好方法就是投入工作,有錢賺又能忘憂解愁,一舉兩得。

  他轉身進屋,門正要帶上,忽聽後頭傳來「噹!」的一聲,是電梯到樓的聲音。

  難道是她又回來了?

  挺拔身形抱著期待霍然轉身,電梯裡走出熟悉的女子身影,卻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而是他的前女友──李雅珍。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5:14

第三章

夏江菱坐著出租車前往昨夜與男友分手的餐廳,不是為了回味,或是傷春悲秋,是她昨晚太傷心,一路走到酒吧去,後來又喝得爛醉如泥,現在是來開車的。

  駕車駛離後,她先把睡衣送洗,接著回家梳洗,換下滿身酒味的髒衣服,旋即又開車去上班。

  就算失戀了,日子還是一樣要過,傷心不是蹺班的好理由──雖然,她已經蹺了半天班。

  四年來頭一遭遲到,可進了公司,卻沒人問她原因,因為,她的前男友一上班便昭告天下──他要結婚了。

  眾人一開始以為他們愛情長跑五年,終於要開花結果,紛紛道喜,但很快地,同事便發現事情不簡單。

  因為當所有人圍著何鎮漢道恭喜,問他新娘子今天怎麼沒來上班時,他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沒說話。

  最後,還是在幾個敏感察覺不對的同事逼問下,他才坦承新娘子不是眾人以為的那一位。

  這下可好了,公司裡人人公認的金童玉女上演「新娘不是我」的戲碼,不只撩起了眾同事們的八卦細胞,也挑起男女兩派的戰爭。

  何鎮漢是和美廣告的業務部經理,業務部的男人幾乎都站在他那一邊,為他找理由,一下子說夏江菱太強勢,男人看了就怕;一下子又說,男人若變心,錯不會只在一個人身上。

  這可叫企畫部的眾娘子軍們不服。

  夏江菱有貌有才,能幹又不失溫柔,對她們來說,上司有如完美女神,她們早就看何鎮漢不順眼,覺得他那種自私自利的傢伙配不上她,現在這混蛋不只甩了她,居然還有臉指責上司也有錯?

  就這樣,兩方人馬一言不和,互相叫囂,搞得整個公司上下雞犬不寧。

  可夏江菱一到,原本喧天的戰火霎時恢復成不自然的平靜,就連業務部那些男人也沒了聲音。

  畢竟大家同事一場,何況她是企畫部主任,怎麼說都是主管,他們還沒那個膽敢當面捋虎鬚,而這樣詭異的平靜一直維持到下班前一刻,最後毀在何鎮漢這個當事人自己手上。

  起因在會議中,他質疑企畫部提出的企畫案根本不符合客戶需求,有意無意暗指負責這件案子的夏江菱是故意在找他麻煩,想害他在客戶面前出糗。

  當時整個會議室裡沒人敢出聲,眾人全睜大了眼等著看這對「前情侶」如何在會議桌上針鋒相對、一報仇怨。

  然教眾人意外及失望的是,夏江菱沒有回嘴,只是靜靜的表示可以再討論。

  她的風度顯得何鎮漢不僅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更是個心胸狹窄、公私不分的小肚男,這使得挺夏江菱的娘子軍們更為她抱不平,終於使得因為這對情侶分手開始的兩性戰爭,火爆上演!

  會議室淪為戰場,戰火一發不可收拾,經過的總經理見狀嚇壞了。

  「這是怎麼回事?!」一聲大吼讓吵雜的眾人瞬間平靜。

  瞭解完情況,兩個當事人立即被叫到總經理室「好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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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點鐘,夏江菱總算逃離總經理室。

  整整一個半小時,總經理說來說去,內容其實不過就五個字──要公私分明。

  她豈會不知這道理,但何鎮漢不願意做個有風度的君子,她又何奈?說來好笑,明明是他甩了她,就算要找麻煩、要公私不分,也該是她才對吧?

  為什麼她以前沒發現何鎮漢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不,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愛情讓她愚昧的看不清真相,或者該說,她為了留住愛情,始終縱容著他。

  不是看不到他的缺點,不是不明白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但因為渴望婚姻,因為期盼與他牽手一生,她自願做個睜眼瞎子。

  說起來,真怨不得別人,是她先糟蹋了自己,也難怪他敢這麼肆無忌憚的糟蹋她了。

  再也不了,她再也不會為了男人作踐自己。

  痛這麼一次就夠了,人若是被傷了一次還學不到教訓,再被傷第二次,那不叫可憐,那叫活該。

  一回到家,她立即拿出垃圾袋,將住處任何一個會讓她想起過往戀情的東西全數扔了進去。

  相片、男用拖鞋、他留在這兒的衣服、鞋子,兩人出遊時買的紀念品,他喜歡,但她卻很討厭的紅色口紅……全部無一倖免。

  看著客廳滿滿兩大袋的垃圾,她心裡總算舒服一點,她要把屬於他的東西扔掉,也扔掉那個因愛傻氣、因愛沒了原則的自己!

  然而,實質物品可以扔掉,腦海裡有些東西卻是扔不掉的……夜深人靜,夏江菱躺在大床上,分外覺得孤單。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十二歲的時候──

  那一晚,她也是一個人在房間裡,好寂寞、好寂寞,爸媽和往常一樣,到大半夜才回家,她抱著娃娃,想找媽媽撒撒嬌,卻聽見他們在門外大吵一架,互相指責對方外遇,把小孩丟在家。

  隔天,他們辦了離婚,而她,從此開始在兩個家庭生活的日子,然而不管是在哪個家,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爸爸和阿姨結了婚,她有了弟弟,可阿姨不喜歡她,也常跟爸爸計較他對前妻的女兒比較好;媽媽和叔叔也結了婚,她又有了另外一個弟弟,可叔叔也和阿姨一樣不喜歡她。

  「又不是我親生的,要我視如己出,我做不到。」他們都說一樣的話。

  所以,她刻意選讀外地大學,遠遠離開,免得父母為難,只是在她心裡有一塊小角落,仍然渴望著家庭的溫暖。

  也許,那也就是為什麼她寧願委曲求全,只為了保全愛情的原因。

  她想結婚,她希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在那裡,沒有人會認為她不應該出現,是只屬於她自己的溫暖。

  但如今這個夢想,隨著愛情消逝,也跟著碎成片片。

  夏江菱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被子裡,想趨走冰冷寂寞,卻徒勞無功。

  「你會好起來的……」

  溫柔的男聲在耳畔響起,她腦海浮現出一張陽剛的臉孔。

  她取過皮包,翻找了一陣,拿出男人給她的名片。

  韓劭勳。

  無聲念著他的名宇,她拿起手機,照著上頭的號碼撥號,但按了幾個號碼之後,又心生怯意。

  現在都凌晨兩點了,人家早睡了吧?雖然他說睡不著可以打電話給他,可兩人到底還是陌生人,三更半夜打電話去擾人清夢,只因為她孤單寂寞的睡不著,會不會很沒禮貌?

  念頭這麼一轉,再沒勇氣按下撥出鍵,她長歎一口氣,放下手機,轉身抱住棉被,獨自面對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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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夜,熱鬧街頭到處都是年輕人。

  韓劭勳一個人開著車在街上四處亂逛,不想回家。

  這幾天、他拚命工作,想藉此遺忘情傷。自從那日李雅珍到他家將屬於她的東西全部取走,他甚至連家也不回了。

  早上四處看案子、訪價,晚上就回到公司作報表,累了倒頭就睡,隔天早上起來再重複同樣的過程。

  如果不是辦公室沒有附設洗澡間,且他的合夥人已經受不了他三天沒洗澡、沒刮鬍子、沒換衣服的邋遢樣,他現在說不定還待在事務所裡。

  燈號變換,車子緩緩停下。

  他伸手進口袋掏出煙盒,燃起一根煙。

  自從失戀之後,再沒有人強迫他做這個、不做那個,例如抽煙、例如加班、例如陪女友逛街……等等等。令他有罪惡感的是,在傷心女友離去的同時,對於這久違的自由,他也有同樣程度的快活。

  車子繼續走,開過一條又一條街道,漫無目的,忽然,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婚紗街。兩旁一整排的婚紗店,櫥窗展示著一件又一件精美的婚紗,以及幾乎和人一樣高的婚紗照。

  他不自覺的放慢車速,望著店外許多駐足觀看、甜蜜討論的情侶。

  如果一切順利,也許這個時候,他和雅珍也會是那眾多情侶中的一對,說不定,現在正坐在店裡討論著細節,挑選婚紗……

  眼前掠過熟悉的身影,腦子還來不及反應,腳下已踩了煞車。

  是她!那個和他同病相憐的女子。

  韓劭勳毫不猶豫的將車子往路旁一停,抽出車鑰匙,快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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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江菱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這兒來的。

  這幾天,公司內兩性戰火持續延燒,只是從檯面上轉為檯面下,即使她已經明白表示過,她無意將私人恩怨帶到工作中,但何鎮漢卻仍然老是疑神疑鬼,處處為難她。

  大概是做賊心虛吧!她想。因為自知有愧於她,良心不安,所以杯弓蛇影。

  有時夜半時分,她回想往日甜蜜,心痛感愈來愈微小,反而疑問愈來愈大──她當初怎麼會愛上這種人?

  可到底曾經愛戀一場,搞到現在這麼不愉快的場面,她心裡也不好受,尤其每回下屬們忿忿不平的向她回報業務部的豬頭男們說了什麼,她就更不好受了。

  說什麼她個性太強,男人壓不住,既然要娶回家當老婆,當然要選溫柔賢淑的女人;說什麼她工作能力太強,會讓男人沒面子,男人不需要女強人,他們需要的是小女人。

  還有很多很多,每多聽一句,她就愈覺得自己這輩子要嫁出去是毫無希望了──連何鎮漢那種爛人都嫌她,還有誰會要她?

  傷心之餘,她開著車在路上閒晃,不願回家孤孤單單的胡思亂想,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站在這兒了。

  她應該看了很久,因為裡面的小姐已經在對她指指點點,她依稀聽到她們竊竊私語猜測她是不是被論及婚嫁的男友甩了,所以才這麼可憐兮兮的望著婚紗,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

  難道失戀的人臉上都寫了字嗎?她們猜測的和事實如此接近,讓夏江菱真巴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嗨!」忽然,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聞聲轉頭,驚異的睜圓了眼。

  「怎麼是你?」

  韓劭勳微笑,兩手插進褲子口袋。

  「我也想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意識這答案多好笑,她自己先笑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下班後我開著車四處晃,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這裡了。」

  「我也是。」黑眸望著她,滿是笑意。「我們老是做一樣的事。」

  「好像真的是這樣。」她歎氣。「也許全天下失戀的人會做的事都差不多。」

  「我不這麼認為,應該是我們兩個特別有緣吧!」在街上遇到她讓他挺開心的,有種他鄉過故知的驚喜感。

  聽他這麼說,夏江菱很開心。

  「也許你說得對,否則這城市那麼大,我們怎麼會一再巧遇。」

  韓劭勳轉頭看向櫥窗。「很漂亮的婚紗。」

  「是啊!」她附和,語氣似歎息。

  「你喜歡嗎?」他明知故問,她的表情、眼神,還有幾乎巴在玻璃上的身體,在在都像高喊著──我喜歡!好喜歡!

  「有什麼用呢?」這回,她真的歎氣了。「我現在連男朋友都沒有,再喜歡也只能看看,過過乾癮。」她連這輩子有沒有機會穿上都很懷疑。

  「誰說的?」他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就要往店裡走去。「進去試穿看看。」

  「不行啦!」她大驚失色。

  「為什麼?」

  還問她為什麼,這不是很明顯嗎?

  「我又沒有要結婚,別進去浪費人家的時間。」

  「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每一對進去看的情侶都會下訂,她們早習慣了。」

  「真的不行啦!」夏江菱彎曲兩膝,拚命將自己「釘」在原地,姿勢滑稽。

  「為什麼?」他又問。

  「因為、因為……」還真想不出什麼好理由拒絕,除了她覺得很丟臉之外。「對了、對了,會被誤會的。」

  「誤會什麼?」

  厚!這男人真的很遲鈍耶!

  「我們,我們會被誤會。」

  韓劭勳放開她的手,兩手交叉在胸前,好笑的望著她。

  「我問你,裡面的門市小姐是你的誰?」

  「嗄?」她眨眼,不解。

  「你認識她們嗎?」

  她搖頭。

  「那不就得了?」他再次牽起她的手,「反正都是陌生人,你不認識她,她不認識你,就算被誤會又怎樣?」

  她望著被他牽住的手,愣愣想著──也對,這的確是個爛理由。

  「走吧、走吧。」他不由分說,拉著她推開婚紗店大門。

  「歡迎光臨!」

  小姐親切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異次元空間傳來,夏江菱半推半就,有些抗拒又有些期待的被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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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層樓的嶄新禮服讓夏江菱感覺自己如入寶山,她原本只想隨便看看就走人,免得被逼得預約下訂,卻無處找新郎,可大概是婚紗對女人天生就有種魔力,這一看,讓她足足待了半個小時還捨不得走。

  「你手上這件是我們昨天才到的新款,」門市小姐熱心的取下禮服,在鏡前替她比劃。「你的膚色白,粉紅色很適合你,要不要試穿看看?」

  她直覺便想拒絕,可來不及開口,韓劭勳已代她一口答應。

  布簾拉上,她像個洋娃娃一樣任人擺佈,套裝褪下,取而代之的是輕柔飄逸的粉紅色禮服。

  當門市小姐為她夾上夾子,讓禮服看起來更合身時,她聽見布幔外另一位門市人員和他聊天的聲音。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完了!夏江菱暗暗叫苦。

  她低頭,輕撫裙擺,掩飾臉上尷尬表情。

  然而教她意外的是,韓劭勳沒有據實以告他們只是進來看看,順便試穿、浪費彼此的時間,反而笑答,「還沒決定,可能很快,也可能再過幾個月。」倒是個很高明的答案,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撒謊。

  她才鬆了一口氣,又聽那門市人員問:「怎麼會呢?既然都已經來看婚紗了,應該是近期就有結婚的打算吧!」

  「是有打算,」韓劭勳面不改色的答道,「只是日子還沒看好,你知道的,長輩們各有各的意見,很難擺平。」

  接下來那門市人員又問了幾個問題,例如他們在哪裡認識的啊,交往多久了,打算在哪裡宴客……等等等,他全部一一對答如流,聽得夏江菱忍不住偷笑。

  這人真壞!明明沒有的事也說得跟真的一樣。

  「好了。」門市小姐站起身,笑望著她。「你到鏡子前看看,喜不喜歡。」

  她依言乖乖走到和人一般高的大鏡子前,鏡子裡映照出的影像讓她擰眉。說不出哪裡怪,可就覺得這漂亮的禮服穿在她身上一點也不搭。

  「很漂亮喔。」鏡中映出高大身影,韓劭勳站在她的身後,笑望著鏡裡的她,「不過有一個部分要再修正一下。」說罷,伸手摘下她頭上的髮夾,長髮霎時流洩而下。「這樣好多了。」

  夏江菱愣愣望著鏡中的影像。

  烏亮柔順的長髮披散兩肩,為她增添幾分柔媚氣息,身後男子修長挺拔,目光含笑,乍看之下,兩人就像一對即將步入禮堂的情侶,她竟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好了,接下來……」他緩緩開口,說出的話讓她睜大雙眼。「試試別件吧!」

  然後事情完全失去控制。

  原本她只打算進來看一看,結果禁不起他的慫恿,試穿了禮服,而這一試穿,竟一件接一件,他好像上了癮,挑得比她這個試穿的人還起勁。

  「就這一件吧!」韓劭勳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咦?」他在說什麼啊?

  他笑。「簡單大方、高貴典雅,很適合你。」

  「咦咦?」她低頭看向身上的白紗,急急忙忙拉著他到旁邊講悄悄話。「我根本沒有對象可以結婚,訂婚紗做什麼?!」

  「一定要結婚才可以穿婚紗嗎?」他正色。「有沒有聽過一種東西?」

  「什麼?」

  「藝術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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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是瘋了,夏江菱想著。

  晚上八點鐘,人家婚紗店過兩個小時就要打烊了,他卻無論如何都要小姐把攝影師和化妝師找來,因為他要她現在就拍照。

  看著門市小姐們手忙腳亂的打電話確認攝影師有沒有空,她好想挖個洞鑽進去。那些門市小姐一定覺得他們真是一對澳客。

  「你太強人所難了啦!」她臉都紅了。

  韓劭勳卻只是笑,因為他看出了在歉意及羞意的背後,其實她也很開心、很期待。

  終於,門市小姐確定攝影師有空,他們被帶到另一樓層。

  化妝師替她上妝,他在一邊看,時時提出意見,拍照的禮眼幾乎都是他選的,夏江菱不以為意,因為他的確好眼光,選的那些禮服都很適合她,就連造型師也是讚不絕口。

  正式拍照時,她很緊張,尤其四周都是陌生人,她實在不好意思擺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姿勢,所幸有他一直在旁邊說話逗她笑,漸漸地,她總算拋開矜持,稍微自然了一點。

  拍了幾十張,換了三套造型,攝影師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新郎呢?新郎跑哪去了?」

  在場的人聞言全笑翻,因為都已經拍到最後一套禮服了,攝影師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少了一個人。

  韓劭勳禮貌拒絕了一起入鏡的邀請。

  「這不是婚紗照,只是紀念照。」

  攝影師老兄可不吃這一套。「管他婚紗照還是紀念照,人來了就順便拍一拍嘛!來來來,別害臊!」

  拗不過眾人堅持,最後韓劭勳還是「下海」了。

  而且……

  「來!來!看這邊!」攝影師大喊,「下巴抬高一點,對、對,手放在新娘腰上,好!就是這樣。」

  卡喳一張又一張,再一張。

  「現在我們來玩連環動作喔,有沒有拍過大頭照?像這樣。」高頭大馬的攝影師十分有表演欲的又是嘟嘴又是眨眼,耍可愛耍得很徹底,「看過沒?知道沒?開始嘍!」

  頓時,一對男女在鏡頭前擠眉弄眼,已經完全不顧形象,玩得不亦樂乎。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6:16

第四章

「你剛剛的表情好好笑喔,像這樣……」

  當兩人拍完照走出婚紗店,已經將近午夜,夏江菱意猶未盡的說著,銀鈴似的笑聲隨著夜風飄送。

  韓劭勳面帶笑容的聽她取笑他,看她踩著輕盈步伐走在前頭,笑得那樣快樂,和稍早的愁眉不展截然不同,他不禁也跟著開心起來,甚至除了開心,還有滿滿的成就感。

  「這樣好多了。」

  她轉頭,還在笑。「什麼好多了?」

  「你的表情,剛剛是這樣──」他拉著眼角嘴角往下,扮苦臉,醜得不得了。「現在是這樣──」再往上拉,不像笑臉倒像鬼臉。

  她噗哧一笑。「我的表情沒那麼醜吧!」嚇死人了。

  「不像嗎?」

  「當然不像。」她咯咯笑。

  兩人走到十字路口,漸漸停下腳步。

  「你車停哪裡?我送你過去。」他開口。

  「我真忘了。」夏江菱苦笑,她連自己怎麼走到婚紗店前面都不太記得了,何況車子停哪裡?她低著頭拚命想。

  燈號變換,韓劭勳拉著她的手過馬路。

  「沒關係,我陪你找。」

  「時間很晚了,你可以先回去,我自己找就行了。」老是麻煩他,她覺得過意不去。

  「那怎麼行?」他擰眉。「讓一個大美女獨自在深夜路上走,太危險了。」

  她聞言忍不住笑了,有被保護的感覺,很溫暖。

  她很久很久沒有被當成「弱勢族群」保護了,不管是她的前男友還是公司同事、部屬,都只看到她堅強自信的那一面,有時她忍不住會想,在他們眼中,她是不是像個女金剛,刀槍不入?

  「你人真好。」他雖然沒說,可她知道,他其實很努力在逗她開心,對待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尚且這麼體貼,當他的女朋友,應該更幸福吧?

  搞不懂,這麼好的男人,為什麼那些和他交往過的女孩子們都不知道要珍惜?

  「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被說成好人。」韓劭勳低笑,「如果你想謝謝我,應該稱讚些別的。」

  「例如說?」

  「例如……用迷戀的眼神望著我,說我好英俊,或是用崇拜的口氣告訴我,我好厲害、好棒,我是你心中的神這類如何?」

  夏江菱瞠目微笑。

  「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是喔。」他半認真半玩笑的答道,「難道你不知道,男人是靠女人的崇拜而活的嗎?只要一句『你好棒』,要他為你上刀山下油鍋都沒問題。」

  「是嗎?」她輕歎,想到何鎮漢,笑容斂去。「我也曾經把他當成頭上的天,可他卻說我是他的包袱,所以我努力讓自己變得獨立,他又說我太強勢、太能幹,結果他卻愛上和從前的我很像的女子……我真的不懂男人要什麼。」

  「那不是你的錯。」韓劭勳停下腳步,正色看她。「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愛的應該是全部的你,而不是他想要的樣子。」

  她低頭,輕聲說:「我知道。」

  其實,五年來與何鎮漢攜手走過的日子,她並非一直都那麼心甘情願,有時她也覺得挫折、覺得不滿,為什麼在他眼裡,自己永遠不夠好?為什麼他不能接受她本來的樣貌,老是要她配合他的喜惡?

  只是,她太希望擁有幸福,而她以為何鎮漢就是她將來的幸福,現在想想,她太天真、太盲目,和他在一起,她根本不覺得快樂,只是拚命壓抑自我,以符合他要的樣子。

  失戀之後,她曾經懷疑、否定自己,但現在,她忽然想開了,與其說是心痛情人的變心,其實更多的是驚慌自己再也找不到男人來愛。

  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她該感謝何鎮漢的變心,因為若不是如此,她一定還傻傻的繼續陷在裡面,然後就此過一輩子。

  她低著頭,韓劭勳看不見她的表情,見她久久沒說話,他開始有些慌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多嘴。」失戀中的人特別脆弱,他說的那些話幾乎等於是在告訴她,這麼多年來,人家根本不愛你,只是在利用你──這簡直是在對她做二度傷害。

  「我沒事。」夏江菱抬頭,擠出笑容。「你說得沒錯,他並不愛我。」

  他望著她,看她竭力想露出微笑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心疼的伸手擁她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哄個孩子那樣,輕聲道:「從現在起,你可以做自己,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這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愛這樣的你,你再也不必為了別人委屈自己。」

  寬厚胸膛貼著她的頰,鼻間飄進淡淡的古龍水味,夏江菱柔順的依偎在他懷裡,聽著他低沉嗓音柔聲輕哄,多天來乾澀的眼眶忽然起了薄霧,然後,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一顆顆淚珠從她臉頰滾落,沾濕了他的襯衫。

  韓劭勳低頭,見她悶不吭聲的掉淚,也沒多問,只是靜靜摟著她,任她盡情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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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便利商店內傳來店員活力十足的聲音,夏江菱坐在外頭空地的桌椅,隔著玻璃窗看韓劭勳挑飲料,滿懷歉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好像開關壞了的水龍頭一樣,一哭就停不下來,一徑揪著他的襯衫在大街上足足哭了二十分鐘,幸好方才拍完照已經卸過妝,否則他的白襯衫肯定要遭殃。

  「來,喝口水。」他提著袋子走出來,先遞了一瓶礦泉水給她。「還想不想哭?我買了面紙。」

  她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對不起……」

  「沒關係,」他制止她道歉。「想哭的時候就哭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

  她低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分手那天沒哭,失眠的夜晚也沒哭,在公司面對前男友處處懷疑刁難她也沒哭,可聽他說那些話,卻讓她忍不住哭得淅瀝嘩啦,一發不可收拾。

  「心情好些了嗎?」韓劭勳從袋子裡拿出面紙。「如果你還想哭,可以繼續。」

  夏江菱笑了。「哪來那麼多眼淚。」她剛剛哭的量,可能比她過去幾年加起來還多。

  「所以要補充水分啊。」他指指她手上的瓶子。「多喝幾口水,把剛才流失的水份補回來。」

  她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開口,「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對我這麼體貼。」讓她心裡好溫暖。

  「這沒什麼。」他擺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片刻後,兩人繼續上路,一邊聊天,一邊找尋她不知道停在哪裡的愛車。

  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聊兩人的工作、生活、家庭。她說從小父母離異,所以分外渴望家庭的溫暖;他說他的家族龐大、成員眾多,且彼此之間感情好得不得了,他以此為傲,但曾經交往過的女友卻都視為畏途。

  夏江菱靜靜聽著他聊家族裡的趣事,覺得好羨慕,捨不得打斷他,所以即使已經想起來車子停在哪兒,還是帶著他不停的繞圈子。

  直到凌晨兩點半,時間真的太晚,她才不得不乖乖帶他走回車子停放的地方,並假裝驚喜道:「找到了!」

  「太好了。」韓劭勳笑望著她,沒有戳破。

  其實他早就識破她是故意裝作沒看見,因為那天與她擦撞時,她的車號他早就記在腦海裡,但和她聊天太愉快,雖然他只是說一些家族瑣事,她卻仍然聽得津津有味,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女友們反應完全不同,而她有心繼續,他當然願意配合,只是現在她決定結束,他還真感到有點失落。

  「順路載我一程?」他問。

  「好啊!你車停哪裡?」

  他想了一會兒,笑道:「我想,現在應該在拖吊保管場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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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人車稀少,夜空繁星點點,車內悠揚樂曲流洩,夏江菱開著車,享受這寧靜安和的一刻,感覺好輕鬆。

  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她微笑著轉頭,想告訴韓劭勳此刻的心情,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沉入夢鄉,睡得香甜。

  暈黃街燈照在他臉上,照出他眼窩下淡淡兩個黑眼圈,顯見這幾天他同她一樣,也都在失眠。

  一樣失戀、一樣痛苦,可他卻不像她,只會自憐自艾的沉溺痛苦情緒,還反過來安慰一樣遭遇的她。

  車子繼續前進,來到拖吊保管場,他仍沉睡,她不忍心叫他起來,便一直坐著、等著,直到一群年輕人經過,喧鬧的聲音吵醒他,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

  「怎麼不叫我?」韓劭勳看表,知道這段路程開再慢也不可能開一個半小時,忍不住問。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她的體貼讓他覺得很窩心。

  「是有點。」他伸了個懶腰。「這幾天我睡得很少。」

  「我也是。」失戀的人最怕漫漫長夜。

  兩人對望一眼,原因不用多做解釋,彼此都心照不宣。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他問,語氣故作輕鬆。「至少我們可以互唱催眠曲給對方聽。」

  夏江菱聞言笑了,但幾秒後,笑容斂去。

  「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好幾次,她都望著手機掙扎,而每回總是在撥號後還沒接通時便掛斷。「再說,這種事只能幫得了一時,我總不能每天晚上都拖著你陪我不睡覺。」

  他聳肩。「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微微一頓,語氣放柔。「以後要再睡不著就打電話給我,別想那麼多。」

  「就怕到時你受不了,覺得煩。」

  他笑,「真的如此,你別擔心,我這人性子直,一定明講。」

  夏江菱聽了只是笑,因為她知道他不是這種人,說這些話只是想讓她安心。

  「我去取車。」韓劭勳道,開車門下車,旋即又彎腰探頭。「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時間很晚了,我開車陪你回去。」

  她點頭,望著修長身影走遠,唇角笑容久久不退,心頭滿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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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開過往戀情,夏江菱專心工作。

  那天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所有的委屈、酸澀,全部隨著淚水流出體外,雖然有時看著前男友滿面春風的和新情人情話綿綿,仍免不了覺得不舒服,但她已經能淡然處之了。

  這一切都要感謝韓劭勳,這兩個多禮拜來,他天天接她的失眠電話,陪她聊天,陪她度過無法忍受的孤單長夜。

  他們彼此傾訴生活的喜怒哀樂,聊往事、聊夢想,然後詫異的發現兩人在許多地方竟是那麼的相像。

  例如,他們都渴望婚姻,都企盼與伴侶共組溫暖家庭;或是,在愛情裡,他們都是盲目付出的那一方,為了討好對方,往往連自我都失去,還有,他喜歡小孩,她也是。

  常常,她說了一句,他馬上接下一句,然後補上「我也是」,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常讓她在話筒這端笑聲不止。

  她好喜歡這樣的關係,像個老朋友,輕鬆、愉快,不用費心討好,不需壓抑自我,不管她說什麼,他總是笑。

  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去看電影、喝咖啡,或者就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泡上一整夜。

  她享受他的陪伴,即使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書店地板上看各自感興趣的書,也讓她覺得很充實、很滿足,這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變快樂了,笑的時候多,愁眉苦臉的時候少,每個人都感受到她的改變,可看在同事眼中,卻都還一相情願認定她在強顏歡笑,任她怎麼解釋也沒用。

  就連她的前男友也是。

  這一天,他們開完會出來,何鎮漢硬把她拉到一邊,假裝關心的要她別再硬撐下去。

  「其實看你這樣,我也覺得很難過。」

  「怎樣?」夏江菱莫名其妙。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是我對不起你,可你又何必這樣勉強自己?」

  「所以?」是她太敏感嗎?怎麼好像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這一回,他停頓的更久。

  「我的意思是……每天看著甩掉你的男人,心裡當然不好過,既然這麼痛苦,你有沒有考慮……換個環境?」

  她總算聽懂了他的意思。

  「你希望我辭職?」是不是有一句話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也是為你好。每天看你強顏歡笑,我的心裡何嘗好過,畢竟我們在一起五年,雖然分手了,我還是很關心你的……」在看見她的表情後,他接下來的話說不下去了。「你不相信?」

  夏江菱默默看著他,搖搖頭。

  「你才不關心我,你關心的始終只有自己。」

  她以前或許笨,隨便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讓她相信那是真心,可她現在學聰明了,從韓劭勳身上她才看出來,真正的關心不是用嘴巴說說,而是直接以行動表示。

  她和韓劭勳只是朋友,但他為她做的,何鎮漢連他的萬分之一都及不上。

  韓劭勳從來不曾說過他多關心她,對她多好,為她做了多少事來換取她的回報,就只是單純的去做而已。

  至於眼前這個曾經和她交往五年,口口聲聲說愛她、為她好的男人,所做所為卻根本都是在為自己著想。

  「你怎麼能這麼說?」何鎮漢一臉不悅。「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麼久,你難道不瞭解我?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是,你就是。」她心平氣和的回道,「就是因為我太瞭解你,所以更肯定你之所以希望我辭職,根本不是為我好,如果你真的這麼關心我,這麼不希望我因為每天都要看到你而痛苦,你應該自己辭職,而不是要我離開。」

  「原來這就是你的計謀?」他惱羞成怒。「你鼓動你的部下處處和我作對,四處說我是負心漢,也是為了想逼我離開公司吧?虧我還這麼擔心你,結果呢?瞧瞧你怎麼回報我的?」

  他的音量大得足以引起公司裡所有人注意,夏江菱眼角瞄到許多同事好奇探頭,睜大了眼等著看好戲。

  她歎氣,不想給人當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只得忍下心中的不耐,平靜道:「我從來沒有那個意思。」

  「你還不承認?」他愈說愈氣。「你從以前就是這樣,每次吵架,都說沒那個意思,好像你永遠是對的,錯的都是我,就是這樣我才受不了你!」

  夏江菱僅存的一絲耐性終於被消耗完畢。

  「你說反了吧?」她忍不住反駁,「這五年來,我遷就你、順從你,你要我往東我便往東,你要我往西我便往西,像個奴才對主人那樣,豈敢有抱怨之意。」

  「我從來沒有要你當奴才,你別血口噴人!」

  「對,你沒明說過。」只是不停挑剔,不停抱怨,不停要她改東改西,而她也真的為了留住他而一一照辦。「老實說,我已經不怪你了,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初是我自己瞎了眼才會看上你,也是我自己白癡,才會把你說的話全當聖旨照辦,但是現在我很慶幸被你這個混蛋甩了,因為像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我浪費生命和青春。」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可內容卻句句都是刺,扎得何鎮漢面無人色、怒火攻心。

  「夏江菱,你別太過分!如果不是看你可憐,我才不會和你在一起那麼久,像你這種女人,根本沒有男人敢要。」

  「那又如何?」她聳聳肩,冷笑。「如果要我遇到的男人都像你這副德行,我寧願孤老一生,也好過被人糟蹋。」

  「你!」何鎮漢被她堵得無話可說,又見四周女同事一副太快人心的表情,他既窘又氣的拂袖而去。

  望著他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夏江菱心中沒有暢快,只有感傷。

  她竟然曾經愛上這種人,還認真考慮和他攜手一生?當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吶!

  接下來連續幾天,何鎮漢收斂許多,工作上不再處處為難她,可卻時常故意在她面前與情人大談情話,話語間有意無意捧高新人踩低舊人。

  她左耳進右耳出,當沒聽見,而原本對他還有少許殘存的愛意,經過這些天,看他那般幼稚的舉動後,也已消失無蹤。

  而且,她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壓根不想和前男友計較。她放下了,他說什麼都再也傷不了她。

  可夏江菱不在意,其它女同事卻看不過去,尤其在何鎮漢拿著喜帖、喜餅到處發送,還故意在拿給夏江菱時叮嚀她一定要出席時,更是差點沒引起火山爆發。

  「什麼嘛!太過分了。」幾個女同事聚在她身邊,為她抱不平。「主任,你千萬別去,都已經分手了,沒道理讓他賺你的紅包。」

  夏江菱打開喜帖,瞄了一眼,隨即放進抽屜。

  「我沒打算去。」不是看不得他幸福,而是沒必要。

  「可是我覺得呀,去參加也好。」有人持不同看法。「最好再帶一個男伴去,而且這個男人要非常體面,讓何經理知道,分手後主任過得更幸福、更好,氣死他!」

  「對了,今天我們正好要去聯誼,聽說這次的水準不差,主任要不要一塊去?正好缺一個人。」

  她聞言忙道:「我今天有事。」正好是要到婚紗店挑毛片的日子,她還沒和韓劭勳約時間呢!

  「什麼事?」眾人異口同聲問。

  「欸……」她總不能老實說吧,真要老實說,解釋起來也太費力了。「私事,總之就是有事。」

  「什麼事也不會比這個重要啦!」女同事不顧她的反對,堅持要她參與,「這可是事關幸福的大事,說不定你的真命天子就在裡面。主任,去啦、去啦!」

  夏江菱一推再推,拚命拒絕,可卻抵不過眾人輪番疲勞轟炸,最後,只好舉手投降。

  「好、好,我去。」

  「耶!」眾人歡呼,拉著她,你一言、我一句的建議她如何打扮。「這個頭髮要放下來,要換一套柔美一點,女性一點的衣服,最好是裙子,妝可以濃一點,粉色系更好……」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7:28

第五章

誠信不動產估價聯合事務所

  「快!快!快!宏升的報告寫好了沒?」

  「輝耀的那件Case怎麼樣了?什麼!還沒好?」

  吆喝聲此起彼落,韓劭勳忍不住抬頭,感受事務所內與平日迥然不同的氣氛,有些納悶。

  平時這些傢伙工作起來要死不活,成天念著要放假,怎麼今天這麼朝氣、這麼活力,速度和平時完全不同?

  「怎麼了?」他忍不住問。「你們鬼上身了?」

  「什麼鬼上身!」他的合夥人兼損友之一──邱士璋白他一眼。「是聯誼,聽說都是美女喔,你去不去?」

  韓劭勳想也不想就搖頭。

  「我有事。」得陪他的新朋友去挑毛片。想到夏江菱,他嘴角揚笑。「你們自己去吧。」

  「不行、不行!小韓不去不行。」他的另一個損友謝東誠從他背後冒出來。「當初算人數時,我也把你算進去了,反正你最近不是剛失戀嗎?治療失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再戀愛,我可是一片好意,你別辜負我。」

  「我沒興趣。」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邱士璋裝模作樣的打著呵欠,對著謝東誠道:「就跟你說他是癡情種子,沒有那麼快恢復,你偏偏要那麼雞婆,現在少一個人怎麼辦?」

  「哎喲,小韓──」謝東誠一手勾上他的脖子,做撒嬌狀。「別這樣嘛,人數算得剛剛好,少你一個不行的啦!」

  「我真的有事。」韓劭勳不為所動。

  其實,就算沒事他也不想去。

  他的這班損友一向高唱單身主義,喜歡談快餐愛情,交女友像換衣服,速度快得驚人,每回聯誼,慣有的模式通常是第一眼鎖定目標,而後全力展開攻擊,最後各自帶開。

  身為他們之中唯一一個道德家,他實在受不了這種志在玩樂、只談性不談愛的愛情模式,而既然勸不了,乾脆眼不見為淨。

  「真的不去?」謝東誠摟得更緊,簡直是在勒他的脖子了。「小韓,你別狗咬呂洞賓啊,我們一片好意,你就算不感激,好歹也配合一下,不然這朋友怎麼做下去,對不對?」

  韓劭勳拉開他的手,淡淡答,「那就不要做。」

  「好無情喔──」謝東誠捧心後退,捶胸頓足。「枉我們十年朋友,你居然這樣對我。」

  「好了啦!」邱士璋看不下去,推了他一把。「再裝也沒用,又不是不瞭解小韓,別煩他了,去找別人吧。」

  「要有人可以找,我早就去找了,哪需要在這裡出賣自尊啊……」

  韓劭勳不理他們,繼續工作。手機響,他順手接起。

  「喂?」

  「劭勳?」是夏江菱。

  一聽見她的聲音,他嘴角立即上揚,拿著手機起身至茶水間,將門關上。

  「今天要去挑毛片,記得嗎?」

  「記得。」那一端,夏江菱因為他沒忘而忍不住窩心微笑,但是──「對不起,我等一下有事,可以晚一點嗎?」

  「要加班?」

  「不是。」她微微一頓,才無奈道:「公司的同事邀我去參加聯誼,我推不掉,所以去露個面。」

  那麼巧,也是聯誼?韓劭勳擰眉。

  「你等我一下。」

  他打開門,朝謝東誠走去,低聲問:「你剛剛說要去聯誼?和誰?」

  「和美廣告,美女眾多喔!怎樣,小韓?考慮一下啦!」

  他聞言臉色一變。一想到她有可能成為他那班損友狩獵的目標,他就全身發冷,還很想揍人!

  他久久沒有響應,夏江菱忍不住出聲問:「怎麼了?」

  「沒事。既然這樣,那就延後一些吧,我等一下打電話給婚紗公司改時間。」

  一收線,韓劭勳立即轉向身後好友,道:「你們剛剛不是說還少一個人?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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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角落長桌,幾個大男人談笑嘻鬧,搶眼俊秀的外貌引來其它女客情不自禁的愛慕眼光。

  韓劭勳冷眼看著空氣中媚眼、電波齊放,對這種調情遊戲絲毫不感興趣,他心裡只想著,一會兒夏江菱來了,他非得好好保護她免遭損友魔掌。

  然而,一想到她有可能對他們其中之一傾心,他忍不住心驚。

  愛情遊戲,他們玩慣了,如何撩撥、勾引,他們更是個中好手。韓劭勳與他們相識多年,親眼見過許多女人拜倒在損友們的西裝褲下,最後芳心破碎,傷心離開,他真怕她會成為其中之一。

  「小韓,開心一點嘛!」謝東誠摟著他的肩膀,「要是等一下沒有看到中意的,我還知道一家PUB,辣妹超多!放心,今天一定不讓你孤枕獨眠。」

  他聞言,臉色更加陰鬱。

  「來了、來了。」忽然,謝東誠興奮的推推他的肩,「門口那裡,你看。」低低吹了聲口哨。「哇!都是美女,小韓,你喜歡哪一個?你先挑。」

  韓劭勳抬頭,立即在一群女子之中認出她來。

  然後他呆住了。

  那不是他熟悉的夏江菱,他熟悉的她習慣穿黑色、白色或米色這類顏色的衣服,長髮習慣綰起,有時化著淡妝,有時素淨一張臉,簡簡單單、自然大方,可眼前的她,完全顛覆了他的印象。

  她穿著粉紅色的低腰直身洋裝,柔軟布料緊貼身體,即使穿上大衣,仍掩不住性感線條,而那原本總是盤起的長髮,此際輕輕柔柔披散兩肩,泛著粉嫩光澤的櫻唇,柔美誘人。

  在驚艷的同時,他心中卻又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緒同時湧上,又酸又澀──尤其當他看見一班損友兩眼發亮,迫不及待想狂撲而上時,那酸澀的味道,讓他有掀桌的衝動。

  風度、風度,韓劭勳暗暗提醒自己。

  嚴格說起來,他們只是朋友,一對互相療傷、陪伴的朋友,他們都失戀、都怕寂寞,所以靠在一起取暖,如此而已。

  就算,他很喜歡她的陪伴;雖然,每次接到她的電話都能讓他保持一整天心情愉快;即使,他覺得他們真的很合得來,就好像各自半邊圓,唯有在一起方能完全,但是那又如何?他們仍然只是朋友,而朋友,沒有立場吃對方的醋。

  話雖如此,可當他看見謝東誠慇勤的為她拉開椅子,與她握手時,又故意抓著不放的吃她豆腐,真恨不得把這朋友踹到天邊去。

  「劭勳?!」

  忽然,她叫出了他的名字,所有人的動作在這一瞬間全部停止,循著她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韓劭勳身上。

  「咦?你們認識的啊!」謝東誠的手還拉著她的。

  「對,我們認識的。」韓劭勳瞪向他的手。

  謝東誠馬上放開。「別瞪我嘛,你又沒說交了新女友,我怎麼知道那麼巧。」

  幾名女同事聞言,馬上聯誼放一邊,八卦擺中間。

  「主任,你什麼時候交了新男友?」個個追著夏江菱猛問。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她否認,韓劭勳眸光一黯。

  「不是嗎?」謝東誠又靠過來,可被他凌厲目光給瞪了回去,忍不住咕噥:「好像有人不是這麼想的哩……」

  事實上,雖然夏江菱否認,可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單純。

  說只是朋友,可整個聯誼過程,兩人眼裡只有彼此,聊著他們自己知道的話題,說著他們自己才瞭解的笑話,兩人笑,旁邊人莫名其妙。

  吃完飯,有人提議到KTV續攤,韓劭勳立即說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夏江菱也說有事,不能去,更證實旁人的懷疑。

  「想搞兩人世界啊?」邱士璋一掌大力拍上他的背。「早說你交新女友,也免得我們這幫朋友為你那麼擔心。」

  「就是說嘛!」謝東誠附和,又忙著消毒。「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小韓,你可別記恨啊。」

  夏江菱聽了,馬上又想開口澄清,但韓劭勳已搶先一步道:「我和江菱只是好朋友,你們別瞎起哄了。」

  只是朋友……對啊,他們只是朋友,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這種感覺是什麼?好像很失望?明明同樣的話她剛剛也說過,可聽他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頭好悶啊!

  大群人馬轉移陣地,剩下他們,而剛被這麼一鬧,兩人都覺得有點尷尬。

  韓劭勳打破沉默。「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趕快去婚紗店吧。」

  「嗯。」她點頭。

  一路上,兩人各自想著同樣的事,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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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找停車位,韓劭勳開著車在附近繞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可位子極小,剛剛好一個車身多一點。

  他嫻熟的操控方向盤,穩穩的將車子停進,一次OK,技術極優。夏江菱偷覷他握在方向盤上的大手,還有那自信優雅的動作,心跳亂了節拍。

  都是那些話擾亂了她的心。她胡亂找個理由為自己的反應開脫。本來好好的,現在一切都亂了。

  可心裡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駁斥她。如果不是對他有好感,別人說什麼難道就能改變你的心意?

  望著他寬闊堅實的胸膛,她忽地突發奇想,反正他們現在都是單身,反正他們都渴望婚姻,反正他們那麼合得來,為什麼不乾脆湊成一對?

  「怎麼了?」他出聲,嚇了她一跳。「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沒事。」她手撫胸口,一抬頭,正對上他英俊陽剛的臉龐,兩人的距離好近,近得……只要再往前靠那麼一點,就能吻上他的唇。

  四目相接,韓劭勳望進她迷濛雙眼,心中一震,來不及思考,已先行動。

  他低頭,唇瓣輕輕刷過她的,她沒有抗拒,於是他再次壓上她的唇,輕輕吸吮,小心翼翼,像怕驚嚇了她。

  可她不滿足,伸出手,五指插入他的發間,將他頭往下拉,加深這個吻。

  她輕啟雙唇,鼓勵他的舌尖探入,他欣然照辦,兩舌交纏,他狂烈索求,她熱切響應。

  夏江菱全身發熱、意亂情迷,真想就這樣吻到地老天荒。

  老天!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一吻結束,她暈陶陶的說不出話,微微喘著氣,而韓劭勳亦然。

  他的眼底寫著赤裸裸的欲望,望著她的目光灼熱,在她臉上點起一把火,令她雙頰燒燙。

  連忙垂下眼,閃避他的目光,忽然覺得尷尬。

  不過才二十分鐘以前,他們還在眾人面前宣稱兩人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可一轉眼,卻在車上吻得火熱……

  啊!她的口紅──

  她連忙抓過皮包,掏出鏡子,鏡中人兒雙頰緋紅、神情迷濛、紅唇腫脹,眼底情欲未退,看得她更窘。

  「補妝?」低沉的聲音自她耳畔響起,她心跳倏地停住,隨即狂跳。

  怎麼從來沒發現他的聲音這麼性感?

  她有些慌,手足無措的翻找皮包。

  「我的口紅……呃……那個……花了……」哎,居然還結巴,她乾脆找個洞把自己埋下去算了。

  韓劭勳在她耳際輕笑。

  「要不要順便幫我補一下?」大手抬起她的下巴,轉向他。「你看,我嘴上都是你的口紅。」

  夏江菱被迫面對他,直覺望向他微揚的雙唇,上頭果然沾著唇彩,粉紅色,一點一點。

  「我這裡有濕紙巾……」她將手伸進皮包內摸索。

  「不必了。」他抓住她的手。「何必多此一舉。」

  「嗄?」她茫然,不解。

  但很快地,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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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手機響起,韓劭勳估計他可以再吻二十遍……不,一百遍……不,也許一整晚也不厭倦。

  但是他的手機響了,而且響很久、響很多次,響到他想忽略都沒辦法。

  他很生氣,最好打電話來的人有什麼火燒屁股的大事,否則他會罵人,他發誓!

  「快接!」夏江菱見他還瞪著手機,連忙催促他。「說不定有什麼急事。」

  他按下通話鍵,將手機拿到耳邊。

  「喂?」語氣還算溫和。

  「韓先生嗎?我們這兒是金美滿婚紗公司,您今天不是要和女朋友來挑毛片嗎?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了,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路上塞車。」韓劭勳又在夏江菱唇上印下一吻,含糊答道:「已經在附近了,我們十分鐘之內就會到。」

  掛上電話,他解釋,「是婚紗公司打來的。」手機收進口袋,他傾身又想偷吻。

  她伸手摀住他的唇。

  「現在幾點了?」

  他翻轉手腕,看表,比手勢。九點。

  「我們約八點半,超過半小時了。」

  她連忙轉身就要開車門,他一把拉住她。

  「你不會想要這樣見人的。」他一臉認真,可語氣中有笑意。

  「什麼?」夏江菱一怔,抬眸,車窗玻璃倒影出她凌亂儀容,她輕呼,拿出小鏡子檢查。

  很好,她的妝毀了,而且,嘴上的唇膏也已經全部進了他的肚子。

  她快速從皮包裡拿出口紅、粉底,進行搶救動作,順便丟了一包濕紙巾給他,「把嘴唇上的口紅擦乾淨。」

  韓劭勳乖乖接過,一邊擦拭,一邊看著她補妝。

  她的動作很俐落,甚至有些隨便,不像那些他交往過的女子,化起妝來精描細塗,就算沒有時間,哪怕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也非得化到完美無瑕才肯罷休。

  「好了。」她將化妝品全部丟回包包,抬頭看他。「你這裡沒擦到。」隨手抽起一張濕紙巾,溫柔、細心的為他擦拭唇角,和方才對待她自己的粗魯完全不同。

  他心中一動,眸光轉柔,輕聲開口,「江菱,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可以……」

  「擦乾淨了。」她好像完全沒注意他說什麼,忽然打斷他的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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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婚紗公司的路上,兩人並肩而行,聊著言不及義的話。

  韓劭勳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告訴她自己心中的打算,才不顯唐突,且如果被拒絕,兩人還可以繼續做朋友。

  夏江菱則是想著他剛才未說完的話究竟是什麼?

  好吧,她承認她怯懦,在那一瞬間,她害怕他會說出「忘了剛剛的吻吧!」或是「雖然我們接吻過,但別想太多,我們只是朋友。」這一類的話來,因此不等他說完,她便急急忙忙打斷他,生怕聽見不想聽的話。

  挑毛片時,他們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在看,手在動,可完全沒進腦裡去,直到門市小姐抽起一張他們的合照,笑道:「你們看,這張不錯,很活潑。」

  兩人視線同時落在相片上,然後,噗哧一聲笑出來。

  那是攝影師要他們擺連環動作的其中一張,一開始兩個人還有模有樣,最後不知道要擺什麼姿勢,乾脆亂擺一通,這一張是他當狗,而她假裝手裡有鐵鏈,牽著他的樣子。

  夏江菱忍不住取笑他。「你看你的樣子,好好笑。」

  「你也不賴。」他指著另一張她扮鬼臉的相片。「這張我要了。」

  「不行!」她一看,丑斃了!連忙搶了過來,用紅筆畫上大大一個叉。「淘汰、淘汰!帶回去避邪啊!」

  「怎麼會?我覺得很可愛啊。」他微笑,「你畫掉也沒用,反正他們有底片的,對不對?」

  「對。」門市小姐竊笑。

  接下來兩個小時,他們挑相片挑得不亦樂乎。

  夏江菱故意多挑了幾張兩人的合照和他的獨照,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看,攝影師也真的厲害,他的相片帥得都可以直接拿去雜誌登了。

  可她拚命挑,他卻拚命刪,刪得小姐臉色愈來愈白,也刪得她受不了叫停。

  「這張很好看啊!」她從一堆被洶汰的相片裡抽出一張又一張,道:「這一張也是,還有那一張也不錯,你為什麼刪掉?」

  「我只是配角。」他一邊說,又畫掉了一張。「主角該是你。」

  「什麼配角、主角的。」夏江菱及時搶救了另一張差點又慘遭毒手的相片。「反正都拍了嘛,好看的就留,也算是個紀念。」她不好意思坦白說,其實是她自己想要。

  「那怎麼行。」韓劭勳想把相片搶回來,可她卻不依。「這是你的紀念照,放一堆我的相片做什麼?」

  「我……」這個問題問倒她了,情急之下,便將真心話說了出來。「我就是想留你的相片,不行嗎?」好窘!

  門市小姐眼見情況不對,非常識相的默默退開去,獨留兩人眼瞪眼。

  「行,怎麼不行。」忽地,他笑了。「我很高興你這麼說。」這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否則一般人挑相片只管自己美不美,哪管別人怎樣。

  反正話都說了,她也顧不得窘不窘,從一堆畫個滿江紅的相片裡一一抽出自己想留的。

  「這張不錯,」很帥,「這一張也要留。」笑容很燦爛。「這一張、還有這一張……」她卯起來猛挑。

  「再挑下去,都能做一本了。」韓劭勳忍不住提醒她。

  「有什麼關係!」她不為所動,繼續挑。

  結果,她挑了滿滿一疊,算一算,幾乎有拍的都留下來了,反而是她自己的相片留的不多。

  韓劭勳看不過去,拿來她畫掉的相片再挑一次,最後,他索性拉她起身,「不挑了,全留。」

  「嗄?」夏江菱瞪著桌上那少說上百張的毛片,「你開玩笑?!反正就刪掉這些……」她拿起那疊她畫掉的相片,他搶過,丟回桌上。

  「我刪的你要留,你刪的我想留,既然這樣,乾脆我也別刪,你也別刪,全留下算了。」

  她想想也對,忍不住失笑。

  「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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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完相片,韓劭勳送她回家。

  車上,兩人想著同樣的事,可誰也沒說出口。

  夏江菱等著他提起,提起那個吻……不,是那些吻,還有他們變質的友情,可矛盾的,她又希望他不要提起,害怕他說出口的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一路上,她忐忑不安,但直到車子停下,他都沒有開口。

  好吧!她告訴自己,那只是一時衝動,一對單身男女,在錯誤的時刻、錯誤的氣氛下所產生的錯誤衝動,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他當作沒事,她也可以。

  她解開安全帶,向他道別。

  「等一下。」大掌覆上她拉車把的手,制止她開門的動作。「江菱,我們應該談一談。」

  她聞言喉口一緊,知道他就要提起了。

  「什麼事?」她的聲音又乾又澀,一半是因為緊張,另一半則是因為他的身體半傾,幾乎是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韓劭勳直起身,按下車窗,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起一支煙點燃,深深吸進一口,舒緩心中緊張。

  這一停頓,夏江菱的心提得好高,心臟一下子狂跳,一下子又彷彿靜止,讓她無法呼吸,直想揪正他的領帶,叫他趕快把話說出來。

  「關於我們之間的事……」終於,他緩緩開口。「我沒辦法假裝那個吻不存在,我想你也是。」

  「是那些。」她忍不住糾正他,然後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不只一個。」

  他輕笑,從善如流的改口道:「是,我無法假裝那些吻不存在──尤其是『那些』不是『那個』。」

  他是在取笑她嗎?她覺得好窘。

  「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他拉起她的手,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我在想,我們是這麼有緣、這麼相像,有相同的遭遇、相同的興趣,最重要的是,我們非常合得來,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你讓我總是覺得很愉快,所以……我們何不試著交往看看?以婚姻為前提,如果不成功,我們還是朋友,若是成功了,我們都可以得到自己渴望的。」

  夏江菱必須非常、非常努力,才能抑下想揚起的嘴角。

  她想過許多可能性,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提出交往的要求。

  他說他喜歡和她在一起,他說和她相處很愉快……呵呵,她也是,有他在身邊,即使是再無聊的肥皂劇也變得有趣,再難聽的歌也好比天籟。

  他們有聊不完的話、說不完的事,還有相同的興趣,共通的喜好,她想不出自己還能上哪兒去找這麼理想的對象?

  「你覺得呢?」韓劭勳問,但看她一臉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樣,心中其實早已十拿九穩。

  「這個主意不錯。」豈止不錯,她簡直開心的想唱歌。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她點頭,終於忍不住笑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8:54

第六章

夏江菱戀愛了!

  她不用昭告天下,眾人也不必多此一舉去問,只要看她滿面春風、聽她輕快的語調、愈來愈女性化的裝扮,以及彷彿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好心情,便足以證明。

  她過得開心,有個人卻不怎麼如意。

  整整一個禮拜,何鎮漢聽著公司裡的女同事不停以羨慕的語氣,反覆談論夏江菱的新男友,說對方又高又帥,個性溫柔體貼,收入又好,出手大方,簡直是女人夢中的白馬王子。

  耳裡聽著前女友的新情史,眼底看著她驚人的轉變,他忍不住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居然這麼快就交了新男友?!

  距離他提出分手,還不到一個月吶,她不是應該痛不欲生,應該獨自神傷,應該看著他幸福而咬牙切齒才對啊!

  隔著會議桌,何鎮漢瞪著夏江菱,想到她曾對他說過的話,不禁怒火重燃,可在憤怒的背後,又有些酸澀。

  她變漂亮了,他不得不承認。不是外在的改變,而是給人的感覺,變得明亮,變得耀眼、迷人、活潑,這是過去五年來,他從未看過的一面。

  他一方面痛恨她曾那樣羞辱自己,但另一方面,卻又忍不住對現在的她另眼相看,矛盾的情緒複雜交織,讓他這些天的心情鬱悶得不得了。

  忽然,手機響起,他低頭看來電顯示。是雅珍,他的未婚妻。

  「何經理,開會期間手機請關機。」總經理不悅的瞪著他,一臉受夠了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好,公司許多大客戶都是靠他掙來的,他真想把這公私不分的傢伙掃地出門!

  「對不起。」這回,教眾人訝異的,他立即切掉來電,並將手機關機。

  所有人全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只有夏江菱不為所動,低著頭,振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會議繼續。

  何鎮漢將手機放進口袋,心想回去和雅珍大概有得吵了,但他不在意,事實上,想到她拚命打電話卻找不到他,肯定氣得半死,他還有點得意。

  他受夠李雅珍了。

  和她相識,起因於工作。她是化妝品公司的行銷經理,能幹、美麗,是別人口中的女強人,但在他面前,她柔情似水、溫柔體貼,就像個小女人,這樣一個商場女強人,對他投以愛慕眼光,又千依百順的奉他為天,他受寵若驚,又愛又憐,立即甩了相戀五年的女友,投入她的懷抱。

  一開始,一切都很好,她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虛榮,像個僕傭一樣伺候他、體貼他、關懷他,可漸漸地,時日一久,她像變了一個人,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念,他一天沒打電話便又哭又鬧,加班晚了沒向她報備,家裡的東西全要遭殃。

  其它還有諸如一天到晚問:「你愛不愛我?」、「你覺得我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相比,哪一個比較好?」或是他偶爾不小心提起以前的戀情,她便醋勁大發,吵個沒完,搞得他都快瘋了。

  以為許下婚約可以讓她有安全感,沒想到是作繭自縛。

  婚還沒結,她便以妻子身份自居,管個沒完,有時甚至還打電話給其它同事,查他的勤,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加班,教其它人看笑話。

  對比前女友的幸福,他的水深火熱更加令人難以忍受,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只是如果,當初他沒有跟小菱分手就好了……

  「好了,會議到此為止。」耳邊聽見總經理宣佈散會,眾人魚貫走出,見夏江菱落單,仍坐在桌邊,他遲疑了一會兒,走上前。

  「小菱,可以跟你談一談嗎?」

  夏江菱抬頭,愉悅的表情立即轉為防備。

  「何經理,」她迅速將方纔書寫的紙放進公文夾,面無表情的開口,「請問是私事還是公事?如果是公事,答案是可以,若是私事,抱歉,現在是上班時間,不宜談論私事。」

  何鎮漢聞言苦笑。

  「你還在生我的氣?」

  她沉默,沒答腔。

  說不生氣,太虛假,可要說她「還在」生氣的話……其實也不到那種地步。

  「我知道我之前太沒風度。」他在她身旁坐下,「你能原諒我嗎?」

  夏江菱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一些,斟酌道:「大家都是同事,好來好去,我也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傾身,見她立即後退,又苦笑的退了回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我們還能當朋友嗎?」

  她想也不想便搖頭。

  「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沒辦法當情人,更做不成朋友。何況,你就快要結婚了,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自己的丈夫和前任女友有牽扯。」更別說,她也不想和前男友有瓜葛。

  何鎮漢一臉失望,隨即抓住她的手痛苦道:「小菱,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你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我不懂得珍惜,是我笨!現在我只想和你當朋友,至少給我這個彌補的機會。」

  夏江菱猛然抽回手,抓起公文夾站起身,淡淡的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與其看著已經失去的東西搖頭歎氣,何不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不再重蹈覆轍?」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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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的,夏江菱的忠告對何鎮漢沒有起多大作用,因為接下來數天,他仍然時時找機會親近她,暗示想要舊情復燃。

  她煩不勝煩,只差沒對他大吼,「少來煩我!」

  為什麼男人總是這樣?待在身邊的毫不珍惜,吃不到的又百般垂涎?

  再一次在化妝室外擺脫何鎮漢的糾纏,夏江菱踱回自己的位子,煩躁的拿起手機,撥電話給韓劭勳。

  「喂?」那端傳來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她忍不住微笑,輕輕歎口氣。啊!烏雲好像被趕跑了。「江菱,怎麼了?為什麼歎氣。」

  一瞬間,她有股衝動的想告訴他,何鎮漢最近天天纏著她,猛打電話,又送花,讓她煩死了,可是又害怕會惹他懷疑,害怕影響這段美好的關係,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沒事,」她輕快道,「想問你今天工作忙不忙,下了班一起吃晚餐,好嗎?」

  「今天不行。」那頭,韓劭勳望著桌上堆滿的文件苦笑。「公司接了資產管理公司大量委託的案子,兩周內得結案,我從現在起大概都得以公司為家了。」

  「那……我去找你,順便帶晚餐給你?」她想見他,一見到他,天大的煩惱也沒了。

  他聽了很高興。

  「你知道地方嗎?要不要我去帶你?」

  她笑答,「我知道地址,我自己去就行了。」

  掛上電話,她看看表,還有兩個小時,好久啊……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出了公司,她開車到超市買了菜,旋即回家,連套裝都來不及換下,就馬上鑽進廚房。

  三十分鐘後,她帶著精心調理的便當,循著名片上的地址來到事務所,意外引起一陣騷動。

  「喔喔──」謝東誠怪叫。「愛心宅急便來了,好好喔!」

  其它人跟著附和,事務所內頓時充滿各種鬼吼鬼叫。

  「別理他們。」韓劭勳拉著她,穿過一群瞪著她手上便當直流口水的男性員工們,往他的位子走去。

  桌上到處堆滿了建築物的相片、訪價紀錄和報告,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清理出一塊小小的空位。

  他搬來椅子,就放在他的正對面,兩人隔著桌子對望,夏江菱將便當遞給他,笑望著他打開,打量菜色。

  「哇!糖醋排骨,我最喜歡吃的。」他掰開竹筷,塞了一塊入口。「嗯……好吃,真好吃,你在哪兒買的?明天我叫人訂。」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夏江菱既高興又得意。

  「我自己煮的。」她笑咪咪的回答,見他又驚又喜的睜大眼,更開心。「我還擔心菜色你不喜歡,幸好誤打誤撞,正好煮了你愛吃的菜。」

  一聽見是她親手烹調,剛剛原本已經散開的眾人又聚集回來。

  「哇──愛心便當耶!」語氣好羨慕。

  「有沒有多的?」另一人嚥了嚥口水,忍不住問。

  謝東誠伸手想偷一塊排骨,被韓劭勳不客氣的狠狠一掌拍了開去。

  禁不起眾人那樣企盼的目光,夏江菱不自覺的開口,「不然這樣吧,我再回去多煮一些,請大家一塊吃。」

  「好耶!」歡呼聲響起。

  下一秒,韓劭勳否決了她的提議。

  「不行!」他利眼一瞪。「剛剛小陳不是已經在附近自助餐店叫了便當?等一會兒就送來了,你們別給人家找麻煩。回、去、工、作。」

  「好了啦!」邱士璋是唯一沒來湊熱鬧的人,站在一旁涼涼說道:「人家小倆口濃情蜜意,你們喊什麼燒,回去、回去,嫌工作太少是不是?」

  此話一出,原本聚攏的眾人立即作鳥獸散。

  工作太少?開玩笑!都快搬來公司住了,還會太少?

  待得眾人離去,夏江菱笑著開口,「其實不會麻煩,我不介意的。」

  韓劭勳正色,「我介意。」

  「為什麼?」

  他咧嘴笑開。「因為這樣我才能感受他們羨慕又嫉妒的目光,滿足我的優越感。」

  她一愣,然後忍不住失笑。

  「不過是一個便當嘛。」

  「對我們這些光棍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夏江菱很好奇。

  「大量製造和限量精品的差別。前者花錢就有,後者有錢也買不到。」

  這比喻讓她開心的笑了。

  「你要是喜歡吃,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真的?」他兩眼一亮,像個孩子剛被告知將有新玩具,微微一頓,又打趣說:「就怕次數多了你受不了,覺得煩。」

  她很配合的笑了。

  「放心,絕不會。我很喜歡烹飪,平時就常自己下廚。」

  「難怪手藝這麼好。」他又嘗了一口,滿足極了。

  不一會兒工夫,便當見底,夏江菱收起空便當盒,有點捨不得離開。

  她還想再多看他一會兒,多聽聽他的聲音……可是不行,他工作忙,她在這兒只會礙事。

  她暗暗歎了口氣,強撐起笑容。

  「那我回去了。」

  韓劭勳望著她,過了一會兒,起身繞過桌子到她身邊,攬她入懷。

  「怎麼了,有心事?」

  她搖頭,靜靜靠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任他撫著自己的發。

  「真的沒事?」他不放心,又問了一次。「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可能太累了吧。」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後笑道:「這樣就好多了。」真的覺得好多了,他的關心讓她心頭暖烘烘的,所有煩惱都被驅逐出境了。

  「只是好多了而已?」他單眉微揚,笑容邪惡。「這可不行,你不開心,我可是會擔心的,得完全治好才可以。」語畢,低頭就要吻她,卻被她伸手擋住。

  「這裡好多人呢!」她低聲開口。

  「有什麼關係?」他才管不了那麼多。「有什麼事比讓你開心更重要?」

  她仰頭輕笑。

  「好、好,我完全好了,行不行?我現在覺得很開心。」

  「那就喜上加喜,」他笑,在她唇上偷了一吻。「再喜上加喜,」又是一個吻。「然後再更喜上加喜……」

  夏江菱咯咯笑著閃躲他細碎落下的吻,拚命推他。

  「好了啦,大家都在看。」

  「沒!」謝東誠揚聲。「我們沒在看,我們什麼也沒看到,請繼續,請自便,把我們當隱形人就好。」

  「對!對!對!」眾人點頭如搗蒜,逗得她呵呵笑。

  「我真的要走了。」她起身,拿起便當盒,在韓劭勳頰上親了一下。「休息時再打電話給我。」

  夏江菱一走,謝東誠馬上靠了過來,竊笑道:「我好像聽到結婚進行曲了耶,小韓。」

  韓劭勳微笑。「我看不如這樣吧,你一會兒先下班,直接到耳科掛號,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耳朵。」

  「是嗎?」他還以顏色。「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去掛腦科,檢查看看你的腦袋有沒有問題。老兄,我承認,這朵花的確很美,可是你確定要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個花園?」

  他聳聳肩。

  「我沒你那麼好本事,照顧不來整座花園,只要一朵小花就心滿意足。」

  謝東誠感歎,「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他聞言只是笑,不理會好友的胡說八道,繼續埋頭做事。

  片刻後,韓劭勳抬頭,望向窗外,想起夏江菱稍早勉強的微笑──

  有一件事困擾著她,那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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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在一個禮拜後揭曉,原因就是──何鎮漢。

  連續一個禮拜,韓劭勳忙於工作,連家都沒時間回,除了兩三天回家一趟盥洗,幾乎以公司為家,只能在每天夏江菱帶便當來時與她小聚,偷空互訴思念。

  然而,一天過一天,她眉宇間的憂鬱愈來愈濃,他每回問起,她總推說太累,不願深談,他愈來愈擔心,終於這天深夜,他寫完估價報告後,忍不住驅車前往她的住處,卻沒想到撞見她和前男友在大樓外兩兩相望。

  他緩緩停下車,隔著馬路望著對面男女,各種揣測在腦中紛飛,每一種都讓他有股衝動的想馬上下車,衝上前──

  忽地,他笑了,苦笑。

  衝上前做什麼呢?揍那個男人?還是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搖晃她、質問她?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這麼做又能改變什麼?

  何況,他只是看見他們對立而站,既不是有說有笑,也沒有親吻擁抱,莫名其妙的亂吃飛醋,豈不是太沒風度?

  他該相信她,韓劭勳告訴自己。他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腳踏兩條船的人,時機到了,她一定會告訴他。

  又看了一會兒,然後換檔,踩油門,他緩緩將車駛離,不讓自己有任何衝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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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夏江菱兩手抱胸瞪著眼前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重複已經說過N次的話。「你為什麼不能瞭解?已經失去的東西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何鎮漢卻完全聽不進去。

  「小菱,我知道我錯了,你才是最適合我的人,我是一時鬼迷心竅……看在五年的感情份上,難道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她揉著額角,覺得頭好痛。

  到底要怎麼說他才懂?當初不懂得珍惜,現在又死纏爛打,何苦來哉?

  「我求你別再這樣了,好不好?」她好想大吼、好想罵人,「回到你的未婚妻身邊,那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們已、經、結、束、了!這就是結果,不會再有續集。」

  他一臉痛苦。

  「我辦不到,小菱。我愛的是你,不是她。」

  夏江菱瞪著他,真想朝他耳朵大吼,「當初是誰說她不能沒有你?現在說什麼鬼話!」但她抑下了這個衝動。

  對何鎮漢,她早已沒有愛,別說愛,便是僅剩的一點舊情,也早已被消耗殆盡,現在再翻舊帳也於事無補,說不定還會教他誤會她仍在意。

  考慮過後,她決定冷漠以對,不再說一句話的轉身就走。

  「小菱!」何鎮漢追上,抓住她的手,激動道:「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才一個多月啊!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夏江菱看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進大樓,留下他一人癡癡望著緊閉的大門,失魂落魄。

☆☆☆☆☆☆☆☆☆☆☆☆☆☆☆☆☆☆☆☆☆☆☆☆☆☆


  凌晨兩點,夏江菱關掉電視,走到窗邊。見大樓外,街燈下,男人孤獨的身影徘徊。

  如果早些時候,一個月前,他們剛分手時,何鎮漢這樣的舉動必能讓她感動落淚,什麼也不計較的重回舊愛懷抱。

  可如今,她心中已經有了另一個人,他的苦苦糾纏,只換來她滿腹煩惱。

  她歎口氣,踱回床上,拿起手機,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按下撥號鍵。

  電話響不到兩聲,便被接起,她深吸口氣,偽裝輕快語氣。

  「怎麼這麼快就接了?我以為你很忙。」

  那端,韓劭勳停下手中的動作,往後靠向椅背,沉默以對。

  他該不該問她?

  「怎麼了?」他的沉默令她不安。

  「沒事。」還是別問吧,不是已經決定相信她了嗎?「怎麼還沒睡?都兩點了,明天不用上班?」

  她輕歎,「真是這樣就好了。」就不用再面對何鎮漢,不用再煩心。

  他輕聲問:「工作倦怠?」希望她能向他坦白真正原因。

  但夏江菱令他失望了。

  「是啊,最近工作很多、很煩,真不想去公司。」

  他知道她說謊,不管她煩惱的原因是什麼,都絕不可能是工作。雖然一再告訴自己不懷疑、相信她,但明知她說的不是真話,他也實在無法繼續裝傻。

  為了避免自己說出將來會後悔的話,他決定收線。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繼續陪你聊了,抱歉。」

  「這樣啊……」是她多心嗎?他的語氣好冷淡啊。「那……我不吵你了,晚安。」

  「晚安。」

  韓劭勳快速掛上電話,將手機輕輕放在桌上,瞪著它,不安、嫉妒的情緒幾乎將他淹沒。

  她為什麼說謊?

  一整個晚上,及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這個問題始終在他腦中盤旋。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49:55

第七章

歷經兩個禮拜慘無人道的連續趕工,事務所內屍橫遍野,沙發上、地上、椅子上,甚至是桌子上,躺著一個又一個陣亡的烈士,鼾聲震天。

  「起來、起來!」邱士璋粗魯的將他們叫醒,「終於收工了,別浪費時間睡覺,走!上PUB去。」

  謝東誠一聽見要到PUB,立即從一條死蟲變身一尾活龍。

  「走!走!走!今天不醉不歸。」

  邱士璋看向從剛才就坐在角落不發一語、死氣沉沉的韓劭勳,問道:「小韓,你去不去?」

  他搖頭,「你們自己去吧,我沒心情。」

  「好吧!」知道他的脾氣,邱士璋也不再勉強的轉向其它人。「還有誰要去?」

  十分鐘後,一夥人呼朋引伴,精神抖擻的離開,留下韓劭勳一人,端著咖啡,望著窗外,悶悶不樂。

  還是向她問個清楚吧!他想。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主意一定,他立即驅車前往夏江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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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暗巷口,三個男人交頭接耳。

  「只要做做樣子就好,」何鎮漢一再叮嚀。「別太用力,別傷了她,還有,多讓我揍幾下,這樣看起來才像。」

  「多打一下加五千。」兩個混混向他討價還價。

  「可以。」他一口答應。如果花一點錢,可以讓小菱重回他的懷抱,這點錢沒什麼好心疼的。

  「放心。」兩名小混混亮出刀子,在昏暗的街燈下,閃閃發光。「我們會演得很像的,嘿嘿嘿。」

  何鎮漢瞪著他們手上鋒利的小刀,皺眉。

  「這是真的吧?這是真的刀吧?」

  「廢話!」他們白了他一眼。「要扮搶劫嘛,難不成拿玩具刀?」

  「可是萬一不小心傷了她怎麼辦?」何鎮漢開始懷疑這是否不是一個好主意。「難道你們不能拿玩具槍嗎?不開槍沒人看得出來,也比較安全。」

  「拷!玩具槍是小孩在玩的,你當我們兄弟是什麼人?」

  他張嘴,還想再爭取,但來不及了,遠遠地,夏江菱纖細的身影已經出現。

  「小心,別傷了她!」何鎮漢一次又一次的叮嚀,最後才急忙走開,藏身巷內,等戲開演。

☆☆☆☆☆☆☆☆☆☆☆☆☆☆☆☆☆☆☆☆☆☆☆☆☆☆


  「搶劫!」

  一聲大喝,兩個男人擋住了夏江菱的去路。

  她拿著已經按下撥號鍵的手機,僵在原地。

  「小姐,搶劫啦,把你的皮包交出來。」亮晃晃的刀子在她面前揮來揮去,「你乖乖交出來,我們兄弟拿了就走人。」

  她嚇呆了,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倒霉。先是加完班出來,發現車子輪胎被人刺破,偶爾一次步行回家,居然遇到盜匪攔路。

  「喂?」電話裡傳來韓劭勳的聲音。

  她瞄一眼手機,考慮是否該放聲大叫救命?他會來救她嗎?可能趕不及。

  「皮包在這裡。」當機立斷,她決定乖乖照兩人的話做,將包包遞了出去。

  「算你識相。」兩人搶過她的包包,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出來,拿起皮包東翻西找一陣,怒喝道:「錢這麼少?都不夠我們兄弟去一趟酒家哩!你戶頭裡有多少錢?帶我們去領。」

  夏江菱不敢有異議,乖乖跟著兩人走。

  提款機在一條街外,步行只要五分鐘就能到,一路上,她膽戰心驚的想像自己各種可能的下場,每一種都讓她直冒冷汗。

  誰來救救她?她不想成為明天社會新聞的其中之一啊!

  「放開她!」忽然,一個人影從路旁竄出,英勇無比的大喝一聲,並擋住他們的去路。

  她定晴一看,竟是何鎮漢。

  瞬間,她既訝異又感動。

  而她的反應全落在何鎮漢的眼中,他心中竊喜,不動聲色的按著腳本演下去。

  「我叫你們放開她,你們聽到了沒有?」

  「小子,閃邊去!」混混舉刀揮舞。

  他往前一步。「除非你們放開她!」

  「不可……」接下來的能字來不及說出口,只聽喀啦一聲,下一秒,說話的混混爆出慘叫。「我的手!」刀子落地,人跟著跌下。

  另一名混混見狀一愣,迅速回身,還來不及看清來人臉孔,拳頭已經往他臉上招呼。

  他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夏江菱猛然轉身,隨即睜大眼,不敢置信。

  「劭勳?」

  「你沒事吧?」韓劭勳跨過地上慘叫不已的兩人,朝她奔來,「有沒有傷到哪裡?」

  她愣愣搖頭,低頭看向他的手,難以想像如此修長優雅的手,竟能揮出那樣有力的一拳。

  「真的沒事?」他不放心,目光在她身上四處梭巡,確定她真的沒事,才緊緊將她攬入懷中。「嚇死我了,我好怕趕不及。」

  他抱得好緊好緊,緊得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但是她沒有抗拒,軟軟的依偎在他懷裡,聽著耳旁柔聲的安慰話語,多天來因他冷淡態度而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還是在乎她的!

  她好開心,開心的忘了方才被歹徒脅持的恐懼,忘了腳邊還躺著兩個痛苦哀叫的男人,也忘了她身後的何鎮漢。

  面對這急轉直下的發展,瞪著眼前那一對緊緊相擁的男女,何鎮漢的眼瞪直了,下巴也掉了,真想仰天大吼──哪ㄟ按呢?

  這句話也是倒在地上的兩個倒霉鬼想問的。

  哪ㄟ按呢?這跟他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


  「你從哪裡學來的?」屋內,夏江菱輕揉他發紅的關節,忍不住問。

  「什麼?」韓劭勳低頭望著她,幾近貪婪的吸取她身上傳來的淡雅香味,心不在焉。

  「折斷歹徒手指的那一招。」她抬頭,雙眼亮晶晶。「還有那一拳,很猛。」

  「喔,那個啊!」他輕笑。「服役時學的,很久沒用了。」

  「服役?」她偏頭。「一般部隊沒教這種東西吧?」

  「是海軍陸戰隊,」見她睜圓眼,他聳聳肩。「別想太多,只是一些簡單的訓練,真遇到高手,只能算三腳貓。」

  夏江菱笑咪咪的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想不到我的男朋友還是個格鬥高手呢!帥呆了。」

  韓劭勳聞言只是笑。

  她眼中崇拜的目光徹底滿足了他的虛榮感。

  「啊──」她忽然驚叫,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他擰眉,緊張兮兮的拉著她轉圈,「是不是傷到哪裡了?哪裡疼?要不要上醫院……」忽然爆出的笑聲讓他後面的話全消失在空氣中。「很好笑嗎?」他有點生氣。

  她咬唇搖頭。「我只是覺得很開心,這幾天你的態度好冷淡,我以為……」想到他剛才的反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是我多心,你是因為工作太忙吧?」

  他兩手插進褲袋,面無表情的搖頭。

  「不是,和工作沒關係。」

  「……是嗎?」她臉上的笑斂去。「那是,那是因為……」他不想和她交往了?他後悔自己的提議了?他發現自己愛的仍是前女友?

  一連串的猜測,夏江菱沒有勇氣說出口,全梗在喉間。

  認真想想,從她答應和他交往以來,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或愛她,連一次也沒有,而因為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她從來不曾因此感到不安,但現在……

  韓劭勳抓緊她想抽回的手,沉聲道:「因為嫉妒。」

  她眨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嫉妒?」

  「沒錯。」黑眸鎖定她臉上,不錯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我嫉妒,因為我親眼看見你和他在大樓外見面。我嫉妒,因為你從來不曾對我提過隻字詞組。我嫉妒得快要發瘋,因為我每天都想著你會不會和他舊情復燃?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你這些天這麼煩悶,是否因為想回到他身邊,又不知怎麼對我開口?」

  她瞅著他,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無法言喻的喜悅瞬間滿漲整個心房。

  他嫉妒,呵呵,他說他嫉妒……

  天啊!她好快樂,快樂得想尖叫。

  「我想,我愛上你了。」她忽然道。

  「嗄?」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又說了一次,看著他先是愕然,既之不敢置信,隨即整個臉全亮了起來,忍不住失笑。

  「你愛我?你說你愛我?」韓劭勳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但他無法控制,「那何鎮漢……你的前男友……你們……」

  「什麼也沒有。」他的反應逗樂了她,「他一直纏著我,我不敢告訴你,怕你誤會。」

  搞半天,原來是他庸人自擾?

  他走向沙發,無力的坐下,想起這一個禮拜來,他天天吃不好、睡不著,擔心得要命,結果……什麼也沒有。

  她沒有後悔,沒有放不下舊愛,只是怕他誤會?

  「過來。」他拍拍身邊的位子。

  夏江菱依言乖乖坐過去,偎進他懷裡。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痛苦?」他無奈的低語,「每天胡思亂想,又想問你,又怕問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玩著他襯衫上的鈕扣,「你工作忙,我不想煩你,而且……我怕說了之後,會破壞我們的感情,我不希望那樣。」

  「這麼信不過我?」

  她搖頭,「我只是擔心,一切都太完美了,而完美,是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

  「你真是個傻瓜。」他輕歎。

  好半晌,兩人只是靜靜相擁,誰也沒有出聲,直到夏江菱受不了的主動開口,「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有嗎?」他裝傻。

  「沒有嗎?」她氣悶。

  「喔,我記起來了。」

  她雙眼一亮。

  「什麼?」快說、快說,說他愛她。

  「你剛剛為什麼突然驚叫?」

  「就這樣?」她像洩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的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我們忘了報警,那兩個歹徒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報復?」

  「現在才想起,太晚了。」

  「是啊。」她歎氣。

  韓劭勳的胸膛震動,憋笑憋得好辛苦。

  「我又想起一件事了。」

  夏江菱靠在他肩上,沮喪到不想問。

  「你不好奇嗎?」

  「隨便。」她不感興趣。

  他低頭,笑問:「即使是我愛你?」

  她猛然抬頭,他及時避開,免去兩人碰撞。

  「再說一次。」太詐了!他是故意的吧?

  大掌捧起她的臉,他柔聲道:「再說十次、二十次、一百次也沒問題。我愛你,我愛上你了。」

  她緊緊抱住他,「先說個十次來聽看看。」

  「你說真的?」

  「當然!」就算要她再聽上一整晚,也不厭倦。

  韓劭勳輕笑,果然如她所願,說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兩人唇舌相纏,直到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直到兩具身軀火熱交纏,終於再不需要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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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失戀俱樂部。

  一如過去的每一天,酒吧內坐滿了許許多多傷心男女,而何鎮漢今晚居然也在其中之一。

  他聽從酒保的建議,點了一杯失戀滋味,一入口,差點沒噴出。

  「好難喝!」他苦著臉抱怨。「什麼爛酒啊?」

  酒保微笑的望著他。

  「失戀滋味嘛,你第一次嘗?」

  何鎮漢低頭,看看那杯酒,又喝了一口。

  「你指的是什麼?這酒?還是真正的失戀?都是第一次,凡事都有第一次,是吧?只是這第一次的感覺爛透了!」

  爛!爛!爛!爛得他好想哭。

  酒保微笑不語,轉身去服務其它客人,留他一人坐在吧檯前,喃喃抱怨。口袋裡又傳來手機鈴聲,一聲接一聲,催魂似的響響響。

  他心煩,拿出手機,一見上面的名字,更煩!

  又是李雅珍。

  用力按下通話鍵,電話一接通他立即發作,「打!打!打!一直打!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那端靜默了兩秒,隨即爆出哭聲。

  「你說這是什麼話?」

  「人話!」他今天倒霉透頂,花錢給情敵當英雄,後來又被兩個小混混威脅強索醫藥費和精神賠償費,被敲了好大一筆竹槓,忍不住把氣全出在她身上。「一天到晚打個不停,哪個人受得了你?!」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尖叫聲即使透過手機,依然不減其威力。「當初是誰說愛我,是誰承諾會好好對我?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哪記得那麼多啊?」他豁出去了。「別再打了,你再打我也不會接的。」語畢,他將手機狠狠摔向牆邊。

  「再來一杯!」他今晚一定要喝個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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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蛋!」李雅珍尖叫,將手機摔向床。「混蛋!王八蛋!」淚水滑落臉龐,想到方才何鎮漢無情的話語,她終於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的床頭上放著兩人親密的合照,相片裡,兩人笑得好開心,可也才不過一個月,他就變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樣對她?他們的結婚典禮就在兩個禮拜後,現在搞成這樣,這婚還要不要結啊!

  她倒臥在床上,抱著棉被痛哭失聲,一次又一次的想著兩人曾經甜蜜的過去,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早知如此,她當初絕不會為他拋下交往兩年的男友,和他比起來,韓劭勳溫柔體貼,對她百依百順,簡直幾近完美。

  她是瞎了狗眼才會愛上他!

  對,瞎了狗眼,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難怪別人總說愛情是盲目的,她放著完美好男人不要,偏偏愛上這個傷害她、糟蹋她的爛人!

  最教人生氣的是,他這樣傷害她,她卻仍然愛他,仍然希望他回頭。

  一個小時後,臉上奔流的淚水漸漸止住,她緩緩坐起身,茫然望著空虛的屋子,感到寂寞的難以忍受。

  她不想一個人,她需要一個人來陪。

  而此時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名字只有一個──韓劭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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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響起時,韓劭勳剛從浴室中走出。

  他走到沙發旁,從西裝外套裡拿出手機,夏江菱仍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被,睡得香甜。

  「喂?」接起電話的同時,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劭勳?」

  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他的動作一僵。

  「你……還好嗎?」

  他直起身,沉默數秒。

  「我很好,有什麼事?」

  「你好冷淡。」李雅珍帶著哭聲道,「是不是還恨我?恨我拋棄了你?」

  「我不恨你。」他平靜回答,見夏江菱擰眉,拉過被子蓋住頭,他往陽台走去,關上落地窗,隔絕聲音。

  「真的?」李雅珍重燃希望。「我很抱歉傷害了你,劭勳,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就像鬼迷了心竅……」

  「都過去了,」月光灑落一室,韓劭勳望著裡頭心愛的女人,心不在焉的道:「雅珍,時間很晚了,我沒辦法陪你聊,改天好嗎?」

  她忽然啜泣了起來。

  「對不起,劭勳,我知道我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你能不能過來陪我?就算只是幾分鐘也好,我沒辦法忍受自己一個人。」

  他擰眉,直接就要拒絕。

  「現在真的不方便……」這是他與江菱的第一夜,他不希望丟下她一個人──即使她在睡夢中。

  「真的不行嗎?」那端,李雅珍可憐兮兮的哀求。「拜託你,劭勳,你知道我的性子一向倔強,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我不會來求你。」

  他默默聽著電話中細碎的啜泣聲,開始有些動搖。

  不管怎麼說,他們到底曾有過一段情,即使她變心,即使分手了,他仍然硬不下心腸不管她。

  最後,他歎了口氣。

  「我過去看你,但最多只待幾分鐘。」

  掛完電話,他走進屋內,在沙發旁蹲下。

  「江菱,」他輕喚,「江菱,醒醒。」

  「唔……」夏江菱睜開惺忪睡眼,一見到他,忍不住幸福的微笑起來。「再來一次?」她仍意猶未盡。

  韓劭勳微笑,親了她一下。

  「等我回來再說,」大掌伸進薄被,在她赤裸的身軀上游移。「不只一次,要兩次、三次,直到你求饒為止。」

  她咯咯發笑,「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他的動作一頓,「去公司,剛剛士璋打電話來,有份報告需要再討論一下。」

  「是嗎?」她偏頭,「你的工作真辛苦呢!」去,關上落地窗,隔絕聲音。

  「真的?」李雅珍重燃希望。「我很抱歉傷害了你,劭勳,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就像鬼迷了心竅……」

  「都過去了,」月光灑落一室,韓劭勳望著裡頭心愛的女人,心不在焉的道:「雅珍,時間很晚了,我沒辦法陪你聊,改天好嗎?」

  她忽然啜泣了起來。

  「對不起,劭勳,我知道我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你能不能過來陪我?就算只是幾分鐘也好,我沒辦法忍受自己一個人。」

  他擰眉,直接就要拒絕。

  「現在真的不方便……」這是他與江菱的第一夜,他不希望丟下她一個人──即使她在睡夢中。

  「真的不行嗎?」那端,李雅珍可憐兮兮的哀求。「拜託你,劭勳,你知道我的性子一向倔強,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我不會來求你。」

  他默默聽著電話中細碎的啜泣聲,開始有些動搖。

  不管怎麼說,他們到底曾有過一段情,即使她變心,即使分手了,他仍然硬不下心腸不管她。

  最後,他歎了口氣。

  「我過去看你,但最多只待幾分鐘。」

  掛完電話,他走進屋內,在沙發旁蹲下。

  「江菱,」他輕喚,「江菱,醒醒。」

  「唔……」夏江菱睜開惺忪睡眼,一見到他,忍不住幸福的微笑起來。「再來一次?」她仍意猶未盡。

  韓劭勳微笑,親了她一下。

  「等我回來再說,」大掌伸進薄被,在她赤裸的身軀上游移。「不只一次,要兩次、三次,直到你求饒為止。」

  她咯咯發笑,「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他的動作一頓,「去公司,剛剛士璋打電話來,有份報告需要再討論一下。」

  「是嗎?」她偏頭,「你的工作真辛苦呢!」

  「是啊。」他答得有點心虛。「你再睡一下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起身,偎近他,在他耳朵吹著氣。「別忘了回來。」

  「我不會忘的。」韓劭勳給了她一記深吻,這才離開。

  他走後,夏江菱帶著幸福微笑重新躺下。

  這一夜,她作了一個好夢。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50:55

第八章

韓劭勳本來只打算待幾分鐘,確定她沒事就閃人,可到了李雅珍的住處,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心中委屈,一下子要割腕,一下子要跳樓的,幾分鐘變成了幾小時。

  直到天要大白,她終於哭累了、鬧夠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才得以抽身。

  臨走前,他望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痕,歎了一口氣。

  他們交往的兩年中,她始終像個女王高高在上,他從來不知道她也有這一面──為男人委曲求全,為男人尋死覓活。

  這樣的她,對他而言很陌生,也讓他明白,她始終沒有愛過他。

  這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曾以為自己愛她,曾以為可以和她攜手過下半輩子,可直到遇上了江菱,他才明白,那不是愛情。

  他喜歡李雅珍,喜歡她理性冷靜的那一面,喜歡她明亮艷麗的外表,但和她在一起時,他從來不曾感覺到像擁著江菱時那樣的幸福和滿足。

  韓劭勳歎氣,轉身走了出去。

☆☆☆☆☆☆☆☆☆☆☆☆☆☆☆☆☆☆☆☆☆☆☆☆☆☆


  夏江菱清晨醒來時,屋內空無一人。

  她裹著薄被起身,在屋裡轉了一圈,沒看見韓劭勳,拿起手機瞧瞧,也沒有未接來電。

  踱回沙發上坐下,她懶懶的往後靠倒,想起昨夜激情,紅霞飄上雙頰,隨即忍不住幸福竊笑。

  昨夜的他,好溫柔……溫柔吻她,溫柔撫摸她身上每一吋肌膚,就像對待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一樣,可有時,他卻又好強硬,霸道的不許她害羞、不許她躲開,拉著她陷入情欲漩渦,一同沉淪。

  她笑著、想著、沉浸著,所以手機突如其來的鈴聲大作時,著實嚇了她一跳。

  「喂?」

  「你醒了?」韓劭勳的聲音傳來,低沉嗓音似有魔力,撩撥起她身體的反應。

  夏江菱深吸口氣,抑下體內騷動,笑問:「你還在公司?」

  那端靜默了數秒,「我正要去找你。」

  「是嗎?」她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我們有多久的時間?」

  「大約三個小時,到你上班之前。等我,我馬上就到。」

  趁著這空檔,她沖了澡,穿上充當睡衣的T恤,他還沒回來,她走到廚房,看了看裡面剩下多少食材,決定動手做早餐。

  當她圍著圍裙,拿著鍋鏟,哼著歌煎蛋時,聽見客廳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朝著廚房走來,最後停在門口。

  她回頭,看見韓劭勳斜倚門邊,襯衫的扣子已解開,坦露古銅色的結實胸膛。

  「我以為你會在床上等我。」他微勾嘴角,掛著邪氣的笑容打量她白皙修長的雙腿,「不過,廚房也不賴,我沒試過。」

  她輕笑,紅了臉。

  「再等一下,快好了。」

  「等什麼?」他走近,由背後摟住她的腰,在她耳旁吹氣。「等早餐,還是……等上床?」

  「當然是等早餐。」她笑著偏頭,閃躲他的唇。「幫我拿盤子好嗎?蛋快焦了。」

  「沒問題,我的公主。」還是讓他偷了一個吻。

  二十分鐘後,早餐上桌,有新鮮果汁、三明治,還有生菜沙拉,非常健康而且豐富。

  韓劭勳咬下一口三明治,隨即嘖嘖有聲的讚歎不已。

  「天啊!真好吃。這麼好吃的三明治,我從來沒吃過,你怎麼做的?」

  夏江菱輕笑。「你知道嗎?你裝得不像,很假。」

  「我說真的,」他傾身靠近她,親了她一下。「是你親手做的嘛,怎麼可能不好吃。」

  明知他說的是甜言蜜語,哄她開心的,可她聽在耳裡,還是很受用,忍不住便笑了。

  「你今天嘴巴特別甜,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啊?」

  韓劭勳心中一驚,「為什麼這麼說?」莫非她發現了?

  「被我猜中了吧?」她起身,走到他身後,俯身以雙臂圈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工作忙,沒關係,我不介意,你不需要因此覺得愧疚。」

  他聞言鬆了一口氣,可隨即,強大的罪惡感將他淹沒。

  她是這般體貼,如此為他設想,他卻……他轉身,緊緊抱住她,將臉埋進她的發間。

  「對不起,」他含糊道,因她的貼心而感動,也因自己的欺瞞而內疚。

  「都說了我不介意嘛!」她回抱他,閉上眼睛,覺得安心又幸福。「反正將來的時間還長著,不差這幾小時,對不對?」

  「對。」他柔聲回答,抱得更緊。

  這一瞬間,他明白,他想娶她為妻,想和她共度一生,想每天早上醒來都能見到她,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我們結婚吧!」他忽然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求婚來得如此突然,夏江菱生怕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問:「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你願意和我共度一輩子嗎?」他笑問。「就我們兩個,日夜相對,也許以後生幾個小蘿蔔頭,你是孩子的媽,我是孩子的爸,就這樣一輩子,你願意嗎?」

  她又笑又跳,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願意!」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那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啊!

  「好!」韓劭勳攔腰將她抱起,大步往臥室走去。

  「你做什麼?」她愕然。

  「我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小孩吧?」他眨眼。「既然你已經答應做我孩子的媽,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快製造一個出來啊!」

  她不禁驚呼,「這麼快?」

  韓劭勳揚唇,一語雙關的道:「一點也不快,我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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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電話在韓家掀起軒然大波。

  從韓爸爸接到寶貝兒子的電話,宣佈──「我要結婚了!」開始,韓家上下便再沒一刻安寧。

  電話掛上的下一秒,又立即被撥出,四處散播這個好消息。不一會,一傳十、十傳百,一個個全到了韓家,等著見見未來韓家大媳婦的廬山真面目。

  其中,自然以韓氏夫婦兩人最為期待、興奮。

  終於讓他們等到這一天了!

  想他們的兒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都是上上之選,可歎命運捉弄,每回戀愛總以分手收場,這回好不容易終於結成善果,怎教他們不欣喜若狂?

  一群人坐在客廳裡,興奮的吱吱喳喳,猜測女方的外貌、個性、身份、職業,忽聞外頭傳來汽車引擎聲,韓媽媽緊緊抓住身旁丈夫的手,興奮道:「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韓爸爸起身對眾人一再叮嚀,「記住、記住,大家節制一點,千萬別嚇跑了我未來的媳婦。」

  眾人點頭,目光不約而同的緊鎖住大門,屏氣凝神等待著。

  門外,夏江菱緊張的直冒冷汗,又是拉衣服、又是撥頭髮,極力想在未來公婆面前留下完美印象。

  「我看起來怎樣?」這已經是她第十次問這個問題了。

  「很美,美得冒泡。」韓劭勳牽起她的手,笑道:「別緊張,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是嗎?」她沒什麼自信,「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怎麼辦?」

  他聳肩。「那就算了。」

  她一臉大受打擊。「算了?」意思是說,如果他爸媽不喜歡她,他就不娶她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他笑著搖頭,「我說算了,不是我們之間就算了,是他們不喜歡就算了。要結婚的人是我,帶你回來,只是讓他們瞧瞧未來媳婦長什麼樣子,不是要他們批准。」

  「噢。」她低頭,竊笑。「那我放心了。」

  「用你最自然的一面和他們相處就好。」他親她一下,手放在門把上,「準備好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然後點頭。「好了。」

  門被拉開,他們前腳還沒踏過門檻,門後,一群人已蜂擁而上,你一言、我一語,爭著搶第一個認識家族新成員。

  夏江菱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朝她丟來,她還來不及回答,下一個又緊跟而上。

  她不自覺的收緊握著他的手,無聲求救。

  「你們嚇到她了。」

  韓劭勳開口,只簡單一句話,聲音甚至蓋不過其它人,可他話一出,眾人瞬間寂靜,且面面相覷,讓夏江菱好訝異,而下一秒,一個接一個的對不起連聲響起,又讓她很不好意思。

  他一個一個介紹,這是大伯父,那是二伯父,這是叔叔,那是叔公……這邊有大阿姨、二阿姨、小阿姨……那邊是大伯母、二伯母,還有嬸嬸、舅舅……聽得她頭昏腦脹,分不清誰是誰。

  忽然一個婦人穿過人牆,興奮的抓住她的手,嚇了她好大一跳!

  「這是我媽,」韓劭勳替她們介紹,「媽,這是江菱,你未來的媳婦。」

  「伯母好。」她連忙出聲,不敢怠慢。

  「你跟劭勳都要結婚了,還叫什麼伯母?」韓媽媽呵呵直笑,「就跟著劭勳叫我一聲『媽』吧,你說好不好?」

  周圍的人全靜了下來,豎直了耳朵,直到聽見她怯怯的開口,「媽……」隨即爆出笑聲和歡呼聲。

  「我呢、我呢?」韓爸爸不甘寂寞的衝了上來。

  「這是我爸。」韓劭勳笑道:「你也叫他一聲吧,免得晚上他們兩個老人家乎風吃醋,要打架呢!」

  「爸……」夏江菱不太自然的開口,低下頭,紅了雙頰。

  「好!好!」韓爸爸開心的闔不攏嘴,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媳婦啊……我可以叫你媳婦沒關係吧?哎!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我們家劭勳啊,條件不錯,可就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被甩,你知道嗎?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剛去當兵那一年,女朋友寫了信說要分手,他打電話回來說他好痛苦,活不下去了,把我們兩個老的嚇個半死,哈哈!」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

  「他沒說過。」

  「還有、還有,」見她這麼捧場,韓爸爸說得更起勁,「他第二次失戀時,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像個鬼一樣,在房子裡飄來飄去,半夜我起來喝水,他居然就坐在沒開燈的廚房裡面喃喃自語,害我老命差點被嚇掉半條!」

  她哈哈大笑,韓劭勳則是苦笑。

  「爸,我們一定要說這個嗎?」

  「我還沒說完呢!還有啊……」

  那一個晚上,就在這樣還有、還有啊……的聲音中度過,整個韓家的人,爭先恐後的揭露他的過往糗事。

  韓家人個個敞開胸懷的大方接納她,視她為一家人,著實讓夏江菱受寵若驚。

  坐在韓家大宅裡,被一群熱情的人們所圍繞,聽著他過往糗事,看其它人取笑他的樣子,笑聲充滿整個屋子,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天堂,好幸福。

☆☆☆☆☆☆☆☆☆☆☆☆☆☆☆☆☆☆☆☆☆☆☆☆☆☆


  婚禮如火如荼的展開籌備。

  韓氏夫婦好不容易盼到兒子的婚禮,兩人比當事人還興奮的事事包辦,而韓劭勳樂得輕鬆,將所有事全讓給父母打點,把全副心力全放在未婚妻身上。

  雖然,一切看似美好,可夏江菱心中仍有遺憾,因為,當她打電話向父母告知她即將結婚,希望他們能共同出席婚禮時,他們的反應卻是為難。

  透過電話,聽著彼端他們各自新家庭的熱鬧聲音,她禁不住心酸,好幾天悶悶不樂。韓劭勳知道了,費盡心思安慰她,帶她去看他們結婚後要搬進去的新房子,買寶寶寫真集給她,一遍又一遍畫著未來藍圖。

  他們會有一棟白色的屋子,屋子有花園,那是他們愛的小屋,還會有兩個可愛的小寶貝,一男一女,男的調皮搗蛋,女的乖巧伶俐……

  總是說著說著,他們便忍不住笑成一團,遺憾也跟著變淡了。

  她告訴自己,做人不能太貪心,擁有他,以及他那些可愛熱情的家人,她已經很幸運了,又何必去計較那一點點的不完美?

  這天,他來接她下班,兩人去超市買了菜,租了影碟,就如同往常一樣,只是當他們回到他的住處時,見大樓外站著一個女人。

  夏江菱很快認出她,是李雅珍,他的前女友。

  「劭勳,」李雅珍一見到他,三步並兩步上前,「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她的目光移到他放在夏江菱腰上的手,漸漸沒了聲音。「對不起,我、我不該來……」狼狽轉身,歪歪斜斜離開。

  韓劭勳見她腳步踉蹌,有些擔心,但礙於夏江菱,不敢上前。

  「去吧!」看出他的猶豫,她大方道:「她好像喝醉了,一個人在路上很危險。」

  「我等一下就回來。」他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追上前。

  她站在原地,望著兩人低聲交談,幾分鐘後,李雅珍撲進他懷裡,淒楚痛哭,他馬上拉開她,轉頭望向夏江菱,生怕她誤會。

  最後,三個人進了屋子,夏江菱逕自到廚房作菜,留下他們兩人在客廳獨處。

  「他好過分!」李雅珍泣訴的聲音,由客廳斷斷續續傳來,「今天他居然說,他要取消婚禮,因為他忘不了以前的女朋友……」

  夏江菱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大致拼湊出事情的原貌──她愛上別人,所以跟韓劭勳分手,兩人陷入熱戀,很快論及婚嫁,沒想到好景不長,男人開始嫌棄她,拿以前的女友和她相比,得到的結論是以前的女朋友比較好,所以想毀婚。

  奇怪,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如果不是覺得天底下不會有這般巧合的事,夏江菱真忍不住想問──那個男人的名字是不是何鎮漢?

  她把菜全部端上桌,解下圍裙,猶豫著要不要出去。

  客廳的哭聲漸弱,漸漸沒了談話聲,她探頭,韓劭勳向她招手。

  「雅珍,要不要一塊吃飯?」他抽起面紙,遞給面前雙眼紅腫的女人。「吃完飯,我們再慢慢說。」

  「不了,」李雅珍搖頭,站起身。「我不應該來的……不應該來打擾你,我只是太痛苦,不找個人來說,我會崩潰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夏江菱默默走近,猶豫著該不該說些什麼安慰她,但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又想起兩人完全不同的處境,話到嘴邊,還是吞了下去。

  「我還是回去好了,」李雅珍抹去臉上的淚珠。「謝謝你們肯聽我說,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李小姐……」猶豫了一會兒,夏江菱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是留下來吧。」

  她也曾失戀過,也曾嘗過那樣孤獨、寂寞、無依無靠的痛苦,所以她很能體會李雅珍此刻的感覺。若不是無計可施,若不是已無法承受,怎會找上自己甩掉的前男友泣訴委屈?

  此話一出,其餘兩人都愣住了。

  李雅珍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連眼淚都止住,而韓劭勳更是訝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為什麼?」最後,是李雅珍先恢復過來,哽咽著聲音問,「你不會吃醋嗎?不覺得我活該嗎?」

  夏江菱搖頭。

  「我也失戀過,也曾經在夜深入靜時,孤單痛苦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留下,身邊多個人,至少不那麼難過。」

  她的體諒和關心,讓李雅珍感動萬分,眼淚又開始掉了。

  「來吧!」夏江菱牽起她的手,「你先梳洗一下,然後我們一塊吃飯,晚點再聊聊,說不定你會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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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兩點,夏江菱終於走出客房。

  「雅珍還好吧?」韓劭勳一見她出來,立即從沙發上站起身。

  「她睡了。」在一陣大哭過後。

  兩人相望,久久沒聲音,都想到李雅珍為愛痛苦的模樣。

  「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半晌,夏江菱才開口,「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韓劭勳點頭,兩人拿了鑰匙和外套,來到附近公園散步。

  夜深人靜,公園裡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在長椅上坐下,靜靜聽蟲鳴。

  她一直沒開口,韓劭勳忍不住問:「不是有話跟我說?」

  「為什麼要騙我?」她轉頭看他,面無表情。「那天晚上你不是去加班,而是去見她,為什麼要騙我?」

  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快被揭穿,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生氣了?」他說得小心翼翼,察言觀色。

  「是我先問的。」她還是面無表情,「為什麼?」

  「如果我說怕你誤會,你相不相信?」韓劭勳苦笑。「那天雅珍打電話給我,在電話中哭著拜託我去見她,我無法拒絕,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只好撒謊。」

  「就這樣?」她微揚秀眉。

  果然不相信。他歎氣。

  「真的就只是這樣。我知道這理由聽起來很薄弱,但當時的情況我不得不去,而我沒有把握老實告訴你後,你會有什麼反應。如果你生氣,不許我去,我執意要去,反而更糟……」

  夏江菱忍不住插嘴,「在你心裡,我是這麼小心眼的女人?」

  「這不是小不小心眼的問題,易地而處,如果你在我們第一次激情過後的夜晚,忽然告訴我,你要去見以前的男朋友,我也不會答應。」

  「喔,那這是雙重標準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不是這個意思……」發現自己愈解釋愈糟,他急了。「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氣……」

  「難道我事後發現被騙,就不會生氣了?」她卻不放過他,窮追猛打。「你不知道感情最講究的就是信任,最不可原諒的則是背叛?」

  韓劭勳愕然,「背叛?」什麼背叛?天地良心,那天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啊!

  「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她手指頭狠狠戳著他,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你,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只要是你說的話,哪怕你說明天太陽會從西邊起來,我也會相信。結果你卻騙了我!」

  雖然胸口被戳得好痛,他卻不敢閃躲,只盼她戳夠了,氣出了,大人大量原諒他的過錯。

  「對不起,」他兩手合十,一再道歉,「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沒有以後了。」她撂狠話。

  他呆住,腦筋一片空白。

  「江菱……」他開口想挽留,想求她原諒,可自知理虧,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急得直冒汗。

  夏江菱偷眼觀他,見他一臉驚慌,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嚇到了你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

  他微愣,好半晌才會意。

  「你跟我鬧著玩的?」

  「也不算鬧著玩,」她正色,認真道:「我是真的不太高興你騙我,因為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你說你怕我誤會,我信你,但是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我寧可你一開始就把事情說開,要不要接受在我,要怎麼做在你,就算意見相歧,我們可以討論,共同找出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法,而不是像這樣,選擇最省事的方法。」

  韓劭勳望住她,胸口發熱。

  「你知道嗎,從剛剛我就在想,我真是個幸運的男人。你美麗溫柔又善良,我上輩子一定修了很大的福氣,這輩子才能和你在一起。」

  不可否認,他的確想過東窗事發時她會有的反應,猜想她可能會生氣、也許會吃醋,說不定懷疑他的真心,可他一千個、一萬個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理性而包容。

  當她開口要雅珍留下,表示她能體會那樣的痛苦,他愣住了,也融化了。他如何能不愛這樣一個兼具理性、感性,美麗、智能與善良於一身的女子?

  夏江菱卻不願意被他當成完美女神來看待。

  「我不善良,」她搖頭,「也不溫柔,」再搖頭。「不要把我想成沒有脾氣的爛好人。我不吃醋,是因為我很清楚你們彼此都已另有所愛,我不願意拿著你騙我的事大作文章,也是因為不願影響我們的感情,我也有情緒,有脾氣,會鬧彆扭,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經歷過上一段感情,她已經不願意也不想再努力當個情人眼中的完美女人,她就是她,不願再為迎合別人扭曲自我,也不願被賦予不切實際的期待。

  韓劭勳憐惜的攬她入懷。「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以為這樣做最好,其實一點也不好,只是為了省事,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靜靜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半晌,才道:「我很珍惜我們的感情,你知道嗎?」

  他心口一縮,抱她抱得更緊。

  「我也是,我也是。」就是因為在乎、因為珍惜,所以更容易有盲點,更容易犯錯。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好幾次,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你,告訴自己,遇見你、和你相戀,是我這輩子最幸運、最快樂的事。可是我再也不願意在愛情裡迷失自己,我只想做我自己,做你人生道路上並肩的夥伴。」

  「那樣很好,」他微笑。「我喜歡夥伴這個詞,我們手牽手一起走人生大道,你在我旁邊,我喜歡。」

  想像那樣的畫面,夏江菱也笑了。

  晚風吹過樹梢,樹葉沙沙作響,樹下,一對互相依偎的男女,無聲相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51:49

第九章  

早晨醒來時,李雅珍已經離開,客房內只留下一張道謝的紙條。

  「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看?」想到昨夜她激動的反應,夏江菱有點擔心。「至少確定她沒事。」

  「我去打電話。」韓劭勳連忙轉身到客廳撥打電話。

  三十分鐘後,李雅珍的手機仍然處於關機狀態,兩人不得不放棄的先去上班。

  「晚點再打看看。」車上,她不忘再三向他叮嚀,「或者你有認識她的朋友、家人,聯絡他們,我擔心她會出事。」

  一整天,他們始終找不到李雅珍,手機關機,家裡電話沒人接,韓劭勳試著找了幾個她的朋友,也都說沒見到她。她沒去上班,也沒和任何人聯絡,更讓他們擔心她會出事。

  到了下午五點,夏江菱忍不住向他提議,「不如你到她的住處去看看吧,說不定她在家,只是不想接電話。」

  韓劭勳趕了過去,按了好久的電鈴,始終沒人應門,然而,最後她竟出現在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和美廣告的門口。

  一下班,夏江菱立即收拾東西,趕著要去和韓劭勳會和,一同去找李雅珍,沒想到,才出電梯,便見李雅珍拉著一名正要走出大門的同事,不知道問些什麼。幾秒後,那名同事轉頭,見到她,手一指,道:「就是她。」

  李雅珍循著他指的方向轉頭,與她四目相接,愣住了。

  「原來你在這裡!」夏江菱沒發現她的異樣,如釋重負的迎上前。「今天早上起來發現你走了,我和劭勳擔心得要命,幸好你沒事。」

  李雅珍不發一語,滿臉錯愕。

  「怎麼會是你?」她的表情複雜,喃喃重複,「怎麼會這麼巧?」

  「怎麼了?」見她神情恍惚,夏江菱更擔心了。「李小姐,你沒事吧?」

  她忽然抬頭,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認識何鎮漢嗎?」

  乍聽這個名字,夏江菱有片刻茫然,但沒過多久,她很快將碎片拼湊起來,遲疑的開口,「那個男人……讓你傷心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李雅珍點頭,張大了雙眼看她。

  「你認識他嗎?你在和美廣告上班?你是企畫部主任?」

  夏江菱真希望自己可以通通否認,因為李雅珍無助的表情看來是如此楚楚可憐,教人不忍,但那無濟於事,所以她還是誠實回答了。

  「如果你想問的是,我認不認識何鎮漢,他是不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是的,他是,但我和他之間已經結束了。」

  李雅珍的雙眼泛起薄霧。

  「這是報應吧!」她笑,那笑好淒涼。「當初我們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傷害了別人,現在報應來了。」

  一群同事經過她們身旁,幾個看過相片的人認出她是何經理的未婚妻,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這兩個新歡舊愛接下來是否要大打一架?

  夏江菱發現了,扶起搖搖欲墜的李雅珍道:「我們到別的地方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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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館內,僻靜的角落,李雅珍雙手捧著熱可可,眼中有淚。

  「好點了嗎?」夏江菱開口,將桌上的餅乾推上前。「吃點東西吧,那會讓你感覺好些。」

  李雅珍搖頭,咬著下唇,遲疑許久才道:「你難道不恨我嗎?」實在不明白,面對搶了自己男友的女人,她怎能如此平靜,還如此關心?昨夜她不計較,多少還能理解,今日知道真相,還能如此溫柔敦厚,她真的無法理解啊!

  夏江菱平靜的開口,「如果我還愛他,也許會恨你吧!但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對我來說,何鎮漢這個名字已經是過去式,我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不會再浪費任何情緒在他身上。」何況,看到李雅珍,她好像看到昔日的自己,教她如何恨?有的,只有無限同情。

  「我很傻,是嗎?」李雅珍苦笑,淚水迷濛雙眼。「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樣,那麼灑脫的轉身離開,而不是明知他不愛我,還癡心妄想他會回頭。」

  「我才不灑脫呢!」夏江菱歎氣。「剛和他分手時,我每天都想著,我哪裡不夠好?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多?夜深人靜時,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痛苦得覺得自己快要死掉。」

  她聽了好抱歉。「你們還處在同一問公司,那一定更難熬吧?」

  當時的情況一幕幕掠過夏江菱腦海,可卻再也引不起她一絲情緒波動,她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但那都過去了。」

  「你和劭勳很相配,」李雅珍含淚微笑,「你們都是很善良,又很會替人著想的人,我真對不起你們。」

  「別這樣說。」夏江菱握住她的手,「這世上很多事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有時候你失去一樣東西,不一定是損失,也許將來會得到更好的。」

  「但我只想要這樣東西時怎麼辦?」她淒楚的問。

  「真的沒有他不行嗎?」夏江菱實在不認為何鎮漢值得她這樣的癡心對待。「如果愛一個人是這樣痛苦,如果和他在一起並不開心,又何苦折磨自己?」

  「但我就是愛他啊!」她低語,「就算他這樣對我,明知他不愛我,可我就是愛慘了。以前我不相信命運這回事,可遇上他,我慢慢相信,以前長輩說的『相欠債』,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明知是飛蛾撲火,可又控制不了自己。」

  夏江菱沒了聲音。

  雖然,她很想告訴她「別傻了」,別繼續浪費青春在這個男人身上,那不值得!但她知道,對現在的李雅珍而言,她說什麼都沒用。

  感情這回事,旁人沒有插手的餘地,當事人不覺醒,哪怕說到口水干了,也是白忙一場。

  「你一定要氣我,對不對?」李雅珍歎息,幽幽道:「其實我今天原本是想來看看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我想告訴她,請她把我的未婚夫還給我,很白癡,對不對?只是我沒想到會是你……唉!我多少可以理解為什麼他對你仍無法忘情,你的確是個特別的女子。」

  夏江菱淡淡開口,「他對我念念不忘,只不過是因為失去的總是最好的罷了,那不是愛,因為他從來不關心我的感受,從來沒想過我有拒絕的權利,他只想到自己,他想怎樣就要怎樣,如果要我說,與其說他愛我,不如說他愛的是自己。」

  李雅珍聞言一愣。

  是啊!認真想想,他那些強勢的決定,總說是為她好,卻不管她的感受,她以為那是關心,是男人對女人愛的證明,但真是如此嗎?因為愛他,所以她心甘情願,但若不愛他呢?

  瞬間,她像個旁觀者,冷眼循著回憶,重整愛情脈絡,而每多審視一回,心中愈驚,每多想起一件,愈是明白。

  可就算明白了,還是不捨。

  「別急著要自己下決定,」夏江菱彷彿洞悉她的內心,立即道:「愛不愛,要不要繼續愛,都不是一時半刻能馬上做到的事。你何妨慢慢想,理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再決定怎麼做。」

  她低頭沉默,啜飲熱可可。甜甜溫熱的液體像暖流注入體內,再抬頭,與那雙盈滿真誠關心的雙眸相對,她終於有了決定。

  「如果我再執迷不悟,就太對不起你了。」她抹去淚水,笑道。

  「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夏江菱柔聲開口,「當沒有人愛時,我們更要愛自己,只要你善待自己,總有一天,你會遇見能欣賞你光芒的人,不必為了贏得愛情,失去自己。」

  「嗯!」李雅珍擦去臉上最後一滴眼淚。「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那當然。」夏江菱微笑,收緊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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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們一同回到李雅珍的住處時,韓劭勳和房東的兒子正打算開門進去,而一見到她回來,韓劭勳鬆了口氣,房東兒子則是一臉尷尬。

  「李小姐,我不是有意要侵犯你的隱私權。」那是個年紀大約才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外表斯文、個性靦腆,說起話來有些結巴。「因、因為你的朋友說你最近心情不好,聯絡不上你,擔心你在家裡有什麼意外……你別、別誤會。」

  李雅珍笑笑道:「王先生,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那我走了。」年輕人滿臉通紅的將鑰匙放進口袋,低著頭往樓上跑去,連等電梯都免了。

  「雅珍,你還好吧?」韓劭勳望著她的笑容,問得小心翼翼。

  她老實回答,「不算好,但過得去。讓你們替我操心了,真對不起。」

  「這沒什麼,」夏江菱摟住她的肩,「我們是朋友嘛,對不對?」

  韓劭勳看著兩個女人親暱的舉動,不禁有些疑惑。

  「這是怎麼回事?」她們之間,好像不太一樣。

  「沒事。」李雅珍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好好對夏小姐,她是個好女人,和你很匹配。」

  「這是自然,」他望向夏江菱,目光溫柔。「她是我的寶貝。」

  看著幸福的兩人,李雅珍的眸光一黯,但隨即便又強打起精神,若無其事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想些事。」

  他們對望一眼,都有些遲疑。

  「你真的沒關係嗎?」夏江菱開口,「我們可以留下來陪你。」

  「陪得了一時,陪不了一世,我總得學會自己面對。」

  他們走後,留下她孤獨一人。李雅珍默默坐在客廳,想著短短兩個月多來,她的世界起了好大變化。

  眼角瞥見矮櫃上的相片,她從抽屜裡拿出剪刀,取出愛心相框裡的兩人合照,慢慢地、一刀一刀剪爛。

  剪完一張,仍覺不夠,她四處去找,找來所有相片和他的東西,拚命剪、用力剪。

  碎片落下,和著她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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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飯店套房內,夏江菱身著白紗,接受來自同事們的祝福。

  為了辦好這場婚禮,韓家的人可說是卯足了勁,從飯店到喜宴,都是精心挑選,而且一手包辦,完全不用她操心。

  對於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媳婦,韓氏夫婦是疼愛的不得了,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多了一對父母。

  一切都很美好,照理說,她應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是眼看著時間愈來愈近,想到她的結婚典禮,親生父母卻都沒來參加,卻依然令她感傷。

  同事們都走了以後,她一個人坐在床畔,一旁的鏡中倒映出她的模樣。

  今天是她這一生中最美麗,也是最幸福的時刻,她多希望父母能在這裡和她分享她的喜悅啊!

  雖然一再安慰自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畢竟,他們已各自有了新家庭,而她,不屬於任何一個。

  回想過去這十幾年來,她盡力當個乖巧的女兒,不吵不鬧,只盼他們能多分一些關愛給她,但到頭來,希望依然落空,仍然忍不住覺得傷心。

  「怎麼了?」韓劭勳一開門,就見她落寞的坐在床畔,急忙上前關心。

  她搖頭,「沒事。」

  「臉都皺在一起了,還說沒事?」他在床邊蹲下,握著她的手,開玩笑道:「是不是後悔嫁我?現在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這招果然奏效,她綻出了笑容。

  「誰說來不及,要落跑隨時都可以。」

  「那可不行!」他裝模作樣的板起臉。「新娘跑了,我這個新郎還有戲唱嗎?」

  她微笑,隨即又歎氣。

  「你說,我是不是很不知足?已經有你、有爸媽疼我,可我還是想著為什麼我的父母不能來參加。」

  「那很正常啊!」他在她身邊坐下,「結婚是人生大事,總是希望至親能一同參與。」

  「我忍不住一直想,他們為什麼不肯來?」夏江菱心不在焉以手指畫著他的掌心,「只要一天,就這麼一天。在他們眼中,我不值得他們浪費這一天的時間嗎?」說著說著,心頭不禁湧上酸澀。

  「我不知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何不自己問他們?」

  「怎麼問?」她沒意會,自顧自的說著,「我問不出口,我害怕知道答案。」因為她覺得,答案比較有可能會讓她更難過。

  「只要你親我一下,我就為你實現願望。」

  她猛然轉頭,張大眼。「什麼意思?」

  「先親我再說。」

  韓劭勳湊近,想偷一個吻,她躲開去。

  「不行啦!」她捂著嘴,驚慌的提醒,「口紅會掉的。」

  「等一下再叫化妝師幫你補就好了。」他不以為意,拉下她的手。「快點,只要一個吻就好,一吻換願望實現,這買賣很划得來。」說罷,他雙唇又湊了上來。

  她忍不住直笑,「都要結婚了,將來日日夜夜相對,你還怕沒得親嗎?幹麼非得弄花我的妝不可?」

  「誰教我親你親上癮?」他答得理直氣壯,「就算將來天天相對,可今天的份是今天的,不能算在一起。」

  「好、好,算我怕了你。」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很甜蜜。她飛快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下。「這樣可以了吧!」

  「嗯……」他一臉不滿足,「好吧,勉強接受。」

  「那……快實現我的願望啊!」她很想知道,他會為她帶來什麼驚喜。

  他起身,往房門走去。

  「在這裡等我一下。」修長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門板外。

  短短幾分鐘時間,夏江菱卻覺得彷彿有幾個小時那麼長,她睜大雙眼一直盯著門口,好緊張。

  他說,要為她實現願望,而她的願望只有一個,便是父母能來參加婚禮。可能嗎?他真的為她辦到了?

  她原本已經死心,可現在又重燃起希望。

  五分鐘後,門打開,韓劭勳率先走進,身後跟著兩個人,正是她的父母。

  她瞪大眼,雙手捂口,不敢置信。

  「如你所願。」他笑盈盈的看著她,很滿意她的反應。

  「劭勳……」她雙眼起了薄霧,「我好像要哭了,快拿面紙給我!」她的妝啊!

  感動的淚水怎麼也控制不住的直往下掉。

  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感動得要命!

  「爸、媽!」她激動喊出聲音,哭花了臉。

  直到她開口,站在門口的夏致平及葉蘭,這才終於敢上前,兩人都望著她,一臉愧疚。

  「對不起,菱兒。」夏致平滿懷歉意的解釋,「我不是不想來參加你的婚禮,只是這些年,我太忽略你了,我一直以為你都和你媽住一塊,我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所以才……」

  「我也是。」葉蘭跟著出聲,「我以為你難得來找我,是因為你都跟著你爸,而這樣的大日子,我怕出現了讓其它人尷尬……直到韓先生告訴我,原來你這些年都一個人住,不來找我們,是怕打擾我們的生活……」說著說著,眼淚掉下。「小菱啊,你怎麼會這麼傻?你始終是爸媽的親生女兒,什麼打擾不打擾,我一直很想你的啊!」

  「因為你們都已經有自己的家庭,而我,我不屬於任何一個……」夏江菱又笑又哭,語氣中沒有怨懟,只有喜悅。「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為難……何況,我夠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你再大,在我眼裡都還是個小孩。」葉蘭抱住她,母女倆相擁而泣。「小菱,你真的不怪媽嗎?不怪我這些年都沒注意到你其實這麼孤單。」

  她搖頭,閉上眼睛,感受這久違的、溫暖的母親懷抱。就算她曾經怨過,此時此刻,那些情緒也消失了。

  原來,他們誰也沒有拋下誰,誰也沒有忘記誰,只是大家都自作聰明的選擇以為對對方最好的方式。

  當韓氏夫婦進來時,只見房內的兩老一少抱在一起的哭成一團。

  「時間到了。」韓媽媽壓低聲音在兒子耳旁提醒。

  「再等一下,」韓劭勳笑望著他們,「讓他們聊聊吧。」

  這麼多年的空白,有得聊了呢!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5-12-30 07:52:37

第十章  

一年後

  車子沿著小路,一路往郊區駛去。

  「我們要去哪裡?」這是夏江菱第N次問這個問題。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這也是韓劭勳第N次回復一樣的答案。

  大約開了三十分鐘,他忽然將車停靠在路邊,拿出眼罩遞給她。

  「戴上。」

  她一臉為難。

  「老公,現在是光天化日,而且還在路邊……不太好吧!」

  韓劭勳一愣,接著失笑。

  「你在說什麼啊!」他傾身,為她戴上眼罩。「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不能偷看喔,知道嗎?」

  驚喜?「什麼驚喜?」她最喜歡他給她的驚喜,因為每次總是能讓她好感動。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車子繼續上路,她滿懷期待。幾分鐘後,車子停了下來。

  「到了。」他下車,繞到另一邊為她開門,並扶她出來。

  她伸手要摘眼罩,卻被他制止。

  「還不行!」為了讓她看見最美的畫面,他昨天可是整個屋子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跑透了,好不容易找到最符合他們夢想的一角。

  「到底是什麼?」他神秘兮兮的態度更加深她的好奇。

  他沒答腔,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好了,」他站定,「就是這裡。」轉著她的肩膀面向花園。「把眼罩拿下來吧!」

  話聲方落,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揭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棟白色洋房,牆面上攀爬綠色籐蔓,大門不遠處有一組洋傘座椅,就置放在綠油油的草皮上,增添幾許悠閒風情,再往旁邊看,房子四周全被花朵圍繞,雖都是些不知名的小花,一點也不高貴華麗,卻襯得洋房有如人間仙境。

  夏江菱瞪大了眼,往前走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棟好像從她腦中幻想裡跑出來、幾乎快一模一樣的房子!

  「這怎麼可能?」她轉頭,驚叫,「難道是你請人建的?」

  韓劭勳搖頭,微笑。

  「我很希望我能這麼做,我也很想這麼做,但是親愛的,你知道我們沒有那樣的財力。」

  「不然呢?」

  「就算是緣分吧!」他笑,「這兒原本是經營民宿的地方,大姊的朋友因為要出國,所以才想賣掉這裡。」

  「你買了?」她張大眼,「你買了這裡?」

  「只要你點頭,這房子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那一定很貴吧?」她下意識以手掌貼著尚為平坦的小腹,想到即將到來的小生命,猶豫了。

  「還好,是友情價。原來的主人對這兒也有感情,不想隨便賣掉,開的價錢雖然不是最便宜,但我們可以負擔。」他說了一個數字。「你覺得呢?」

  夏江菱抬頭看向眼前的屋子,有些掙扎。

  的確,那是他們負擔得起的價錢,但是孩子……

  「用這樣的價錢買夢想實現,還算划得來,不是嗎?」韓劭勳摟著她的腰,帶著她走到屋子裡。「你瞧,這兒是客廳,那兒有一架鋼琴,將來給女兒學正好,或者,如果是兒子,外頭那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可以讓他在上頭踢球,說不定將來成為足球明星呢!」

  他領著她參觀,為她架構未來溫馨的景象,聽得她不心動都難。

  「怎樣?不覺得很棒嗎?」

  「的確很棒。」她微笑,點頭。「好吧,我們就買了。」

  他高興的抱起她轉圈圈。

  「太好了!接下來就是趕快生兩個小寶貝,讓這屋子熱鬧起來。」

  「放我下來,」她笑著尖叫,「小心傷到小寶貝。」

  他的動作倏地停住。「你說什麼?」

  她雙手掛在他的肩膀上,笑著喘氣,「本來想等晚上再告訴你,不過既然你問了……」她深吸一口氣,「我懷孕了。昨天證實的,醫生說大約兩個月了。」

  「什麼?!」他大驚失色,連忙扶著她到沙發上,「我真該死!剛剛還那麼粗魯對你,萬一要是傷到胎兒,還是傷到你……」

  「沒事的。」他的驚慌讓夏江菱失笑,「我不是還好好的。」

  「什麼沒事!」大掌貼在她的腹部,語氣擔憂。「懷孕初期最容易流產,你要小心一點。」

  「嗯。」她望著他,眉目含笑的輕喚,「老公。」

  「什麼事?」

  「我現在覺得好幸福。」所有的夢想都實現,她的人生再也沒有遺憾了。「謝謝你。」

  韓劭勳聞言笑了。「我這輩子沒有像此刻那樣開心過。」

  「我也是。」

  窗邊,兩人並肩而坐,望向外頭隨風輕擺的小花,同時揚起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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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館內,兩個女人面對面的聊往事、聊近況。

  「最近還好嗎?」夏江菱看著對面的女子,微笑問。

  李雅珍啜了一口咖啡,點頭。

  「還可以,就是那樣嘍。」

  她說得輕描淡寫,夏江菱卻知道在這樣平淡語氣的背後,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苦。

  兩年多來,她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像這樣約出來聚聚,李雅珍如何辛苦的走過情傷,她最為清楚。

  和她不同,她在失戀時很幸運的遇到韓劭勳,很快便從失戀的打擊振作起來,而李雅珍卻是對何鎮漢一片死心塌地的,兩人後來又拖了一陣子,直到一年前,他對她動了手,這才教她終於死心離開。

  「他有再來找你嗎?」夏江菱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何鎮漢。

  諷刺的是,他一直沒學到教訓,留在身邊的不懂得珍惜,總是等到失去了,才想挽回。

  「最近沒有了。」李雅珍聳肩,「大概是知道不可能挽回,放棄了吧!」

  老實說,她曾經動搖過,甚至直到現在,有時她都還會想起他,想起當初兩人旋風般的陷入熱戀,那時的甜蜜和激情。

  但是不管再怎麼留戀,她終究還是無法再回到他身邊。

  他的拳頭,打碎了她的幻想,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以為捨棄自尊便能換來他的真心真意,然而事實證明,她真的很愚蠢。

  「別說這個了,」她轉移話題,「談談你家的小公主吧!」這個話題向來能成功轉移夏江菱的注意力。

  果然,一談起女兒,夏江菱頓時滔滔不絕,或許這是全天下母親的通病,總是不厭其煩,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說著今天小寶貝做了什麼──從開口說話,到學會站立,乃至於第一次走路,都能讓她們好像見證了什麼奇跡一般的興奮不已。

  兩個小時後,韓劭勳抱著小女兒來接人,看著他們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模樣,落寞感覺湧上李雅珍的心頭。

  「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起身,向他們道別。

  「這麼快?」夏江菱看看表,「要不要回我家,我們一塊吃飯,晚上再聊。」

  「我真的有事。」她婉拒,「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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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咖啡館,外頭陽光正熾。

  李雅珍低著頭,快步走向車子。

  「李小姐?」忽然,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很陌生。

  她不理,認定不是在叫她,打開車門,快速鑽了進去。

  「李小姐!李小姐!」男人追上,站在車外,對著窗子揮手。「是我啊!你還記得我嗎?」

  她轉頭,擰眉打量他。這穿軍服的傢伙是從哪裡來的?她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樣的人。

  想也不想,她發動車子,甚至連問一聲他是誰的興趣也沒有,直接將車子駛離。

  回到家,赫然驚見很久沒出現的何鎮漢等在門外。她一驚,在他還來不及看到她之前,連忙轉身下樓,驚慌躲進附近的便利商店,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李小姐!」

  她聞聲回頭,差點沒嚇死,居然又是那個男人。

  「好巧,又遇見你了!」

  「你是誰?」他進一步,李雅珍就退一步,「我不認識你。」

  男人愣住,曬得黝黑的臉浮起困窘的紅。

  「你不記得我了啊?」他尷尬的搔搔頭,「對不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她沒回答,意思是默認。

  「是、是我啊!」他一緊張,就開始結巴。「那個房、房東的兒子,我入伍前,我們見過好幾次的。」

  「王嘉平?」她念出了他的名字。

  「對!對!對!」王嘉平興奮的點頭。她還記得他的名字,太好了!「你記起來了?」

  「真是你?」她愣住了。「你變好多。」原本是白淨斯文的書生樣,現在皮膚黑得像木炭,剪著小平頭,穿起軍服雄赳赳、氣昂昂,儘是男子氣概。

  「我剛退伍,」他指指背後的大背包。「正要回去。」頓了一頓,「反、反正順路,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又結巴了。

  她搖頭,見他肩膀垮下,不自覺的解釋,「我現在不能回家,不方便。」

  「為什麼?」

  李雅珍沉默。

  但其實就算她不說,王嘉平也知道原因。她是他家的房客,他家就在樓上,同一棟樓,沒什麼事藏得住的。

  於是,他自告奮勇,「我可以幫你趕走他,」這正是他入伍後拚命練身體的原因──他要保護她,保護她不被任何人傷害。

  「不用了。」她搖頭,「你先回去吧。」

  「喔……」他的表情像一隻搖尾示好的小狗,卻忽然被踹了一腳。

  縱是李雅珍再遲鈍,看到他那樣的反應,也不難猜出他對自己有好感,更何況,她並不遲鈍。

  「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我陪你等。」他終於鼓起勇氣,再試一次。「我可以保護你。」

  「我不需要別人保護。」她淡淡答道。

  這次,小狗被踹進了溝裡,再也爬不起來。

  「喔……那我回去了,李小姐,你自己小心。」再沒勇氣死纏爛打下去,他沮喪的轉身離開。

  看著他拖著沉重步伐走出店門,李雅珍忽然覺得不忍心。

  他也是一片好意,她太冷淡了。

  心中一動,還來不及思考,她便追了出去。

  「不然這樣吧,你陪我去別的地方逛逛,晚點再回來。」

  「好啊!」他轉身,重新搖起快樂的尾巴,兩眼發光。「去哪裡?去哪裡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話出口,要收回已是來不及。

  見他滿臉驚慌,一張嘴張張闔闔,像要解釋,又想不出好理由,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走吧!我的車在前面。」反正給他一個機會又如何?她也已經厭倦了孤獨的生活。

  「李小姐……」王嘉平開心的跟了上去,像一隻忠心的小狗一般,亦步亦趨,「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可以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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