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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琦拉]茶狂(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4:00     標題: [夏琦拉]茶狂(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old2009 於 2016-1-1 10:48 編輯



內容簡介︰
想他池青瀚在地方上也算財大勢大,人見人怕,
這柔弱如柳的小女人卻不怕他,
一個眼神拋來,他的狠勁就全「酥」光了,
活了幾十載,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臉紅心跳」,
他知道自己是個大老粗,女人總是嫌他魯,
為了抱得美人歸,他毫不猶豫地把搜集多年的奇珍異寶,
通通送去她家當聘禮,拉下臉求她給他一次機會,
而且每天像個小跟班,無論她去哪,他就服務到哪,
就連她爹遭人陷害被押進縣牢,他也因為舍不得她難過,
自告奮勇去救人,甚至用自個兒的性命做擔保,
他以為這麼做,可以讓她感受到他的真心,豈料——
她不但在新婚之夜喊著青梅竹馬的名字、把那人的信當寶,
竟然還當著他的面,毫不避諱的說她愛的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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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4:46

楔子

按常理來說,池青瀚不是個好人。

    朝廷不允許販賣私鹽,他卻想盡胳法,到處攀關系,甚至賄賂熟人加入山西商會,想方設法的拿到官商的鹽票,到運城鹽池換了食鹽,押運到路途最艱險的蜀中地區,他也因此發了一筆橫財,不過因為徇私行賄,被山西商會魁首雷閭泰親自踢出商會。

    一般人遇到如此丟臉的事,無不腳底抹油,躲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反正身上有的是錢,打算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更不用理會別人的指指點點。

    偏偏池青瀚不知道是神經太大條,還是臉皮真厚到刀槍不入的地步,他像是賴定了雷家,早在車輞村砸下大筆銀兩,緊挨著雷家老宅,建了自己的宅子。

    既然被山西商會除名,還跟魁首有了摩擦,想在山西混下去,別說門了,連窗都沒有!

    只不過池青瀚不是傻瓜,既然大路走不通,他就繞道走小徑吧!

    反正他上無父母,下無妻兒,一人飽全家飽,他現在的情況,就像一個已經餓了很多天的乞丐,只要見到有吃的就眼紅,管他東西是從哪來的。

    池青瀚做生意,不來清白誠信那一套,只要有錢賺,大爺他多不入流的生意都做。

    他可不是在開善堂,看不慣的話,就滾一邊去,他可是賺錢第一,人品第二,人品能當飯吃嗎講究人品就能抹去他年幼時,被父母拋棄在大街上自生自滅的悲慘回憶嗎

    等你餓到兩眼發直,常年吃不上一頓飽飯,被工頭打罵鞭笞、丟到野地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還能堅持賺錢要靠良心的話,再來跟他講仁義道德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5:31

第一章

說到晉商哪位巨賈最有錢,還真難以比較,畢竟大家分屬不同領域,沒個標準可以衡量。

    比方說,以「塞上商埠」聞名天下的河北張家口,是紡織業大龍頭全家的天下,幾年前,全家小女兒與江浙第一富豪許家聯姻,新嫁娘的「十里紅妝」在當時傳為美談,羨煞天下所有未出閣的小姐。

    祖宅扎根榆次縣車輞村的雷家,官商起家,專做朝廷的官鹽生意,說雷家富可敵國、海內最富絕不為過,再者,雷家的兒子們,不是經商有成就是考取功名,莫怪世人皆謂︰「滿門好漢雷家郎。」

    再來就是掌控山西全縣煤礦命脈的金家,「天下之煤在山西,山西之煤俱在金」,可想而知,金家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有傳言金家和雷家交情深厚,兩家聯姻指日可待。

    以上三家可都是山西商人中的佼佼者,隨便一個出來跺跺腳,朝庭的金庫都要跟著抖兩下,而且他們都素以「誠信熱忱、童叟無欺」作為經商的信條,行商于世,莫不為天下百姓所津津樂道—

    「慢—」說話的人吊兒郎當的掏了掏耳朵,「我說你這說書的,能不能講些爺兒們喜歡听的故事這種刻苦奮斗、勤儉持家的老觀念早就過時了!」

    說書人被這麼一嗆,滿臉尷尬,愣在台上,不知道該回什麼才好。

    這間茶館不大不小,大廳里擺著十來張四方木桌,全都坐滿了人,每人面前一盤瓜子,一碗熱茶。

    暖和的午後,沒啥事情,大多山西人都會拎著自己的板凳,到附近的茶館里听書、喝茶,消磨時間。

    這日,說書先生又把一個月前已經講過的「山西商人奮斗史」重新再說一遍,雖然是老段子了,可還是不少人愛听。

    但當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時,這名不識好歹的男人卻打破了午後茶館內的平和氣氛。

    此人人高馬大,粗壯的身上罩著白底藍花的緞子長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衣料絕對是百里挑一的好,但再往上瞧這男人的臉—嚇!

    男人的長相看起來極為凶惡,濃眉橫粗,眼楮又大又亮,鼻子高挺,嘴唇寬闊,耳垂厚圓,脖頸粗勁,跟一身儒雅的衣衫完全不搭,偏偏他還附庸風雅,學讀書人搖著一把紙扇,寫在扇上的草書如行雲流水,花鳥魚蟲好不瀟灑。

    一看,就是個暴發戶!而且還是那種最沒品的暴發戶!

    茶館里的客人一看到他,都嫌惡地皺皺鼻子,撇過臉去不想理他。

    「喂,說書的,你干麼不繼續說啊?說得好,爺有賞,繼續!」有人不滿被打斷,扯開喉嚨喊了喊。

    「!」池青瀚的大手往桌上一拍,突地站起身,一只粗壯的腿踩在板凳上,大手摸摸布滿胡碴的下巴。

    「說書的,你說的故事老子听膩了,老子要听新鮮的!」他的嗓音渾厚有力,只要他大聲一吼,想震破別人的耳膜也不無可能。

    「憑啥啊?」有人不服氣了。

    他的濃眉狠狠一皺,炯亮雙目死瞪著不怕死的小子,「憑啥」他不屑的嗤笑一聲,「就憑老子是池青瀚!」

    一听到他的名號,眾人的驚嘆聲此起彼落,雖然不服他的霸道,卻沒人敢再多說一個字。

    池青瀚是這里出了名的惡霸王,平日喜歡一個人出門閑逛,但只要不小心惹到他,不過眨眼工夫,一堆打手壯丁廣會一涌而出,把人揍得鼻青臉腫才罷休。

    他的個性粗莽豪邁,而且一身惡習,榆次縣城里的花樓、酒肆,十有九家都是他開的,他還背著朝廷開了一家大型的地下賭館,專做那些紈子弟的生意。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此人不做正經事,什麼生意賺錢最快,他就做什麼,再加上他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他。

    他瞥了畏懼的眾人一眼,低嗤一聲,一群孬種!隨手抓了一把盤中的五香花生,往空中一拋,大嘴一張,頓時全被他吞進肚里。

    他一邊嚼,一邊沒趣地等待。

    果然不出多久,茶館老板躬身走到他面前,唯唯諾諾的道歉,「哎喲!原來是池爺大駕光臨,您要來,怎麼不知會小的一聲,這說書的不懂事,惹惱了池爺,我這就換人,專門給池爺唱一段,好不?」

    池青瀚下巴抬得老高,重重的從鼻子噴出一口氣,斜睨了老板一眼,「哼!就憑你這破茶館,也配老子生氣」接著他把凳子狠狠一踢,冷言道︰「沒趣,去別家!」

    茶館老板見狀,臉都嚇白了,他趕緊跟上池青瀚的腳步,苦苦挽留,「池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走啊!小的這里剛上了明前龍井極品,還沒拆封呢,小的免費給池爺……」

    池青瀚完全不搭理他,大手撩起袍擺,繼續朝大門走。

    可憐茶館老板一雙短腿,根本趕不上他,急得都快哭了。

    他才剛走出茶館,一群壯漢立刻圍攏上來。

    「池爺,要不要拆了這家?」這群壯漢個個橫眉豎目、摩拳擦掌,只要池青瀚一點頭,他們就會馬上動手。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茶館老板一見此陣仗,立刻腿軟,一**跌坐在地上,哀求道︰「池爺就饒了小的一命吧,小的還要靠茶館養家活口呢!」

    他濃眉一皺、雙眼一眯,一巴掌毫不客氣的拍在離他最近的腦袋上。

    「你們這群飯桶!這麼大點事,有必要弄髒大爺我的手嗎走!」

    「喔……是、是。」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壯漢只能順從的應聲。

    其他人一見主子生氣了,全都識時務的閉上嘴。

    「走!」

    池青瀚大手一揮,所有壯漢跟著他出了巷子口,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茶館老板傻愣愣的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大家不都說池青瀚最愛惹是生非,拆人館子時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還听說過有賭館不知死活偏要跟他搶生意,他把人家賭館斗到關門還不滿足,甚至逼賭館老板自切手指,白紙黑字立下保證,以後再也不開賭館的事。

    這等無法無天的惡霸,喜怒無常,這會兒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茶館老板搔搔後腦勺,無法理解之余卻大大松了口氣。

    榆次縣令的官邸離縣衙不遠,在城東鳳凰巷內,佔地頗大,紅牆綠瓦,萬紫千紅的花兒延伸至牆頭,銅制的暗紅色大門,兩側石獅鎮宅,莊嚴威武。

    一只畫眉鳥兒在雪白的梨花枝頭吱喳輕啼,拍拍翅膀便飛到綠瓦屋檐上,屋檐下是半開的花稜木窗,隱約一股暖香從半敞的窗內飄出,室內稍暗,家具古樸簡單,為北方常見的普通硬木所制,不過簡單小巧的圓桌上,鋪著一塊繡工精細的桌布,上頭色彩鮮艷的鳳棲梧桐圖案,巧奪天工。

    梳妝台上擺著青花瓷瓶,瓶中插著含苞待放的蘭花,床邊的方幾上放著一只晶透琉璃淺盤,盤中裝水,底部鋪著鵝卵石,水仙花裊娜生長。

    房間左側有一扇屏風,白絹上草書奔放,留墨芬芳,落款是「凌飛嫣」三個大字。落地書櫃靠牆而立,古籍典志井然放置,琴幾上放著焦尾古箏,案前焚著香鼎。

    床前的踏板上整齊地放著一雙香色繡鞋,質地雖然稱不上頂級,但繡花繁復,做工精良,一看就知道主人有雙巧手。

    此時,床帳是放下的,隱約可見躺在床上呼吸規律的身形。

    突地,一聲巨響從外面傳來,聲音大到彷佛連房間也跟著震動。

    可是床上的人兒卻一動也不動,依然睡得深沉。

    「轟轟轟!」巨響連續不斷。

    「哎!」一聲輕嘆從帳內飄出,榻上的人兒雖然緊皺著眉頭,卻只是翻了個身,隱忍地閉著雙眸。

    「小姐,」一名高壯丫頭懶洋洋地打著呵欠,推開房門,含糊不清的說道︰「你還是起來看看吧。」

    眼看小姐沒有答話,丫頭只好再求道︰「你要是再不去看看,老爺會把東邊整面牆都給拆了。」

    凌飛嫣無奈地睜開眼楮,緩緩坐起身,白皙縴手掀開一邊的帳簾,「把我的外衣拿來。」她蹙起柳眉,雙眼望著動作慢吞吞的丫頭魯兒,思緒卻早飛到九霄雲外。

    她爹凌譽書是榆次縣的縣令,雖說只是個九品官,可爹爹為人清廉正直且事必躬親,算是一個好官,只不過正直過了頭,就變成固執,不明白人情世故,只知道死讀書,家中生計都得靠她這個長女。

    她娘呢,彷佛生來就不知人間疾苦,都已經快四十了,不但外表嬌麗可比二八少女,性子根本就幼稚得可以,在她爹的寵溺下,十指不沾陽春水,雖然溫柔善良但膽小怕事,做事情忘東忘西,如果指望她來管家,不如一大家子直接蹲到角落,張嘴喝西北風來得實際點。

    這兩個人當爹娘,多少有那麼一點不稱職,但恩愛逾恆,孩子一個接一個出生,她下面有五個弟弟、三個妹妹,如果全仰賴爹爹那一點薪俸,哪有辦法養活這麼多張嘴?

    她十一歲時,在連喝了三個月的稀米粥後,便決定放棄琴棋書畫,改埋首帳堆,學會算術,學著精打細算,讓每一個銅板都花在最恰當的地方,還買了個最便宜的丫頭,雖然這丫頭有點懶、有點笨,但飯吃得少,力氣還算大,可以頂著做一些粗活。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6:11

第二章

「啊!小姐,瞧我這粗手,又把你的衫子扯破了!」

    才覺得這丫頭有點好處,她就立刻出紕漏。

    凌飛嫣撫額無奈的嘆了口氣,「放著吧,我晚些時候再補一補。」

    還是不勞煩笨丫頭動手了,她索性下床,從衣櫃里翻出舊衫,手腳利落地穿戴妥當,簡單梳洗一番便出了房門。

    「老爺,怎麼辦?」月娘睜著無辜大眼,柔嫩的小手揪著絹巾,表情相當擔憂,「本來不是想補牆的嗎?怎麼……」

    她伸出食指,遲疑地指了指已經塌了大半的紅磚牆。這下好了,等下大妞一定會、肯定會、絕對會不給他們早飯吃啦!

    凌譽書尷尬的清了清喉嚨,手里還握著「犯案工具」—一把鐵鍬,但面對心愛娘子的擔憂目光,他整肅臉色,裝腔作勢地說︰「咳咳,沒事!這鐵鍬不太好用,還有這牆,不太結實,我只不過手滑了一下……」

    「不是一下……」明明很多下,要不然牆也不會從一個破洞變成一扇大門!不過,月娘懂得給夫君保留顏面,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等一下大妞來了怎麼辦?」

    別看官邸外表頗有氣勢,可內部早因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家里又沒有足夠銀兩應付多次的修補。上個月才有個工匠到家門前喝,她看他要價低廉,也沒知會她家大姑娘,便逕自將工匠請進門。

    工匠忙碌好一陣子,她喜孜孜的看著補好的牆,想象她家大妞豎起拇指夸贊她的樣子,誰曉得,大妞前腳剛進家門,她還來不及邀功,整面牆就在她面前塌了下來,大妞冷著臉不發一語,害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偷工減料得那麼明顯,你那雙眼楮看不見嗎?」大妞冷睨了她一眼,又丟下一句,「貪小廣宜,會有餡餅從天而降這種好事嗎?」

    因為她的失誤,大妞把攢了大半年的銀兩全用來補牆,哪曉得西牆才補好,東牆又穿了個洞,她和老爺商量之後,還是決定靠自己。

    老爺好歹也是個男人,力氣怎麼說也比女人大,而且自己補牆用的肯定都是真材實料,這次肯定能向大妞邀功!

    可是,她竟然忘記一個可怕的事實,就是—她家老爺就算是個力氣比女人大的男人,可他依舊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書生啊!

    嗚哇!為什麼他們每次不但都幫不上忙,還老是給大妞扯後腿呢?

    月娘哀戚地咬著自個兒的手指,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的夫君。

    凌譽書曉得自個兒又惹麻煩了,免不了有些魂不守舍,瞪著手上的鐵鍬像瞪著仇人似的。

    「要不,我們逃吧!」月娘開始出餿主意。

    凌譽書看了「新大門」一眼,就算心里覺得不妥,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馬上將鐵鍬藏在身後。兩個人躡手躡腳地準備回房裝睡,可還沒走兩步—

    「兩位這是要去哪呀?」一道清冷嬌細的女聲讓準備遁逃的兩人驀然一窒。

    月娘和凌譽書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香色繡鞋,視線順著水藍色的紗裙往上,掠過白色的鏤花上衫,一張冷凝的清艷小臉正蹙著細細的眉尖,臉色不太好的盯著他們。

    月娘露出心虛的傻笑,而凌譽書則趕緊松開抓著鐵鍬的右手,只听「當啷」一聲,鐵鍬掉到地上,他馬上蹴著腳尖,將鐵鍬踢到角落里。

    凌飛嫣看看「災情」,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吧,這次又是誰?」

    「他!」

    「她!」

    夫妻互相指著對方,想要推卸責任。

    「咦?老爺你怎麼這樣?明明是你用鐵鍬把牆鑿穿的呀!」月娘睜著圓圓的眼楮,就算是在指責,可是語調依然柔細,凌飛嫣特有的細嫩嬌嗓正是得自這個嬌滴滴娘親的真傳。

    「啊?要不是你慫恿我,老爺我要務纏身,有必要親自做苦力嗎?」凌譽書吹胡子瞪眼,不滿意親親娘子在關鍵時刻捅他一刀。

    「可牆確實是你敲破的呀!」為求自保,向來柔弱的月娘也直起了腰板。

    「你是睜眼說瞎話……」凌譽書也不肯相讓,他寧願回房跪搓衣板,也不願意被他家大姑娘的冷箭無情掃射。

    眼見夫妻倆還打算爭下去,凌飛嫣頭痛地捏住眉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你們先回房吧!」

    前一刻還吵得不可開交,凌飛嫣有如大赦的話,奇跡似的讓兩人同時閉上嘴,他們交換一下視線,眼中藏著竊喜。

    她哪會不知道他們的小伎倆,只是畢竟是親生爹娘,她能怎麼辦?

    凌譽書和月娘眼看逃過一劫,便甜蜜的手牽著手回房去了。

    留下她無奈地看著那面開了個大洞的牆,蹙起了柳眉,這下又得打破自己的誓言了。

    少連……她在心里暗嘆,覺得頭痛極了!

    「阿虎,瞧見那姑娘沒?」嘴里嚼著草根、百無聊賴看著過往人群的池青瀚,像是發現獵物的野鷹,眼楮突地亮起來,他連忙吐掉草根,用手肘撞撞身邊正在低頭打盹的屬下,「喂,就在那邊,快看!」

    阿虎搖晃著腦袋,眼楮半睜不睜。

    池青瀚濃眉一皺,巨掌直接就往阿虎的腦袋上招呼,「臭小子,爺晚上是不讓你睡覺嗎?大白天的還當著我的面偷懶!」

    阿虎頓時被驚醒,趕忙用手揉了揉眼楮,「爺,我醒了我醒了!」他伸長著脖子,四處轉著腦袋,「什麼姑娘?在哪里?」

    他往剛才的方向一瞧,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一晃眼就不見了。」對著阿虎又是一巴掌,「要不是你讓我分神,她也不可能跑了!」

    池青瀚一肚子悶氣,迅速的從躺椅上起身。

    阿虎抱著腦袋,雖有滿肚子委屈,但一見池青瀚大跨步往熱鬧的人群里鑽,他趕快招呼兄弟們跟上,「快快,池爺走了,快跟上!」

    聞言,原本還懶洋洋散坐在石墩上的幾個壯漢,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並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

    「躺椅還沒拿呢!」阿虎看著越走越遠的眾人,再看看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的躺椅。這張躺椅是某個巴結主子的家具行掌櫃方才親自送來的,用的可是上等的紅木呢!

    「喂!」阿虎伸長脖子叫人,可沒人理會,他一跺腳,「算了,本來就是白送的,不要了!」一邊嘟囔,一邊加快腳步趕上其他人。

    今天是十五,有錢人家的小姐、夫人們乘著轎子趕廟會,燒香拜佛,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大嬸們也三五成群地去城東大街上湊熱鬧。

    城東大街上什麼都賣,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商鋪,石板大道上還有挑著貨架的小商販在兜售一些小玩意,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好生熱鬧。

    茶鋪八扇檀木雕花大門全部敞開,戲台上演著「貴妃醉酒」,花旦甜俏的嗓音愉悅著每個過路人的耳朵,雜耍的大叔力大如牛,一手支起百斤重的擎天柱,喝叫好聲此起彼落。

    可眼前這番熱鬧的景象,此刻卻引不起池青瀚的興趣。

    他鶴立雞群的身高、壯碩結實的身形,在擁擠的人群中依舊引人注目,他不耐煩地撥開眼前礙眼的人群,一雙鷹眼四處梭巡,銳利的目光試圖在人海中找到方才那抹窈窕倩影。

    明明是往這個方向走的,怎麼一轉眼人就消失不見了

    池青瀚冷峻的臉部線條不耐煩的繃緊,雙拳緊握成拳,周圍的人見狀趕緊繞道,唯恐被這個心情不好的凶神惡煞給逮住。

    他擰著粗眉,心情不爽到了極點。干脆回去把老帳房揍一頓算了,要不是他成天念念念,他也不會發神經的跑到大街上「選」媳婦兒!

    那個老帳房,以為以前救過他的命,獨攬財政大權,他就要听他的

    池青瀚喃喃自語,但還是不死心,仗著過人的身高極目遠望,只希望剛才一晃而過的姑娘能再次出現在眼前。

    「老錢,你的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找了半天沒個影兒,池青瀚心中有說不出的郁悶,「可能太像『她』了吧……」他抓抓腦袋,準備打道回府。

    「爺!爺!」阿虎領著一幫兄弟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爺,你走慢點,大伙兒都跟不上了。」

    他依然大步流星的走著,根本不理會阿虎的話。這些人每天跟著,難道都不煩嗎?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6:49

第三章

「你們別跟了,『尚德號』剛進了新茶葉,我要去看看。」反正他本來也沒想過,在大街上隨便看看就能找到稱心的媳婦。

    「不行啊!錢爺爺要是問起,阿虎要怎麼回答?錢爺爺說爺已經三十了,要是再不娶媳婦兒,會被其他做生意的大爺看不起的!」

    阿虎最怕的不是池爺,而是帳房錢爺爺,那位老先生的念功真是無人能出其右,他要是沒督促好池爺,包準被錢爺爺念到耳朵生繭!

    眼看池青瀚完全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阿虎奮力往前一撲,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放開!」池青瀚用力甩了甩腿,但阿虎就像牛皮糖一樣,巴著不放。

    「池爺,你不是見到心動的姑娘了嗎?阿虎幫你找好不好?就算把城東挖地三尺,阿虎保證一定給你找到!」阿虎豎起三根手指,可憐兮兮地跟自個兒的主子打商量。

    「老子沒空!」池青瀚沒耐心的咆哮!他確實看上一個姑娘,但只是因為那人看起來似曾相識……

    他不能老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找尋「她」的影子……

    一見主子都獅吼了,阿虎為了活命,嚇得松了手,但眼珠子一轉,剛好看到一個肥胖的身影。真巧,那人正往小姐、姑娘最多的寺廟里去呢!

    「主子、主子,我看見趙大忠啦!」阿虎手指著寺廟的方向,語氣興奮得有點詭異。

    「哪里」這個名字就像顆火藥,點燃了池青瀚所有的怒火,他握緊碩大的拳頭,虎目炯亮。

    這個敗類躲了他這麼久,今天終于讓他給遇上了!

    阿虎趕緊起身,興奮的說道︰「往寺廟去了,小的看得一清二楚。」

    凌飛嫣恭敬地拜完菩薩,將香插入銅鼎中,向一旁正在幫人解簽的師父點了點頭,便準備離開。

    她低頭輕拉裙角,正要抬腳走出廟宇,突然一個身影迎面罩來,她下意識地向左側挪動,準備讓路,可是對方也跟著向左移,她又改往右走,人影也一樣擋在她面前。

    她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抬頭看清來人,明顯的厭惡立刻布滿整張俏臉,這個人讓凌飛嫣打破了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原則。

    但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盈盈的福了個身,「原來是趙公子,好久不見,我正趕著去買一些貨物,先失陪了。」

    「慢著!」肥胖的趙大忠利用身形的優勢擋住了大半個出口,惡心的笑道︰「今兒個這麼巧在這里遇到飛嫣小姐,咱們找個安靜的酒樓敘敘舊,順便把你上次的銀兩結清……」

    「別在這里說!」凌飛嫣的聲音雖輕,但隱含著警告。

    她警覺的看看四周,幸好沒什麼人注意到,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若被人知道她私下接了趙家「聚錦齋」的繡件,她爹的名譽定會受損,更何況,她早就承諾過少連,不再私接趙家的活,若不是為了修葺宅子……

    她收起紛亂的思緒,只想趕快打發這個對她糾纏不清的趙大忠,可她才剛抬起頭,一道黑影迅速掠過她眼前。

    一個高壯的男人,剛一站定在趙大忠面前,只字未言,便掄起拳頭,一拳打斷趙大忠的鼻梁。

    「啊!」趙大忠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痛得張嘴大罵,「是哪個王八……」

    最後一個字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又傳來一聲悶響,趙大忠的下巴也挨了狠狠一記重拳,骨頭輕微的碎裂聲,伴著趙大忠的哀號,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側目。

    距離最近的凌飛嫣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她快速的退後幾步,縴手捂著胸口,微蹙柳眉,感到有些錯愕。

    來人魁梧奇偉,幾乎是她的兩倍,虎背熊腰,面似凶煞,偏偏穿著與氣質一點都不符的白緞玉蘭絲袍,每一次揮拳,他狠戾的表情、毫不留情的力道,彷佛要把趙大忠活活打死似的。

    這個男人好狠!就算趙大忠不是什麼好人,也不能一見到人就揮拳頭呀!她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沒有絲毫好感,只是滿臉嫌惡。

    「趙大忠你膽子倒不小,連我的人都敢動,今天落到我手里,只能算你自己倒霉!」男人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粗魯的吼叫聲震耳欲聾。

    「池……池爺爺……饒、饒命啊……」趙大忠眼淚和著鼻血一起流下,連聲討饒。

    男人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趙大忠的慘叫聲也越來越淒厲。

    不能不管!就在男人又要對趙大忠出拳時,她鼓足勇氣,閉上眼楮,高舉雙手握住他粗壯的手腕。

    池青瀚滿腔怒氣,自然不會控制力道,但一雙突然冒出來的雪白小手讓他趕緊收回力道,就怕那雙細嫩玉手被自己的蠻勁給折斷了。

    池青瀚一手揪住趙大忠的領口,不讓他有機會逃跑,微眯的利眸由那雙白玉般的小手移到她力持鎮定的小臉上。

    他的眼楮倏地睜得老大,那一刻,他幾乎忘記呼吸!

    眼前的佳人十八、九歲年紀,氣質高貴清雅,肌膚雪白細嫩,尖俏的瓜子臉,兩道弦月彎眉,一雙勾人丹鳳眼,眼角還有顆朱砂痣,櫻桃小嘴水潤豐翹,玉白貝齒在自然分開的粉紅唇間微露。

    「你會把他打死的!」美人兒輕啟朱唇,聲音更是嬌甜酥骨。

    池青瀚的背脊突然竄起一陣酥麻,腦袋只剩下一片空白,他瞠著一雙虎目,狠狠瞪著她,眼神非常嚇人。

    他的視線停駐在她臉上某一點,久久無法轉移。

    是她對!就是這個女人!

    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女人!那個在他腦海里想了好多年的女人!

    雖然他凶狠的表情活像要把人吃了似的,但凌飛嫣卻一點都不害怕,她端著一張俏臉,輕聲道︰「有話好好說,打人解決不了問題。」

    「喔,對,對對!」他傻愣愣地應聲,趕緊收回拳頭,眼楮一直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早把找趙大忠算帳這件事給拋諸腦後。

    他大手一松,趙大忠順勢癱倒在地,見此時正是逃命的好時機,便手腳並用的爬出寺廟。

    好不容易距離池青瀚有段距離後,他奮力站起身,還不忘給自己找台階,撂下狠話,「池青瀚,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的女人被我弄到手,是你沒本事,反正那種被千人騎、萬人跨的窯姐,老子也沒興趣,送給你好了!」

    趙大忠凸著眼珠子,罵完就跑,還不停回頭看,他以為這番話必定能激起池青瀚的怒意,好歹也算為自己挽回點顏面,哪知向來脾氣暴躁的池青瀚彷佛早忘了他的存在,只顧盯著凌飛嫣發呆,七魂早散了六魄。

    不用說,這土霸王定是看上了凌飛嫣,不過榆次城里根本沒人敢招惹池青瀚,趙大忠雖然不甘心,也只能夾著尾巴逃跑。

    看來她真不該管這件閑事,不過就是兩個低俗的男人為了一個花娘爭風吃醋。

    凌飛嫣撇撇唇,欲收回還握著池青瀚手腕的手,不料對方卻反掌抓住她的小手,她頓時一愣,抬眼看著他。

    「你弄痛我了。」他如炬的目光彷佛會刺痛她嬌嫩的雙頰,但她力圖鎮定,恬靜的黑瞳坦蕩蕩地回視著他。

    「喔!」池青瀚一慌,黝黑的臉驀地一紅,趕緊放手,「對不住。」

    不過話才剛說完,他另一只手又不規矩地握住佳人的小手。

    她不解地瞪著他。他究竟在干什麼?這樣作弄人很好玩嗎?

    「這、這……」這不是他本意,只是他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池青瀚懊惱得想去撞牆,可是……他不想放手呀……

    這雙手那麼柔嫩,那麼小,好像只要握緊一點,就可以緊緊抓住她一般,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直接把她扛回家。

    可是……他看著佳人困擾的小臉,心像被螫到一般刺痛難忍。

    他無奈而緩慢地放開她的手,「姑娘,對不住,是我失態了!」

    凌飛嫣哪有心思理會這魯莽漢子的道歉,更沒留意他表情的轉變,她有一堆事要做,根本沒空在這里窮蘑菇。

    她的不耐煩已經到了極限,對他的道歉,她只是敷衍地一笑,刻意避嫌的後退了兩大步,向他點點頭,便轉身離開廟宇。

    池青瀚直直望著她的背影,直到人都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仍舊一動也不動。

    阿虎躲在角落,把一切全看在眼里。

    「虎哥,池爺好像看上那個小妞了,要不要搶回家?」幾個大漢興奮得摩拳擦掌。

    「啪啪啪!」阿虎的雙掌輪番在每個人的腦袋上拍了一記,「你們眼楮瞎了嗎?這個妞可不一樣!」他教訓完連忙轉頭看向主子。

    池青瀚此時還是僵立在原地,悵然若失的身形益發蕭索。

    「怎麼辦?池爺的一片痴心付諸東流了……」阿虎啃著自己的手指,開始嚴重同情起自己的主子了。

    他家主子霸道又凶悍,何時受過如此巨大的打擊?那位姑娘可真是不簡單呀!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7:34

第四章

是日,凌飛嫣起了個大早,吩咐魯兒去聚錦齋取了銀子後,她就坐在書房里開始記賬,除去些必要的支出,尚有些盈余,她好好規劃了這筆錢的用途,仔細地全寫在賬本上。

    她可以拍胸脯保證,這本賬簿里記下的每一文錢都物盡其用,花在刀口上,何年何月何日出了哪筆錢,用途為何,在賬本的第幾頁,她可是一清二楚。

    寫完最後一筆,她將毛筆擱在硯台上,待墨跡干透,便蓋上賬本。

    「小姐,莫公子來了。」魯兒拉高嗓音在門外通報。

    她的動作一頓,臉上立刻浮現笑容,但她的語氣依然平穩,「請他在前廳稍待片刻,我這就來。」

    將賬本鎖好後,她用最快的速度奔回房間,對著銅鏡整理儀容,在臉頰和小嘴上抹了些許胭脂。

    「會不會太紅了?」這樣好像太明顯了!她趕緊用巾帕擦掉。

    雙手捂住小臉,她有些羞惱。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呀?少連是從小就認識的,怎麼每次見他,總是掩不住欣喜?

    她拍拍緋紅的雙頰,等情緒冷靜下來後,她緩步走出房間。

    沿著蜿蜒的花廊,走過鋪著鵝卵石的小路,她來到前廳,才剛跨過門坎,就看見娘坐在主位,拿著茶杯裝樣子,不時偷瞄坐在側位的莫少連。

    她故意輕咳了一聲,想借此讓舉動太明顯的母親收斂一下。

    月娘一見到她,頓時慌了神,急忙將茶杯放回桌子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小跑步到女兒面前,陪笑道︰「大妞,那個我……是你爹讓我來的。」

    凌飛嫣輕笑,娘也真是的,有必要這麼怕她嗎?說是擔心她不就得了,畢竟她也是個官家小姐,跟男子之間確實要避嫌。

    「娘,沒關系的,我只跟少連說幾句話而已。」她看向坐在椅上的清俊男子,心頭涌上一絲甜意。

    莫少連出身書香世家,家有寡母,他是獨子,所以他娘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爹生前曾做過她爹的主簿,所以和她可以算是青梅竹馬。

    他文采了得,不過二十出頭,即在去年的鄉試中奪下解元,今年的會試即將舉行,才智兼備的他很有可能再下一城,進入殿試,他的前途不可限貴,按理說,如此乘龍快婿,應該很得爹娘的喜歡,但爹雖然沒在她面前說過他的不是,防範的小動作卻沒少過。

    像他現在不就讓娘親過來監視兩人,就算娘不說,凌飛嫣也心知肚明。

    「大妞。」月娘有些為難,但還是決定讓年輕人有機會獨處,離開前,她附在女兒耳邊低聲說︰「娘知道你喜歡他,但他真的不適合你!」

    「娘!」她嬌嗔地看了月娘一眼。

    「好好好,反正你是大姑娘了,爹娘也相信你。」月娘擺擺手,「但你也明白你爹的意思,不要太過分就是了!」

    「娘,我自有分寸。」

    凌飛嫣等母親離開後,才轉身面對莫少連。

    「少連。」她低聲喚著他的名,眼波漾著似水柔情。

    她緩步走到他身前,滿心期待他會給她一個微笑,沒想到他卻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撇過臉故意不看她。

    她的心因為他的舉動,向下沉了幾許。

    「你違背了我們的承諾!」莫少連起身,惱怒的紅暈染上他白淨的臉龐,他的聲音雖然溫軟,但說出口的話卻有些咄咄逼人,「跟趙大忠那種人來往,你不怕辱沒了身份?」

    聞言,她眉頭深鎖,凌飛嫣深吸口氣,試圖平復心情,才緩緩解釋道︰「少連,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如果不靠我的女紅,爹娘和弟妹們就會沒飯吃。」雖然接下來的話讓她有些許遲疑,但她還是說了,「更何況,你馬上要進京趕考,也需要我幫你準備盤纏……」

    她的話還沒講完,莫少連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氣沖沖地走到她面前,急吼道︰「那些錢我會還的!等我考取了功名,定會加倍還你!不!千倍萬倍地還!」

    他怎會不知道多年來凌飛嫣對他和娘的幫助,如果沒有她,莫少連就不是現在的莫少連!他除了寫了一手好字和滿腹的文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不是有她照顧,他和娘可能早就餓死街頭,哪能有今天這種成就?

    不過也因為如此,他除了對她有深深的愧疚外,也連帶地感到自卑,缺乏自信折損了他的傲骨,讓他必須用更強勢的態度來保護自己。

    他賭氣的話語讓她莫名心酸,可她怎會不了解他的性子,他一直對她很好,處處維護她,兩人一起讀書、玩鬧,青梅竹馬的感情如此深厚溫馨,她自然能包容他所有缺點,包括他此時無心傷她的話。

    「對、對不起!」莫少連也驚覺到自己太過分了,羞愧地低下頭。

    凌飛嫣搖搖頭,笑得依然溫柔,還有對心上人的無悔寬恕。

    「我知曉你的心思,我不怪你。」

    「嫣妹,」他大受感動,一時忘了禮教,向前跨了半步,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小手,「你對我這般好,我若考取了功名,定不負你……」

    「嗯,咳咳……」凌譽書故意站在前廳門口用力咳嗽,還跺了跺官靴上的沙塵,「夫人,老爺這就要去衙門了,怎麼官袍還沒準備好?」

    跟在凌譽書身後不遠處的月娘在心里嘀咕著,老爺裝得也太不像了,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凌譽書若有所思地瞥了前廳里的人一眼,便走了進去,月娘也只得跟著丈夫。

    「原來人在這啊!剛才听夫人說起莫、賢、佷、來訪……」凌譽書的話越說越慢,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巴一撇,表情寫滿了不贊同。

    莫少連像是被凌譽書的犀利眸光燙著般,飛快甩開凌飛嫣的手。

    他的動作,讓凌飛嫣突然感到有些失落。

    凌譽書的嘴巴動了動,但還是聰明地克制住,什麼也沒說。

    「凌、凌大人,我、我……」莫少連白淨的俊臉憋得通紅,說話結結巴巴,當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打算解釋時——

    「夫人!」凌譽書卻恰好在同一時間轉身,對月娘說道︰「瞧你,半天都沒反應,官袍呢?」

    月娘看看女兒,再看看老爺,明知道老爺在打什麼主意,卻給足了面子不戳破,配合地故意不響應。

    凌譽書沒好氣地道︰「做老爺的沒官袍穿,跟士兵上了戰場沒武器有啥兩樣?你們這群女人家,老爺在外面掙錢糊口,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嗎?」

    月娘看著他在那談闊論、比手劃腳,強忍著笑。

    見沒人搭腔,凌譽書越說越起勁,正要指天劃地好好說上一番,順便指桑罵槐,打算讓不長眼的小子知難而退,哪知道沉默的乖女兒此時突然打斷他的話。

    「爹,昨日官袍被劃了道長口,不是放在我那縫補了嗎?」她淡淡一句,瞬間讓凌譽書啞口無言。

    「哎呀,老爺,昨日還是你親自囑咐我將破了的袍子送給大妞縫補的,瞧你這記性!」夫唱婦隨,月娘自然不能拆自個兒夫君的台。

    凌譽書頓時恍然大悟,拍了自己的頭頂一下,「對對對,瞧我這腦袋,快!大妞,麻煩你給爹把袍子拿來吧。」

    凌譽書還故意對女兒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爹急著呢,你那個粗手的丫頭魯兒,爹不放心。」

    凌飛嫣嘆了口氣,明知這是爹的「調女離山」之計,但還是拿他沒轍,不過,她也不會輕易讓爹的陰謀得逞。

    她轉向心愛的少連,目光溫柔,就連向來悅耳的嬌嗓,此時也像滲了蜜一般,更顯嬌甜。

    「少連,你先回去吧,我知曉你今日是與我告別的。」她的雪頰驀地一紅,雖知自己的動作必會讓爹娘驚愕不已,她還是握住莫少連的雙手,充滿情意地看著他。「你放心,我會等你,無論這次科考結果如何,我都會等你回來。」

    她的千萬深情,讓莫少連一時間失了魂,顧不得凌家老爺夫人還站在一旁,反握住她的小手,脫口而出,「好嫣妹,你等我,等我中了狀元,就回來娶你做狀元夫人!」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8:14

第五章

「哼!」凌譽書撇開頭,不屑卻又像是在生氣地重哼一聲。

    又不是一去不回,何必搞得像十八相送,這小子哪一點配得上他家的大妞啦?心眼小得跟芝麻沒兩樣,沒有擔當,前些日子還听聞他學江南的風流才子與名妓神交,還寫些肉麻露骨的艷詞——呸!

    沖著這個原因,他說什麼都不可能把寶貝女兒交給他,中狀元?真做到了再說吧,就算真的給他蒙上了,也要看他日後的表現,毛頭小子沖動許下的承諾,不可信!

    凌譽書的腳有節奏地敲著地面,「我說大妞,爹可真的要遲了!」

    凌飛嫣睨了他一眼,凌譽書摸摸鼻子,閨女那雙指責的大眼,殺傷力太強,他識相點,還是先閉嘴為妙。

    月娘偷偷握了一下夫君的手,鼓勵他不要氣餒。

    對!凌譽書眼里精光乍現,大丈夫果然不敵小女子有忍功,月娘不想讓女兒嫁給那不可靠小子的焦急心情,恐怕比他更甚吧!

    哼!看著女兒與那小子依依不舍,緊抓著最後的機會話別,凌譽書忽然覺得心情舒暢起來。

    對,快說吧,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少連,你快回去吧,伯母肯定等得心急了,你的話,飛嫣會時時記在心中的。」凌飛嫣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眸中隱隱閃著淚光。

    「我、我定不辜負你的情意。」莫少連不安地用眼角余光快速瞟過站在不遠處的凌氏夫婦,吞了口口水,「這個……那個……」

    她心思一轉,馬上猜到他想說什麼,「你先回去,晚上我遣魯兒送些東西給你,路上好用。」

    「哼!」凌譽書方才的得意全飛了,月娘的臉色也難得垮了下來。

    大妞把心送給人家還不夠,現在連銀子都奉上了,這就是她不喜歡莫家小子的原因,因為他從來不會拒絕!果然——

    「謝謝、謝謝你,嫣妹!」莫少連興奮得全身輕顫。

    盤纏的問題輕易就解決了,他能不興奮嗎?

    這種男人,就算重新投胎,也沒資格踫她家大妞一根汗毛!凌譽書在心中不悅地想著。

    莫少連離開一個多月了,算算時間,應該巳在京城中安定下來了吧?怎麼到現在連封信都沒有呢?

    凌飛嫣心中想著事情,自然沒留意腳下的狀況,不小心踩到自個兒的裙邊,差點跌倒,幸好魯兒及時扯住她的袖子。

    怎麼回事?她今天一直出狀況,左眼皮還一個勁兒地跳不停,心慌慌的,該不會家里出了什麼事吧?

    她不該去廟里上香的,最近爹心情不太好,娘也跟著唉聲嘆氣,總覺得他們有事瞞著她,偏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加上她一天中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想少連,對家中自然有些疏忽了。

    她不可以再這樣了,等會回家,她定要向爹娘問個清楚。

    「小姐你看,咱們家門口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好熱鬧啊!」兩人才剛走到巷口,魯兒便發現異樣,興奮得加快腳步打算一探究竟。

    「魯兒……」凌飛嫣才剛想把丫頭叫回來,一陣響亮的鞭炮聲和敲鑼打鼓聲驟然在耳邊響起,她一邊掩著耳朵,一邊小跑步跟上。

    然而眼前所見,頓時讓凌飛嫣驚訝得呆愣在原地。

    她家的紅銅大門大開,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兩條二十來丈的紅色鞭炮,像兩尾上下騰躍的紅龍,爆出巨響,一條長長的喜樂隊伍使勁吹打,樂聲響徹雲筲。

    吵死了!凌飛嫣抿了抿小嘴,疑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笑到嘴巴都快合不攏的爹娘和弟妹們。

    爹娘紅光滿面,一掃連日來的陰霾,弟妹們則是因為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又熱鬧的場面,表情涼奇不已。

    更奇怪的是,百來個高壯驚人的大漢,兩人一組地扛著不同的禮品,魚貫而人,每個都穿著大紅綢緞禮袍,頭頂禮帽,帽**上還插著飛翹的五彩花翎,面帶喜氣,走過她家人面前,就會雷吼一聲︰「凌老爺子、夫人,天大的喜事呀!恭喜恭喜!」

    「小姐小姐,快快,快跟魯兒來呀……」

    折返的魯兒粗魯地撥開人群,沖到她面前,還不等她問話,便大聲嚷嚷起來,「我去問過老爺了,老爺說是小姐的大喜呢!是求親下聘禮的隊伍,會不會是莫少爺高中狀元,要娶小姐回去當狀元夫人?」魯兒兩眼閃耀著興奮的光芒,不由分說拉著凌飛嫣的手就往前沖,她奮勇地擠進人群,扯開喉嚨大喊︰「借過、借過!」

    「魯兒,跑慢些呀!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殿試都還沒舉行呢,哪來的狀元可當?偏偏魯兒壓根沒听到她的叫喚,硬是拖著她跑,她還要顧著手上的提籃,裙擺又長,手腕像要被扯斷似的,她真的會被這粗魯丫頭折騰死。

    「魯兒,你……你停下……啊!」她的腳突然打了結,身子失去平衡,提籃一飛,籃中的東西灑了一地,眼見就要出丑——

    「小心!」

    一聲粗吼,她只覺眼前閃過一道龐大的陰影,接著一只鐵臂攬上自個兒的腰,並將她往一副溫熱厚壯的胸膛里揉去。

    是誰?這是要救她還是要害死她呀?怎麼這麼粗魯?

    健觀帶著濃厚的佔有欲,仿佛快把她的腰給勒斷了,讓她根本喘不過氣來,喉嚨搔癢得直想咳嗽,還有鼻子,不知道撞到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痛得要命!

    放開啦!她寧願被眾人笑話,也不要被救得這麼痛苦!

    她使盡全力,才勉強握住兩個小拳頭,像小貓咪給大老虎撓癢般,捶著對方的胸膛抗議。但她嬌弱的力道,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

    「有沒有受傷?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傷到了?要不要找大夫?」

    擔憂急切的男聲突然從她頭頂上傳來,這個人的嗓音低沉粗厚,好像有點耳熟。

    突地,男人猛地把她向後推開一些,不停搖晃她的身子,惹得她一陣頭暈目眩,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就又听到他自顧自說了一長串。

    男人見她不應聲,以為她真的受傷了,渾厚嗓音更難掩焦急,扭頭便吼,「阿虎,快去把西街尾那卸職老御醫叫來,若慢了半步,老子就把他頭頂上剩的那兩根毛全剃了!」

    聞言,凌飛嫣知道自己若再不出聲,男人恐怕會做出更夸張的事來,她卯足了力喊道︰「我沒事,你別費事叫大夫了!」

    「你真的沒事?」男人還是不放心,蒲扇般的大掌握住她的肩頭,像是要再次確定似的,一雙眼緊張地瞧著她。

    凌飛嫣輕輕地點點頭,慢慢將視線往上移,最先看到的是男子線條冷硬的下巴,青黑的點點須斑,顯然用心打理過,再往上看,挺的鼻梁,炯亮有神的大眼,瞳孔黑亮的過分。

    此時,男人那雙眼像燃著火焰,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

    她感到心頭猛地一震,認出男人的同時,胸口頓時瑟縮了一下。

    「是你?」她不自覺輕咬紅唇,不明白剛才不小心的震撼,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記得我?」他毫不掩飾眸底的驚喜。

    怎麼可能不記得!這男人高壯得驚人,還有他粗礦的長相及……

    她再次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皺皺小骨子,他的穿著還是這麼沒品味,一個大男人沒事穿什麼真絲大紅袍?他如此特別,她想忘都忘不掉——咦?不對!

    她瞥了他一眼,再看看身後的陣仗,視線來回了好幾次,心中的疑慮越升越。不、不、不會吧?

    「聘禮隊伍是你的?」她的小嘴微啟,嬌媚的丹鳳眼警覺地眯起,眼角的小紅痣嫵媚得勾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胸口頓時一窒,他的小女人可真美,美得他心蕩神馳,粗糙的指腹差點就要從了心中的欲念,在大庭廣眾下,輕薄那顆美麗的朱砂痣。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8:53

第六章

他如炬的視線讓她又羞又憤,忍不住嗔道︰「問你話,怎麼不答?」

    她可沒忘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壞印象,他是個野蠻人,為了妓女跟趙大忠爭風吃醋,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她向來最不齒這種不用腦的男人了。

    「你別惱,我答就是了。」他好怕她會討厭他,趕緊出聲。

    「你先放開我。」凌飛嫣昂起下巴,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會無條件地順從她任何要求。

    「還不放?」她不悅地瞪他一眼。

    雖然舍不得佳人柔軟的嬌軀,但他還是乖乖地放手。

    凌飛嫣一重獲自由,立刻退後,站到家人身旁,沒好氣地說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等他解釋清楚。

    「在解釋之前,我要你記住我的名字,池青瀚,今年三十歲,尚未娶親……」

    「你叫什麼、多大年紀、娶不娶親,都與我無關!」她突然不想听他解釋了,因為她有預感,剛剛一晃而過的可怕疑慮,似乎會成真!

    「怎麼沒關系?」他指著身後的聘禮隊伍,激動地辯駁,「隊伍是我的,是我池青瀚要訂下你凌飛嫣,你爹娘收了我的聘禮,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是我兒子的娘!我就是你一輩子的男人!」

    「好!池爺好樣的!池爺果真是條漢子!」阿虎被主子的一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帶頭吆喝。

    手下們也有樣學樣跟著高喊︰「池爺!池爺!池爺!」

    凌飛嫣的耳朵快被這些粗人的吼聲給震聾了。

    「誰、誰是你的人?不要亂說!」她被氣得小臉漲得通紅,「你這個瘋子!我根本不認識你,我、我不要聘禮,你走!」

    失控的凌飛嫣早將平日的清冷高傲拋到九霄雲外,她氣沖沖地擋住隊伍,縴縴手指亂點,「你你你,還有你,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抬回去!」

    幾名大漢傻笑著搔搔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不打算停下腳步。

    她氣極了。好,不听她的是吧?她親自動手總可以了吧?她走到一扇雕工精細的紅木鏤花描金屏風前,伸手就要推倒。

    「別別別!這可是前朝古董!」她的指尖都沒沾到邊呢,凌譽書就焦急地沖上前用身子護住屏風,小心地用手摸了摸,摸到右下角的凸起處,工匠巧妙地把他的名字融入雕花中,只有識貨的人才懂。

    「前朝聖手『鐵二郎』的作品,現在可是天價,千萬別沖動啊,閨女!」凌譽書只差沒跪下來替聖品磕頭求饒了。

    拎起裙角,她小跑步沖到另一個聘禮前,氣都還沒喘呢,卻又有一道身影擋在她面前,就算忍不住微微面抖,但來人還是硬著頭皮,勇敢地迎接她掃過來的警告視線。

    「不要!我喜歡這個妝奩,池爺拿聘禮明細給我瞧的時候,我就愛上了,現下一看,更是愛不釋手。」月娘癟著嘴,語氣委屈極了。「當年你外婆偏心,把我心愛的妝奩給姐姐做嫁妝,找了好多年都不見相同的,如今我我……我死活都不讓你退回去!」

    凌飛嫣忍著怒氣,嘴角微微抽搐,隨意瞟了妝奩一眼。

    黑漆嵌螺鈿,邊角還包金,蝶型的拎環精巧,正面還瓖著好大一塊赤玉,莫怪她娘會喜歡,就連她也心動了。

    這個也不行,那就換下一個吧!

    「不要呀,大姐,極品狼毫毛筆,我念書用得著。」大弟慘叫一聲,抱著看中的禮品不放。

    「大姐,我們總穿你的舊衣,瞧這綾羅綢緞多美,還有南洋紗,可是沿海來的好東西!」三個妹妹也跳出來扞衛。

    幾個弟弟也連忙護著自己喜愛的東西,凌飛嫣不得不讓步,輪到最小的弟弟時,她已經無力和自家人對抗了。

    「大、大姐!」小弟閃著可愛明亮的圓眼,嘟著紅嫩的小嘴,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想吃肉肉,爹娘說池大哥送來好多肉肉,還有從海邊運來的海產,我都沒吃過!」

    她一听心里一陣抽痛,彝頭一酸,說不出話來。

    「你、你們為了這些就賣了我嗎?」她緊抿著唇,俏臉發白,哀怨地瞪著那個始作俑者。

    被她淒然的目光一瞪,池青瀚心中一痛,既痛心自己不討她喜歡,又舍不得她此時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嫣兒,你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他不好意思地表明出自己的心意,就算她要他以死明志,他也會毫不猶豫照做。

    三十年來的歷練,他知道自己不是老天爺偏寵的幸運兒,想要什麼,他就得靠自己,吃盡了苦頭才能得到。

    對她,他誓在必得,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他也不會放棄!

    「嫣兒……」他試著上前,想抓住佳人的小手。

    不過凌飛嫣卻嫌惡地緊皺著眉,甩袖揮去他的大掌,冷冷地說道︰「公子請自重,嫣兒豈是你能叫的?」

    他的手因此優在半空中,整個人愣住了,久久無法動作。她嫌惡他、瞧不起他,秋水般的清徹美眸,明明白白寫著看不上他。

    真的是他太不自撤力嗎?他知道自己的外表不討喜,也沒念過什麼書,從小到大做的都是粗活,好不容易這些年經商賺了銀子,其它人才對他禮遇幾分。她是嫌他財大氣粗嗎?他配不上像她這麼好的女人嗎?可是——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認定你了,我自知配不上你,但我喜歡你的這顆心,你就算挖了去,我也無怨無悔!」

    他是個真漢子,向來不拐彎抹角,對她的好感更無法遮掩,他就是想要她陪在身邊,想盡其所能地對她好。

    送到凌府的聘禮,全是他這幾年來在各地搜羅的奇珍異寶,他自己沒有留下什麼,只想把最好的都給她,因為在他心中,她值得!

    「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他突然覺得眼眶酸酸熱熱的。

    這男人連自尊都不要︰嗎?在這麼多人面前,居然「乞求」她給他一次機會!她本想直接拒絕的,但看到他盈滿情意的誠懇雙眸,話突然卡在喉間,說不出口了。

    「大妞,池爺到底是一片真心,這麼多街坊鄰居看著,不好丟他的面子。」爹娘也在一旁好言相勸。

    凌飛嫣一個冷眼掃過去,凌譽書和月娘心虛地馬上閉上嘴。

    「你們不會先知會我一聲嗎?」看著爹娘垂下頭去,她重哼一聲,「這事,咱們隨後再商量!」

    「池爺很可靠嘛……」月娘嘀咕一聲。

    「反正比莫少連強!」凌譽書小聲補上一句。

    「爹!娘!」她這次是真的火了,「非要女兒逼你們做選擇嗎?」

    「好好好,大妞別氣,爹娘不說了。」凌譽書嚇得趕緊擺擺手,但還是誠懇地說︰「女兒,你也听爹一句勸,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要了解對方的真心,別錯過了好男人,也給自己機會……」

    「爹……你還說!」她跺了跺腳,作勢欲走。

    「別走。」凌老爹沒攔她,反倒池青瀚出聲阻止了她。

    「要你管!」她不給他好臉色,凶巴巴瞪著他,「聘禮是我爹娘收的,不代表我的意願,我的親事,我爹娘做不了主,你還是收回吧!」

    「聘禮既然已經收下了,要不要是你的事,我絕對不會收回的。」他就算是個粗人,也有自己的堅持,「若不想要,大可扔到大街上,隨你高興!」

    「你!」這男人是生來惹她生氣的嗎?「池爺可知一句話?」

    「啥?」

    「強摘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

    她的聲音如此甜柔,說出口的話卻這般殘酷,但他如果就這麼被打敗,他就不是池、青、瀚!

    他一個箭步向前,猛地逼近她清冷倨傲的嬌顏,她的心一慌,下意識想要後退,怎知一只鐵臂早已就位,斷了她的後路,也圈禁了她的嬌軀。

    「如果一定要扭轉命運才能得到你,我願意放手一搏!」他太想要她了,想得發狂,除了追求財富地位,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什麼,如今就算要為她散盡家產、失去性命,他也毫無怨言。

    只要她願意接受他,就算只是待在他身邊……

    難道,這是奢求嗎?

    「你一一不要臉!」他深沉的目光藏著太多心緒,佔有、霸道、狂傲、陰鷙、欲/望一一閃現,她怕這個人,好怕,他讓她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握在掌心,動彈不得。

    「如果得不到你,我要臉面何用?」他挑眉,有些自嘲,又有點失落地笑。

    她緊咬著牙,捶了他一拳,小臉繃得死緊,「我絕對不會嫁給你!決不!」

    這個壞人霸道粗魯又不講理,還有,他是會跟趙大忠這等不入流的男人為妓女爭風吃醋的沒品男人!

    不嫁不嫁不嫁!更何況……她還有少連!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09:34

第七章

凌飛嫣狠狠教訓了全家人一頓,卻拿那些聘禮沒轍。

    那些聘禮再名貴、再惹人貪戀,但終究不是她應得的,肯定要還回去,之所以現在還堆在府中,實在是因為——她請不起挑夫!

    那天她趕走了他和送聘隊伍,完全不給他面子,家人總感嘆她趕走了一份好姻緣,就連魯兒也看得出來他身家有多豐厚,不過,他有錢是他的事,與她何干?

    她不知道他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以後也不打算知道,除了他惱人的名字,總是伴著當日的強勢深情宣告,三不五時到她腦中晃一晃,惹她心煩之外,她可沒受任何影響——哼!才怪!

    這個霸道的男人從隔天開始,不但派人守在她家門口,只要她出門,他就必定跟著她,她去上香,他就幫她雇轎,她若不坐,他就威脅要一路抱著她去廟里,若去采買,他就殷勤地幫忙拎東西。

    他的行為讓她煩不勝煩,但又不能因為這樣天天躲在家里,不顧一家大小的吃用,只不過沒想到被他這樣跟前跟後,幾個月下來,她竟然也慢慢習慣了!

    「你都沒其它事好做嗎?」凌飛嫣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瞧他站沒站相,右肘抵著茶鋪的櫃台,吊兒郎當地逗著掌櫃的鸚鵡。

    他笑道︰「我是頭兒,若事事都要我去做,請那些伙計做什麼?」

    池青瀚眼神一飄,看到她仔細地比對幾種茶葉的色質,晶瑩的縴指拈起一小撮,放到鼻下輕嗅,味道似乎非常美好,讓她陶醉得閉上雙眸。

    茶葉可鎮神祛燥,她從小時就愛聞茶香,爹平時就愛喝茶,娘對茶葉的用處也頗有些心得,耳濡目染下,他們幾個孩子自小嗜茶如命,飯後必飲上一杯清化腸胃。

    「你若要茶葉,直接去我新開的尚德號茶莊拿便成,這間小鋪子……」池青瀚環顧四周,嗤之以鼻,「還沒有我鋪子的一半大!」

    凌飛嫣睨了他一眼,看不慣他那股財大氣粗的模樣。

    「我十幾年來都是在這里買茶葉的,敢問池爺的鋪子開了多久?茶葉的質量可不是由鋪子大小決定的。」

    一听她的口氣,他就知道她又不興了,他馬上收斂方才囂張的態度,端正站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故意用刁難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全身,酸道︰「池爺家財萬貫,我們這種平民百姓高攀不上,既是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要去哪?」眼見窈窕嬌軀轉身就要走,他焦急地趕忙拉住她小手。

    「放開!我要回家!」清艷的小臉浮起薄暈,她立刻甩開他的大手。

    哎!她怎麼連生氣的時候也這麼美?

    「不買茶葉了嗎?」隨即一道冷光射來,他聰明地立即轉移話題,急忙討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魯兒就在外面等我。」她可不敢勞池爺的大駕!

    「一個姑娘家只帶著一名丫頭,你又長得那麼美,萬一遇到登徒子怎麼辦?我不放心,我一定要送你!」他不容許她有半點閃失。

    他真以為大街上的男人都跟他一樣,見著姑娘就失魂?根據以往的經驗,反正甩也甩不掉他,索性隨便他,不理便是。

    「哼!」她冷哼一聲,只當身後的男人不存在,走出茶鋪和魯兒會合,故意親熱地挽著魯兒的手,走在前頭。

    「小姐?」魯兒有些不解,小姐從來沒跟她這麼親近過。

    「閉嘴!跟著我走便是。」她冷聲斥道。

    魯兒把疑問全吞回肚子里,撇撇嘴,聳聳肩頭,偷瞄了一眼身後亦步亦趨的池大爺,知曉定是這位爺兒惹惱了大小姐。

    性子向來清冷的小姐,似乎一遇到池爺,就變得特別愛生氣呢!

    魯兒搔了搔後腦勺,雖然覺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也沒有多想什麼。

    三人一路沉默,凌飛嫣拖著魯兒低頭快走,池青瀚跟在後頭,頻頻想與她搭上話,但他走到左邊,她就「哼」一聲,把小臉轉向右邊,他走到右邊,她又再把小臉轉向左邊。

    魯兒發現成日將老爺夫人當子女訓斥的大小姐,現在竟然比小少爺還幼稚,玩這種「不理你」的游戲,她憋笑憋到肚子痛。

    一直苦無機會的池青瀚,眼見佳人就快到家了,若不再想辦法和她聊上幾句、多看兩眼,就又要等到明天了,他便不顧一切擠開魯兒,硬是擋住她的去路。

    「哼!」她轉了一個方向,就是不想看他。

    他的腳跟一旋,又站到她面前,反正他打定主意就是要她願意抬頭看著他,不宵她怎麼躲都沒有用。

    到底是想怎樣?她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小臉倏地一抬,縴指立刻不客氣地戳上他堅硬寬厚的胸膛。

    「你怎麼這麼討厭?我不想看到你,不要跟你說話!」戳不動,再戳——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異常溫柔地用大掌包住她小手,制止她莽撞的行為。

    「放開啦!」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她瞬間羞紅了臉。

    她像染上虹彩的雪蓮,美得讓他心魂失守,她若知道他此時的心動,能否再對他好一點?

    「不放!你再戳下去,只會傷到自己。」

    指尖傳來的刺痛,直接印證他的話,她倔強地想要反駁他,卻在對上他深邃的黑眸時,瞬間失聲。

    他的眼,好黑好深,像無底的黑洞,要將她吞噬……

    「大妞,嗚嗚嗚……你可回來了!」月娘突然奪門而出,撲到大女兒的懷里,向來無憂無慮的臉龐此時慘白一片,兩眼紅腫,眼淚鼻涕直流,狼狽極了。

    兩人之間詭異的情愫瞬間被破壞,凌飛嫣飛快地抽回自己的小手。

    「出了什麼事?」凌飛嫣腦海中突然閃過前些日子爹娘憂心的臉。

    「你爹被人陷害徇私受賄,現下朝廷派了官員,將你爹關進縣衙大牢,這可怎麼辦?」月娘急得六神無主。

    她倒抽一口氣,要求自己用最短的時間鎮定心神。

    「怎麼發生的?」池青瀚反倒比她更快反應過來。

    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他想插手管這件事?但她已沒辦法多想,爹的性命要緊。

    「是前些日子讓你們發愁的事嗎?」她擔心地問道。

    月娘點點頭,「老爺前些日子听說有人上了密折,說他多次受賄包庇山西商會某些不法商人,讓他們聚斂不義之財,趁機漏稅……怎麼會這樣,當初朝廷大力扶植這些商人,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她蹙著柳眉,拍撫著娘的背,腦中快速轉動,想找法子救爹。

    「我當時就勸他離職避禍,偏偏他說這種事是空穴來風,先不說要為百姓謀福利,就算為了大妞,也不能現在就辭了官職……現在好了,嗚嗚……一條老命都要賠進去……」月娘哭得連話都說不好。

    「爹真笨!」凌飛嫣也紅了眼眶,「錢比命還重要嗎?」

    她想不出辦法,心里好慌亂,現在該怎辦……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急到渾身顫抖,貝齒幾乎將唇瓣咬出血來,眼前一片茫然,耳朵只听得到娘的哭聲。

    突地,她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執起,包裹進一團暖意中,一道冷靜鎮定的低啞男音掃去她的惶恐,直達心底。

    「別慌!這事交給我來辦,我有法子。」

    她失焦的眼神立刻投到他粗獷的臉龐上,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她滿心期盼地看著他,焦急問道︰「你真的有法子救出我爹?」

    他點點頭,哄道︰「別擔心,只管放心交給我。」

    「池青瀚……」她從沒給他好臉色,他真的願幫她?「你、你是不是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

    凌飛嫣就是不相信他會不求回報地幫她,她可沒忘記他曾說過,就算要扭轉命運才能得到她,他都會放手一搏,現在機會來了,為了她爹,她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的!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他難掩氣憤,表情百般無奈,黑眸晃過一絲苦澀,「我是真心喜歡你,救不救凌譽書我都沒差,我只是舍不得你擔心難過。」

    「你……我……對不起!」她羞窘地垂下小臉,不自覺緊緊反握住他的手。

    「你只管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他也稍微加重手的力道,讓她知道他會幫她解決,不用害怕。

    他溫柔地將她垂至頰邊的發絲撥到耳後,她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有點羞怯,卻始終沒有躲開。

    「別多想了,明日我就會將你爹毫發無傷地帶回家。」

    要說她不感動是騙人的,此時他就像是一塊堅固的盤石,穩穩地在她心里扎根,讓她原本惶恐不安的心,頓時覺得安穩。

    「先走了。」他粗糙的拇指收回時,不知是無意還是有心,擦過她粉嫩的唇角。

    莫名的刺激讓她縮了一下,小手捂在心口,想借此平復亂了的心跳。

    看著他驍焊的背影漸漸消失,她的胸口突然涌起一陣悸動,就算面對少連時,她也不曾如此,這種感覺讓她難以解釋。

    「大妞,池爺能成嗎?」月娘其實看池青瀚挺順眼的,不為別的,就為他看著大妞時,眼眸中的真切情意。

    「我相信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

    凌飛嫣和母親在前廳等了一夜,眼楮都泛出血絲,她第一次覺得夜如此漫長,惴惴不安的心,讓她一整晚坐立不安。

    月娘在晨光微曦之時,再也撐不住了,趴在案幾上就這麼睡著了。

    她貼心地替母親蓋上薄毯,不想打擾她休息,便走出前廳,穿過庭院,直直走到大門,打開角門,不安地在門邊東張西望。

    已是夏末,風有些蕭索,早展起了些霧,街巷內沒有人煙,濕冷的風,讓她有些後悔沒有披件外袍再出來,不過吹吹風也好,可以讓一夜未眠的腦袋清醒些。

    她倚著門,眼楮緊盯著巷口,沒過多久,她突然覺得被水滴到,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楮,才發現開始下雨了,而且自己竟然靠著門睡著也許並沒有睡多久……

    「大妞!」爹的叫聲敲醒她昏茫的意識,她的劉海被雨水打濕,披附在眼皮上,但她依然能看見從不遠處向她急步走來的兩個男人。

    她爹,還有——

    他高大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凌飛嫣甩甩頭,正要舉步迎接,雙腳卻一軟,整個人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

    「嫣兒小心!」池青瀚焦急地大吼,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她,穩穩接住她癱軟的身子。

    「嫣兒嫣兒,你怎麼了?別嚇我啊!醒醒、快醒醒!」他擔憂地一把橫抱起她。

    「快進門!」剛被放出來的凌譽書也急得不得了。

    「不,我直接帶她去大夫那!」話才剛說完,急切的身影早就跑得老遠。

    池青瀚這個笨蛋,她沒事,只是因為緊繃了一整晚,一看到爹安全沒事,突然徹底放松才會這樣,而且他的懷抱好溫暖、好舒服,讓她放心地逐漸閉上眼。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0:14

第八章

凌飛嫣覺得身體好熱,頭重腳輕,只依稀听見自己斷斷續續地問道︰「我爹呢?我爹呢?」

    然後就會有個低沉卻令人心安的嗓音湊到她耳邊,回道︰「他很好。」

    只要她問,他就一定會回答,好似從沒離開過她的身邊,接著就會有條冰涼的棉巾蓋在她額頭上,讓她熱得難受的腦袋得到片刻舒緩。

    直到她的身體再也不覺得不舒服,睜開眼,看見幫她蓋被的是母親,心里莫名地難掩失落。

    「他在床邊守了好幾日,我看他又髒又累,好說歹說才把他勸去休息,他前腳才走,你就醒了。」

    「娘在說什麼,我、我又沒問到誰!」凌飛嫣沒想到娘會突然提到池青瀚,害羞得連忙否認,只不過大病初愈,喉嚨有些干啞。

    月娘遞給女兒一杯水,順勢坐到床沿,沉吟半晌,下定決心要與女兒談一談,「大妞——」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卻硬生生被打斷。

    「爹呢?」她不見爹的身影,緊張地問。

    「你爹去衙門了。」月娘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要說的。

    「他竟然還去衙門?」她大驚,掀開棉被就要下床,「朝廷如此待他,他干嗎還這麼忠心耿耿?我去叫爹回來!」

    月娘急忙拉住女兒,「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千萬別激動,你爹是去遞辭狀的。」現在就算老爺想留,朝廷也不見得答應吧!

    她听了娘的解釋,才又冷靜下來,安靜地把話听完。

    「這次多虧池爺聯合山西商會的力量,求得魁首雷閭泰大爺的幫助,榆次縣所有商人聯名上書,力保你爹的清白,池爺更立下保證書,若你爹真犯了罪,他身家性命全都奉給朝廷。」

    「他……」她心底一陣感動,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嘟囔道︰「真傻……」

    為了她,他竟然連性命都可以拿來做擔保,對她一見傾心就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嗎?他對她究竟有怎麼樣的感情?

    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甚至討厭自己的人,義無反顧地投入所有感情,甚至甘願付出性命,連她對少連都不曾有過這般強烈的感情!

    少連!凌飛嫣突地瞪大風眼,後頸一麻,她有多久沒想起他了?

    這幾個月來,她的注意力全部被他佔盡,任他肆無忌憚地出現在她生活畢一甚至幫她救出爹,她才認識他多久?怎比得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少連?

    天吶!她究竟是怎麼了?

    「大妞!」見女兒猛搖頭,月娘一驚,按住女兒的肩膀,「大妞你怎麼了?別嚇娘啊!」

    母親的驚叫,喚回了她的思緒,她愣了好久,然後無奈地笑了笑,安撫道︰「娘,我沒事。」

    「大妞,有件事瞞了你好久,我現在一定要跟你說。」月娘怕再不說,以後就沒有勇氣說了……

    「什麼事?」她看著娘親惴惴不安的模樣,突然有種不樣的預感。

    「這個……那個……娘覺得池爺比少連好……嗯……娘是過來人,知道池爺更適合你……」

    「娘,你應該不是要說這個吧!」娘一緊張就會猛吞口水,眼神亂飄,現下就是這個樣子。

    「對,我正要說。」月娘摸摸自己的臉頰,眼神就是不敢對上女兒,「你平日照顧我們這一大家子就已經夠累了,若真嫁給少連那種軟弱的男人,你會更辛苦,池爺就不一樣啦,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娘!」凌飛嫣撫額皺眉,已經快失去耐心了。

    「哎呀,我正要說正要說。」月娘緊張得兩手不停揪著裙子。

    「娘,你就直說了吧,我猜不是好事,但你放心,我頂得住!」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人,只要家人安穩,其它事她都能接受。

    月娘躊躇再三,握住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大妞,娘和你爹最近多少了解池爺的身世,雖然他出身不好,做的生意也不算體面,但他對你的心,我們倆是看在眼里的。」稍微停頓了一下,月娘難得嚴肅地道︰「你不要怪爹娘擅自收下池爺的聘禮,他當初來家中求親時,什麼話都還沒說,就直接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說他喜歡你,會用生命保護你,也會一輩子對你好。」

    听到娘轉述他的話,凌飛嫣略顯蒼白的小臉染上一層紅暈,嬌嗔道︰「娘!」

    「其實你爹一幵始並不同意,他曾听聞池爺的為人,听說他為了賺錢,連花樓賭場的生意也不放過,是娘說服你爹同意的。」

    「為什麼?」凌飛嫣錯愕地瞪大雙眼,她以為性格溫和、不識愁滋味的娘,應該,不,是絕對不會喜歡像池青瀚這種人的!

    月娘笑了笑,「我很愛你爹,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太脆弱,而莫少連軟弱又自私,甚至連你爹的一半都不如,更不及池爺對你的千分之一,他就算對你有意,但最愛的還是自己!」

    凌飛嫣像是突然明白什麼,蒼白的小臉此時更是毫無血色,她起疑地問道︰「娘,你要說的事,是不是和少連有關?」

    月娘緩緩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張銀票,放到女兒手中。

    她盯著銀票,上頭蓋著京城錢莊的戳章,一萬兩——黃金?

    她倔強地咬住下唇,眼淚卻早已滾落,她抖著嗓音問道︰「這……這是少連寄回來的?」

    「是的。」見女兒這麼痛苦,月娘也不舍地哭了。

    「沒有順便捎來只字片語?」凌飛嫣還懷著最後一絲奢望。

    月娘含淚搖頭,「同他一起進京的錢家大兒子,落榜而歸,他告訴我……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她心急地追問。

    「他當上新科狀元,娶了曹太師的女兒。」

    「不!」凌飛嫣淒厲地慘叫一聲,瞬間將銀票撕得粉碎。

    她重重倒回床上,覺得好累好累,多年來的壓力艱辛,此刻全向她狂涌而來。

    原來曾經有過的山盟海誓在富貴權勢面前根本一文不值,如果連相知了十幾年的人都有可能一夕變心,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是可以信賴的?

    又有哪個人才值得她依靠終生呢?

    自從知道莫少連娶了別的女人,凌飛嫣不吃不喝,整天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就這麼過了好些天。

    不過在爹娘弟妹三不五時的關心下,她開始會笑會說,飯也不少吃,只是眼神失去光彩,獨處的時候,她就抱著雙膝,蜷縮在窗前發愣。

    莫少連在她心里死去,她給他幾日喪期,讓自己為他盡情哭泣,等發泄完,她發誓這輩子不再相信男人。

    池青瀚站在她的房門口,看著她孤獨荏弱的身影,感到陣陣心痛。

    不,他除了心痛,還覺得苦澀,心疼她難過,卻又嫉妒那個讓她付出感情的男人,那種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心!

    他碩大的拳頭在身側握得死緊,踩著重重的步伐走向她。

    失神的凌飛嫣根本不知道他來了,依然斜靠在木窗前,突然一陣風掃過,吹起她烏黑柔亮的長發,此時的她更顯得脆弱不堪。

    他注意到她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不悅道︰「該死!你的身子才剛好些,別在這吹風。」他兩只鐵臂直接從後面環住她的柳腰,像拎小貓一般,毫不吃力地將她攬進懷中。

    他感覺到她的背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軟,如果是以前,她怎麼可能完全不掙扎地任由他如此靠近?他喉間的澀意更濃,嫉妒正吞噬著他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她不發一語,只是面向牆壁躺著,一動也不動。

    看到她一副行尸走肉的樣子,他下定決心,雙手捧著她的小臉,強迫她轉過頭來,「看著我!」

    她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依言看著他,但雙眸卻平靜無波。

    「我不知道你竟然有其它男人。」他咬著牙,「不過沒關系,你注定是我的,既然他不懂得珍惜,我要!我已經跟你爹娘定好了日子,下個月十五就娶你過門。」

    他的話終于讓她有了反應,她看進他的雙眸,冷道︰「你沒有自尊嗎?別人不要的女人,你卻搶著要?」

    「我不準你作踐自己!」他怒吼,痛恨她貶低自己,她可是他心中的無價瑰寶!

    「那你希望我怎麼說?」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晶透的雙眼逐漸染上火氣。

    「我要你說願意嫁給我,心甘情願與我生兒育女,直到終老!」他吼得更大聲。

    她捂住了耳朵,拋開矜持和禮教,用盡全力向他大叫,「為什麼你每次說話都要這麼大聲?我討厭你這樣!我不要嫁給你!不嫁!」

    她因為用力,整張臉漲得通紅,心跳加快,忍不住大口喘著氣。

    他緊盯著她,黝黑的臉龐染上一抹不容易發現的紅,眼也紅了。他俯身向下,像老鷹獵捕般,精準地覆上她柔軟的唇瓣,在她反抗前,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縴細的手腕,用強壯的雙臂將她緊扣在懷中。

    他這麼愛她,她卻如此無情地傷害他!她成功了,因為他的心,好痛!

    她羞憤地咬著他的唇,他任由她咬,仍執意將舌尖頂進她甜美的小嘴中,嘗到她的芬芳,下一刻即便是死,他也無憾了!

    「混、混蛋……」她被他吻得快要喘不過氣。

    心髒跳得飛快,他靈巧的舌在她嘴中像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燒去她的抵抗,也燒去她的意識,她的思緒漸漸昏茫……

    突地,他用力推開她,神色復雜地盯著她,她拼命喘氣,不遜地瞪著他。

    她軟嫩的唇上沾有他的血,好鮮艷、好美,雪白的肌膚此刻也透著誘人的嫣紅,終于,她對他不再那麼無動于衷。

    「我不會嫁給你,我不愛你!」她討厭他,非常討厭!

    她討厭他撩撥她的心緒,討厭他對她窮追不舍,向來都是她照顧別人,偏偏遇到他之後,老是變成他救她,他在照顧她。

    她討厭自己如此依靠一個男人,那種陌生的情感讓她害怕,不由自主地吼道︰「我死也不要嫁給你!」

    他目不轉楮盯著她,她的雙眸透亮得不可思議,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如此冶艷!

    這才是真正的她嗎?他逼出她的真性情了?

    池青瀚靠近她,高挺的鼻尖幾乎要貼上她的,他沉聲道︰「你會嫁給我!」

    「憑什麼?」她不懂他到底哪來的自信。

    「憑你天生就是我的女人,憑我愛你,憑我救了你爹!」她別想從他身邊逃走,以他豺狼的個性,就是咬住了不放,直到獵物投降。

    「哼!果然,」她的表情滿是嘲諷,「當日好心救我爹,原來就是為了今日!」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

    如果要被她誤會,才能得到她,那就讓她一直誤會下去好了,日後只要他真心真意對她好,她終會明白一切的。「隨你怎麼說,反正你一定會嫁給我的!」

    她失控地大叫,徹底解放自己,掄起小拳頭對他就是一陣猛打,雙腳也毫不留情亂踢,更張嘴狠狠地咬了他的胸膛一口。

    「你走!」

    她使盡全力推開他,他龐大的身子竟然就這麼失去重心,整個人跌下床。

    他坐在地上,不急著起身,看著眼前趾高氣揚的小女人。

    她憤恨地說道︰「我會嫁給你,不過你別奢望我是心甘情願的,我只是為了報答你救我爹的恩情!」

    他的臉上浮起笑意,心底卻滿是苦意。

    他怎敢忘記,她心里有著另一個男人的身影,根本沒有他的位置!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0:55

第九章

這一天,凌飛嫣風風光光地嫁給池青瀚。

    婚宴席開千桌,兩家的聯姻儼然是榆次城里的大事,尤其池青瀚交友廣闊,賓客更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就連山西商會的魁首雷閭泰都特地從車輞村趕來祝賀。

    她曾听爹說過,雷爺可是鐵錚錚的漢子,名冠天下的官商,朝廷的官鹽生意由他一人獨攬,可別以為車輞村只是榆次縣城下的一個小村莊,就算稱為「海內最富」也不為過。

    只是她也略有耳聞,池青瀚與雷爺似乎有些糾葛,兩人的交情很復雜,但雷爺願意賞臉,也算是給她爹一份薄面。

    她沒忘記人家救了父親一命,所以特地囑咐爹娘,將雷爺延請入府,慎重款待。

    凌飛嫣想到爹娘,不免有些不舍,爹已經辭官,自是不能再居于縣令府,連榆次城都不適宜駐留,但池青瀚大部分的生意都在榆次城,兩人成親後必定是要留在這的。

    幾番思量,他最後決定讓她爹娘與弟妹搬去車輞村,他在那里有座宅第,還與雷閭泰比鄰而居呢,而且爹娘也很喜歡這個安排。

    她偷偷掀開紅蓋頭,輕拭眼角的淚痕,喃喃自語,「反正榆次城離車輞村很近,我可以常去看爹娘和弟妹們。」

    可她還是好難過,不單因為即將與親人分開,還有她的終身大事。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要不是他用話激她,她根本不會突然失去理智,答應嫁給他。

    過了今晚,她便是人家的娘子,要對夫君噓寒問暖,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同甘共苦……思及此,她又想到曾幻想過與少連結為夫妻的情景,神色不禁黯淡幾分。

    「少連……」她輕聲低喃,從今以後她要徹底忘記這個人。

    不管過往如何,她與池青瀚似乎是命中注定要結為夫妻,命運既然讓他們走在一起,她就得知道感恩,好好待他。

    池青瀚刻意輕手輕腳打開新房的門,卻正巧听見剛過門的嬌妻,喚著別的男人的名字,他大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後悔這麼早踏入新房,如果沒听見她的低喃,他就能假裝不知道她在新婚之夜,心中卻還是想著別的男人。

    這一個月來,他一直試圖催眠自己,忘掉她嫁給他的初衷,他成功了,直到這一刻,她吐出來的那兩個字,輕易地粉碎了他的美夢!

    他握緊拳頭,胸骨痛得似乎要裂開,他告訴自己,他可以忍,他可以等。

    深呼吸了幾口氣,他強壓下胸臆間的痛楚,拖著沉重的腳步,緩步走到她面前。

    他朝思暮想的人兒,今日終于成為他的新娘了,他不是應該要很開心的嗎?為何喜悅卻摻雜了難以言喻的酸濕?

    「池青瀚?」她嬌細的嗓音帶著疑惑,在蓋頭下看到他那雙黑靴動也不動,為什麼不用金秤桿挑起她的蓋頭?傻在那做什麼?

    等了老半天,她再也忍不住地自己掀起紅蓋頭。

    只見他定楮注視著她,眼神危險陰鷙,像兩團狂肆燃燒的黑火,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

    她仰著小臉,無助地看著他,柔嫩的唇瓣微啟,抖聲問道︰「你怎麼了?」她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試探性地伸出小手,踫踫他的手臂。

    明明隔著衣物,他卻覺得被她踫觸到的地方猛地熱燙起來,烙印著他的皮膚,頓時理智盡失,他突地傾下身,湊到她眼前。

    「客……客人已、已經散了嗎?」當他龐大的身影壓向她,她突然一陣心慌意亂,連嗓音都比以往低啞幾分。

    他不理會她的疑問,伸出大掌,粗糙的指尖撫揉著她細嫩的臉蛋兒,她盡量忍住不讓自己退縮,可他此時的表情好冷酷,好嚇人。

    她又沒做錯什麼,干嗎要用那張冰臉嚇她?

    心念一轉,她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雙腳便想往他結實的小腿踢過去。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放任她,有力的手分別扣住她兩腳腳踝,然後使力猛地一拉——

    「啊!」她驚呼一聲,身子後傾,雙肘抵在床上。

    嬌軀被他拖著向前滑,剛好讓她的大腿可以緊緊貼上他粗壯的腿側。

    「你你你……」她差點沒讓臉上的熱火燙得暈過去。

    「說!你是我的!」他的臉更貼近她,火熱的鼻息直接噴在她臉上,引起她一陣急促的喘息。

    「你神經!」她才不說呢!人都嫁給他了,還想要怎樣?

    「快說!」他松開左手,捏住她尖巧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他嫉妒得快發瘋,恨不得將那個男人從她的小腦袋里挖出來,他要獨佔她的心,讓她一輩子只能對他一個人好,他貪婪地想吞噬她所有的愛。

    「不要。」她倔強地嘟著嘴,才不願這麼沒志氣,屈服在他的yin威之下。

    「好、很好!」他帶著絕望,冷冷地笑。

    他毫無預警地堵住她的小嘴,貪婪吮吸她嘴中的甜液。

    「唔唔……」她沒辦法開口罵人,好不容易騰出一只手,拼命捶打他的肩頭。

    她漸漸**的雪白肌膚讓他紅了眼,像頭發狂的猛獸,滿腦子只想著掠奪她的香甜。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愛我?」他沙啞地低吼,激憤的情緒讓他臉上的青筋浮現、額頭冒汗。

    「嫣兒,我的嫣兒!」不管再怎麼不甘,他還是舍不得傷她半分,慢慢放輕手勁,但痴纏的唇還是貼著她,動情地越吻越深。

    感覺到他的軟化,她也慢慢放棄掙扎。

    他火燙的欲|望燒灼她的雪肌,硬生生將她的透潤白膚逼出一層粉紅,她柔弱的嬌軀吃力地承接著他龐大的身軀,整個人被他濃郁的男性氣息所包圍。

    她快無法呼吸了,咬了他一口,迫使他的唇離開她,而後瞋了他一眼。

    「你在發什麼瘋?」她的小拳頭狠狠捶向他的胸口,臉蛋紅通通地怒道︰「讓我起來!」

    隨即她小巧的鼻尖皺了皺,不悅地問道︰「你喝醉了?」到底是喝了多少,一進房就對她發酒瘋。

    「我是醉了……」徹徹底底為她心醉,為她痴狂。

    他黑不見底的深邃眸子緊睇著她,片刻也舍不得離開。

    她推開他,努力地坐起身,「都是你!看,頭發都亂了。」

    原本束進八寶金冠中的黑發掉落一綹,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舉起雙臂,想將散落的發絲塞回去。

    沒想到她這麼平常的動作,此時在他眼中,卻充滿女人味,挑逗著他的渴望,他用力地吞了口口水,接著,再一次將她撲倒——

    這一次,凌飛嫣兵敗如山倒,一整晚再也沒逃離過他的懷抱。

    「嘻……」幾個小丫頭排成一列,站在凌飛嫣身後,紅著小臉,一個勁兒地偷笑。

    她對著銅鏡,小手緊握著木梳,臉上一陣紅陣白,她會被丫頭們取笑,通通都是那魯莽夫君的錯!

    視線一斜,正巧透過銅鏡,看見敞開的領口一片烏紫淤紅,雪頸上全是他留下來的點點印記。

    火氣瞬時沖上凌飛嫣的心口,她驀地起身,手中的梳子就這麼掉到地上,應聲斷成兩截。

    原本嬉笑的丫頭們,立刻噤若寒蟬。

    「我不要你們伺候,出去吧!」都說了有魯兒伺候就成了,還偏要塞這麼多丫頭給她。

    只不過丫頭們沒一個敢動,凌飛嫣快被氣死了,站定在丫頭們面前,吼道︰「讓你們出去,听不懂嗎?」該不會魯莽人養的丫頭,也跟著主子不懂規矩吧!

    哼!若真是如此,可要好好整治一番,她既已成為夫人,怎能讓下人如此不懂規矩,要是傳了出去,只會丟池家的臉!

    呸呸!她也太快就適應了吧,才嫁過來沒幾日,就把自己當池家人了?不行、不行!

    「呃……夫人——」其中一名丫頭伸出一根手指,正想戳戳自顧自地點頭又搖頭的夫人。

    「你敢踫我一根汗毛?」凌飛嫣本就氣質清冷,此時神色一肅,更顯犀利威嚴。

    丫頭被她嚇得趕緊收回手,改捏著衣角,低頭喃道︰「夫夫夫夫夫人,吃吃吃吃——」

    她不耐地用食指彈了彈丫頭的額頭,怒道︰「吃什麼吃?」

    「是池爺啦!」丫頭委屈地捂著額頭,「池爺說您身子不方便,一定要我們看顧著才放心。」

    聞言,凌飛孀臉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我、我哪不方便了?」

    此話一出,丫頭們動作一致地抬頭看著她。

    凌飛嫣的氣勢頓時弱下來,但她很快地吸了口氣,極力挺直背脊,但不管她怎麼努力,下腹還是隱約覺得不舒服,雙腿發軟,就連剛剛走路的姿勢也怪極了。

    都怪那個池青瀚啦!她雙手壓著頭頂,慘叫一聲,頹喪地坐閱椅子上,她沒臉見人了!

    從成親那日開始,整整有五天,他們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她不知道自己被他灌了什麼迷湯,明明累極了,但對于他的撫觸卻異常敏感,身子馬上就會響應他,任他在她身上狂野地為所欲為。

    她恨不得地面有個洞,直接把她埋了算了。

    正當她羞憤不已的同時,陪嫁過來的魯兒大咧咧地推開房門,揮開間隔內外室的水晶簾,急切地往黽沖。

    「小姐、小姐……噢,不是,夫人……」她揮著手中的書信,大聲嚷嚷著,「夫人,是莫少爺的信!信差大哥快馬加鞭送來的!」

    凌飛嫣的身子一催,連忙站起身,走向魯兒,抽走她手中的信。

    池府的丫頭們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透露著幾分隱憂。

    凌飛嫣沉吟片刻,對丫頭們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這兒有魯兒伺候就可以了。」

    「是!」幾個丫頭這次倒是答得干脆,池爺吩咐過要仔細看著夫人的一舉一動,現下這情形,一定要即刻通報主子才行。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1:34

第十章

等丫頭們離開,凌飛嫣才展開手中的信箋,確是莫少連的筆跡,只是凌亂得很,像是匆忙之下寫的。

    嫣妹,你怎可忘記你我盟約,嫁作他人妻?我離開前,你曾答應定會等我歸來,將與我長相廝守、不離不棄!我娶他人是另有苦衷,為何你不耐心等待?可知我思卿、念卿之苦?嫣妹,你定要等我歸來!

    「真是可笑,你負我在先,竟還能如此冠冕堂皇地指責我!」凌飛嫣低聲冷笑。

    她正打算點上蠟燭,將信箋付之一炬,沒料到池青瀚怒氣沖天地走了進來。

    「池爺。」就算平常不善看人臉色的魯兒,也察覺到他此時心情極度惡劣。

    「你先下去。」池青瀚看也不看魯兒一眼。

    魯兒搔搔腦袋,見夫人不反對,便悻悻然退下了。

    凌飛嫣正要問明他的來意,一抬眼,就發現他陰冷的視線直直落在她手中的信上。

    「是那男人寫給你的?難道你還在跟那個拋棄你的男人藕斷絲連?」他冷聲質問,滿臉不悅。

    莫少連的信對她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但池青瀚的不信任卻惹惱了她,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你叫那些丫頭監視我?」她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憤怒,「既然不相信我,何必娶我!」

    她美麗而高貴,如畫的臉龐透出一股清雅高傲之氣,讓他不敢褻瀆,卻又拼了命只想將她納人自己羽翼中。

    「把信給我!」他的嗓音渾厚低啞,雖然明知自己這麼做一定會惹她不高興,但此時,嫉妒卻主宰了他的理智。

    「這是我的私信,恕難從命。」不滿他的不信任,她故意把信握在手中,不燒了!

    她轉身走向床榻,沒料到他一個箭步上前,像猛虎出欄,直撲到她面前,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奪走那封信。

    「我說過給我!為什麼不乖乖听話?」他不是故意要這麼粗暴地對她,但高漲的妒火早已掌控他的行為,他無能為力制止。

    「你——」他失控的樣子徹底嚇到她了,瞪著低頭看信的他,她只能攀著床柱,試圖穩住心神。

    他是不認得幾個大字,但她的名字怎麼寫,已烙印在他心板上,還有思啊念啊幾個字,隨便聯想一下,都知道那該死的小子寫了一封怎麼樣的信給他的娘子!

    妒火攻心,他沒多想,大手一撕,信三兩下便成了滿地的碎紙。

    「你怎麼敢?那是我的信!」凌飛嫣一時氣不過,沖到他面前,一巴攀揮向他,但因為他太高了,只掃到他方正的下頷。

    只不過她含著怒氣的力道不算小,還是讓他順著她的掌力偏過頭去。

    過了許多,他仍舊沒有絲毫動諍,房瑞安靜得只听得到兩個人的呼吸聲,氣氛凝滯,仿佛一觸即發。

    凌飛嫣驚恐地收回手,緊握成拳藏在身後,忍不住微微發抖。

    好不容易池青瀚轉回頭看向她,那眸光暗涌,驚愕又心痛的表情,揪著她的心,讓她胸口一窒。

    她咬著唇瓣,喃喃低語︰「是你不對、是你不對……」她根本沒有做錯!

    與其說她惱怒他撕信的幼稚行為,不如說是他不信任的態度傷了她的自尊。

    他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抓到身前,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打橫抱起。

    「放開我!」她手腳並用,不停掙扎抵抗他的霸道。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池青瀚的腦海中不斷重復這個念頭,失控地他看不見她的害怕、她的眼淚,只想借由佔有她的身子,確定她還在他懷中,她是他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

    他承認他很壞,他到手的東西,決不會放棄,就算他不懂得說甜言蜜語,但他自認能為她做的,他全都做到了,她卻還是不領情。

    能夠真正擁有她,看她在他懷中嬌喘,是多麼美好的事!可她不過給了他短短幾天的甜蜜,轉眼間,又將他推入更深的地獄……

    「凌飛嫣!」他將她壓在床上,有力的雙手牽制住她的手腕,陰鷙的目光逼視她,讓她無處可躲。

    他輕扯嘴角,苦澀地笑道︰「你這輩子都別想逃離我身邊。」就算要折斷她的羽翼,他也在所不惜!

    他可憐又可悲地只能用這種強硬的手段留住心愛的人,如果可以選擇,他根本不想這麼做,但比起讓她離開,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他寧願她恨他,也要將她強留在自己身邊。

    「你若想離開我,就先讓我死在你面前!」他貼著她的唇低吼。

    她的香甜,她的高傲,真是苦了他,也折殺了他,偏偏他卻像飛蛾撲火般,硬是要往痛苦里鑽!

    「我愛你……為何你無法愛我?」他死命壓制她的踢打,發了瘋似的撕扯她的衣裳,她白嫩的柔膚慢慢luo|露在他眼前。

    他感覺到下腹火熱的欲|望益發強烈,夾帶著怒意、妒火的沖動,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只想讓身下的美麗嬌軀全染上屬于他的味道。

    為了她,成痴成癲,他都甘願!

    凌飛嫣恨他如此粗魯地對待她,但心底卻因為他毫無保留的情感展現而熱辣辣地燒痛著,這般矛盾強烈的情緒沖擊,從認識他開始,就未曾在心里停止過。

    縱使如此,他霸道蠻橫的行為,還是觸及她的忍耐極限。

    「你放開我!」趁他正埋頭她胸前時,她用力把他往左邊一推,趁機想從右邊滾出來。

    他一時不察,被她推個正著,但反應奇快的他,立刻拉住她閃著珍珠光澤的luo臂。

    又被他抓住了!她的美眸充滿不遜,轉頭瞪著他,不放棄地又奮力掙扎了幾下,無奈力氣不如人,又被他輕松壓到身下,他再次堵上她嬌嫩的唇,忘情地吸吮。

    她拼命捶打他,紅著眼眶瘋狂地掙扎。

    「池青瀚!」她猛地推開他,發髻散開,黑亮的長發隨意散在床榻上,本應羞紅的臉蛋,卻透著幾分慘白,眸中滿是對他的恨意。

    他心中一慟,略松開了手勁。

    「你越是這樣強迫我,我越不屑你!我恨你!」

    他下頷的線條倏地繃緊,額上的青筋暴露,隱忍著從牙縫擠出話來,「嫣兒,別惹怒我,乖乖收回你的話!」

    「不!」她目光如炬,負氣地大聲喊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愛你!我嫁給你,只是為了報答你救我爹的恩情,我一點都不愛你!」

    她下意識不斷重復說著傷害他的話,只為了保全自己那快要崩壞的自尊和心房。

    此時在他面前,她是個弱者,既然體力比不過他,她只好用這種方式逼退他。

    害怕他毫無保留與掩飾的感情逐漸動搖她的心,無力抗拒的凌飛嫣不禁沖動地脫口而出,「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你,因為我愛的是莫少連,我青梅竹馬的心上人!」

    這句話粉碎了他的忍耐極限,他倏地舉起碩大的拳頭,直直朝她的小臉揮去。

    「啊!」她驚恐得放聲尖叫,反射性地閉上雙眸。

    「轟!」一聲巨響,她覺得天地好像都在震動,她的身子被震得彈離床榻,又再重重跌坐回去,而後感覺到一陣塌陷,她連忙睜開眼楮,驚訝地瞪著硬生生從中斷裂的實木床板。

    接著,她看見他從斷裂的橫木中抽回拳頭,頓時血流如注,被劈斷的木片穿透了他的皮肉,深可見骨。

    「你受傷了!」她慌亂地從不成形的床榻上爬起身,顫抖的小手急忙捧住他流著血的拳頭,緊張地喊道︰「大夫、大夫……在哪里?」

    她一心只想趕快找大夫替他止血,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異常的心焦和早已急得滿臉是淚。

    「你、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大夫……」

    她焦急得打算下床,卻被他有力的手臂甩開。

    「啊!」她一**跌坐回去,紗帳也因為她的拉扯掉落下來,剛好罩住她的身子,她胡亂地想要揮開紗帳,反而越弄越糟。

    手忙腳亂之中,她感覺到他站起身,頓時驚惶地大吼,「池青瀚,你要去哪里?你的手受傷了,要給大夫瞧的,池青瀚!」

    等她好本容易揮開紗帳,卻不見他的人影。

    「池青瀚……」

    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再也克制不住該悔的淚水,奪眶而出。自此,她再也找不到他。

    而這一別,一晃眼就是兩年!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2:12

第十一章

兩年後

    復末初秋,天氣古怪得緊,前一刻陽光還熱燙得讓人直胃汗,下一刻卻突然雷電交加,大雨驟降,不過雨水為向來干旱的北方帶來了幾分濕涼。

    榆次城最大的「福來酒樓」中,二樓靠西北角的蟠龍廳內,一名身穿白玉緞袍,長相俊秀的男子,正坐在圓桌前,听著從瓦棣滑落的滴答水聲,修長的手指也跟著有節奏地敲著桌面,看起來似乎是在等人的樣子。

    驀地,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咚咚!」虛掩的雕花包銅木門傳來敲門聲,店小二揚聲道︰「凌老板,貴客們到了。」

    凌老板整了整帽冠衣袍,端正坐姿,這才應道︰「請貴客們進來。」

    不一會兒,雙扇木門被推開,魚貫走入三位中年男子,看他們一身的行頭,便曉得是慣在商場上行走的商賈。

    原本背對三人的凌老板,此時緩緩起身,轉身面對來人,過于秀氣的臉上端起客套的笑,招呼道︰「各位爺安好,沒淋著雨吧?」

    「出門時雨下得大,走到中途雨就收了,托凌老板的福。」

    既是早已定下的約,雨再大也要趕赴,可沒想到出門沒多久,雨勢瞬間小了許多。

    看來這位即將在茶市大展拳腳的凌老板,是個老天爺都眷顧的福星!

    凌老板知道商賈們多少有些迷信,既然能給自己加分,他也樂得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贊美。

    他禮貌地延請三人人座,「方爺、陶爺、游爺,請坐。」

    大家剛坐定,門再次被推開,店小二手托茶盤,走了進來。

    「眾位爺兒,茶來嘍!」他手腳利落地替眾人斟茶,走到凌老板身前時,特意細瞧了兩眼。

    凌老板自是注意到了,氣定神閑地捧起茶杯,輕抿一口,低嘆,「好好的鐵觀音,硬是讓過燙的水沖去了香氣,失敗……」

    方爺不明白地問道︰「咱們開了快十年的茶鋪,只听說越沸的水泡出來的茶越好,怎地凌老板卻出此言?」

    他放下茶杯,搖頭輕笑,「茶水過燙,茶香被大量沖散,乍聞香味撲彝,第一口也算齒頰留香,可一旦沸水蒸騰,一則破壞茶中的養分,一則帶走了香味。」

    「原來如此,咱們都是大老粗,只曉得做生意,卻不曾鑽研過茶道。」

    「正是正是!凌老板果然是識茶之人呀!」

    三人輪流稱贊,他的視線卻不動聲色地瞥過始終站在角落的小二,「小二哥。」

    店小二身子一伏,回道︰「爺兒有事盡管吩咐。」

    他挑了挑眉,「客人巳到齊,快把好酒好菜都給端上來。」

    「好咧!爺兒們先等著,小的再去給爺們泡壺好茶去。」店小二本還想留下來多探听點消息,好證實自己的猜想,但人家都發話了,他也不能硬留,更何況他還得去通風報信。

    店小二哈著腰,退了出去。

    茶、酒、菜俱齊,幾人邊吃邊聊,待酒過三巡,四人談起正事。

    「凌老板,你要做茶鋪生意,咱們自是歡喜得很,恨不得你快些把我的鋪子頂下來,哎!」方爺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本來生意做的好好的……」

    其它兩人一听方爺這麼說,也放下木筷,愁眉不展。

    「本來一條街上開了二十來家茶鋪,不到兩年,只剩下我們幾家勉強支撐,尚德號太霸道,不準我們的價格低于他們家,要不然就派人到茶鋪『坐一坐』,他若真有本事,我們也不會不服氣。」

    聞言,凌老板放下酒盅,淡笑道︰「尚德號的池爺是榆次城里的霸王,別人做生意用腦袋,他那莽漢用的是拳頭。」他斂下眼睫,掩去眸中隱隱的幽怨。

    「哎呀!這話只能咱們私底下隨便說說,千萬別傳了出去,萬一傳到那位不講理的池爺耳里,凌老板別說想在榆次城里做生意,小命可能都會不保吶!」

    凌老板不屑地冷哼一聲,「榆次城里的人怕他,我偏要剝下這只惡龍的逆鱗來瞧瞧!」

    看他胸有成竹、誓在必得的樣子,三人當場愣住。

    眼前這個漂亮爺兒半月前親自登門,預備用重金頂下他們的茶鋪,如今看來是沖著池青瀚的尚德號來的。

    眾人早看不慣池青瀚目中無人的囂張模樣,現在有人打算替大家出頭,眾人莫不歡欣鼓舞。

    「經過這些日子的商談,三位爺想必已知道凌某的決心,這是契約,勞煩三位爺簽字畫押,將商鋪地契一並交給舞吧!」

    他將早已準備好品契約遞上,三位老板沖著豐厚買金,爽快地簽字將地契交給他。

    四人又把酒言歡好一會兒,終于在日盡埂暮之時散會了,席間,凌老板憑著清晰機智的言談,博得眾人的信任,拉來不少資金。

    「今日就謝謝凌老板的款待了!」三位老板抱拳施禮。

    他亦回禮,「哪的話,三位爺幫了小弟一個大忙,又投資小弟的生意,今日只是一頓便飯,小弟實在汗顏,日後等咱們的生意做出名堂了,小弟定當涌泉相報。」

    一番話把三人哄得服服帖帖,山西商人就是這樣,只要人家直著性子對他好,他必定掏心掏肺,當下三人決定再加注資金,凌老板自是欣然接受。

    凌老板站在酒樓長梯的最後一階,恭送三位老板,低著頭不知在思索呰什麼,卻不曉得二樓廂房里,有人正隔窗緊盯著他,那人隱身在暗處,一雙銳利的眼眸像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火熾專注。

    「喂喂喂,這位爺兒,趕快讓路……讓……啊!」

    一陣急促的叫聲伴隨凌亂的腳步聲直沖向凌老板,他才剛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肩上頂著兩個大托盤的伙計猛地一撞,托盤上的飯菜全翻倒在地,餐具也摔了個粉碎。

    伙計因為不小心踩到菜汁,腳底一滑,跌坐在地上……生氣得正準備破口大罵,一抬頭,整個人卻當場愣住。

    見、見鬼了!眼前哪有什麼爺兒?根本就是個絕代佳人,她剛才被這麼狠狠一撞,帽子飛了出去,此時秀發飛散,一張小嘴也因為驚愣而微微張開。

    若不是身後有欄桿擋著,她想自己也會像那頂帽子,不知被撞飛到哪去了吧!凌飛嫣捂著痛得緊的後腰,蹙著柳眉,想罵人又不知道該罵誰,樓下樓上這麼多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沒人看見。

    眾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笑話,但一見伙計莫名掩出個美人兒,無不瞪大了雙眼,全場鴉雀無聲。

    「咦?這不是凌家大姑娘?」有人認出了凌飛嫣。

    「福來酒樓的老板娘嘛!干嗎在自家酒樓里扮成男人?」

    「嘖嘖!她這模樣簡直俏得不行啊……」登徒子也趁機輕薄兩句,「池爺放著天仙不用,天天睡在自己的花樓里,莫非真是家花哪得野花香?」

    凌飛嫣氣得俏臉漲得通紅,咬著唇想要反擊,可是射向她的一道道視線,全都不懷好意,淨是些身高過人的粗魯大漢。

    突然,她覺得背脊竄過一陣冷意,胳膊上泛起雞皮疙瘩,她僵硬得無法轉頭,雖然早預謀要故意讓他得知自己的行蹤,可她沒想過會用這種方式見到他呀!

    她听見沉重的腳步踏著木質樓梯響起,凌飛嫣覺得腳下的梯子都在藤動,整個人微微發抖,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背脊。

    「噓!池爺出來了,不想死的就快點閉嘴。」

    眾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許多人更是嚇得丟下銀子隨即離開。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2:51

第十二章

感覺到他站在身旁,她還是不敢看向他,兩人沉默了良久,她的拳頭越握越緊,終于鼓起勇氣抬起小臉,用清亮的美眸看著他,眼神幽暗,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哀怨。

    他瞥了她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狠狠掃視了那些偷偷打量過來的好奇目光,他不滿的表情,使得側臉的峻厲輪廓更加深刻。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他的臉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原來這兩年來,她一刻都沒忘記過他……

    不!不是這樣!她是因為恨他、怨他,才會將他的臉記得如此清楚,一定是這樣!

    「準準你出來的?給我回去!」他冷言低吼,卻看也不看她。

    一陣難堪,她扭過頭去,既不想回應,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向她伸出手,她嚇得立刻後退,卻忘記身後是欄桿,再次撞到痛處,她小聲地呻吟了一下。

    他濃眉深鎖,像是低咒了一句,她根本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下一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他輕松撈起,甩到寬厚的肩上。

    她頭好暈,想罵又罵不出來,委屈得想哭,卻不願意輕易地對這個臭男人示弱,瞬間,所有復雜情緒一股腦全涌七心頭,讓她鼻頭一酸,忍不住在他身後偷偷掉淚。

    她好恨呀,恨死這個男人了!

    凌飛嫣從正在整修的茶鋪里走出來,對面就是池青瀚的尚德號,兩旁的茶鋪全被他頂下來,尚德號理所當然成為這條街上最大的茶鋪,很多經營不下去的小茶鋪,不是頂出去,就是轉做別的買賣。

    如今,她就把自己的鋪子開在對面,若他知道了,肯定會暴跳如雷吧!

    她就是存心要和他作對,她沒有資金開花樓酒坊,不懂得怎麼經營,但茶葉,她可熟知得很。

    這兩年來,她更用心鑽研了不少茶葉方面的書籍,暗自調查本地的茶葉集散地,搜集許多信息,她不但要做,還要做得比他成功!

    她要讓他知道,就算沒他這個夫君,她也能活得很好。

    所以,她才會故意約三位老板去他的酒褸談生意,原本是想去示威的,沒想到結果卻……

    她神色一暗,想起那日他將她扛上肩,粗魯地把她扔進他的馬車,將她送回家,一路上不發一語,她也故作冷漠,直到他再次將她扛下馬車,肩頭的大骨頂得她肚子痛,她才哭罵出聲。

    可他就是鐵了心不理她,把她扔進房後便轉身離去。

    她哭得眼楮腫痛,蒙淚眼只看得見他模糊絕情的背影,他又再一次拋下她,他的舉動更加深她對他的怨恨。

    池青瀚,你這個壞蛋,你等著,我定要你好看!凌飛嫣揉著小拳頭,美眸冒火,恨恨瞪著尚德號三個燙金大字,恨不得將它一口吞進肚里去!

    「走吧!」凌飛嫣掀起轎簾,坐進轎子里。

    轎夫在小巷中穿梭,拐過兩個彎,出了巷口,再往東走上幾百米,便到了鬧市,街旁有間花樓,面街的二樓軒窗大開,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只著薄紗,趴在窗前嫵媚調笑,三不五時向路七的大爺們拋上幾個媚眼。

    她掀開轎窗的小簾,隨意看向花樓,沒想到這一看竟會看見他!

    他半倚在羅漢塌上,看來意興闌珊,眼神落在街心某處,似乎有心事,四五個美貌的花娘圍著他,又是捶背又是遞瓜果,還有那個端坐在他身旁的美艷女子……

    心驟然一窒,凌飛嫣放下簾子,吩咐轎夫,「腳程快一點,我趕著回去。」

    過往難堪的回憶,又開始在腦海中翻攪,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忘記絕望的痛楚。

    「是池家的轎子呢。」坐在他身旁的順兒,無聊地搖著手中的羅扇,無意地說了一句。

    池青瀚沒什麼反應,佰花娘送到嘴邊的仙桃肉卻被他推開。

    順兒挑了挑眉,「應該是你家夫人吧,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不耐道︰「你只要管好城里所有的花樓就行了,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求我的!鉤叛過我,就得拿下半輩子來贖罪,我叫你做啥,你就得做啥,給我老老實實做事,哪這麼多廢話?」

    他憤憤站起身,眼角瞟過快消失在人群中的轎子,拳頭緊握。

    順兒早就習慣他凶惡的口氣,不太在意,不過一眼便看透他此時真正的心情。

    唉!誰讓她早讓這個男人抓住了心,不管他,她就渾身難受,他們夫妻倆冷戰了兩年,他們似乎不在意,她反倒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得推他們一把才是!

    「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你的娘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老是放她一個人在家不管,小心她給你排頭吃!」

    「不過就是個女人,能翻天不成?」池青瀚表情不屑,但心里卻不那麼肯定,他曉得那小女人一旦固執起來,一百頭牛都拉不回。

    「我的池爺,你可別小看女人。」順兒輕笑兩聲,媚眼往他身上一掃,「我看你什麼都不曉得吧!」

    「我該曉得什麼?」池青瀚覺得莫名其妙,但順兒似笑非笑、等著看好戲的嘲弄表情,讓他立刻拉下臉,暴躁地威脅道︰「說清楚!」

    「呦!」

    順兒輕浮地用羅扇挑起他剛毅的下巴,他眉頭一擰,不耐煩地一巴掌拍開。

    「咱們池爺可是榆次城里的頭號霸王,在家里跺跺腳,全城老百姓都不得好眠,自家夫人的事兒,還需要問我這小小的鴇娘嗎?」順兒撫著胸口,笑得花枝亂顫,看他想逞能到什麼時候。

    池青瀚一陣惱,低咆兩聲,急著挽回面子,「那女人做什麼,根本不關我的事。」

    他煩躁地一屁|股坐固羅漢塌上,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不行,他不能管!

    兩年來,他刻意斷絕與她所有的聯系,但偏偏怎會那麼巧?在他去酒樓巡視的當口,她剛好也出現在那里。

    她去那里做什麼?為什麼要假扮成男人?那三個男人又是誰?她究竟背著他在做些什麼?

    不行!他搖搖頭,即使好奇到快死掉,他也不能管……

    「池爺,這是上好的汾酒,先解解渴。」一位花娘不懂得看臉色,柔若無骨的身子偎到他身旁,端著一盅酒,討好地捧到他嘴邊。

    「滾開!」池青瀚低吼一聲,推開她,就連平時貪飲的好酒也看不上眼,火氣一來,將整壇酒往地上砸,嚇得幾個花娘抖著身子抱在一起。

    只有順兒臉色不變,依舊悠哉地搖著扇子,向花娘們使了個眼色,幾人才抖著雙腿跑出房間。

    「池爺真是好大的火氣呀!」

    「閉嘴!」池青瀚一掌掐住順兒縴細的脖頸,「你再提到她一個字,信不信我就在這要了你的小命?」

    順兒輕扯嘴角,眼中快速閃過一抹黯色,縱使因為他的話而受傷,但她掩飾得很好,口氣仍維持一貫的輕浮。

    「池爺想做的事,就是天皇老子也管不著,順兒怎能不信池爺?既然不想听,我也就不說了,只是……」她故意不把話說完,就是要讓他自己去胡思亂想。

    順兒小心地拉開脖子上的大手,搖頭又嘆氣,順手抓來一旁的小銅鏡,左看右看,「池爺下手還真狠,我是沒那個福氣值得你待我好,但既然已找著了心愛的人,就這麼放棄了……嘖嘖,可惜啊。」

    「曹順兒,你是真打算今日死在我手上?」池青瀚因她這句話又開始煩躁起來,胸口窒悶,心窩抽痛。

    「我去茶鋪。」池青瀚隨意找了個借口,只想快點離開這里,「你今天有毛病,這幾日我都不過來了。」

    順兒一听他要去茶鋪,眼楮一亮,「池爺是該去看看,但眼楮可要瞧仔細了,別讓自家人挖了牆腳,還高枕無憂。」

    池青瀚準備跨出去的腳步頓時一收,驀地轉身看她,「什麼自家人?」

    「可是池爺不讓我說的。」順兒拿著銅鏡假裝整理頭發,其實根本是在偷看身後男人的復雜表情,她就是有辦法挑起他的火氣。

    「咦?」順兒突然覺得屁|股離了座椅,肩膀也痛到不行。

    池青瀚像頭暴躁的大熊,一腳踢翻梳妝台,兩只大掌緊握著她的肩頭,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3:36

第十三章

順兒覺得雙肩像被燒紅的鐵鉗鉗住似的,痛辣難忍。這男人根本就是個未開化的野人!怪不得凌飛媾那嬌嫩的小娘子要跟他翻臉了,兩個人真的太不配了!

    「你這次最好給我一字一句說清楚,膽敢隱瞞半句,老子非把你的腦袋扭下來當球踢!」

    他齜牙咧嘴的凶狠表情能讓任何一個大漢嚇破膽,更別說曹順兒這個小女子了!

    兩年前的那一天他生氣離開後,足足三個多月沒回家過,她從一開始的擔心內疚轉為生氣失望,最後決定,就算他向她磕頭求饒,她也不會再理他。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終究還是有個必須去找他、先向他低頭的理由,她有身孕了!

    她不能讓她的孩子沒有爹,所以她決定忍下這口氣,求他回家。

    某日,她乘著轎子可憐巴巴地去他的別業找他,守門的卻不肯開門,說根本不認識哪個是夫人,她氣得直發抖,但情勢所逼,她好說歹說,守門的才答應替她通報,沒多久,一位老先生打開了大門。

    「錢先生。」凌飛嫣認得這位個子的精瘦老人是池青瀚的賬房先生,據說曾有恩尸他,又打得一手好算盤,是他唯一崇敬的長輩。

    她只在成親後見過他一面,那時,池青瀚讓她奉茶給這位錢先生,她就知道他在池青瀚的心中肯定有不小的影響力。

    然而錢先生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強忍著難堪,眼眶微濕,下意識地輕撫著腹部。

    錢先生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動作,臉色稍微和緩,嘆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那樣傷他?」

    「我——」凌飛媾咬著下唇,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談完生意,接著會到城南花樓小憩片刻,你去那里找他吧!」說完,錢先生就回身進屋,關上大門。

    凌飛嫣喃喃道了謝,轉身上轎子,往城南的花樓去。

    當初若早知道會這麼不堪,她寧願自己從來沒去找過他,但她就是傻,就是倔,非要被傷得體無完膚,才知道自己的堅持有多麼可笑……

    半路上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她的小腹有些不適,不過她強忍著,小手緊握成拳,指尖深深陷進掌心。

    「到了,夫人!」轎夫趕過來為她打傘,卻被她一把推開。

    不過短短幾步路,她卻從頭濕到腳,她冷到牙齒都在打顫,正要伸手敲門,一輛華麗的馬車劈開雨幕破水而來,馬蹄激起的水花濺到她身上。

    她轉身,黑白分明的眸子怔怔地瞅著那輛馬車。

    隨即大門被打開,兩名龜奴忙不迭地打著油紙傘跑出來,凌飛嫣被推到一邊,差一點就跌倒了,幸好轎夫適時扶了她一把,轎夫正打算開口斥責,她卻對他搖了搖頭。

    龜奴淋著雨卻伸長手臂,將油紙傘高舉在馬車門前,先走下來的是一個嬌艷的女子,一身紅紗軟綃,柳腰處緊緊系著淡紫色腰帶,拖曳到腳踝,更顯得弱柳扶風。

    婦人瞄了她一眼,眸中染上敵意,接著立刻回身嬌媚軟言道︰「讓順兒扶池爺下車吧……」

    「嗯。」男人渾厚的嗓音從馬車里傳出。

    凌飛嫣的心驟然一緊,只覺得小腹傳來的絞痛更加劇烈,胸口緊窒得連呼吸都有困難了。

    名喚順兒的美艷女子小心地攙扶著池青瀚,男人龐大的身軀貼在女人的嬌軀上,兩道親密相偎的身影,逼紅了凌飛嫣的眼眶。

    男人閉著眸子,全身散出濃重的酒味。

    「瞧你,從來不醉酒的,今日是怎麼了?」池爺可是千杯不醉的酒中豪杰,若不是傷心難過,哪會這麼容易就喝醉,順兒不舍地拿著絹子輕拭他額上的汗水,「回去讓我給你擦擦澡,好把這燥熱散去。」

    「嗯。」他沒有反對地低聲應著,身子卻更偎緊了她。

    就這麼幾句話,轟然打碎凌飛嫣內心力持的平靜。她就是這麼傻!人家都這麼親熱了,她這個多余的人,應該識趣點,盡快離開才是!

    她轉身就要走,卻被順兒叫住,「咦?夫人?你怎麼會在這?」順兒的語氣活像現在才看到她似的。

    凌飛嫣僵直地停下腳步,冷道︰「過路,避一下雨。」說完,便準備舉步離開。

    「要避雨就進屋去。」池青瀚丟下這句話,便攬著順兒的腰經過她身邊。

    「不必!」她冷聲響應,倔強地直接走進雨里。

    他停下腳步,握緊拳頭,下頷抽緊,隱忍著脾氣,順兒以為他要喚住凌飛嫣,怛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關門!」他最後冷聲說道。

    龜奴依言關上了大門。

    站在雨中的凌飛嫣轉身看著那扇漸漸合攏的大門,臉上奔流的,已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咕咕——嘎嘎……」兩只胖嘟嘟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凌飛嫣眨掉眼眶里的淚霧,拉回思緒,低頭看著懷中可愛的女兒。小娃兒的臉蛋白嫩紅潤,眼楮又大又有神,和池青瀚很像,但除了這雙眼楮,小娃兒其它部分都跟自己像極了。

    此時,小娃兒嘟著小嘴不知道在嗯嗯啊浮什麼。

    她愛憐地親親女兒的額頭,「娘親的寶貝兒,肚子餓了嗎?囡囡乖,娘親這就喂囡囡喝奶奶。」

    她解幵前襟,小功寶粉嫩的小嘴一沾到娘親的**,滿足地開始吸吮起來。

    她溫柔地拍哄著女兒,直到她睡著小嘴還含著**不放,過一會兒就不自覺地吸上一口。雖然**被女兒含得有些發疼,凌飛嫣還是舍不得把女兒抱開,直到夜幕低垂。

    「小東西,晚上有個好夢。」凌飛嫣哼著歌,將女兒抱回她的小房間里,讓她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覺美夢到天亮。

    等她從女兒的小房間出來,魯兒已將木桶搬進房中,添上了熱水。

    「魯兒,伺候我洗浴干。」今日實在是太累了,要不然不會麻煩魯兒將浴桶扛到屋里,還讓她伺候。

    「是。」魯兒應聲,她怕衣服被水沾濕,褪去了外衣,只著白色的中衣,並將手探進木桶試水溫,「冷熱正適合,夫人快進來吧,我幫你擦背。」

    魯兒這兩年來因吃住都比以前好,身子更加強壯,加上她本來就比一般女子壯碩,如今背影看起來,跟個男人沒兩樣。

    凌飛嫣讓她扶著,小心地將左腳跨入桶中。

    魯兒的一雙賊眼不停偷瞄凌飛嫣白嫩誘人的嬌軀,調皮地吸著口水,「夫人,瞧你這身細皮嫩肉,快把魯兒的眼楮閃花了,真怕一個不小心,我這粗手把你的皮給劃破了。」

    夫人生過孩子之後,原本清瘦的身子圓潤多了,白嫩的雪膚透出粉紅的珍珠光澤,鎖骨性感銷魂,形狀完美的乳峰稍一晃動,就漾出誘人的乳波,雙腿筆直修長,連她都看得目不轉楮,甭說是男人了!

    池爺真是不識貨!

    「你這丫頭!」凌飛嫣揉揉角兒的短發,「頭發被火燒短了,像個男人似的,怎麼連著也轉了性了?」

    「嘿嘿,」魯兒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夫人能不能別再提了?」

    怪她前些口子燒火煮水時,一不小心趴在灶台旁睡著了,火星子噴到發尾,燒掉她大半的頭發,讓人取笑至今。

    凌飛嫣好笑地搖搖頭,玉手扶著魯兒的肩頭,右腳也準備踩入水中,誰知魯兒手一滑——

    「啊!」凌飛嫣嬌喊一聲,為了保持平衡,整個人撲抱到魯兒身上。

    還不及站好身子,房門突然被人用力踹開,主僕二人被那聲巨響嚇得怔愣在原地,同時看向門口。

    是池青瀚?

    凌飛嫣一口氣卡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他一臉黑沉,雙眸陰鷙而危險地半眯,頸側青筋暴起,垂在身側的雙拳握得死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恐怖的「喀喀」聲。

    魯兒嚇得直打哆嗦,凌飛嫣也嚇得壓根忘記了自己一絲不掛的事。

    「滾出去!」池青瀚一聲暴吼,凶狠的目光直瞪向魯兒,「我數到三,若你還在這里,我一定親手扭斷你的脖子!」

    他還沒開始數呢,魯兒早就溜得不見蹤影,她一路跑到離主屋最遠的柴房才敢停下腳步,稍微喘口氣。

    「夫人會不會有事呀?」魯兒擔心地望向主屋,想管卻又沒那個膽,只能低聲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池爺一向都是這脾性,以前夫人那麼對他,他都沒動手,這次肯定也沒事的……」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4:15

第十四章

「嗚……」凌飛嫣使勁地扭動赤luo的身子,卻無奈被他用繩帶綁住了手腕,更過分的是,他為了不讓她叫出聲,還用布巾塞住她的小嘴。

    他強迫她趴在床頭,背對著他,她細嫩的小手被綁在了床柱上。

    她流著眼淚,看不見他,只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熱氣,深重的呼吸加上惱怒的低咆聲傳來,過一會兒,她就感覺到他貼上她。

    他沒有穿衣服?

    她害怕地閉上眼,想把自己縮小,讓他找不到她。

    她知道他在生氣,而且氣到失去理智,才會直接把她從浴桶里扛出來,扔到床上,三兩下就把她綁成這副德性,而且這個姿勢羞死人了!

    「你好大的膽子!」他啃咬她的耳珠,低吼著。她左右移動想要躲他,卻倏地被拉回他身下,動彈不得。

    她恨他對她不聞不問,也恨他的蠻橫,但卻控制不了對他的想念。

    他的狂野糾纏,讓她孤寂已久的身體憶起深埋在體內的火熱激情,她抵抗不了他的肆意勾引,就算能抵抗,也絕對撐不了多久……

    她極力側過暈紅的小臉,鳳眼紅紅地盯著他,目光透著怨恨,眼角滑出幾滴淚。

    此刻的她美麗又嬌艷,再加上她倔強的眼神,讓他的神經轟然斷線,他又再一次為她瘋狂。

    他就知道他不該回來的,只要看她一眼,他極力克制的**就會無限膨脹,掌控他的理智,讓他對她瘋狂掠奪。

    她的愛,能維持他的命,而她的恨,卻能殺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極力逃離她身邊,可還是躲不掉啊!

    他突然仰頭狂笑,咬牙恨道︰「凌飛嫣,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有辦法將你摒棄于我的生命之外?」

    他扯下縛著她雙手的繩,將她翻轉過來,用力掐著她的小下巴,啃咬著她細滑的香肩,濕潤的舌頭舔舐過她的頸側,滑向她的下巴。

    「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別怪我……」

    她緊張得猛搖頭,從眼角滑落的淚水落到他手背上,他勾唇邪笑,深沉黑眸對上她的雙眼,舔掉手背上的淚。

    「你這個不乖的小女人,不但開茶鋪和我作對,還敢背著我偷男人?」

    他強勢地掠奪她,霸道卻又不失溫柔,讓她在激情旋渦中逐漸背叛自己的意志。

    想躲也躲不開,想沉淪卻又覺得不甘心……

    「嗚……」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你是我的,是我的……」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手了。

    池青瀚坐在搖椅上,讓睡飽的女兒在他身上亂爬。離上次看到這個小丫頭已經快四個月了,小東西長得很快,而且越大越像她娘。

    小丫頭想要站到他的肚子上,搖搖晃晃地才剛爬起來,他就故意搔她癢癢。

    「咯咯咯咯……」她笑得眼楮彎成兩道彎月。

    小丫頭一個沒站穩,小小的腳底板直接對上他的臉,整個人往後仰倒在他的大腿上。

    「咯咯咯……」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得更甜,安穩地躺在他的大腿上,左右晃著圓潤的小身體,好奇地東看西看。

    「你這丫頭,存心讓爹爹揍小屁|股是不?」池青瀚低聲笑著,大手輕輕捏住女兒肉肉的小腳丫,故意逗她。

    這兩年,他總是趁她不在時偷偷來看女兒,所以女兒不但不覺得他陌生,反而還很喜歡他,把他當作她的大玩具。

    「咯咯,嚕嚕嚕、哇……」小丫頭興奮到不行,越叫越大聲。

    「真拿你沒辦法!」池青瀚搖頭嘆息,怕女兒吵醒還在熟睡的娘子,把小丫頭抱離小房間。

    經過兩人的大床時,他的視線忍不住投向紗帳里那抹身影,嬌柔的曲線若隱若現,他的眼眸頓時暗沉幾分。

    他不曾忘記過她的每一寸肌膚觸感、每一處敏感,分開的這兩年,每到夜半時分,他常因為思念她而輾轉難眠。

    不過經過昨日,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和女兒,是他一個人的!她的高傲、她的嫵媚,所有的一切,全部專屬于他。

    她就是他的逆鱗,敢觸者,只有一個下場——死!

    此時,他只想躺到她身邊,在她耳畔道出自己的真心,但一想到昨日要了她這麼多次,想必累壞她了,只好忍住,讓她好好休息。

    池青瀚抱著女兒,腳步輕松地走出主屋,門才一打開,他立刻警覺地繃緊背脊,在護住女兒的同時,大手早成鷹爪狀,探向倏然從暗處跳出的人影。

    「池爺饒命,是我,魯兒啊!」魯兒被掐住脖子,在他極大的手勁下雙膝撐不住,直接跪在地上。

    池青瀚皺起濃眉,炯亮的眸子盯著哭得亂七八糟的魯兒。

    「你是昨日那個……」他的雙眸倏地睜大,立刻聯想到昨夜對凌飛嫣的「懲罰」,他頓時感到全身一股寒涼。

    「池……池爺……」她只是想來看看夫人是否安好,沒想到千躲萬躲,還是遇到凶神惡煞的姑爺。

    「看好小姐!」池青瀚不由分說,直接將小娃兒塞進魯兒的懷中。

    魯兒不明白地一愣,只能被迫抱著小姐,小丫頭不滿意換人抱,伸出小手,不停拍打魯兒的臉。

    「嗯?什麼味道?」魯兒被拍痛了臉,回過神來抽動鼻子,使勁嗔了嗅。

    「啊!小姐,你怎麼可以不通知人家一聲就拉臭臭?」魯兒鬼叫一聲,盡可能伸長胳膊,把小娃兒舉得遠遠的,臭死了啦!

    池青瀚才一掀開紗帳,一個枕頭就迎面飛了過來,他自知理虧,不躲不閃,等枕頭從他眼前滑落,他才看清她的樣子。

    因為剛睡醒而蓬松凌亂的烏黑長發,狂野地圈住她小巧的臉蛋,披散在身上,小臉酡紅,晶瑩貝齒,狠狠咬著軟嫩的小嘴。

    她怒氣不輕,卻也美得驚人!

    「嫣兒……」他難掩心頭的溪撼,輕喚她的名。

    「不要叫我!」隨即又抓起另一個枕頭,再往他臉上砸去。

    「滾開!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她拼命咬宥唇,倔強地不想讓委屈的眼淚滑落,她才不要為這個傷透她心的壞男人難過!

    「嫣兒,我錯了!」他「砰」的一聲,雙膝跪地,管不了男兒膝下有黃金的狗屁話,他現在一心只想求得親親娘子的原諒。「嫣兒,是我誤會你了,我知道昨日不該那樣對你,我被嫉妒蒙蔽了眼楮,我是混蛋……」

    「什麼?你究竟誤會我什麼?」凌飛嫣心思一轉,突然意會他在說什麼,更是氣得滿臉通紅,「你這個混蛋!」

    凌飛嫣這會兒可真的被他惹毛了,手里抓到什麼都往他身上丟,就連床幾上的燭台也直接往他腦門上砸,他完全不躲,燭台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她又抓起另一個燭台,高高舉起,但一看到他臉上的傷,手卻不由自主停在半空中,怎麼也狠不下心。

    「池青瀚,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她憤恨地咬著牙,對他失望透頂。

    「兩年前說走就走,只有在囡囡出生的時候回來看眼,一听是女孩,馬上掉頭離去,現在又懷疑我不貞,用……用那種手段折騰我……」

    她說不下去了,又羞又惱,一股怨氣無處可發。

    「你走!我跟囡囡沒有你,照樣活得好好的!再過些日子,我會找個合適的地方,買棟新宅,把爹娘和弟妹也接回來,我們夫妻就此恩斷義絕!」

    她把話說得狠絕,燭台也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就像這段她已不想也無力再延續的婚姻。

    「嗚嗚……你、你這個壞蛋……為什麼總是欺負我……」

    眼見心愛的小女人哭得淒慘,讓他的心一陣糾結,但他更怕她真的就此離開他。

    「嫣兒……」他討好地上前輕握她的小手,卻被毫不留情地甩開。

    他再接再厲,這次是握緊了不放手。

    她瞪著他,哭得梨花帶雨,怒道︰「放手!不是一直都放任我和囡囡自生自滅嗎?在外面風流快活,還回來做什麼?」

    「天可憐見!我這兩年可是夜夜獨自睡大床,上哪去風流快活!」他說得理直氣壯,只差沒對天發誓了。

    「你少狡辯,全榆次城的人都知道,你成天跟那個鴇娘順兒混在一起,當我是瞎了還是沒長眼楮?」她鐵了心要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順兒?」池青瀚頓時一愣,「關那女人什麼事?」

    凌飛嫣瞪著他,他只得投降,「她早就不是我的女人了。」

    「意思是……她以前是你的女人?」她的眉毛挑得老高。

    他怕她誤會,趕緊解釋,「很早很早以前啦,在娶你之前,她曾是我的女人。」

    生怕她誤會順兒對他有多重要,他心急地解釋道︰「她對我沒有任何意義,只是陪著我解解悶,她只是其中一個,我保證,她在我心目中一點地位都沒有……」

    話還沒說完,她又把靠墊扔向他,氣到全身都在顫抖,「你——」

    凌飛嫣氣得咬牙切齒,這個臭男人,還好意思把成親前的那些風流事拿出來炫耀,欺負她還不打緊,是想活活氣死她嗎?

    她被怒火燒去了理智,被子一掀,兩條長腿不停踢向他,他不敢閃躲,更何況美景當前,他不趁機大飽眼福,才是傻子咧!

    「你這個臭男人,休想我會原諒你!憑什麼突然回來打攪我和囡囡平靜的生活?你不要我們,我們還不想要你呢!」她又踢又踩,把積壓了兩年的怨恨,一次發泄在他身上。

    他一邊任氣憤的娘子發泄,一邊還要拼命解釋,可苦了他這個鐵錚錚的漢子。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4:51

第十五章

「嫣兒,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但我從來沒有說過不要你們。」

    「胡說!囡囡生下來後,你來看過她幾次?是不是嫌棄她是女娃兒?哼!重男輕女的臭男人,沒腦子、沒品味!」她非得把這混蛋踩扁了才能消氣!

    「我沒有!」他大聲辯解,「我愛死囡囡了,她是我們兩個的寶貝兒,我怎麼可能不疼她?」

    「那她出生後,你為什麼從不來看她?」她停住動作,凶巴巴地逼問他。

    「我……」黑亮的大臉漫上一股熱意,不好意思承認。

    「你什麼?」她故意湊近他那張有點發紅的大臉,等著看他能說出什麼好理由來。

    「我……我有來看你們,你不在的時候,我就來看囡囡,囡囡識得我的,就、就連你……」

    他開始支支吾吾了。

    「就連我怎樣?」她更貼近他一點。

    他的聲音小到幾乎听不見,「我有時候想你想得睡不著,就會偷偷回來看你。」

    這下換她愣住了,「那、那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因為他的話,讓她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我、我用了迷煙。」

    所以之前那些綺靡艷麗的春夢,都是——她看向那個惴惴不安的男人,眼神陡然變得凌厲,雙腳又開始拼了命往他身上招呼去。

    「你這個臭男人,不饒你,怎樣都不饒你!」

    「嫣兒、嫣兒,別踹了,腳都踹紅了!」

    「不管!」她嬌罵道︰「有本事就不要回來,回來做什麼?」

    「我知道你是故意在尚德號對面開茶鋪的,我一時氣暈了,想回來質問你,又正巧誤會魯兒和你……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你這樣對待我們母女,還想要我原諒?」

    都沒有!

    「那你別再怪我了!那時你親口說不愛我,我留下來似乎只會讓你討厭,還不如就此消失,省得我每看你一次,就會想起你說的話,心就跟著痛一次。」

    他用一只手,便輕松圈住她兩只細踝,不舍她弄傷自己。

    「嫣兒,以前是我蠢,跟自己過不去,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們母女倆,就算你再怎麼嫌棄我,我也不會放手,我就是愛你,這輩子注定栽在你手里,我認了!」

    「池青瀚,你這混蛋,放開我!」因為他赤luoluo的告白,她臉紅了,但還是怨他,才不會輕易原諒他。

    「嫣兒!」他上前想抱住她。

    不料,她卻一個巴掌賞過來,力道不大,但熱辣辣的,打在臉上還真有幾分痛。

    他無力了,誰讓他又笨又魯莽,是他先掏心挖肺地愛著她,兩人之間,愛的比較多的那一個,肯定是另一個人的奴隸。

    他大男人的一顆心,早讓她握在手里,生死都由她,他投降了,沒有她在身邊那種寂寞蝕骨的痛,他不想再來一次。

    從今以後他會傾盡全力呵護她,乖乖做她的奴隸,等她賞點愛給他,能夠陪她白頭到老,他此生的心願也就足了!

    「夫人,你這樣對池爺,是不是過分了點?」

    魯兒看著院子里忙得天昏地暗的幾十個壯漢,頗為同情。

    「哼!是他自己願意的。」活該,誰讓他那樣欺負她!

    凌飛嫣抱著女兒,悠閑地坐在貴妃椅上,拿著波浪鼓逗女兒,小娃娃一直用胖胖的小手,撥弄兩顆用琉璃珠做成的鼓墜。

    鼓墜敲擊著羊皮鼓面,發出沉穩的聲響,小娃娃樂得笑個不停,正在院子里干活的池青瀚也聞聲看向她們。

    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故意抱著囡囡側過身,不理他。

    「爺,你這樣子真不好看,太丟面子了!」阿虎又開始嘟嚷起來。

    瞧他們平日威風不已的池爺,現在居然luo著上身,背上綁著荊棘,池爺的皮就算再厚,好歹也是血肉之軀,尖刺把他的身上刮出一道道紅印子,慘不忍睹呀!夫人也太狠了點。

    「唆!給我閉嘴!」他如果不這麼做,娘子根本不讓他進家門,就算這樣,她還不肯給他好臉色呢!

    「負荊請罪就算了,怎麼還幫起對手來了?」

    阿虎什麼都好,就是唆的毛病改不掉,什麼都要管。「夫人開了茶鋪子跟我們搶生意,爺不但不阻止,竟然還要親自去湖南、福建替夫人探茶莊、收新茶,這、這簡直前所未聞呀!」

    對于自家的尚德號,都沒見爺這麼上心過。池青瀚嫌阿虎實在太煩人,大掌直接往他頭上招呼,「他娘的,你這小子一張破嘴說出來的話,簡直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臭還長,還不快把東西裝上馬車。」

    他這一巴掌沒使多少力,卻把阿虎打得踉蹌兩步,委屈地退到一旁,可憐兮兮地抱著腦袋。

    「你還愣在那做什麼?馬蹄鐵要換了!」池青瀚大眼一瞪,阿虎的不滿全自動吞回肚里。

    阿虎一邊小聲嘟嚷,一邊拖著腳步往馬廄走去。

    「大家動作快點!咱們趕著吃過午飯就出發,誰手里的活兒沒干完,中午就甭吃飯了!」

    池青瀚一聲雷吼,幾十名大漢收斂心神,趕緊加快速度。

    他們龐大的車隊,主要是為了兩家茶莊找新的茶源,依照娘子的說法,尚德號這兩年來雖是把規模做大了,但都是強搶來的,茶莊賣的茶葉質量不夠好。

    而她新開的「品香流」茶莊,進的大多是其他茶商轉賣的高檔茶葉,本金太高,城里的富戶雖吃得起,但一般老百姓才是大宗,要怎樣維持穩定、高質又低價的貨源,定要親自去產茶區瞧一瞧,找到可以長期合作的茶農,才能保證茶鋪生意的發展。

    她當時說完這些話,故意停頓良久,他不蠢,知道若想挽回娘子的心,這份苦差事勢必得扛下,雖然要離開她們母女一陣子,他會很舍不得,但還是咬著牙答應了。

    他還記得以前听錢老頭說過負荊請罪的故事,他也依樣畫葫蘆,就只為了快點讓親親娘子消氣,不過——

    池青瀚對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傻笑,她卻故意視而不見。

    他突然有些泄氣,表情也變得郁悶了些,看來他這麼做,沒什麼用。

    他就要出遠門了,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他原本還奢望臨走前能跟心愛的娘子溫存一下,就算不能上床廝磨,好歹也能抱抱軟玉溫香吧……

    他的眼神充滿希冀地抬頭。

    「哼!」她嬌哼了一聲,撇過頭去,清清楚楚表現出對他的不滿。

    她恨不得他早點離開,是吧?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走之前,說什麼也要親到小嘴,摸到小手!

    池青瀚晶亮的眸子陡然升起邪光,大手三兩下拔掉背上綁著的荊棘,很有氣勢地走向背對著他的凌飛嫣。

    魯兒瞪大了眼楮,催促道︰「夫、夫、夫人,快、快——」逃字都還沒說出口,爺已經像陣狂風,掃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寶貝。

    眼前哪還有夫人和小姐的影兒?魯兒依然瞪著眼,不可置信。

    莫非……池爺前世是頭野豹?阿彌陀佛,夫人、小姐,你們自求多福吧!

    「你放開我!」凌飛嫣被他擄進屋子里,門一關上,就被他龐大的身軀抵住,背緊貼在堅硬的牆上,「囡囡要被擠扁了啦!」

    他目光炙熱地盯著她,她這幾日來都不讓他靠近,簡直折磨死他了!

    他定是前輩子欠她太多,這輩子,才要如此折騰他。

    他一時氣不過,湊上前狠狠親了她一口才退開,深邃的眸光依舊離不開她,炙熱異常。

    「呀!」她羞惱地低叫一聲,被他盯得全身都要著火,她手中還抱著囡囡,哪有多余的力氣應付他這個霸道的男人?

    「呼嚕嚕……」囡囡吐著口水泡泡,白嫩的小胖手,一會兒踫踫娘的臉,一會兒使力伸直,想要摸摸爹滿是胡碴的方硬下巴。

    池青瀚瞥了女兒一眼,注意到她同時要應付兩個人,似乎有點吃力,原想讓她維持這樣,他就可以盡情欺負她,但還是舍不得。

    他輕松地將頑皮的小丫頭從她手中抱過來,為了不讓女兒搗亂,他讓女兒跨坐在自己肩上,讓她兩只小手揪住他的頭發穩住重心。

    小丫頭最喜歡這種「玩」的游戲,兩條小胖腿拼命踢蹬,笑得可開心了,揪著他的頭發,小小的身體晃啊晃的。

    「她會掉下來。」她輕聲細語,絕美的臉蛋紅透了,雙腿幾乎站不住,面抖得好厲害。

    「她不會。」他緊緊盯著她,像閃惡的猛禽盯著小缸兔。

    「池青瀚你^我、我要生氣了!」她咬著紅唇,威脅的話語一點魄力也沒有。

    「就算生氣,我還是要親你,接下來有好幾個月看不到你,我受不了!」他沒耐性地粗吼,像頭賽怒急躁的豹子,強將她摟進懷里。

    他頓時感到安心充實,露出微笑。

    她的小臉被他按壓在胸口,快要喘不過氣,只好掄起小拳頭捶著他的胸口。

    「我還沒原諒你,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翻臉了!」她又重重捶了一拳。

    「喔!」他突然怪叫一聲。

    她嚇得掙脫他的懷抱,神情緊張,以為自己打傷他了,卻嘴硬地不肯問出口。

    「我背上的傷口好痛。」他重新將她摟進懷里,「乖乖讓我抱一會,一下就好,我保證不對你做壞事。」

    她擔心他扯到背上的傷口,終究還是乖乖地窩回他胸前,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兩年的心傷孤單,怎麼可能輕易放下?可對他又有太多的不忍和牽掛,就連這次賭氣讓他去找茶農,都不知道是對或是錯。

    這樣懲罰他,她心里就會平靜嗎?她應該讓他去嗎?

    萬一——

    有些事情,她明明是知曉的啊!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5:31

第十六章

池青瀚的車隊要往南方探茶,可是榆次城里的大事。

    早在出發前半個月,雷閭泰便帶著大兒子來拜訪,在商言商,不管兩人之間曾有多少嫌隙,生意還是首要。

    再說,其實私底下雷閭泰對他還是頗為賞識,只不過他做事實在太霸道,還屢次犯戒,他就算再怎麼喜歡他的那股沖勁,還是得顧慮商會里其他商人的情緒。

    兩人當時談定了多宗生意,從山西穿越河南、兩湖,再到江西、福建,一路上商機無限,無貨空跑,不是池青瀚的作風,說什麼也得帶些北方特產到南方去賣。

    就這樣,池青瀚挑了個吉日,在用過午膳後,就吆喝著兄弟們,領著浩浩蕩蕩的車隊趕路去。

    嫣兒對他還是冷著一張臉,但吃飯時,她往他海碗里夾了塊肉,讓他開心不已,出發時,她也沒出來送行,他心情郁悶,坐在馬上還不時回首,終于讓他看到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口遠眺。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女人,還是擔心他的吧?

    這下子,他又有動力了,只希望快馬加鞭,完成任務,盡早回到有嬌娘、孩子的家。

    他的家!他真是個傻蛋,就算嫣兒心中有別人又怎樣?只要他一心一意對她好,疼寵女兒,他相信她有朝一日,一定會愛上他!

    池青瀚這麼想著,連艱辛的旅程,此刻都突然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車隊順利地穿過河南、湖北、湖南,帶著的北貨也拋售了七八成,原以為這趟路可以如他所想的那麼順利,沒想到,更大的危機還在前面等著他們!

    他離開了多久,凌飛嫣自是清清楚楚,但卻越來越擔心,從小道打探來的消息,情況似乎不樂觀,起初她還抱著僥幸心態,可一日挨過一日,她還是忍不住了。

    她先去找賬房錢先生,囑托他幫忙照料池青瀚的生意,又親自拜訪雷閭泰,回家後,她把自己茶鋪的生意交代妥當,並請娘和妹妹們照料囡囡順便管理家務。

    第二天,她帶著雷閭泰派來的十幾位拳師,沿著池青瀚走的路線一路追趕。

    一到湖北,凌飛嫣巳察覺到局勢緊張。

    因為朝廷昏庸,百姓不堪苛稅酷政,流寇四起,朝廷原以為不成氣候,不予理會,沒想到不出幾個月,賊寇勢如破竹,橫掃南方諸省,與朝廷軍隊在湖南形成對峙局面。

    「凌老板,朝廷已經封城,湖南我看是進不去了。」拳師頭領薛寶義緩下馬勢,與馬車並行。

    馬車內無人應話,良久,才傳來凌飛嫣略微沙啞的嗓音。「薛當家,謝謝你和弟兄們送我到這里,剩下的路程,我自己想辦法即可,各位兄弟若想回榆次城,我不會阻攔……」

    「凌老板這話就太見外了!」

    薛寶義是榆次城里出了名的仗義,深得雷閭泰的信任,也因為有雷爺的背書,山西商會中的商人們,大多都會請薛寶義和他的兄弟們負責押貨。

    「薛當家,此下路途危險,我實在不願連累諸位。」坐在車內的凌飛嫣緊握著拳頭,連日來的趕路已經讓她嬌弱的身子疲憊不堪,若不是憑著要找到池青瀚的意志苦掙,她早就病倒了。

    「凌老板,薛寶義做人講究的就是信義二字,雷爺既然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就得負責你的周全,何況池爺也是咱們榆次城的人,人在外地,老鄉見面都要眼紅,更別說明知池爺有難,兄弟們怎能見死不救!」

    薛寶義的一番話,讓凌飛嫣既感動又佩服。

    「謝謝薛當家,你的盛情我就領了,以後若有用得著我和池爺的地方,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于是,凌飛嫣請薛寶義用重金買通城門的守衛領隊,一路往兵荒馬亂的南方趕去。

    該死的池青瀚,你到底是跑得有多快?為什麼苦追這些時日,都還趕不上呢?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會的……連閻王都不敢招惹他那個無賴,他蠻力過人,平常人十個都打不過他一個,但她就是擔心,不曾停止過,其實早在他離家的第二天,她就後悔了。

    真不該讓他來的,她明知南方的局勢緊張,卻偏偏因為賭氣和抱著一絲絲的僥幸……若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她和囡囡……

    積壓多日的後悔掛心折磨著她的心緒,身體病兆已發,她卻依然咬著牙硬撐。

    南方多雨,一路匕泥濘難行,大道上賊寇、官兵不斷,只得鑽小路,但小路時有強盜出沒,若不是薛寶義和兄弟們武藝超群,恐怕她早已被棄尸荒野了吧!

    「嘁!又下雨了!」池青瀚雷吼一聲,驚嚇到跨下的馬匹,馬兒打了聲響鼻,四蹄驚惶地亂踏,「吁——穩下,穩下!」

    他手掌施力,勒緊綴繩,將袖子卷至上臂,青筋暴突,馬兒在他的強大拉力下乖順投降,依著主子的意志掉轉馬頭。

    「池爺,最後一輛馬車陷在泥溝里,走不動了!」阿虎策馬來到他身旁,大雨淋透了他的衣服,視線也是一片模糊。

    「他娘的!」池青瀚低咒一聲,抽掉斗笠,大手一揮吩咐道︰「你帶著前頭的馬車先趕路,這里天黑雨大,不能久留。」

    「爺,你呢?」忠心的阿虎非常擔心自己的主子。

    「我力氣大、動作快,把馬車推上來後就會趕上你們。」池青瀚頭也不回,雙腿一夾,策馬狂奔,直往隊伍的最後面趕去。

    阿虎沒辦法,只得听令到隊伍前頭,「兄弟們,我們加快腳程,趕在天黑前到鎮上的客棧里落腳。」

    「是!」兄弟們齊聲大吼響應著,紛紛加快速度。

    最後一輛馬車的車夫頂著傾盆大雨,使力揮著馬鞭,兩四駿馬埋頭嘶叫著,鐵蹄吃力地猛蹬著地,想要拉出陷在泥溝中的馬車。

    眼看馬車差一點就可以被拉上來,誰曉得車輪壓到大石,又退了回去。

    池青瀚見狀不發一語,皺緊濃眉,隨即跳下馬背,跑到馬車後面。

    「老梁,我數三聲,你盡管揮馬鞭,我在後面推,听到了嗎?」他把手探到水里摸索,阻在車輪下的石頭挖不出來,看來只能靠蠻力了!

    「爺,這可不成,萬一車子後退的力量你頂不住,會壓傷你的!」這一車貨物重得跟座小山似的,貨倒如山倒,萬一壓死了人……老梁打了個冷顫,緊張道︰「不成不成,還是讓小的來吧!」

    「少唆!你力氣有我大嗎?」老梁的心思他曉得,但老梁家有老小,是唯一的支柱,可不能出事,再說,這點重量,他還不放在眼里。

    「哈哈!」他突然爽朗大笑,就著豪雨,大聲說道︰「我池青瀚從小到大,什麼難關沒過過?這點小事難不倒我,老梁,甭廢話了,省點力氣,把車趕上來才是正事!」

    老梁被他的一身豪氣感染,大聲應道︰「好!就听池爺的!」

    「準備,」池青瀚有力的雙腿踩著穩穩的弓箭步,強壯的臂膀使力抵著車**,一雙巨掌抬著車後的橫梁。「老梁,開始數了。」

    「好!」老梁緊張地高舉馬鞭。

    「一、二、三,使力拉呀!」他大吼著,大雨狂落,他眼前一片霧茫茫,因為太過用力,他全身的肌肉突起,又硬又痛,整車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他身上。

    「快快快,加把勁啊!」老梁吼得聲音幾乎嘶啞,再這樣下去,池爺會撐不住的,他像瘋了似的不停抽動馬鞭。

    豈料,馬車竟突然往後退去,老梁驚喊︰「不要啊,不要啊!」

    無奈馬車實在太重了,無法控制地向後倒去,兩匹駿馬豎起了前蹄,淒厲嘶鳴,老梁擔心池爺,冒著生命危險跳車找主子。

    雨實在太大了,老梁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拼命狂喊︰「池爺、池爺!」他在心中不斷祈求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池爺平安無事!

    「轟!」一聲巨響,天際劃過一道霹靂,就著那道光,老梁仿佛看到了奇跡!

    馬車硬生生被抬起了半指高,那龐大壯碩的身影,不是池爺會是誰!老梁跌跌撞撞地跑到車尾,拼盡了力氣頂著車身。

    「呵!」兩人同時大吼一聲,終于,馬車脫困了。

    池青瀚累得四肢大張,癱躺在地上,但旋即驚呼道︰「不好!」他咬著牙,忍著全身酸痛爬起來,「很多人過來了。」

    「莫不是……」老梁也跟著爬起來,心想可能是來接應的弟兄。

    「馬蹄聲雜亂,來者不善!」池青瀚雙手拉住韁繩,跳上馬車,「老梁,你騎我的馬,不要回頭,直往前跑。」

    緊要關頭,老梁也不同主子爭辯,听從吩咐跳上馬,向前狂奔。

    「咻咻咻!」一枝枝冷箭穿過雨幕,凌厲地射來,釘進馬車的木壁上,他忍著肩上的傷痛,盡可能靈巧地控制著馬車。

    他的右肩因為剛才推馬車時太過用力,早已血肉模糊,此時還要駕馭雙馬,實在頗為吃力。

    「咻!」一枝羽箭從他耳邊擦過。

    「格老子的,跑什麼跑?本來只想要你這車貨,誰知你不識好歹,兄弟們,讓我看看你們的本領!」

    強盜頭子吆喝著,眾嘍興奮地紛紛亮出家伙。

    繩套、纓槍、絆馬索、流星錘……全是威力驚人的家伙。

    「呵!給我停下!」

    亮晃晃的九環大刀,突地迎面劈來,池青瀚一個閃身,沒想到躲過大刀,左後方倏地射來一枝羽箭,直接射穿他的肩胛,突來的劇痛讓他身子一頓。

    「池爺!」擔憂主子的老梁,剛好轉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喊出聲。

    「池青瀚!」一道熟悉的女聲焦急哭喊,「不要啊!」

    是嫣兒的聲音!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糊涂了。

    他猛甩頭,想讓意識清醒一些,但碩大的雨滴直往他臉上砸,他眨了眨眼,還是什麼都沒看清楚。

    突然,所有聲音——~雨聲、馬蹄聲、強盜的叫囂聲,全都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氣聲,連傷口的疼痛都變得麻木。

    「池青瀚,是我,嫣兒,我在這里!」

    那聲音——難道真的是嫣兒?

    他的心猛地一揪,緩緩地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眼上的水霧,迷蒙間看見一抹鮮紅。

    是嫣兒!他的嫣兒!知覺在瞬間全部回籠,外界的聲音再次變得清晰。

    「啊!」池青瀚仰天大吼,猛地將箭拔出來,不顧狂涌的鮮血,他虎身一伏,輕松躲過再次猛揮而來的大刀,大手扣住敵人的手腕。

    只听「喀」的一聲,對方腕骨應聲斷裂。

    「哇啊!」在淒厲的哀號聲中,他搶下大刀,隨即跳下車,往馬**用力一拍,讓兩匹馬兒拉著貨車向前猛跑,他自己則朝著凌飛嫣的方向狂奔而去。

    馬蹄紛亂,刀光劍影,他仿若冷酷的戰神,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不知道斷了多少只馬腿,砍了多少顆人頭,身體的痛也已到達極限,此時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支撐著他——他要找到嫣兒!

    「池青瀚!」凌飛嫣跪坐在馬車頭,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離她不到十步遠的他。

    薛寶義死守在馬車旁,見一個強盜砍一個,下手毫不留情。

    「你、你受傷了!」她顫抖著紅唇,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池青瀚吃力地對付眼前的敵人,視線卻緊跟著她,「嫣兒不要怕,我就來救你。」

    「不、不要!」她再也坐不住了,蹣跚地爬下馬車,朝池青瀚奔去。

    池青瀚和薛寶義同時大喊出聲。

    「嫣兒!」

    「凌老板!」

    池青瀚一刀劈開擋在身前的強盜,幾個跨步搶到凌飛嫣的身前,替她擋下一箭。

    「啊!」凌飛嫣驚叫出聲,抱住他龐大的身子,感覺到他在她懷中震了一下,隨即他便閉上了雙眼。

    她驀地睜大雙眸,眼中失去光彩,任由他像座小山一般倒向她。

    不該是這樣的,天啊!結果不該是這樣的!

    「不!」凌飛嫣失控地放聲哭喊。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6:14

第十七章

「池青瀚,起來喝藥。」溫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卻故意閉著眼楮,皺眉裝痛,呻吟兩聲,便輕松換來小女人的緊張關懷。

    「是不是哪里痛?讓我看看。」凌飛嫣焦急地連忙問道。

    她擔心的聲調,听得池青瀚心里一陣得意,微笑費睜開眼楮。

    「你又騙我!」她氣得鼓起腮幫子。

    他勉強撐起身子,湊上她的小嘴,親了一口。

    「你討厭!」她紅著臉,小手搭在他纏著紗布的肩膀上,想推開他,又怕觸到他的傷口。

    她沉下臉,氣鼓鼓地把藥碗堵到他嘴邊,命令道︰「給我快點喝完,不準找借口。」

    他嘴巴一撇,黑眸滿是無奈,試圖用可憐兮兮的口吻讓她心軟,「可不可以不喝?我已經完全好了。」

    「不、可、以!」美麗的小臉更冷,凶巴巴地瞪著他。

    「唉……」他重重嘆口氣,知道自己爭不過她,只得就著她的小手,喝下那碗苦不堪言的藥,喝完了還不打緊——

    「還有補湯,一並喝了。」

    「不——」

    「嗯?」

    他不過才起了一個音,她就挑高了眉睨著他。

    「好,我喝。」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此時也難敵小娘子的魄力,只能俯首稱臣。

    不過,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賊光,逼他喝藥,可以!但听話該得到的賞,他討起來也不手軟就是了。

    她把空了的藥碗放到床幾上,才剛轉回頭,就被他壓在床上。

    「池青瀚!」她才喊了聲他的名字,小嘴隨即就被他溫熱的大嘴堵住。

    他簡直就是頭貪吃的猛獸,非得把她吃干抹淨才甘願,小嘴都快被他親腫了,他還意猶未盡地吮個不停。

    「嫣兒……」他眼泛血絲,帶著渴望地瞅著她,她嫩臉紅若桃花,媚眼如絲誘人。

    她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卻一巴掌拍上他的腦袋,嬌嗔道︰「你的傷口才剛好就想造次,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在湖北多留一個多月?」

    「為了我的傷。」他低頭貼住她的額頭,似乎在撒嬌想博取同情,「我也是為了保住貨物,也可以說是為了你才受傷的嘛……」他越說越心虛。

    「誰讓你為我了?」突然她的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她無法忘記他為她擋箭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像被人徒手挖出來的劇痛。「你若有個萬一,我和囡囡怎麼辦……」

    「別、別哭啊!」這小女人是水做的不成,動不動就哭,最近為了他的傷,已經哭過好多次了。

    他略帶苦澀地說道︰「你曾說過,你和囡囡沒有我也活得很好。」

    「你——」她被堵得說不出話,氣憤地捶了他一拳,「你故意要惹我生氣是不是?」

    池青瀚不閃躲,炯亮的眸子注視著她,「你為什麼要追來?」

    他的問題,讓她的小臉瞬時刷白。

    她的表情,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那麼,你早知道南方有亂事嘍?」

    她一驚,立刻回道︰「難道你、你也知道?」

    他苦澀地笑了笑,「別忘了我是誰,天下有什麼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把心底的疑惑問出口,「既然你明知這里很有可能起戰事,為什麼還要來?」

    他握住她的小手,依戀地在唇上磨蹭了幾下,深情地看著她,「嫣兒,就算你叫我往火坑跳,我也不會說不的。」

    「你這個瘋子!」凌飛嫣罵道︰「你真是徹徹底底地瘋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他不是很霸道、很無情的嗎?為什麼偏偏對她……她輸了,徹底地輸了。

    她明知他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卻驕傲地故意忽視,相較于他的直率勇敢,她真是個可憐的膽小鬼。

    「是不是好感動?」他扣緊她的細腰,兩人的氣味相融,讓他安心。

    「嗚嗚……」她沒來由地開始啜泣起來。

    「這是怎麼了?」他慌了,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轍。

    「你欺負我!」怎麼隨便被他的苦肉計一哄,就想要全心全意地對他好,她怎會把心給了這個魯男子呢?明明她從一開始,根本就不喜歡他的呀!

    「我真是瞎眼了、著魔了,都是你的錯!」她干脆放聲大哭起來。

    這下他真的覺得莫名其妙又手足無措,「我哪招惹你了?」

    他心慌地抱著她,又是拍背又是輕搖,囡囡只要一哭,他這樣抱一抱、搖一搖,馬上就不哭了,怎麼這一招對囡囡她娘一點都不管用呢?而且還哭得更大聲了。

    池青瀚一個頭兩個大,只能好話說盡、不停地哄,終于,哄了一整個下午,小女人才漸漸收了淚。

    車隊一行人休憩的客棧,位在湖北較偏遠的羊樓山區。

    當時,阿虎找到落腳的客棧,將貨物卸下後,便領著眾多兄弟回頭找主子,正巧踫上池青瀚中箭,兄弟們個個殺紅了眼,赤手空拳奪下強盜的家伙,這番全心效忠的真性情,讓薛寶義和拳師們目瞪口呆。

    解決了強盜,所有人立刻護送池青瀚和凌飛嫣回客棧,找來大夫醫治他的傷,也開了幾帖藥方讓她調養身子。

    停留了幾日,但因為局勢非常不穩,大家只得一路北上,重金賄賂過了湖南的封關,不過此時池青瀚的傷口惡化,車隊便選在湖北的羊樓山落腳。

    這一個多月來,凌飛嫣除了照顧池青瀚,閑時就領著幾位拳師去羊樓山上探查,好像突然對這片荒地產生了興趣。

    日再時分,哭個夠本的凌飛嫣推開他坐起身,用絹帕擦擦紅腫的雙眼,整理一下衣物,就要離開房間。

    「別走!你不說清楚為何要哭,我就不讓你走。」軟玉溫香突然離開懷抱,他好生不舍。

    「外面還有好多人等著吃飯呢,我得去張羅。」

    他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走,但她已不像以前那樣會隨意甩開了。

    「他們吃飯關你什麼事?」干嗎要關心外面那群野男人,哼!「客找里有掌櫃有小二,你去要做什麼?」

    她只能伺候他一個人!

    「那些都是與你生死與共的兄弟,我去關心一下也不成?」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去打點些菜色慰勞兄弟們,去付飯錢,成了吧?」

    對,他一直想問她這個問題,索性今天一次問清楚。

    「你哪來的錢?」他疑惑道︰「還有,我都忘了問,你哪來的錢可以開茶鋪?一次給我解釋清楚!」

    他環著她的腰,輕松將她抱回床榻上,雙手就是舍不得放開她馨香的嬌軀。

    「你——真是的!」既然他是傷員,就順從他次吧。

    「還有,那個薛寶義怎麼會跟你一起來?一路上,他沒對你做什麼不規矩的事吧?」

    他防賊似的眼神,讓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小心眼!」他的肚量怎麼比芝麻還小,「我急著來找你,一個女人家走不了這麼遠的路,只能求助雷爺,他向我保證薛當家的人格,我就雇下他了。」

    雖然他跟薛寶義、雷閭泰不是一路人,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絕對是條漢子,不會害人。

    不等他反應,她馬上繼續解釋道︰「至于哪來的銀子,這就要問池爺您了。」

    「我?」池青瀚指指自己,不明所以。

    「給我那麼多家用,你自己沒算過嗎?」她斜睨了他一眼。

    他抓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只要一想到,就會讓老錢給你送錢去,老實說,我對銀子沒啥概念,也沒讀多少書,只是單純想讓你們母女倆過得好,所以每賺一筆錢,就讓老錢抽出四成往你那里送。」

    她嬌笑著輕點他的額頭,「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得到錢先生那種既忠心又有能力的下厲。」

    「那可不!」他馬上得意起來,「我沒發達前,錢老頭可以說是跟我相依為命的,不過這老頭一旦唆起來就沒完沒了,阿虎就是得到他的真傳。」

    錢先生愛叨念?凌飛嫣的腦海中浮現錢先生冷漠拘禮的模樣,再看看池青瀚,果然,也只有像他這樣魯莽沒腦的男人,才會讓一個冷靜的人看不下去一直管東管西的吧!

    她眼神柔和地看著他,他就是有這種能耐,可以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向他臣服,她不也是深陷人他的情潮,無法自拔嗎?

    「嫣兒。」他賊兮兮地湊到她面前。

    「嗯?」她替他將頰邊的碎發順到耳後,動作極為輕柔。

    「我以後什麼都听你的,能不能原諒我了?」

    這件事一直卡在他心頭,讓他難以釋懷。

    她的臉蛋一紅,嬌嗔地睇他一眼,「我拐你入險境,還讓你受傷,你不生氣嗎?」怎麼反倒求起她的原諒來了?

    他傻笑,「你愛怎麼對我都沒關系,只要我一心對你好就成了。」

    她一听,心口一抽,鼻頭一酸,眸中又泛起薄淚,「我們以後再也不要隨便誤會對方了,好不好?」

    他的眸光一亮,怎會感覺不出她此時的轉變,心中一喜。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一直好好對待彼此,不可以隨便鬧別扭,也不準離家出走!」

    他興奮地把她用力攬在懷里,「嫣兒,這表示你原諒我了,是不?而且,你還喜歡上我了,是不是?」

    她可不能讓他太得意,她故意昂起下巴,用像在施恩的口氣說道︰「我看你如此真心,不回報你一些,心里過意不去。」她還拍拍他的頭,續道︰「以後也要好好表現啊!」

    他向來蠻橫的表情此時突然變得憨傻,她憋不住,毫不客氣地笑出來。

    他把頭埋到她胸前,故意學大狗一般又揉又蹭,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她的粉嫩小臉。

    「哎呀,好髒呀,走開啦。」她嬉笑著,扭著腰兒閃躲。

    「嫣兒,我以後什麼都听你的,只要你喜歡我,心里有我,我就死而無憾了!」

    縴指點上他的唇,她輕輕搖頭,「若是真愛我和囡囡,就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他可知道,她早就不能沒有他,如果失去他,她根本無法獨活!

    「好!為了你、為了囡囡,我會好好珍惜自己。」他感動得緊緊抱著她。

    雖然她現在只有一點點喜歡他,但他相信有朝一日,她的人和心,全部都會是他的!

    「好了,我真的要下去了,就算他們不餓,你也該餓了,我不想你餓著肚子睡覺。」

    听到她是為了他,他才滿意地放手讓她離開。

    她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猛地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往前。

    她甜笑道︰「放手啦!」

    「是手自己動的,不關我的事。」他帶著笑,故意狡辯。

    「我一會兒就回來,我保證,我還要給你換藥呢!」她不過才走了兩步,他就這樣牽牽念念的,連她都覺得肉麻死了。

    但——她的心好甜,比吃了最甜的蜜還甜……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6:56

第十八章

池青瀚回家後,被凌飛嫣強迫又再修養了月余,才開始巡視生意。

    他舍身保貨的事,被榆次城的所有人廣為傳誦,以前正經商人哪瞧得起像他這種暴發戶,更何況貨是別人訂的,照理說,不論發生什麼事,也無須他冒著生命危險保貨啊!

    按理池青瀚不該是這種人啊!他販私鹽、開地下賭館、酒樓、花樓,沒一項是正經生意,就連好不容易開了個正派的茶鋪,也霸道地打壓同行,讓其它鋪子紛紛關門大吉。

    可是連山西商會的魁首雷閭泰都親自去他府上拜訪,將所訂之南貨悉數領回,並與池氏夫妻促膝長談,之後更不知道著了什麼道,竟公開宣布以私人名義投下巨資,說是要人股池家的茶葉生意。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流寇四起,看樣子朝廷一時半刻也平息不了,他們能活著回來就要感謝老天爺保佑了,長江中游的重鎮相繼失守,以南諸省都成了激烈廝殺的戰場,傳統產茶區根本進不去。

    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做茶葉生意?就算池家夫婦瘋了,頭腦精明的天下第一鹽商雷閭泰也跟著瘋?

    有玄機,肯定有玄機!

    想當年雷閭泰也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朝廷的官鹽生意,才真正發了財,從一個稍具名氣的商人,成為名震大江南北的第一鹽商,莫非,歷史又要重演?

    此時池府才送走了貴客雷閭泰,凌飛嫣就吩咐守門人閉門謝客。

    她硬逼著池舞瀚喝完藥,押著他上床休息,她便坐在床邊的白瓷圓凳上,手里繡著繡件,腳踩著囡囡的小搖床,哄娃娃入眠。

    「嫣兒,我睡不著,你躺上來陪我好不好?」

    池青瀚瞄了一眼女兒甜睡的小臉,實在很想拐娘子來溫存一下。

    她瞪他一眼,「我在這陪你就可以了。」

    他敢怒不敢言,生怕不乖,她就又開始討厭他了,便用錦被蒙住頭,但一直听到搖床搖動時規律的聲響,根本睡不著嘛!

    算了,既然如此,跟她講講話也好。

    「我剛到福建就起了戰事,匆忙辦置好雷爺訂購的貨物,就往回趕,根本沒空探茶源,你跟他說已經找到龐大的茶源地,而且保證讓進貨的路程縮短一半,是故意騙他的嗎?」

    莫非她也跟他學壞了?懂得怎麼騙人了?

    「去,你當我跟你一樣呀?」她可是個天生的商人,起初想做茶葉生意,只是因為她精通這方面的知識,但經過一年多的準備和此次經歷,她下定決心,定要把茶葉的生意做起來。

    「池青瀚。」她放下針線活,表情嚴肅。

    他知道她要跟他說正事,也跟著正經起來。

    「我想好好把這門生意做起來,你同意嗎?」

    他不願他的美娘子出去拋頭露面,她就應該留在家,讓他好好疼寵,他討厭別的男人靠近她!

    他嘴巴一撇,「我是你的男人,生意的事你可以做,但是出去談生意的,必須是我。」

    她不加以辯解,只是沉穩地說道︰「你有你的茶葉鋪,我有我的,你要用什麼身份幫我談生意?」

    這一點他還真沒想過,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對策,一惱,粗聲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全部生意都交給你,成了吧?」

    她壓下心底的得意,盡量忍住笑,「你的意思是,以後生意全由我做主嘍?」

    他語塞了,訥訥道︰「誰比較會做生意,就誰做主。」

    「那……」她鳳眼一勾,他正好對上她的目光,立刻心虛地看向別處,「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比較會做生意呢?」

    「當、當然是我。」他依舊不敢看她。

    「好吧。」她邊說邊站起身,「我知道我還沒做出什麼大事,就要池爺這個有名的商人相信我的能力,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哎,還能說什麼呢?我走就是了!」

    「別、別走!」他急忙拉住她的小手,表情非常不安。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做的生意,我也知道,長久下去不是辦法,但那些人還要靠我吃飯,我有養活他們的責任……」

    她臉色一緩,反握住他的大手,坐到床邊,溫柔地扳過他的臉,不過他卻因為有些氣惱,硬是把臉別開不看她。

    她微微一笑,拿他沒辦法,突然心頭一動,想也沒想,小嘴就貼上他,很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他一驚,眼神似火地定楮瞧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近自己,他整個人好激動,猛地就要抱住她狂親,她卻紅著小臉,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嬌聲道︰「這樣你還會覺得我看不起你嗎?」

    他的表情頓時一愣,為她的體貼細膩而動容。

    他老是以為她會嫌他出身不好,她若真的看不起他,當初就不會嫁給他了。更何況,她早為他動了心啊!

    「傻瓜!」她輕點他飽滿的額頭,換來他傻乎乎的憨笑,她又點了一下,「真是傻!」

    人真是奇怪,不喜歡的時候,怎麼看都討厭,一旦愛上了,缺點全成了優點,她越看他越覺得可愛。

    「嫣兒……」他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小嘴。

    「討厭!」當他的唇離開時,她羞極了,小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

    「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我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辦好的。」她偎進他的懷中撒起嬌來。

    池青瀚感到一陣酥麻,頓時失了魂、沒了志氣,頻頻點頭,「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做主便成。」

    「嫣兒,我的好嫣兒……」他現在才管不了什麼生意,迫不及待壓住她的嬌軀,只想好好疼愛他的親親小娘子。

    「池青瀚,你真的很討厭!」她雖然嘟嘴抱怨,卻還是為他敞開自己,迎接他的熱情。

    「呦,今兒個什麼風,竟吹來你這個嬌客?」

    順兒挑了挑細眉,涂著鮮紅蔻丹的縴細十指交疊在膝上。

    她的姿態雅,不像花坊娼娘,倒像個良家婦女,可惜——凌飛嫣腹誹,那過濃的胭脂泄了她的底。

    「順兒,你無須防我。」夫君的老情人坐在眼前,她倒頗為自在。

    反而是風月場中見慣大場面的順兒,心里七上八下的,雙手得緊緊扣在一起,才能止住微微的顫抖。

    凌飛嫣老神在在地捧起瓷杯,啜了口茶,差點失態吐了出來。這個池青瀚,做茶葉生意還喝不出茶的好壞,難喝得像刷鍋水一樣!她逼自己吞下,沒好氣地白了白眼。

    順兒偷瞟了她一眼,沒忘記兩年前曾挑釁過她,現下,人家應該是來收拾她的吧!

    「別怕,你的事,池青瀚大致跟我提過了。」

    順兒一听,緊張得馬上接話,「池爺都跟你說什麼了?」

    「我知道你以前跟過他。」一想到這,凌飛嫣心里多少有些吃醋,怛她壓下心中的不快,續道︰「池青瀚並不曉得我今兒個來找你,放心,我不是來算舊賬的。」

    原來只知道這些,順兒頓時松了口氣,恢復一貫的輕浮。

    「夫人,不過有些事,順兒還是想說清楚,我和池爺現在可是清清白白,順兒也不狡辯,當初你來這兒找池爺,順兒確實還喜歡著爺,很氣你不珍惜爺的一往情深,才會故意讓你誤會,那時是順兒的不對。」

    凌飛嫣挑眉,點點頭,「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順兒翻了個白眼,她還真當她誠心跟她道歉呢?也罷,事情過了就算了,不過有些話她還是得說清楚。

    「這兩年因為和夫人冷戰,池爺的煎熬,順兒可是看在眼里,剛與夫人分開的那段時日,池爺日日醉酒,夫人可知池爺向來千杯不倒,只是被傷透心,借酒裝瘋罷了。

    「別看他做事魯莽,其實心軟得很,他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為了溫飽,什麼活都做過,我們這些下人,幾乎都是被池爺救下,甘願留在他身邊為他賣命的。

    「他常說老天爺對他不好,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讓夫人嫁給他,如果能把夫人留在身邊一輩子,就算老天爺一輩子不眷顧他,他也認了!」

    那個傻瓜!凌飛嫣听得是又疼又憐,直想他此時就在身邊,讓她可以抱著他,好好撫慰一下。

    想到前幾日她只不過主動親了他一口,他就像個孩子似的,黏了她好幾天,那股傻樣,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嘴角的甜笑順兒看到了,也放下心來,欠池爺這麼多年的恩情,始終壓在心頭,現在終于減輕了一些。

    「順兒,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凌飛嫣很真誠地道謝,「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替池爺著想,我今日就是想借著這份心,求你辦件事。」

    「求我?」順兒不敢置信地用手指指鼻尖,難掩驚訝。

    凌飛嫣點頭,「你覺得若將池爺手下的花樓生意,都轉到你名下,可好?」

    順兒錯愕地微張著嘴,這種好事,有誰不想搶著要?她狐疑地望向凌飛嫣。

    「當然,並不是不求報酬地轉給你。」商人當然不能做虧本的買賣,「看是要用分紅的方式,還是一次買斷,我們容後再議。」

    「為什麼?」順兒眼光犀利,莫非她是嫌池爺靠花樓起家?

    「我不是!」凌飛嫣看出順兒眼中的鄙夷,她挺起背脊,堅定地說道︰「我心疼他,以前他總是護著我,現在由我來守候他,他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許任何人看不起他!

    「他也想做正派生意,但那些自詡正派的生意人卻千方百計打壓他,他也有自尊心,而且,他還背負著對你們的責任,他必須賺錢!」所以他索性做起那些正派商人肴不起的髒生意。

    她說著說著,眸中浮起一層薄霧,順兒也動容地一陣鼻酸。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7:33

第十九章

「我心疼他……」凌飛嫣小手捂著心口,淚珠忍不住滾落,他雖然不在意別人的閑言閑語,她卻替他好不值,覺得好氣憤!

    順兒被她的真心感動,也跟著流淚,「池爺果然沒看走眼,夫人放心,只要能用到順兒的地方,順兒萬死不辭,順兒也會將夫人的意思轉達給其他兄弟,我們一定會讓池爺成為正正當當的生意人!」

    「謝謝你!」凌飛嫣感激地握住順兒的手,「對了,這件事希望由你們自己向池爺提起,別說是我交代的。」

    「夫人放心,順兒不會讓池爺知道是夫人的主意的。」

    順兒咬了咬唇,正在猶豫著有些話該不該說,那些陳年往事,除了池爺,她沒向任何人提起過,就算夫人誤會,池爺也為了保住她的顏面而沒有多解釋些什麼,但這一次,她想自己說出來。

    不為別的,只單純地希望夫人的心中不再有心結,能全心全意愛著池爺。

    「夫人,我知道你還有個心結。」

    「什麼?」凌飛嫣不明所以,眨了眨淚眼,一臉茫然。

    「你與池爺在廟中相遇的事。」那天池爺回來後,氣憤的阿虎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她听了。

    听到這,她的眼神深沉了幾分,低聲道︰「他以前的事我管不了,但現在,他整個人都是屬于我的。」

    說是很容易,但她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那個妓女,就是我。」即使覺得難堪,順兒卻沒有退縮,「十三歲的時候,我娘就把我賣給妓戶,後來生了病,鴇母嫌我沒有用,就把我扔出來,當時我以為自己就要餓死街頭,是池爺救了我。」

    說到這,她滿懷愧疚,「池爺當時還是個窮小子,不嫌棄我,我們也曾有段快樂的時光,直到我遇到趙大忠,他砸了好多錢在我身上,我一時虛榮便拋下池爺,但後來……」

    後來趙大忠玩膩了,便開始折磨她,有次她被打得只剩半條命,逃了出來,厚著臉皮找到池青瀚,他雖然惡言惡語嘲諷她,仍不計前嫌地收留了她。

    那個時候開始,她才知道,其實她真正愛的是池爺!只是她不懂事,不知道珍惜,但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池爺對我的恩情,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足為報!」她笑著看著凌飛嫣,「我相信夫人也明白,池爺這輩子愛的只有你,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凌飛嫣覺得她這句話怪怪的,卻說不上來,只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便馬上將疑問拋諸腦後。

    「謝謝你的解釋。」順兒說對了,她其實一直介意他為了一個妓女與趙大忠大打出手的事,卻又不好意思質問他,翻這種陳年舊賬,連她自己都覺得丟臉。

    今日,她一次用掉壓在心頭的兩個大包袱,心情輕松不少。

    接下來,她就要盡全力把生意做起來,為了池青瀚,就算要她將這整個天地翻轉過來,她也一定會做到!

    說要把茶葉生意做大,凌飛嫣不是在打誑語。

    在她的安排下,夫妻倆決定再去湖北羊樓山一次,天還沒亮,兩人就動身了。

    「嫣兒,我一定要穿這個嗎?」池青瀚不舒服地拉了拉身上的灰色錦袍,他不喜歡這件一點都不花哨的袍子。

    「給我穿好。」她盤好頭發,起身走向他,拍掉他東扯西拉的大手,「當初說好一切都要听我的,以後你要穿什麼,也歸我管。」

    他委屈地小聲嘀咕,「可這一點都不好看。」

    料子也不是他喜歡的真絲。

    她細眉一挑,故意提離聲調問道︰「什麼?」

    他一驚,大手使勁猛揮,「沒,我沒說什麼!」

    「這是我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你居然不喜歡?」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她撒嬌,便故意嘟著小嘴,眼眶泛紅地盯著他。

    「喜歡!當然喜歡!」他趕緊把她攬到胸口,「我的寶貝嫣兒親手給我做的衣袍,我愛死了!」

    這倒是實話,當初听到嫣兒說要給他做新衣,他簡直快樂瘋了,雖然——樣式他不是很喜歡,但他還是很寶貝的!

    「是不是真心的?」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拼命點頭,「是,是真心的!」嫣兒要他喜歡,他就喜歡!

    這還差不多!她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哪還有什麼委屈,笑得可賊了。

    他這個呆子,她是怕傷了他的自尊,才會耍小手段,他現在可是歸她管,她怎麼可能再讓他穿那種低俗的大花衫子出去見人。

    「瞧,我家池爺這樣一穿,俊極了!」她替他整整衣領,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雖然他的外表不算出色,但這身衣服正好可以襯出他精壯結實的好身材,很有男人味!

    第一次被她夸獎,他黝黑的大臉染上一股臊熱,不好意思接話,只能故作惱怒地圈緊她的腰,狠狠親了她一口。

    「就會拿話安撫我。」真當他是傻瓜?他如果連心愛女人的心思都不懂,那他真是白喜歡她了。

    「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雖然羞惱卻也甘願,干脆卯起勁來,用他溫熱的大嘴親遍她香嫩的小臉蛋。

    「好了啦,出發的時辰到了,別玩了。」她嬌笑著推開他。

    他意猶未盡,不滿地咕噥,「一路上又不能盡興了。」

    「池青瀚!」她的小臉倏地漲紅,嬌啐,「討厭!成日淨想這些,大**!」

    被她掙脫開,他很是不滿地抗議道︰「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為什麼不能想?」他不但想,還要身體力行。

    看她窈窕的身影逃避地在屋里瞎忙,他眼中閃過火熱又邪惡的光芒,這趟行程雖然艱苦,他也定要找機會親親摸摸她一番!

    正在收拾東西的凌飛嫣感受到他邪惡的目光,小手叉在腰上轉過身,凶巴巴地罵道︰「池青瀚,你還杵在那做什麼?趕快出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有!」

    「是,太座大人!」他擺擺手,不情不願地拖著腳步離開。

    「池爺早!」

    「池爺,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出發。」

    一見池青瀚走了出來,兄弟們全擁到他身旁。

    「喂。」他掃視眼前每一個兄弟,點點頭,「這次去湖北會待上一段時間,我不在,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池爺請放心!我們會記著你的話的!」

    阿虎第一個沖上前,想要來個臨別的擁抱,池青瀚一看,臉色大變,一根指頭抵住他的額頭。

    「咦?怎麼走不動啊?」阿虎瞪圓了眼,「池爺,你頂著我的額頭,我抱不到你啦!」

    他腳步還在無謂地滑動,卻始終無法接近主子半步,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哈哈哈哈!」一群兄弟們被逗得哈哈大笑。

    「阿虎,你年紀也不小了,接下池爺的賭場和酒樓,就要有大人樣,好好做,別辜負池爺對你的期望。」面無表情的錢先生從池費瀚的身後走出來,眸光帶著警示,射向阿虎。

    阿虎壯碩的身子一抖,趕緊立正站好,最可怕的錢爺爺來了!

    「錢老頭說的是,你要是把我的生意做砸了,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池青瀚口氣凶狠,握起拳頭佯裝要揍人。

    「阿虎自小沒爹沒娘,全靠池爺栽培,我定會將池爺的生意發揚光大,以報答恩情。」他要讓池爺光拿分紅就拿到手軟!

    「池爺盡管放心,這里有我看著,你和夫人好好開拓新的茶路,我們還等著看池爺成為像雷爺那般受人推崇的商人,到時勢必要辦個流水席,讓榆次城所有人一起見證池爺的成功!」順兒從紅色的馬車上下來,緩步走到眾人面前。「你交給順兒的生意,順兒定會好好做下去。」

    池青瀚感受到眾人對他的崇敬和感激,眸底突然冒上熱氣,胸口有股熱流,他理應表示些什麼,但此時卻口拙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一只軟軟的小手探入他的大掌,他立刻反手握住,讓他不知所措的感動瞬時安定下來。

    凌飛嫣走了出來,笑著對大家說︰「瞧你們,又不是不回來,池爺有我照顧,生意有你們守著,他這人就是有福氣,有我們死心塌地追隨他,他開心到昨日還在我懷里哭了呢!」

    「嫣兒!」他從脖子一路紅到臉,羞惱她在眾人面前揭他的底。

    「哈哈,池爺直說就好了嘛,竟然在夫人的懷里哭……哇哈……」阿虎實在無法想象平日是條猛虎的池爺,感情居然如此豐富,他可真好奇池爺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滾開!老子要出發了,有多遠滾多遠!」池青瀚瞬間恢復本性,果然,莽漢還是搞不來那些依依不舍的場面。

    于是,池青瀚帶著娘子和錢先生趕往湖北,實地考察了蒲圻縣、崇陽縣、羊樓洞和羊樓山一帶的情況,那里層巒疊嶂、樹木蔥郁,雨量充沛,非常適宜開闢茶葉產地,他們便用巨資買下大量的山坡地。

    說來也算因禍得福,要不是他當時身受重傷,走避此地,她也不會發現這塊好地方。

    「嫣兒,娶了你,真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

    他看著雇來的當地茶農在偌大的茶園里辛勤勞作,內心充滿對上天的感激之情。

    感激老天爺將如此美好的嫣兒賜給他,讓他的人生自此不再孤寂。

    她甜笑著回望他,「才這樣你就感動到不行,待兩三年後,這片新茶區完全成熟,你就會成為天下第一的茶商,我們的茶葉,不但會賣到全國各地,還會賣到蒙古人、俄羅斯人手中。」

    他知道她不是在說大話,他肯定地在她耳邊沉聲說道︰「我相信你!」

    此時,天際飄下綿綿細雨,他溫柔地攬過她,壯臂為她擋著雨,也從她嬌小的身上汲取些許溫暖。

    他們十指緊緊交握,誰也舍不得放開。

    「回家吧,囡囡一定很想我們了。」她從luo口抽出絹帕,輕柔拭去他臉上的雨水。

    「嗯。」他打橫抱起她,讓她可以安穩地窩在他懷中。

    回家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8:11

第二十章

池家看準了商機,湖北的產茶區在兩年間穩步擴大,池家的茶葉質置上乘,而且減短了運輸路程,成本大大降低,盈余自不必說。

    夫妻倆的茶鋪早就合並,整條街道的店家都被他們買了下來,以應付南來北往的茶商。

    切正如凌飛嫣所料,池家騰達了,成了天下第一的茶商,不但掌握國內的茶市,還遠銷到蒙古及俄羅斯,不少商人特地來到榆次城,只為了訂下巨額的茶貨。

    池青瀚成功地成為一名正正當當的商人,當然,凌飛嫣是最大功臣,夫妻的恩愛情誼也傳為佳話。

    三月初,明前茶的采摘工作已經完成,就地炒熟包裝,送上馬車,運往各個地方,接下來,遠在湖北的池青瀚就可以稍微喘口氣,趕回榆次城的家,與妻小共享天倫。

    是日清晨,還彌漫著薄霧,榆次城的青石板街道染上一層厚重的濕意,有力的馬蹄聲在寂靜的街道響起,聲音格外清亮。

    池青瀚歸心似箭,才剛過了城關,便甩脫車隊,一人策馬急速往城中自家宅府奔去。

    到池宅,他利落地下馬,一腳踹開大門,守門的兩個伙計正在長椅上打瞌睡,嚇得立刻清醒過來。

    「池爺!」兩人縮著手,站到他面前。

    「混球,幸虧是我,要是強盜來了,這麼大的宅子早就給人搶光了!」萬一他的寶貝們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等下就換人!

    兩個守門人陪笑,弓著身腰,「池爺別生氣,實在是昨日等夫人的門,等得太晚,我們一時大意才——」

    平時他們可是機警得很,再說,就算強盜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搶池府,只怕才剛踏進門,外院的一大票兄弟也早就沖出來將他們碎尸萬段了。

    「池爺就會窮緊張。」年紀較小的守門人不會看臉色,仗著池青瀚平日對屬下像對朋友一般,忍不住小聲抱怨。

    年紀較大的那個听到,緊張得在心里咒罵,這個笨蛋,難道不知道只要關系到夫人,池爺很容易就會失控嗎?

    「你說什麼?」池青瀚確實沒有听清楚,他一心只想著他的寶貝,恨不得生了翅膀直接飛到她

    面前,哪還有多余心力听個小孩子亂吠。

    「把馬拴好,叫廚房做飯,車隊就要回來了。」一交代完,人便不見蹤影。

    待池爺走後,年紀較長的守門人一掌拍到小伙子頭上,「不會講話就不要亂說,差點被你害死!」

    小伙子摸換頭,一臉委屈,卻又不敢辯解。

    「還不快將池爺的馬牽到馬廄里?」

    「是。」

    池青瀚才不管別人怎麼看他,也有人直接當著他的面,開玩笑地說他是妻奴。哼!那是他們不懂嫣兒的好,隨便他們怎麼說,他的嫣兒是個

    多麼好的女人,妻奴怎麼著?他就樂意!

    而且嫣兒不但又給他添了個胖小子,茶葉生意也全靠她出謀劃策,因為老錢要看著湖北的財賬,聰穎的嫣兒又替他頂下了賬房這一塊,對他更是好得沒話說,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絕對不假他人之手,樣樣親自來。

    還有,想到這里,他的胸口頓時一陣熱燙,嫣兒在他懷里的時候,溫柔嬌媚,簡直把他全身的骨頭都軟了去。

    該死!當初干嗎把院子建得這麼大!

    他三步並作一步,步伐急躁地往內院走去,可一到主屋,他反倒緩下腳步,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他沒忘記守門的方才說她昨晚很晚才回家。

    這段時日,他在湖北忙著看茶,她就負責家里大小事,忙完鋪子事,回家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和一大家子,接下來的幾個月,他一定不能讓她再這麼累了。

    他輕巧地關上房門,阻隔外頭的春寒,一股清香頓時撲鼻而來。

    案幾上盛開的水仙花潔白美麗,她從娘家帶來的字屏,巧妙地隔開內外室。

    嫣兒的字寫得好極了,閑暇無事時,她就會壓著他的頭,教他念書寫字,在她的調教下,他如今也精通文墨。

    接著,他龐大的身影悄聲地進人內室,一邊走,一邊踢掉鞋子、脫掉衣物,等走到床邊時,他已經脫得精光,大手掀開紗帳,就先聞到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的喉結瞬間滾動了一下,火熱目光望向包褰在錦被下的嬌軀。

    她背對著他側身而睡,規律起伏的曲線窈窕完美,烏黑細長的雲發宛若流泉,幾乎覆滿她嬌小的身體,他喜歡將她的發纏繞在指間,感受那份柔軟滑順。

    他掀開錦被,輕巧地滑上床,把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她竟然穿了這麼多衣服?他心里微微不滿,大手自顧自地幫她脫到只剩一件繡有戲水鴛鴦圖案的肚兜,才心滿意足地貼緊她雪嫩的美背,享受地閉上眼楮。

    似乎是對他霸道的擁抱感到些微不適,她略掙扎了一下。

    他輕咬她的耳珠,低聲溫柔道︰「是我,別怕,好好睡吧……」

    听到他的輕哄,她蜷縮起身體,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與他貼得更近,沉沉睡去。

    他的手來回撫觸著讓他想念多時的身子,最後,才滿足地舒出一口長氣,與她同入夢鄉。

    他終于回家了,這一趟,真的太累、太累了!

    池青瀚覺得胸口被東西壓著,沒費多少力氣睜開眼楮,收起下頷,就看到趴在他胸膛上的小女人眉開眼笑的,小巧的下巴拼命磨蹭著他的胸口。

    「歡迎回家,我的池爺!」凌飛嫣摟緊他的脖子,很興奮一睡醒就能看到他,捧起他的大臉,胡亂地猛親。

    他是她的男人,不是她的寶寶,這種小娃娃式的親法,根本滿足不了他!

    他眸中精光一閃,粗壯手臂環住她的細腰,猛地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親吻。

    討厭!每次一回家都這樣,隨時隨地都想要她,討厭死了!凌飛嫣拿他沒轍地想著,不過身體卻早已對他的踫觸起了反應。

    她被他親得失了魂,半閉上水潤星眸,小手攀上他的頸項,柔順地微啟朱唇,任他輕薄個夠。

    突地,他在她頸側使力咬了一下。

    「啊!」她痛得紅了眼楮,「你為何咬我?」

    帶著鼻音的撒嬌聲,讓他骨頭酥了大半,費了好大力氣,他才讓自己板起臉,手指捏著她粉嫩的雙頰,怒道︰「我離開的時候,囑咐過你什麼?」

    她心虛地躲避他懾人的視線,嬌聲道︰「照顧好寶寶們,管好茶鋪,有事情解決不了,就去找阿虎和順兒幫忙,要是事情實在太嚴重,可以先找雷閭泰那個老頭商量,還有,大弟要成親,得先把聘禮準備好……唔——」

    話還沒說完,小嘴又被他濕熱的雙唇堵住,這樣也好,他就不會找她麻煩,她主動回吻他,使出全部熱情,希望他會被迷得忘記再追問,哪知——

    他不悅地輕推開她的身子,瞪著她。

    她嘟起小嘴問道︰「怎麼了嘛?」

    「不要裝傻!」為了防止她再迷惑他,他捏住她的下巴,「我叫你不要太勞累,你給我當耳邊風是吧?」

    「我有好好休息啊!」她眨著無辜大眼,說著瞎話。

    「是嗎?」他冷笑一聲,「你眼下黑黑一片是什麼?今年流行的胭脂色嗎?」

    這個證據太強而有力了,這下她想賴也賴不掉。

    「我的手很久沒跟你的小**打招呼了,你又想造反了是吧?」

    去年她懷上第二胎,但因為太過勞累,差點讓孩子掉了,嚇得他魂都飛了,等她生下孩子、坐完月子,他還特地找一天跟她算賬,狠狠地把她半邊**都打腫了,嚇得她保證再也不敢不听話。

    才過沒多久,她就又忘了教訓!

    「你又要打我?」她害怕地捂住自個兒的**,開始掉眼淚,「池青瀚,你又要欺負我,我要跟爹娘告狀去!」

    他頭疼地皺起濃眉,上次也是這樣,當下她雖然信誓旦旦會听話,但隨後就寫信回家,結果他的丈人、丈母娘便帶著一家大小,浩浩蕩蕩地從車輞村趕來,吃住了一個多月才肯離開,硬是讓他一個多月沒法摸到自己的老婆孩子。

    這可不能再來一遍!他趕緊哄人。

    「我的寶貝嫣兒,是我錯了,對不起,別哭了。」他用拇指拭掉她眼角的淚,抱著她輕哄︰「看你這麼累,我好心疼,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我受不住!」

    他閉上眼,回想起當時如墜地獄的心痛,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看他這樣,她也舍不得了,知道他是為了她好,而且是她自己錯在先,她緊緊地抱住他,溫柔地親吻他。「我沒有不照顧自己的身體,昨日是結賬的最後一天,才會弄到那麼晚,平時大伙兒都替你看著我呢,什麼活都搶著做,錢先生介紹的幾個賬房先生,利落得很,根本沒讓我操什麼心。」

    他抬眸注視著她,眼中陷入回憶的痛苦還未消散。

    她貼著他撒嬌,「你摸摸看,我的身子豐潤很多吧!我娘說從雷夫人那里討來一帖藥膳方子,廚娘成日煲湯給我喝,我身子好得很,真的!」

    「真的?」她的解釋讓他怒意緩和了一點,但還是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就算馬上再給你懷個娃娃都成!」

    她一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她的話,剛好正中他下懷!

    聞言,他的黑眸立刻亮起來,興奮地大喊︰「嫣兒,你又懷上了?」

    「沒沒沒!」她馬上搖頭,那都只是為了安撫他而說出來的蠢話啦!

    「好,沒有也成,我馬上就讓你再懷個寶寶!」這樣她就不敢再這麼累了,他還能抱到胖娃娃,一舉兩得,他怎麼沒想到呢?讓她一直在家幫他生娃娃就好了嘛!

    「我們來生娃娃。」他積極得很。

    「不要,你、你不愛我!」她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

    完蛋了,每次他這麼興奮,少說也要五天,他才肯放她下床,她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不能再這麼丟人了。

    「不要啦!」她嚇得想逃下床。

    「嫣兒,你要去哪里?」

    他使著巧勁用身子壓住她,讓她不能掙扎,卻不至于弄傷她。

    「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還敢懷疑我?我要懲罰你!」

    不要啊!她知道這次又難逃魔掌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8:53

第二十一章

清明時節,熱鬧的城中市集花樣百出,廟里香火鼎盛,池青瀚決定帶著妻小出去走走。

    兩人決定不乘轎也不坐馬車,一家四口悠閑地走走逛逛,凌飛嫣的家人中午時也會抵達池宅,大家一起祭拜祖先後,吃點寒食和素點,姐妹們也好久沒見了,可以趁機聊點女人家的悄悄話。

    這日子雖然平靜,可她卻幸福到極點了。

    她知道他向來不信什麼神佛鬼怪,但今日她定要押著他到附近的廟里上一炷香,拜一拜求個心安。

    「來,爹的寶貝女兒坐到肩上,胖兒子就委屈點,抱在胸前,至于娘子呢,得揪著我的衣角,緊緊跟著我!」說完,他便把女兒扛到肩膀上。

    小丫頭已經三歲多了,興奮地扶著爹爹的頭,開心叫道︰「好高喔!娘,囡囡很高喔!」

    「囡囡好高喔~~乖,腳不要亂踢,會踢到弟弟喔。」她溫柔地回應女兒,順手撥撥遮住兒子小臉蛋的巾角。

    兒子被穩穩地綁在池青瀚的胸前,一雙大眼好奇地轉來轉去,透著一股機靈,甭看這小家伙還不到一歲,可重的很,囡囡也一樣,個子雖小,身子骨倒不輕,她都快要抱不動了。

    不過他帶著兩個胖嘟嘟的孩子出門,就像帶著兩只小螞蟻,臉不紅、氣不喘,還能空出一只手攬緊她的腰,護著她不被路人撞到。

    不過也沒人敢撞到他們就是了。

    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到,凡是他們即將經過的地方,早就空出寬敞的步道,城里沒有人不認識池家夫婦的,財大勢大,池青瀚又是個狠角色,榆次城簡直就是他的天下,黑白兩道通吃,誰敢捋虎須?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這也是兩人上街,根本不必帶下人的原因。

    「呦,池爺好心情,帶著夫人小姐少爺出來曬太陽?」賣糖葫蘆的小販朗笑著打招呼。

    「是呀,生意還不錯吧?」凌飛嫣也笑著打招呼。

    「托池爺的福。」小販拿下兩枝最大的糖葫蘆,硬是塞到她的手中,「夫人,吃糖葫蘆!」

    她正要推卻,卻被小販制止了。

    「夫人拿著吧,當初若沒有池爺和夫人的幫助,小人一家老小早埋到亂葬崗了,小人能回報的也只有糖葫蘆而已,還請夫人不要嫌棄。」

    這下她也只能收下了,于是一路上眾多感念他們夫妻幫助的小販們,送了好多吃的、玩的給他們。

    「池爺,夫人!」二十幾個武夫打扮的大漢正匆忙趕路,一見池青瀚的身影,立刻停下腳步,彎身跟他們行禮,「虎哥的場子出了點小事,兄弟們正趕去幫忙。」

    一路都不說話的池青瀚,此時再也忍不住了。

    他顧不得身上還背著孩子,扯開嗓子大吼,「他娘的,我只不過出來溜達一圈,你們能不能當沒看到我,走到哪都有人叫『池爺池爺』的,是叫魂呢!」

    一群大漢被他的獅吼嚇呆了,立刻一溜煙全跑不見了。

    路人看到池家大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獅子,也紛紛識趣地回避。

    囡囡用小手捂著耳朵,凌飛嫣也捂住兒子的小耳朵。

    「爹爹好凶,囡囡怕怕,爹爹不要亂叫啦!」

    女兒嘟著紅紅小嘴,怪爹爹嚇到她,小手揪住他的頭發亂扯。

    頭皮的刺痛讓池青瀚囂張的氣焰立刻弱了下來,兩手抱住女兒的小胖腿,討好道︰「爹的乖寶貝兒,是爹爹錯了,囡囡原諒爹爹吧!」

    「哼!」小丫頭煞有其事地哼了一聲,故意學平日娘對付爹的那一招,嬌聲地指責,「爹爹下次不可以再犯喔,這一次,囡囡就勉強原諒爹吧!」

    「爹的小功貝,還是你對爹爹好。」

    「撲哧!」這對活寶父女,凌飛嫣捂著嘴巴偷笑。「瞧你們,都玩到流汗了。」她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人,嘴角漾起溫柔滿足的笑,從隨身攜帶的竹籃里拿出棉帕,為丈夫和孩子們拭汗。

    「嫣兒……」池青瀚對著她傻笑,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貼心地彎下腰。

    她故意先幫兩個孩子擦汗,最後才輪到他那張粗礦的大臉,她細細地為他擦拭汗水,從濃眉到臉側,然後是頸子,她柔美的小臉透著母性光輝,身上的馨香惹得他心頭騷動,眸色沉了下來。

    他傻笑著,大嘴忍不住就要湊上去。

    「不要啦!」凌飛嫣嬌斥,「池青瀚,這可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你要是敢,看我回去怎麼修理你!」

    他濃眉一皺,不太高興,但想了想,最後還是撇著嘴巴,收回動作。沒關系,先讓她欠著,回家再換他討債!

    「你呀!」她嬌嗔著點點他的寬額,瞪了他一眼。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回視她,讓她也不由得軟了下來,與他深情對視。

    一路上,四個人親密的互動,讓來來往往的路人也能感受到他們一家四口深厚的感情。

    一般人看到這個景象,大多是羨慕加祝福,但偏偏有心思不正之人,看到他們不但日子過得好,夫妻感情還這麼甜蜜,不甘、憤恨以及後悔的情緒在心中糾結,最後眸光一沉,下定決心。

    撩開轎簾的細白手指放下,粗藍棉布裁制的轎簾晃了兩下,垂下合攏。

    「都御使,那就是太師大人提過的池氏夫婦了。」轎外的侍從湊到轎前輕言,目光機警地瞥向左右,生怕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行蹤。

    所幸暗巷是死角,視野正對著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卻又不至于被人發現。

    轎內的人沒有應聲,侍從有些困惑,忍不住抬頭輕喚,「莫大人?」

    「要你多嘴?我出身此地,會比你個六品帶刀侍衛知道的少?」轎內傳來不客氣的清冷低斥。

    「是!小的多嘴了。」侍從的額上忍不住滑下幾滴冷汗,這位最近深得皇上寵愛的都御使莫大人,也是曹太師的嬌婿,就算他已伺候了多年,還是無法猜透主子多變的心思。

    「阿曼,你別擔心,就算這件事不是岳父大人交代的,我也會親自促成。」清冷的嗓音透著一絲怨恨。

    阿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錯了,他竟覺得莫大人的語氣中,藏著一縷無法言喻的——嫉恨?

    「盡速聯系本城縣令,就說皇上親派的巡撫都御使已到,若還記得當年太師的提拔之恩,亥初三刻到此地議事。」從轎內扔出一張紙,阿曼快手接住,「讓他看完就燒掉,莫留下把柄。」

    「是!」阿曼領命而去。

    嫣妹,我的嫣妹,當初你不等我,我不怪你,但我回來了,我一定會履行當年的誓約,因為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娘子。

    嫣妹,當年你救助的那個窮困書生莫少連,回來了!

    莫少連緊捏著手中的一只藕色舊荷包,回想著當年凌飛嫣羞浞地將荷包送給他時的模樣,不過此時此刻,人事已非,但他忘不掉啊,這麼多年下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麼荒唐可笑,所以他回來了!

    莫少連愛憐地將那只荷包放在臉頰上磨蹭,喃喃道︰「嫣妹,你等我……」

    或許是因為朝廷連年征戰,軍餉日益繁重,國庫空虛,腐敗的皇上竟將腦筋動到商人的頭上。

    早年,還只是一些小動作,朝廷大開商人捐官途徑,各地府、道、台也明文規定,捐出多少銀子就做多大的官職。

    說是為官,也不過只是掛個好听的職餃而已,一開始也沒多少人注意,但過了幾年,朝廷有些在高位者嘗到了甜頭,開始大行其事,甚至將有實權的官位拿來賣,牟取供利。

    此等風氣越演越烈,朝廷開始派人探查商人家底,國庫貧,不代表商人貧,尤其山西商人佔著天時地利,北通蒙古、俄國及近幾年勢力快速壯大的東北韃子,南到沿海諸省、南洋各小國,茶葉、絲綢、食鹽、白銀、瓷器……仔細一算,天下民生幾乎都掐在晉商的手中,說他們貨通天下也不為過。

    皇上不學無術、無能暴戾,朝中當權的曹太師便大膽了起來,只手遮天、踐踏綱常,他垂涎晉商的財富,便派自己的女婿奠少連親到榆次城探路。

    誰知莫少連公報私仇,二話不說,連夜進駐縣城衙門,翻案徹查,隔天清晨便以池青瀚身犯三十條罪狀為由,要將他羈押大牢。

    十來個捕快神色緊張地握著手中的大刀,被幾十個大漢虎視眈眈地圍在中間,大漢們一臉凶惡,雖然赤手空拳卻氣勢駭人。

    「嘁!竟然跑進來幾只官老鼠!」

    「俺看這群蠢貨是活得不耐煩了,池爺的宅子也敢亂闖,老子要一手捏爆他們的頭!」

    凶狠的大漢們摩拳擦掌,圈子越縮越小,捕快們臉色蒼白,嚇得握著大刀的手不停地顫抖。

    捕快抖著聲音道︰「各各各各位大大大大大爺……我我我我快快快快嚇嚇嚇死死死了!」一個漢子故意學他結巴,捏著嗓子取笑他。

    「哼!沒種,老四,你負責捏爆他們的頭。」

    「官家也可以隨便動?」

    「官家怎麼了?就算皇帝老子來也照動不誤!記得南山頭不?那邊有群野狼,尸體扔過去,一會就被啃光,這樣省事,還不會弄髒手。」

    捕快們越听臉色越難看。

    「不要啊,我還不想死啊!」膽子小的捕快嚇得扔掉手中的刀,雙雙抱在一起,身子抖得像寒風中的落葉。

    捕快頭領牙一咬,發狠道︰「爺們,小的也是奉公行事,還求給個方便。」

    「方便?」老四吐掉嘴里含著的牙簽,「咱們池爺在榆次城是什麼身份地位?你們隨便拿張破紙來,就要將池爺羈押大牢?哼!成啊,爺們給你方便。」

    捕頭聞言,以為大漢終于願意配合,不禁面露喜色。

    老四臉色一凜,冷冷道︰「除非……從我們的尸體上踩過去!兄弟們,別廢話了,還不給我捏爆他們的頭!」

    一听到命令,幾十個大漢爭先恐後地沖上前去,逮著人就猛揍。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大漢們可是毫不手軟,揍得一群捕快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大爺手下留情……饒命啊……饒命啊……」

    「啊浮浮浮……」

    「你們這群兔崽子在鬧什麼?」

    突然一聲雷吼,嚇得前一刻還在暴亂的一群男人全部迅速收住動作。

    「怎麼回事?」池青瀚犀利的眸子掃了一眼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捕快們。

    捕快頭領一見罪魁禍首出現,高舉著手里被揉成團的海捕文書,嘴里含著血,帶著哭嗓,豁出去地大叫,「池青瀚,你被捕了!」

    爽了!終于吼出來了!

    可接下來,幾十只大腳同時踢向他,他被踹得眼冒金星,兩眼一翻,轟然倒地,再也沒爬起來過。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19:34

第二十二章

夜晚,四周一片沉寂,一輛馬車在石道上急速行駛,快速奔馳至兩座緊鄰的大宅前。

    凌飛嫣從馬車上走下來,她爹娘早已在門口等著了。

    「雷爺和雷夫人在宅中已等候多時了。」凌譽書對女兒說道。

    「嗯。爹娘帶路吧。」

    三人沒再多說什麼,安靜的進人雷宅。

    「雷爺、夫人!」雷氏夫婦她早已熟識,父母在車輞村這幾年,一直多虧有雷家的照應。

    雷閭泰就不用說了,是個非常有擔當的商業巨擘,而他的妻子江紅香,更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

    一見凌飛嫣屈身行禮,江紅香立刻走上來挽住她的手,「嫣兒不必多禮了,還是說正事要緊,來,坐吧!」

    「嗯。」凌飛嫣也不再拘禮推讓,直接坐下。

    「昨日,捕快押不走池爺,縣衙不知哪來的權力,竟然調動軍隊,把池家團團包圍,池爺為了不讓兄弟們出事,自願被押走,順兒從常客那打探到消息,說榆次城來了一個大官,說要殺雞儆猴,給山西商會一個下馬威,而第一個拿來開刀的人,就是池爺!」

    「混賬!」雷閭泰一只厚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動池青瀚,就是往我這個山西商會魁首的臉上甩耳光,此等事情,我不能不管!」

    「爺!」江紅香安撫地握住他的手。愛妻的柔和的目光,讓雷閭泰的暴躁脾氣稍事收斂。

    江紅香看向凌飛嫣,說道︰「嫣兒,我的大兒子現在在買賣城,暫時幫不上什麼忙,但二兒子在朝為官,昨日已派人送來密函,說明這次是因為曹太師想染指晉商的財富,為了威懾所有商人,所以先拿池爺開刀。」

    「曹太師?」凌飛嫣忍不住皺起眉頭,「莫不是朝中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曹太師?」

    「正是。」雷閭泰接話,「那個老賊早年就意圖隱匿身份加人我官鹽生意,被我巧妙避掉,當時我在朝廷有人庇護,他不敢動手,現在他勢力大了,就開始恣意妄為,池青瀚的事只是第一波,我想他下一個想要整的,就是我!」

    凌飛嫣聞言,冷著一張臉,「雷爺的意思,是要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他們帶走池爺的借口只是幌子,最終目的其實是想要銀子?」

    「不僅僅是銀子,他的胃口大到想吞下我們手中握有的全部商機。」雷閭泰蹙起濃眉,心知這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他們給青瀚定下的那些罪狀,什麼行賄官員、開設地下賭館、橫行鄉里……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要翻舊賬何必等到現在?」凌譽書也激動地站起身,走到雷閭泰面前,握住他的手,懇求道︰「雷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家青瀚!」

    「凌老不必擔心,池青瀚既是我的生意伙伴,也是山西商會的一分子,我必定盡全力救他出來。」

    「謝謝、謝謝!」凌譽書和月娘感激得老淚縱橫。

    坐在一旁的凌飛嫣,若有所思地緊咬下唇,面色凝重,她不能坐以待斃。

    與雷氏夫婦會晤完畢,凌飛嫣婉拒了爹娘的留宿,連夜趕回榆次城。

    回到家中,先看過兩個熟睡的孩子,她便到主屋,在書桌前坐定,翻開一張全新的拜帖,拿起毛筆,振筆直書。

    眼前說什麼都是多余,擒賊先擒王,找到那名幕後主使人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打發人將拜帖送往縣衙後,凌飛嫣便喚來魯兒,服侍她沐浴梳洗,待一切整理妥當,天色早已大亮。

    「魯兒,讓門房備轎,我要坐當年池爺接我進門的八抬大轎。」

    凌飛嫣傲立在門前,一身雍容華貴,她顯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跟池青瀚見慣了大場面,那種凌厲沉穩的氣勢可不是唬人的。

    「呃……是!」魯兒回神,趕緊去辦事。

    八名轎夫,百余名護衛,這等大陣仗讓街上的老百姓看傻了眼,還以為是哪個大官駕臨,仔細一瞧,才知道是池家的轎子。

    池家夫婦是好人啊,為榆次城的老百姓們做了不少事,听說池爺前日被衙門關押,池夫人去要人,官府就說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不肯放,他們听來都覺得牽強,更何況夫人。

    「不成,我看咱們都跟去給夫人壯壯膽!」

    「說的是!我剛從縣衙那過來,那里早圍了好多人了,虎爺和順兒姑娘都在,咱們也受過池家的恩惠,不能忘恩負義!」

    「對,走!大家一起去,官府不能不明不白地亂抓人,得給個說法才是!」

    于是,榆次城幾乎超過一半的人都圍到小小的縣衙前,與捕快和官兵們相互對峙。

    「大家稍安勿躁。」凌飛嫣翩然走出轎子,大紅色的束腰長裙勾勒出她美好織細的窈窕身段,高髻深挽,妝容精致,她的口氣既溫婉又有壓眾的氣勢。

    大家不自覺都安靜下來,轉頭看向她。

    「夫人!」阿虎和順兒走到她身前。

    「嗯。」她看向阿虎帶來的兄弟們,還有順兒帶來的姐昧們,「我代池爺謝謝你們。」

    「沒有池爺,哪有我們?」阿虎握著拳頭,憤恨地說︰「只要能救出池爺,就算要我領頭造反都成!」

    「我們也一樣!」所有老百姓也激動地跟著高喊。

    凌飛嫣眸中含著水光,心中動容,她深吸一口氣,打直背脊,看向深鎖的縣衙大門,爹當職的時候,她常常在這里進出,當年覺得親切的地方,今日竟格外森冷懾人。

    門前有眾多官兵和衙役擋著,個個面無表情,手中的纓槍刀劍齊齊對外。

    她沉穩地對大家叮囑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到最後不但救不出池爺,還把自己也賠進去。我已經找雷爺幫忙,心中也有主意,你們放心,我定會還你們一個完整的池爺。」她冷靜地安撫大家,但其實心里比誰都拘心,「我先進去,你們千萬要沉住氣!」

    「夫人,讓我一起進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阿虎想要跟上。

    「不,就我自己一個!」她半轉回身,眼神堅定,「放心!」

    眾人只能看著凌飛嫣嬌弱的身影消失在敞開的紅色大門之後。

    「我要先去看池爺。」凌飛嫣對領路的衙役說道。

    「這……」衙役有點為難。

    她不屑地挑挑眉,從隨身的籃子里掏出一塊黃澄澄的金元寶,衙役一看,眼神倏然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她卻將手一縮,頗有深意地看著他。

    「好吧,我帶你去。」

    衙役伸手又要搶,她再次躲開,又從籃子里掏出一只更大的金元寶,誘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衙役識貨,看出那是當今聖上登基時發行的「元盛大元寶」,每個足足有五十兩重,他財迷心竅,就要撲上去搶下來。

    「我要一刻鐘。」見他上鉤,她開出條件。

    衙役只遲疑了一下下,心中的貪念戰勝膽怯,點頭,「成!一刻鐘就一刻鐘!」

    她隨著衙役來到牢房,這里潮濕又陰森,臭氣沖天,鐵欄隔出一間間的牢房,每一間都關押著不少犯人。

    衙役打開其中一間只有單人的牢房,怪聲怪氣地說︰「就是這里了,我一刻鐘後來接你。」

    她站在牢房門口,心口緊縮,小手抓緊了掛在臂上的籃子。

    牢房很暗,她花了好些時間才適應過來,眸底漸漸滲出濕意,她抬起臉,抑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深呼吸了好幾次,平穩心緒,她才鼓足勇氣踏進去。

    「池爺!」她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

    他躺在草堆中,一只胳膊搭在額頭上,呼吸沉重,一听到她的叫喚,他的身子微微地動了動。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向他。

    「別過來!」他啞著嗓子低吼,驚慌得將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她。

    她的腳步一頓,但還是執意向他走去。

    她蹲在他身後,柔聲喚他︰「我想你,一定要看看你才安心。」

    「我很好,你快回去。」他仍是堅持不願意轉過身。

    她的淚水倏地涌出,控制不住自己,緊緊抱住他,「你不讓我看你,我擔心得快死掉了,你希望我死嗎?」

    「胡說!人好好的怎麼會死?不準你亂說!」

    他拗不過她的固執,轉身坐起,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力道大得讓她身子有些發疼。

    她抬眼看他,雖早已有心理準備,可一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大大小小的血痕,還是心疼死了,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們這群混蛋,為什麼要欺負你?我不準人家欺負你!嗚……」她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小孩。

    他眼楮腫得幾乎睜不開,手腳銬上鐵鏈,怕冰冷的鐵鏈刮傷她嬌嫩的肌膚,他強忍住想為她拭淚的沖動,只能做著已經做過千百次的動作,

    抱著她輕輕搖晃,在她耳畔溫聲哄慰。「乖,別哭了,只是看起來嚇人,那些衙役像軟腳蝦一樣,根本沒什麼力氣,你也知道我皮粗肉厚,一點事都沒有!」

    事實上他一被關進牢里,就被一群衙役用大刑伺候了一番。

    「嗚嗚嗚……」他不安慰還好,一這麼說,她反而哭得更大聲。

    「嫣兒……」他忍不住也落下幾滴男兒淚,顧不得身上的鞭傷,只緊緊抱著她。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的幸福得來不易,他還沒體會夠,老天就要殘忍地將這一切收回嗎?他說過要跟她一起到老,看兒女長大,有了孫子、曾孫……他們都要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呀!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20:13

第二十三章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她才稍稍平復情緒,從籃子里拿出帕子,擦淨自己的臉,也給他擦擦臉。

    他的雙眸眷戀地看著她,愛,毫無保留地在彼此眸中靜靜燃燒。

    她小心擦拭著他的傷口、他的淚,直到整張臉看起來干淨一些,她才停住。

    「我給你梳頭吧,我帶了一點下酒菜,還有你最愛的汾酒,這幾天你都沒有吃好吧,多吃一點。」

    「好!」她說什麼,他都依她,視線一刻也離不開她。

    她半跪在他身後,為他梳發,他則強忍著手臂上的傷,拿起酒盅,喝上兩口清酒。

    「嘖!」他發出一聲低嘆,既是為美酒的甘醇,也是為嘴角被酒辣痛的傷口。

    「他們想要奪走我們的茶園。」她輕輕說道。

    「我已經猜到了。」他又舉起酒盅,啜飲一大口,「這次,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罷休。」

    「我不會把茶園給他們!」那是他們兩人的心血,就算是毀了它,她也不會輕易交出去。

    「你做得對。」這正是他心中所想。

    「但我也保證會把你帶回家,我們的家!」這個男人,她嫁了也愛上了,她不管他有多強悍,她的男人就只能歸她管,她下半輩子不能少了他,她的孩子們更不能沒有爹!

    他動容地抓起她白嫩的小手,貼在唇上親吻,「嫣兒,不管未來如何,你只要知道我愛你、愛孩子,就算我真的怎麼了,我的魂一定也還會守著你們,永遠不離開。」

    坊間傳說,孤魂野鬼若不喝孟婆湯便無法投胎轉世,得日日受冥火煎身、萬箭穿心之苦,但為了他心愛的嫣兒,就算魂飛魄散,他也甘願!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她哭叫,顧不得弄痛他的傷口,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帶著傷的嘴,不願他再說出讓她撕心裂肺的混賬話。

    「跟我說對不起,說你一定會活下去!快說!」她小臉蒼白,表情卻很嚴厲。

    他心中雖苦,但還是硬擠出微笑,順著她的心意,「我會活下去,一定會!」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是那麼大,她要隨時隨地都能握到,這輩子才能安心。

    夫妻倆含淚深情對望,幾乎忘了時間無情地流逝。

    「你果然在這里。」一道男聲打破了平靜。

    男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幽怨的目光看向凌飛嫣,開口道︰「嫣妹,好久不見了。」

    「莫少連?」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回視他,「我本來只是懷疑,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曹太師的東床快婿,她第一個真心相待的男人!現在想來,自己當初還真是瞎了眼!

    「為什麼不等我?」莫少連突然激憤起來,他快步走向她,急聲道︰「我說過會回來娶你,為什麼不等我?」

    「你算什麼東西,她是我的人!」池青瀚奮力起身將她攬到身後,他指著莫少連,面色狠絕厭惡,「我替告你,再向前一步,小心你的脖子!」

    即使手腳都銬著鐵鏈,他還是如此威武,凌飛嫣覺得既驕傲又感動,反觀那個莫少連,嚇得臉色發白,一臉憤恨,卻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就是當初拋下你的混蛋?」池青瀚不屑地上下打量,「根本不怎麼樣!」

    「說的是,」凌飛嫣點頭同意,「連你一根指頭都不如!」

    他被親親娘子稱贊,大為滿足,開口更不留余地,「這種不入流的貨色,一邊娶了能給他帶來榮華富貴的太師千金,還一邊指責你沒有遵守約定?哼,可笑至極!」他向莫少連厲聲質問︰「她痛苦的時候,你在哪里?她為了家計吃苦受累的時候,你在哪里?她爹出事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她等你?」

    莫少連被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萬分狼狽,他咬著牙,眸中閃過陰狠。

    「你夫君的命可還在我手中,難道你不想救他?」

    「混蛋,你竟敢威脅她?」池青瀚額側青筋暴突,雙手突然向莫少連探去,鐵鏈頓時受到拉扯,在寂靜中發出令人顫抖的聲響。

    「你要做什麼?給我住手!來人!快來人!」

    十幾個官兵快速圍過來,刀劍齊齊對向池青翰。

    「別,會傷到自己。」凌飛嫣拉拉他的衣角,讓他將全部注意力轉向自己。她踮起腳尖,湊到他臉側,看起來像在親他,卻是偷偷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先走了,你在牢里要小心,放心,很多人在幫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你要去哪?」他皺起濃眉,緊握住她的小手,不想她離開,那個男人陰險狡詐,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面對。

    她帶著微笑慢慢往後退,扯開他的手。

    「嫣兒!」他大聲喊著,沖上前想把她拉回自己身邊。

    官兵見狀立刻一擁而上,全都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擋得住池青瀚高大壯碩的身子。

    「放手!」他左右扭動身體,想甩開巴在身上的累贅,可他們卻像咬住了肥肉的狗,任他怎樣掙扎,都不肯放手。

    凌飛嫣忍住滿心的不舍,毅然走向莫少連,「走吧,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嫣妹,你終于願意跟我談了?」莫少連一臉驚喜,只要她肯談,他就有希望,這一次,他不但要抱得美人歸,還要把池家的家產全納人囊中。

    「嫣兒,你給我回來,我不準你去!」池青瀚擔心她這麼一去是羊人虎口,被他欺負。

    眼看她的身影越來越小,走在她身邊的莫少連還故意回頭給了他一個示威的表情,池青瀚發狂了,眼見心愛的妻子即將陷入虎穴,他完全失去理智。

    「吼!」他像一頭狂暴的怒獅,用鐵鏈扭絞住一個官兵的手臂,「喀啦」一聲,那人的手臂竟應聲折斷!

    「啊!」官兵痛苦地哀號大叫。

    其它人立刻放手,向後退了好幾步,震驚地看著雙眼充血的狂暴男人。

    「這男人瘋了,快制住他!」

    官兵們抽出掛在腰側的木棒,一棍又一棍向池青瀚揮去。

    嫣兒……

    一棒又一棒,結結實實打在池青瀚身上,他沒有閃躲,毫無痛覺,只在心底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嫣兒……嫣兒……嫣兒……

    血從頭頂流下來,流人他的眼楮,眼前頓時變得鮮紅一片,最後,他閉上雙眼,昏倒在地。

    湖北池家茶園

    一叢叢的茶樹,遍及了幾個山頭,呈梯形由上往下排列,郁郁蔥蔥,山區被輕霧漫籠,使人產生一種如置仙境的錯覺。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莫少連疾步追上前面的身影。

    兩人自下了馬車,就徒步走了好久,這一個多月的路程,她總是有意回避他的靠近,到了茶園,她也只說了一聲「跟我來」,他就這樣跟她走了至少有一個時辰,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說過只要我跟你到這來,我就會得到我想要的。」莫少連不願意再多走一步,他擋在她面前,「我願意跟你從榆次來到這里,你就應該知道,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凌飛嫣停住腳步,抬頭看著對方看似誠懇的臉,沒有接話。

    「嫣妹,我岳父手中掌握實權,他說要辦池青瀚,就一定不會留活口,你跟著他會受牽連的,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兩個孩子想想,還有你的家人。」

    他忘情地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莫少連,當初你考中狀元,娶了太師之女,舉家遷至京城,我已當此生沒遇過你這個人,你又何必回來?」

    「我……我是逼不得已的,曹太師身居高位,我怎能拒絕他?」這樣會毀了他的仕途啊!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急切地說道︰「嫣妹,你相信我,自始至終,我最愛的只有你!」

    她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他的虛情假意。

    「你要相信我!」他辯道︰「當初曹太師為了安插他的心腹到榆次城,所以安了一個罪名將你爹關押起來,本來他還想殺了你爹了事,是我苦苦相求,才保住你爹的性命。」她真以為憑那幾個山西商人的力量,就能保住她爹的命嗎?

    「原來……」她不敢置信,「當初陷我爹于不義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岳父!」

    她內心對曹太師和莫少連的唾棄,驀地爆發,干脆把話挑明了講。

    「你們想要我池家的茶園,是不是?莫少連,我告訴你,我這輩子生是池家人,死是池家鬼,池爺若真的去了,我決不會獨活!」

    他驚訝地瞪著她,她的表情是那麼高貴聖潔不可侵犯,她眸中堅定的光芒,讓他心生畏怯。

    「如果我把茶園給你,你能否把夫君還給我?」她冷冷逼視他。

    「應……應該可、可以吧……」他被她的氣勢震懾住,回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那我就給你!」

    「給、給我?」莫少連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突然高舉一只手,茶叢中突然冒出好多人,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火把,明晃晃的火焰,飄出縷縷黑煙,隨風飄散。

    「你們要做什麼?」莫少連臉色蒼白,驚懼地開始往後退。

    「既然你要,我就給你,茶園跟池青瀚的命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的語氣充滿不屑,轉身向所有人下令,「灑酒,燒園子!」

    「是!」茶園的每一畝,都站著一名拿著火把的茶農,他們將腳邊拆了封口的酒罐抱起,將酒液倒在茶樹上,然後毫不遲疑地舉起火把,點燃茶樹。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要啊!快停!停下來!」莫少連急得直跳腳,拼命狂喊,茶樹如果都沒了,要這茶園還有何用?

    但他才又打算開口,就被隨風飄過來的大量黑煙燻得低頭猛咳,說不出話來。

    這下他才明白,他被耍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凌飛嫣,她的身後,是被熊熊火焰燒紅的大片天空,她睥睨著他,傾國傾城的明艷小臉,看起來竟如此凜然不可侵犯!

    「茶樹是我和夫君辛辛苦苦栽種的,茶園給了你,茶樹就不奉送了。」她不會輕易將心血平白贈送,她無法得到,這些惡人也休想染指分毫!

    「你狠!你果然狠!」他氣急敗壞地大吼,「我如此掏心掏肺地對你,你卻為池青瀚做到這種地步!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甩袖離去。

    「夫人。」此時阿虎悄聲走到她身邊。

    「雷爺那邊有回音了?」她看到來人,立刻焦急詢問。

    「嗯,雷二公子將山西商會商人們的聯名信,以及莫少連在巡撫任內,沿途賣官蠰爵、行賄受賄的證據,全部呈交給曹太師的對手齊郡王本人,雷二公子與齊郡王連夜人宮,皇帝老子听到消息後,氣得立刻下令嚴查。」

    「很好!雖然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徹底擺脫曹太師和他的狗黨,但這一次,我們贏了!」

    當初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是對的,她用茶園做誘餌,引莫少連到湖北,這一個多月,正好可以為雷爺爭取調查證據的時間。

    「夫人,咱們趕緊回去救池爺出大牢吧!」

    「嗯!一定要趕在莫少連之前回去!」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21:14

尾聲

池青瀚已經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每隔兩三天,那群衙役就會沖進牢房,對他行刑,身體所能負荷的痛,早已超過他的承受能力,于是,他催眠自己,放空意識,整個人平靜得感覺不到疼痛。

    思緒雖然放空,但他心底總有一個名字不停回蕩——嫣兒、嫣兒,嫣兒……

    「嫣兒!」他大喊一聲,突然從黑甜的夢境還魂,只覺得皮膚熱辣辣地痛著,他費力睜開被打腫的眼楮,從縫隙中看到一雙黑色官靴。

    眼皮上滑下一顆又冰又咸的水珠,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原來將他硬拉回現實的罪魁禍首,就是一桶冰鹽水。

    莫少連踢了池青瀚好幾腳,眼神充滿鄙夷,他明明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整張臉腫脹成原來的兩倍大,可就算如此狼狽,他從眼縫中射出的光芒,還是如此狠戾。

    「嫣兒呢?你把她怎麼了?」池青瀚吼叫一聲,拼盡力氣起身,一頭沖撞向他。

    莫少連嚇得連連後退,幾個衙役趕緊拉住鐵鏈。

    「莫大人小心!他像條瘋狗一樣,我們已經被他用鐵鏈絞傷了好幾個弟兄,千萬別靠太近。」

    他聞言,又退得更遠了。

    「池青瀚,你若想活命,就得跪下來求我。」

    莫少連冷笑。

    「休想!」他握緊拳頭,恨不得親手將這個沒用的男人千刀萬剮,嫣兒自跟他走之後,就沒再來看過他,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光是想象,心頭就有如萬箭穿心般的痛,只要讓他知道她現在很好,就算老天當下收了他的命,他都沒有怨言。

    「你不跪我,難道連嫣妹的命,你也不管了嗎?」

    池青瀚一听,立刻直起身體,莫少連警戒地瞪著他,衙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止住他拉扯鐵鏈的動作。

    「你要對嫣兒做什麼?你若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莫少連陰險地搖搖頭,「我不會對她做什麼,我那麼愛她,怎麼舍得讓她死?」他停頓一下,續道︰「但曹太師那一關過不了,你不死,就得她死,自己選干!」

    他說完便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背後,沒有人看到他臉上扭曲的表情。看到池青瀚痛苦,他很開心,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他用眼神示意,阿曼立刻把裝著毒酒的酒盅送到池青瀚眼前。

    「喝下毒酒,你就能保住嫣妹的命!」莫少連站到池青瀚面前,欣賞著他臉上憤恨的表情,狂笑出聲,「你還是她?」

    池青瀚毫不猶豫拿起酒杯。

    「那群混蛋把縣衙大門給鎖住了!」

    榆次城近乎過半的人都圍在衙門前,阿虎和兄弟們更是焦急萬分。

    「用木樁把大門撞開。」凌飛嫣指著對街的木材鋪,早有兄弟們跑過去,扛來一根又粗又長的圓木。

    「快!撞門!」

    在撞了幾十下後,大門終于被撞開。

    「去把狗官抓起來,救出池爺!」

    「沖啊!」揮著手中的大刀、鐵耙、鐵鍬,所有人沖進縣衙里,看到衙役就逮住拼命打,看到官兵也不手軟。

    「夫人你在外面等著,我馬上把池爺帶出來。」阿虎用手刀劈昏一個竄到身前的衙役後道。

    「不!我要親自去救他!」她毫不畏懼,直接向牢房的方向跑去。

    「夫人,你跟在我身後。」阿虎趕緊跟上,保護她的安危。

    「這邊!」兩人沖進牢房,她焦急地指著方向,只想馬上找到人。

    「夫人,在那里!我看到池爺了!池爺在喝什麼?」阿虎驚叫,「兄弟們,池爺在這里!」

    「狗官!休想跑!」大家一听到阿虎的喊叫,全往牢房里沖。

    凌飛嫣則是拼了命地向池青瀚跑去,邊跑邊喊︰「池青瀚,你不準喝!」隨即,她撲到他身前,打掉了他的酒杯,小手探進他嘴里摳挖著,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你喝了多少?快吐出來!快呀!」

    「咳咳咳!」他一陣猛咳,吐出不少穢物。

    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他竟一頭倒進她懷中。

    「池青瀚,你怎麼了?快醒來!」她嚇得瘋了似的搖晃他,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緊張的淚水涌出,她的心口宛如被刨了個大洞,鮮血直流,「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要你死,給我醒來啊!」

    她還沒有親口跟他說過她愛他,他怎能就這樣死去?

    「夫人!」

    阿虎輕輕推了推她,但她一直抱著他,哭得心都要碎了。

    「夫人,池爺只是昏倒了!」

    她還是哭個不停,根本听不到別人在說什麼,眾人無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狗官!老子先揍你一頓再說。」阿虎把莫少連踩在腳下,接著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到眼前,一只鐵拳毫不客氣地直接招呼過去。

    「你……你竟敢打朝廷命官?」莫少連捂著眼楮,痛得在地上像條蟲一樣蠕動。

    阿虎不屑地冷笑一聲,「你的大靠山早倒了,你岳父想背著小氣皇上亂來,就等著抄家吧!」

    「什麼?」莫少連嚇得瞠圓了眼,從頭徹底涼到腳。

    「給我打!」阿虎一臉嗜血地笑,招呼兄弟們狂扁這個欺負池爺的狗官。

    「不要啊!饒命啊!各位大爺饒命啊!」無法反抗的莫少連,像殺豬一般不停慘叫著。

    「爹爹,吃藥藥!」囡囡煞有介事地跪坐在床頭,手舉著瓷勺,要求爹爹吃藥。

    池青瀚翻了翻白眼,口中自動泛起苦味。

    「乖女兒,大夫病人的游戲可不可以不要玩了?」他這幾天吃藥吃到怕,無奈寶貝女兒卻愛上「照顧病人」的游戲,他只能舍命陪女兒,她玩得不亦樂乎,但他的胃袋卻快要受不了了。

    「哼!爹爹不听話,我要跟娘說!」囡囡一手叉腰,粉嫩小嘴翹得可以吊三斤肉了。

    眼見小丫頭氣呼呼地把勺子扔回藥碗里,把碗放在床兒上,翹著小**打算爬下床去找娘,池青瀚投降了,一把把女兒抓回身邊,「好好好,小姑奶奶,我錯了,我吃了還不成?」

    「哼!」囡囡假裝生氣不搭理他。

    池青瀚挑起濃眉,把左手放到嘴上吹兩口氣。

    「啊!爹爹耍賴!」囡囡尖叫一聲,聲音驚喜卻又害怕,她最怕人家搔癢癢了,爹爹好壞喔!

    他抱起女兒,她咯咯笑著,拼命在他懷里扭動,他也跟著笑開來,親了親小丫頭粉嫩的額頭,「你這小東西,跟你娘學了個十成十,把爹的弱點全抓住了,是吧?」

    「咕嚕……嘎嘎……」寶寶醒來了,咕噥著翻了個身,要爬上爹爹的大腿。

    池青瀚另一手抱起自己的胖兒子,兩個臂彎,邊一個,帶著他們向後躺回柔軟的大床。

    「喀喀,囡囡也要親爹爹。」

    眼見姐姐親爹爹的大臉,小功寶也有樣學樣,出剛長出來沒多久的兩顆小牙,亳不留情地直接往他的臉上咬去。

    「你這調皮小子!」池青瀚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肥**,把兩個寶貝抱得緊緊的。

    「娘為什麼還不來?囡囡困了。」娘說她是小姐姐,所以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她,要她監視爹爹吃藥,也可以照顧胖弟弟,可是她現在好困,好想睡覺,娘什麼時候才要來接手啦?

    她張開粉嫩小嘴,打了個很大的呵欠。

    「乖寶貝兒,睡吧,爹會陪著你們。」

    囡囡忍不住困意,慢慢把眼楮閉上,但想到爹爹還沒吃藥,她便勉強睜開一下眼楮,提醒道︰「爹爹一定不能忘了吃藥喔!」

    池青瀚面有難色,眼楮瞪向那碗黃色液體,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但還是很乖地把藥喝廠,省得等等那個更難纏的娘子大人回來,他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女兒睡著了,他和兒子玩了一會,小家伙也睡了,本來想閉起眼楮也跟著休息一下的,凌飛嫣卻在此時回房了。

    她輕手輕腳地把女兒和兒子抱到小房間,再回到床邊。

    「藥吃了?」

    「你說呢?」池青瀚沒好氣地看著她,「你派了個小牢頭監視,我敢不吃嗎?」

    凌飛嫣一听,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

    他抓住她的手,手背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懷里,「還敢笑我,當初是誰一邊大喊『不要死、我愛你』,一邊哭得死去活來的?」

    「你再說!」她用力掐了他厚實的胸膛一下,惱得小臉紅透,當時她可丟人了,以為他死了,還很不要臉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聲示愛。

    「我也愛你!我這麼愛你,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

    「我真的以為你喝了毒酒嘛!」

    「本來是打算喝的,可是被你撞翻了,又拼命挖我的喉嚨,可憐我被過度虐待的身體,受不了折磨,才會昏過去的。」他輕捏她的俏鼻,逗她,「那麼愛我就早說嘛,非要等到快失去我了才說

    她啃咬他的手指,「是!我的池爺,都是我的錯,你就大人不計小女子的過,原諒我吧!」

    「嗯,看你誠心道歉的分上,大人我就不追究了。」

    「給你點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啦!」她嬌瞪著他。

    「不敢不敢,我這條小命可是娘子救回來的,這輩子,池青瀚生是凌飛嫣的人,死是凌飛嫣的鬼!」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她啐他,一個大男人,學那種滑稽樣子,丑死了!

    她想推開他,他卻偏不放開,她捶了他一拳,便窩在他胸口。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她感到好安心,真好,他又回到她身邊了,她忍不住將小臉整個埋進他溫暖強壯的懷抱。

    「為了救我,燒掉你心愛的茶園,後悔嗎?」

    他低聲問。

    「不後悔!茶樹沒了,還可以再種,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就知道一切還有希望。」

    听到她這麼說,他為之動容,更擁緊了她。

    「何況……燒茶園之前,我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是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我早就知道茶葉經過溫蒸壓後,能夠做成磚茶,這種茶長年不壞,越陳越香,而且極其珍貴,以前主要以湖南的黑毛茶為原料,後來我發現,我們茶園里的老清茶也可以這麼做,所以在燒茶園前,我就先讓錢先生下令采摘茶葉,壓制成磚茶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重建茶園的期間,也不會斷貨了。」他愣了,沒想到聰明的娘子背後還有這麼一手。

    「是,我們的貨源很充足,而且由于茶園被燒,外面放出消息,肯定會讓茶商擔心貨源緊縮,磚茶反而能賣到好價錢。」

    「嫣兒,你太聰明了!」他一激動,抱著她猛親,「我以後絕對不惹你,什麼都听你的!」

    「沒出息!」她縴縴細指,習慣性地點上他的額頭。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我只對你一個人沒出息,出門在外,我還不是個爺兒,誰敢瞧不起我!」池青瀚的霸名可不是虛的,一幫兄弟也不是混假的,那絕對是登高一呼,萬人共應!

    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莫少連那個混球,他氣憤地咬著牙罵道︰「蠢皇帝只抄他的家,將他和曹太師流放,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這還不是利益交換?」她向來不屑當朝的國政,「雷二公子果然是個人才,不過二十出頭,就有如此手腕,日後定成大器!」

    「咱們山西商會的勢力也不小,這一聯名,皇帝老子也傻眼了,就是把國庫翻個底朝天,恐怕也抵不過晉商財富的千分之一。」

    「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皇上再貪,也要顧慮社稷,邊關還有與東北那邊對峙的數十萬官兵,都要靠山西商人運糧過去才能生活,若在這個時候選擇與山西商人為敵,他這江山也甭想要了。」

    「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就好了!」他突然緊緊抱住疼到骨子里的親親娘子。

    他現在說起甜言蜜語,是越來越順口了,反倒是她,臉蛋紅透了。

    他湊上前,猛親她,「我這輩子愛的只有你,自始至終,從來沒變過。」

    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听過?對!順兒曾經說過,她當時就覺得怪怪的,現在再從池青瀚口中說出來,她就知道了。

    「停!」她推開他親個不停的大嘴。

    「你這輩子只愛我一人?」她滿臉疑惑地問。

    「是啊!」他點點頭,又想要湊過去繼續親,可是又被她擋住。

    「可順兒以前跟你在一起過。」而且他說「自始至終」,怎麼感覺他好像從很久前就開始愛她了「看來你還是不記得我!」他故意搖頭嘆氣,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記得你?」那是什麼意思?

    「不說了,好傷心,睡覺。」他把她的小腦袋往胸口壓,假裝就要呼呼大睡。

    「不準!」她從他的懷里爬起來,雙手捏住他的大臉,往兩旁扯開,「給我起來說清楚啦!」

    她的撒嬌,讓他大笑著把她重新拉回懷中,吻上她眼角那顆他最愛的紅痣,百般憐愛。

    「快說啦!」她很乖地讓他親,就指望他能告訴她。

    但他就是笑得一臉神秘,卻什麼都不肯說!

    那是在他最窮困慘淡的歲月里,唯一最美好珍藏的回憶……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1 09:22:56

番外篇︰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池青瀚還是個青年時,經常吃不飽穿不暖,為了掙錢,他跟著幾個大人去了山東,據說那里遍地都是金礦,但等真正找到金礦時,工頭卻想私吞,趁著月黑風高,派了殺手來取他們的性命。

    當時老錢可憐他年紀輕,臨死前撲到他身上,為他擋下一劍,只不過殺手又再補了一劍,幸虧刺得不深,池青瀚只是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身裹一條破席子,被扔在亂葬崗,他忍著傷痛,慢慢往外爬。

    後來傷是怎麼好的,他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只記得那種疼痛跟了他好久好久,讓他心中充滿憤恨,只想報復,而為了能活下去,于是他學會偷竊。

    他從山東回到家鄉榆次,一路上靠偷竊活命。

    正巧那年山東鬧旱災,莊稼無收,大批難民往山西遷移,他半途加人了流民的隊伍,也算有吃有睡。

    本來一切都很平靜,突然有一天,他們的隊伍中出現了一隊官家車轎,主人很好心,不時會施舍點東西給流民。

    流民食髓知味,便拼命跟著人家的車轎後面跑,他也不是傻瓜,有好處不知道要撈,他年輕、體力又好,通常都跑在第一個,漸漸的,能跟上的流民越來越少,車隊仿佛也知道好心施舍反而會招來麻煩,馬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

    但跟不上的人里,不包括池青瀚。

    中午,馬車在荒郊停下來歇息,他也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落腳,其它還有幾個漢子,分別找好自己的地盤,虎視眈眈地彼此對視。

    官家生火做飯,沒過多久,一個婆子便扛來一桶稀粥。

    「來吧,你們這群餓狗!」婆子厭惡地將粥桶放到地上,退後兩步。

    吃人嘴軟,幾人雖不甘被人侮辱,但為了那口飯,也只能忍了。

    池青瀚是當中年紀最小的,他很識時務,等其它人拿完後,他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只不過往桶里一看,什麼都不剩了。

    「哈哈哈!」幾個大男人大口地吃著粥,一邊嘲笑他,「龜兒子,想吃是不?想吃就過來給老子跪著,老子吐幾口給你吃吃,哈哈!」

    池青瀚握緊雙拳,牙關咬得死緊。

    「這是你們的最後一頓飯。」一道清冷的女聲陡然插進來。

    幾人一愣,紛紛看向來人,呦!一個嬌俏的女娃兒,雖然只有十來歲,但那張粉嫩小臉長得可不含糊,尤其是眼角下那顆朱砂痣,怎麼看怎

    麼誘人,要是再長個一兩歲,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幾個漢子眼中冒出邪佞的yin光。

    「小姐!」婆子恭敬地行禮。

    原來她是官家的小姐。

    「我們不是做慈善生意的,自己的干糧也有限,再幾日就會到山西,幫到這已算仁至義盡了。」小女娃口齒清晰,說話有條有理。「你們有手有腳,到了山西,應該就能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我們就此別過,不要再跟著我們了!」

    她說完便轉身要走,眼角余光卻看到呆愣在旁的池青瀚,她看了看粥桶,細眉聚攏,表情有點掙扎,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你,跟我來吧!」她的小手指了指池青瀚,便昂頭先行。

    池青瀚有如著魔般,也不想想自己比那小女娃大多少,便傻愣愣地跟了過去。

    「把那半塊咸肉切給他,再去準備一些饅頭。」女娃兒吩咐婆子。

    「可是肉就只剩下那麼多了……」給這小子吃了,他們以後豈不是連肉渣子都沾不到?

    「叫你去你就去!」她板起臉,還真頗有點威嚴。

    婆子撇撇嘴,不甘不願地去了。

    因為不想讓家人看見,所以她帶他來到一處灌木叢後,「你坐下。」她高傲地昂著下巴命令。

    他乖乖地依言坐下。

    「把衣服撩起來。」

    「這……」就算再傻,他也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

    「你受傷了吧?我這里有些藥,可以先應付一下,但不保證一定能治好。」她剛才發現他的站姿非常不自然,手臂還有意無意地遮住腹部,就猜到他身上帶傷,想視而不見,但又覺得他可憐。

    爹爹赴任山西榆次的縣令,在山東看到了流民,他們都想多做善事,但沒想到這群人竟然跟了上來,爹娘心軟,一路上還是能幫則幫,只不過他們的糧食也快吃光了,她只能狠下心來攆人。

    他莫名其妙紅了臉,她卻絲毫沒有尷尬之意,見他只顧著發愣,雪白的小手主動向前,隨即翻開他的衣裳。

    「啊!」她的小嘴張大,被他身上的傷嚇到了。

    「沒關系,我好得很快。」見她被嚇到,他趕緊拉下衣服。

    「翻起來!」她定定地看著他,「我藏著一些好藥,是爺爺那輩傳下來的。」

    她走回馬車,取來些東西,還有咸肉和饅頭。

    他看著咸肉和饅頭,猛吞口水,髒手就要伸過去拿,卻被她雪白的小手打落,「等下再吃!」

    她將他的衣服再次翻起,用爹爹喝剩下的茶葉為他擦洗傷口。

    「茶葉可以清洗傷口,讓你的傷口不潰爛。」

    她紅紅的小嘴,開合著解釋。

    他直直盯著那張小嘴,喉頭吞咽了一下。

    「嗯——」他悶哼一聲,她在他傷口灑下白色藥粉,頓時一陣抽痛,但藥效很明顯,傷口很快吸收了藥粉,他感到傷處漸漸變得清涼,不再疼痛。

    她為他綁好藥布,「好了,可以吃東西了。」

    他開始還能裝一下,但肚子實在太餓了,到後來根本三兩口就直接吞掉一顆饅頭。

    「撲哧!」她笑他吃得那麼急,「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她,被她臉上甜美的表情所吸引,眼角的那顆小紅痣,實在是太可愛了。

    那一晚,他躺在草叢里,肚子飽飽的,手里始終抓著她送給他的藥,望著天上的月亮,竟然整夜無法人眠。

    沒睡著是對的,剛好可以讓他听到那幾個男人的密謀。

    那些人竟對小姐起了歹意,想搶了這官家,把小姐抓來玩弄一番,然後賣到妓院去。

    池青瀚在草叢里不敢輕舉妄動,把一切都听進耳里。

    他的雙眼閃過一抹堅定的光芒,他屏住呼吸,等那群漢子睡著,手探到口袋里始終揣著的短刀,雖然刀刃有點鈍,但足夠殺人了!

    烏雲遮住了月亮,他匍匐在草叢中,幸好,那幾個大漢離彼此都有點距離。

    「嗤!」無聲無息地解決了一個,溫熱的鮮血噴到他臉上,讓他本來就粗獷的一張臉,看起來更如斧鑿刀刻般冷硬無情。

    殺了第一個人,他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但又好像改變了什麼。

    再安靜地解決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可是第五個人是當中最凶狠的一個,塊頭也很大,池青瀚的刀不小心滑了一下,砍到他的肩膀上。

    男人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嘶吼一聲,隨即驚醒起身。

    「老子掐死你像掐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敢害老子?看老子不把你打死才怪!」

    池青瀚無論在身、力量還是體型上,都處于弱勢,更何況,他身上還有舊傷,根本打不過對方。

    那個男人在兩人纏斗一番之後,發現他身上的傷,殘忍地一笑,招招直接攻往他的傷口。

    他手中緊攥著那把鈍刀,知道自己要想戰勝對方,除了把性命豁出去之外,就只剩這把刀了!

    天色漸亮,可兩個人還是打得難分難舍,都只剩下半口氣了。

    「這小子是野狼投胎的嗎?」明明已經打斷了他好幾根肋骨,他還是能爬起來纏抱住自己,死死不放。

    男人身上也被捅了好幾刀,那把刀就像和那小子的手融為一體,他根本沒有機會奪下那把刀。

    兩人的行動越來越遲緩,被對方打倒在地,總要掙扎好久才能爬起來,就這麼重復打了好幾回合,男人的意志漸漸渙散。

    受了更重的傷的池青瀚,卻一次次重新爬起來,雖然身體搖晃得幾乎站不穩,但他眸中燃燒的火焰卻沒有消散過。

    眼看遠處的車隊開拔,載著他為之拼命的小女娃離開,心中的悲憤和苦澀一下子直沖腦門。

    「啊!」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池青瀚狂吼一聲,突然爆發,向那個男人不要命地沖過去。

    長時間的纏斗下來,男人由于失血過多,早已分不清現實與幻覺,當池青瀚向他沖過來時,他已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這一次,鈍刀直接插入男人的胸口,兩個人同時重重倒地。

    對手死了,池青瀚卻是動也不能動。

    他只能用最後一絲力氣,慢慢轉動頭部,看著那已經縮成一個小黑點的馬車影子,眼角緩緩落下了淚。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卻從此將她擺在心底。

    池青瀚在草地里躺了兩天,被一個高瘦的老人救起,後來,他才知道這位老人也姓錢。莫非在前世,姓錢的欠他太多,這輩子注定來還他的?

    那麼,他這輩子生下來,也是來還債的,注定是要還給那個眼角長了顆紅痣的小丫頭,為她生為她死,為她情長。

    他發誓,如果再遇到她,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離開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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