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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乙]芙蓉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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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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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 07:5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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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乙]芙蓉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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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要他娶那個心高氣傲、毀風敗俗的總督之女?!
他,當今聖上的六弟、太後最最寵愛的兒子、
皇室里最有腦筋的兆寧王,
怎可能如此任人擺布!
即使那人是皇上亦然。
一切狀況皆在他掌控中,只除了……他被撒了毒粉?!
只因他「肆意熱切」地看著那作黑衣打扮的美男子?
這「仇」,他自是一定要報的。美男子?未必吧……
女子二十未出閣又如何?!
師父說過,男人都是負心漢,只會欺騙女人;
還說千萬不能對男人付出真心,否則會換來傷心。
因而,為了阻止爹親蠢極的比武招親,
她就來做件驚世駭俗的事吧!
只是,明明她才「闖禍」離家沒多久,
為什麼這事竟已演變成來迎親的是兆寧王?!
她照樣不依。但,招惹了皇室,下場會不會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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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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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 08:00:25
第一章
蘇州城,原本就熱鬧非凡,近日更因奉安總督蘇灝衍在其別院柳園為獨生女蘇芙蓉辦理比武招親,消息釋出三日,各路英雄豪杰莫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更把悅來客棧擠得是水泄不通。
眼見比武招親日將近,可憐芙蓉的貼身女婢香兒整日里一雙小腳前堂、後繡房不知跑了幾回,就怕小姐漏听了什麼消息。
蘇芙蓉倒像個沒事人似的,要不是在花苑里練劍,便是換上男裝騎著馬兒到郊外踏青閑逛,一點也沒把這件事往心上擱。
這日,香兒端了茶水走進小姐的房里,好不容易見芙蓉坐在凳上,身上還穿著襯衣,一張白里透紅的瓜子臉就著紙窗上透過來的晨光,仔細擦拭著她的長虹寶劍。
「小姐,今天怎麼忽然想到要把這口寶劍拿出來呢?」香兒放下茶水,拿起鏡箱里的木梳要為芙蓉梳理那一頭烏亮如瀑的發絲。
「比武招親應該就是今天了吧?」芙蓉問。
香兒看著鏡里那雙翦水雙瞳和一雙透著英氣的眉,嘴角不自覺上揚。「小姐,原來您還記得這件事啊?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呢。」
芙蓉聞言,將劍往前方一劃,劃出一個完美的半弧,手乍停,劍鋒仍在空中嗡嗡作響,看來鋒利無比。
她冷笑。「可恨我爹不知听信哪個蠢東西的讒言,執意搞什麼比武招親。無論如何,這件事,我絕對不依。」
「可是,小姐,老爺老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我听李總管說,您這比武招親的事可是轟動了整個蘇州城,連京城里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芙蓉一張美艷卻冰冷的臉不忘帶著幾分挑釁湊到香兒面前反問。
「昨天我听老爺跟來訪的縣太爺說,小姐您今年二十歲了,別人家的閨女都十五、六歲便出閣,都因他長年防守塞外,夫人又拿您沒轍,您的婚事才會延遲至今,他得趁最近塞外無事且欣逢太後聖誕回來祝壽的空檔,讓你在今年順利出閣。」
芙蓉冷哼。
「就憑投宿在悅來客棧的那些人嗎?」
「咦!敢情小姐到悅來客棧去過了?」她整天跟在小姐身旁,怎麼不知道?
「昨天去喝了一碗茶。」芙蓉承認。
香兒大驚。
「可、可是那里人多口雜,您、您……」
「放心,我扮成一個老頭,任誰也認不出來的。」
香兒驚詫的臉這才因小姐的話而噗哧一笑,舒緩開來,主僕兩人相視大笑。
「小姐,您一定是想到辦法了吧?」
「辦法?辦法自然就是這口劍啊。」
「咦?」這下香兒又不懂了。
芙蓉撩撩自己兩鬢發絲,壓低聲音,變成男聲︰「想娶蘇芙蓉?那還得看看蘇大哥我同不同意呢。」
聞言,香兒又是一驚!
怎、怎她家小姐老是干些驚世駭俗的事情?!
擂台賽第一天由蘇總督親自主持,蘇夫人坐在府內等著李總管派人傳報消息。
蘇府上下把這件事當成頂要緊的事在辦,只有蘇芙蓉整天不是扮送柴薪的老頭混出府去,就是易裝成賣草料的小廝,騎著一匹瘦驢出城去到處溜達。
香兒成天提著一顆心守在小姐繡房內不敢亂跑,就怕被老爺、夫人發現。
前來排隊等著比武的人實在太多,原本計劃三天的比賽竟延至第五天。第五天蘇總督必須赴京向太後祝壽,無法親自看擂台,遂交代親信郭懷忠校衛代為主持。
擂台賽進行到下午酉時,一名來自陝北、名喚江仇的彪形大漢跳上擂台向郭校衛報了名,轉身向來自湘南的對手作揖,隨即右拳一揮,腿一掃,招招霸氣。
李總管靜靜站在郭校衛身旁,在心里暗暗叫好。想來這位江仇江大爺就是蘇家姑爺了吧?
三招半過後,江仇一記連環踢踢倒對手,台下鼓噪聲不斷,傷者被抬了下去。
江仇一臉得意,再度對郭校衛抱拳。
「還有沒有哪位英雄願意上台比試的?」李總管環顧四周問道。
台下人聲鼎沸,惟獨沒人敢上台。
郭校衛等了半晌,見沒人上台,遂站了起來。「如果沒人上來挑戰這位英雄,那我就要宣布蘇府……」
「且慢!」台下有人出了聲。
語音才落,一抹白色身影倏地竄上擂台,落地時沒發出半點聲音。
好厲害的輕功!郭校衛對來者所展現的輕功感到驚異。
白衣男子站定,一身白緞瓖金白袍,一把深綠瓖鳳凰的長劍豎立台上,風吹得他頂上的藍色頭巾微微抖動,益發顯現挑戰者玉樹臨風。
可白衣男子那張俊秀無比的臉上卻毫無表情。
好俊俏的人哪。
台下有人發出驚呼——
「瞧瞧那肌膚,比我家那口子還白,簡直像個女人似的。」
「可不是……」台下另一隅有人悄聲討論著,並發出笑聲。
只見台上白衣男子單腳一撥,一顆小石子準確無比地塞進台下那名說他是女人的人口里。
頓時,台上台下都被白衣男子這手功夫驚得鴉雀無聲。
郭校衛掃視全場,笑著開口︰「敢問這位英雄如何稱呼?」
「在下拔略拒霜,見過郭校衛。」
郭校衛捻須笑道︰「呵呵,拔略英雄好功夫。不過,既是來打擂台,今天又是蘇府比武招親的最後一日,老夫就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請。」
只見拔略拒霜對江仇作揖,隨即轉身擋掉江仇快如風的一踢,兩人在台上赤手空拳一來一往,打了十幾回合,最後江仇拿出他的獨門武器鬼靈刀,拔略拒霜則拔出他的長劍,第一招奪下江仇的鬼靈刀,第二招便抵住江仇的咽喉。
只見江仇氣紅了眼,怒視著拔略拒霜。
想他江仇走遍大江南北,誰不知他的鬼靈刀獨霸黃河以北,實在不曾听聞過江南有拔略拒霜這號人物。
拔略拒霜冷淡地回視他一眼。「承讓了。」隨即將劍往空中一劃,精準地收回劍鞘。
江仇抱恨匆匆下了擂台。
郭校衛起身,迎向拔略拒霜。「恭喜拔略英雄贏得這場擂台賽,稍待請與老夫回蘇府繳差。」
「多謝郭校衛。」拔略拒霜此時眉眼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一旁的李總管有著一絲熟悉感,不知在哪里曾看過這表情。他搔著頭認真想,卻偏偏什麼都想不起來。
算了!不想了。
他得趕在郭校衛前頭回府跟老夫人報告這個好消息。
蘇夫人一听到這個好消息,馬上命人寫好書信送往京城向蘇總督報告,又讓李總管備下筵席準備款待準女婿。
只是當郭校衛一行人回府向蘇夫人復命後,卻久久不見拔略拒霜出現。
蘇夫人等得心焦,轉身問郭懷忠︰「郭校衛,你不是說贏得擂台賽的是一位拔略……拔略什麼的,怎沒有隨你回府?」
「他叫拔略拒霜,杭州人。他說初次拜見夫人,不好空手而來,所以向我要求些時間上街買禮品,等準備好再登門拜會。」
「唉,真是個傻孩子。我們府里哪缺他買什麼禮呢,真是!」
「夫人,我們就再等等吧,姑爺他應該馬上就到了。」李總管幫蘇夫人換了茶,順便安慰道。
可是,拔略拒霜一直沒有出現。
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在蘇州城里鬧得沸沸揚揚。
究竟是誰有那麼大膽子,竟敢拿總督的千金開玩笑?!
街頭巷尾大家不免要私下猜測,會不會是蘇芙蓉長得實在太丑,致使那位冒著生命危險跳上擂台、長得一表人才的拔略拒霜拒婚?
蘇府怎可能丟得起這種臉!
蘇夫人只好馬上再修書送往京城。
第二封飛鴿傳書送到京城時,奉安總督蘇灝衍正要入宮拜謁太後,為了這件事,心上不免憂煩。
這點,連太後都看出來了。
「蘇愛卿,你進京也有些時候了,但哀家每回看你總有些悶悶不樂,是煩惱著什麼事嗎?」
「臣惶恐,老臣乃專程進京向太後祝壽的,自是心懷喜悅,怎會悶悶不樂呢。」
「皇上,你瞧瞧這蘇愛卿,可是哀家看走了眼?他看來分明心事重重不是?」
皇上公孫宇仔細看著蘇灝衍那張老臉。「母後英明,他看來是不太開心。」
「呵呵,蘇愛卿,你就說吧,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講吧,哀家讓皇上替你作主。」
蘇灝衍馬上跪下謝恩。
「還不是為了小女芙蓉的婚事。老臣前些日子在蘇州擺下擂台,要為小女比武招親。」
「比武招親?」太後一听,覺得忒有趣。「然後呢?」她笑咪咪地追問。
「最後,打杭州來了一名叫拔略拒霜的男子,在一百零七名的挑戰者中脫穎而出。」
「那很好啊。」
「原本是很好,可是,他,跑了。」蘇灝衍一張老臉看來更皺了。
「跑了?」太後听完一驚。「他跑了,那蘇小姐的終身大事可怎麼辦才好?」
「老臣也正為此事傷透腦筋呢。」
「這可不行!再怎麼著蘇總督也是咱們朝廷命官,怎能容許市井小民這般挑釁。更何況蘇小姐還待字閨中,這拒婚消息一旦傳出去,她將來可怎麼找到婚配的對象才好。皇上,你得替蘇總督想想辦法才是。」
「啊?」連這種事也要他想?
「太後,萬萬不可。皇上日理萬機,須保重龍體,哪能以臣這等瑣碎小事煩擾皇上。」
公孫宇點頭。這蘇灝衍講得有理。
「噯,蘇愛卿你多慮了。當今皇上如此聖明,這等小事哪難得倒他,你盡管放心為聖上駐守邊疆,皇上對此事定有一番定奪,你且回蘇州等好消息去吧。」
蘇灝衍磕頭謝恩。「謝太後、皇上隆恩,老臣告退。」
見蘇灝衍出去,太後手一揮。「哀家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1:03
第二章
等一干臣子都退出頤和宮,皇上也向太後告退。
「皇上請留步。」太後想到什麼似的喚住公孫宇。
「是,母後。」
「這蘇灝衍的夫人是哀家最最疼愛的表妹,這件事你就幫幫忙吧。」
「兒臣遵旨。」
公孫宇答應太後後,便步出頤和宮。
煩哪,真是煩!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往六皇弟公孫然的悠然宮走去。走過細竹林、紅色曲橋,遠遠便听見悠揚的琴聲傳來。
他走近,佇足欣賞了半刻,一直到琴音暫歇,方才出言贊道︰「皇弟真是好興致,每天焚香操琴好不快活啊。」
「呃,皇兄您來啦。」公孫然起身向公孫宇行禮。
「免了免了,這里又沒外人,不必行禮如儀啦。」
「怎麼,皇兄今天心情不好啊?」
「唉,想我每天四更就得上早朝,退朝後還有批閱不完的奏章,北方三不五時有外族來侵,南方時有水災,今天早上好不容易處理好西方的動亂,現在母後又給了一道旨,就沒一刻清閑,當真是煩死我了。」
「母後交代了什麼,讓皇兄如此煩惱?」
「還不是蘇灝衍的女兒。說是二十年華還未出閣,他一急,弄了個什麼比武招親擂台,結果不知道怎麼搞的,好不容易出列的姑爺竟給跑了。蘇灝衍在母後的壽筵上苦著一張老臉,這下可好,他女兒嫁不出去的事竟莫名其妙落到我身上來了,你說我惱不惱?」
听完皇上的話,公孫然笑不可抑。
「嚇!你還笑。你成日就知道躲在這里自在快活,哪里知道我的苦處。」
「是!皇上聖明,要不我哪來這種快活日子可過呢。」
聞言,公孫宇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自己的親弟。
想這廝多年來仗著那張俊美的臉皮和過人的機智,贏得先王和母後的寵愛于一身,終日,呃不,是終年慵懶度日;自他登基這些年來,其它親王早已發放外地輔佐政事,六皇弟卻因母後私心疼愛,硬是給留在京城侍親,過著安樂穩當的逍遙日子。
「怎我覺得你這話里似乎有一絲得意、三分幸災樂禍來著?」公孫宇揚眉問道。
公孫然輕輕扯動嘴角,逗弄起籠里的青鳥。「皇兄您多心了,臣弟因皇兄的聖明,因而驕傲得意或有之,未能幫皇兄分憂解勞已甚感惶恐,又豈敢對皇兄憂煩之事幸災樂禍呢。」
「那好!不愧咱為同胞親兄弟,皇弟既有心幫朕分憂解勞,蘇灝衍那位麻煩透頂的女兒就勞皇弟你想想法子,將那悔婚的早日擒拿治罪,順便替蘇總督的女兒找一門親事,把這事情快快給辦了,朕也好跟母後交代。」
公孫然瞪大眼楮,看著皇上,不敢相信他竟會派這種差事給他!
「皇弟?」公孫宇無限愉悅的看著自己的六弟。
「是。」
「還不領旨?」
「臣弟……領旨。」
「嗯,好,很好,我們兄弟今晚就喝個痛快,就當作皇兄幫你餞行吧。」
「謝皇兄。」
公孫宇看著公孫然那張不大樂意的臉,突然覺得非常得意。就他一個人忙個不停,那怎麼可以!
能看見六王爺辦些正事,可真教人感到身心舒暢呢。
晨光照在御書房的窗上,公孫宇放好毛筆,闔上最後一本奏章。
「小柱子,六王爺出宮沒有?」
「啟稟皇上,沒有。」
「那他這十五天都在忙些什麼?」
「六王爺和往常一樣,仍然每天在宮里看書、練武、听戲、彈琴,不曾出宮。」
「哦?是嗎?」
皇弟究竟想些什麼來著?難不成他想抗旨?
「擺駕悠然宮。」皇上說道。
「是。」
小柱子剛走出御書房,六王爺便提著鳥籠走了進來。
「見過六王爺。」
「起來吧。皇上呢?」
「正要過去找您呢。」
「早知道他等不及,瞧瞧,這會兒我不是自己送上門了嗎!」說著,自顧自地走進御書房。
「見過皇兄。」
「耶,怎麼來了?我正要過去找你呢。」
「我也正悶得慌,不知皇兄可有興致下盤棋?」
「下棋?你正事可都辦完了?」
「正事?」公孫然將鳥籠交給立在一旁的公公,故作不解。
「你,該不會把我交代你辦的事給忘了吧?」
「皇兄指的是蘇灝衍的事嗎?沒忘、沒忘,臣弟怎敢或忘呢。」說著,公孫然坐在茶幾旁,慢條斯理地將棋子擺在棋盤上。
公孫宇坐了下來,食指緩緩移動中炮。
「那名害朕的兩軍總督傷透腦筋的悔婚之徒,逮到啦?」
「沒有。」六王爺移相守將。
「沒有?」皇上手上按著棋子,抬頭看著六王爺。
「但臣弟倒是查清楚了整件事情。」
「你當真查清楚了整件事情?」
「是。我『當真』查清楚了。」
「你這十五日根本連悠然宮都沒踏出半步,你說你查清楚了整件事,你膽敢愚弄朕嗎?」公孫宇不覺提高了音量。
六王爺把「馬」再移兩步。「愚弄皇上可是欺君大罪,臣弟就算有十顆腦袋也不敢欺騙皇兄。」
「好吧,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到底查到什麼了?你倒給朕說說。」
「我以為在蘇灝衍擺的那個擂台上贏得勝利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兒。」
「他女兒?」公孫宇一臉懷疑,這怎麼可能!
「他女兒叫作蘇芙蓉,比擂台的那個人叫拔略拒霜,根本是同一個人。」公孫然嘴里不經意地說著,手卻緩緩移動第二支炮。
「何以見得?」
「芙蓉這種花從八月中下旬,九月霜降時期開始開花,因此被稱為拒霜。我又命人查了查蘇灝衍的族譜,他的先祖在北魏時期當過武將,確曾叫作拔略氏,而拔略氏入了中土才改為蘇姓,由此可知拔略拒霜鐵定就是蘇芙蓉。」
「呵呵呵!妙啊,皇弟,你這一番解釋可真是妙啊。」公孫宇開心地拍了拍桌子。「但是,你倒是說說,那位蘇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想來是生性驕傲。」
「唔?」公孫宇一臉的願聞其詳。
公孫然卻只專注于棋盤上。
「將軍!」六王爺微笑說著。
「好啦、好啦,別管什麼將不將軍了。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蘇芙蓉要這樣破壞自己的姻緣?」
「這,一不下棋,不知怎地,就忽然餓了。」六王爺顧左右而言它。
「小柱子!」皇上大聲喚。
「奴才在!」
「你聾啦,忘了怎麼伺候六王爺啊?」
「奴才不敢,奴才馬上讓御膳房準備點心去。」
「小柱子別忘了芸豆糕!」六王爺對著小柱子的背影交代。
「是!」小柱子很有元氣的響應,然後退出了御書房。
「好啦,講吧。」
「皇兄為何對蘇芙蓉的事這般感興趣?」
公孫宇意味深長的望著六王爺笑。「讓朕感興趣的不是蘇芙蓉。」
「不是蘇芙蓉?那是什麼?」公孫然反問,心里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朕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十五天里沒踏出宮門半步,是要怎樣順利完成朕的旨意?」
「臣弟早已完成皇兄的旨意啦。」
「哦?此話怎講?」
「皇兄不是說了,要將悔婚的擒拿治罪,順便替蘇總督的女兒找一門親事?如今毀婚的、要找親事的都是蘇芙蓉,我想過了,眼下也只剩一條路可以走。」
「哪條路?」公孫宇嘴里問著,眼里卻先笑了。
「想那蘇芙蓉敢在自己比武招親的擂台上打退一百零七名高手,可見得她定是個心高氣傲、毀風敗俗的頑劣女子。」
公孫宇點頭稱是。「所以?」
「所以我想了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唔,什麼一石二鳥的辦法?」
「那就是請皇兄自所有官宦當中找個性情最最刁鑽古怪的對象,賜婚予那個蘇芙蓉;這樣一來,既可治她悔婚、戲弄朝中大臣的大罪,又可完成母後的懿旨,豈不很好?」自然也可順便教訓一下她這幾日累他少過許多清閑日子的罪。
「嗯,真是個好主意。」他交辦的旨意,竟三言兩語又落回自己頭上。六弟啊六弟,就算父王總夸你才智賽諸葛,但你再怎麼會算計也不該算計到朕頭上來呀。
「嗯,好,讓朕好好想想,這滿朝文武官員當中有誰符合這性情最最刁鑽古怪的條件……」公孫宇偏著頭想。
公孫然則樂得輕松,拿起飼料逗弄起籠里的鳥來。
公孫宇看著公孫然的側臉——
想他六弟果真是個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可整天就只愛在宮里風花雪月,不願花心思干點正經事,要是任著他這麼荒唐度日下去,豈不枉費了皇室里這麼一位才貌雙全的人物?
這萬萬不可。想到此,公孫宇突然正色道︰「六弟听旨。」
公孫然訝然轉身,躬身候旨。
「朕令兆寧王即刻啟程赴蘇州迎娶奉安總督蘇灝衍之女蘇芙蓉,並限期三個月內回京完婚覆旨,不得有誤。」
這道聖旨宛如一道霹靂,劈得公孫然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皇上卻是滿意極了。
想想這滿朝文武中有誰比得過他六弟的刁鑽機靈?配上六弟口中那位心高氣傲、毀風敗俗的頑劣女子,豈不絕配?!
「你怎地還不領旨?」皇上催促。
「臣弟……領旨。」公孫然抽了一口冷氣的說。
「行啦,快回宮準備去吧。」
「是。」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1:43
第三章
同樣一道聖旨,很快被快馬加鞭送到蘇州。
總督別院的院子里跪滿了人,听著李公公宣讀聖旨。
蘇灝衍雙手接著聖旨,一顆心卻忐忑得無以復加。
「蘇總督,真是恭喜了,皇上賜婚,且是嫁入兆寧王府,真是可喜可賀啊。」李公公說。
唉,他原是該感到興高采烈的,可是,李公公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得故作冷靜,先接待好李公公再說。
「李公公遠道而來,辛苦了,蘇某已備下酒筵,請。」
「蘇總督客氣了。」
「哪里,應該的。這邊請。」
蘇總督小心翼翼地招呼著李公公,好不容易捱到翌日清晨送走李公公,蘇總督返回大廳,開始來來回回的在大廳里踱方步。
蘇夫人看著他走來走去,看得老眼昏花。「好啦,老爺,您就坐下來歇會兒,喝口茶吧,別再走了。」
「我現在哪有心思喝什麼茶,你曉不曉得六王爺已經在往蘇州的路上了!他一到,我們全家大大小小都將成為階下囚哪,還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犯的可是、可是滿門抄斬的欺君大罪哪。」
「唉,都怪我平常寵壞了芙蓉這孩子,才會讓她做出上擂台參加自己比武招親的荒唐事,她大約也是怕你責罰,才會離家出走,我想我們還是快些想辦法加派人手趕在六王爺到達之前把她找回來吧。」蘇夫人蹙眉說著。
蘇總督氣得大拍桌子。「李成!」
「小的在!」
「馬上調集府中所有精壯男丁桿十名在蘇州城內秘密尋找小姐,記住!千萬不可走漏風聲,讓外人知道小姐出府之事。」
「小的明白!小的馬上去辦!」
「去吧,順便將郭校衛請來。」
「是。」
半晌後,郭懷忠匆匆走進廳堂。
「懷忠啊,你來了。」
「總督可是為了小姐的事煩心?」
「可不是!我剛差了李成帶人到城里秘密找我那不肖女,不過,依我看,找到的希望不大,還是得勞你再帶一小隊人馬出城,務必在兩個月內找回我那個該死的丫頭。」
「總督請放寬心,末將定會將小姐帶回來的。」郭懷忠說,想來這事他也得負一半責任,只是芙蓉小姐的易容術實在太過高超,竟能瞞過看著她長大的自己和李總管,眼下他也只能盡速找回她,以求將功贖罪了。
蘇灝衍沒料錯,蘇芙蓉早在贏得擂台賽、向郭校衛說要去采買禮品時,便趁機溜回房間收拾好行李,帶著香兒出府去了。
主僕兩人女扮男裝,悠哉地到處游山玩水。
「小姐,我們出府多日,也該回府了吧?」香兒每天都在擔驚受怕。
「算算日子,我爹也該回蘇州了,要是他知道我自個兒上去打擂台的事,定會發一頓脾氣;他這氣,沒長些日子怕是很難消退,我們就放寬心到處走走看看,等到中秋過後,我爹回俸安駐守,咱們再回去跟我娘說幾句好話不就結了,你就甭擔心了。」
「可是小姐……」香兒面有難色,還是深覺不妥。
「好啦,別再可是啦,以後記得叫我少爺,別再叫錯了,前面好熱鬧,我們快看看去。」說完,二話不說拉著香兒就跑。
芙蓉拉著香兒往市集上走,經過一座橋時,見一女子站在橋上佇立著,走過那女子身旁時,見她面容哀淒地凝望著橋下的河水。
芙蓉走過橋,轉念一想,那名女子為何看來那樣難過?該不會是想尋短吧?遂轉身,剛好看見那名女子正縱身往河里跳。
香兒驚呼一聲︰「小姐!」
芙蓉迅速從香兒包袱中抽出長鞭,施展輕功往橋下一躍,在那名女子落水之前,將鞭子用力一抖,已然纏住那名女子的腰再將她往河岸草地上甩去。
芙蓉將長鞭收起,低頭看著眼前面容憔悴的女子。「姑娘何事想不開要尋短?」
林婉容抬頭看清救她的是一名俊美的年輕男子,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自己的不幸遭遇,原本想尋死來個一了百了,竟是不能如願,一時悲從中來,無法抑止的大哭了起來。
芙蓉一臉沒轍的站在一旁,香兒則氣喘吁吁的從橋上走下來。
「少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是這位姑娘。」芙蓉指指蹲在一旁哭泣的姑娘。
香兒走近哭泣的林婉容,低聲勸道︰「姑娘你快別哭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你說說看,我們合計合計,或許我家少爺可以幫上你的忙也說不定。」
芙蓉心想這位姑娘也許見她是名男子才不便講明,于是開口說道︰「姑娘,我姓蘇,和你同是姑娘家,你若真有什麼難言之隱,對我明說無妨。」
婉容驚詫的抬頭看著芙蓉,果真見她耳上穿有耳洞。
無論如何這位蘇小姐確實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再不言不語就太失禮了,遂娓娓道出自己的遭遇一一
「蘇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婉容在此謝過。」
「林姑娘不用客氣,你是哪里人?怎會在橋上尋短?」
「我是蘇州人士,家父是游藝堂的老板林堂春,家中原本經營一些寶玉古玩生意,只是兩個月前一場無名大火燒掉了家中所有的家當,家父憂急之下病倒,一個月後便與世長辭了;又因家母早逝,家父臨終前怕我孤伶伶一人無法營生,遂修了一封書信和自幼婚配的信物玉佩,要我投奔未婚夫,即當今杭州知府丘明堂,要他履行丘、林兩府訂下的婚約,誰知我去到杭州,丘明堂不僅沒收我的玉佩和書信,之後更趕我出府。我輾轉打听了幾日,才知丘明堂知悉家父過世,隨即另行迎娶杭州首富千金,並派人警告我,要是敢重提婚約之事,性命恐怕難保。」
听完婉容的遭遇,芙蓉氣得大罵︰「真是豈有此理!這該死的負心漢,真該將他千刀萬剮!」
「可是婉容小姐,為了那種人尋短,你也太不值了。」香兒說。
「唉,可是想我一個人也不知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就……」婉容垂眼,任憑眼淚流滿腮。
芙蓉親熱的拉住她手,「你怎麼會是一個人呢,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妹,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盡管好好活下來。」
婉容感激的看著芙蓉,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吧,我們來義結金蘭,當個好姐妹,你說可好?」
「嗯。」婉容破涕為笑。
兩人問明各自的生辰年月曰和家世背景,原來婉容十七歲,世上再無親人;芙蓉二十歲,原是蘇總督府的千金,為了不想嫁給父親安排的婚事,惹了禍才易裝在外流浪,兩人遭遇接近,遂決定當異姓姐妹,芙蓉為姐,婉容為妹。
兩人就在河邊學起古人,雙腳跪地,對天一同起誓——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蘇芙蓉;我,林婉容,今日在此結為姐妹,此後有難同當、有福共享,絕不違背誓言,如違反誓言,必遭橫禍,天地共鑒。」
立完誓,香兒忙拉兩人起身。
「小姐,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芙蓉偏著頭想了一下。「我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下來,趕明兒幫婉容扮成男子,然後我們三人一起上杭州去,想辦法拿回婉容的玉佩和林伯父的書信,再好好教訓教訓那名負心漢,以消我心頭之恨。」
芙蓉講得得意,香兒和婉容卻很不放心。
以她們的處境,不是應該低調些?
這般張揚,會不會……惹禍上身?
杭州,一艘華麗小船上載著兩個人,在夕陽余暉里游西湖。
「曾岳啊,人家都說杭州西湖風景秀麗,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兆寧王公孫然輕輕搖著扇子,看著窗外的山水說。
「西湖風景秀麗也得王爺有興致才看得出,下官憂心如焚,實看不出西湖美在何處。」兆寧王的侍衛長曾岳說。
「美景當前,你不好好欣賞,真是個傻子,好啦,說吧,何事讓你憂心如焚?」
「皇上旨意要我們即刻趕往蘇州,可我們卻一路來到杭州,迄今已停留數日,終日都在游西湖,這消息要是傳到皇上耳里,怕對王爺不好。」
「問題出在我們現在不能趕去蘇州。」
「為何?」
「因為蘇芙蓉早在擂台賽之後就跑了,我們現在要是突然去蘇府,那就不是去迎親,而是變成去逮人了。」
「下官愚昧,還是不懂王爺的意思。」
「我們一到蘇府,那蘇灝衍交不出蘇芙蓉,逃婚罪證就確立了,欺君大罪難逃,可這樁婚事乃皇上欽定,天下皆知,真要搞到這局面,皇上也會落得臉面無光,所以,我們只能待在杭州,靜觀事情的變化再作打算。」
六王爺得顧全皇上的面子這心思他懂,可是六王爺真會娶那蘇芙蓉?
「曾岳。」公孫然喚。
他喚的人卻沒有一絲反應。
「曾岳。」公孫然再喚一次。
「下宮在。」
「你在想什麼啊?」
「下官在想,那我們是不是該幫蘇總督找到蘇小姐,好早一點迎娶王妃回京俸旨完婚?」
「不對,我們不找蘇芙蓉,我們要找的是江仇。」六王爺瀟灑地搖著扇子笑說。
「找江仇?」為什麼?
「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會不明白?」
「下官確實不明白。」
「好吧,反正本王閑著也是閑著,講給你听比無妨,這個案子是你去調查的,你想想,原本如果蘇芙蓉不去鬧場,那誰是贏得擂台的人?」
「江仇。」
「對呀,我們只要讓江仇知道其實那場谷武他沒有輸,和他交手的正是蘇芙蓉,不就得了?」
「下官還是不明白,江仇終究是被蘇小姐打敗了呀。」
「但那場谷武的規則里並沒說要和蘇小姐打呀!換句話說,誰是最後的勝利者,誰就是那蘇灝衍的女婿,我無非是要那姓江的帶走原就屬于他的女人罷了。」
「六王爺,這樣不妥吧?」
「哪有什麼不妥的,我堂堂兆寧王豈可和一介草民爭婦,簡直有辱我皇室門風。」
「但皇上已經下旨……」
「本王也遵照旨意來到蘇州啦,只要江仇把此事鬧開,我想皇兄聖明,總不致去為難百姓,若真要降罪也不致太重,無論如何總好過本王去娶那性情乖戾的蘇芙蓉。」
「原來六王爺心里早有盤算,但我們此刻並不知道江仇人在何處啊。」
「那還不簡單,只要我們放出風聲,他很快就會自動出現在我們面前了。」公孫然胸有成竹的說。
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想到此,他俊秀的臉龐浮上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當今皇上的六弟、太後最最寵愛的兒子、皇室里最有腦筋的兆寧王,怎可能娶蘇芙蓉那種毀風敗俗的頑劣女子,真是太太荒唐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2:21
第四章
游完西湖,公孫然也餓了,主僕兩人回到高升客棧用餐,飯菜還沒送來,公孫然百般無聊的倚窗看著樓下的街景。
遠遠看著一頂藍色官轎走來,六王爺好奇問著︰「曾岳,轎內坐著何人?」
一旁站著的曾岳眯著眼楮遠跳。「啟稟公子,轎內坐著的應是杭州知府丘明堂。」
「掌櫃的果真沒騙我們,這高升客棧果然是杭州第一客棧,連知府大人都愛來呢。」公孫然說完,放下扇子,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眼角余光見有人影從隔壁窗口掠過。
在他還沒回過神來之時,樓下傳來尖叫聲,公孫然連忙跑至窗台,探頭往下一看,只見丘明堂的轎頂上多了一張大畫布被支箭給牢牢釘著,上面以血紅朱字寫著︰負心男子,當該殺!殺!殺!
知府大人看著那幅字,不知是氣還是怕,一雙手顫抖著拔下那支箭,對著手不大吼,「一群笨蛋!還愣著干啥?還不快給我找刺客!」
士兵們迅速敞開,沖往客棧搜尋刺客。
正當樓下喧嘩混亂成一片,鄰座突然響起些微聲響,曾岳起身正欲前往查看,說時遲那時快,一條人影迅速竄到他身後,喀喀兩聲點住他的穴道,讓他不僅無法開口說話,連想動都動不了,脖子上還被架了一把亮晃晃的小刀,正閃著森冷光芒。
「不許出聲,要不我就殺了他。」黑衣蒙面人低聲說著。
公孫然笑望著對方,自顧自地倒著茶水。「唉,這家伙功夫這麼不濟事,還敢強出頭,殺了也好,我也省事。」
黑衣人沒料到對方會這樣說,愣了一下,听見有人上樓,隨即用力將曾岳按回椅子上,自己縱身一躍,跳到梁上去。
「看到刺客從這里經過沒有?」帶頭的一名官兵問公孫然。
「可以說看到,也可以說沒看到。」六王爺慢條斯理地搖著扇子說。
「講的什麼渾話!有看到就有看到,什麼叫看到也沒看到,信不信爺我賞你幾個嘴巴子,叫你三天開不了口!」官兵拿在手里的刀作勢要嚇唬嚇唬他。
曾岳一听到有人對六王爺說出這麼不敬的話,又氣又急,卻說不出話來,只能啞巴似的在凳子上伊咿呀呀的。
其他士兵到處走走看看,回來跟那名捕頭模樣的人報告︰「頭兒,這層樓都搜過了,除了眼前這兩個,沒其他人了。」
「哼,腦子不精光,偏還帶著一個啞子,我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霉,要交班了偏偏遇到這該死的撈什子刺客,真他媽的背!好啦好啦,統統下樓去吧。」
「是!」
一群七兵浩浩蕩蕩地下樓去,刺客沒捉到,丘明堂吃飯的興致被這麼一鬧,全沒了,只好悻悻然上了轎,打道回府。
黑衣人見官轎走遠才跳下梁來,拍拍手上的灰塵,逕自下樓去,只是樓梯咚咚咚地響了幾聲後,就不響了。
公孫然好奇的往樓梯口張望。
原本隱沒于樓梯口的黑衣人又冒了出來,且轉過身來回望他。
公孫然心中一凜。
真沒見過這麼清澈好看的一對眼楮,可惜了偏偏長在一個大男人兼之是刺殺朝廷命官的匪徒臉上。
「嘿,你怎不喚住我?」黑衣人問。
公孫然不以為意地瞪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拿起酒壺將酒杯注滿酒,之後才緩緩反問︰「喚你作啥?」
黑衣人重新登上樓,走到曾岳旁。「喂,高個兒,枉你啞了、全身不能動彈的狼狽模樣,還使勁兒的想護著主子,可你這主子對你真是漠不關心啦,我都要走了,他卻喚都不喚我一聲,好歹也該求我解了你的穴不是?可他偏一聲不吭的,啐!真是夠冷血的。」
「少離間我們主僕的感情,說吧,你為何去而復返?」公孫然臉上不見一絲情緒,細長眼楮里閃耀著一股沉穩自信。
扮成黑衣人的芙蓉不知他那股堅定的自信打哪來,只是她討厭他那高高在上、帶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狂妄氣勢。
「因為我渴了,想要喝杯茶。」黑衣人說。
公孫然冷笑一聲。「你傷了我的人,竟還跟我要茶喝,你大約是不知道道理兩字怎麼寫吧。」
他話才落,就見黑衣人已伸手向桌上的杯子。
公孫然抄起扇子迅速敲向她手背,她來不及倒茶,只好將杯子輕巧翻蓋在桌上,反手奪他的扇子。
曾岳只見黑衣人的手在桌面上以快得讓人目不暇給的速度擒拿六王爺的扇子,幸而六王爺將手中一把絹扇一翻二勾三轉四拋,靈巧地閃躲過黑衣人的掠奪。
只是,在他拋扇的當下,黑衣人已翻過原先蓋住的杯子,斟滿茶水。
公孫然接回扇子的同時,只見黑衣人已扯下面罩。
公孫然見著黑衣人的面容又是一驚。
想他六王爺自幼便被譽為美男子,享盡皇室所有長輩的寵愛,可眼前這一位……這一位大男人竟長得比他還好看!以「國色天香」四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自然不是個會大驚小怪的人,可是見到真有男子長得如此好看,且勝過他幾分,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想著這江南果真是個的好地方。
這廝如有姐妹長得似他一般美貌,他定要娶回兆寧宮當他的六王妃,公孫然心里這麼想著,眼楮益發專注地看著黑衣人仰頭喝茶的模樣。
真是好茶!
芙蓉因候著那丘明堂到來,久未飲水致喉嚨干涸太久,驟然喝到這杯公孫然從京城帶來的茶葉所泡出的茶水,瞬間覺得齒頰留香,喉間尚有幾絲回甘,教她甚是滿意。
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茶杯,她抬眼見到公孫然正盯著她,眼里帶著笑意肆意的上下打量著她,教她心生警覺。
「你看什麼?」她怒喝。
「唷,這位兄台喝了我的茶,難道不該謝一聲嗎?」口氣由原來的冷淡變為熱切。
芙蓉立時覺察到他語氣的改變,只覺他的態度完全不像對待一名男子,根本輕佻得令人生厭。
她不悅的瞪他一眼,隨即轉身欲走。
一把扇子忽然閃出,再次阻攔她的去路。
她揣度著時間已經不早,她也出來夠久了,晚些只會有更多官兵出來巡查,更糟的或許那姓丘的會命人提早關上城門盤查路人,為免節外生枝,她往懷中迅速取出一藥粉,往公孫然臉上撒去。
隨即輕巧轉身,輕輕點開曾岳的啞穴,說道︰「我剛對你主子施撒的是綠黛粉,記得提醒他千萬保持冷靜,不要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及動作,要不毒粉會隨著脈搏跳動的快慢及汗水滲進體內血液中,這毒粉越深及體內,自然會癢得更激烈及更久的時間,看在你忠心護主和那杯好茶的份上,我就點開你的啞穴,再一個時辰之後,你另一個穴位會自動解開,告辭!」
說完,蘇芙蓉沒耐性走樓梯,跳上窗台往下一躍,不見了蹤影。
曾岳正要開口跟黑衣人要解藥,這下全沒了指望,表情驚愕、失落及害怕兼有之。
坐在對座的公孫然看著曾岳的表情,不覺笑了起來。「算了,隨他去吧,橫豎你的武功也打不過人家。」
曾岳瞠大眼楮。「公子,您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這傻子,事情都這樣了,不笑難道要哭?」說完,他兩眉微微一皺,糟!怎麼覺得臉和手臂一直癢起來?
想起那黑衣人剛說的話,看來這綠黛粉的毒性果真會隨著人的脈息走,曾岳見狀,知他應是毒性發作,趕緊說道︰「小的護主不力,請公子降罪!」
公孫然舉起手,要他別再說了,認真打起坐來。
一個時辰後,曾岳被點的穴道果真自動解開,他向公孫然請示︰「啟稟公子,小的已能活動,是不是去請大夫即刻來看您?」
「先背我回房。」說完這短短幾字,他背上即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一般,這綠黛粉的毒性果然不同凡響,他得想辦法解除才行。
曾岳將六王爺背回房。
公孫然對他比了個寫字的動作,曾岳會意,馬上備妥紙筆。
只見公孫然在紙上寫了︰桂枝、麻黃、芍藥、生姜、杏仁、甘草、大棗熬成湯。
「下官馬上去辦。」
公孫然點點頭,動作卻不敢太大,因為這「癢」實在太難受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磨,公孫然總算完全解了毒,一早,他坐在床榻前,顯得若有所思。
曾岳端著剛熬好的藥推門走進六王爺房里。「公子,喝藥了。」
公孫然整整自己的頭巾。「我都好了,不喝了。」
曾岳把藥放在桌上。「那公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你說咧?」
「下官認為,應當擒住那名目無王法的匪徒交給丘知府治罪。」
「唉,曾岳,你真是死腦筋,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名黑衣人的武功與你相比如何?」
「哼,暗器傷人在我之上,其余的還未比試,下官就不知道了。」
公孫然一臉的不以為然,拉開曾岳的衣襟。「瞧瞧人家點你穴的地方,都瘀血了,你好歹是本王的貼身護衛,自是大內一等一的高手,這黑衣人如沒有相當深厚的內力,能瞬間這般精準深點住你的穴道?」
「公子說的是。」
「你也不用慚愧,就算你的武功高于那名黑衣人,你還是會被定在那里動彈不得的。」
「公子,此話怎講?」
「那名黑衣人不僅武功不錯,腦筋也靈活機警,絕不是你這種個性耿直的人所能對付得了的。」
「那,難道我們就只能讓那名黑衣人這樣逍遙法外?」
「倒也不必那麼悲觀。」
「咦?」
「要抓那名黑衣人必須以智取。」
「智取?」曾岳偏著頭深思。
「嗯,智取。」
「難道公子已經有了對策?知道該上哪去找那名黑衣人?」
「咱不必費力去找黑衣人,我們讓他自己上門來。」說完,公孫然露出一抹神秘微笑。
「讓他自己上門來?」這他又不懂了。
公孫然不忍心看自己的侍衛長一大清早就抱著頭苦思,遂明說了︰「你想那丘明堂剛被人刺殺未遂,糟的是刺客又沒逮到,他會怎麼做?」
「加派人手保護官邸和自己。」
「正是,所以我們恰恰可以來個一箭雙雕。」
「該怎麼做,請公子吩咐。」
「第一,你先找個人放風聲出去,就說江仇那場谷武招親的擂台賽他沒輸,和他交手的正是蘇芙蓉,論理他合該是蘇府的姑爺。第二,去府衙等榜子,等榜子一貼出來就揭榜應征。」
「下官馬上去辦。」
「曾岳!」
「是。」
「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們現今在宮外,別再什麼下官不下官的,會露餡的。」
「下官……呃不是,小的明白了。」
「快去辦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3:01
第五章
「公子,小的去府衙當差數日了,還是不見那名黑衣人,依您看,那名黑衣人真會再找那丘知府的麻煩嗎?」
「依我看那名黑衣人並非真要取丘明堂的性命,應是教訓他的成分居多,現在的丘明堂如驚弓之鳥,身邊有著層層護衛,想下手恐怕得多費一番功夫,所以,黑衣人自會等上一些時日再出手,不過,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不知那丘明堂干了什麼事,會惹來這身麻煩?」
「應該跟女人有關系。」公孫然心上不由得又浮起黑衣人那張臉,偏著頭想了一下。「曾岳啊,幫我在府衙里找份差事吧。」
「啊?」曾岳驚得瞠大眼楮看著主子。
「這個案子應該挺有趣,我進府衙查案去。」
「……公子,這萬萬使不得。」
「少噦嗦,什麼使得使不得的,你快去安排就是。」
曾岳果真仰頭認真想著,半晌,他才說——
「老實說,這府衙里確實還有件差事,只是……只是……」
「只是啥?倒是講啊。」公孫然不耐煩地別地一聲把扇子合上。
「廚房里缺了一名廚娘。」
「廚娘?廚娘是干什麼的?」
「就是煮中飯給當差的衙役們吃的廚娘還差一名。」
「煮中飯?可以呀,就叫這客棧的伙計想個法子把飯菜給送進去府衙當成是我煮的不就成了。」
「可是公子,還是不行呀。」
「怎麼地還是不行?」
「因為廚娘是女的呀。」
「所以說你真是個死腦筋,以前我不也常反串成花旦上台去唱戲,這到底有啥難的?」
「公子,您當真要扮成女的?」
「對,芳名小翠。」公孫然說完,絹扇一開,面露微笑搖著扇子,自有說不盡的風情。
只是,公孫然原本以為應該會很有趣的廚娘生活卻是一點都不有趣。
不僅累,還被那些瞎了眼的衙役們百般糾纏,真教他煩不勝煩!
像今日,他把飯送到飯廳後就要走人,那群「衙門的爺們」偏偏又是珠花又是胭脂的淨往他手里塞,尤其那個總捕頭,一雙色迷迷的眼楮緊盯著他不放,老追著他,要他收下一塊花布,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群瞎了眼的蠢蛋,他提著空飯桶往後廂門走。
才跨進後院,他就覺得有異,因為他早上曬在屋頂上的蘿卜忽然掉了幾片下來,可是明明沒風呀。
他下意識的往屋頂上瞧,一條人影已躍到內堂。
他不由得見豬心喜,撩起下擺,急忙往里沖,這麼一沖就沖到知府大人的後廂房。
只是,房間那麼多,每個房間門前都有人看守,黑衣人究竟會在哪一間?他決定先從書房探起,輕輕繞到後院,走到窗邊,輕戳破紙窗往內瞧。
果然是他!
只見黑衣人翻箱倒櫃像在找什麼東西,當翻到一錠宮銀時卻放了回去,這人不是為財,那是為何?
最後,黑衣人躍到桌面上,在書架上找到一封開了封的信,又從信里取出一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腰帶上。
見黑衣人所要找的東西已得手,很快就會離去,公孫然撿起石子往書桌旁的花瓶砸去,花瓶碎裂的聲音驚動了睡午覺的丘明堂。
丘明堂大叫一聲︰「誰?」
門外雜沓的腳步聲移往書房,黑衣人抬腳踢破後窗,一躍而出,藏在窗後的公孫然閃躲不及,和那黑衣人在慌亂中四目對個正著。
這一停頓,前門已被撞開。
黑衣人想都不想,扣住公孫然的手腕便往矮牆一躍,心中暗自驚奇,眼前這女子雖比一般女子高些,但為何會這般重?
听到後方傳來「飛賊在那里!」她已不及細想,拖著那陌生女子迅速逃離府衙,再轉進小巷弄中,待跑到已經完全看不到追兵,才停下來靠著牆歇口氣。
公孫然目光炯炯地看著黑衣人那張因激烈奔跑過後而透紅的臉蛋,想都不想便掏出毛絹替「他」擦汗。
「既然上人家家里偷東西,怎麼沒想到要遮面呢?」公孫然細著聲音問。
芙蓉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怎地這麼美麗的女人竟有如此沙啞的聲音?不過看「她」送上手絹替自己拭汗,應無惡意,遂爽朗的笑了起來。
「都未時末了,太陽還是這麼大,我嫌熱,就不遮臉了。」芙蓉簡單回應,忽然想到被誤會是賊,這可不行,得趕緊澄清。
她拉起公孫然的手,急急解釋著︰「這位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偷兒,也不是去知府那里偷東西,只是我有個妹妹之前和知府有婚約,可他現今背信娶了別人,卻又扣住兩人的信物,因此我才去幫忙拿回來,結果卻被你撞見,真是不好意思,只好連你一起帶走了。」
「呵,原來如此。」公孫然陶醉的放任自己的手讓對方握著。
芙蓉看著對方那如桃花綻放的笑靨,心想這不可真是陷入兩難了。
若放這位姑娘回去,丘明堂定會對她嚴加盤查,搞不好還會嚴刑逼供,那豈不是太過罪孽了?
不行!說什麼也不能讓這位姑娘回去冒險,那就只好將她帶在身邊嘍,橫豎她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姑娘的長相,娘不是說過嗎?相由心生,長得這麼好看的姑娘一定不會是壞人。
決定了,就這樣。
既已將她劫來,干脆帶她回去當姐妹算了。
「這位姑娘,敢問你叫什麼名字?哪里人?多大年紀?在府衙里做什麼工作?」
公孫然也正擔心著黑衣人會將他留在此處,然後獨自離去,那他這幾日來的苦心安排豈不白費?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探出這黑衣人住在何處,才能再去細想究竟該怎麼報復或弄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如今听黑衣人這麼問,就更要纏住「他」了。
公孫然兩眉一蹙,長嘆了一聲。「唉,我叫林小翠,原本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女兒,今年二十五歲,因父親早亡,家道逐漸中落,兄長貪圖杭州一戶吳姓經商人家的家業,遂將我許給那吳姓人家當小妾,誰知我嫁去不久,才知丈夫生性暴戾,三天兩頭便對我拳打腳踢,後來他生意失敗,汁畫逃離杭州之際,苦無盤纏,遂將我賣進縣府當廚娘。」
天啦,好慘啦!
芙蓉眼眶泛紅的听著她悲慘的遭遇,雖然自己暫時流落在外,雖然爹親強擺那比武招親的擂台很教人生氣,但比起小翠的可憐遭遇,那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心中對小翠很自然地起了一種憐憫。「小翠,老實說,杭州知府丘明堂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我擔心你回去會遭遇不測,不如、不如你先跟我回去?」
「啊?」公孫然之所以訝異,是因為他沒想到自己胡謅的故事竟會讓「他」信以為真,還一臉同情的想帶他走。
為了極力忍住仰頭大笑的沖動,他忍得滿臉通紅。
芙蓉誤以為她那表情是因為感激,遂拍拍她的背。「好了,如果往事不堪回首,那就別再去想了,你和我一起回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听完黑衣人的話,公孫然忽然對「啼笑皆非」這四個字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不覺怔怔地看著「他」。
芙蓉解讀著小翠的表情,這才想起自己這身打扮。
想來小翠可能以為自己是個想佔她便宜的登徒子吧。
她笑著把頭巾取下,輕輕搖晃了下頭,如瀑的黑發瞬間披瀉在她白皙的臉龐兩側。
公孫然不禁看傻了眼。
好美的女子!
她美的不僅是那頭濃密的青絲,還有她眼波流轉間那股活潑的生氣,那是宮里的女人所沒有的,安靜回望他的那雙水漾雙眸,竟有七分稚氣、三分柔弱。
早在「他」和他過招搶茶杯之時,他見「他」仰頭喝水時喉頭平順,當下便曾懷疑黑衣人是名女子。
那份懷疑像片葉子輕輕落在他心湖里,激起陣陣漣漪。
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惡作劇,卻很想知道自己的猜測究竟對不對。
現在知道她連素顏布衣都能美得教人怦然心動,一時之間,他突然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是蘇芙蓉替他作了決定。
她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手。「我跟你說,我叫——」「蘇芙蓉」三字差點脫口而出,但一想到爹親和丘明堂同朝為官,說不準相互認識,也許這位姑娘在丘府多年,曾听過她爹親的名諱,想想還是另外想個假名比較妥當,雖然這樣有失磊落,但也只能留待日後再向小翠解釋了。
只是,該用什麼名字好咧?拔略拒霜這名字用過了,況且杭州離蘇州近,實在不好再用,干脆這回把名字改作「胡妍」好了。
對于她的停頓,公孫然揚眉。
怎會連要說出自己的名字都還要如此陷入長考?顯然有問題。
「嗯?」公孫然佯裝沒听清楚。
「喔,我姓胡,古月胡,單名一個妍字。」蘇芙蓉笑說。
胡妍?胡言?
看她那表情,就知這定是個假名。只是,為什麼她要謅出一個假名來誑他?
這應該不難查,既然她要帶「她」回家,他似乎也沒什麼理由拒絕,那就跟她回去再見機行事吧。
挽著小翠的手,蘇芙蓉走到東門一間賣布的小鋪前停下。
「好了,到了。」芙蓉抬頭對小翠說,拉著有些遲疑的小翠直奔店內。
正忙著擦拭桌椅的香兒抬頭看見穿著黑衣的小姐拉著一個女人回來,臉上有著說不出的驚疑。
「小姐,你、你怎麼又跑出去了!」這回不知道又惹出什麼麻煩事了。
芙蓉替自己倒了杯水,把水喝光之後才說︰「我到府衙去把婉容的東西給拿回來了。」
「那這位是……」香兒上下打量公孫然易裝的小翠。
「喔,這位,她叫小翠,是我從府衙里劫回來的,婉容呢?快去叫她出來,大家認識認識。」
「啥?劫……劫回來的?」香兒駭得結巴。
小姐這回闖的禍也未免太大了吧!怎會把府衙里的人給劫回來呢?小姐真是越來越膽大妄為了,這樣豈不是犯法了?
「干什麼大驚小怪的?還不快去找婉容出來。」芙蓉輕敲香兒的頭說。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3:42
第六章
「誰找我呀?」婉容掀起布簾,未語先笑地睨著芙蓉。
「來!過來看看我幫你找到什麼了。」芙蓉一臉得意地從腰際拿出婉容的玉佩和書信。
婉容接過玉佩和父親臨終時交給她的信,想起自己被拋棄的往事,不禁鼻頭泛酸的又紅了眼眶。
「哎呀,容妹怎麼又哭了!我幫你把東西拿回來你不高興嗎?」芙蓉不知婉容為何要哭。
「喔,不是,姐姐,我很高興,我是因為高興才哭啊。」婉容知道芙蓉頂著大熱天冒險去丘明堂府里為她將玉佩和書信偷出來,實在不能再讓她為自己的事煩心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廳里還有一名天仙似的姑娘。
「姐姐,這位是?」婉容看著公孫然,這姑娘美是美,只是臉上水粉會不會涂太多了?
「喔,她叫林小翠,我從府衙出來的時候被人發現了,怕身份暴露,所以抓了她當人質,結果我跟她聊了一下,發現她的身世也很可憐,先是被她那狼心狗肺的相公給騙去當小妾,後來又被他賣到府衙當廚娘,如果我讓她回去,那丘明堂不知會怎樣整她,所以,只好把她帶回來了。」芙蓉解釋。
公孫然學宮里的宮女欠身。「小翠跟婉容小姐請安。」
婉容拉起她。「快別叫我什麼小姐了,我只是姐姐帶回來的一個苦命女罷了。」
「好啦,別再說什麼苦不苦命的,今後我們四人就窩在這小鋪里過日子,誰也不許再提那倒霉的往事了,好不?」芙蓉牽著她們的手。
香兒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
小姐敢情想長住杭州不想回府啦?在外面這樣躲躲藏藏的可以躲到什麼時候呀!
到時真被找到了,不知老爺會不會在盛怒之下把她給趕出府去?
那她該怎麼辦?她八歲就跟著小姐了,說是主僕,可小姐一向把她當姐妹看待。算了,就算到時真被老爺趕出去,她也認了。
還是好好伺候小姐吧,能陪在小姐身邊多久就多久吧。
「小姐,你餓了吧?我去作飯。」說完,香兒拿著抹布走進廚房,當對著米缸淘米時,想到還杵在客廳里的小翠,想她初來乍到的應該會感到很無聊吧,于是好心對著客廳嚷︰「小翠,你不來嗎?」
公孫然一臉愜意的看著眼前兩名風格殊異的美女,全然沒听到香兒的叫喚。
「小翠,」婉容溫柔地喚著公孫然。「香兒在叫你呢。」
他這才大夢初醒的醒神過來,對!小翠,是在叫他沒錯。
「是,來了。」他急忙應聲,往廚房走去。
看著小翠的背影,芙蓉對婉容說︰「因為怕被我爹找到,所以我跟小翠說我叫胡妍,以後我就叫胡妍了,你找個機會跟香兒說說我改名了,可別穿幫了。」
「知道了,我會跟香兒說的,不過,我怎麼看都覺得那小翠的言行舉止不像個廚娘。」
「怎麼說?」芙蓉好奇了。
「我也說不上來,可能多年來跟我父親做生意看多了客人吧,我總覺得小翠有股貴氣,根本不像什麼廚娘。」婉容說。
「耶,這你就不明白了,她以前可是個千金小姐,只是後來家道中落,又遇人不淑,才會落得今天這個境況。」芙蓉解釋。
「唉,枉她長得這般脫俗美麗,偏是個苦命女人。」婉容知道小翠和自己的命運相似,心中不覺涌現一股同病相憐的情感。
「她到底多大年紀?」婉容又問。
「二十五。」
「姐姐二十,我十九,那小翠豈不比咱們兩人都大了?」
「嗯,是這樣沒錯。」
「難得大家能這樣聚在一起,我們真該好好珍惜這難得的緣分。」
「我也這麼想,我一向希望能有個姐妹作伴,這會兒,全齊了,真教人開心,我看,咱們今天把鋪子早點收了,四人好好喝一杯?」
「好啊。」婉容柔聲應著,隨即移動蓮步把鋪子門給閂上。「姐姐先去梳洗,我去廚房看看香兒需不需要幫忙。」
「也好。」她的確跑出了一身汗。
芙蓉轉身回房。
婉容一走進廚房便系上圍裙,挽起袖子。「好啦,我來幫忙啦,我們今晚吃什麼呀?」
等了半晌,都沒人回應她一句。
婉容感到奇怪的看往桌邊,只見香兒支著下巴,怔怔看著小翠。
她一臉不解的走近她們。「你們倆這是怎麼啦?傻傻坐著是干嘛呢?」
「喔,婉容小姐,是這樣的,我們正在討論今晚的菜式,可討論了半天卻沒個結果,你來得剛好,正好給個意見。」香兒說。
「好啊,你說說看,我們今晚要煮什麼呢?」婉容問。
「今早我買了條鮮魚,想說煮個糖醋魚好了,可小翠卻說西湖醋魚好,我想炖個冬瓜雞盅再炒盤雞蛋,可小翠又說要烤叫化雞配三鮮魚丸湯,忙和了半天,我們倆就是拿不定主意,除了米我已經上灶開始煮之外,其它的一概還沒開始呢。」香兒說。
香兒實在搞不懂小翠為什麼要那麼堅持,一定要煮她說的那些菜,一點都不肯讓步。
公孫然當然知道香兒在想些什麼,可他有什麼辦法呢。
他當然只能點高升客棧的那些菜,如果照香兒說的菜式煮,他今晚根本沒機會蒙混過去,那他的身份豈不等著穿幫?
所以他當然得堅持,而且還得堅持到底。
婉容靜靜听著香兒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你們兩個這麼對坐著就是在琢磨咱們四人的晚餐啊。」
「可不是。」公孫然細著嗓子應了聲。
婉容掩起嘴,還是笑個不停。
香兒沒好氣的看著婉容和小翠,這兩人是怎地?晚餐到現在還沒有著落,她愁著芙蓉小姐要挨餓了,這兩人怎還笑得出來?
「什麼事?怎麼大家全窩在廚房里談得這麼熱鬧?」芙蓉推門進來。
香兒挨到她身旁去,把整個緣由細細講述一遍。
「哇!你這傻丫頭,這有什麼好爭論的,當然听你小翠姐姐的。」芙蓉說。
「好啦,小翠姐你說,要我們怎麼幫你咧?」婉容挽起袖子,環視廚房一周。
「幫我?」公孫然有些茫然的輪流看著香兒和婉容,過了半刻,才總算意會了這話的意思,連忙堆起笑,「喔,不、不!我這人非常喜歡作菜,可我作菜時有個怪癖,必須一個人不受打擾地待在廚房,才能專心料理出美味食物,只要廚房里有另一個人,我就一道菜也煮不出來。」
「這是什麼怪癖呀!還真是前所未聞哩。」香兒嘴里嘟嘟嘍嘍的。
芙蓉敲了敲香兒的頭。「你就愛大驚小怪!」
香兒嘟著嘴,心里挺不痛快。
這小翠真是討厭!打她來了之後,自己老挨罵。
「那我們全都出去,讓你一個人在廚房里好好發揮廚藝啊。」婉容說。
「我不能留下來看看嗎?」芙蓉一臉期待地看著小翠。
公孫然倒是不需怎麼費力就擺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好啦,你要再耽擱下去,咱們的晚飯可就真沒著落了。」婉容左手拉著芙蓉,右手挽著香兒,硬把兩人拖拉出去。
公孫然見她們都走進屋里去了,這才掩上廚房的門,偷偷提著點心盒裝著空碗盤,匆匆趕往高升客棧。
誰知他前腳才踏進,曾岳已擋在他跟前,急急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有事嗎?」公孫然沒好氣的問。
「那就好。」曾岳從府衙里听到公子假扮的小翠被黑衣人劫走,一顆心便像懸在刀口上似的沒半刻安寧過,要是六王爺有什麼閃失,哪是他這小小的護衛擔當得起的?
「杵在那干嘛?去吩附掌櫃的,我要一份叫化雞、三鮮魚丸湯,再來一個西湖醋魚,全部帶走。」
「公子還要回府衙?」曾岳一臉驚訝。
「不,我現在被人劫到東門的一間小布莊里,大約還要幾天才會回客棧,有事我自個兒會去找你,你可不許冒冒失失到布莊去找我,知道嗎?」
「可是……主子住在賊窩里妥當安全嗎?曾醫剛落下的一顆心又高高提了起來。
「瞧你這張苦瓜臉,這樣吧,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趕明兒個把府衙里的差事辭了,去打听打听江仇是不是到江南來了,三天後再回客棧跟我報告。」
「是,那公子,您請小心。」
「行啦。」
「這位爺,您要的菜都在這兒了。」掌櫃的把點心盒提來。
公孫然接過點心盒,對曾岳嫣然一笑,「我走了。」
掌櫃的把汗巾往脖子上一甩,忍不住贊道︰「好標致的姐兒,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怎瞧著挺面生呢?」
「放肆!」曾岳劍眉一豎,殺氣騰騰。
把高升客棧的掌櫃嚇得連忙低下頭來。「好好好!我放肆,客倌您別火,我忙去,總行了吧。」
公孫然提著點心盒回到布莊,看四下沒人,連忙閃進廚房,把盒里的菜全拿出來擺在桌上,一切布置妥當,他這才走到前院喊著︰「好啦!晚飯好了,來吃飯吧。」
蘇芙蓉聞聲第一個推門進來,公孫然見她一身淺粉紅衣裳,笑容燦燦,美麗得像宮里三月開的桃花。
「把你給累壞了吧。」芙蓉執起公孫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里,一想起自個兒冒冒失失的把小翠劫來,還要她作晚飯,心里其實挺過意不去的。
公孫然深深望著她。「不累不累,不過小事一樁,怎會累呢。」
「那就好,咱們吃飯去吧。」芙蓉牽著公孫然的手走進廚房。
剛盛好飯,婉容和香兒也來了。
「好香喔。」婉容對公孫然稱贊道。
公孫然淡淡一笑。「大家應該餓壞了,快用餐吧。」
芙蓉嘴里咬著兩顆魚丸,眼楮瞠得大大的望著公孫然。
公孫然不解的回望她。
只有香兒擔心的拍著她的背。「小姐,你、你沒事吧?你可不要嚇香兒。」
芙蓉把丸子嚼了嚼吞下肚,終于說出話來——
「天啦,小翠姐,你作的三鮮魚丸幾乎和高升客棧的一模一樣,簡直太好吃了!」芙蓉贊嘆。
「是嗎?」婉容也嘗了一個。
接著是香兒。
然後三人異口同聲說道︰「真的是太像了!」
心虛一向不是兆寧王爺的長項,于是乎,公孫然裝出一臉得意,說道︰「其實,很多人都這麼說。」
他雲淡風輕地把話帶過,解決了眼下第一個危機,他有把握,以他的聰明才智,定能處理好這些「小插曲」。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4:20
第七章
「什麼?小姐你要跟小翠睡?」香兒駭得手上的木梳都掉了。
「我們租的鋪子就這麼兩個房間,你和婉容睡,那小翠自然得跟我睡,這有什麼好討論的。」芙蓉看著鏡子里的香兒。
「可是小翠再怎麼說也是個下人,小姐你是千金之軀,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小翠同睡一榻呢!」
「唉,咱們出門在外,那些嗦的規矩能免就免了吧。更何況,小翠是際遇不堪才淪為下人,我看她的言行舉止一點也不粗鄙,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雍容文雅,不知怎地我就是很喜歡她,簡直可以說是一見如故,所以呢,你就別再說了,梳子給我,你該回房睡了。」
「既然小姐決定如此,香兒也沒什麼好說的,那我等小翠回來,跟她交代一些怎麼伺候小姐的事情後再回房吧。」
「香兒,你怎麼老講不听呢,我把小翠當姐姐,可沒打算讓她當我的丫鬟,好啦好啦,你快去睡覺,別在這兒磨蹭了。」
香兒走了出去,芙蓉換好襯衣靠在床沿候了一會兒,心里覺得奇怪,小翠說要去沐浴,怎麼去好久了還沒回來?
剛這麼想,門一開,小翠走了進來。
芙蓉看著小翠的臉,不覺笑了出來。
「怎麼?你笑什麼?」公孫然問。
「都要就寢了,怎你臉上的脂粉還沒洗掉呢?」芙蓉指著小翠臉上厚厚的脂粉問。
「喔,說起這脂粉啊,我是從來不洗的。」公孫然眼楮一溜地說,他要真去洗掉臉上這些粉,被芙蓉發現他的胡渣怎麼辦?
芙蓉听完一驚,「從來不洗?」
公孫然看著她花容失色的模樣,不覺一笑。「不,我的意思是說,我每次洗完臉,就會馬上再涂上以這種家傳秘方所煉制成的花粉,這種花粉可以讓人的肌膚變得水嫩光滑,白天擦有美顏效果,晚上涂有保養的作用。」
芙蓉由驚訝轉為好奇。「真那麼好用?」
「是。」公孫然道。
「那也給我一瓶。」
「沒問題。」老實說,他眼不只想快把這個話題結束。
「我好困了,我們早點睡吧。」芙蓉伸了個懶腰,往里躺去,突然聞到一股香氣。「小翠姐姐,你身上有股檀香味,好特別喔。」
「這哪有什麼特別的。」說完,他轉頭,見芙蓉已睡著了。
公孫然躺不時仍時刻留神著,不敢放膽睡去,穿著夾褲曲背躬身向外睡,只是,他一向習慣被人仔細伺候著,這床太小,他又怕被人發現是男兒身,因此多穿了一件外衣,熱得他翻來覆去的老睡不著。
他左翻右翻,吵得芙蓉睡熟卻又不太安穩地轉過身來,可能因為身旁多了一個人,她熱得不自覺將胸口拉開,可困極的她又沉沉睡去。
公孫然近看著眼前這張熟睡的美麗臉龐,視線不知不覺往下移,看到那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全身不覺一陣臊熱,連忙坐起身來。
這事想來真是好笑!想他堂堂兆寧王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今日南下杭州竟落得男扮女裝和這名留了假姓名的胡妍同睡一榻,還荒唐的論起什麼姐妹情誼來著。
他轉頭仔細瞧著「胡妍」的睡容,早知她武藝高強,眼神顧盼間充滿蓬勃生氣,但她為何要隱瞞自己的真實姓名?
看著她微嘟的紅唇,一臉無邪的嬌們棋佯,竟撩撥得他心旌蕩漾。這沒道理,真的沒道理!可他分明是為了想摸清她的底細才會在這里的,現在知道她是為了替婉容出口氣才在客棧出手教訓丘明堂,甚至當起飛賊潛入府衙拿回婉容的訂婚信物。
她可以對萍水相逢的林婉容這麼好,何以對他卻連姓名都不肯告知?
莫非她?不相信他?
這個假設讓他有些不悅,輕輕撥開垂在她前額的秀發,眯起眼楮看清楚她的容顏,越看越喜愛……這個女人他要走了!
眼下他該做的事便是速速解決蘇芙蓉和他的婚事,然後想個辦法讓這個「胡妍」隨他入宮,兩人便可晨昏相守,那該是何等愜意愉快的生活呀。
想著想著,他終于感到些許困頓,抱著「胡妍」心滿意足的沉入黑甜鄉。
只是,他到底是個男人,抱著溫軟透香的軀體,縱然想睡,可他的身體卻不許,他努力隱忍著體內的熊熊欲火,忍得口干舌燥,早早便醒了過來,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跑去前院沖涼身子。
香兒一早醒來,正要去廚房準備早點,突然听到院子里有聲響,披著外衣張著惺忪雙眼看向窗外,只見小翠披散著的長發有些濕,穿著襯衣光著腳丫子,拿著一支木棍在井邊使勁比劃。
這小翠真是不像話,一太早也不知在干啥,把整個院子弄得到處濕答答,她嫌惡的看著小翠的天足和她怪異的舉動。
真不知這小翠是怎樣欺騙她家小姐的,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大戶人家的千金會有這樣一雙大腳丫?
她原想出聲喊小翠和她一道到廚房準備早餐的,後來想起小翠的諸多怪癖,想想還是算了,她還是自己忙去,可能還比較省事。
公孫然見天空已呈魚肚白,連忙進屋去,他得趕在胡妍醒來之前將自己打理完畢。
等他對鏡梳整好頭發,見胡妍還沒醒過來,坐到床沿,仔細看著她的睡容,心里想著,這回被皇兄這著到蘇州迎娶蘇芙蓉也不盡然全是壞事,要不是如此,他又怎會遇到這個美麗的「飛賊」呢。
想想,他還頗有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感受。
算算這兩日,江仇應會到杭州來,他得盯著江仇到蘇府鬧上一鬧,將事情給鬧開了,他和蘇芙蓉的婚事自得取消,想到這里,他不免有些得意,慢慢走出房去。
走著走著,視線卻被隔壁廂房的一把精致的琴給吸引住,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好久沒彈琴了,一時技癢,撩開裙擺坐下,撫起琴來。
不知是他彈得太忘我,還是琴音太吸引人,教睡在不同房間里的婉容和芙蓉紛紛走到廂房來看著他。
芙蓉到底出身官宦人家,自幼被逼著苦練琴藝,雖然不喜歡,但母親系出名門,彈得一手好琴,她自幼燻陶,倒是很懂得欣賞。
只是听著听著,心中不免一驚!
這小翠才多大年紀!怎琴藝竟這般出色?
想她娘親的琴藝在蘇州城可是一等一的,沒有一個琴師能和她相比,但這小翠的琴藝卻在娘親之上,這……也許有機會該帶她到家里去和娘比試比試,娘一定高興極了。
就在她听得如痴如醉之際,琴音戛然停住。
芙蓉用力拍掌走進門去,「好琴藝!真是好琴藝!」
「咦?胡妍小姐也會彈琴?」公孫然細著嗓子問。
「听,可以,但彈得不好。」芙蓉說。
「喔,那小姐倒是說說我彈得如何。」公孫然一雙勾人魂魄的細長眼中滿是笑意。
「嗯,好啊,那我就來說說,剛剛這曲于前半段徐緩如輕風,像是傾慕著某人︰可中段卻是急如雨,似帶了些戾氣;末段音韻似斷非斷,連綿不已,有股離情愁思,小翠姐姐,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
好驚人的耳力!竟將他剛剛彈琴時流轉的思緒解析得絲毫不差。
他剛彈琴時心中想的全是和她相遇的點滴,後來想起奉旨完婚的事情,思緒不免紊亂,最後想到在這個小鋪里恐怕只能再待個兩天就得啟程趕赴蘇州,心中有些不舍,想不到這些思緒透過琴音競全讓這丫頭听出來了,人生如能得此知音,大復何求?
他笑著用力拍手,「分析得真好,全讓你給說對了。」
芙蓉親熱的挽著「她」的手。「姐姐是想起你那位相公嗎?」
相公?
公孫然有片刻不知她何以會有如此一問,隨即想起自己瞎掰的身世,于是點頭。「對,我就是想起那廝沒良心的男人,可真教我難過。」
芙蓉一臉同情的抱著「她」。「姐姐別難過了,不愉快的事咱就教它放水流走,流到大湖里去,永遠不去想了。」
公孫然搭住她的肩。「好,姐姐不想了。」
說完,公孫然抬頭,才發現站在窗口發愣的婉容。
「婉容?你在想什麼?」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婉容這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喔,我是听這琴音這樣美妙,不覺想起當年我爹買這把琴的往事來著。」
「什麼往事?」芙蓉問。
「這把琴听說是青樓一名紅歌妓的琴,因為戀上了一名商人,那名商人花費巨資托人打造此琴當作禮物,只是後來商人只停留了兩個多月便離去,說好會再回來娶她,誰知一走便沒了訊息,那名歌妓受不了相思之苦,最後病了,這把琴是她拿到我家鋪里典當的,再三懇求我爹別死當了這琴,說好會來贖回,誰知那名歌妓後來病死了,這把琴就這樣一直留在我家里。」
「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芙蓉秀眉怒掃,眼里滿是凶光。「真想殺光天下所有負心漢,替……」說著說著,忽然又止住了。
公孫然心中一凜,不解何以她會如此憤慨,難道她曾被某個男人給辜負了?正想開口詢問,香兒的聲音遠遠傳了來——
「小姐,你怎麼穿這樣就出房門了?夫人知道了要罵死我了!」
芙蓉低頭看看自己只穿了襯衣的模樣。「有什麼關系,大家都是女人,何況我娘又不在,你就會瞎緊張。」
「香兒是怕你著了涼。」婉容替香兒說話。
話才說完,香兒已經拿了外衣進來,讓芙蓉穿上。
等芙蓉穿好衣服,香兒兩手插腰怒視著公孫然。「小翠,你這也太過分了!我一個人在廚房忙,你好歹也把我家小姐照顧好,虧我家小姐對你那麼好,供吃供住,你難道都不覺得慚愧?」
公孫然一張俊美的臉帶著幾分無辜的望著香兒,不明白她哪來那麼大火氣。
婉容拉開香兒。「快別說了,你家小姐生氣了呢。」
香兒轉頭,果然見芙蓉一張粉臉盛滿怒氣。
「香兒,你到底是怎麼了?講都講不听的!都跟你說小翠是我不小心劫回來的,真該感到慚愧的人是我,是我害得人家連工作都沒了,還得躲在我們這里,我把她當貴賓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把她當佣人!你真是越來越不听話了你!」
「算了,小姐,香兒也不過是護主心切,你別責怪她了。」公孫然不以為意的笑著替香兒求情,「是啦是啦,我餓極了,香兒,早飯應該好了吧,咱們先吃飯去,用過飯,我正好有件鋪里的事得跟你們商計商計。」婉容拉著芙蓉的手往廚房走。
香兒撅著嘴,一臉憤慨的看了公孫然一眼,扭著腰跟著前頭兩位小姐走了。
公孫然望著香兒的背影苦笑,記得在宮里時,所有的宮女都很喜歡他的呀,怎麼這個香兒老找他碴呢?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4:57
第八章
用過早膳,芙蓉拉著公孫然往前廳走,留下香兒收拾廚房,教香兒心里越發氣起小翠來。
「婉蓉妹妹,你說要跟我們說鋪子的事,究竟是什麼事呢?」芙蓉問。
「是這樣的,我們到了杭州城沒多久,就便宜頂下這間幾近要倒的鋪子,也經營了十天半個月了,可生意一直沒多大起色,我听說這杭州城里最大的商行是永興商行,這陣子正要進些繡品上京,這買賣我們或許可以做。」婉容說。
公孫然靜靜听著,沒有說話。
芙蓉接著問︰「繡品?可我們不是賣布的嗎?」作生意她是全然外行,根本不懂,于是再問︰「這繡品不是要人工繡嗎?我們上哪去找人來繡啊?」
芙蓉張著一雙大眼,滿臉困惑,喃喃自語︰「香兒手藝應該可以,可我就不成了。」
「我打听過了,咱們這街坊有幾位婦人手藝頂好,不過就欠個會打圖樣的師傅。」婉容一臉憂愁的說。
公孫然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是不是有了會打圖樣的師傅,你們的問題就解決啦?」
「是啊。」婉容帶著些許期待的看著小翠。
「你有辦法?」芙蓉問。
「我試試吧。」
一個時辰後,芙蓉、婉容和香兒看著桌上各式素布上畫好的牡丹,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婉容家中原是經營古玩字畫的鋪子,以她從小耳濡目染培養出來的字畫監賞功力,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翠畫的牡丹根本不渝當今人人爭相收藏卻一幅難求、兆寧王公孫然所畫的金筆牡丹,心中不免一驚!何以一名府衙的廚娘竟有這等驚世畫功?
芙蓉卻有些自慚,想她乃堂堂俸安總督千金,卻沒有小翠十分之一的才情,真是辱沒了母親多年辛苦的教導,幸而沒人知道她的身份,要不,豈不將爹的面子都丟光了。
香兒則一句話都不敢吭,想她在蘇府堪稱最伶俐的丫鬟,可跟這個小翠一比,卻給比下去了。
「好啦,這些圖樣夠了吧?」公孫然將筆擱好,抬頭看著三名站著看他作畫的女子。
「夠了、夠了,你簡直畫得太好了,我這就拿去找人繡去,我想,就憑這些美麗的圖樣,我們應該可以掙一大筆銀子回來。」婉容開心的將布仔細收起來。
「出門記得換男裝。」芙蓉對著婉容的背影交代。
「知道了。」婉容擺擺手,轉身回自己房里。
「小姐,那我去前面看鋪子。」香兒說完,便往前面走。
廳里只剩下公孫然和芙蓉。
「天啦,小翠,你是拜哪個師父習畫呀,那些牡丹花畫得可真好!」
芙蓉說。
「隨便畫畫罷了,哪有拜哪個師父習畫呀。」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鋪里有了你,可就等于有鎮店之寶了。」
「可我明天就得走了。」
「走?為什麼?」
「我既已離開府衙,也不想再回去了,前些日子遇到一位小同鄉,她告訴我,說我娘很想我,所以我打算先回老家見過娘報個平安,再回來找你們。」公孫然瞎掰。
「听你這麼說,害我也想起我娘來了。」
「既然想你娘,怎麼不回去?」
「因為……」她根本有家歸不得,可是這件事想必已在蘇州城鬧得滿城風雨了,所以她實在不想多講。
「因為?」公孫然揚眉不讓她把話給吞回去,再次追問。
「因為我闖了點禍,所以出來避避風頭。」芙蓉避重就輕。
「什麼禍?」
「一個會被我爹氣瘋的事。哎呀!我們不談這件事了,你記得快去快回喔。」芙蓉殷殷交代。
「我會的,不過在我離去之前,我想送你一樣東西。」公孫然說。
「真的?是什麼東西?」芙蓉張大水汪汪的雙眸好奇問著。
只見公孫然從身上拿出一塊白玉扳指,輕輕放在她手里,「以後呢,見到這白玉扳指就等同見到我。」
芙蓉仔細看著手上的白玉扳指,竟找不到一絲瑕疵。「好玉!真是一塊好玉。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聞言,公孫然不覺笑了出來,這白玉扳指是皇太後知道他要南下娶親,御賜給兆寧王妃的,自然是個寶,可他偏偏不送給蘇芙蓉,寧可送給這個連真實姓名都不清楚的胡妍。
「你當然要收下,這白玉扳指是一對的,剛好咱們姐妹一人一個,將來哪怕分離了,日後也可有個相認的信物。」公孫然笑說。
「當相認的信物啊。」不知怎地,這個想法教她覺得有趣。「那,好吧。」也就大方收下了。
芙蓉拉起公孫然的手,「走吧,我那天看到東邊市集有人在賣馬匹,咱們姐妹一起看看去,有適合的就買一只回來當座騎。」
「好啊。」公孫然更樂了。
拿著畫好圖樣的素布,正要去找隔街王大娘刺繡的婉容匆匆走在街上,卻撞見一大群官兵在前方盤檢路人,她壓低帽沿,急急往路旁靠,可她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卻教捕頭李虎給瞧見了。
「那個誰!給我站住!」李虎大聲喝道。
一時之間,所有路人都停下腳步看著婉容。
婉容停下腳步,一顆心駭得簡直要跳出胸口。
她膽怯地試著開口︰「官、官爺,您……喚我嗎?」
李虎走過來,滿臉橫肉,很不耐煩的問道︰「你干啥見到我們就躲?
是不是干了什麼作奸犯科的事?」
「沒……沒呀,官爺,小的、小的只是、只是送些布到對街去,作些小買賣。」婉容越說越小聲,頭也越發低垂。
李虎以劍鞘抬起婉容的下巴,讓她瞧著自己。
只見婉容一張秀氣的面容瞬間慘曰如一張白紙,李虎瞧著不覺好笑,怎這人像個娘們似的,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他生平最討厭娘們似的男人,那委屈欲泣的模樣,讓李虎興起捉弄他的惡趣。
「我瞧你挺面生的,你姓啥名誰?住哪條巷弄?」李虎問。
婉容卻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認出她來了嗎?
幾個月前,她拿著婚約信物到府衙時見過這李捕頭,他是不是認出她來了?這不可怎麼辦才好?
一直想鎮定下來,可是兩條腿卻不听使喚的顫抖著。
「我說,這官爺,你就別再為難這位小兄弟了,你瞧,他這副樣子,有那膽量去干壞事嗎?」說話的是個穿著藍色袍子、雙手抱胸的高大漢子。
「你又是誰?敢吵你爺爺辦案?」李虎一雙眼怒掃開口說話的高大漢子。
「江仇。」藍袍漢子輕掀嘴皮,簡短吐出兩個字。
李虎眉毛一挑。
江仇?
莫非是……江湖人稱鬼見愁的江仇?
他到杭州來干什麼?
「近日杭州城里不太平靜,我可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地頭上惹是生非。」原想再補一句︰否則有你好受的,但回頭想想,江仇可不是一般地頭流氓,真要論起武功,恐怕在他之上,且眼下這姓江的小子臉色越來越難看,為免節外生枝,還是先撤隊。
「走!」李虎大喝一聲,吆喝著自己帶來的衙役。
見李虎走遠,江仇也跟著抱胸轉身離去。
「這位兄台請留步。」婉容怯生生地喚住他。
江仇面無表情地望住她。「嗯?」
「呃,剛剛多虧大俠相助,我還沒跟你道謝呢。」
「小事一樁,無須掛齒。」說完便轉身離去。
婉容怔怔望著他的背影。
他,就叫作江仇嗎?
她得好好記住這個名字,將來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他今日的搭救之恩。
婉容直等到江仇的身影在街角隱沒,才收回視線抱緊手上的繡布,連忙趕往東街。
江仇走進杭州最大的高升客棧時,曾岳一眼就認出他,于是遵照六王爺的指示,對著安排好的兩桌人使了個眼色。
第一桌的人見江仇就在附近落坐,提高音量以確保江仇能听得清楚明白。
「喂,你們听說了沒有?」一個蓄著胡子的老人說道。
「听說什麼來著?」一個瘦子問。
「前陣子俸安蘇總督不是在蘇州辦了場谷武招親嗎?」
「對呀、對呀,听說還轟動了整個蘇州城呢。」
「那個誰,好像一位湖北人氏,挺厲害的,打敗了將近一百多名對手,可惜最後敗在一名穿白衣的少年手上。」
「對!那場谷賽我姐夫就在現場,那個湖北人氏叫江仇,听說在江湖上很有名氣呢。」
「老實說那個江仇才冤枉呢,你們知不知道,那個俊美無瑕的白衣少年就是蘇小姐哪。」
現場一片驚呼。
「真的嗎?怎麼可能?」
「對呀,怎麼可能?」
「我跟你說,你們可不許到處跟別人說去,我有個親戚就在總督府做事,他偷偷告訴我的,所以呀,這事鐵定假不了。」
「這蘇小姐也太大膽了吧。」
「對呀!我那親戚說,蘇小姐打贏了江仇,怕這件事會傳到從京里回來的總督耳里,所以早早就離家了,到現在還不知道下落哩。」
第二桌有人听得興起,大聲問道︰「啊?那江仇這臉不是丟大了嗎?」
「我要是他呀,早就上總督府去找蘇總督,當面問問他這公理何在!」
「總督府耶,這不大好吧。」
「什麼不大好!那比武招親的榜子里明明限定男子,可蘇小姐女扮男裝上台這麼一攪和,整個亂了譜啦!人家江大俠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個響叮當的人物,且全按著他們的規矩來,可他們自己卻壞了這規矩,豈不擺明了官欺民嗎?」
「這位老大爺說的是,說的是啦。」
「來,咱們喝酒,喝酒!」
江仇坐在一旁將這些閑言閑語一字不漏的听進耳里,用力一捏酒杯,碎了。
他不以為意的干脆拿起酒壺猛灌。
公道是嗎?他江某自是要討回的。
作者:
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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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 08:05:35
第九章
翌日清晨,曾岳早早便起床在客棧候著,一方面等著六王爺回來,一方面留意著江仇的動靜。
枯等了一個上午,該回來的沒回來,他監視的人也沒出現,等乏了,曾岳索性叫掌櫃的沏壺茶,自顧自地喝起來。
「曾公子,好興致啊。」公孫然搖著扇子笑說。
「公子,您何時回來的?」他一直盯著街道,不敢稍加松懈,怎沒見公子回來?
「你這死腦筋,這客棧又不只前門可以進出,你想想,我穿著女裝趕路多不方便,自然是雇頂轎子過來,讓轎夫停在後門來得便利些,我回房換過衣服,想你鐵定顧守在前門,果然不錯。」
「是,公子英明,說得半點不差呢。」
「江仇來了吧?」
「是。都照公子的吩咐辦妥了。」
「他的反應如何?」
「看起來挺氣憤。」
「喔。」
「可是,從今早到現在還沒看到他人。」
「我想,他現在應該在房里踱方步,想著該怎麼去總督府討公道吧。」
「我看看去。」
「不,不急,我想,他總會出來用午膳的。」
「是。」
午時,客棧里的客人坐了個五分滿;江仇走出來,看了一下,隨即挑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叫了壺酒。
公孫然搖著扇子走向江仇,作了個揖。「這位兄台應就是江湖人稱鬼見愁的江仇江大俠吧?」
江仇濃眉一揚。「你是?」
「在下孫然,久仰大俠俠名,尤其是大俠這把鬼靈刀尤負盛名,今日有緣一見,不知可否同桌而談?看江大俠似有心事?何不說出來,大家商商量商量。」
「唉,這事說來真是晦氣,一時之間真教人不知從何說起。」
「孫某大膽揣測,江大俠應是為了蘇州比武招親之事,心中感到不平吧?」
「你也听說此事了?我原想既是蘇大小姐不願下嫁江某,明說便是,江某雖是一介武夫,倒也懂得不強人所難︰這比武招親之事全是同門師弟起哄,替江某報名,可如今這消息傳遍江南,竟然驚動了我那雲游四海的師伯,他老人家認定此事乃蘇總督以比武之事當幌子,欺壓我鬼域刀門下,要我無論如何一定得出面討公道,否則我鬼域刀門將來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我正在思索要如何跟蘇總督討此公道呢。」
「老實說,孫某也認為這公道……該討。」公孫然說。
「孫兄也有同感?」江仉問。
「起止同感,孫某生平最愛結交如江大俠這般的英雄豪杰,如蒙江兄不棄,孫某願效犬馬之勞,陪同江兄到蘇州討回該有的公道。」
「那江仇以這杯水酒聊表敬意,在此謝過了。」
兩人將酒一干而盡。
江仇因為開心,又多喝了幾杯,這等煩心之事總算有了解決之道,不僅如此,還多交了一位朋友,真是太令人開心了。
公孫然自然也很開心︰一切都在他的計畫當中,眼看就要解除皇兄加在他身上的桎梏,他的心情顯得無比輕松。
用過膳,兩人馬上啟程趕赴蘇州,在悅來客棧住下。
公孫然提筆擬了一封拜帖,讓江仇赴俸安總督蘇灝衍的別館給投去。
李總管一看拜帖上的署名,驚得急往府內狂奔,一見到總督,他開口便說︰「老爺不好啦!」
「何事這般驚慌?」蘇總督放下茶杯,望著李總管問道。
「江……江仇來拜訪您了!」
「江仇?莫非是擂台賽上被蓉兒打敗的那位江仇?」蘇夫人一臉緊張的問李總管。
「照帖子上寫的,正是他沒錯。」李總管應道。
「唉呀!怎麼、怎麼好端端的,他忽然就到咱們府上拜會來了?」蘇夫人急問。
「不知是哪個嘴碎的奴才把消息給走漏出去了,這些江湖中人仗著身上有些本事,嘴里說是登門造訪,實際卻是興師問罪的意思。」蘇總督說完,臉色越發凝重。
「唉呀,那可怎麼辦才好呀!」蘇夫人感到頭疼極了。
「夫人,我看你還是先回房休息吧,我先會會這位江仇,弄清楚他的來意再作打算。」
「也好。」
等蘇夫人進內堂去,蘇總督手一揮。「叫他進來吧。」
「是。」
半晌,江仇在李總管的帶領下穿過植滿垂柳的紅色九曲橋,來到蘇總督面前。
「江仇冒昧,見過總督大人。」
蘇總督盯著眼前這位身材壯碩的男子。
身材練得這般魁梧,武藝想必不差,如能到他營下當差,應是個保衛國家的好人才,可惜這般好人才無緣當他的女婿。
「你,就是江仇?」
「是。」
「你求見老夫不知有何貴事?」
「草民斗膽請問蘇總督,月前您于蘇州城內所設下擂台比武招親之事,可當真?」
果真是為了此事而釆,蘇灝衍不覺小心應付著。
「自然當真。」
「在下手上這張公告單可是蘇總督當時命人貼上的?」
蘇灝衍不耐的看著李總管從江仇手上拿過的告示瞄一眼,「沒錯。」
「這告示上明明寫著限男子參賽。」江仇又說。
「你究竟想說什麼?」蘇總督看著江仇。
「外面盛傳當日和江某過招的正是總督千金,這消息已傳遍了江北,如真是如此,江某心中難免有所疑慮,所以冒昧清蘇總督予以說明及澄清。」
「你要老夫如何澄清及說明?」
「擂台賽的得主拔略先生,草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且擂台賽事結束也已月余,依照告示上的期限,總督府應于近日就會籌備婚事,可否請拔略先生和草民一見?一來當面道賀,二來可解草民心中的疑惑,三來也可澄清外面盛傳的謠言。」
蘇總督濃眉一揚,「什麼傳言?」
「江湖上盛傳總督沒的擂台賽是假,打擊江湖人士,尤其是找鬼域刀門為真。」
蘇總督用力往桌上一拍。「簡直胡扯!」
江仇雙手一揖。「草民的不情之請,還請蘇總督成全。」
聞言,蘇灝衍簡直為難極了。
想他半生戎馬,個性耿直,向來說一是一的脾氣,卻教這江仇給問得無言以對。
想這江仇雖然唐突,說的話卻也不無道理,按理,江仇確實是他的女婿,原本他也只要找回芙蓉嫁給這廝便是,偏偏皇上下了旨賜婚與兆寧王,然他膝下也只有芙蓉這麼一個女兒,這會兒嫁誰都不是,真是教他為難極了。
撇下這些不淡,先別說是江仇,哪怕連他都得罪不起皇上,這小于上門討公道,那總也得有得討才成。
衡度一番倩勢後,蘇灝衍心中有了打算。
他勉強笑道︰「請我的賢婿出來與你一見自然沒什麼問題,只是他回鄉去準備訂親事宜,你若不嫌棄,何不就在我府中住下,等他歸來,再讓你們相見如何?」
江仇心中一驚!
怎地蘇總督說的話全跟孫然猜的一模一樣?
于是,他只好繼續照著孫然教他講的話再說一遍,「既然如此,草民也不便勉強,還請大人告知總督千金大喜之期,草民屆時再登門道賀。」
蘇總督一心只想打發江仇離去,遂將皇上賜婚之期寫下,交給江仇。
對李總管說一聲︰「送客。」
江仇微頷首。「告辭。」
等江仇走遠,因放不下心一直躲在簾後偷听的蘇夫人揭簾走了出來。
「老爺,您看這可怎麼辦才好?再不把蓉兒找回來,我簡直要急出病來了。」
听完夫人的話,蘇總督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唉呀,夫人,我的好夫人啊,你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有法子找到芙蓉了。」
「當真?」蘇夫人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蘇總督很快命人寫好告示,就說蘇夫人得了怪病要請醫生診治,然後家丁們便帶著告示快馬加鞭到處張貼,連鄰近的杭州也不例外。
公孫然看了告示之後,搖著扇子微笑。
蘇灝衍這老兒,這回總算開竅了。
他料蘇芙蓉看到告示後應該會在三天內趕回蘇州,他只要讓江仇和蘇芙蓉見上面,證明蘇芙蓉就是那個人,江仇一定會把此事鬧開,屆時他再施點壓力讓蘇州、杭州知府寫奏章以快報派人送回京奏明皇兄,他的事兒就解決了。
等他回京、風聲平靜些後再到杭州娶胡妍。
想到這兒,他簡直滿意極了!
慢條斯理的走回客棧,備好一桌酒菜邀江仇共享。
「江兄,我要告訴你一個見到蘇芙蓉的法子。」
「什麼法子?」江仇問。
「從今天算起第三天,會有個大夫騎馬到蘇府要求診治蘇夫人,那人便是蘇芙蓉。」
「我見過拔略拒霜,如真像孫賢弟所言,拔略拒霜就是蘇芙蓉,我應會認得的。」江仇笑說。
「不,江兄你有所不知,這蘇芙蓉不僅武功高強,還擅長易容術,她絕不會扮成拔略拒霜的模樣,如果我料得沒錯,她會扮成一個騎馬的老頭回蘇府。」
「萬一我認錯了?」江仇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擔心認錯,那你就再找找那老頭騎的馬匹可掛有藥箱,如果沒有,那就鐵定是蘇芙蓉了。」
「孫賢弟何以如此篤定那蘇芙蓉一定是這副裝扮?」江仇笑問。
公孫然搖著扇子笑答︰「我不會斷錯的。」
「那你要我擒住她嗎?」江仇再問。
「她武藝高強,又會使暗器,硬踫硬你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那賢弟的意思是……」
「我已經替你租下行經『柳園』必經的一個最大鋪子,店外三里處我會替你插滿寫著「恭迎江夫人芙蓉歸來」的一百零八面大旗,我料這騎馬的老頭還沒走進柳園,就會走進這鋪子里找你一決勝負,那蘇總督自然也會趕來,你要的真相不就大白了?」
「妙啊,真是個好辦法!」江仇對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既然江兄也同意了,那麼我就先去安排一些細節。」
「有勞賢弟了。」
「江兄請勿客氣。」說完,公孫然離開客棧,到一里外的一家小酒館和曾岳踫面。
「事情都安排好了?」公孫然問。
「是。」
公孫然搖著扇子。「你辛苦了,那咱們就放寬心等著看三天後的好戲,現在呢,我們先到蘇州知府那兒歇歇,順便提醒他三天後該寫個奏章跟皇上請個安呢。」
「是,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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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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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 08:06:14
第十章
杭州。
當香兒在街上看到郭校衛親自帶人張貼告示時,心里大感不妙,心想府里一定是出事了。
躲在一角的香兒等郭校衛離去,見告示牌的人群逐漸變少,這才偷偷揭了告示往布鋪里跑。
「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出來呀!」香兒跑得氣喘吁吁。
「出了什麼事?」婉容和芙蓉都急急走了出來。
「小姐,您快看看!我在街上看到郭校衛貼的告示!」香兒把告示平鋪在桌上。
芙蓉一看,大吃一驚,「什麼?我娘病了,不行!我得趕回去看看去。」
「我陪你一道回去。」婉容說。
「好是好,可是你和香兒腳程慢,我看我先易容騎馬回去,你們兩個為了避人耳目,我看還是跟往常一樣扮成男子從水路回蘇州,到了蘇州城再雇兩頂轎子,我先回去等你們。」芙蓉邊說邊動手整里起頭發。
「小姐,那我先去幫你準備易容的東西。」香兒說完,隨即跑回房里去準備。
「容妹,你和香兒上路後千萬小心,我先回去候著你們。」芙蓉說。
「不用掛慮我們,你一個人也要小心。」婉容同樣放心不下芙蓉。
半個時辰後,香兒喂過馬兒草料,牽到門前候著。
不久,芙蓉扮成一個老頭走了出來,向她們兩人點點頭,跳上馬兒揚長而去。
趕了三天路,芙蓉總算回到蘇州,她馬不停蹄的往柳園馳去,就在快要到別館的路上,卻被那些隨風飄搖的大紅旗子給吸引住;她停下腳步,發現那些旗子好像寫了字,遂跳下馬,拉開旗子一面一面看,看它都寫了些什麼。
她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念著︰「恭、迎、江、夫、人、芙、蓉、歸、來。」
江夫人?芙蓉?
是……講她嗎?
她牽著馬,偏著頭想,這一想,就教她想起月前比武招親打擂台的江仇,看著長長路上插著的長長旗子,她翻上馬背,越騎,心中的怒火越發熾烈,所以當她看見張燈結彩、寫著「江府」的那間鋪子,大喝一聲,掉轉馬頭,憤而騎進院子里。
她騎在馬背上,對著屋里大喊︰「這屋里的是哪個主事,給我出來!」
江仇推門一看,果真見到一個老頭。
江仇將手一揖,「在下江仇。不知這位老前輩有何指教?」
「說!是誰讓你們把旗子插在路旁的?」她質問。
「敢問老前輩是何人?」江仇問話的同時,公孫然從屋里翩然走了出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麼人,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芙蓉剽悍的說。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芙蓉小姐莫非有苦衷?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公孫然輕搖扇子,冷冷說道。
芙蓉總覺得此人很面熟。
是他,是她在杭州客棧見過的那個人,怎他整天閑著沒事淨管她的閑事?
她正在氣頭上,也管不了許多,賭氣的拉下易容的臉皮,「我確實是蘇芙蓉,說,為何插上那些旗?」
當公孫然看清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美麗臉龐,猛地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氣,原本輕搖扇子的手也忘了要如何搖動。
天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芙蓉,怎麼、怎麼會是胡妍?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怔怔望著院子里的蘇芙蓉大罵江仇,然後兩人動手打了起來,當他再抬頭看著門口揚起的塵土,心里可比誰都清楚來的正是蘇灝衍。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他巧妙的讓站在門外喝住兩人的蘇灝衍不得不承認江仇確實是總督府千金名正言順的姑爺。
他該死地掉到自己設的陷阱里,真正是哭笑不得!
當門前不遠處再次揚起黃滾滾的塵土時,他實在很想一掌劈死自己。
蘇、杭兩州知府立刻下了轎,跪在他面前,齊聲喊著教他听了會吐血的話——
「六王爺,累您受驚了,臣等已差人將此事以快報奏請皇上定奪。」
但在吐血之前,他還是得先穩住眼前的局面。
他有氣無力的問道︰「信差何時啟程的?」
「啟稟王爺,臣等三更天就派專人啟程赴京了。」蘇、杭兩州知府異口同聲。
听到此,蘇總督咚地一聲跪倒在地,抬頭看著他的臉上滿是驚惶。
「六王爺!請饒命啊。」
公孫然看了一眼蘇芙蓉,只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著父親跪下,一張臉上有七分不明所以和三分怒意。
見此,他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拉起蘇灝衍。
「蘇總督,江仇是本王的好兄弟,本王要你好好招呼江兄,還有,在皇上沒有新的旨意下來之前,你得好好看住你的女兒,其它的,你可什麼事都不許做。」
「下官遵命。」蘇灝衍磕頭,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六王爺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們兩個也起來吧。」公孫然喚起蘇、杭兩州知府。
「六王爺,臣已漏夜打點好行館,恭候王爺進駐。」蘇州知府說。
「免了,你們都回去吧,我還想到處看看去,不必隨同了。」公孫然表情淡漠,心里卻急急算著信差的腳程,這會兒該到哪個地界上了。
「下官遵命!」三個朝廷大官齊聲說道。
公孫然走向江仇,「江兄,我們雖是萍水相逢,但我知你是個性情中人,你這朋友我交定了,只是我還有要事需處理,得先行離開,你且放寬心待在總督府,該有的公道,我想,等蘇總督得到皇上旨意後會還給你的。」
「諾王爺不棄,草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仇覺得能得到六王爺的友誼,自是喜出望外。
等安排好這一切,公孫然便在曾岳的陪同下走出院子,身後又是整齊劃一的︰「恭送王爺!」
走出鋪外,曾岳立即問道,「王爺,那現在該怎麼辦?」
「本王必須回京城一趟。你呢,就待在蘇州,監視總督府的一切,有狀況立刻飛書向本王報告。」公孫然交代。
「是。」曾岳領命。
一直到安排好所有一切,公孫然才感到害怕。
因為在他最初的計劃中,並沒有要蘇、杭兩州知府到這個鋪子里來,他們的出現意味著要見證江仇和蘇芙蓉的婚約。
但這兩人既沒他的指示,應該不敢、也不知要趕至何處,除非有人下令。
而……那個人,除了當今聖上,還會有誰!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必須趕在信差之前攔住那兩份奏章往宮里送,因為他改變生意了,這情勢逼得他非得「與民爭婦」不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皇兄撤回賜婚旨意。
所以他快馬加鞭,急馳回京。
頤和宮里,太後正——端詳著桌上的銹布,忍不住贊道︰「唉呀,皇上,你看看!你看看這些牡丹銹得多好!竟跟咱們六王爺畫的牡丹有幾分神似呢。」
公孫宇听了大笑。「可不是!在京里啊,要求得兆寧王一幅牡丹畫還得他高興,可眼下您瞧瞧,這麼多牡丹繡任人挑、任人選,可每一幅都不輸咱們兆寧王的手繪不是?」
「是啊,說到這兒,然兒到蘇州迎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這月余不見他,哀家還挺想念的呢。」
「母後請放寬心,六皇弟應該就快回來了。」
「真的嗎?」
「啟奏太後、皇上,六王爺回來了。」
「還不快請他進來。」
「是!」
公孫然見過太後和皇上。
太後微笑問著︰「然兒,怎麼回來了?迎娶兆寧王妃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公孫然正要回答,赫見桌上眼熟的繡布後,突然決定保持沉默。
「哀家就說嘛,讓蘇總督將女兒送到京里來,咱再讓六王爺去迎娶就是,何苦這般千里跋涉,那多麻煩。」
「謝母後體恤,皇兄應是怕兒臣在悠然宮里給悶壞了,才讓兒臣到江南走走,順便迎娶蘇芙蓉。」公孫然恭敬的說。
「嗯,說得一點也沒錯,皇弟果真沒讓朕失望,月余不見,竟能體會朕的一片苦心。」公孫宇一臉欣慰。
「呃,對了,你忽然回京是……」皇上笑問。
「實因蘇、杭兩州知府揣摩臣弟心意,送了兩份折子進京,因與事實有些出入,所以臣弟特地趕回京里向皇兄解釋。」
「唔,是這樣啊。」公孫宇認真听著,不住點頭。
「既然你們有公事要討論,就不去吧,晚上哀家讓御廚準備然兒愛吃的菜,皇上也一起過來用膳好嗎?」
「謝母後。」公孫然向太後道謝,然後兄弟倆一起向太後告退,走出頤和宮。
公孫宇慢慢走向御花園,公孫然只好默默跟在身後。
「皇弟不是有話要跟朕說?怎麼咱們部走這麼長一段路了,你連氣都不吭一聲?」公孫宇在牡丹亭里停下腳步,微笑看著他的六弟。
「皇上聖明,臣弟那些雕蟲小技哪逃得過您的法眼。」公孫然笑說。
「不!朕對你這位賽諸葛的心思根本是霧里看花,越看越花,你費了這麼多力氣不就是不願娶那蘇芙蓉為妃嗎?為此你還不惜編派朕一個與民爭婦的惡名,既是如此,朕自然不便勉強你娶那蘇芙蓉,反正蘇總督的女兒有人娶便是,朕已決定要取消你與蘇芙蓉的婚約,可你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見朕,這就叫朕看不明白了。」
「皇兄您就別再取笑臣弟了。」公孫然說。
公孫宇听他這麼說,倒是仰頭大笑起來。
「皇弟啊皇弟,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馴服你的女子,怎麼可能輕易放她離去,只是……」公孫然故意賣了個關子。
「皇兄您放心,只要您不取消這樁婚事,臣弟自會擺平所有因臣弟所引發的枝節,絕不辱沒咱皇室的名聲。」
「好吧,既然皇弟都這樣保證了,朕就答應不撤回賜婚的旨意,皇弟,等今晚見過母後,明日你就趕回蘇州盡速娶回兆寧王妃。」
「是。」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6:53
第十一章
芙蓉被父親軟禁,悶得緊,終日只能苦著一張臉,殷殷盼著香兒和婉容趕來。可盼了好些日子,仍是盼不到這兩人回蘇州,心里可真是急死了,幸而娘親的病只是因為太想念她,沒啥大礙,因此被關煩了的她,心中再度萌發逃家的念頭。
蘇總督像是知道她的盤算似的,這天一大早便叫她到書房去。
「爹。」芙蓉對爹親欠了欠身,抬頭驚訝的發現爹親不知為何才幾日不見,竟變得更加蒼老。
是啊,芙蓉哪里會知道蘇總督的心情。、
他一邊擔心皇上降罪,一邊又怕女兒哪天趁他不注意又跑了,那種食不下咽、睡不安穩的日子,簡直比他帶兵在塞外作戰還要難熬數十倍。
「坐。」
「爹找我有事?」
「這幾日我忙著思考對策,沒能和你長談,現在想想,也該是和你談談的時候了。」
因為沒听過爹親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芙蓉竟有些緊張。
「你知不知道,你扮男裝去打自己的招親擂台賽,不僅把爹給害慘了,還可能連累我們蘇家上下兩百多門生命?」
早知道爹親會翻舊帳,她識相的閉上嘴巴,準備挨罵。
蘇總督繼續說下去——
「太後知道擂台賽得主跑了之後,便讓皇上給你指婚,蒙皇上恩寵,已將你許給兆寧王,兩個月內須奉旨完婚,可偏偏這時候江仇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知道是你扮男裝打敗他,說爹是以打擊江湖人士為實,比武招親是假,為了鬼域刀門的面子上門討公道來了。」
芙蓉驚訝地听著父親說的話,怎她離家不過才一個多月,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這江仇技不如人,竟還敢借題發揮,我這就趕他出府去!」芙蓉說完就要出房去。
「你給我站住!你是嫌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是嗎?六王爺當初怎麼說的?要我們好好招待江仇,難道你全忘了?」
「那個六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干嘛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蘇州來管我們的閑事!」
蘇總督無可奈何的看著女兒。「芙蓉啊,是爹沒講清楚,還是你太糊涂?六王爺不是來蘇州管我們的閑事,他是皇上指婚給你的夫婿兆寧王啊。」
「什麼?」芙蓉一听,驚訝得張大口,皇上……皇上好好地怎會突然賜婚給她?
「爹知道你很驚訝,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奉旨完婚,所以說,你是該好好收斂你的小孩脾氣,將來嫁進兆寧王府,可不比在府里,上上下下全讓著你,兆寧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皇室有皇室的規矩,你可得小心言行,不許再給我惹是生非,累我跟你娘擔驚受怕。」
芙蓉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得無法自己,哪還有心思去听爹親到底說了什麼。
她第一個念頭便是︰逃婚。
可她到底是宮宦之後,心思一轉,馬上明白逃婚不僅行不通,甚至連試都不可以,違逆皇上賜婚的旨意,蘇府就只能等著滿門抄斬這個結果。
知道逃婚這條路行不通之後,她全身的力氣似在瞬間消失,只能有氣沒力的說︰「爹,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房了。」
「嗯。」蘇總督也不知要再說些什麼了。
芙蓉回房後,只能默坐床邊。
她該怎麼辦?
她一點也不想嫁給兆寧王,不,不只是兆寧王,她根本不想嫁給任何人,師父說過,男人都是負心漢,只會欺騙女人;師父還說千萬不能對男人付出真心,否則只會換來傷心。
想想婉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想婉容和杭州知府丘明堂還有婚約呢,但他不僅悔婚,還派人追殺婉容,一個杭州知府能有多大權勢,都敢這樣做了,那兆寧王是當今聖上的弟弟,豈不更有使壞的本錢?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唉!要不是師父在年初亡故,一定可以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幫她。
芙蓉拿起長虹劍,思及自己自幼因體弱,八歲便隨師父白長虹習武,一想起師徒在府內練武的情景,不覺流出淚來。
當香兒掌著燈推開小姐的房門,看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簡直嚇壞了。
「小姐,你怎麼了?」香兒把燈放在桌上,急急問著。
「香兒,」芙蓉驚訝地看著香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到一個時辰呢。」香兒答。
「婉容呢?」她很自然的探頭看向門外。
「我怕老爺跟夫人責罵,所以一回來就馬上帶婉容小姐去跟老爺夫人領罰,結果老爺夫人一听婉容小姐的遭遇,很是同情,便留她在府里住下,托婉容小姐的美言,夫人只說丁香幾句便喚香兒回房伺候小姐,婉容小姐這會兒正陪著夫人在池里喂魚呢,婉容姑娘有交代,等她陪完夫人後,會馬上過來找小姐。」
「早知我娘是菩薩心腸,一定會收容婉容妹妹的,我這會兒啊,見到你們,煩惱也跟著減輕不少呢。」芙蓉說完,把劍插進劍鞘,勉強一笑。
「芙蓉姐姐可是有什麼天大的煩惱嗎?」婉容笑著走進房里來。
香兒幫兩位小姐斟了茶。「我們小姐啊,鐵定是為了皇上賜婚的事在煩惱呢。」
「姐姐,你可是嫁進兆寧王府當王妃,婉容為你高興都來不及了,你為何如此煩惱?」
香兒收拾著小姐的被褥,邊說︰「我們小姐啊,她可是心懷奇志,一心只想當個行俠仗義的女俠,一點都不想當誰的妻子,哪怕是當王妃,她也一點都不稀罕呢。」
婉容拉著芙蓉的手。「姐姐的事,夫人都跟婉容說了,只怕這次是由不得姐姐任性了。」
「啊,真是煩死我了!真想砍死那個什麼兆寧王算了,那豈不省事多了,他不是皇上的親弟弟嗎?干嘛不去跟皇上說?」芙蓉邊喝茶,心情卻無比浮躁。
「他該跟皇上說什麼?」婉容不解。
「說什麼都好啊,說我是行刺杭州知府的刺客,說我是個丑八怪,或說我缺了胳臂歪了嘴巴缺了眼楮都可以啊!」他們明明交過手,當時鬧得也不是多愉快,他何必非要娶她,耽誤彼此呢?
她不解,真的不解。
听到芙蓉這麼說,婉容和香兒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婉容推著芙蓉到銅鏡前。「姐姐,你是裝傻還是真糊涂?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美人吧?」
「哎呀!我已經夠煩了,你就別再尋我開心了。」芙蓉捏捏婉容的臉頰,「不談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們來聊聊你們在路上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沒有……」
夜,很深。
可房里的三個女人知道日後要像今晚這般秉燭夜談,機會恐怕不多了,因而都舍不得睡……
東方剛現魚肚白。
蘇家門房一打開門,就被門口的陣仗給嚇了一大跳,只見長長的街上滿是送禮的車隊。
他驚慌的往門內狂奔。
李總管迎了出來,曾岳騎著駿馬在門外候著。
「李總管,這是兆寧王府的禮單,是給王妃下聘用的,你快快隨同蘇總督清點完畢,我好回去向六王爺復命。」曾岳冷冷說著。
李總管踮起腳尖往後面看去,天啊!真不愧是皇親,這車隊到底有多長啊?怎他好像看不到盡頭呀!
「喂!你動作不快點,是干什麼呢?六王爺說了,他辰時會來拜訪蘇總督,你想讓他來時讓這些車隊擋住他的路嗎?」曾岳抱劍在胸,冷冷催促。
「是是是!我這就進去通知總督大人。」
蘇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總算把兆寧王府送來的禮品清點完畢擺進大廳和院子。
辰時初,蘇總督換上官袍,候著六王爺公孫然。
「來了、來了!老爺,王爺來了。」
「還不快請!」
「是。」
公孫然一身輕便,搖著一把扇子,滿面春風的走進大廳。
「下官參見六王爺!」
公孫然扶起蘇灝衍。「蘇總督快快請起。」
見蘇灝衍立好身子,他隨即收起絹扇,對著蘇總督行揖。「小婿公孫然見過岳父大人。」
「王爺,快快請起。」說完,即請公孫然往大廳里走。
兩人入座,下人送上兩杯上好的茶。
公孫然送上一張紅帖,「岳父大人,這是我命人看好的迎娶日子,請你過目。」
蘇灝衍接過帖子,這行親的日子定是宮里看過的,應不會出錯,可教人擔心的是江仇,想他此刻正住在自己府里,六王爺又交代過要好好招待他,是不好隨便打發他離開,只是,這行親的日子一日一日逼近,可不要橫生甚麼枝節才好。
公孫然打量蘇灝衍的神情。「岳父大人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說無妨。」
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不瞞王爺,我的確正在煩憂江仇的事。」
公孫然揚起嘴角、拿起絹扇,啪地一聲將扇面展開,輕輕振著風。
「莫非王爺有什麼好辦法?」
「我哪能有什麼好辦法呢,岳父大人就只有一名女兒,這時候若能再多出一名女兒,也和蘇小姐一樣才貌雙全,您說這麻煩事是不是就可圓滿解決了?」
「是啊,這倒是,」蘇總督點頭稱是。問題是,這時候他上哪兒去找個女兒?
「既然岳父大人同意小婿的看法,那我就不打擾您思索如何『多』出一名女兒的事了,小婿告辭。」
「送王爺。」
「免了。」
公孫然嘴角帶笑,輕輕搖著絹扇,有種說不出的風流俊秀,瀟灑倜黨地走出總督府。
見六王爺已走出府去,送禮的車隊也全數撤走,蘇總督皺著眉走進內堂,急忙喚人請來夫人商量。
「老爺,怎麼了?六王爺不是下聘來了,您為何還愁眉苦臉的呢?」
夫人問。
「是啊,六王爺說啦,皇上不打算撤旨,所以他還是得俸旨娶咱們蓉兒。可江仇這會兒就住在咱們府上,我愁的是該怎麼打發他呀,說到底咱們總是欠人家一個『理』字。」蘇總督撫了撫胡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宮里不都傳說六王爺機智過人,怎您沒讓他幫您想個主意嗎?」
「什麼機智過人,我看全是謬贊,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他叫我自己想想,看怎麼樣能多出一個女兒,我的問題就全解決了,你瞧瞧,你瞧瞧!都這個節骨眼了,他還要尋我開心。」
「唉呀老爺!您真是當局者迷呀,六王爺他不是已經把法子當面跟您說了嗎!」
「有嗎?」蘇總督抬眼看著夫人,一臉不解。
「有!怎麼會沒有呢,老爺您想想,咱們這年紀現在要多出一個女兒,除了認一個,還能怎麼著?」夫人笑著看著蘇總督說。
是呀,他怎麼沒想到。
「可是咱們上哪兒去找個才貌和蓉兒相當的女孩當女兒?」
「誰說沒有!眼不就有一個。」
「誰?」
「婉容,林婉容啊。」
「……和芙蓉結拜的那個林婉容?」蘇總督的表情仿若大夢初醒。
「正是她!我這就去安排。」
「安排什麼?」
「就算婉容要當咱們的義女,我們也得看看她願不願意嫁給江仇,所以我打算安排他們見面,順便探探她的口風,反正這事我來安排,您別愁,等我好消息啊。」
說完,蘇夫人轉身離去。
留下蘇總督困惑地看著夫人的背影,不知夫人會給他什麼好消息。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7:30
第十二章
江南巡撫郭于岩在自己僻靜的別院里陪著兆寧王,心里不安的猜想著眼前這風流倜儻的六王爺不知哪里對他不滿意,以致到蘇顥衍那兒送聘的事竟沒讓他插手,六王爺不只是皇上的同胞親弟,也是太後最疼愛的皇子,無論如何他都得好生伺候,可別出什麼岔子。
「六王爺,這是今年最好的春茶,您嘗嘗。」郭子岩殷勤招呼。
「嗯。」公孫然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抬頭見他候著的人回來了,遂放下茶杯,看著曾岳。
「參見王爺。」
「免了,對了。」公孫然轉頭看著郭子岩,「郭巡撫,前兩天你府里不是做了一道槐花點心嗎?我有些餓了,能不能再命人送些過來?」
「是!下官馬上吩咐廚房做去。」說完,急忙轉身離開大廳。
大廳只剩下公孫然和曾臣。
「好了,你打听到什麼沒有?」公孫然問。
「蘇夫人明天要到老泉寺拜佛,除了蘇小姐不許跟去外,她還邀了江仇和林婉容同行。」
「嗯,還是蘇夫人聰明。」公孫然贊道。
「何以見得?」曾岳不懂。
公孫然微笑著,低頭把玩手中的扇子。
「這老泉寺在蘇州城的北方,不僅偏僻,還人煙稀少,你想蘇夫人是官眷,真要拜佛,城里的名剎古寺多如牛毛,住持們準不爭先恐後好好接待?她何苦挑個又遠又小的地方拜佛?」
「這小的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是,想不明白。」
「他們明天幾點出發?」
「用過早膳後便走。」
公孫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明天,我們比蘇夫人他們晚半個時辰出發,我帶你去老泉寺讓你看個明白。」
「是。」
翌日。
蘇州城北,往老泉寺的途中,兩頂黑色軟轎在黃土路上緩緩走著,天空灰蒙蒙地,整條窄小的山路上就四名轎夫抬著蘇夫人和婉容的兩頂小轎和騎著黑馬、一臉嚴肅的江仇,此外再無他人。
公孫然和曾岳早早便到了七里亭這個地方,他們躲在一旁看著蘇夫人的軟轎慢條斯理地走過滿是雜草的小路。
見他們已經走遠,曾岳走出來想找個地方讓王爺休息,卻教公孫然攔住,他一臉不解的看著主子。
此時,只見兩條黑影從眼前掠過。
曾岳直覺那兩名黑衣人的目標正是蘇夫人,抄起劍就要追過去,卻再次被公孫然攔住。
「你忙啥?」
「蘇夫人有危險!我們難道不必趕過去幫忙?」
「是該幫忙,不過……蘇夫人的麻煩在後頭,不在前頭。」公孫然笑看著後面一名穿著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匆匆往山上趕來。
「你去守在前面的路口,沒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往前踏近一步。」
公孫然下令。
「是。」
當蘇芙蓉看清楚站在七里亭內、搖著扇子、滿臉帶笑看著她的人正是公孫然,她瞠大眼,臉上有著三分驚訝七分氣怒。
「你!」怎會連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都會遇到這個令人討厭的人?
「兆寧王妃,你可真是好興致,這麼早就出來踏青。」
王妃?
這兩字就像正中靶心的箭,精準的射進她這些日子來累積在胸中的郁悶,讓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不許喚我王妃!」她低咆。
她激烈的反應讓公孫然覺得煞是有趣。
他笑著把扇面甩開,輕輕揚著風。「這可真數本王為難了,半個月後你就是兆寧王府的王妃,不這麼喚你,本王該怎麼喚你?」
明知他說的是事實,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緊握拳頭。「半個月後的事準知道!也許你突然身染重病,也許——」也許如何,她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
倒是公孫然替她把話接下去。「也許你又想再來一次金蟬脫殼?」
「……」眼下,她好像真的只想得出這樣的辦法。
公孫然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她怒視他。
她會這麼生氣,是因為明白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而更教她生氣的是,在遇見他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困境,可生平第一次遇到就讓她無路可退。
她簡直快煩死了!
狠狠瞪他一眼,「讓開!」
「不讓。」公孫然從容不迫地回道。
不讓是嗎?那好,可別怪她!
芙蓉從腰間拿出一包粉末,用力往公孫然臉上撒去,然後止住呼吸並使出輕功縱身往前方一躍。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股重力往她背後襲來,將她撲倒在地;她困難地轉身,赫然看見公孫然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就在她眼前。
她揚手,準備劈爛他那張可惡的臉,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莫名地酸軟無法使力。
難、難道是剛剛那包松筋軟骨粉?
沒道理呀!這招她使了不下百次,不可能失手呀……更何況她剛剛明明止住了氣息,怎麼會這樣?
在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眼皮己越來越重,接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公孫然輕輕擁著她,無奈地低頭看著那張美艷卻略顯蒼白的臉。
「傻丫頭,同樣的伎倆怎麼可以對本王施展兩次呢。」
說完,他溫柔地抱起她,放進早就備好、藏在草叢里的軟轎里,再轉身走到曾岳身旁。「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啟稟王爺,那兩名黑衣人已被江大俠打退。」
「是嗎……」公孫然眯眼看著遠處正在談話的年輕男女。
「王爺,這事早被您料到了吧?」曾岳看著藏在草叢里的轎子說。
「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你明白蘇夫人的用心了?」
「下官心中似乎有些明白,卻不知想得對不對。」
「你說說看吧。」公孫然撩起下擺,往涼亭里的石凳上一坐。
「蘇夫人故意選在這窮鄉僻壤的老泉寺燒香應只是個幌子,那兩名黑衣人應該是蘇夫人安排好的。」
「嗯,沒錯。你越來越聰明了。」
「可是下官還是不懂。」
「怎地你又不懂啦?」
「蘇夫人為何要費心搞這些小動作?她有什麼目的?」
「看來你是真不明白,那我就講給你听,你想,蘇總督要解決江仇這個麻煩事,除非他多出一個女兒,既然他沒有,也只好認一個,認了女兒,馬上就要人家嫁給江仇,萬一他認的這個女兒不依,豈不白認啦!所以,蘇夫人安排了這英雄救美的戲碼,依林婉容的個性,遇到危險她一定會護著蘇夫人,這時蘇夫人開口要認她當女兒豈不順理成章?再者,江仇擊退那兩名黑衣人,救了蘇夫人和婉容的性命,婉容自會對江仇留下好印象,這和蘇夫人心中的計劃豈不更近了一步?」
「但是江大俠願意接受蘇府這樣的安排嗎?」
聞言,公孫然縱聲大笑。
曾岳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王爺。
「曾岳啊,這你就多慮了,你想江仇已不止一次見識到蘇芙蓉的刁蠻,你想,一個是溫柔婉約的林婉容,一個是渾身帶刺的蘇芙蓉,他會挑哪一個?」
曾岳偏著頭想了想。「王爺?」
「嗯?」
「有件事下官不知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
「如今看來皇上賜給您的這門親事,不是讓您……挺費神的?」
「曾醫啊曾岳,看來你還真是開竅了,這正是我皇兄打的主意,好啦,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得趕在蘇夫人回府前將我的王妃給偷偷送回總督府,免得她又挨蘇總督懲罰。」
曾岳聞言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叫一里外候著的馬夫過來。」
「去吧。」公孫然笑著揮動骨扇。
回程,公孫然和昏過去的芙蓉坐在馬車里,他手輕撫她的發絲,看著窗外騎著馬、想事情想得滿臉嚴肅的曾岳。
公孫然探出窗外,「我說這兆寧王府的侍衛長啊,又是什麼事讓你想得眉頭打結了?」
「王爺英明,下官的確還有兩件事怎麼想都想不通。」
「得了,你就直接問吧,甭想了。」
「這第一個教下官想不通的是,王爺您怎麼知道王妃會出現在七里亭?」
「王妃有離家出走的壞記錄,蘇府定會嚴加看守,不準她出府一步,可一向疼愛王妃的蘇夫人將她一個人關在家里只帶著婉容和江仇去拜佛,王妃只要稍微冷靜想一下,一定會起疑心,以她的個性,定會想出法子跟去探個究竟,以她的易容術和武功,晚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所以本王才要你事先雇了轎子和馬車到七里亭附近候著。」
曾岳听完,簡直佩服極了。「還是王爺您心思縝密。」
公孫然笑笑,「你不是還有個問題?」
「是。等會兒我們就要到蘇總督府了,我們要如何將王妃送進去,卻不被蘇總督發現?」
「那還不簡單!就說本王看中了一些繡品,請些繡女特地為王妃量身訂制一些衣物,就讓王妃和那些繡女混在一起回她房間,不就順利瞞過蘇灝衍啦。」
「但是,王妃肯嗎?」
「她對本王施放松筋軟骨粉時可一點也不手軟,這回被本王給彈回去,依那包藥的劑量來看,她不昏睡上三天三夜是不可能醒的。」
「您難道沒有解藥嗎?」曾岳索知他家王爺對藥理頗有研究。
「給她解藥,好壞了婉容和江仇的好事?」公孫然反問。
曾岳一臉恍然。「所以,我們應該可以放心回京準備迎娶王妃了吧?」
「沒錯,我們馬上回京。」
「是!」
唉,他們這位兆寧主府的未來王妃,不管個性多刁鑽古怪、武功多厲害,遇上他家王爺,恐怕也很難佔到什麼便宜吧。
曾岳心想。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8:07
第十三章
芙蓉的確如公孫然所說的昏睡了三天,等她醒來,婉容已成了她的妹妹,不僅如此,她還多了一位妹夫,而那妹夫不是別人,正是江仇。
原本以為婉容是為了她才委屈下嫁江仇,可婉容那副嬌羞歡喜等著當新嫁娘的模樣,卻不像是假裝的。
這下,她是真的不懂了。
明明婉容才被一個該死的男人毀婚追殺,何苦又一頭栽進另一個男人的婚約里?
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嗎?
她是不得已,遇到一個昏君,身上背負著蘇府上下兩百多口性命,可婉容明明可以不必過這樣的日子。
她問過婉容,可婉容再三跟她保證,絕不後悔。
那她可就徹底沒轍了。
再加上二十三日的大婚之期將屆,她整日里沒精打采,像只斷了翅的鳥,她深信,嫁進兆寧王府的那一天,她,蘇芙蓉便等同死了沒兩樣。
只是,赴京奉旨完婚那天還是來了!
她穿金戴銀,滿身貴氣,渾渾噩噩地拜別父母,和婉容緊緊相擁,拼了命忍住數度要奪眶的淚水。
爹親對她說︰「蓉兒,兆寧王已于三日前回京覆旨,你須得自己趕赴京城完婚,兆寧王會在王府等你,此後你將貴為王妃,可不比在家里,皇室有皇室的規矩,可不許你任性。」
娘親對她說︰「蓉兒,我見過兆寧王,他一表人才,且才智兼備,是個不可多得的夫婿,娘將你交給他很是放心,只是皇親難免規矩多,幸而太後是娘的表姐,對你應會多加擔待,總之,你凡事可得小心應付著,不要落人口實,壞了兆寧王府的名聲,讓爹娘擔心,知道了嗎?」
燼管兩老殷殷交代,蘇芙蓉卻完全沒半點心思听,匆匆上了轎,再轉搭船。
在兩江巡撫親自護送下,她安然來到京城。
兆寧王穿著禮服,以王爺迎親的禮節親自到碼頭去接她,一路上樂音繚繞,她無奈地上了轎,耳中听著那樂音,卻是怎麼听怎麼傷心。
盡管傷心,可她越想越不對,兆寧王明明有機會推掉這樁婚事,可他卻偏偏要娶她。那好!既然她無力抗旨逃婚,但公孫然,你看著好了,既然你讓我哭得如此傷心,我自然也不能讓你好過!
大家走著瞧!
皇上和太後親自主持兆寧王的婚禮。
芙蓉頂著黃金制的鳳冠,穿著據說由兆寧王設計的金邊牡丹袍和兆寧王一起緩緩走向大殿,听著禮官的口令,一行禮如儀。
就在芙蓉覺得自己就快要頂不住那漫長的婚禮儀式時,突然听到禮成兩字,讓她感到有些頭昏,此時忽然有人伸手輕輕扶住她,讓她不至于昏倒在大殿上。
她很感激香兒適時而來的扶持,老實說這幾日又趕馬車又搭船,要不是她自小練武,哪禁得起這幾日的折騰。
想到這兒,她忽然想起——
香兒早在兩天前便暈船一路吐到京城,連起身都沒辦法,所以,剛剛扶她的不是香兒!
那是誰?
正要掀起遮住她臉的珠簾兒看個仔細,卻被一道聲音阻止︰「王妃,就到王府了,你忍忍吧。」
她認得這聲音,是公孫然!而以這麼近的距離判斷,她幾乎可以確定扶著她的人就是公孫然!
她憤而撥開他的手。
全身的力氣仿佛因憤怒而回來了,她越走越急,像急著想甩開什麼討厭的東西那般疾走著。
可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扣住她,公孫然在她耳邊低語︰「你走得那麼急,會讓所有觀禮的大官和內宦以為你內急,這對已聲名狼藉的你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才不在乎。
正要甩開他的手,他又說︰「你爹就站在殿外看著你,我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正在想你是不是能乖乖地舉行完大婚,瞧他被你嚇得猛冒冷汗的樣子,真是教人看了,嗯……不忍。」
芙蓉腦海中隨即浮起爹親擔憂的臉,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唉,事情都已到這地步了,至少她該讓爹親在看到她的時候能放心。
所以,她忍住所有的不悅和不適,努力的扮柔順,慢慢的走在兆寧王後方,完全遵照教她宮廷禮儀的女官所教導的那般。
好不容易,她總算回到兆寧王府。
一走進寢宮,她動手就要拆下頭上那頂重死人的鳳冠。
「啊,王妃,萬萬不可!」
听聞此聲,芙蓉這才抬頭從層層疊疊的黃金珠簾縫隙里看清楚,那阻止她、整齊劃一的眾多女聲原來來自她房里。
她仔細看著那些穿著粉色衣袍、手里拿著托盤,分站兩旁的女婢。
「你們在這里干什麼?」芙蓉暫時不管鳳冠了,只是將垂在眼前的珠簾撥到一旁,好看清楚她們的長相。哇!一排六個,一個比一個還標致。
「王妃,在王爺回房前,我們是來伺候您的。」站在左側的首位女婢說。
「王妃,這是太後和後宮嬪妃們送給您的賀禮,您要不要看看?」這次說話的是站在右側帶頭的女婢。
芙蓉听著女婢那清脆好听的聲音,看著太後送的一對罕見紅色玉鐲,再依序看到白潤玲瓏的珍珠、顏色艷麗的瑪瑙、青綠色的翡翠、夜明珠及托盤上各式各樣的玉器和飾品。
似乎一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真的是嫁給兆寧王了,想到這兒,她頓覺無力,揚起手來。「都下去吧。把香兒喚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啟稟王妃,香兒姐姐因為暈船還在昏睡中,還是由我們來伺候您吧。」
香兒可好,都什麼時候了,竟還有那閑功夫昏睡去,真是太不濟事了,把她丟在這里面對這陣仗……
「我、我還有些事得想想,你們在這里我不習慣,全下去吧。」芙蓉再次強調。
十二名女婢面面相覷,最後左邊帶頭的女婢看著她。「那王妃,我們都到門外候著,您有事就喚一聲。」
「嗯。」芙蓉點點頭。
等所有的女婢都退下去,她馬上動手摘下頭上沉重的鳳冠,脫去嫁衣,換上她平時穿的衣服,攬鏡自照。「還是這樣舒服多了。」
不過,身上舒服了,心頭卻不怎麼安寧,她擔心著兆寧王待會兒要是進房來可怎麼辦。
她搖頭晃腦的想著方法,眼角瞄到櫃子上的長虹劍,于是站起身拔出劍,仔細來回擦拭。
想她尸身好武藝,如今竟落得被關在兆寧王府一輩子的命運,想來還真教人為之氣結。這該死的公孫然!天底下有那麼多女子,他干嘛非娶她不可?
想到這兒,她用力踹開房門。
站在兩旁的婢女們眼露驚慌,卻不失鎮定,名喚夜蘭的婢女趨前輕聲問︰「王妃,您需要什麼嗎?」
「不是叫你們都回房去嗎?怎麼一個個都站在這兒?喔,我明白了,是不是公孫然叫你們在這里監視我?」想到這一層,她的怒火就更加熾烈。
「啊,不是的,王妃您誤會了!我們……」話未說完,十二個女婢全跪下,不知主子何以會這般大發雷霆。
芙蓉見她們全跪在腳下,大吃一驚。「喂!你們這是在干嘛?我只不過是叫你們去休息而已,你們這是……起來、起來!都起來!」
等夜蘭一行十二人都站起身後,芙蓉插著腰,——看著她們。
看來她們只听公孫然的話,既然如此,她只好好言相勸︰「幾位妹妹,我看今晚夜色不錯,我想自己一個人好好享受享受,是不是請幾位妹妹……」
「是。」十二人不約而同應答出聲,動作利落且迅速無聲息的離開她的視線。
為她們的動作這般的整齊劃一,芙蓉再次感到訝然。
怎麼……兆寧王府的婢女們都這般訓練有素?她的香兒要怎麼跟人家比呀。
唉!
兆寧王府的另一端,公孫然假借著幾分醉意匆匆離開婚宴會場。不是他不勝酒力,而是他擔心等喜宴結束,他的寢宮不知會不會讓那蘇芙蓉給拆了。
他估計,他兆寧王府的十二金釵應該撐不了兩個時辰,所以他才會匆匆趕回寢宮。
果不其然,以夜蘭為首的十二金釵就在他寢宮的院子里候著。見到他,——欠身。「見過六王爺。」
公孫然笑著瞅著她們。「怎麼?你們全讓王妃給趕出來了?」
「王妃……她說想獨自一人欣賞月色,所以……」
公孫然揚眉。
在洞房花燭夜里一個人欣賞月色?那他這個當人夫君的,豈不是太不像話了。
他嘴角一勾,撩起紅袍往寢宮大步走去。
芙蓉原在院子里練劍,遠遠見到他來,隨即收劍奔回寢宮,將房門關上,不僅如此,還將房門給拴上。
公孫然將她的「落荒而逃」全收進眼底,可他還是耐著性子輕輕敲著房門,「王妃,時候不早了,快幫本王開門,要是錯過我們的良辰吉時就不好了。」
芙蓉聞言,心頭一驚。
「我、我不舒服,你還是、還是先到別處休息吧。」她緊緊抵著房門,呼吸急促得連說話都結巴。
「不舒服?那我馬上命人傳喚御醫過來。」公孫然臉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不!不用了!」
「怎麼可以不用,你可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理應好好照顧你,快把門開了。
「那個……我只是、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說完,芙蓉把椅子抵住房門,吹熄房內所有的燭火。
芙蓉躺在床上,眼楮不住的盯著房門,忐忑的想著不知公孫,然會不會破門而入。
公孫然在門外輕推房門,發現門已上閂,他倒也不惱怒,瀟灑地笑笑,抬頭看看星空。
拿出衣襟里的絹扇輕輕搖著。
「來呀。」他喚。
「是,王爺。」管家李符匆匆出現。
「沏壺茶來,還有,把本王的琴拿來。」
「是。」
不久,公孫然就在自己寢宮外喝著上好的龍井茶,愜意地搖著絹扇抬頭看月色,又命人拿來文房四寶,一會兒吟詩作畫,一會兒彈琴自娛。
一整晚,芙蓉都沒能闔眼,抱著寶劍、裹著棉被躺在床上,就擔心公孫然會忽然闖進房來。
直到天亮,香兒才端著洗臉水走進寢宮。
「香兒,你真是太過分了,竟然到現在才出現!」芙蓉原本緊繃的神經在看清來人後,忍不住大聲抱怨。
「小姐,喔不,王妃,我到此刻頭還暈著呢,還不是馬上趕過來伺候您了,您就大人大量,別跟香兒生氣了。」香兒笑嘻嘻的陪笑,省略早上六王爺幫她把脈、開了藥讓人熬來讓她喝下,她這才能站在這兒伺候主子的小插曲。
「你……剛進來的時候,那……人還在院子里嗎?」芙蓉問。
「那人?哪人啊?」香兒不解地問。
芙蓉怒目注視著她。「唉,真是個笨丫頭。」
香兒自省,能讓她家小姐困擾到連名字都不願說出的顯然只有一個人。她杏眼…溜,「放心吧,「那人啊」,在院子里賞了整晚的月色,天一亮就出宮打獵去嘍。」
「這樣……那就好。」莢蓉放下寶劍,張開雙臂伸展筋骨。
「王妃,您先來洗把臉吧。」
「嗯,好吧。」
見到香兒,芙蓉心惰太好,暫時把其它心煩的事拋到腦後。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8:45
第十四章
太後在頤和宮用過早膳、喝過茶,轉身問著身旁的柳公公。
「兆寧王府昨夜里一切順當吧?」
「啟稟太後,兆寧王府昨夜里……不太順當呢。」柳公公說。
「哦?不太順當?是怎麼樣不順當呢?」
「兆寧王府整晚燈火通明,六王爺被王妃關在寢宮外一整夜,整個王府上下沒人敢闔眼。」
「什麼?昨夜不是六王爺的新婚之夜嗎?六王妃怎會把六王爺關在寢宮之外呢?這樣怎麼成呢!快去宣六王妃進宮見哀家,哀家得親自問問她。」太後眉頭微蹙,這不是擺明著讓然兒出糗嗎?這蘇芙蓉怎麼這般不識大體呢!
「太後您老人家別急,小的這就去宣六王妃進宮。」
這一道太後懿旨才不到兆寧王府,整個皇宮內院,甚至連皇上都知道了,可這廂蘇芙蓉卻舒服無比的躺在公孫然的床上補眠。
柳公公就在寢宮外大聲宣讀聖旨︰「六王妃听旨!」
香兒連忙喚醒主子,匆匆換上正式的衣服,連拉帶扯將笑蓉拖到門外。
芙蓉一看見柳公公,馬上想起前天上過的宮廷禮儀,她不死心的再追問一次︰「給我的?」
柳公公看著她那困惑的模樣,差點笑出來,但他忍住了,「是。」
蘇芙蓉心里暗罵了一聲,人卻已經跪下听旨。
「太後有旨,宣兆寧王妃即刻進宮。」柳公公宣道。
「遵旨。」蘇芙蓉伸手將那道旨接了下來。
「六王妃,您還是趕快進宮,別讓太後老人家等太久了。」
「公公您放心,我即刻就到。」
「那我回宮覆旨了。」
「嗯,香兒,替我送公公。」她記得爹親以前接完聖旨時都這樣說,只是她不知道這里的管家姓啥名誰,只好把管家的名字換成香兒。
送走柳公公,她轉身往寢宮外走。
「小姐,您要去哪兒?」香兒急問。
「叫我王妃,還有,我要即刻進宮見太後,這樣你懂了吧。」芙蓉一肚子氣的說。
香兒看著芙蓉匆匆行走的背影,緩緩追問道︰「王妃你知道進宮的路嗎?」
芙蓉頭也沒回,只丟下一句︰「我要去前廳,你馬上去找這個王府里管事的人來帶我進宮去。」
話剛落,一名女子馬上出現在她面前,欠身道︰「王妃,夜蘭在此候著帶您進宮。」
「好,那咱們走吧。」
一刻鐘後,芙蓉出現在頤和宮。
主位上坐著一名面容慈祥、滿面貴氣的婦人,另一旁坐著一名和公孫然長得有七分像的男人。
她記得爹親說過,公孫然和皇上是太後所生的同胞兄弟,那麼在太後身旁的一定就是皇上了。
這兩人她一個都不能得罪,要不她也就不必這樣委曲求全的嫁進兆寧王府了,所以,她欠身,盡量以最委婉的語調說︰「芙蓉見過母後、皇上。」
「哎,免了免了。」太後揮手要她起身。
芙蓉起身,忘了禮官的教導,在正式場合必須微低著頭,不能直視太後、皇上及六王爺的臉及眼楮。
因急于想知道太後喚她進宮的原因,所以她水亮的眼眸看了看太後再看了看皇上,眼里有著七分困惑三分不解,看來竟有幾分小兒般的天真。
太後看著她直率的模樣,氣也消了一大半,但該問的還是要問。
「芙蓉,你告訴母後,昨晚是你和六王爺大喜的日子,你怎麼會將六王爺給鎖在門外呢?」
這話一問,芙蓉自動將頭低下。
搞半天,原來是叫她來問這件事!
問題是這件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會很嚴重嗎?
她該實話實說嗎?
不行!
太後跟皇上此刻都等著她回話呢,看來他們覺得這件事很嚴重,那她得想辦法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爹親才不會有事。
「母後,寢宮是六王爺睡覺的地方,我怎麼可能將他關在外面;更何況,昨晚我著實太累了,等六王爺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還是今早起床才听下人說六王爺昨夜在院子外喝茶賞月彈琴作畫,該是……六王爺不想進寢宮,所以……」她很少說謊,講著講著,都覺得自己講得太離譜了,不知不覺就停住了。
皇上听得倒是龍心大悅。
心想這蘇芙蓉當時是他覺得她刁鑽古怪才讓性情狂妄自負的六弟俸旨完婚,六弟可是費盡心思,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收回旨意,卻在最後一刻親自騎上一萬多里路,攔回要求撒婚的奏章,這對自視甚高的六弟可是生平頭一遭,好不容易將這美人娶進門了,他哪有可能不肯進洞房。
看這蘇芙蓉容貌艷麗,卻有雙清澈犀利的眼眸,怎麼看就是少了溫柔婉約,卻多了幾分英氣及率真,氣質和宮中所有的嬪妃迥然不同,難怪六弟不惜讓他取笑一輩子,都要和她成親。
唉!可這樣的女子,怕是不好駕馭啊。
他促狹地笑著,「啊,母後,這就是六弟的不是了,怎麼這洞房花燭夜竟讓六王妃獨守空閨,咱們得叫六弟進宮問問。」
叫公孫然進宮來問?那她的謊言豈不被拆穿!
「不成!」她脫口便阻止。
太後和一班太監宮女都驚訝得睜大眼楮,這……這兆寧王妃也太大膽了吧,竟敢對皇上下的旨意說「不成」!
大伙默默地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倒也不惱,笑問︰「何以不成?」
芙蓉偏頭想想,「我認為這是夫妻閨房之事,實不是以浪費母後和皇兄的時間在堂上多加討論。」
聞言,柳公公抽了一口冷氣。
瞧這兆寧王妃說的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著,眼看她就要倒大霉了,于是他對門外另一個公公使了個眼色,那年紀輕的小公公連忙命人趕往郊外找回六王爺。
「放肆!敢情你是認為母後和朕不該多管你和六王爺的事嗎?」皇上濃眉一揚,眼神不怒而威地注視著蘇芙蓉。
他很清楚,通常只要他這麼一喝,哪怕是昂藏七尺男兒也會立即跪地哀聲求饒。
可這蘇芙蓉僅是站在原地,垂下眼平靜的說︰「芙蓉不敢,若皇兄深覺芙蓉對您有所冒犯,請指點一二,芙蓉定當反省。」
公孫宇不覺對她另眼相看。
哪怕是率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在他面前恐怕都沒有這個女流之輩的膽識,這讓他打心里喜歡起自己這個性與眾不同的弟媳。
連皇太後都覺得這蘇芙蓉有初生之犢不怕虎的天真,這樣的對話實在新鮮有趣,不覺微微笑了起來。
「芙蓉啊,過來母後這邊坐。」太後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
芙蓉聞言,便直接走過去坐了下去。
太後微笑地看著她,如果是別的嬪妃,定要推辭或深切的謝恩半天,才敢低頭、一臉戰戰兢兢的坐下,如能這般干脆不也很好。
芙蓉大方回她一記微笑。
對呀,這才像一家人聊天說話的樣子呀。太後看著芙蓉,想起自己未進宮時和娘家親人說話的情景,忍不住拉起她的手,無限懷念的拍著她的手背說——
「雖說咱們宮里規矩多,但我們總是一家人,理當要彼此關心,你母親是我的小鬼妹,看著你這眉眼跟她多像呀,看著你就想到以前在家里游戲的時光,以後然兒若欺負你,你盡管跟母後說,母後一定替你作主,知道嗎?」太後笑盈盈地說。
「謝母後。」芙蓉對自己被太後這般喜歡,深感不解。
公孫然穿著獵裝出現,看到母後和芙蓉並坐閑話家常的樣子,轉身看皇兄一臉笑意,忽然覺得自己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可他還是單腳一跪,正經八百的說︰「兒臣向母後、皇上請安。」
「起來吧。」太後笑著看著六王爺。
「是。」公孫然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
「皇弟可是進宮來向母後解釋昨夜的古怪行徑的?」皇上笑問。
他的古怪行徑?
六王爺很快看了蘇芙蓉一眼,見母後笑嘻嘻的握著她的手,而非生氣的讓她每日到頤和宮報到、讓禮官好好跟她上課這件事看來,她顯然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來了。
嗯,陷害忠良,很好!
他面不改色的為不是自己的過錯解釋道︰「啟稟母後,昨夜兒臣看月色美極,突然有了作詞及作畫的靈感,才命人取來紙筆及琴,誰知這一耽擱天就亮了。」
太後听了呵呵大笑,不忘數落兒子。「瞧你這糊涂的,你什麼時候不去作畫彈琴,偏偏要挑在洞房花燭夜里搞那些個事情。」
「既然問清楚了全是你的錯,朕要重重處罰你。」公孫宇看了看芙蓉,再看了看公孫然。
「皇上要怎麼處罰然兒?」太後有些擔心的問。
皇上見芙蓉似乎對他要怎麼處罰自己的夫君一點都不在意,想著這個「處罰」無論如何一定要回到「肇事者」身上才算公平,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就這麼吧,六弟你既已成親,理當協助朕,日前蘇總督來奏,說陝北馬販稱北方鬧干早,馬源短缺,如不在半年內補足十萬匹軍馬,恐影響來年之軍情,可朕並未接獲北方災旱之報,這里面恐有內情,朕命你輕車簡從,迅速深入陝北查明此事,並將不是之十萬匹軍馬買齊後交蘇總督回京覆旨。」皇上下完口諭,微笑看著蘇芙蓉。
芙蓉望著皇上的笑容,不知怎地,心里竟有點發毛。
「六王妃,依你看,朕對六王爺的處置你覺得如何?」皇上無比親切的問。
「六王爺貴為皇上的手足,自當為皇上分憂解勞,報效國家。」她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這下她就可以清靜個幾日了吧。
公孫然冷眼看著自己的王妃。
心想︰好吧,既然皇上想親自出手教訓教訓她,他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讓他的兆寧王府出糗。
「嗯,不愧是蘇總督的千金,說得好極。」皇上拍手贊賞道,「但朕一想到你們才新婚就要分離,實在于心不忍,朕既要皇弟為社稷著想,又得兼顧你們夫妻情誼,思前想後,想你能如此深明大義讓六王爺親赴陝北,定是個賢良女子,且素聞你武藝高超,朕特準你隨侍六王爺身邊,寸步……記得得寸步地好好照顧六王爺的飲食起居,不得有誤,謝恩去吧。」皇上下完口諭,便拿起茶杯喝茶潤喉。
這一記悶雷轟得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著蘇芙蓉,只見她杏眼圓瞪,呆坐椅上,久久無法回神。
還是六王爺一臉好笑地拉著她離座,欠身謝恩。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09:24
第十五章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蘇芙蓉一路上不停的在心里反復問自己這個問題。
明明三人聊得很愉快,太後很開心,也沒見皇上生氣,為什麼他會下這麼奇怪的旨意?
寸步不離?
嗟!讓她對公孫然寸步不離,還不如干脆一刀砍了她還來得痛快!
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當真不假。
公孫然看著身旁的芙蓉一臉憤慨。「你干嘛把嘴撅得老高?你說,你到底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還有臉問她!
「你為什麼不跟你皇兄說你自己去陝北就好?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她插腰質問。
公孫然笑看著她的表情,活像一只被燒了尾巴的貓兒。
「敢情你是要跟我算這帳是嗎?那好!」說完,他一把捉住她的右手,不管她怎樣踹、怎樣踢,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他的鉗制,只好任著他將她連拖帶拉的拖回兆寧王府的書房。
關上書房的門,他一把放開她。
她甩甩被抓痛的右手。
「咱,今天就來把帳算算。」六王爺說完,向她跨前一步,逼得她往後直退到書桌,再無路可退,才停止。
「要算便算,你不需要靠我那麼近。」說完,伸手擋那已經逼近到眼前、教她無比窘迫的身軀。
公孫然擒住她的手,「這帳你想怎麼算?是不是要我現在就抓你去見皇上,說你早上根本一派胡言。你確實拴了本王的房門,將本王鎖在門外一整夜,這欺君之罪,蘇芙蓉,你,可擔得起?」
芙蓉听得心驚膽顫,怎麼她才來兆寧王府頭一天,就犯了欺君大罪了?
眼下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可看他那得意的樣子,她又著實咽不下這口氣。
「皇上……也未必會相信你的話。」她有些負氣的說。
公孫然嘴角一勾。「你可要試它一試?」
「那就……不必了。」瞧他那麼有把握的樣子,也對啦,人家可是親兄弟,她算啥!
「本王要不是拜你的胡言所賜,現今可還在京里待得好好的,哪須去陝北冒險,你總該承認你的確欠本王一回,這,你同意吧?」
芙蓉瞪著他。
明明知道他說的都對,可真要自己說出來,她又委實不願意。
「不同意?」說完,他往她的臉湊近。
她一驚,往後一仰,「你先放手,我就同意。」
他再向她逼近。「不成!這听來實在不算是個好買賣。」
「好好好!我同意!但那又怎麼樣?」他這樣靠近她,教她全亂了套啦。
「你欠本王一回,本王需要你償還時,你便得償還,如何?」公孫然怡然自得的看著她窘紅的小臉。
「這可不成,若你要我作能力不及或傷風敗俗之事,我如何依你?」
「此約定自限于善良風俗中且是你能力所及之事。」他承諾。
「一定?」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們可是夫妻,害了你,不等同害了我自己?」他難得誠懇的說道。
听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她遂點頭。「好吧,我同意,快放開我。」
公孫然將手一松,蘇芙蓉這才稍稍回復自然神色,有點悶地坐在椅子上。
「你餓了吧?」公孫然間。
听到他這麼溫柔的問她,她忽然紅了眼眶。
她豈止餓!她有好多委屈呢。
她好想念爹娘,香兒又不在身邊,一會兒擔心出了什麼岔鬧得滿門抄斬,一會兒擔心沒法子適應兆寧王妃的身份,整晚根本沒睡︰才闔眼,早上又被叫進宮,她現在又困又餓,簡直身心俱乏。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于心不忍,對著門外喊︰「李符,馬上幫王妃送早膳進來。」
「是!」門外人應。
「那是誰?」她問。
「咱王府的管家,你和我的衣、食都由李符親自打點,你需要什麼盡管喚他便是。」
「叫他另外幫我弄間房,我要睡覺。」
「這恐怕不行。」
「為啥又不行?」
「因為與宮廷禮制不合,本王睡哪兒,你便睡哪兒,沒得商量。」公孫然很平靜的說,他若不堅持這一點,消息很快就會傳回母後那兒,到時一定會搞出更多麻煩與是非來。
她臉上再度浮現武裝的表情。
「你放心吧,你要不同意,本王是不會踫你的。」他說。
「反正你的寢宮夠大,或者我們再擺張床?」
「不成。」他斷然拒絕。
門開,早膳送了進來。
芙蓉餓壞了,拿起筷子就吃,也就沒再和他爭辯這個話題。
「你不吃嗎?」
他一臉好笑的看著她。
他是不是該感到欣慰,她至少還記得他是她的夫君,該「順便」問問他要不要用早膳。
「我用過了,你吃吧。」說完,便走出書房,他得開始著手準備去陝北的事宜。
用過膳,芙蓉走出書房,這才仔細打量兆寧王府,發現它不僅雕梁畫棟,很是寬敞雅致,而且曲曲折折的小徑還真不少,她想回寢宮睡覺,卻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路回去。
她心里不過才剛起了這層煩惱,夜蘭便出現了。
「王妃,想去哪兒嗎?」
「我想回房歇歇。」
「請隨我來。」
走在曲折小道上,不免有些無聊,她索性和夜蘭聊起來。「夜蘭,我听人家說兆寧王府有十二金釵,怎麼稱呼?」
「王妃,您快別這麼說,咱們總共十二名,名字的第一個字分別叫做春、夏、秋、冬、晝、夜、梅、蘭、菊、竹、霜、雪,第二個字均是蘭字。」
「你們都在王府單做些什麼事呢?」
「春夏秋冬負責記賬、收帳、配給、收藏這類事情︰畫蘭和我負責巡視王府的日常營運是否有哪些缺失,若有,得馬上遞補;梅蘭菊竹負責書房、琴室、園藝和茶藝︰霜雪二人負責舞蹈和兵器室。」
「兵器室?你們王爺不是不會武藝嗎?」芙蓉問。
只見夜蘭面有難色。「王爺收藏了許多寶劍。」
「喔,這樣,那明天你帶我去參觀參觀。」
「是。王妃,寢宮到了,奴婢先服侍您睡下。」
「不用了,香兒在,你忙去吧,謝謝你了。」
夜蘭眼露驚奇。
想不到王妃會為這樣的小事謝她,真教她受寵若驚。
她欠身離去時,心里忍不住想,她們的王妃初看起來是有點凶,可是一談起話來又很親切,甚至親切到一點也不像王妃,根本沒有一點架子。
難怪她們挑剔的王爺會這麼喜歡她。想來應該不僅僅只是因為她的美貌吧。
公孫然喜歡她嗎?芙蓉可一點也不這樣想。
她睡醒後,在兆寧王府到處逛,一直沒看見公孫然,直到用晚膳時才遇見他。
他一進門就支開所有人,看著她又不講話,害她拿著筷子呆望一桌子好菜,等得饑腸轆轆,又不好先動筷。
因為實在等得太久了,等得她直發火。
她終于問道︰「你干嘛一直看我?」
公孫然淡淡說道︰「因為從我一進門,你的眼楮便一直盯著菜肴沒看本王。」
「那又如何?」
「難道你娘沒教你,對待夫君最最基本的禮節嗎?」
夫君?
她紅了臉。
「看來你好像一直沒把我當夫君看。」
嗯,的確如此。她不否認。
「那你有把我當夫人看嗎?」
他揚眉。
怎麼會沒有!他自認對她照顧有加。
「你知不知道我快餓死了,你還在那里長篇大論。」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天啦!這個女人未免太會強詞奪理了。
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稍感安慰,他沒動筷前,她沒先吃。
他有氣無力的說道︰「那你就吃吧。」
他剛說完,芙蓉馬上從已經剛,了好久的芸香糕先下箸,可出師不利,另一雙筷子立即擋住她。
「又怎麼了?」她怒問。
「這是飯後點心,得用過正餐之後才能吃。」他說。
她睨他一眼。「怎麼這麼麻煩!」
好,放棄,改吃別的。
正當她吃烤鴨吃得津津有味時,又听到公孫然說——
「既然我們共享寢宮,那一個晚上有四個時辰,你睡前面兩個時辰,我睡後面兩個時辰。」
「啊?那其余時間我上哪兒去?」芙蓉問。
「你可以繡繡花呀,只要不吵我,干什麼都可以。」他不懷好意的笑說。
听起來似乎很公平,反正白天她有的是時間,再像今晨一樣回去補眠不就成了。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她說。
這樣平順的過了兩天,就在她躺在床上補眠的時候,公孫然走進寢宮來,嚇得她披衣坐起,怔怔望著他。
「忘了告訴你,我們今兒個就要上路到陝北去,你快把隨身衣物收拾收拾,用過午膳我們就出門。」他依舊穿著獵裝,輕聲說著。
「香兒可以去嗎?」她小聲問。
「不行。」他答。
「那誰和我們去?」
「就你和我。」
「啊?」
「皇上說了,咱們得輕車簡從。」
「就不能帶香兒作伴嗎?」
公孫然靠著床,低頭注視著剛睡醒的芙蓉,懶洋洋地淺笑著,「听香兒說,你的志願是當個游走江湖的女俠,這回可就如你所願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听得出來他話里滿是嘲諷,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碎嘴的丫頭!」她罵了香兒一句。
就這樣,兩人一人一騎上了路。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0:04
第十六章
騎了一天一夜,芙蓉倦極。
以前都是走走停停、邊走邊玩,從來不覺得累,可這回有任務在身,急急趕路,她很快就感到疲乏了,到了下榻的客棧,房間已經夠簡陋了,偏偏又只剩一間房。
晚上睡覺時,她要求道︰「我們明天改雇馬車好不好?」
公孫然正在喝茶,笑望著她。「為什麼?」
「你看我的眼楮,吹多了風沙,都紅了。」
公孫然放下茶杯,坐到床沿來。「我看看。」
「對不對?有些腫吧?」
公孫然從腰際拿出一個小黑罐,對她解釋︰「御醫幫咱們準備的眼藥,我幫你點。」
「明天我們雇馬車好不好?」她再問一次。
「不成。這個地界有山賊出沒,坐馬車目標會太明顯。」公孫然不同意。
「我會保護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靠你?」豈不可笑。
「怎麼?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那算了,當我沒說。」芙蓉拉起散發出霉味的棉被倒頭就睡。
知道他會遵守原先的約定,不會上床來和她同眠,讓她感判很安心。
翌日,她醒過來,發現公孫然趴在桌上睡覺,她心頭一涼,糟!她竟睡過了頭,就這麼一覺到天明。
那他豈不就一夜都這麼趴著了?那雙手臂醒來後應當很駿麻吧?
她真的覺得好抱歉,明明兩人說好了,她豈不成了個不守信的人?
很想做點什麼來彌補他,眼楮一溜,要不幫他打盆洗臉當作賠罪吧,可偏又不小心采到裙擺,一個踉蹌打翻了臉盆。
這麼一折騰,公孫然自是醒了過來。
他睡眼惺忪的望著她。「你作啥?」
「我……」怎會笨得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比香兒還笨呢。
公孫然看著她那張小臉不停流轉著自責和羞慚,心中恍然。
「打洗臉水的事,這店里的小廝會處理,我知道你昨天太累了,不怪你。」
就算她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能感受到他溫暖的善意。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不解。
「這是什麼傻問題?本王對你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他的話她並不是很懂,搖搖頭,像是要搖掉這難解的問題。
簡單用過早膳,他們又上路了。
可今日的太陽可毒了,兩人雖戴了帽子,還是感到熱,未時末,她早己喝光了袋里的水。
口還是渴,可是了一天了,這荒郊野外竟看不到一戶人家,她生氣的用力倒著空袋,果真是一滴不剩,真是渴死人了。
「芙蓉來,接著。」公孫然在馬背上喚她,把自己的水袋丟了過去。
芙蓉接過水袋,仰頭很快把水喝光。
然後兩人繼續趕路,申時初,她又感到渴,轉頭見身後的公孫然早把帽子取下,瘺著風,她看著他干涸的唇。
這應該不需要再問了,他鐵定比她還渴。
她看看四周,這荒山野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該上哪里找水喝呢?她又累又渴,如果香兒在,一定知道要上哪兒弄喝的。
什麼輕車簡從,想到這兒,她胸小那把無名火便燃起。
她把馬兒掉轉回頭,和他並騎。「你說,到陝北去難道只有這麼一條路嗎?」
「當然不止。」他輕啟唇回答。
「那為什麼我們非得走運種荒郊野外?就不能沿著城鎮走?」
「因為,這是皇上指定的路線。」
「皇上指定的路線?他為什麼要指定我們走這條路線?」
他一臉疲累的望著她。「因為在頤和宮里你明目張膽地欺騙了母後和皇兄。」
聞言,她不敢置信地張大雙眼。「這麼說,我那日在頤和宮里況的話,皇上根本沒信過半句?」
如果真是如此,皇上表現得比未免太不著痕跡了。
「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清楚。」嘴里雖然這麼說,可他哪會不知道皇兄此舉為的就是想讓他趁此機會好好調教個性驕縱任性的蘇芙蓉。
見他不說話,她便自行猜測道︰「是不是因為我現在是你的王妃,皇上不便殺了我,所以用這種方式處罰我,真是個無道的……」
「放肆!」公孫然用最嚴厲的語氣大聲喝住她。
她愣在原地。
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聲地吼過她,哪怕是她的爹娘都不曾。
她突然覺得眼楮泛酸,大喝一聲策馬往前奔去!
直到她驚覺到自己跑到一座森林里,而天色已近黃昏了,她回頭,發現公孫然並沒有追來,心里有些……失落。
沒追來也好。真的,很好!
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嗎?
她跳下馬背,將馬綁在一旁的樹干上,看著峭壁旁的深淵,脫掉一只鞋放在懸崖邊。這麼做是想說如果公孫然派人來找她時,讓他以為自己已墜崖身亡,那麼就不會牽連到她的爹娘和蘇府上下那麼多人,而她也就自由了。
她求仁得仁,這樣的結局好得很。
想完,牽著馬匹慢慢在山區里行走。
天色終究暗了下來。
她的肚子好餓,摘了幾顆青澀的野果吃了幾口,卻是怎麼樣都難以下咽。
她明顯感到天氣漸漸變涼,不成!她一定得找個地方住下來才成。不久,她看到不遠處有燈火,開心的往那燈火處前進,卻看到公孫然的馬匹就拴在院子里。
不成!她不能去求宿。
可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著,她轉身看見身旁有個雞舍,拔出長虹劍往雞身上猛刺,誰知沒刺準,整個雞舍里的雞群卻因驚嚇過度而呱呱大叫。
驚動了屋前的狗,開始對著她的方向大聲吠叫。
真是!她怎會連只雞都搞不定呢!
她收起劍開始跑,她可不能讓公孫然給找到!
可就在她要牽馬之際,她的馬忽然大聲哀嚎一聲,她驚慌地往它身上查看,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在馬背上。
逼不得已,她只好棄馬逃跑。
她沒命地往前跑,一邊撥開野草樹枝,一邊努力看清楚前面的路,就在她看到前方有個類似山洞的地方,腳下忽然踩空,她摔落地底下一個坑洞里,在她驚魂未定之際,她的左腳卻被什麼刺到一般,痛得她大叫一聲。
她痛得蹲下來,適應了里面的黑暗後,她才發現那是一個獵捕野獸的陷阱,她的腳正是被里面放的鋸齒狀鐵器給割傷。
想到這兒,她忽地一驚。陷阱設在這里,表示這里必然是野獸必經之路,那麼她或許會變成某只野獸的食物。
想到這兒,她害怕得猛發抖。
兩個時辰後,夜更深,也更冷了。
她不僅又冷又渴,還感到全身痛楚和饑餓,想到自己很可能葬身在此,突然感到後悔。
她為什麼要這麼沖動?離開公孫然,她根本寸步難行。武藝高強又如何?連偷只雞喂飽自己都成問題。
如果她死了,便再也見不到爹、娘、香兒及婉容了,她細細將這些對她好的人的容顏仔細回想一遍;想完婉容之後,她心底卻莫名浮現公孫然的臉,想起他替她點眼藥時那雙專注溫柔的眼。
她還想起前幾日他們共進早餐的情景,那日——
老板送來一碟硬梆梆的饅頭,一碗帶著腥羶味的炒牛肉、一壺酒。
芙蓉拿起饅頭,久久無法下咽。
「吃不下?」公孫然問。
「你有沒有聞到這饅頭有股酸味?」
「這山林野店自是沒有山珍海味,你要不吃,可是會挨餓的。」
見她面露難色,還是食不下咽。
公孫然遂起身推開房門,走到廚房,向店家要了一小碟剁碎的辣椒加上碎蘿卜干淋上醋和醬油,端回房。
「好啦,你不如就沾這醬,勉強度過這一餐吧。」他笑說。
芙蓉一沾那醬,瞬間胃口大開。
「嗯,好好吃!」
公孫然拿出扇子輕輕振著,低頭看著正大快朵頤的芙蓉,低喃︰「唉,也不知是誰該照顧誰的飲食起居。」
「別這樣說好不好?找到機會我也會回報你呀。」芙蓉說。
「算了吧,你只要乖乖地不給我惹麻煩就好了。你這些事,我大概還應付得來。」
想到這一幕,她突然難過起來。
只為了她沒胃口,公孫然便想盡胳法要讓她吃點東西。他可是堂堂的兆寧王,一呼百諾、養尊處優的六王爺,從來是別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人的道理?這陣子她受到的苦,她相信他同樣不曾受過,可他忍下了,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還常講笑話逗她開心。
想想,這次真的是自己太任性了,她再怎麼樣也不能批評皇上。
也許這就是她的報應吧,她活該葬身在這荒郊野外。
這廂,公孫然找到了一戶獵戶人家,遂登門要求借住一宿,直到狗叫聲驚擾了老獵人柴興,他拿起掛在牆上的弓箭,往雞舍射去,卻射中了一匹馬,他們循著馬嚎聲尋去,見到那匹傷馬,公孫然心頭一顫,這不是芙蓉的座騎嗎!
她會上哪兒去了呢?
不行!他得找她去!
「老伯,這只馬確實是我夫人的座騎,恐怕我得跟你借個火把漏夜把整個山區翻找一遍。」
「喔,老朽這就為公子準備火把去。」
「有勞你了。」
「哪兒的話,你在這兒候著啊,我去去就來。」
一刻鐘後,公孫然和老獵人拿著火把在山區尋人,當公孫然走到山崖邊看到芙蓉的一只鞋,見到鞋的那一瞬,他腦里轟地一片空白!可他告訴自己,以蘇芙蓉的個性,斷然不可能尋短,既然馬兒在,她便不可能失足,所以他蹲了下來,仔細觀察地面——地面完整,草木無恙,完全不見滑倒或松動的痕跡,他更加確定芙蓉沒有摔落山谷。
知道這一點後,他總算稍稍感到放心。他繼續漫無頭緒的尋找,直到柴興說︰「這位公子,你得小心些,因為我作了幾處陷阱,你還是跟著我好了,免得不小心落入陷阱受了傷就不好。」
「呃,好,那我就跟著前輩。」
他們小心地避開了幾處陷阱,直到柴興來到一處洞口前。「咦?我記得這里還有一個陷阱呀,這會兒怎會沒瞧見呢?」
模糊听見有人談話的聲音,芙蓉在洞里大叫︰「救命!救命呀,誰來救救我!」
這聲音……公孫然不會听錯,正是芙蓉的聲音。
他和柴興循聲而至,總算找到了芙蓉。
當芙蓉仰頭從洞口看到公孫然,不知不覺流下淚來。她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公孫然對著困在洞里的她柔聲說道︰「你別怕,我這就下去救你。」
柴興在他身上系上一條繩子,交代他︰「要小心,下面有刀片,可得小心避開。」說完,便讓他慢慢落入洞里,兩人在狹隘的洞底相逢,不過幾個時辰不見,竟恍如隔世。
公孫然見她哭,直覺她受傷了。
「怎麼了,你踩到刀片了嗎?」
她點頭。
他擦干她臉上的淚痕。「你忍忍,我這就背你上去。」
她只好趴在他背上,听見他往洞口大喊︰「前輩,麻煩你拉繩子!」
「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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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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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3 08:10:40
第十七章
費了好一番工夫,公孫然總算把芙蓉救上來,一路上背著她到柴興的屋子,安置在一個小房間里。
他小心翼翼的仔細檢查她腳上的傷口。「傷口不深,涂點藥應該就沒啥大礙了。」說完,抬頭見她紅著眼眶。
「很痛嗎?」眼里盡是不舍與關心。
「不,不痛,我一點都不痛。」她只是借著燈火,才看清楚他到底有多狼狽。
他的衣服不僅被樹枝勾破了,還布滿泥塵,原本斯文俊秀的臉頰擦破了幾處,更別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瘀傷。
她捧起他的雙手來檢視,果然不錯,他的雙手也被繩索弄破了皮,還有幾處水泡。天啊!這可是一雙王爺的手啊,是太後最疼愛、皇上最親信的兆寧王爺啊,她再驕縱、再任性也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讓六王爺為她做成這樣。
「王爺,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她流出懺悔的淚水;就算她不希望他娶她,也沒必要讓他狼狽到這般地步。他不過是奉旨完婚,又有什麼錯呢?錯的是她,是她呀!
「好啦,沒事就好,別哭了,我已經托柴老伯替我們雇輛馬車,我們明兒個就到城里療傷,先休息個幾天再上路吧。」他說,拿出手絹為她擦淚。
翌日。
公孫然重金禮謝柴興,然後搭著雇來的馬車離開,趕到最近的城里,找了一家干淨的客棧住下。
幾日後,芙蓉的腳傷痊愈了,公孫然和店家結完帳,等芙蓉換好男裝牽出馬匹,公孫然拿了一把匕首給芙蓉,輕聲交代著——
「待會兒我們會越過一處叫黑山溝的地方,這把匕首讓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你身上可還有綠黛粉?」公孫然問。
「還有。」她回答。
「很好。待會兒要是真有人搶劫我們,你就朝那帶頭的人灑綠黛粉,然後往前狂奔,我們只要跑出這地界三里處就到松子嶺,那便是陝東地界,咱有駐軍在那防守。」公孫然交代。
「既然他們是一幫匪賊,咱們何不殺了他們,也算為百姓除害。」芙蓉很是不解。
「這個……因為他們人多勢眾,且這里地形險峻隱密,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朝廷幾次圍剿都無功而返,況且你爹還在苦等我們買回十萬馬匹回俸安成守邊境,這幫小賊且留住他們的性命,來日再來收拾吧。」他頭頭是道的說了一長篇。
芙蓉則認為,主要原因是因為他不會武功,怕無謂丟了性命,才有這番說辭,也就同意了。
解下她的汗巾,她要他將馬騎到她身旁來,用汗巾綁住他的口鼻,邊說︰「為了避免你不小心吸入綠黛粉,這汗巾你系著,等我施放綠黛粉後一刻鐘,你才可以解開。」
系上汗巾不能說話,他指指她,芙蓉馬上會意。
「喔,我只要運氣就能將綠黛粉的毒性排出體外,我不要緊的。」
說完,兩人四目相視,芙蓉沒來由的竟感到心頭一震,全身起滿雞皮疙瘩。為了怕被他看出異狀,她策馬往前先走。
公孫然哪會看不出她是害臊呢,他笑笑,策馬趕上。
一路上都沒有行人,除了滾滾黃沙外,便是比人還高的草原,他們走了一個上午,接著進入一座林子。
芙蓉回頭看著他,開心地嚷嚷︰「太好了!前面有座林子可以讓我們遮遮太陽,正好可以找個樹蔭吃點干糧打個盹,你說這樣是不是太棒了?」
他可沒她這麼樂觀。
他觀察了這個林子的地形,心想應該有不少人在這里死于山賊刀下。
「我們不能在這里歇息。」他說。
「啊,為什麼?」她哀嚎。
「我們不僅不能在這里歇息,還必須快速穿過。」他邊說,眼楮還盯著林子的高處及日頭的方向。
芙蓉從來沒見過他臉上有過這樣緊張的神情,遂跟著緊張起來,不自覺拉緊韁繩,吆喝一聲「駕!」匆匆穿越林子。
公孫然拉起芙蓉的汗巾緊跟在後面。
可就在他們即將穿越林子之時,一幫騎著馬的蒙面高大漢子擋在出口處,芙蓉見狀,大聲喝斥︰「前面何人,膽敢擋住你大爺去處?」
公孫然聞言,心里不由得好笑。
「這黑山溝是咱門兄弟營生的地方,兩位如要通過這林子,須得留下銀兩,方能允許讓你們通過。」十幾人當中,有人將馬騎了出來,對芙蓉嗆聲道。
芙蓉對著那名騎馬出來的人間道︰「你,是他們的頭兒嗎?」
「正是。」賊人道。
「那好,那我就留下買路財,你接著!」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煙霧彌漫當中,兩聲「駕、駕」,公孫然和芙蓉迅速策馬奔離黑山溝,直驅三里處的松子嶺。
兩人一到松子嶺,見到曾岳已著一身軍裝率領當地軍官親自在城門口迎接。
「下官曾岳,叩見王爺、王妃千歲。」
「末將松子嶺守將馮玉豹叩見王爺、王妃千歲。」
「都起來吧!」公孫然望了芙蓉一眼,示意她跟上。兩人一起進了城門。
兩人走到營前,將馬交給馬夫,曾岳和馮玉豹隨行在後。
芙蓉隨公孫然走進軍帳,聞著軍帳里混合著汗臭、泥土和皮革等種種說不出來的怪味,不覺皺起眉頭。
「馮玉豹,兆寧王妃隨本王出京多日,你先去打理一個舒適的房間讓她住下。」
「啟稟王爺,臣已遵照曾侍衛長吩咐,備妥王爺及王妃的行館,臣這就帶王爺看看去。」
不久,一行四人來到馮玉豹口中替王爺及王妃準備的行館前。
芙蓉看著那間土磚砌成、看來有著厚厚灰塵的小房子,心里想著爹親位在江南、栽滿柳樹的行館。
怎麼一樣都是行館,這房子卻比她爹江南別館的柴房還要小?
她走進屋里,發現只有一間前廳、一間廚房和兩間房間。
心里納悶到極點。
「馮將軍,你一向都住哪兒呢?」她轉頭看著跟在她身後的馮玉豹。
「啟稟王妃,據傳最近塞外大旱,馬源銳減,是以偷馬賊猖獗,臣等都住軍帳,俾利防守。」馮玉豹答。
「馬賊會到軍營里來偷馬嗎?」她張大眼楮問,真要如此,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雖不致偷咱軍營里的馬,但這半年來確有賊人混充商旅入城洗劫百姓幾回。」馮玉豹答。
「我明白了。」芙蓉點頭。馮將軍住在那麼臭的軍帳里還要保衛城民,與他相比,這房子已經好太多了。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公孫然說道。
等馮玉豹走後,公孫然逕自坐在椅子上,臉上不見一絲情緒。
曾岳命門外小鍋送上一壺熱茶,拿起杯子替主子斟上,然後站在一旁靜靜候著。
芙蓉坐在公孫然一旁,打量了他約莫一刻鐘,桌上那杯冒著氤氳熱氣的茶由熱變冷,他還是動也不動。
這些日子來,兩人打京城出發,盡管無人伺候,生活上有諸多不便,但虧他學識淵博、反應靈敏,讓她在無聊的旅途上開了不少眼界;只是從來見他都是自信滿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就沒見過他似這般悶不吭聲,沒來由的,她竟有點擔心起來。
他會不會是病了?
他要真是病了,她恐怕難辭其咎。
這會兒不見他拿把扇子在那意氣風發地高談闊淪,她心里忽而覺得好沉好重,好似也快病了一般。
不成,她得想個法子!
她站起身走出門外再轉身,對杵在公孫然身旁、像根石柱般動也不動的曾岳招手。
曾岳見狀,腳步輕慢的走了出來。對芙蓉兩手一拱。「王妃有何指意?」
「你家王爺怎麼了?該不會是病了吧?」她問。
曾岳一臉困惑的回頭看王爺一眼。
「啟稟王妃,依下官看,王爺似乎沒病。」
「沒病怎會一言不發呢?」芙蓉不解。
「看王爺那神情,應該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想事情時他都這樣一動也不動?」
「是的。」
「喔,那就好,我還以為他來到這蠻荒地帶,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中了邪呢。」
「呃,應該不是那回事。」曾臣有點意外,不知他家王爺為何在王妃眼里會這般孱弱?
「還有,曾岳啊,有件事我始終弄不明白。據我所知,你家王爺擅長的是在宮里做些風花雪月的事,皇上下令讓既不會武功又不曾帶過兵的六王爺來查馬賊的事,要是搞砸了可怎麼辦才好?不都說皇上很疼愛六王爺,可卻又下這旨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皇兄英明睿智,豈是你、我這般凡夫俗子所能臆測于萬一的。」公孫然不知何時已露出招牌笑容、搖著絹扇,翩然站在她身後說。
曾岳對他頷首,欠身離去。
芙蓉見他已恢復正常神色,很是開心,卻又不想讓他知道,遂刻意板著臉。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1:20
第十八章
他氣定神閑的站在她身旁。
她等了半天,他依然沒開口。
他,真要站在這兒看著那灰撲撲的天空嗎?
好吧,那她也不要開口,看誰耗得久。
她抬眼,見幾只雁飛往西邊去,中間幾朵白雲集結成花兒模樣,忽而變成樹,一會兒變成狗再變成熊、變成煙霧緩緩散去,她站得兩腳酸極了。
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你究竟這麼站著是干嘛來著?」她終于轉身問。
「你不是有滿腹的疑問想問?本王候著呢。」他微笑輕搖絹扇,絲毫不見疲態。
「我想知道的,曾岳都告訴我了。原來你那古怪的模樣叫沉思,不是中邪呀。」
「怕我真要中了邪,你心里會不好受吧?」他細長的眼楮斜睞著她,瞧得她心慌。
他竟完全明白她的心思!這教她很不自在,也不知該如何因應。
遂一掌用力往他劈去,就在快劈到他臉上時,他竟閃也不閃!怕傷了他,她遂緊急收住原要使出的力道,那一掌就險險停在他額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她驚呼︰「你為什麼不閃開?你曉不曉得我這一掌有可能劈死你!」
她這時才想到,他沒閃開可能是因為他不會武功。
看著她又氣又又惱的模樣,他縱聲大笑。
「本王絕不閃你,不管是刀、劍還是拳頭。」
「為什麼?」難不成他不怕死嗎?
他用扇子輕輕點著她的頭。「因為本王知道,你絕對舍不得對本王下毒手。」
聞言,她愣了一會兒。
「舍不得?」她會嗎?
「不用懷疑,你會,你一定會!」說完,笑著瀟灑地把扇子一收,走回屋里。
她迷惑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是怎麼知道她不會對他痛下毒手們?她在出手時可一點也不猶豫,可為什麼會在千鈞一發之際止住那凌厲一掌,她自己也不明白;難道真如他所說,是因為舍不得嗎?
她對他下不了手是真,他畢竟救過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舍不得?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
他們這般莫名其妙地結成了夫妻,雖說不能怪他,可這件事在京里時仍教她想來就為之氣結;可這會兒想來,便又似乎不那麼討厭。
不過幾日而己,她為什麼會變得有些不同?這不是很詭異嗎?
可是,更詭異的是這松子嶺的氣候。白天里明明很熱,可入了夜,竟奇異地下起雪來。
馮玉豹命人在王爺行館里的每個房間都放上火盆。
可前廳里冷風呼呼地吹,芙蓉將門窗全閂上,還是覺得有冷風不知從哪兒吹進來。
就她一個人在廳里實在又冷又無聊。
她遂走進房里。公孫然躺在床上就著一盞燈看著書,曾岳依然似雕像般的杵在一旁。
她忽而對著手掌哈氣,忽而蹲下來烤火,一會兒練練拳,一會兒看看窗外的風雪。
公孫然抬眼看她一眼,嘴角一勾。「既然冷,何不上床一起裹著棉被暖和些?」
聞言,芙蓉瞪大眼楮,心里一番天人交戰。
她何嘗不想躲在厚厚的棉被里,可她早先既然抱定了要和他作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又怎能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可她實在很冷。
不行!她還是得想想法子。
「王爺,這屋里有兩間房,咱何不一人一間房,住起來也寬敞舒適些不是?」她笑容諂媚,和顏悅色說道。
公孫然笑著說,「好是好,可那間房是馮玉豹備給本王的貼身侍衛住的,王妃既然喜歡,那本王這就叫曾侍衛長去清理他的東西,讓給王妃便是。」
啊,那怎麼行!
這麼冷的天氣,她怎麼忍心叫忠心耿耿的曾岳無處可睡。
「曾岳。」公孫然喚。
「哎,王爺!」芙蓉搶在曾岳回應前先喚住公孫然。
公孫然眼里帶笑,看著她。
「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當真!」芙蓉急說。
「曾岳啊,還不快謝過王妃,她體恤你工作辛勞,不敢搶了你那間小房間。」公孫然低頭看著書,邊說。
「謝王妃。」曾岳正經八百的向芙蓉道謝。
「免了,都這麼晚了,你回房去睡吧。」芙蓉交代。
曾岳遲疑的看著王爺。
公孫然笑著把手一揮,讓他退下。
芙蓉繼續在房里走來走去,接著又蹲下來烤手。
「我說愛妃啊,你打算這麼走來走去要走到什麼時候?」公孫然將書擱在一旁,閑適地斜躺著,睨著她笑問。
「不要這樣叫我。」她听得很不習慣。
「那本王該怎麼叫你?」他原本的淺笑開始在臉上擴散。
「在大家面前叫我王妃,可沒人的時候你叫我芙蓉就好了。」
「喔,原來你一直都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呀。」他裝出一臉恍然的表情。
她卻是怎麼听怎麼覺得那口氣不對勁。
「那好吧,王妃,時間不早了,咱們就寢吧。」他忍住笑說。
「咱們?」她驚疑的念著這兩字。
「既然你是本王的王妃,和本王同床共枕乃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為何露出那般驚訝的眼神?」
「我、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不習慣和別人睡,而且、而且我的睡相很差……」她越急越想不出好理由。
誰知他只是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本王可以不計較。」
他偏偏挑在這個時候表現他的寬宏大量,她該怎麼辦?
「呃,我不困,你先睡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公孫然走下榻來,牽起她的手仔細端詳。「你這又是何苦呢?瞧瞧,手都凍僵了。就算不困,兩個人靠在一起也暖和些,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就像過去一樣,我們就聊聊天。」說完,不由分說的拉她上床。
她深信是因為他的手溫暖到讓她不願將手抽離,要不就是因為他說話時那太過溫柔的語氣,讓她不知怎地便任他擺布。
她隨他上了底下埋了火盆的床,任著他將棉被披蓋在兩人身上,不久,一股熱氣頓時由身旁的他傳到她身上來,她漸漸暖和了起來。
他靠她靠得如此近,近到她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無法控制的臉紅起來,不知不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暖和些了嗎?」他依然握著她的手。
「嗯。」這時她才想起該將手伸出來。
他不依,逕自將她的手放平,把起脈來;她的脈象卻教他心頭一驚,怎她小小年紀,體內竟會聚積一股這般濃重的寒氣?
他陷入深思。
她卻恰然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聞著聞著,忽然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她偏著頭想著,呵,對了,是小翠姐姐,她身上也有這種味道。
「你身上搽了什麼粉嗎?怎麼這麼好聞啊?」她仰頭,一臉天真的問。
「沒搽什麼啊。」他一個大男人搽什麼粉!
「你身上有種類似檀香的味道,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她說。
「想起誰?」他深感有趣的低頭問道。
「我在杭州時認識的一位姐姐,她叫小翠,身上的味道跟你好像。」
「喔。」
「你知道我們怎麼認識的嗎?」
「不知道。你跟本王說說。」
「那就得從杭州那個負心漢丘明堂說起……」她娓娓道來自己在杭州和小翠認識的經過。
公孫然邊听邊點頭,還不忘加上驚奇的表情。「那小翠送你的那枚白玉扳指呢?」
芙蓉從襯衣內袋里拿出白玉扳指給公孫然看。「就是這個。」
「嗯,你都帶在身上啊?」
「對呀!想到小翠姐姐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看看。」
「看不出來王妃還是性情中人。」
「你是在取笑我吧。」
「當然不是,你多慮了。不過,倒是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什麼事?」
「你是不是終年都四肢冰冷,而且不能吃到生冷食物,一誤食便會腹痛劇烈?所以常常必須飲酒祛寒?」
芙蓉瞠大眼望著他。「你怎麼知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是從你的脈象知道的。你可知你休內的寒氣已直逼你的五髒六腑?」他問,明知這種情況不可能是飲食造成,也不太可能是先天體質,那必然是她所練的武功太過邪門所致。
「是嗎?那會怎樣?」她一臉天真的問。
「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你怎麼樣。」他堅定而溫柔地的說。
聞言,她心頭一顫,某種異樣情感在心里發酵。
這,算是甘甜蜜語嗎?
想到此,她腦海里有某處發出了警示。
「我師父說過,不能相信任何男人說的好听話,只要信了,有朝一日定會死在那男人手里︰所以,你、你以後不要再對我講這種話了。」她說。
見她那嚴肅的表情,所有的答案已昭然若揭,包括她對負心男人那股比別人還強烈的敵意和種種異于常人的舉止都指向某人的教導。
「你師父是誰?」
「我不能說。」
「為何不能說?」
「因為我當年拜入師門時,曾發誓絕不透露師父的姓名。」
「是嗎?那就讓我來猜猜。」他跳下床,拿起她隨身帶在身上、總以黑色絨布套著的劍。
她原要出手阻止,想了想,她師父的武藝乃是自學而成一家,加上她不曾在江湖上行走過,他定猜不出她師父的名諱。順便挫挫他的銳氣也好,他可並不總是那麼厲害的吧。
他緩緩抽出那把黃色寶劍,隨時隙訝得差點讓劍鞘掉到地上。
過了半晌,他才將劍放回劍鞘,「好劍。你這劍總有個名字吧?」
知道他猜不出這把劍的來歷,教她有些得意。
「我只能跟你說,這劍是以我師父的名字命名,所以,我一樣不能告訴你。」
「是嗎?」公孫然將劍輕輕放回床邊。
「夜蘭告訴我,你對兵器很有研究,看來也不過如此嘛。」她調侃。
「不,你錯了,我不僅知道這把劍的名字,我還知道它的來歷。」
「我才不信!」
「打個賭如何?」他忽然玩興大起。
「怎麼個打法?」她問。
「如果我猜對了,從今晚起,我們就同床而眠,不再分更輪流睡。」
他說。
「如果你輸了,那又如何?」
「本王就此和你分床而眠,如你所願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絕不食言?」她問。
「當然。」他同意了「那好,你說吧,這把劍叫什麼名字?」她胸有成竹,他輸定了。
「在我說出之前,我得跟你有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我若猜對,你只管點頭,不需出聲,但可不許耍詐故意隱瞞事實。」
「好。」
「那我說了,你听著,」他篤定的拿起絹扇搖著,繼續說道︰「你這把劍叫長虹劍。」
說完,他看她的神色由紅轉白,他便知道,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叫它長虹劍,其實這把寶劍真正的名字叫水月寶劍。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1:58
第十九章
她一臉驚疑的看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這把劍的名字?
這根本沒道理呀!
師父多年來隱姓埋名住在她家後院,除了教她練功之外,從來不跟外面的人往來,他怎麼可能知道師父的名字?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是不是我猜對了?」他笑問。
「……」除了看著他,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好,既然我說對了,夜也深了,那我們就睡吧。」他拉她一同躺下。
芙蓉馬上又坐了起來。
他支著肘,看著她起伏的胸部說︰「我們可是有過君子約定的。」
「是這樣沒錯。可是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把劍的名字的?難道你認識我師父?」她煩悶無比的問,這件事不弄清楚,教她怎麼睡得著!
「我不僅知道你師父叫白長虹,我還知道她斷了左臂。至于這把劍,原本是成對的。這把劍身較短,它原本的名字叫水月劍。」
芙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那你一定知道我師父的手臂是被誰斷的吧?」
公孫然忖度情勢。
光由她的言談便可知道她們師徒感情深厚,她定是非常敬愛白長虹,如果他把真相說出來,她可以接受嗎?
但如果他不說出來,她一定會繼續練白長虹教她的那種不知名的邪門武功,早晚會傷害到自己。
橫豎她剛听到,一定不會相信。
那麼越早告訴她,越有機會讓真相大白,他也好及早調理好她體內的寒氣。
「好,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把你師父教你的劍式練一次給我看。」
他說。
「成。」只要他不談睡覺的事,要她練劍練一夜給他看,她也會全依他。
公孫然見她抄起床邊的劍,熟練地一個招式一個招式練給他看,果真三十六招,一招不差!
但他的神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芙蓉將劍流暢的收回劍鞘。「我練好啦,快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吧。」
公孫然寵溺的看著她,拍拍床。「坐上來,我說給你听。」
芙蓉很快跳上床去,像個孩子似的張著期待的雙眼望著他。「快說啊!」
「你剛練的這個劍式原本叫天水明劍三十六式,是我過世的父王從易經太極的體驗當中創立的。我父王熱愛武術,尤其是劍術,不僅創立了天水明劍三十六式,還鑄了一對寶劍。他自己拿的劍取名天日劍,另一把命名為水月劍。天日劍法是男人使的劍法,所以招式陽剛,計有十八式;水月劍法是讓女人練的,招式陰柔,也是十八式。他將水月劍送給他最寵愛的嬪妃,還親自教授她水月劍法;這名嬪妃也確實聰明異常,很快便學會了水月劍法,還練得爐火純青;那妃子更是深得我父王喜愛,甚至將水月劍改以她的名字命名。可惜好景不常,那名妃子最後恃寵而驕,得知當時皇後產下幼子,竟蒙面行刺,幸而行跡敗露,被我父王撞見,當時和我父王一番打斗之下被削去左臂,倉惶逃出宮去,從此生死不明,而那把水月劍亦從此不見蹤跡。」
芙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是說我師父就是你父王的那個嬪妃?」
他看著她。「沒錯。她的名字就叫白長虹。我只是想不到她竟會藏匿在你家中。」
擔心這個秘密揭曉後會為爹親帶來什麼不測,她防衛的說︰「藏在我家中又如何?我師父已經為她所犯下的過錯斷了一臂,而且到死都郁郁寡歡,這件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你這傻丫頭,這事是我想追究就能追究的嗎?」
「什麼意思?」她不解。
「你想,以我父王的武功,如要生擒那白長虹,哪有辦不到的道理?」
「……」應該是沒問題。
「你娘是我母後的表妹,你想我母後豈有不知白長虹就藏在你家之理。」
「也對。」
「加上以你爹那忠心耿直的脾氣,若不是得我父王默許、暗示,他可有那膽子收留你師父?」
「應是不敢。」
「所以我猜測,應是母後看出父王終究舍不得殺了她,所以提出這個建議,等同將她打入冷宮,並由你爹娘親自監視照應。」公孫然提出這麼一個合情合理的假設。
原來師父有那麼一段過去。看來師父一定很愛先帝,想想這般囚禁著她卻又不見她,不是比殺了她還要教她難過嗎?
現在想起師父常對著窗外一坐便是一整天,會不會正是等著先帝來看她?難怪師父會由愛生恨,恨起天下男人來。
「這件事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芙蓉問。
「因為父王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便將所有珍藏的刀、劍、兵器都鎖在兆寧宮里,也不許宮中嬪妃習武。因本王自幼閑不住,所以常逛兆寧宮,意外發現父王之前練武的場地,還發現白貴妃昔日練武的本子,因當年白貴妃想要殺害的便是當今皇上,這件事在宮里是決計不能提的禁忌,本王還費了不少力氣哄了幾位公公,才勉強拼湊出這件往事;直到後來,父王見我沒事便逛兆寧宮,便將它賜給本王當王府,本王才在兵器室里見到了天日劍。」公孫然說。
「可憐的師父。」芙蓉難過的說。
「依本王說,白貴妃根本是咎由自取,辜負了我父王對她的恩寵。」
公孫然只覺得她可惡,完全看不出她哪里可憐。
「不,你不知道。當年先帝駕崩時,我師父瘋了似的大哭大叫了三天三夜,最後抱著長虹劍死在房里。」想起發現師父過世那一幕,知道了師父心中不能說的秘密,她不覺紅了眼眶。
「所以,我父王說得對,不管多麼寶貴的劍,都是兵器,難免沾染了煞氣,只會給人帶來仇恨和罪孽,你還是把水月劍交給我吧,以後也別再練你師父教的武功了。」他總算把想說的話說清楚了。
「為什麼不練?我從小身體孱弱,還好師父教我練武,我才能似今日這般強健。而且長虹劍是師父留給我的唯一紀念,我怎麼可以交給你呢。」她不同意,完全不同意。
「你小時候練的是水月十八式對吧?」
「沒錯。」
「水月十八式適合女孩練,可以調理身體氣血和經脈,然你的身體會日漸康健。可是後來你練的十八式,已不是當年我父王自創的招式,而是你師父為了逐招破解我父王自創的天日十八式所演練出來、過分陰柔的招式。那種練法會讓人的陽氣很快散失,寒氣卻留在體內,短期間內你會覺得武藝似精進許多。可是寒氣留在體內過久會逼傷五髒六腑。你會終年四肢如此冰冷,絕非偶然。所以我說,你師父若非瘋了,便是存心想害死你。」他說出他的看法。
「你胡說!我師父怎麼可能害我!」她完全沒辦法接受他的說法。
「那可難講。當年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孩她都想動手殺害了,你怎能猜測出她心里到底在盤算些什麼。」他冷冷說著。
「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信不信,你再說我一劍殺了你?」
她心里好難過啊,他說的會是真的嗎?
她不要相信,她不要!
公孫然一把將她攬到胸前。踫到他厚實溫暖的肩膀,她完全崩潰,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師父她很疼我的,她不會害我,她不會的……」
公孫然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他的這一番話讓她哭得如此傷心,實在是始料未及;他從沒見過白長虹,或許,白長虹只是用她的方式在疼愛芙蓉,旁人很難以理解吧。
如果早知道她會這麼難過,他或許該用另一種較和緩的方式告訴她,甚至不說也沒什麼關系。
總之,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心里莫名的感到不舍和無措。
「也許,她並不知道那樣的練法會讓你受傷,如果她知道,一定不會這樣做。」他溫柔撫著她的長發說道。
「你、你也認為是這樣對不對?」她抽抽噎噎的看著他的臉,想要找出真正的答案。
「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你認識你師父比我深、比我久,而且,她若真要害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他低聲說著。
雖然他並不真的這樣認為,但對已過世的人追究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
才轉念一想,肩上傳來芙蓉語焉不詳的嘟噥聲。「對嘛,我也這樣想……」
他轉頭,她當真就睡著了。
看著她睡著的可愛模樣,他不覺好笑,將她安頓好在自己身旁,他也躺了下來。支著肘,看著閉著眼的芙蓉笑。
唉,他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想想這陣子,出真是被她給折騰得夠了!
芙蓉覺得睡得好舒服,因為她的手腳暖乎乎的,呼吸間還有一股宜人的檀香味。
嗯,好舒服、好舒服,真是好舒服,舒服得教她都不想起床了。
是香兒買了什麼新鮮玩意放她床上嗎?
不行!她得張開眼楮瞧瞧。
眼一開,便對卜一雙黑黝黝、還帶著笑的細長眼楮。
霎時,她馬上完全清醒。
「你——」她活還沒說完,馬上想到什麼似的低頭看看自己,她竟然只穿著襯衣,立即抬頭瞪他。「我——」正要開罵,卻看到他表情怪異,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竟發現自己不害臊的摟著他腰。
這姿勢怪異極了!
不!不對!
他們兩個這樣一起躺在床上才真是恐怖!
她松開手,立馬坐了起來,懊惱的嚷嚷︰「輪到你睡的時候,你該叫醒我的,我們不是約定過了嗎!」
「咦?本王叫過啦,可你自己也看到了,是你摟著我的,本王可是很努力在叫醒你,可你睡得像只小豬似的,任我怎樣喚也喚不醒。」他笑說。
「我有打呼嗎?」問了才知道不對,怎麼她只管問他這個?
「有。小豬似的呼嚕呼嚕著呢。」
「真的假的?」怎她就沒听香兒說過她會打呼?
「當然是假的。兆寧王妃的名聲,本王自會保護得滴水不漏。好啦,既然醒了,那就起來洗把臉,曾岳應該已準備好早膳了。」他說,向她伸出手。
那張俊美的臉龐此刻對她笑得那般溫柔,實在讓她不知如何對他板起臉孔,只好對不起師父了。雖然師父說男人只會欺負女人,可是他對她實在好,而且,昨天夜里也沒欺負她;也許師父錯了,人有好人壞人之分,男人應該也不盡然像師父說的全是壞人,雖然公孫然初時看起來有點像壞人,可是相處之後,又覺得他不壞,是個讓她覺得很舒服的好人。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2:38
第二十章
用過早膳,公孫然和芙蓉坐在廳里喝茶。
馮玉豹穿著朝服前來。「末將馮玉豹見過六王爺、六王妃。」
「起來吧。」
「是。」
「本王昨天讓你辦的事,你進行得怎麼樣了?」公孫然問。
「啟稟王爺,陝北一帶原有七處馬市,但近來因馬源不足,皆己歇息多月。」
「誰是陝北最大的馬販?」公孫然又問。
「陝北的馬販多數是兼營皮革生意的小販,並無經營規模較大的馬販。」
「喔,那咱來淡談陝北的馬賊吧。」公孫然打開扇子,閑適的說。
「陝北的馬賊原本多在塞外活動,近來卻越來越猖狂,老在邊城鬧事,最大的馬賊頭兒叫莫娜英,她吸收了塞外的游牧民族,到處行搶,搶了就跑,真教人傷透腦筋。」
「莫娜英?」公孫然以扇柄輕敲自己的額頭。
他忽然想起十幾年前自己正在書房里為了一個「莫」字想不出合適的對子,父王站在身後,突然抱起他,讓他坐在膝上,訴說著昔時平亂的往事。記得父王說西征時曾平定一個回回族姓莫的頭兒起的亂事,當下讓他靈感涌現,很快填出一闕詞,還因此贏得父王許多禮物。
這莫娜英會和那被剿平的回回族有關嗎?
公孫然閉起眼楮養神,所有人沉默的候在一旁。
半晌。
他才又問道︰「馮玉豹,你說這半年來有賊人混成商旅入城洗劫百姓,都洗劫了些什麼樣的人?」
「說來這件事真是教人好氣又好笑。想那批馬賊他們費了好大的勁進城打劫,偏偏洗劫了兩個窮人,一個是城北打鐵的,另一個是城西的工匠,兩個人苦哈哈的,可能是劫不到什麼錢,就干脆把那兩人都給帶走了。」
「那兩人叫什麼名字?」公孫然問。
「一個叫忽里圖,另一個叫多尼索。」馮玉豹答。
「被劫的都不是漢人嗎?」
「不是。這兩人是十九年前先皇西征平定回回族亂事時帶回的降民。」
「這松子嶺內究竟有多少當年戰役所留下的回民及回將?」
「啟稟六王爺,當時降將及降卒計有一百八十人,降民三百人。」馮玉豹答。
公孫然看了看馮玉豹的腦袋,想著︰這腦袋沒讓莫娜英給摘下來還真是好運。「算來,你還真是個福澤延綿的人呢。」
馮玉豹以為這是六王爺在夸他。「喔不,這全是當今皇上德澤深厚庇蔭末將。」
馮玉豹說得虔誠至極,听得芙蓉和曾岳都忍不住想笑。
倒是公孫然一臉正經。「玉豹,馬上去幫我準備一些玉石及商人的服飾。」
聞言,馮玉豹立即轉身去準備。
芙蓉及曾岳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公孫然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曾岳!」
「下官在。」
「本王要親自去探探這莫娜英的底,你留在松子嶺好好保護王妃。」
曾岳心里老大不願意,可看六王爺那神色,顯然沒商量的余地,只好悶悶地答︰「是。」
「那倒不必。我武藝高強,不需要曾岳保護;倒是你,既文弱又沒武功,還是讓曾岳跟著你去吧。」她說。
「喔,我擔心的不是你的安危,是怕你會闖出什麼禍來,壞了我的計畫。」說完,對曾岳使了一記眼色。
曾岳這才明白,王爺是要他將芙蓉看好。
他對王爺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指示。
「王爺請一切小心。」曾醫對公孫然說。
「放心,本王不會有事的。」
一個時辰後。
公孫然已換好服裝,扮成商人模樣騎上馬,坐在馬背上深情地望著芙蓉。
看他形單影只,她心里感受復雜,說不清到底是不舍多一些還是擔心多一些。
「什麼時候回來?」最後她就只問了這麼一句。
「辦好事情,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在這里等我消息。」說完,對她頷首道別,隨即策馬離去。
「六王爺這樣獨自去冒險,到底妥不妥當?安不安全?」她擔心地問著站在身旁的曾岳。
「王妃您放心,王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他不會有事的。」曾岳說。
「你這是在安慰我吧?那莫娜英听起來像是個本領高強的人,而你家王爺卻只會琴棋書畫,卻妄想去打探什麼消息,這情況像不像是雞蛋踫石頭?」她道出心中的疑慮。
「如果王妃不放心,下官馬上派人去打探消息。」
「與其打探消息,還不如派人跟在王爺身後保護,豈不更好些?」
「啟稟王妃,這麼做王爺會知道的。」
「嗟!我們暗中做的事他怎會知道!」
「王爺出門前已料到王妃會這麼指示,故而事先交代不準派人暗中保護。」
什麼?他早料到?她還真是敗給了他!
也只好希望他真能料事如神,平平安安回來了。
可公孫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偏不讓自己平安。
他身上帶了玉石,沿著馬市走走停停,逢人便打听何處可以買馬匹的事。可一旁的人家听他這麼問,都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麼干旱、塞外的野馬群都轉往它處去之類的話。
于是他買齊干糧、馬糧及十斤酒,決定明天一早就到塞外看看去。可他才剛踏入一家提供住宿的小店,脖子上突然一陣冰涼。
他驚詫!
好厲害的武功,他竟這樣無所覺的被人以一把彎刀架在脖子上。
一會兒後,他便笑了出來,兩指夾住刀面,暗中使勁移開彎刀。「唉呀,有話好說,刀劍無眼,真傷了我,兄台也不見得能撈到好處。」
對方顯然同意他說的話,刀一收,伴隨著一陣叮叮當當聲,一個蒙面女人跳到他面前,正仔細打量他的臉。
意外發現這男人竟長得這般俊美斯文,一雙細長的眼楮及笑容根本能勾人魂魄,見他刀子架在項上還能保有不驚不懼的從容態度,她忍不住要喜歡上這個男人。
她沖他一笑,隨即下令︰「帶走!」
公孫然毫不抵抗的任人將他以布條蒙上眼楮坐上馬車。
心里苦笑,讓人給綁走,還能坐馬車,這遭遇應該還不算太壞吧。他盤算著他們大約有三個人,一個趕馬車,兩個人騎馬。
大約走了半天,馬車慢了下來,車身有點傾斜,所以他猜,他們這會兒是在走上坡,他耳里听著些許鳥叫聲,難道他們藏匿在山區而不是塞外?
就在他還在推敲他們藏匿的地點時,他被人拉下馬車,扯下眼楮上的布條。他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山寨。
不容他仔細將四周看清楚,他快速被人帶往屋里。大大的廳里掛滿了獸皮。那名擒住他的女人已換好衣服,拿下面紗,看得出面容姣好,此刻戴著一頂白色狐皮縫制的帽子,穿了一件簡單的袍子,頸上手上掛了一些彩色珠珠,就坐在虎皮大椅上。
被人兩手反綁的公孫然瞪著屋里的一大盆火。
這山寨入了夜,應該很冷吧。
「公主,人帶來了!」拉著他的男人大聲說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椅子上的女人將手一揮,再次仔細端詳著公孫然。
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好看到她打算將他留在身邊當她的男人。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孫然。」他道。在她那直接露骨的注視下感到有些不自在。
「孫然。」她跟著念道。呵,這人怎地連名字都好听。
她接著又問︰「听你的口音,應該不是陝北人,你到這里來做什麼?」
「喔,我到這兒來做些玉石買賣,順便看看能不能買點藥材回京去。」
「那麼你是個生意人了?」
「是。」
「但是,你怎會到這里來作生意呢?你沒听松子嶺的人說過這一帶不太平靜嗎?」
「不,沒人跟我說過。」
「那我就不知道你走的究竟是好運還是壞運了。漢人在我這山寨里,一向只有走著進來,抬著出去。」
公孫然看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滿面春風,教她更為心怡。
「你笑什麼?」
「我笑公主唬著我玩呢。公主若真要殺我,也就不會費事讓我進山寨了,更何況我是大理國人,並非漢人,只是自幼在京城長大罷了。」
「呵呵,你認為我唬你?你可知道我是準?」知道他不是漢人後,她的心情更為輕松。
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應該就是回回族公主莫娜英,可他嘴里還是說︰「不知道。」
「我是大漢之鷹,莫娜英。」她說。
公孫然裝出一臉驚訝的神情。「你、你不是都在塞外活動嗎?怎會在陝北地界?」
「這你就不需要管了,現今我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我命人殺了你。第二,歸順于我,且讓我招為駙馬。」
公孫然聞言,心中感到詫異,但不久即恢復正常神色微笑道︰「承蒙公主厚愛,孫然自然選擇歸順公主。」
「那好!我們的婚禮在七天後舉行。」莫娜英說完,隨手拿起座位旁的弓箭,拉弓,往屋外射去。
公孫然轉頭,見一只鳥中箭落地。
隨即听見身後的莫娜英說道︰「記住,要是你膽敢背叛我,下場就像屋外那只飛鳥一般。」
公孫然不動聲色,輕輕拍著手。「好功夫,佩服,佩服。」
「來呀,帶駙馬下去休息。」莫娜英下令。
「是!」門外兩名女將應聲,隨即走了進來。
「駙馬請這邊走。」
公孫然對莫娜英微頷首,隨兩人走了出去。
他被帶到另一處幽靜的小屋,解開捆綁的繩子後,有人送上茶水及點心,便匆匆離去。
他發現沒人看守他,便走出屋外,到地勢較高處走走,打量整個山寨的守衛和地勢,只見制高點三處皆有人看守,就不知這山寨里到底有多少人?
七天說長不長,他必須把握時間弄清楚整個陝北地區的馬匹究竟是不是教莫娜英給壟斷了,如果是她壟斷的,目的又何在?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3:15
第二十一章
晚膳時候,莫娜英在前廳備了酒菜邀他共飲,公孫然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便欣然赴約。
兩甕酒下肚,莫娜英侃侃而談,從她父親如何被殺、族人被迫分離的痛苦談到她的復仇計劃。
「松子嶺原本是我們族人生活了好幾代的地方,我要把失去的土地一分不減的給要回來!」她在干了一碗酒之後說。
「公主你可想過,那恐怕需要不少銀兩,還要有許多戰士呢。」
聞言,她呵呵大笑,得意的說著︰「我賣馬給漢人皇帝的敵國,讓漢人買不到馬匹,他們便打不了仗。我既可籌銀子復國,又可打擊漢人皇帝,豈不一舉兩得。」
公孫然點點頭。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辦法。
「所以,人們說塞外鬧著嚴重的干旱,不論是野生馬兒或人們養的馬都快絕種了,完全是謠言嘍?」
「說是謠言嘛,也不盡然。今年是個大旱年可也沒錯,可我們族人養馬的技術已可以克服,但他們漢人可就不一定能解決野生種馬短缺的問題,再加上他們養馬的官員早十幾年來就沒在培育馬匹,全靠我們的人供應,我們這頭一抽手,他們就完蛋了,上哪兒找馬去,還不將這難題全推給上天,難道要將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送?」
公孫然舉杯。「真有遠見,孫某敬公主一杯。」
夜,在觥籌交錯及異族樂音中籠罩大地。
芙蓉在松子嶺里,白天對著門外發獸,夜里對著月色發愣。三天了,等了三天了,門外始終等不到她熟悉的馬蹄聲響起。
她拿著公孫然忘了帶去的絹扇胡思亂想——
他會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會不會被馬賊給擄了去?
越想心里越焦急。
不行!她不能再這麼等下去!
她重重往桌上一拍,曾岳連忙上前。「王妃,何事發怒?」
她美目一瞪,怒聲質問︰「你不是說會派人留意王爺的行蹤,為何多日不見有人回報?」
曾岳輕輕嘆了口氣。看來,他是快瞞不下去了。
「請王妃放寬心,王爺絕對不會有事的。」他說。
「你這話我已經听了不下百遍了,你快告訴我,究竟有沒有王爺的消息?」
曾岳不曾說謊,可又不敢將實情說出來,只好保持沉默。
「看你那表情,鐵定是知道了什麼,還不快說!」
「……」
「好,你不說,我自個兒找他去!」說完,她拿起長虹劍轉身就走。
曾岳伸手攔她。
「放肆!你膽敢攔我!」
「下官不敢。可六王爺有令,不能讓王妃出去冒險。」
「那也得看你攔不攔得住我!」說完,曾岳完全沒機會解釋,芙蓉再次點了他的穴,點得他動也不能動。
芙蓉直接沖到馮玉豹的軍帳里,見到他馬上說道︰「馮將軍,我命你馬上告訴我六王爺的下落,如有半句謊言,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王妃請息怒,末將也是剛剛才听探子說咱六王爺被莫娜英給捉去了。」
芙蓉秀眉一皺。「捉哪兒去了?」
「探子說是在鹿角洞山區一帶。」
「我去找他去!」
「可是……」馮玉豹想到什麼似的將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下去。
芙蓉轉身,一臉不耐。「可是什麼呀,你倒是快說啊。」
「沒、沒什麼!」這事真要說了,搞不好他根本沒辦法應付。
芙蓉原本轉身就要走,但想起曾匡和馮玉豹那有話不說的古怪模樣,心中起疑︰他們倆一定對她隱瞞了什麼事,而且這事一定和公孫然有關。
她目露凶光注視著馮玉豹。「你隱瞞的事若和我無關便罷,若和我有關你卻刻意隱瞞,鬧到最後無法收拾,我決計不會讓你好過!」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去,耳後卻傳來馮玉豹的聲音——
「探子說,莫娜英要招贅六王爺,婚期……就訂在三天後。」
聞言,芙蓉愣在原處,像是沒听到那句話,又像是不懂那些話的真正意思。可最後,她還是弄明白了。
公孫然嘴里說要去探莫娜英的虛實,竟然跑到那兒讓那賊婆招贅!心中一股無名火燃燒到她胸口,她感到心口一股灼烈的痛楚。
她知道那痛的緣由,全因公孫然欺騙了她,!
師父說的沒錯,男人全都一個樣,見一個愛一個!
她要去殺了他!一個該千刀萬剮的負心漢!
為了找到莫娜英的山寨,芙蓉出了松子嶺之後,整整在城外找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曾岳被點的穴道一解開。便馬上出城去找芙蓉;他同樣找了她兩天,也同樣找不到人。
原來兩人一南一北,各自往不同方向找去。
走了兩天,芙蓉又累又餓。她真不該一氣之不就出城來,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就這麼回松子嶺又讓她拉不下臉來。
實在渴極了,她走到一家小店坐下,不顧後果的點了一桌子菜,心想了不起叫馮玉豹來結帳。
可她的算盤沒撥對,店家硬要她付錢。
此時,她哪有銀兩可給呢。
店家發怒,對她破口大罵,她一氣之下,便動手把店給砸了。
此時,一名客人拉住她的手。「你這小姑娘,脾氣可真不小浮。」
她正愁一肚子氣無處發,有人拉住她,她便開始動武,誰知那男人和她打了十幾回合,竟分不出高下。
正要使出綠黛粉,往袋里一摸,心頭一驚,她怎會、怎會忘了帶呢?
就在她分神的短暫一瞬,被人用力一劈,暈了過去。
莫娜英的山寨里來了幾位賀客,其中之一便是莫娜英的師兄哈爾濟敏。
莫娜英見他帶了一名美麗如仙子的女子,忍不住問道︰「師兄,這位是?」
「喔,我在路上遇到的,準備帶回去當押寨夫人呢。」哈爾濟敏說。
芙蓉醒來後知道哈爾濟敏偷襲她,不僅如此,他還是莫娜英的師兄,又對自己一見鐘情,便決定將計就計,來個順水推舟。她倒要看看公孫然若知道她要當別人的押寨夫人,他要怎麼辦!
可隨哈爾濟敏上山來,已在山寨里用了午餐和晚餐,不知為何,卻始終未見到公孫然。
她很不爭氣的又有點替他擔起心來。
入了夜,山寨里有些冷,大伙兒喝了些酒,紛紛睡去,她卻輾轉難眠,瞪著窗子發呆。
一更時分,她瞪著的窗子忽然開了。
她張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見小翠在窗口對她招手。
芙蓉不疑有他,便走了出去,見房外有一匹馬,小翠二話不說,拉了她就上馬,替兩人披上一件黑披風,策馬往外狂奔。
馬兒跑得又快又急,芙蓉抱著小翠,聞著她身上的檀香味,心里卻想著公孫然。
她拉開披風。「小翠姐姐,你要帶我上哪兒?我得回山寨去。」
「你回山寨作啥?想送死啊?」
「明天是公孫然被回回族公主招贅的日子,我一定要親眼看他在我面前如何讓人招贅!」
「不成!我們得快馬加鞭在四更前趕到松子嶺的城門口,我在莫娜英的酒里下的藥差不多在那時候失效。我查過了,這山頭總共埋伏了一百多位神射手,她一醒,我們可會雙雙死在他們的亂箭之下。」說完,轉身幫芙蓉戴上黑色披風。
可小翠完全沒留意到自己因為拼命趕路,汗水早已將臉浸濕;還有之前因為熱,下意識的扯松胸口的衣襟,這一回頭,偏偏又一陣大風吹來,讓芙蓉看見了男人般平坦的胸口。
小翠回頭,持續自顧自地趕路。
芙蓉心中開始起疑——
世上怎會有這麼巧合的事,竟會在這里遇見小翠?
為什麼小翠身上有著跟公孫然一樣的味道?
記憶中小翠是個不會武功、任人欺負的弱女子,為何數月不見,她竟能只手拉自己上馬,突然間變得如此會駕馭馬匹?
還有,她剛不慎**的胸膛,看來明明像個……男人。
想到小翠有可能是男人,她的心冷了一大截。她憶及在杭州時,她們同床共枕了好幾夜。
第一次,真是第一次,她先想到自己的名節。
第二次,她突然又想到天明公孫然就要被招贅的事。
兩件不應該發生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讓她心頭亂紛紛,不知該怎麼解這越想越亂的思緒。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1-3 08:13:56
第二十二章
四更,他們準時趕到松子嶺城門口。
小翠下馬,正要轉身攙扶芙蓉下馬時——
長虹劍冷冷的刀鋒已經在他臉前不到二寸的地方閃著銀色光芒。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男扮女裝欺騙我!」她憤怒的質問。
「入城後我再跟你解釋。」隨即對著城內吹起一種奇怪的哨音。
幾乎是立即的,哨音一落,城門便開了,大批整裝待發的軍隊在曾岳的率領下緩緩走出城門。
小翠向曾岳拋出一個包袱,手一揮,曾岳和馮玉豹便領著軍隊出發。
等人都走光了,小翠自顧自地走進城內,走進六王爺的行館。
城門在她們兩人進城後便關了。
芙蓉跟在小翠身後走,看著那個不是女人的男人走路的樣子、看著她喝水的神情、看著她坐下來的德行。
芙蓉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該死的小翠就是公孫然!她忿然拿起劍,用力往公孫然的胸前擲去。
正喝著水的公孫然沒將杯子放下,只是不慌不忙的將身子往旁邊移,輕易躲過了她的蓄意謀殺。
「公孫然,你不是說,不管怎樣,你絕對不會閃躲我的攻擊?」她冷笑問道。
「這次情況不同,此時你眼露殺機,本王要是不閃,真讓你給錯殺了,你鐵定會哭瞎了雙眼,本王豈不罪過。」
好!她便要看看,他多會閃!
她往前跨越三步,抬起劍,又往他胸前一刺。
公孫然跳開兩步,將礙事的裙擺綁起,抄起門邊一根棍子,擋住芙蓉迎面而來的攻擊。
不管芙蓉使出哪一招哪一式他都能輕易架開,讓她越砍越生氣。
「你不是說你不會武功?」她砍下盤。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會武功,我只是不喜歡見血罷了。」他腳一抬,又閃過。
兩人來來回回打了三十回合,芙蓉累了,收起劍不想打了。因為她總算看清楚他的武藝根本在她之上,打再多回都是徒勞。
她氣喘吁吁的靠著院子里的牆喘氣。
原本還有一肚子氣的,可看他那張濃妝艷抹、卻被汗水繃花了的臉,和那套被他敞著胸膛、穿得不倫不類的女裝,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除了扮成小翠欺騙我,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她問。
「沒有了。」
「哼!如果我沒到莫娜英的山寨去,你是不是就在那瑞安心的當你的駙馬爺?」
「唉,你是本王生命中的大劫數,有一個你已經夠讓我忙的了,我怎麼會傻得再去招惹莫娜英呢?」
「既然我讓你這般困擾,你何不將我讓給哈爾濟敏,獨自下山就好,豈不落得逍遙自在?」
「你以為我不想?可本王就是放不下你,只好認了,再把你帶回來。」
他的語氣充滿無奈,她卻听得很開心。
「你丟給曾岳那包是什麼東西?」
「是山寨的地形圖和武力配置。」
「但曾岳怎知要整頓軍隊在此等侯?」
「本王出發前跟他約定好的。」
「如果你判斷錯誤……」
「唉,你還不明白嗎?我這輩子惟一的失誤就是愛上你,其余的本王總會有法子補救的。」
芙蓉越來越愛看他那受害者的神情。原來她是他惟一的克星啊,這個身份,嗯,她還滿喜歡呢。
「那買軍馬的事要怎麼辦?」
「等擒住莫娜英,這件事就解決了。」
「真的嗎?」她很懷疑。
「其實也只能解決軍馬的問題,至于她的去留,仔細想想確是個問題。」
「皇上會處死她嗎?」芙蓉又問。
聞言,公孫然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
「王妃啊,我們只管將皇兄交辦的事情辦好就成,其余的就讓咱英明的皇上去煩惱吧。」語畢,他一把抱起她。
「你作啥?」她問。
「今天原本是我大喜之日,可全讓你給搞砸了,當然你得負責賠償本王所有的損失。」
聞言,她一張臉羞紅得像朵盛開的芙蓉。
可就在她低垂眼簾、決定任他擺布之時,空氣中突然有股肅殺之氣,公孫然和芙蓉都察覺到了。他抬眼,見到三步之遙有支箭正迎面而來,芙蓉想都不想伸手就要擋,公孫然轉身將芙蓉拋進屋里,迅速關上門,此時,那箭便射在他的左臂上,鮮血噴得門板到處都是。
公孫然轉身對著站在他面前的莫娜英露出自在笑容。「真不傀是大漠之鷹,大軍臨城了竟還能全身而退,真教本王佩服。」
「哼!早知你便是那公孫狗皇帝的親弟弟,我便該對你千刀萬剮再將你喂鷹去。只是,現在知道也不算太遲,我已在那箭上淬了毒,一個時辰後,你全身上下便有如萬蟲鑽動那般痛苦,等到你七竅流血,將血流光之後才會慢慢死去。惟有親眼見你如此,才能解我心頭之恨的萬分之一。」
說完,她拿起手上的彎刀還要上前補他幾刀,門忽然開了,一道快如閃電的劍光劃在莫娜英的右臂上,迸出一道血口。
莫娜英稍感驚訝地望著蘇芙蓉。
「莫娜英!你想叫他死,還得問我肯不肯,你納命來吧!」說完,提劍一招水中撈月往她下盤劃去。
公孫然用力封住自己幾個穴道,讓毒液可以緩慢些滲進筋脈,才抬眼,見莫娜英高舉彎刀劈往芙蓉背後,銀刀閃亮的寒光,教公孫然看得心頭一驚,正要出聲提醒。
一塊手絹忽飛往他臉上,接著一陣綠色煙霧彌漫,公孫然閉氣微笑,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芙蓉就坐在他榻前,滿臉焦慮地望著他。
「你醒了,有沒有感到哪里不舒服?」芙蓉問。
「我還好,莫娜英呢?」公孫然問。
「被我囚在地牢里了。可是,她死都不肯說出解藥在哪里。」
「你的綠黛粉沒有發揮藥效嗎?」
「她自被我擒住之後,便死了一般動也不動,所以,應該是還沒發生多大藥效。」
「謠傳塞外有門功夫叫龜息大法,只要不動心念,氣血便可行走緩慢;如果中了毒,也會停留在皮毛之處不會傷及內腑,我懷疑莫娜英可能曾習得這門功夫。」
「我原想以牙還牙,讓她癢得受不了,好交換解藥,這下豈不白費心機了。」
「那倒不至于。曾岳可回來了?」
「回來了,正安頓著帶回來的俘虜呢。」
「讓曾屠把帶回來的俘虜都關在莫娜英對面的牢房里,身為首領的她,絕不可能無動于衷。」
「我馬上去!」只要能救他、叫她去做什麼事她都願意。
「等等。」公孫然喚住她。
「嗯?」
「你可曾記得,在京里時,你曾欠本王一回,本王說過需要你償還時,你便得償還這個約定?」
「我記得。」
「本王要你現在就履行這個約定,你可得答應。」
「好,我答應。」
「你听我說,莫娜英個性剛烈,說不準她會選擇玉石俱焚。如果她不願交出解藥,我便會在半個時辰內氣絕身亡?如果我真死了,曾岳回京自會如實稟報皇上,可我要你答應帶著櫃上的銀票馬上離開這里。切記,萬萬不可回去找你爹娘,只可隱姓埋名,記得凡事低調,等風聲漸息,江籌夫婦應可信任,你再去找他們夫婦去吧。」
這不是在交代後事嗎?
她淒厲的哭喊著︰「不!我不答應!你這是什麼要求!總之,你記得,不許死!你真要死了,我就馬上在你面前自刎,我才不管你什麼約不約定!你好好歇著,我馬上去找曾岳和莫娜英,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說完,匆匆跑了出去。
找到曾岳後,把公孫然的交代跟他說一遍,自己則跑到地牢去,打開地牢大門,扳起如死尸般的莫娜英,開始解她的衣服,邊解邊說︰「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說話,我告訴你我生平最恨別人搶我的東西,你竟敢跟我搶丈夫,現在我就脫光你的衣服,再把你的部屬統統關到你對面的牢房里,讓他們看看他們的首領像個什麼樣子。」
果不其然,一雙充滿怒氣的眼楮突然張開瞪著她。
「你敢!」莫娜英低語威脅。
「何妨試試?」況完,芙蓉就要解開她的褻衣。
莫娜英用力將她的手揮開,突然覺得全身奇癢無比。
糟!她中計了。
莫娜英充滿恨意的瞪著芙蓉。「我即便是死,也絕不將解藥交給姓公孫的任何一個人。」說完,舉起手就要自戕。
芙蓉突然想起公孫然說過要把莫娜英的去留交給皇上去煩惱,因此,她突然靈機一動,于是伸手攔住她,冷笑道︰「你就這麼死了,你那些部屬和族人怎麼辦?」
莫娜英臉上有些微遲疑。
芙蓉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呀,我會先想個法子活下去,再找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此刻你和你的部屬及族人要活命的惟一機會,就是把解藥交出來。只要六王爺不死,我會請他幫忙跟皇上求情赦免你的部屬及族人。至于你,就看你的個人造化了。這樣你覺得如何?」
「我如何能信你?」
「到這節骨眼,你也只好賭一賭了。」
「你敢對天發誓嗎?」
芙蓉點了莫娜英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自己才雙腿跪地,面朝外,舉起手說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莫娜英如將解藥交出救治六王爺,我蘇芙蓉定力保莫娜英的族人及部屬活命,如有不實,願遭天打雷劈,天地明監。」
「好!我就信你一回。」莫娜英說。
芙蓉點開莫娜英的穴道,見她從頭上的發飾里拿出一顆珠珠交給她。
「如何服用?」芙蓉問。
「配黃酒服下。」
听莫娜英說完,芙蓉馬上離去,取了黃酒,飛奔至公孫然房內,見他表情痛苦,簡直教她心如刀割,她扶起他。「快!解藥來了。」
公孫然把和著解藥的酒喝下,不到半個時辰,體內那萬蟻鑽心的痛楚便漸漸退去。
曾岳拿了刀創藥進來幫公孫然換藥。
公孫然問芙蓉︰「莫娜英怎肯將解藥交出來?」
芙蓉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告訴他,听得他哈哈大笑。
接著,他又問曾岳︰「莫娜英掌控的那些馬商現在怎麼樣了?」
「馮將軍已親自去交涉了,買齊十萬匹軍馬應無太大問題。但莫娜英那些俘虜怎麼辦?」
公孫然微笑著。「就全部先軟禁著吧,我們押解莫娜英回京交給聖上裁示,再看看那些人如何處置吧。」
「是。」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京?」芙蓉問。
「折騰了這麼多日子,好不容易完成任務,我們兩人至少得喝個酒慶祝慶祝,再好好休息個夠。我看就三天後回京吧。曾岳,你下去準備吧,記得把房門帶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
「芙蓉,我們好好歇一歇吧。」
芙蓉一躺下,才知道他哪里想歇息。
她笑著拍打著他那不安分的手。「你的傷……」
「那點小傷,不礙事的,倒是你這身衣服,本王看著挺礙眼……」
芙蓉笑著起身,把帳子放了下來,接著開始脫自己的衣服,總算真正和兆寧王洞了房。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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