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綠格子]董小福[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29:50
標題:
[綠格子]董小福[全文完]
董小福
作者:綠格子
夢裡月老為他與一個叫「董小福」的女泥偶繫上紅線……
沒想到這世上居然真有其人。
只不過……
竟是個身量嬌小、皮膚黝黑、個性直爽、笑容呆憨,卻力大無窮的姑娘。
雖說他從不信那場夢代表了什麼,
但她的出現確實為他解決了相親逼婚的困擾;
基於這點,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當擋箭牌。
哎呀呀!這黑姑娘實在是愈看愈有趣,讓他不禁想作弄逗玩。
哈哈!老實又勤勞,還傻呼呼到教他……憐惜?
唉唉!是憐惜沒錯。
可他都已三番兩次向她表明他喜歡她了,
為什麼她遇到困難不是向他求助?
甚至兩人都已訂親,她卻口口聲聲要成全他。
真真是氣死他也!
究竟他要如何做才能教這個笨姑娘心甘情願跟了他?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0:04
楔子
如春客棧是饌縣聲名最盛的客棧,這一條街的商機可說是因它而帶動起來的。
當然其中不乏競爭對手,來悅客棧便是緊緊地咬在它後頭的那個。
十八歲的韓文堯已開始慢慢從娘親那接手客棧的經營,不過今早踏入自家客棧的他,為的卻是別的事。
客棧裡的店小二尤俠年十八,臉上冒著精力旺盛的痘子,正勤勞地拿著布巾擦桌擦椅,一見來人,馬上咧開嘴,屁顛屁顛地走了上去,笑得很是曖昧。
「少爺,聽說上門向卓家小姐提親的人,可是有那麼一長串呢。」
韓文堯肩頭一聳,五只手指頭張開,直接貼在尤俠臉上,把那張過分靠近的臉給推開,灑脫地道:
「那也得看本少爺喜不喜歡。」
尤俠羨慕道:「少爺,您別不知足了,人家那卓家小姐可是位標致的美人兒,瓜子臉兒,柳葉眉,小小的嘴兒,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待會兒包您見了一定喜歡。人家她啊,可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來相這個親,一定是最真實不做作的樣貌。」
被強迫而來所相的親,就算是再美的姑娘,在他眼裡也不會是美的了。
「把你的臉拿開,別老一直靠過來,口水都要滴到我肩頭上了。難道少爺我的條件會比卓小姐差嗎?記住,現在是我挑她,而不是她挑我。」
尤俠誇張地擦著不存在的口水,卻只是把下巴移開一些。
「少爺,卓小姐很好了。老爺走得早,老夫人又只有您一個兒子,催婚催得緊,只盼您能早日傳宗接代,您不滿意這回,一樣還有下一回,為了省麻煩,不如就娶了吧。」
難道他都沒有選擇的權利了嗎?聽了這話,讓他的心更煩了。早上出門時娘那番催婚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呢。
「時候不早了,我該上樓去了,你繼續忙吧。」
尤俠看著他的背影,叫著:「少爺,您再陪我聊聊嘛,約定的時辰不是還沒到嗎?」要是他能娶到這種大家閨秀,死也甘願了。
韓文堯當作沒聽到,直上二樓臨窗的雅座坐下。對街是一座湖,楊柳垂堤、水波蕩漾,清清幽幽的,景色優美宜人,那兒現在只有幾個人在散步著。要等的人還沒出現,而且時辰還真是早得很;他以拳頭支著臉,本是一點睡意也無,怪的是,一陣涼風襲來,他竟然不自覺地睡著了。
藍得清澈的天,點綴著幾許絲狀白雲;碧綠的一片草原中,有棵直達天際的大樹,散發出它存在了數千年的古老氣息,樹下還有個白發白須的老人,就這麼地盤腿坐在地上,像個小孩似地擺弄著面前小桌上的一堆小小人偶娃娃。
韓文堯看了頗覺有趣,不悅的臉上慢慢泛起了一絲笑意;他好奇地走了過去,將青色長衫下擺一撩,也盤腿坐在了地上,頭湊上了前,問道:「老伯,您為這些娃娃互牽紅線,是希望您的子孫都能有個好姻緣嗎?」
老者停下了動作,笑呵呵地看著他。「那你是否也希望老夫為你綁上一條紅線?」說著便放下了手中那對人偶。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了。「晚輩謝過老伯的好意。晚輩若受了,那人偶豈不少了一對,我怕這些娃娃就不夠配對了。」
老者笑笑地拿起了一個男娃娃。「這你不用擔心,絕對夠的。來吧,老夫現在就為你擇一門良緣。」說完,開始在那堆人偶中挑了起來。
是他眼花了嗎?在那老伯抓起了娃娃後,那個位置理當是空的才對,怎麼又平空冒出一個來?然後他看到老伯手上拿的男偶背後,本該是沒有名字的,卻突然顯出了「韓文堯」三個字。
他驚訝地往老者臉上看去。
老者停下了挑選娃娃的動作,神秘地朝他笑著。「有什麼問題嗎?」
韓文堯再一細看,那名字卻沒有了。莫非剛剛那人偶的位置也是他記錯了?是啊,這世上哪可能會有這種事,一定是他一時眼花。於是他確定地說:「沒有。」
老者嘴角含笑,拿了一個女娃娃。「每個人各有自己的一條姻緣線,今日你我相見也算是有綠,你想要知道你未來妻子的名字嗎?」
看著男娃娃身邊多了一個女娃娃的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老伯既然有這種童心,他就陪著玩玩好了。「是誰?」
老者呵呵地笑。「董小福。」
睡得正甜的他,突然張開了眼。董小福的這個名字,彷佛還在他耳邊響起。迷惑地看了四周一眼,確定這裡是他自家的客棧,不禁挑起一抹嘲弄的笑,原來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啊。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發覺時辰已是差不多了,於是站到了打開的窗邊,往湖邊一看,那兒果然有一名撐著油紙傘、身穿淡粉紅色裙襦的姑娘在游湖。他不禁欣賞地點了點頭。傳聞果真不假,確實標致可人哪。
這時,一個模樣寒酸的婦人手上提著許多東西,大喊著:「董小福!」
稚嫩的嗓音回應著:「喔,再等我一下啦,娘。」
韓文堯欣賞美人還不到三息,便驚愕地朝聲源望去,在窗戶的正下方,有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娃兒,膚色偏黑,衣服上滿是補釘,手上提了比她娘親更重更多的東西,正咧開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對著他笑;笑得純真,笑得純淨,彷若一個新生嬰兒,然後才奔向婦人所站的位置;奇的是,手上的重物一點也不影響她的行動。
韓文堯盯著小女娃兒消失的方向,不住地告訴自己:巧合,絕對是個巧合。他現年十八,那個女娃兒才幾歲啊,頂多七、八歲吧,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0:18
第一章
八年後,韓府。
韓文堯緩緩地從後宅踏入前廳,俊秀的長相少了年少時的不羈,多了份沉穩。
他一點也不意外會在這裡遇上娘親。
始終盯著連接內院那扇門的韓母,一見唯一的兒子走出來,立刻從椅上站起。年近五十的她,那溫慈的樣子,很難令人想像她曾在丈夫死後獨自撐起那家才剛起步的客棧,並養大了兒子。即使心裡著急,在斟酌了一番後,她決定還是不提丁秋蝶的事,仰頭看著高出自己一顆頭的兒子。「文堯,你今天就先去看看合不合意,聽說薛家的小姐宜室宜家、溫柔賢淑呢。娘想,你那個夢是真是假誰也說不准,不過董小福至今仍未出現卻是真的,我們總不成一直空等下去,不是嗎?」
韓文堯微撇著嘴。這是他一直以來拒婚的理由之一,看來以後是不管用了。不過,那也得看他滿不滿意不是嗎?因而玩笑似地說:「我知道了。娘,若今天相准了,說不定來年您就有孫子可抱了。現在如果我再不走,可就見不到薛姑娘了。我先走了,娘。」
兒子的打算,為娘的還會不清楚嗎?軟言中帶著警語:「別急。如果這家的姑娘不滿意,還有別家,終是會有你滿意的。」
韓文堯朝娘親揮了揮手,心想,總不能逼他娶吧,頂多就是他多看一些美人罷了,於是認真地道:「是,娘。」
***
如春客棧
從一個小小的伙計,如今已升格為掌櫃的尤俠,此刻站在店裡神氣地指揮著:「阿東,那個桌子你給我擦乾淨一點。阿一,我都說過多少回了,掃地別那麼慢吞吞的,不然,你是要本掌櫃親自來掃是吧。」
阿一嘻嘻一笑,實在是沒在怕的,可手上的動作卻加快了不少,阿東的桌子也擦得更勤了。
韓文堯有趣地看著這一切,走了進去。
阿東和阿一連忙打直了腰板,再彎下,喊得特別起勁:「少爺,早晨好。」
韓文堯笑了一笑,從腰間掏出個東西,分別丟向兩人。
阿東和阿一手腳俐落地在空中便抓住了,打開掌心一看,是一兩銀,態度更是忠誠了。「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韓文堯爽快地揮揮手,讓他們各自忙活去。
尤俠卻看不慣地說道:「少爺,您不能老是這樣,您會慣壞他們的。」
韓文堯轉頭看向那動作更起勁的兩人。「效果很好呢,不是嗎?」
尤俠不得不承認,少爺自有一套經營之道,如春客棧確實比以往更有名氣了,來悅客棧已很難再跟上。只是,看著那些錢就這樣沒了,他心疼啊!不會太浪費嗎?唉!他哀哀地說著:「少爺,樓上雅座已備好,薛家姑娘等一下就會出現,您要不要上樓去等著,免得錯過了?」
漂亮的姑娘誰不愛看。韓文堯正要答話,這時門口停了一輛用牛拖著的板車,上頭堆放著一袋又一袋的米。尤俠立刻喊道:「阿一!你去幫忙,把米先卸下來。阿東!你去後頭叫小福出來幫忙,動作快一點,我們邊門那兒的鄰居正在修建房子,建材堆得我們無法從那裡出入,可是客人要從大門進來,我們不能讓車堵在那裡太久,快點!」
尤俠這裡還在念著大家都知道的事,阿東早已進去叫人了。
小福?好巧啊,這不是跟他夢裡頭的名字一樣的嗎?是新來的伙計吧,但尤俠可不是新來的,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既然邊門出入不方便,應該多叫幾個人來,才會快,不是嗎?」
尤俠邀功似地笑著:「客棧這回是撿到寶了,等她出來,少爺您仔細看著吧,她一個就可以抵上三個壯漢,人家是一袋一袋的扛,她是三袋扛在肩都沒有問題。昨天才來的,您就不知道她有多誇張啊,她竟是個--」
尤俠還待講下去,剛好看到阿東領著一名膚色偏黑的小姑娘從後頭出來。
不認為尤俠口中的小福會是個小姑娘的韓文堯開口調笑道:「人呢,在哪裡啊?」
很意外的,尤俠很神氣地對著他點頭。「她就是我所說的小福。她啊……」
是「她」,而不是「他」!驚訝過後,本就不怎麼在意那個夢的韓文堯仍不認為世間會有如此的巧合,也是個姓董的;此刻他所想的盡是他的經營之道,因此雖感到生氣,但他的音量卻不大,為的是不想讓聲音傳開來。尤俠的錯,不需要影響到那位姑娘的。「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小姑娘來做這種搬運的苦力?萬一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有損我們客棧名聲的。你都來了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拿捏不准我的原則?」
早有預備被責備的尤俠忍著被罵的委屈。他剛剛就想解釋了,只是突然被打斷。「少爺,您聽我說。昨天這個小福是穿得一身破舊,補釘補得到處都是,我還以為是個乞丐呢。這身衣裳還是我拿給她的,本想拿碗飯救濟她,怎知她卻直闖進灶房,拿起柴刀一直不斷地劈木材。您知道嗎?是一刀到底喔,而且那速度可是快得不得了,看得我都傻眼了,男人都沒這麼厲害,還持續了將近一刻鐘--」
尤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跟三姑六婆的沒兩樣。韓文堯硬生生打斷道:「說重點。」
他這也是怕少爺不了解前因後果嘛。「然後她就跪下央求著說,她的力氣很大,很會做事,再怎麼樣的苦她都挺得住,只求我答應讓她留在這裡干活。少爺,您是知道的嘛,我當然是說不可以啊,然後就掏錢打發她走。」
韓文堯質問道:「那為什麼她還在這裡?」
尤俠可是有充足理由的。「她說她家裡有生病的母親和一個呆傻的弟弟要照顧,而且他們才剛搬回來沒幾天,付了房租錢,就所剩不多,頂多撐個一兩天,再不賺錢的話,就沒有飯錢了,聽得我都快要哭了。您說,這小姑娘才幾歲啊,頂多十六吧,肩頭上就得擔這麼大的擔子,我怎麼忍得下心來趕她走哇。」
這樣的做法,韓文堯還是有微詞的。「你看她可憐讓她留下,這點我沒有意見。雖然她力氣很大,但你也不能派她做這種事,我們不能讓住客說我們居然雇小姑娘做男人的活。你現在立刻把她派到灶房去洗米、洗菜。」
這時的小福正協助阿一和阿東搬米袋。
獻寶的心情全沒了,這最重要的一點他剛剛應該先說的。尤俠苦著一張臉道:「可是少爺,叫她洗米,米會變成粉,洗碗碗會破,洗菜那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我也只好……」希望少爺不要這麼固執……突然,他喊道:「少爺,您看,她做得多好哇!」
他們正在討論的小福,此刻正扛著三袋米包,輕松地往裡面走去,見著了尤俠,還憨憨地感激一笑。
尤俠也回她一個親切的笑。「少爺,您看,她真的不輸給一個男人吧,她真的很可憐,讓她留下來吧。」
好是很好,但又怎樣?他的規矩是不能破壞的。「你負責訓練她,我就不信會有人把米給洗壞之類的,反正往後就是不准讓她做這種粗活了。」
尤俠待要再做一番詳解,這時他們口中的小福很快地從裡頭走了出來,一樣又對著尤俠笑,然後可能覺得剛剛沒對韓文堯打聲招呼是很不對的事,於是她加倍笑容,笑得純真、笑得清澈。
時間彷佛回到了八年前,那個黑黑的小女娃兒也是這般對他笑,而且這一個偏偏也是黑的。他一愣之下,不自覺地就開了口:「尤俠,她姓什麼?」已經巧合了一次,不會再有這麼巧的事了吧?那也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再說娶妻是要娶漂亮的,而不是這種又瘦又小又黑的。
關於少爺的那個夢,尤俠自是未曾聽過,於是沒什麼顧忌地接了口:「姓董啊,叫董小福。」
不……不會吧?!韓文堯那極俊俏灑脫的臉上就見嘴角一抽,當下真有股衝動想直接跑去問她是否是當年的那個娃兒。
少爺怎麼一直盯著小福看?那神色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算了,反正不管了,少爺答應可以留下就可以留下,於是便提醒道:「少爺,那薛家小姐就快要在對面湖邊出現了,您若是再耽擱下去,會來不及的,快上去吧。」
聽到這話,韓文堯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這到底是怎麼了?管她是不是當年的那個董小福,是不是月下老人口中的那個董小福,說到底,那也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自己的反應未免太過強烈了。「記得要把小福的事處理好,不然我不只要小福走,連你也要受罰。懂嗎?」
雖然要小福做灶房的活兒很難,但他會努力的。尤俠連忙笑笑地道:「我知道了,少爺。少爺,您請上樓吧。」
依然是當年的那個雅座、窗口,他站在窗邊,薛家小姐早已穿著如娘親所說的那樣,在不知情下,由丫鬟陪伴,在湖邊走著。只是,那美貌卻沒有入他的眼,他彷佛依稀看到了那個滿身蒼涼的婦人正叫著「小福」,然後窗台下有個女娃兒,正對著他笑。
***
是夜,凌煙閣的門面上點亮了所有高掛起來的燈籠,門外正停著無數的奢華馬車,不時有著肩披薄紗、酥胸半露的姣美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勾著一個又一個大爺,甜膩笑著地走了進去,入了男人迷醉的仙境。
韓文堯一下馬,便把韁繩丟給青樓裡的小廝,然後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站定大堂裡的一角;想想自己真是好久沒來了,這裡的生意仍是那麼好啊。
彷若全都知曉了韓文堯是何許人也,沒有一個姑娘願意靠過來,因為她們都知道從他身上是撈不到一個子兒的。
韓文堯剛要開口問杜明笙在哪,卻剛好看到一名膚色偏黑的姑娘穿著不怎麼合身的衣裳--似是某個青樓姑娘借給她的,還好並不是太暴露,頭發倒是讓人給仔細梳理過了--正端著一個酒盤走近一桌客人,有些笨拙和扭捏地將酒壺和酒杯放上桌,就在屈了個膝要退下時,她的腰卻被男客給摟住,盡想往她臉上親去。
韓文堯覺得自己是憤怒的。既然甘願來到這裡……謀生,作踐自己,又何必編那種可憐的故事,好搏得工作的機會?
正當他的不悅才剛升上來,那個肥胖的客人已發出殺豬似的凄慘嚎叫,摔落在地。
而只不過是嚇到,推了胖客人一把的董小福,見到自己所闖下的禍事,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根本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短暫的靜默過後,突傳來一陣尖叫,不知是真嚇到還是假裝,青樓姑娘們柔弱地各自撲至身旁男人的懷裡,以尋求保護,眼眸還不時偷瞄那闖禍的丫頭,看著好戲呢。「那肥胖的男客,可不是好惹的呢。」
很快地,在混亂還未擴大前,青樓的管事已帶來幾個小伙子過來處理了。
這時一個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凌煙閣的老板,不知何時已無聲地站到了韓文堯身邊,嘴角輕揚地看著這一場鬧劇,輕嘲地說著:「怎麼,你有好一陣子沒來了,是薛家姑娘入不了你的眼嗎?」
青樓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韓文堯不意外杜明笙能清楚他今日的事情;只是那姑娘長得如何,在他腦海裡確實模糊一片。整天都沒回府的他,來這兒也只不過是想暫時躲避娘親的盤問罷了,他知道懂他的杜明笙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專注地看著那一桌,董小福正被幾個樓裡的壯碩小伙子給一左一右押住,而那個肥胖的客人被扶起來後,臉上的肥肉氣得一抖一抖的,衝上去就是一個巴掌搧下,打得董小福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痕來。「你這個賤丫頭!」
看得韓文堯不悅地將眉一皺。「把她帶到軒一房來。」來這兒從不找姑娘陪睡的他,每次都指定這間房純睡覺。
杜明笙看了一眼那毫不起眼的董小福,沒有多問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因為這個縣裡的事,還沒有他查不到的。已有多久沒看到文堯插手管姑娘家的閑事了,就不知道後續的發展會如何?饒富興味地將唇一勾,說的卻是不相干的事:「丁秋蝶回來了,她說她想要見你一面。」
走離的腳步一頓,那背影看起來是僵直沉重的,卻是頭也不回地道:「把她帶到房裡來。」
聽到曾經愛過的人的名字,居然一點激動的反應都沒有。唉!當年的事能怎麼評論呢?於是道:「好,隨後就到。」
韓文堯剛坐下沒多久,杜明笙便親自帶人來了,將一壺酒給放上桌,道:「你向來就只有點這麼一壺酒,我也給你帶來了。人在這兒,我先走了。」
杜明笙走後,心情正低劣的他沉著一張臉,自斟了一杯酒,很凶猛地灌了下去,嚴厲地對董小福說道:「明天你不用再來客棧了。」
董小福的雙頰都腫了,很顯然後來又被補了一巴掌,而嘴角的血絲似乎也來不及擦掉。她先是看了那酒壺一眼,一聽這話,原本憨憨求好的笑瞬間凍結住,很緊張地問道:「我有很認真地做活,沒有偷賴,為什麼不可以再去?」
韓文堯又倒了一杯,一口灌下,卻是衝也衝不掉丁秋蝶那說著抱歉的倩影,因而絲毫沒有轉圜余地的說:「你人在這裡,就是不可以。」
怎能這樣喝酒呢?可目前還是自己的事最要緊,她不解地問道:「我在這裡一樣很認真地在做活,也不偷賴,為什麼不可以?」
聽了這天真的話,他心裡更覺厭煩,杯中酒又一仰而盡。「客棧重的是良好的名聲,我怎麼能請一個在青樓陪笑的姑娘做事。」
她的手先是一伸,顯然是想拿開那瓶酒,但隨後聽了那話,她還是不懂,便停了動作。「少爺,我只是來劈材、打掃,不是來……陪笑的。」
韓文堯的耐性已幾近用罄。「劈材?!那你現在做的又是什麼?反正你已跟青樓沾上了邊,不行就是不行!何況剛剛有不少人已經看到了你,你說什麼都沒用了!」
她漸漸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急得解釋道:「我真的只是來劈材、打掃的!是杜老板跟我說前頭送酒的人手不夠,要我臨時去幫忙的!我是頭一次來這裡,好不容易才求得杜老板給我這個機會。要是知道不能到前頭來,給大家看到我在這,我一定會推辭掉的,請少爺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
想也知道這個董小福一定是用死纏爛打的方式求杜明笙的,而杜明笙則是用這個方式趕人。但這又與他何干?額上青筋突突跳著,一錠銀子丟在桌上,喝道:「這是今天的工錢,拿了就給我走!」
這一聲再也沒有轉圜的話,讓她嚇得立即跪倒在地上,慌了。「少爺!求您了,求您別趕我走,我家裡實在是不能沒有錢,我娘病了需要看大夫,我還有個弟弟要照顧,不能不工作,少了一份都不行的!」
她不住地在那兒磕著頭,可憐得就像只被遺棄的小狗,用無辜的眼神努力地哀求著,只差沒尾巴可搖了,只祈求主人不要丟棄她。
可惡!壞了他原則,這麼地求就有用嗎?真是煩人!跟丁秋蝶一樣的煩!又倒了滿滿一杯酒,緊握著酒杯,就著唇狠狠地灌下去。
突然間董小福不知哪來的膽子,一把就搶了過去,酒水灑了一地。
因為被趕走,哀求不成,換成要來鬧嗎?韓文堯怒道:「你馬上給我出去!滾!」
小福惶恐地退到了一旁,誠摯地說道:「少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喝酒對身體不好,您又一直喝得這麼猛,我爹喝了酒,就會打人,會咳嗽咳到直不起腰來,我只是不希望少爺也變成那樣而已。」
娘病了,弟弟呆了,看來沾了酒的爹,一定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他看董小福的眼神有些許地軟化了。「你還是不能再待在客棧,不過我會另外介紹工作給你。記住,這裡你一樣也不能再待,懂嗎?」呆呆傻傻的丫頭,沒有才藝,最後還不是只能淪為男人的玩物。
一聽到這話,她不住地連聲道謝:「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晚上的活兒我會另外找別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0:30
第二章
雖然要小福做灶房的活兒很難,但他會努力的。尤俠連忙笑笑地道:「我知道了,少爺。少爺,您請上樓吧。」
依然是當年的那個雅座、窗口,他站在窗邊,薛家小姐早已穿著如娘親所說的那樣,在不知情下,由丫鬟陪伴,在湖邊走著。只是,那美貌卻沒有入他的眼,他彷佛依稀看到了那個滿身蒼涼的婦人正叫著「小福」,然後窗台下有個女娃兒,正對著他笑。
是夜,凌煙閣的門面上點亮了所有高掛起來的燈籠,門外正停著無數的奢華馬車,不時有著肩披薄紗、酥胸半露的姣美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勾著一個又一個大爺,甜膩笑著地走了進去,入了男人迷醉的仙境。
韓文堯一下馬,便把韁繩丟給青樓裡的小廝,然後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站定大堂裡的一角;想想自己真是好久沒來了,這裡的生意仍是那麼好啊。
彷若全都知曉了韓文堯是何許人也,沒有一個姑娘願意靠過來,因為她們都知道從他身上是撈不到一個子兒的。
韓文堯剛要開口問杜明笙在哪,卻剛好看到一名膚色偏黑的姑娘穿著不怎麼合身的衣裳--似是某個青樓姑娘借給她的,還好並不是太暴露,頭發倒是讓人給仔細梳理過了--正端著一個酒盤走近一桌客人,有些笨拙和扭捏地將酒壺和酒杯放上桌,就在屈了個膝要退下時,她的腰卻被男客給摟住,盡想往她臉上親去。
韓文堯覺得自己是憤怒的。既然甘願來到這裡……謀生,作踐自己,又何必編那種可憐的故事,好搏得工作的機會?
正當他的不悅才剛升上來,那個肥胖的客人已發出殺豬似的凄慘嚎叫,摔落在地。
而只不過是嚇到,推了胖客人一把的董小福,見到自己所闖下的禍事,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根本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短暫的靜默過後,突傳來一陣尖叫,不知是真嚇到還是假裝,青樓姑娘們柔弱地各自撲至身旁男人的懷裡,以尋求保護,眼眸還不時偷瞄那闖禍的丫頭,看著好戲呢。「那肥胖的男客,可不是好惹的呢。」
很快地,在混亂還未擴大前,青樓的管事已帶來幾個小伙子過來處理了。
這時一個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凌煙閣的老板,不知何時已無聲地站到了韓文堯身邊,嘴角輕揚地看著這一場鬧劇,輕嘲地說著:「怎麼,你有好一陣子沒來了,是薛家姑娘入不了你的眼嗎?」
青樓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韓文堯不意外杜明笙能清楚他今日的事情;只是那姑娘長得如何,在他腦海裡確實模糊一片。整天都沒回府的他,來這兒也只不過是想暫時躲避娘親的盤問罷了,他知道懂他的杜明笙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專注地看著那一桌,董小福正被幾個樓裡的壯碩小伙子給一左一右押住,而那個肥胖的客人被扶起來後,臉上的肥肉氣得一抖一抖的,衝上去就是一個巴掌搧下,打得董小福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痕來。「你這個賤丫頭!」
看得韓文堯不悅地將眉一皺。「把她帶到軒一房來。」來這兒從不找姑娘陪睡的他,每次都指定這間房純睡覺。
杜明笙看了一眼那毫不起眼的董小福,沒有多問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因為這個縣裡的事,還沒有他查不到的。已有多久沒看到文堯插手管姑娘家的閑事了,就不知道後續的發展會如何?饒富興味地將唇一勾,說的卻是不相干的事:「丁秋蝶回來了,她說她想要見你一面。」
走離的腳步一頓,那背影看起來是僵直沉重的,卻是頭也不回地道:「把她帶到房裡來。」
聽到曾經愛過的人的名字,居然一點激動的反應都沒有。唉!當年的事能怎麼評論呢?於是道:「好,隨後就到。」
韓文堯剛坐下沒多久,杜明笙便親自帶人來了,將一壺酒給放上桌,道:「你向來就只有點這麼一壺酒,我也給你帶來了。人在這兒,我先走了。」
杜明笙走後,心情正低劣的他沉著一張臉,自斟了一杯酒,很凶猛地灌了下去,嚴厲地對董小福說道:「明天你不用再來客棧了。」
董小福的雙頰都腫了,很顯然後來又被補了一巴掌,而嘴角的血絲似乎也來不及擦掉。她先是看了那酒壺一眼,一聽這話,原本憨憨求好的笑瞬間凍結住,很緊張地問道:「我有很認真地做活,沒有偷賴,為什麼不可以再去?」
韓文堯又倒了一杯,一口灌下,卻是衝也衝不掉丁秋蝶那說著抱歉的倩影,因而絲毫沒有轉圜余地的說:「你人在這裡,就是不可以。」
怎能這樣喝酒呢?可目前還是自己的事最要緊,她不解地問道:「我在這裡一樣很認真地在做活,也不偷賴,為什麼不可以?」
聽了這天真的話,他心裡更覺厭煩,杯中酒又一仰而盡。「客棧重的是良好的名聲,我怎麼能請一個在青樓陪笑的姑娘做事。」
她的手先是一伸,顯然是想拿開那瓶酒,但隨後聽了那話,她還是不懂,便停了動作。「少爺,我只是來劈材、打掃,不是來……陪笑的。」
韓文堯的耐性已幾近用罄。「劈材?!那你現在做的又是什麼?反正你已跟青樓沾上了邊,不行就是不行!何況剛剛有不少人已經看到了你,你說什麼都沒用了!」
她漸漸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急得解釋道:「我真的只是來劈材、打掃的!是杜老板跟我說前頭送酒的人手不夠,要我臨時去幫忙的!我是頭一次來這裡,好不容易才求得杜老板給我這個機會。要是知道不能到前頭來,給大家看到我在這,我一定會推辭掉的,請少爺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
想也知道這個董小福一定是用死纏爛打的方式求杜明笙的,而杜明笙則是用這個方式趕人。但這又與他何干?額上青筋突突跳著,一錠銀子丟在桌上,喝道:「這是今天的工錢,拿了就給我走!」
這一聲再也沒有轉圜的話,讓她嚇得立即跪倒在地上,慌了。「少爺!求您了,求您別趕我走,我家裡實在是不能沒有錢,我娘病了需要看大夫,我還有個弟弟要照顧,不能不工作,少了一份都不行的!」
她不住地在那兒磕著頭,可憐得就像只被遺棄的小狗,用無辜的眼神努力地哀求著,只差沒尾巴可搖了,只祈求主人不要丟棄她。
可惡!壞了他原則,這麼地求就有用嗎?真是煩人!跟丁秋蝶一樣的煩!又倒了滿滿一杯酒,緊握著酒杯,就著唇狠狠地灌下去。
突然間董小福不知哪來的膽子,一把就搶了過去,酒水灑了一地。
因為被趕走,哀求不成,換成要來鬧嗎?韓文堯怒道:「你馬上給我出去!滾!」
小福惶恐地退到了一旁,誠摯地說道:「少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喝酒對身體不好,您又一直喝得這麼猛,我爹喝了酒,就會打人,會咳嗽咳到直不起腰來,我只是不希望少爺也變成那樣而已。」
娘病了,弟弟呆了,看來沾了酒的爹,一定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他看董小福的眼神有些許地軟化了。「你還是不能再待在客棧,不過我會另外介紹工作給你。記住,這裡你一樣也不能再待,懂嗎?」呆呆傻傻的丫頭,沒有才藝,最後還不是只能淪為男人的玩物。
一聽到這話,她不住地連聲道謝:「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晚上的活兒我會另外找別的。」
【第二章】
在青樓睡了一夜的韓文堯,大清早便回了府,精神有些委靡,不過一見廳裡坐著的娘親,他立刻挺起了胸,「娘,孩兒回來了。」
韓母悶著張臉,為了等一個答覆,「那個薛姑娘你覺得如何?」
他笑笑地對著娘親說道:「我要我未來的妻子是最美的。」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不美了,對吧?「好,你要最美的是吧?八年前你跟娘說有個董小福,娘信了,可是如今董小福在哪裡?」哀嘆了一聲,「文堯,把秋蝶忘了吧,你跟她是再也沒有可能了。」
韓文堯的心一痛,眼種一沉,「我明白的,娘。」
明白?要真是明白了,就不會一直放不開了,「文堯,秋蝶雖身在青樓,可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只賣藝不賣身,當初要不是發生了那種事……唉,算了,不提也罷,娘還是那麼一句話,把她給忘了吧,韓家就等著你傳後呢。」
往事總是痛苦的,韓文堯難受地閉上了眼,不過他很快就回復了正常,「娘,這事您不用急,您啊會活到一百歲的,曾曾曾孫都還能抱得到呢。」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0:44
第三章
她對沒那個雅興跟兒子說笑呢,忘不掉丁秋蝶那就忘不掉吧,「文堯,要不凌煙閣的姑娘那麼多,漂亮的你就多挑幾個帶回家,納為妾,給咱們韓家傳後,好嗎?」
放在青樓裡是欣賞,放在家裡天天看不膩嗎?
董小福被介紹到一家書坊去當伙計,身上穿了件新衣裳,那是少爺買給她的。
只要是掌櫃交代的事,她一律都很認真,也忙得很快樂,僅只一天,就跟大家很相熟了,甚至當她下工,走出店門外,在店外擺攤的那個慈祥老伯還給了她一串冰糖葫蘆,「小姑娘,這是今天賣剩的,給你,別拒絕,你只要天天笑得這麼有朝氣,老伯看了仿佛就年輕了好幾歲呢。」
不顧她的拒絕,老伯將冰糖葫蘆強塞入她手中,她低頭看了眼那色澤艷麗又誘人的冰糖葫蘆,想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吃了呢,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口水,憨憨地笑著,想收下又不好憊思。
老伯就像疼孫子那般,笑笑地將她的手推了回去,貪念終是戰勝了理智,她笑了,「謝謝。」
走在路上,手拿著冰糖葫蘆,她一直看著,腳步愉悅得好像要跳了起來,然後實在是忍不住了,便一口咬住了那香甜,甜先入了口,隨後便是酸得讓她皺起了那張小臉;不過即便是酸的,她也是酸得很快樂。
轉過了一條街,她摸了摸鼓鼓的腰間,走進了如春客找,眼兒往裡頭一看,咦--少爺不在嗎?
此刻人潮還不是最多的時候,阿一和阿東先後踱了過來,熟稔地道:「小福,你今天怎麼沒有來?身子不舒服嗎?」
阿東也附和道:「對啊,小福。」
不擅說謊的小福尷尬道:「因為發生了一些事,少爺幫我引薦了一份新的活兒,所以我不會再來了。」
阿東的心眼是比較多的,她那態度讓人不好奇也難,於是悄聲問著:「是什麼事啊?小福。」
昨晚所發生的事,依少爺的脾氣,似是不該張揚的,不然她在書坊裡的工作可能就會沒了。
可如今阿東在問,沒照實說的話,她又覺得過意不去,她該說什麼才好呢?嘴巴張了又合的,就是一個字也沒能蹦出來。
身為掌櫃的尤俠是知道內情的,也很是同情,白天的薪餉不夠,晚上居然還得再找一份。
「喂,你們自己的事管好就好,問那麼多干嘛,去去去。」
是好奇也是關心的阿一和阿東全都乖乖地噤了聲,散了開去。
松了一口氣的董小福感激地對著突然插話的尤俠笑了一笑,根本沒想到尤俠會知道內情,她走了過去,「尤掌櫃,這個請你們吃,這是今天有個老伯送我的,剛好還剩三顆呢,我特地留下來的。」
那糖葫蘆對她來說是個寶,平日她根本沒有多余的錢可買。
尤俠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下,叫他一個大男人家吃這種女人、小孩的玩意,豈不是很好笑嗎!遂道:「阿一、阿東,還不快過來,小福專程拿來給你們吃的。」
這話說得小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不是專程,是順便,因而老實道:「其實我是有事來找少爺的。」
尤俠答道:「少爺啊,今天已經來過了耶。」
突然韓文堯就出現在門口,天還沒黑呢,韓母就急著趕他出門選妾了,問題是凌煙閣的姑娘都還在睡呢,而且丁秋蝶也在那,唉!他不想再去了。
無奈的眼神一入了客找,不知為何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不起眼的董小福,不是讓她去了別處嗎?怎麼還在這?難道還想哀求回來嗎?
眼神瞬間轉為不悅,正想斥責——
不太會看人臉色的董小福見到來人,很是高興,急急地衝了上去,彎腰行了一個好大的禮,「少爺,謝謝您介紹了一個很好的活兒。」
順勢把手摸進了腰中,以雙手呈上了銀子。「少爺,這是我昨天向客棧預支的工錢,我今天已經向書坊預領了,所以這些錢我該拿來還的。」
韓文堯的眼一掃,掃向了尤俠,才來不到一天,底細都沒查清楚,竟就這麼地支出去了,未免太失職了吧?
尤俠知錯地低下了頭,少爺怎麼又來了啊!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少爺不也一樣嗎?經過了昨晚,確實是不讓小福再待在這兒,但還不是介紹小福去了書坊。
她哪裡又做錯了嗎?少爺為什麼還不收下她的錢,於是不安地道:「少爺……」
韓文堯這才從她手中拿走了那些錢。
呵呵呵,她沒又做錯事就好,憨憨地露出了純樸的笑,「謝謝少爺,還有尤掌櫃,阿一哥、阿東哥,你們都對我這麼地照顧,以後我會盡量抽空來幫忙的,不過現在不行,托書坊客人的福,我又尋得了一份活兒,我回去吃個飯後,就該去報到了,謝謝你們大家。」她向大家——行了禮。
晚上!又是晚上!昨晚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纖瘦的手臂,寒聲道:「站住。」
她不解地抬起無辜的眼,畏懼地看著韓文堯。
韓文堯突然的動作讓客找裡的客人全靜默了下來,也包括了尤俠他們幾個,少爺這是怎麼了?當眾抓著一個姑娘,這可是會讓人非議、影響客找名聲的。
察覺了異樣的氛圍,韓文堯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手一放,臉上繃緊的表情未變,命令道:「跟我進來。」
董小福聽話地跟進了一間小房,是韓文堯查帳時用的,剛入房的韓文堯倏地回轉了身子,讓董小福差點撞上,驚得趕緊止步後退,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頭也不敢抬。
韓文堯煩躁地問道:「說!你晚上又想去青樓劈柴、打掃了吧!」這小福怎麼總把世上的事想得如此簡單?
董小福急得將雙手在身前胡亂揮著,「我沒有!我沒有要去青樓!是有一戶養豬人家正缺人手,我去幫豬仔洗澡、喂食,然後清理豬圈,就這樣而已,因為我的力氣很大,不怕吃苦,求了很久才求到的;不然那位客人本來看我是個姑娘,還不肯呢。」末了不放心地問道:「少爺,這樣也不行嗎?這一回我有先問過書坊老板的,她說可以的。」
明知書訪老板是跟他有交情的,他還是不放心地要問,口氣當然是不怎麼好,「豬圈的主人是誰?」
立刻答道:「阿榮啊,少爺,我不可以去嗎?」
他這到底是怎麼了?即便小福再去青樓,又被欺負了,又關他什麼事了?難道連小福拿刀殺豬他也要管嗎?叫董小福又怎樣,那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他浮躁地坐了下來,揮揮手,「沒事了,你走吧。」
沒得到答案的董小福不敢走,「少爺,我可以去嗎?」
他再也不看董小福一眼,「可以,你走吧。」
董小福心上的大石這才落下,「謝謝您,謝謝少爺!」
對於董小福來說,很平靜很平談的一個月過去了,時序漸漸進入了夏季。
韓文堯天天躲著娘親,早早出門,待入了夜才會回府,要不是丁秋蝶在那,其實他覺得待在那裡也是不錯的,畢竟凌煙閣裡的姑娘經過杜明笙的挑選,有哪個不是美人?
因此有時真受不了娘親那張嘴,他偶爾會住在自家客找裡。
從客找那處理帳務的小房走了出來,習慣地往客堂裡一看,仿若無事地再將目光給收回,站進了櫃台內,隨意地翻翻放在桌上那平日記帳的冊子,眼睛還是會不時地看向門口。
少爺進來,尤俠當然得往內挪去,只是故意地不時隨著少爺低頭再抬頭,出聲道:「少爺,我看小福今天是不會來了,少爺您還是別看了。」
少爺本是早上來巡視,雖然現在變成整天都待在這裡,但每到這個時辰都會跑出來,這未免也太明顯了吧,依他看啊,那個小福很有可能會讓少爺忘了那個丁秋蝶也說不定呢,況且世事多變,有誰敢說美人就吃香呢,畢竟小福可是個難得的善良姑娘呢。
韓文堯一愣,他在等?等著董小福來?不可能!這只不過是最近日子過得太煩悶了,來一點額外的娛樂消磨時光罷了,「最近買的食材快要不夠客人吃了,你得注意點別讓客人抱怨,影響店裡的生意。」
怎麼?真不是特意出來看小福的嗎?淨往公事上說去,該不會是害羞而轉移話題吧?狐疑地往少爺的臉上看去,「是,少爺,我辦事,您放心。」
那張探尋的嘴臉,他只當作沒看到,若真回了,只會讓事情沒完沒了,於是問道:「阿一呢?等一下吃食的客人就要湧進來了,到底忙哪去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0:56
第四章
尤俠趕忙解釋:「少爺,是有投宿的客人病了,讓他去抓藥了。」
韓文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此刻的阿一卻是從門口衝了進來,手上根本沒有拿藥包,他口一張就急著要說,可一見到了少爺又縮了回去,怕說了公事以外的事會被罵,最後取舍之下,終於顧不得那麼多了,眼下也只有少爺才有辦法了,「少爺,您快去救救小福!快啊--小福她好可憐哪。小福!」
心莫名地緊揪了一下。問話的語氣顯得有些急迫,也忘了阿一說的根本不是公事,甚至連最重要的藥都沒有拿回來,會息慢了客人,只顧著問:「發生什麼事了?你快說!」
阿一可是急得額上都是汗,「少爺,我現在一時也沒有辦法說得很清楚,總之可不可以請您快點跟我來,跟我去看看實際情況就知道了。」
尤俠擔心少爺會顧慮店裡的事而不願走開,「少爺,我去好了。」
韓文堯一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地堅持,「不用,你留下,我去。」
阿一聽了馬上就跑,又怕少爺跟不上地頻回頭,看到少爺也是卯起勁來地跑,這才放心。
在阿一還未到有德醫館抓藥前,書坊老板因著有事,還未到午時就關店休息了,讓小福得以偷閑,早早就回了家,可回到了家也早就過了午時了,一踏入門,沒看到該是在做針線活的娘,於是叫著:「娘,娘,娘!」
她一路叫到了房內,只見娘親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她緊張地輕聲叫著:「娘。」
董母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輕搖了搖娘親的手,再喚了一聲:「娘,娘,您回我一聲啊。」
董母還是一點反應也沒。
她慌地提高了音量:「娘!」
董母恍若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娘……該不會是怎麼了吧?
她的心蹦蹦蹦地亂跳,手抖呀抖地伸到娘親的鼻端,確認了娘還活著後,就什麼也無法再多想了,立刻坐到床沿,背起娘親就奔了出去,但隨後又退了回來,叫著蹲在角落的十五歲弟弟,董來福。
董來福茫茫然地揉揉眼,不明白姊姊為何背著正在睡覺的娘,歡喜地道:「姊姊,我也要背背! 」
董小福急得哄道:「乖喔,你先跟姊姊出門,等一下就換你了。」
董來福興奮地亂叫一通,馬上跳了起來,「姊姊!快走!快走!」
有德醫館是饌縣醫術最好的一間,董小福來到了醫館前,直衝了進去,「大夫--大夫!快來哪,我娘病了,昏倒了!快來救救我娘啊!」
那五十開外的劉大夫站在櫃台後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連話都懶得說了,又是這個每回都來買最便宜、療效很小的藥的窮姑娘。
董小福臉上全是憂愁,「大夫,我娘不知道昏了多久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求您行行好,快點幫我娘看看好嗎?」
劉大夫從鼻孔裡哼出一聲氣來,「叫你買最上等的藥你不要,現在你再來找我,又有什麼用?反正昏一昏等一下就會醒來了啦,沒錢就不用擔那麼多的心了。」
她把之前預支的薪餉全用來看大夫了,根本沒足夠的錢買最好的藥。
「對不住,大夫,因為您的診金貴,我手頭上的錢也就花得差不多了,買不起的。」
劉大夫不耐道:「那你這回有錢了沒?如果沒錢的話,就直接給我走。」
「求您行行好,大夫!請您先替我娘治病,錢我會借來給您,拜托您好嗎?我娘怎麼叫都叫不醒啊!」她已帶上了哽咽的哭音。
聽了這話的劉大夫完全沒動容,走出櫃台後,逕將董小福給攆了出去,並當面把門關上,然後去招呼其他的人。
董小福一看,急得立刻猛敲門,「大夫--大夫!我一定會拿錢來的!只要看到我娘醒來,我馬上就會去書坊預借,求您!求您了!」
那門被敲得砰砰作響,像是就快解體,鄰坊全跑了出來;只見劉大夫憤怒道:「沒錢,也別把我家的門給拆了!」
董小福一驚,立刻縮回了手,還真怕自己情急之下再把門給敲壞了,不過,實在是沒法可想的她,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硬是把眼淚給擠回去,隔著那扇門再哀求著:「大夫,對不起,我不敲門,我給您跪下了,只求您行行好,幫我娘看病。」她往後退著,就那麼地跪了下來。
什麼都不懂的董來福,也傻傻地跟著跪了下來,這一跪跪到太陽西落,醫館的門,始終不見開。
有德醫館離如春客棧不遠的,在同一條路上,只隔了兩個交叉路口就到了。
阿一領著少爺直指著前方,邊喘著氣邊說道:「少爺,您看,就是這裡了,我要來這裡抓藥,就看到小福跪在那裡,大家都說她因為沒錢,在那跪了很久,只為了求大夫替她娘看病。」
很多人都圍在那裡看著,小福的娘早已醒轉過來,卻仍虛弱地趴在女兒背上,沒啥元氣的聲音勉強鼓入小福耳裡:「小福,娘已經好很多了,回去多休息就可以了,我們回家吧,你別再跪了。」
董小福眼眶紅紅的,「都是小福不好,沒能好好照顧娘,讓娘病倒昏倒,我不要再讓娘昏倒了,看到娘昏倒,怎麼叫也叫不醒,我會害怕,我會害怕失去娘。」她固執地一動也不動,直視著那一扇未曾開啟的門。
知道勸不動她,董母只好道:「小福,不然你把娘給放下來吧,背了這許久,你也累了。」
董小福很堅持,「娘病了,小福很健康。」
董母也只能低嘆著:「小福……」
而跪累了的董來福,干脆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姊姊還背著娘,心裡想著姊姊說要背背,而娘還沒有下來,肯定還輪不到他,便乖乖地玩著自個兒的手指頭等著。
看著那一家人的可憐模樣,韓文堯只覺一肚子氣,既然缺錢,當初就不該急著還的,結果把自己弄成了這種卑屈的模樣,他命令道:「阿一,去敲門。」
少爺會幫忙吧?少爺剛才跑得很急的,雖然小福只在客找裡待了一天,可是後來的一個月天天見面,總會有感情的,「是,少爺。」
「劉大夫,我是如春客棧的阿一,開門哪!」從前因為事不干己,所以不覺得劉大夫的摳門有什麼不對,畢竟人家醫術高,是有這個本錢拿喬的,可如今卻只覺得氣憤,因此他非常用力地敲著門。
一聽是有名的如春客棧,肯定是有錢上門來了,劉大夫熱切地開了門,卻連看也不看小福那一家人,「來來來,先進來坐,是要抓藥,還是要我出診?」
阿一不喜,懶得跟他多說,「我家少爺在那裡,有事找您。」
劉大夫往前仔細一看,這才看清背對著他的竟是韓家少爺;他趕忙走上去,笑嘻嘻地迎著財神。
韓文堯臉上不見笑意,冰冰冷冷,「董小福,你給我起來。」
董小福呆愣地抬起頭,不曉得韓文堯是何時站在自己身邊的,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對不住,少爺,我不能起來,我要求大夫替我娘看病。」
聽得後頭有腳步聲,韓文堯再也不理董小福地轉了身,面上倒是一片和善,先是點個頭,然後拱手,「原來是劉大夫啊。」
劉大夫謙遜地拱手回禮,「不敢當,不敢當。」
韓文堯仍是有禮地笑著,手指著小福的娘,劍眉輕輕一凝,覺得眼前這削瘦的面貌仿佛依稀曾在哪裡見過,但,算了,不管它了,「這位大娘就有勞大夫您了,不論診金多貴,直接找我就是,雖然這位姑娘只在我的客棧待一天,可是既然遇著了這情形,總是得幫個忙,不是嗎?見死不救總是不好嘛,你說是嗎,劉大夫?」
人家韓少爺的話是真,態度又謙和得不得了,明知是在諷他的嗜錢如命,但他卻一句話也反駁不來。
而且人家韓少爺可是結交了不少達官政要啊,就算是看在錢的份上,哈個腰那又如何。
「是,韓少爺,您說得對極了,我這就馬上替這位大娘看診。」
要不是看在他的醫術最好,他哪還會待在這多說,於是開口喚道:「阿一,過來把小福的娘背進去。」
阿一很樂意地跑了來。
小福卻堅持著:「不用了啦,我的娘我自己來背就好,少爺,今天真是謝謝您了,雖然我現在沒有錢,可是我一定會還的,只求少爺再多給我一些時日好嗎?」
難道他看起來和劉大夫是同一類人嗎?好歹他過去曾幫過她,「那也得等你娘讓大夫看診後,才知診金是多少,現在提這個你不嫌早嗎?還不快給我進去。」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1:05
第五章
董小福感激地笑著,「是,少爺。娘,我現在就背您進去喔。」她立刻就站了起來,怎知因跪得太久,她的腳早就酸麻,這一顛的——
韓文堯沒多想,手馬上伸了出去。
不過這董小福還真是與常人不同,這顛也只顛那麼一步,隨後便站穩了,然後看見韓文堯的手,傻傻地笑著:「不好意思,少爺,我站穩了。」
韓文堯臭著一張臉,這董小福怎麼淨做些讓人不爽快的事來!他直接走向醫館內,「走快點!」
果然如劉大夫所言,小福的娘是太過勞累,飲食養分太少,長期累積下來,才會病了,日後只要多加調養就行;然後開了一些上等藥材。
此刻小房間裡只有她們母女兩個,董母躺在劉大夫特意挪出來的床位上,終是比較有了精神,開口道:「小福,背娘回去吧,娘現在大夫也看了,只要吃了藥,多休息就會沒事了,我們不能再多欠人情,錢你得盡快還給人家韓少爺,懂嗎?唉,都怪娘拖累了你--」
「娘,您是我的娘啊,我是你生的女兒,您怎麼能這麼說,至於錢的事,我一定會盡快還的,娘,您真的不多躺一下嗎?」
董母心疼地看著自家女兒,要不是小福她爹是個不負責任且無情的人,唉,女兒何需如此辛苦,「小福,你晚上不是還有份活要做嗎?不走會趕不上的,走吧。」
想想娘說的也對,小福遂喔了一聲,便背起了她娘。
一直乖乖不說話的董來福突然出了聲:「姊姊,背背。」意思是,不是該換他了嗎?
小福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弟弟,又得騙他了,「來福乖,現在還沒有輪到你呢。」
十五歲的董來福就像個五歲的娃兒,不高興地將嘴一撇,正和姊姊賭著氣呢,不過還是乖乖地跟了出去。
董小福以為已經離開卻還留在醫館內大堂的韓文堯,此刻正接受著劉大夫的招待,喝著名貴的茶,董小福一見,有些迷惑——少爺不忙哦?「少爺,今天的事,真的很謝謝您,錢我一定會還的,我晚上還要去豬圈,得先走了,再見。」
特意留下來的韓文堯眉一挑,跪了那麼久,晚上還不能休息,還得這樣一步一步地背回去,以為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嗎?問道:「你家在哪?」
小福照實回答:「東區的落塵巷。」
落塵巷!那不是最窮困的人才會住的地方嗎?而且離這裡很遠,韓文堯略略揚起了音調:「你要一路背你娘回去?」
這有什麼不對嗎?「對啊!我怎麼來就怎麼回去啊。」
「你娘病了,好不容易看了大夫,你怎麼舍得讓你娘再以這樣的方式回去?」
小福低下了頭,她也不願意啊。
他都說了這些話,她就不會順著他的話求他嗎?他的客棧不就在這一條街上?
小福似是聽不懂他話中之意,可董母卻是品了出來,這個富貴人家的少爺這麼有心對待自家的小福,但他們是窮苦人家,怎麼也攀不起的;何況她擔心的是,如果人家少爺只是貪圖新鮮呢,「韓少爺,這個不要緊的,我怕會誤了小福的辰光,這就先走了,小福。」
「呢,好。」小福愣愣地應了一聲。
【第三章】
無視董母防備的眼神,韓文堯出聲道:「慢著,小福。」
小福不由得又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韓文堯,「少爺,還有事嗎?」
韓文堯道:「董伯母,我認為這樣並不妥當,您的身子正弱,現在日頭都快要西落了,實在不宜吹風,要是萬一染上了風寒,不只您受累,小福會更辛苦的。」
董母一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拖累女兒了,可是她也怕這個少爺存的不是好心。
少爺一提這個問題,原本認為不是問題的小福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少爺,那小福該怎麼辦?」
原是想讓他們住進客棧的,但董母那防備的態度讓他改變了主意,韓文堯認真地說著:「車行就在隔壁,我雇個車讓你們回去。」
雇車啊!郁悶的表情一閃,小福很快便辭謝笑著:「少爺,您說的辦法真的很好,真的很謝謝少爺為小福想出的法子,可是小福沒有錢,不過小福會盡量不讓娘吹到風的。」
他話不是說得很清楚了?是「我雇車」!就表示錢他出不用還,真聽不懂嗎?「錢你就不用擔心了,念在你這麼有孝心,我雇車讓你們回去。」
少爺好心地要先出錢,但錢一欠再欠,她實在很不習慣,但娘的病……她陷入了兩難。
看著這有錢少爺拐個彎地對小福愈來愈好,甚至連車錢都要出了,董母的心更不安了,她得護著自家的女兒才行,「韓少爺,您的好意我們真的心領了,實在是不能再讓您破費了,小福,我們走吧。」
韓文堯心裡愈發窒悶了,這對母女到底把他的好意當成什麼了?一個防著他,一個腦子裡考量的都是錢,他——實在真的很不想再管了。
這時一輛馬車正轆轆地從醫館門前駛過,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玩著自個兒手指頭的董來福也不知從他們剛剛的對話中聽到了多少,一見那馬車便興奮地奔到門前,直指著馬車,並在原地興奮地上下跳著,「姊姊!車車!車車!坐車,坐車!」
真怕弟弟會衝出去的董小福,背著娘,趕緊上前拉住弟弟的手,「來福,來,我們回家了,姊姊帶你回去喔。」
董來福像是著了迷似,完全不甩姊姊的話和伸來的手,仍是指著那輛快要看不見的馬車,「坐車!坐車!」
董小福耐著性子哄著:「走了,來福,回家後姊姊背背。」
「背」再也吸引不了他了,況且他已經從中午等到了現在,於是更加用力地跳著,暴躁地重復著:「坐車--坐車!」
在來福吵鬧不休的這當下,又有一輛馬車駛來,所不同的是,它在醫館前停了下來,董來福見狀,更是興奮,「坐車一坐車!」
韓文堯對著董小福說道:「上車吧。」
載著一車子的人,馬車又轆轆地走了。
落塵巷果真是縣城裡最窮困的地方,殘破的青石板路上,風一吹,卷起了一圈圈空落和悲涼,然後消散無蹤。
車停,坐在車夫旁的韓文堯先跳了下來。
這時董小福已掀開了車簾,背上了娘親,急著想要下來,可她發現這難度頗高,娘在背上,她可不能隨便亂跳的,如何是好呢?
是沒看到他就站在這裡嗎?一直一直受著悶氣的韓文堯還真不明白自己為何非得跟來,然後再次被無視,他壓抑著音調,免得太過偏高,吵醒睡了的董母,「你先把你娘放坐在車緣邊,我來抱她下來。」
董小福感到很是不好意思,「這怎麼行呢,少爺,您剛剛已經幫過一次,讓娘順利地上到車上了,不然少爺幫我拿個腳踏板來好嗎?」
韓文堯忍著快被磨盡的耐性,「剛剛就沒有看到那種東西,你讓少爺我去哪生出個腳踏板來?別再多說了,下來吧,你娘已經累到睡著,現在需要的是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
小福不好意思地憨憨笑了一笑,心裡想著自己怎麼這麼沒用,老是在麻煩別人,唉,「對不住,少爺,那就拜托您了。」
韓文堯將瘦弱的董母橫抱在手上,董小福見狀,馬上跳了下來,急著要接過自個兒的娘親,韓文堯卻偏了一個方位,不讓接,並看著馬車的方向說道:「你弟弟要下車了。」
董來福站在車簾外高喊著:「姊姊!姊姊!」並做出了抱抱的姿勢。
董小福只得息轉身,將自家弟弟給抱下,下了地的來福,高舉雙手歡呼一聲,便蹦蹦跳跳地進了一家殘破的院落裡,那大門的門板歪斜,根本無法關起來;進入後有個四方形的小院落,那兒擺了好多的曬衣杆子,顯然有許多戶人家共居在這裡,只見董來福歡愉地推開右側護龍的其中一個門,進去了。
董小福目視待弟弟進去後,歉然地說著:「少爺,我娘讓我來吧。」
韓文堯只當沒聽見,跟著董來福走了進去,眼前所見讓他的眉一皺,紅色磚牆全裸露了出來,家具全是殘破的,鼻中所聞盡是一股難聞的霉味,不禁在內心鄙夷地評論著:這是人住的地方嗎?他開口道:「房間在哪裡?」
跟在後頭的小福,手數度伸出又放下,就是不明白少爺為何不給她抱自個兒的娘親,少爺雖然是個男人,可是看起來並不強壯,好像是個文弱書生,跟那個可以殺豬的大漢差很多的,她真怕他會把娘給摔落下來,立刻指著廳堂側邊的門,「在裡面。」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1:15
第六章
沒有窗的內間,氣味更難聞了,他將早已難忍疲累病痛而睡著的董母放到床上。
整個過程,董小福都很仔細地盯著、看著,直到娘躺在了床上,蓋上了被,她才拍著胸口,呼出了好大一口氣,娘總算平安了。
韓文堯一回頭,見了這動作,哪會不明白董小福擔心的是什麼,他眉一挑,「你娘太瘦弱了。」疲弱到一點重量也沒有,所以她的擔心未免太多余。
只聽懂了字面上意義的小福,馬上將那拍胸的手給收了回來,內疚地說:「我會努力工作賺錢,把娘給養胖的。」
他實在懷疑,依她目前的狀況,能辦得到才怪,韓文堯直接走到了房門外,回到剛剛經過的那個客堂。
董小禍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娘親,將被角再往上拉高到脖子,然後才趕緊跟了出去,「少爺,您請坐,我倒懷水給您喝。」
看了那些破舊椅子一眼,韓文堯眉又一挑,「不用了,我要走了。」
剛要走,這時有個肥胖的婦人走了進來,穿的是一身誇張的貴氣,廉價的耳墜子,大顆低等珍珠在短肥的脖子上,一見著董小福,便不客氣地扯開那高大的嗓子:「董小福,不是大嬸我要說你,走來你這裡我可走得快要累死了!要不是念在你們一家很可憐,我也不會讓你一直欠著房租,好了,現在可以拿給我了吧。」肥肥的手伸了出去。
董小福感到很難以理解,「大嬸,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這個月的租金我已經付了啊,而且現在才月中,不是到月初才要付下一個月的嗎?而且我還沒領到薪餉,可不可以請您再等等?」
胖大嬸的眼睛一直盯著董母所躺的那個房間,臉上盡是嫌惡,「我不管,反正今天若是交不出錢來,就立刻給我搬出去。」
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可她的態度就是讓董小福處於弱勢的一方,「可是我們的房錢已付到月底了啊。」
胖大嬸懶得再多費唇舌了,眼睛還是盯著那房門口不放,鄙視地說:「你那個娘的身體是愈來愈弱了,吃了藥也不見好,聽說今天居然還給我昏倒了,你說這要叫我怎麼還敢租給你們這一家?要是萬一死在我這兒,你讓我這房子到底還要不要租給別人……走走走!你們現在立刻就給我走!」
董小福想不到聽到的理由會是這樣,她激動地道:「我娘今天看了那個最有名的劉大夫了,也領了最上等的藥,我娘會好的!我娘會活得很久、很久,我娘不會死!」
那副病癆子,天曉得喔。「總之,你娘會不會死、什麼時候死,這事我可不想賭。」接著就把一些銅錢給丟在桌上,「剩下的房租費還你,你現在就給我搬走,等一下新的租戶就要來了,到時候我用丟的也會把你們這一家給丟出去。」
已經租出去了?!為什麼要這樣?實在是沒法可想的董小福急得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臨時之間叫他們搬去哪裡?何況就這些銅錢也租不到房子的,娘還病著呢,無奈之下,雙膝一軟,便要跪下來相求。
認為今天已管得太多的韓文堯本不想再插手的,可一見董小福又要跪,他的心莫名地又被一扯,手一伸,就將董小福給拉了起來。
眼見那個胖大嬸理也不理睬她,就要走了,她急著哀叫著:「少爺……」別拉著她不放啊,然後呼喊道:「大嬸!別走啊!」那手一直往前伸啊伸的,冀望著胖大嬸再回頭。
真覺得董小福這種行為蠢得令人無法理解,都不讓住了,還求什麼求啊,不過是白費工夫罷了,拿起桌上的那幾個銅錢,叫著那窩在牆角玩手指的董來福,「來福,來。」
董來福特別記得這人是讓他坐車車的那個,不由得屁顛屁顛地奔了過來,「哥哥、哥哥。」
韓文堯把銅錢交到他的手上,故意把話說得大聲了點:「把這些錢拿去玩喔。」
董來福呆呆地點點頭,「好。」
胖大嬸剛跨過門檻的腳步一頓,哪有人把錢拿給呆子玩的?然後便不管地走了出去,根本不想理那說話的到底是什麼人。
董小福望著那銅錢在弟弟手上拋上又拋下,還真怕會一個不小心給滾到找不到的角落去,那可是錢哪……
韓文堯不在乎地走進了內房,也拖著董小福進去,重新把熟睡中的董母給抱了出來,說道:「這裡的東西都不用收了,跟我走。」
還想再向胖大嬸求情的董小福無奈之下只能跟了進去,見韓文堯又把娘親給抱起來,好怕娘會掉下來的她,伸出了手虛扶著,不明所以地問:「走?走去哪裡?」除了這裡,她哪有其它的地方可去。
手上抱著個人,韓文堯根本不擔心董小福不跟著他走;而且董小福一走,董來福也一定會跟著的。
此刻外頭正有一家等著搬進來的人。
韓文堯惡意地笑了,從胖大嬸進來,他就已看到那戶人家了,於是故意朝跟在後頭的董小福說:「這裡潮濕得到處都長霉,如果這房子不重新翻修,再如何健康的人住進來都會生病的,尤其是小孩子,不如趁早搬走,免得花了租金,又要找大夫,劃不來的,走吧,小福,為了你娘,可得趕快換個地方才是。」
那一家子看到韓文堯手上抱著的病婦,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明明娘是因為沒有吃到好藥材,病才不會好,少爺為什麼要如此說?來不及多想的小福還是追著不放,問著:「少爺,少爺……」這是要走去哪裡啊?
那馬車本是等著要載韓文堯回去的,韓文堯煩得很不想再回答董小福的任何問題。
「先讓你弟弟上去,然後是你,准備接你娘上去。」
董小福緊張地往回看,那一戶人家就要踏入屋裡去了,「少爺……」
韓文堯不耐地命令道:「快照我的話做!」又不是沒了這裡就沒地方可住了,瞎緊張!
這急促命令的話語讓董小福嚇得一縮,讓未出口的話瞬間就給吞了回去,也只能乖乖地照做,再也不敢問了。
等小福剛上了車,那一家人也走進了房裡,不到片刻就氣憤地拎著包袱出了大門,只見胖大嬸在後頭追喊著:「那霉味不會讓人生病的!」
那一戶人家手上還牽著幼兒,根本不願意聽地走了。
有哪個家有幼兒的人會願意住這種地方呢,除非是窮到快要被鬼抓去的人才會,韓文堯輕嘲地一揚唇,咐咐著車夫:「走,回韓府。」
大開的兩扇朱漆大門上頭高掛著一塊匾,寫著兩個燙金大字——韓府。
隨著車夫的一聲喊叫,馬車停了下來,一樣地還是由韓文堯抱著董母下了車,而董母似乎是因著病體的關系,這一睡就睡得相當的沉,一點也沒有醒來的跡像。
因為沒得住的問題,董小福一直不安地懸著心,「少爺,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念著匾額上的字:「韓府,這是少爺的家嗎?」
韓文堯驚奇地不答反問:「你識得字?」
「嗯,我爹在我小時候曾請過西席來教我識字的。」
董小福急的仍是同一個問題,她再也不管這裡是哪裡了,她得趕緊回去求胖大嬸才行,「少爺……」
著實被問煩了的韓文堯正要叫她閉嘴,這時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後頭還跟著一長串載著數箱東西的馬車,就停在韓府的隔壁,門上的兩個大字是——董府。
有位嬌艷的小姐讓隨身丫鬟扶著,踩著踏板,正要下馬車,一見著韓文堯,一提裙擺,咚咚咚地下了地,漾起了最嬌美的笑,不顧千金小姐該有的矜持,就那麼地奔向了韓文堯,開心地叫著:「韓哥哥!韓哥哥!」
韓文堯一愣,這是誰啊?沒個姑娘該有的規矩。
沒得到相同回應的董家小姐不滿地將那小巧的嘴兒一嘟,千百個不依地嬌嗔道:「韓哥哥你怎麼可以把我給忘了,我們也才四年沒見而已嘛,那一年因著爹爹生意的關系,才會不得不跟著去,韓哥哥不是答應我,下一次見面,第一眼就會認出我來的嗎?」
不在意的人,誰會記得這許多啊,何況十四歲的姑娘和十八歲的姑娘,那樣貌差得極大好嗎!提這不覺得好笑嗎?想是這麼想,但韓文堯臉上卻是恍然明白地笑著:「喔,因為董妹子變得更嬌美了,讓我一時之間認不出來。」
董家千金托著自己的臉蛋,笑得很是快樂,被這麼地稱贊,她覺得自己的臉都發燙了起來。
開心之後這才發現韓哥哥手上怎麼抱了一個穿著寒酸的婦人,她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只差沒掩住鼻子了,問道:「韓哥哥,她是誰啊?」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1:26
第七章
覺得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的韓文堯正要開口敷衍,哪知聽到下人通報說兒子已回來的韓老夫人匆匆從裡頭走了出來,她再也受不了兒子一直躲著她,今天她非得讓兒子答應娶薛家小姐不可,不然叫兒子納妾,兒子一直打著太極,她可不想讓這事一直拖著了、
可現在她看到的是什麼情形?文堯手上為啥會抱著一個瘦弱的婦人,一個膚色偏黑的姑娘在文堯身旁,雙手虛扶著,貌似怕文堯會將婦人給摔下來,後頭還站著一個只會玩手指頭的大男孩,然後還有一個很是面熟的千金小姐。
見到娘親的韓文堯,更是連敷衍都懶得了,恰好利用了眼前情狀轉移了娘親找他算總帳的目的,熱切地介紹著:「娘,您還記得嗎?這位姑娘是以前住在我們家隔壁的董妹子,現在搬回來了,您還認得嗎?」
韓母哪會不知這是兒子轉移她注意力的把戲,不悅地瞪了兒子一眼,親親熱熱地轉頭笑著:
「文堯不提,我還真是認不出來了,人家說女大十八變,還真是沒錯,你啊,變得可真是漂亮,媒人一定踏破了你家門檻了是吧。」
董家千金害羞地斂了下眉,一直往韓文堯身上瞄去,低叫了聲:「韓伯母。」然後把眼兒睜開,「沒有啦,伯母。」
有這樣的兒媳,應該也是不錯的,可惜幾子不會喜歡這麼嬌氣的,於是當作意會不到那傳情的眼神,說著:「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
她從小就喜歡韓哥哥的,伯母怎會看不懂她的暗示呢?真是氣死人了,不覺嘟起了嘴,「爹爹還有事要處理,娘不放心地要陪著,等處理完了生意上的事後,就要搬回來住了,我沒有辦法等著,所以就先回來了,因為我想早點見到韓哥哥嘛。」即便再如何不矜持,說出這般直白的話還是讓她緊張地絞了一下衣裙。
隨後覺得這話仿佛還表明得不夠明確,怕韓母又不懂她的意思,立即補上了一句:「還有,韓伯母,現在我改了名字了,.我叫董曉芙,日堯曉,芙蓉花的芙。」
韓母一愣,他們兩家以前是經常來往的,所以兒子的夢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而已;但這話未免說得太白了吧?如果文堯已娶妻,那豈不就白做功了?面色不變地笑著:「曉芙,曉芙,這名字真是好聽呢,伯母記下了。」握起了她的手,溫馨地拍了一下,「好了,坐了這麼久的車,你大概也累了,伯母真不該一直拉著你說話,去吧,去休息,改天再來伯母家玩喔。」
她事先阻止了爹娘通知韓家,為的就是要給韓哥哥一個驚喜,哪知大家為什麼都裝作不明白她的心意?她的臉頰氣得鼓鼓的,很是不甘願,又瞥到韓哥哥一直抱著那窮酸婦人不放,也不喊聲累的;還有她剛剛沒注意到的,那個黑呼呼的姑娘到底在干什麼?不停地在韓哥哥身邊轉來轉去,一下子虛扶這,一下子虛扶那,不覺得可笑嗎?一指就指了過去,「韓哥哥,她到底是誰啊?」
這也是韓母一直想知道的,兒子何曾帶了個姑娘回來,即使是丁秋蝶也不曾帶回來過,只是一來就遇上了舊識的閨女,沒那個時機問,這會兒一瞬也不放過地盯著自家兒子,等著兒子說明。
把人帶回家,心裡早就預備著了,他清清淡淡地說著:「這是她的娘,她的弟弟,而她曾在客棧裡待過。」
韓母點了下頭,臉上明顯的寫著:繼續說啊。
韓文堯接著又說了下去:「娘,她剛從外地搬來不久,租屋上發生了點小問題。」他說著胖大嬸是如何地趕人,然後略頓了下,不願娘太關注他突發的善心,說道:「尤俠是這麼跟我說的,她姓董,中間的那個字是大小的小,尾字是福氣的福。」
韓母不敢置信地捂住嘴,那個夢其實她也是不太願意相信的,只當是兒子不願娶妻的藉口,細想兒子尚年輕,也就沒有再催了;後來出現了丁秋蝶,她根本就忘了有這回事,如今真的居然有個董小福。
該不會又是兒子騙她的吧?!
「娘啊,尤俠請她當伙計的時候,她就叫董小福了。」意思是他沒有說謊,不然可以去問尤俠或客棧裡的其他伙計,甚或者盡管去查也沒關系。
韓母聽懂了,但後續呢?她可以期待嗎?
後續如何韓文堯可就不管了,他唇輕輕一揚,反正董小福這名字一出,總可以擋上好長一陣子,讓他不再有娶妻的壓迫感,而且他再也不要被這個董小福擾了他的心,每次遇到每次有事,弄得自己不幫都不行;現在放在身邊,總該不會再有事了,他的一顆心應該能回復正常,娶?當然是不可能的。
韓文堯開口說道:「娘,小福的娘正病著呢,您是否該快些為她准備個住的地方? 」
「喔。」也對,反正先把人弄進家裡再說;是兒子親自帶回來的,總是個機會,不禁提醒道:「你好好地抱著,可別摔著了人家,你叫小福是吧?叫上你的弟弟,快些跟我進來。」轉身的時候,這才發現鄰居還沒走呢,歉然地笑了一笑,「改天一定要來玩喔。」然後一長串的人便入了屋。
站在原地的董家小姐咬著唇,用力地扯著手絹,心裡有千百個委屈,她也叫董曉芙,也叫董曉芙啊,為什麼大家像是都沒有聽到、沒有感覺到,反而拱著那個黑呼呼的丫頭進去了,是她表現得太含蓄了嗎?
領頭的韓母一帶,就直接將人帶到了留宿客人的廂房,等於是把董小福一家當成最待別的客人,「文堯,快,把這位夫人抱到床上去。」
韓文堯一動,董小福便又不放心地跟著,那手又伸得老長,直到董母安穩地躺在床上。
韓老夫人熱絡地笑著:「小福啊,以後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來。」
一直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情形,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說明,而且又擔心著娘會掉下來,這時她終於可以放心地開口,一開口雙手便是用力一搖,「夫人,事情不是這樣子的,我還得趕著——」
又在想著那發霉的屋子了,韓文堯輕淡地叫了聲:「小福。」
聲音不大,可樸實的小福卻硬生生中斷了自己的話,望著韓文堯,「少爺……」
韓文堯滿意地笑了,「娘,我還有事要跟小福說,可以先讓我們單獨談談嗎?」
心裡雖有疑惑,也怕兒子跟小福是要套著什麼話來騙她,不過短暫的忍耐她還是有的,為了兒子娶妻的事她都等那麼久了,不是嗎?重點是她好像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了,暫時就先觀察看看吧。
董小福就是不懂這一切的一切,她不是來當客人的啊,「少爺……」
韓文堯把月下老人的夢給說了一遍。
董小福難以理解地眨眨眼,她根本沒有聯想到夢裡的董小福跟她有何相干,表情就是一整個傻傻的。
果然就是這種反應啊,韓文堯開心地笑了,她一點也沒想到自己與這個故事是有關的,然後從此就可以攀上富貴了,「所以你是知道的,這當然只是一個夢而已,而你剛好就叫董小福。」
這話在董小福聽來完全沒有不對的地方,她認同地點點頭。
此刻的董小福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任由著他掐圓捏扁的,「所以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董小福困惑地指指自己,她嗎?「少爺,我真的可以幫上您的忙嗎?」少爺已經幫了她很多回了,能幫的她一定會幫。
「你我都認為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可我娘卻不這麼想,你就假裝是那個夢裡的董小福,住下來,安我娘的心,讓我娘不要逼我成天去相親,可以嗎?」
「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畢竟少爺的年歲也不小了。」這種忙要叫她如何幫?
只要答應就好,還提這個做什麼!只要他開個頭,她就該傻傻地住下來就行了,竟還得要他耐心地哄騙,「被逼的滋味,你能體會嗎?」
「原本是好的,也不會覺得是好的了。」董小福這麼肯定地答道。
就到此結束了吧,「所以相親的姑娘都很美、很好,只是我希望在更自然的情況下相識,不然再如此這樣下去,少爺我永遠都娶不到妻子了,現在唯有你能幫我了。」
如果她被逼著嫁人,那心情一定也是很糟的,如果住下來可以幫助少爺早日娶到妻子的話,那——「好。」
她滿口答應,突然一抬頭,看到了外面的天色,急了,立刻從椅上跳了起來,「少爺,我快來不及了,我要去豬圈了!」
韓文堯又輕淡淡地叫了一聲:「小福。」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1:38
第八章
很有效的,小福那慌忙的動作馬上就停了下來。
「你幫了我這個大忙,我是該好好地謝謝你,不過,謝字太虛無了,雖然錢很庸俗,卻是最實在的,我會給你酬謝的銀兩,晚上的活你就不用去了。」
「幫忙是幫忙,不能講到錢的,而且這個忙還讓我有地方住,房租錢我會照給的。」
再是個單純的好姑娘,但他現在卻不願讓小福那麼辛苦了,「那就當作我請的工錢,也就不算是幫忙,包吃又包住,對你娘的身體也很好的,而且藥錢也不會是問題了。」
很是誘人的一件事,可是光住在這裡就有錢可拿,她會心不安的,「不行,不行啦,光住沒有勞動,我不能拿少爺的錢。」
「那好吧,白天你可以去書坊,晚上就做我的貼身丫鬟好了。」要是錢給得太多,這個好玩的丫頭大概會被嚇得跑走。
【第四章】
睡了一夜的她,很早很早就起床了。
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是很陌生的,不過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她見人就咧開嘴兒笑,姐姐長、小哥短的,經過這裡下人們的幫助很快就填飽了肚子,煎了藥,服侍娘喝下,然後吩咐來福乖乖待在房裡,不要亂跑,便上書坊去了。
經過後院那一大片花圃,遇見了一個人,她微愣,說實在的,心裡是有點緊張的,不過她還是打起了敬重的笑,「老夫人,早。」
韓老夫人習慣早起,總愛繞著花園散步,也面帶喜愛的笑意,「換了個地方,昨晚睡得可好?」
「很香、很甜,這是我睡過最好的地方了。」很認真、很愉快地回道。
不扭捏也不做作,再是個率直的好姑娘,韓母關心地說著:「那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離吃早膳還有一段時辰呢。」
董小福歉然地說括:「對不住,老夫人,我怕老夫人和少爺或許還在睡著,所以不好意思去打擾請示,自作主張之下,其實我們都已經吃飽了,因為書坊離這兒還算有點距離,我……怕會來不及。」很怕會引起主人家不滿的她,話說得很虛,還偷偷地瞧著老夫人的臉色。
韓老夫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怪。
兒子對待小福的態度應該是很不一樣的,不然光靠董小福這名字,是不可能把人給帶回來的,若說要帶回來當個短暫的擋箭牌,為什麼連吃個飯都覺得心虛,還要去書坊工作?到底是在打算什麼啊?不過小福這個女孩她很是喜歡,不介意再多等等一陣子,看看兒子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斂去了一閃而逝的怪表情,「沒關系,你不用覺得抱歉,盡把這兒當作是你自個兒的家就是。」
董小福面上的表情全松了下來,「謝謝、謝謝,夫人是個好人,少爺也是個好人。」
好多天過去了,韓母也觀察了好些天,印像好是一回事,但為求謹慎,還是派人去打聽了,這個董小福是否真叫董小福、風評如何等等的。
早膳過後,等下人把所有的吃食都收下,韓母以不容拒絕的口氣說:「坐下,娘有事找你談。」
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來。
韓母道:「我已經跟媒人說好了,李家是做生絲的買賣,明日你去見見她。」
韓文堯有意裝傻,相信這個董小福,娘已經觀察過,也調查過了,「娘,家裡不是正住著一個董小福嗎?」
「即使你真做過那個夢,我相信你從來沒有把它放在心上過,不是嗎?帶了一個董小福回來,也只不過是你的拖招而已,反正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得給我去相親,直到你滿意為止。」
反正精明的娘親老早就看出來了,遲了這些天,只不過是確認中的調查期罷了,也是在看誰撐得比較久而已;不過小福存在的價值,他可不會如此容易就讓其沒了。
「娘,我的確不信那個夢,不然早就積極去找是否再有個叫董小福的人了;可如今確實真有其人,沒有刻意去找,她反而自動出現在我身邊,娘,您說,這世上哪有那麼玄的事?可是如果我現在就跟小福說這件神奇的事,說我要娶她,那小福豈不是會被我給嚇跑?娘跟她相處了這麼些天,應該很了解她,她是個樸實的丫頭,絕對不會為了我們家有錢就立刻答應的,不然她住進我們家,有得住又有得吃,又何必天天辛勤地跑去書坊,所以在這之前,總該得多培養一些感情的。」
啊!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來啊,連講話都預留著好大的空間,她只不過是想以相親逼婚,好來加速兒子和小福的感情,怎麼他拖得如此理所當然。
不過這回她決定賭了,據說兒子又做了一件讓她更心安的事,讓小福不要再去豬圈,而是留在府裡服侍他,因為照常理來說,扮著擋箭牌的角色,是連書坊都不用再去的,演戲不照著劇本走,那就很令人想要繼續看下去。
「好,你說的話很漂亮,不過娘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時你若沒給娘一個滿意的結果,我看就連相親都免了,我說娶哪家千金你就得給我娶哪個,不許再有藉口了。」
韓文堯只回以一個同意的笑,到時再說吧,不過腦海裡卻浮現董小福那張憨憨的笑臉,真想立刻就見到她啊。
今天有個客人挑書挑得比較久,所以董小福回來得晚些,也跑得很喘,匆匆地讓來福和娘吃了飯,再喂了藥,像是在趕場似的,來到了韓文堯所住的那個院落。
「對不住,少爺,我今天回來晚了。」
韓文堯坐在椅上,一本書冊拿在手,繼續看著,冷冷地應了聲:「嗯。」
糟--少爺肯定生氣了,站在那兒的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自從少爺嗯了一聲之後,就什麼話也沒有再說了,可少爺不說話,她總不能一直站著不動,畢竟她是服侍少爺的丫鬟,拿了錢,就該盡責,不能偷懶;何況是自己惹少爺生氣的,這一點她是最為介意的。
於是她開始看著這間房。地,掃干淨了;桌子、椅子,更是摸不到一丁點的灰塵,她的表情很明顯地垮了下來。
韓文堯拿著書冊不動,眼簾下垂不動,瞄的卻是站在那兒不動的小福,那顆頭卻是不停地動著,貌似在找著可做的事,嘴角戲謔地微揚,很好奇小福會在那裡站多久。
看完了周遭的一切,還真不知該做什麼的董小福,遂把目光又放回了少爺身上。
韓文堯硬是早一步將偷瞄的目光給收了回來,很期待這丫頭接下來的舉動,只因他知,小福為了晚回來的事,一定會做些實質上的歉意;而且見他不開口,小福也不可能再問。
終於想到如何息少爺怒意的小福動了,她走到了韓文堯身後,嘴裡解釋著晚回來的原因後,說道:「少爺,請您原諒小福吧,小福等一下一定會加倍把這些晚回來的辰光給補上的,少爺您也累了一天,小福幫您抓抓肩頭吧。」
韓文堯沒有出聲,也沒有點頭表示什麼。
董小福的手早已伸了上來,實在是有點進退兩難呢,到底是可以捏,還是不可以啊?
唉!回來的時候,應該跑快一點的,才不會惹得少爺這麼的生氣;但不按的話,她又找不到可以做的事了。
董小福賠著小心地說著:「少爺,我要抓了呢。」
韓文堯還是不出聲,董小福咬咬唇,手輕輕地碰上了韓文堯的肩;她知道自己的力道與常人很不一般,所以只敢輕輕地。
那手捂上了自己的肩,沒想到只是那麼一輕碰,便覺得是享受,暗想,再整下去小福大概就要急哭了,於是出聲道:「再加一點力。」
她喜得笑開懷,看來少爺的氣消了呢,立刻開口道:「是。」
然後董小福放松地一壓,韓文堯馬上跳了起來,他不禁要懷疑自己的骨頭是不是斷了。
董小福懊悔極了,她剛剛一高興,居然忘了控制力道了,不知、不知……少爺怎麼了?她趕忙跑到少爺身前,不住地哈腰點頭,那手想碰又不敢碰的,只能不住地說著:「對不住,少爺,對不住,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以為您原諒我了,所以一時大意就忘了,多放了一點力道下去,少爺您有沒有怎樣?我現在就去請大夫過來。」
韓文堯額上青筋一突一突的,多放了一點力?那如果是全部呢?他的肩頭不就全廢了?重重一喊:「站住!回來!」
整人的反倒得了現世報,他怎麼就忘了尤俠的話,洗米會搓成粉,洗菜會不成形,當時以為尤俠的話太過誇大,如今他可是深深體會到了,書上所謂的奇人,在他面前就有現成的一個。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1:52
第九章
董小福果然站定,不敢移動分毫,緊張地往少爺的肩上看去,還有注視待少爺的臉——那緊皺的表情,讓她看了都覺得好痛,很是希望那個痛立刻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少爺,不然我拿推拿的傷藥給您,好嗎?」
齜牙逞強,笑話!這一點小傷小痛的,哪要請大夫,還上藥呢,「不用,去提熱水來,我要沐浴。」
看少爺氣成了那樣,小福再也不敢提任何的建議,「是,少爺,我馬上去提。」或許泡一泡熱水就會舒服些了吧。
董小福一趟就提了兩桶水,來來回回又趕來趕去,就怕怠慢了少爺,弄得自個兒額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來不及擦去,便先試了試木桶中的水溫,這才輕吁了一口氣;不過也只有這一口,心便又提了上來,偷偷看著少爺,不知他的氣有沒有消減了些?會不會嫌她動作太慢?畢竟少爺若要沐浴,以前在她從書坊回來前就都洗好了,這可是她頭一回伺候。
於是很小心地說道:「少爺,可以了,水溫我試過了,少爺您要不要再試試,如果不滿意,我馬上調到您滿意。」要是她有個聰明的腦子就好了,不會弄痛少爺,就連水溫也不用問了。
韓文堯站了起來,謹慎地在水面上輕撩了一下,輕點了下頭,兩只手臂微微地張開,以眼神示意董小福。
董小福回望過去,她不懂耶--水都弄好了,還有什麼事嗎?難道……突地,她又抱歉地笑著:「對不住,少爺,您要沐浴嘛,我出去,我馬上就出去。」她立刻退到了屏風外,不放心地又道:「少爺,我就在外面,好了就叫我一聲,我再來把水處理掉。」
韓文堯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當丫鬟的這個時候不都該幫主人家脫衣的嗎?還虧他都把姿勢給擺好了,從未讓丫鬟服侍這一項的他,本想再次捉弄小福的,誰知得到的卻是這樣,算了,他自己來吧。
在屏風外的董小福聽到了下水的聲音,也就不再那麼緊張兮兮了,干脆就坐在了地上,水聲一直不斷地傳入她耳中,漸漸地不知不覺中,貼靠著屏風的她睡著了。
斷斷續續的水聲很快便停歇了,韓文堯赤裸地從水中站起,正要跨出水桶,那屏風突然發出移動的輕微聲響,下一瞬便往韓文堯兜頭倒下,嚇得他立馬縮回水中。
屏風倒下的瞬間,不小心靠著屏風睡著的董小福馬上驚醒,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反應雖快地要拉回屏風,可惜屏風倒得更快,只見站起的少爺被壓個正著。
那一幕驚得她心都要停止跳動了,少爺!少爺!她趕緊跑了過去,一只手抓著屏風,就往外丟去,很慌很慌地叫著:「少爺!少爺!」她把手伸入水裡一攪,迅疾地把韓文堯給拖拉了上來;沒有看清,也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又急著叫:「少爺!少爺!」
才剛閉氣縮入水中,現在又被撈了上來,韓文堯一眼就瞪了過去。
見少爺無事,才顧不得少爺眼中的氣,她心安地傻傻一笑,「少爺,您沒事呢,真是太好了。」
吼!這小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淨是在搞破壞,他的肩還痛著呢,如今這又是怎樣?不知怎地,一對上小福那真心關懷的笑,他的怒氣根本無處發去,無奈地說著:「放手。」
看著少爺沒事了,小福這對憨憨地一笑,放了手,但還是愣愣地看著韓文堯,一副安心的模樣。
如今無處發氣的韓文堯不想再理會她的痴樣,自若地跨出浴桶。
那嘩啦水聲一響,董小福這才回過神來,然後恍然發現少爺居然一絲不掛,她的臉瞬間爆紅,紅得那黑乎乎的顏色也無法蓋得過,嚇得立刻背過了身。
幫來福淨身也沒有這樣啊,一樣是脫去衣衫,一樣是沒穿衣衫的身體,為什麼自己看了就是覺得不一樣?真是太奇怪了,現在她的心還是碰碰碰地跳個不停。
韓文堯嘴角一翹,捉弄的心一起,如果把小福喚回來為自己穿衣,不知會是什麼情況?不過,最終他沒有實行就是了。
除了入住的隔天,基於禮節,還有她那按捺不住的心,來拜訪過韓家後,她就更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等著,等著韓家的回訪,再看韓哥哥一面,韓哥哥可是她打小就喜歡上的人呢,因為分離,她不得不止住了這份心,可是現在她回來了,這回她絕不會放手了。
韓哥哥沒來沒關系,等了那麼久不來也沒有關系;矜持,她要保有姑娘家的矜持嘛,以便扭轉第一天會面的急躁,但她讓下人去打聽過後,知曉那個黑乎乎的丫頭就這麼地住下了,據說晚上還當起了韓哥哥的貼身丫鬟,這叫她如何再等待下去!
於是禮貌性地跟韓伯母見過禮,也得到了韓伯母的同意,她熟門熟路地來到韓文堯的院落,今天恰巧是書坊的休假日,少爺對她有天大的恩惠,雖說她只要晚上服侍岳少爺就好,可是這放假的日子,她覺得也該拿來服侍少爺。
董家小姐還沒進去便聽到一陣陣念書聲,暗付:韓哥哥挑人挑到連丫鬟都是個識字的啊。
董家小姐腳步放緩,真怕擾了韓哥哥的雅興,入了門房的她,一臉喜樂,卻不敢大聲喊叫。
只裝作恬靜地微微笑著,可一抬頭,看到了聲音的來源竟是那個不起眼的黑丫頭時,驕氣就再也藏不住了,哪管得了韓哥哥正閉著眼靜心地聽看,便出口嬌喝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晚上不夠,連白天都要巴著不放嗎?
突來的聲音讓小福嚇得停了念書,這問的是她吧?猶記得這是與她同名不同字的隔壁家小姐,因而不覺有什麼不對地回道:「少爺想聽書,所以我正在念啊。」
她問的又不是這個!咬著牙,不悅道:「你不是晚上才會陪著韓哥哥的?為什麼連白天都在這裡?書坊呢?快給我去書坊!」陪晚上就已經夠令人緊張了,現在連白天也是。
平日總是反應遲鈍的小福這下也感受到了董家小姐對自己帶著莫名的敵意,只是她不明白,她們今天不是對第二次見面嗎?
認為笑能化解所有一切不快的她,誠意十足地笑著解釋:「今天書坊休息——」
董曉芙尖銳地打斷她的話:「休息!韓府這麼大,你隨便找,隨便都有事做,為什麼一定得待在韓哥哥的身邊不可?!不要以為你叫董小福,就妄想要嫁入韓家呢,你出去!立刻就給我出去!」
小福立刻搖著雙手,這小姐講得未免太嚴重了些,「董小姐,我沒有,我沒有啊。」
要真是有個夢中所夢的人,那也絕對不會是她;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有點怪怪的耶,居然生出不該有的妄念,不想離開少爺身邊。
韓文堯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輕蹙了下,董家妹子年歲增,外貌也由稚嫩變成嬌艷,可那心思仍是沒有改變,自己喜歡的就不許別人介入,這麼些日子以來的清靜,他還以為董妹子轉性了呢。
結果……若再讓她說下去,小福不就急得要跳牆了,於是開口親切地說:「曉光,你是來找我的對吧?」
聽得這聲喚,董曉芙馬上拋去所有的不滿,笑得特別開心,韓哥哥在問著她問題呢,不過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滿就是。
於是撒嬌地糾正道:「韓哥哥,人家改名了啦,不叫曉光,叫曉芙。」帶了點羞意,直瞅著韓文堯不放。
董家妹子可真不害臊,這麼坦白的話,說得真是順口,「我覺得曉光還是比較適合你呢,清晨的日光,柔而不烈,聽著很舒服。」
她為難地咬咬唇,好難割舍啊。韓哥哥喜歡曉光這名字,可是若不叫曉芙,那她等於是嫁不了韓哥哥了。
看著她的表情,韓文堯輕嘲地笑了一笑,他才不信一個夢真能決定一切呢,幼時的感覺沒變,一樣還是沒用的,何況這個小福他是叫得順口得不得了,可不願再來一個,遂幫她決定道:「以後我仍是叫你曉光吧。」
韓哥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啦,但她仍是妥協地重申道:「好吧,可是韓哥哥也不要忘了,我已經改名了呢。」
韓文堯表示一定會記得地點點頭,「曉光,那你還沒說,今天來找我是什麼事呢?」故意地又問了一回。
董曉芙扭捏地絞著手,雙頰布著一層紅暈,偷瞧著韓文堯一眼,然後便埋怨地說:「韓哥哥都不來看我,我只好自己來了。」
董家妹子這樣他可吃不消呢,不過這個回答早在他預料中,會這麼問只不過是想提早結束這場會面罷了,於是仍是裝著傻,「結果怎樣?韓哥哥臉上生了個大膿包了沒?」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2:06
第十章
董曉芙被逗得咯咯笑,「韓哥哥真是愛說笑,哥哥臉上哪有生膿啊。」要是他病了,她早就來了。
見著他們在笑,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可董小福還是跟著笑了,少爺高興,她這個丫鬟也該跟著同樂才是。
這一笑,董家小姐馬上就不開心了,「喔,我們在笑,你是跟著在笑什麼!你這丫鬟也未免太不懂得規矩了,我都來了這麼久,茶咧、茶咧,快點給本小姐端來!」
啊!要倒茶呢,她慣性地開口請示道:「少爺……」
居然敢不尊重她的話,董家小姐氣又往上竄升,只要有小福的存在就是討厭啦。
看來小福在這裡只會被欺負,韓文堯趁勢說道:「小福,去泡兩盞蓋碗茶來。」
小福這才領命而去。
韓文堯轉頭又笑笑地說著:「曉光都回來了好一陣子了,怎麼還不見世伯和世伯母來呢?就這樣放心讓你一個人在這?」
韓哥哥的關心讓她覺得好溫暖,而且那黑丫頭一走,她的心情也跟著舒爽起來,「等下就會到了。」
韓文堯唇一揚,這事世伯早已寫信告知了,他只不過是借題故意問的,「那你有做什麼准備嗎?」
她的表情就寫著--有必要嗎?
韓文堯說著:「要不要給你爹娘一個驚喜,你親自為他們布置住所,讓他們感受到女兒的貼心,我想你爹娘一定會很開心的,你可以做做看。」
鼓動的聲音裡帶著引誘的魔力,勾起的唇仿佛在說著:她這樣做的話他也會很歡愉的。
以為這是韓哥哥希望她做的,怕著這極短的辰光會准備不夠周全,所以她立刻就告辭了。
等小福回來,董家小姐已不見人影了。
晚上似乎成了韓文堯休閑的時光了,不過這沐浴的水卻是由家丁來提了,此刻木桶上還冒著熱煙,韓文堯站在一旁,手臂微張,打趣地看著呆在一旁的董小福,低著頭動也不敢動,目光一直盯著地上看。
然後他斂去了笑意,整了整面容,不悅地提醒道:「董小福,你是要本少爺站多久?這入秋天候水可是涼得很快的。」
小福頭扭捏地一抬,卻只看了那微張的手臂一眼,馬上就低下頭去,不動就是不動。
韓文堯加強了不滿的語氣:「董小福。」
她驚地往後跳了一步,只差那麼一點又要將屏風撞倒,吞了好大一口口水下去,「少、少、少、爺。」
韓文堯寒聲道:「董小福。」
她哭喪著一張臉,「少爺,您不是我的弟弟來福,我實在沒有辦法將您當成來福。」
明明就是一樣的身體,可是光這樣看她就害羞不已了,更別說是動手脫少爺的衣衫了。
她的反應韓文堯只覺得好玩,即使是重復的解釋也是一樣,而且不論玩幾次都覺得有趣得很,於是壓迫地說:「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少爺我就不用洗了嗎?」
董小福終於把頭抬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往前移了一步,再一步,抬起抖得很是厲害的手,要解開韓文堯長衫上的布扣,剛要碰到,卻先以冀求的眼神看看韓文堯,內心想著:這時的少爺不是早該叫她停手嗎?
這丫頭也學聰明了啊!懂得他何時會不忍心地喊停,可這回他卻不配合了,瞪了回去,不耐地說著:「快啊!」
董小福的手嚇得重重地抖跳了一下,怎麼跟以往不同了?
嚇得不知所措的她再也不敢看少爺,極力地穩住自己,控制住內心的不安、害怕、害羞和一些她搞不懂的感覺,終是照著話做,一顆又一顆地解開,還拚命地告訴自己要把少爺當成是弟弟來著,布扣終於都解開了,再來就是脫了。
這時韓文堯長衫裡頭還有件中衣,可沒了外衣的撐持,胸前的布全垮了下來。
當董小福的手再往上抬,目光也順著手的動作看向上面,那一大片裸露胭膛倏地呈現眼前,讓她登時嚇得連連後退。
韓文堯心裡本是在笑的,但臉色卻在瞬間遽變,疾速伸出手,想將董小福拉回來,以免撞著屏風,那後果可就不好玩了。
最後總算在驚險之中拉住了董小福的手,但由於他往前傾的力通過猛,董小福又退得太急,結果便是雙雙撞倒了屏風,一起跌落在地。
預備著接下來的疼痛,可董小福只感到身下一片柔軟,連唇也是,正待看清是什麼狀況的她,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與她對望的韓文堯。
韓文堯覺得背部火辣辣的痛,在跌倒的那一瞬間,他什麼也沒多想,首先反應便是抱住了董小福,當了她的墊背,現下身體雖疼痛難當。可他卻覺得很值得,因為……哈!他的唇正在享受著呢。
看到她傻愣愣與他對看,捉弄之心一起,吸吮了她的唇。
董小福先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然後忽然之間意識到自己的唇正與少爺的唇相接在一起,而少爺居然還吸了一下,這令她慌得立刻站起來,感覺自己的唇有著異樣的麻癢,那麻癢甚至傳遍全身。
韓文堯沒想到董小福的唇竟是這般柔軟、這般香甜,才剛離開,立即有種嘗不夠的感覺,雖然此刻他一身狠狽,可那種滿足感絲毫未減。
不過看到董小福那副靠貼在牆上、一臉驚嚇的模樣,他想還是「暫時」別再有任何動作。
找回聲音的董小福怯怯地開了口:「對不住……」
還是這一句啊,到底是誰對不住誰啊!韓文堯竊笑,算了,還能說得出話來,已經算是不錯了,於是搶先說著:「先把屏風抬起來。」
「是,少爺。」接收到了命令,董小福馬上動手,一顆心卻還是七上八下的,很快地,屏風被她回復了原位,只是……她仍是低垂著頭。
韓文堯往自己的唇一摸,想著若是此時叫她回頭,肯定會聽到一連串通歉的話,只好說:「到屏風外待著,直到我沐浴完。」
這表示少爺並沒有怪罪她的失誤?董小福松了口氣地笑了。
一會兒後,韓文堯沐浴完畢,穿好衣衫,喚道:「小福。」
沒有回應。
「小福。」
仍是靜悄悄地沒有聲響。
韓文堯頗覺奇怪,走到了前頭,啊?他沒看錯吧?這個董小福竟然連站著都能睡著,還睡得很是香甜,他好笑地搖搖頭,然後開始認真地打量了起來,有些粗黑的眉,和他不曾發現過的長睫毛;臉蛋小小的,鼻子小而俏挺,那雙唇……竟是如此艷紅誘人,禁不住地,他又將唇湊了上去,甫一碰觸,董小福隨即醒來,嚇得睡意全消。
韓文堯眼裡滿是笑意,又故意親了一口,才拉開兩人的距離。
董小福呆呆地摸上自己的唇,剛剛那碰觸是因跌倒所造成,但這回顯然不是;而且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
韓文堯直瞅著她,目光停留在她唇上,很想知道小福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董小福兀自站著不動,心想剛剛那一定是少爺在懲罰她睡著的方式,少爺根本不可能會喜歡她,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即使這麼安撫著自己,她的心卻仍是浮躁不已,「我、我……我去叫人來收拾。」
看著董小福慌亂的表情和動作,韓文堯不自覺地揚了揚唇,明白自己好像喜歡上這麼一個笨姑娘了。
【第五章】
董家小姐每見一次董小福,心情就很不好,這天一早她來到韓府,剛好碰到正要出門的董小福,於是故意擋住了去路,口氣衝得很,「你不要認為以你這一般般的面貌,韓哥哥會喜歡上你。」
董小福突然止住了步伐,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不出色,可當有人這麼直白地對她說,心仍是被刺了一下;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咧開了笑,「董小姐,早。」
董家小姐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至少得有像我這樣亮麗嬌美的面容,韓哥哥才看得上眼,你懂嗎?」
董小福仍是回答不了,因為董家小姐真的長得很好看。
看她那副呆樣,董曉芙不覺有氣,真是有夠笨!聽不懂她的意思嗎!「好,我就坦白跟你講,我呢,很美;以前韓哥哥喜歡上的那個丁秋蝶,也很美;所以只要有我在,你就別妄想。」
原來少爺以前有個喜歡的姑娘啊,為什麼會沒有……結果?
董曉芙見她仍是一副呆樣,氣得腳一跺,撂下話來:「韓哥哥是我的!永遠是我的,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董小福手拿書冊,慢慢抬頭看著匾額上的三個大字——凌煙閣,她今天有任務在身,一定得要進去的,少爺要是知道了,應該不會生氣吧?送完了書,她就可以直接回韓府……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2:22
第十一章
懷著忐忑的心踏進凌煙閣,由於此時臨近午後,青樓的姑娘大部分尚在睡夢中,因此顯得很是冷清,幾乎不見半個人影,她左右張望了會,有些苦惱了。
雖說不是第一次來,可她對這裡卻完全不熟悉,她根本不知道該將書冊送到哪裡、給誰。
正當她煩惱之際,杜明笙剛好走來,很是趣味地將她打量了遍,「文堯不是將你照顧得很好嗎?」一個姑娘家單獨的來這裡,總會讓人有諸多聯想。
董小福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笑,將手上書冊拿了起來,「書坊老板要我送來一本書,說是只要隨便一問,就會知道要拿給誰了。」
叫一個姑娘家來青樓送書?這書坊的主人還真是個寶,杜明笙問:「你們店裡沒別的人了嗎?」
董小福沒聽出他話裡的含意,「大家都在忙,而且這人是老顧客了,我在那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老板就叫我來了。」
書坊老板果然是個寶,也不知文堯是在哪裡認識的,正常來說,再怎麼忙,都不該叫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不過,這實在不關他的事,但他倒想看看這丫頭稍後見到人時的表情,「好我讓人帶你過去,記住,買書的這個人叫丁秋蝶。」
丁秋蝶?董小福一聽,臉色明顯地變了,就是……董家小姐早上說的少爺曾喜歡過的那位嗎?不怎麼自在地說著:「謝謝您,杜老板。」
咦!原來有聽說了啊,就不知她對於當年那件大事了解了多少,依據外面傳言,文堯挺呵護這個丫頭的,嗯,新歡見舊愛……有趣有趣,杜明笙隨手招來一個人帶董小福過去。
董小福讓人領到了丁秋蝶所住的房間,裡頭的布置極為雅致,牆上掛著字畫,還擺放了一把古琴,清雅的香味在空氣裡飄動著。
董小福覺得自己跟這裡很是不相襯,別扭得手都不知該往哪擺,然後看著那正在彈琴的姑娘穿著一襲淺藍深衣,有著溫婉的精致臉容,讓她看得好生羨慕。
察覺有人進來,琴聲漸漸停止,丁秋蝶笑笑地看向來人,那笑清清淡淡溫溫柔柔,卻摻了一絲絲愁緒,「有事嗎?姑娘。」
這一問。讓她回了神。
「對不住,姑娘,我是書坊派來的,我叫董小福,這書是您向書訪訂的。」她將書雙手奉上。
丁秋蝶表面上仍是平淡親和,可內心卻起了巨浪波濤,董小福?
青樓裡話題來來去去的,她怎可能錯過有關韓文堯的。
董小福這名字一入耳,讓她不禁想起數月前的那個夜晚、那個膚色偏黑的姑娘,文堯點的不就是她嗎?聽說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文堯便把她給帶回府了,文堯對這個姑娘是很不一般的吧。
董小福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丁姑娘伸手拿書,正覺奇怪,才發現這丁姑娘直盯著她瞧,是……她臉上有什麼嗎?
她很確定沒有啊,董小福疑惑地偏了下頭,將手中書本再往前推一分,不怎麼敢大聲驚擾眼前這位溫柔又非常好看的姑娘,輕聲提醒著:「姑娘,您的書。」
「喔。」丁秋蝶嚇了一跳地回了一聲,「不好意思,剛剛突然想到有個音沒彈好,以致走神了,請姑娘見諒。」
董小福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會啦,丁姑娘,擁有一手好琴藝,真好!只要能夠讓你的曲子更完善,我再等多久都沒有關系的。」
真是個單純的好姑娘,丁秋蝶從袖袋裡掏出一錠銀子,「來,這是答謝你的。」
「我不能收啦,丁姑娘,老板交代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說我送達這書後,老板答應讓我提早回去呢。」董小福堅決不肯收下銀子。
丁秋蝶收回銀子,語氣裡有著澀味:「我是誰,你應該聽過吧?還有以前關於我的事?」
董小福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問題是——「你是那位少爺喜歡的姑娘嗎?」
丁秋蝶淡:炎糾正道:「那都已經過去了。」
董小福眨了眨眼,為什麼不愛了呢?「你和少爺若有什麼誤會,我可以幫你說去。」說完這話,她驚覺自己竟有點心痛。
「你不是這縣裡的人吧?」怎會是這樣的回答?
董小福點頭,「以前曾是,最近才又搬了回來。」
難怪會想要幫她,看來這姑娘對文堯應是有戀慕之心吧,她看得很開地說:「早在幾年前我們之間的情就已經了了,那一年,我們一起出游,文堯本就預定好要和人買賣一筆土地,是要用來拓展客棧生意的,若這買賣談成,文堯勢將常常不在我身邊,所以……」她將唇兒一咬,「我假稱有人要染指我,派人去把剛出門的文堯叫回,試圖阻止他買下那筆土地,怎知……」
她哀傷地將眼睫一垂,「假戲變成了真,無論我一開始抱的是什麼心,這一切已無可挽回。」
董小福驚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明白這丁姑娘為什麼要把傷心往事向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傾吐。
「當初我因為羞憤羞愧而離開,經過了這些年,我想當面跟文堯說聲抱歉,畢竟是我害得他無法擴展事業的,之前我托杜老板轉達,可文堯卻遲遲沒有來,我想請你再跟文堯說一聲好嗎?」
這樣的美人,這樣可伶的聲調,這樣的請托,她當然是要幫的,不論他們會不會再……和好。
回到韓府,董小福馬上來見少爺。
韓文堯的唇一揚,「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早。」
「嗯。」董小福用力一點頭,「書坊老板叫我把書送去凌煙閣,然後就可以直接回來了。」抬頭看著韓文堯,說話聲音愈來愈小。
看來經過了那晚的事之後,記憶很深刻嘛,韓文堯隨意地問:「是誰買的?」
董小福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丁秋蝶。」
韓文堯嘲諷地哼笑出聲,是啦,凌煙閣裡會買書的就那幾個,「是嗎?」坐在椅上拿了茶杯喝了一口。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的董小福難得地扭絞著裙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說:「丁姑娘說她想見您。」
說完這話的她緊緊地盯著少爺的臉,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細微變化。
韓文堯放下茶杯閉上眼,整個身子靠向了椅背,過往兩人相處的甜蜜一幕幕閃現眼前,久久沒有回話。
覺得那個丁姑娘的遭遇很是可憐的小福刻意忽略掉自己心裡那愈來愈奇怪的感覺,「丁姑娘說想當面跟少爺道個歉,少爺,您就去見見她好嗎?當年丁姑娘也是因為舍不得與少爺分離,才會這麼做的。」
韓文堯倏地張開了眼,心想,看來丁秋蝶已將事情來龍去脈都跟小福說了,他直盯著小福睡,心裡的不悅漸升,「難道你不怕我們見了面,會舊情重燃?」
董小福傻呆地啊了一聲,隨後那張開的嘴就再也閉不上了,難道剛剛自己緊張的,就是怕會有這樣的結果?自己真喜歡上了少爺了嗎?這麼一想,讓她嚇得捂住自己的嘴,很是難以接受自己的發現。
看她那表情,韓文堯發現,天下間大概也只有這樣一個董小福會遲鈍至此。
目光仍是盯著小福不放,「我若真去見了丁秋蝶,你當真不會有意見嗎?」
董小福笑得很牽強,「少爺要去見她,我怎麼可能會有意見。」丁姑娘真的真的很可憐,她不斷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韓文堯的臉沉了下來,「我給你替我選擇的權利,說!」
董小福再啊了一聲,頓感壓力沉重,丁姑娘的遭遇真的很令人同情,可是萬一他們真的舊情復燃……那她的心會很痛的,她嘴張了又閉,就是說不出話來。
一個答案而已,真有這麼難嗎?韓文堯更不高興了,「快說啊!」
陷入兩難的董小福,急得再也無法好好思考,脫口就道:「我希望少爺去見丁姑娘,可我又不希望你們……你們和好。」
沒想到逼出來的會是這樣的一句話,離他所要的還差得遠呢,韓文堯不覺沉聲道:「理由呢?給我個理由,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
理由、理由……她到哪去找一個可以讓少爺滿意的理由?這一急,董小福差點就在原地轉圈圈了。
韓文堯催促道:「董小福。」非要董小福立即說出來不可。
她心中只有一個理由,可說出來一定會被少爺笑的。
韓文堯由催促變成了低喝:「董小福!」
董小福瑟縮了一下,心裡只想著要快點平息少爺的怒火,在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後,囁嚅地說:「因為……因為我喜歡少爺。」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2:42
第十二章
話是說了出口。下一瞬她卻害怕起來,僵站在原地,她這麼說會不會被趕出去因?
韓文堯突然笑了,笑得極其暢快和無奈,他什麼人不去喜歡,偏偏喜歡上了這麼一個呆丫頭。
這一笑,讓董小福偷偷瞄了瞄他。
韓文堯怒瞪了她一眼,她又嚇得縮了回去。
董曉芙再也無法忍受了,每次來每次都看見韓哥哥和那個黑丫頭在一起,還有說有笑,仿佛她是多余的;現在更過分了,簡直是形影不離,只要看到一個,另一個必然也在,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嘛!她可也是天天來,天天要來跟韓哥哥培養感情的。
當初她都已表明得那麼清楚了,她已改名叫董曉芙了嘛,為什麼就沒有人肯認真地對待這個事實?她一定要把那個黑丫頭趕出去才行,這樣韓哥哥就會看到她了。
她站在韓府的大門口,怨妒地摸摸耳上的翠玉瓦墜,仿若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也沒跟主人家打聲招呼,便逞自朝客房而去。
休養了這許久,小福的娘的病早已好了大半,她也跟小福一樣,不好意思承了人家那麼大的恩,因而一大早的,就去了灶房幫忙了。
至於來福,最近則是愛上了蹲在花園的一角,對著整片的花傻笑,一待就是一整天。
待在房裡的董小福則是順一順身上的襦裙、頭發,覺得順當了之後,正要步出房門——
董家小姐走了進來,抬眼隨意地一掃,房間本來是好的,可給了這黑丫頭一住之後,所有的東西,在她眼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再想把它們全部清理掉。
小福咧開大笑臉,完全沒有考量這個對她總是不友善的董家小姐因何而來,「董小姐,早哇。」
很是勉強地把頭點了一下,董曉芙用力地逼自己也打了聲招呼,「喔,你要出門了嗎?」
小福很有朝氣地回道:「是啊,我正要到書坊去呢,董小姐是有事找我嗎?」
董曉芙顯得很是敷衍,「喔,沒事,就來看你住得習不習慣而已,咦!你娘和你弟弟呢?」
小福有問必答:「娘在灶房幫忙,來福在花園。」
董曉芙問了她最想知道的:「什麼時候會回來?」
小福完全沒想到要去懷疑董家小姐為什麼淨問些奇怪的問題,「暫時還不會回來。」
夠了,她不想再和這個黑丫頭多說了,董曉芙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你不是要去書坊嗎?我也該走了。」當真是說完就走。
弄不明白她來意的董小福,看著那先行離去的背影,略偏了一下頭,就去書坊了。
小福走後,董曉芙又轉了進來,推開那未上鎖的房門,走到她早就相准了的地方,拉開床頭抽屜,拔下右耳上的那只耳墜,然後將其塞了進去,帶著算計的笑,離開了房間。
從書坊結束了一天的忙碌,董小福帶著那張樸實認真過活的笑臉入了韓府,只是才剛剛走到大門口,便被一臉肅容的丫鬟翠兒給請進了大堂。
前廳裡,韓夫人坐在上首,然後還有韓文堯,董家小姐,她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是有禮地依序向大家請安。
韓夫人溫和地點了下頭,伸出了右手,攤開手掌,問道:「這只翠玉瓦環,你有看過嗎?」
董小福一看,立刻答道:「回夫人的話,小福從來沒見過。」
董家小姐一聽,不滿極了,立即從韓夫人身旁跨出一步,正要發話,韓夫人伸手制止了她。
再向董小福說著:「不用急著回答我,你可以向前來,再看個仔細。」
董小福搖搖頭,老實說著: 「老夫人,我站在這兒就看得很清楚了,我是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耳墜。」
董家小姐似再也無法忍耐了,大聲地說:「你說謊!我早上好心地去看你,耳上戴的就是這一副,我們談了那麼久,我不信我人就站在你對面,你會沒有看到。」
她不曉得董家小姐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一點也沒有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全是針對她,「董小姐,我是再的沒有看到啊,這種貴重的東西,我一向買不起的,就因為買不起,所以我向來都不會去注意的。」
董家小姐氣呼呼的:「你說謊!只要是姑娘家,哪有可能不會去注意到這種東西,你耳上不也掛著一對嗎?」
她摸上了自己的右耳,解釋道:「我是怕沒戴,耳洞會密合起來,才忍痛買了這一副最便宜的,沒有壞就一直戴到現在了。」
為什麼這個笨笨的董小福總是有一堆讓人生氣到無法辯駁的理由?現在連韓哥哥都在笑了,似在笑她的無理取鬧,可惡!等一下一定不會再讓韓哥哥偏袒她了。
「我靠訴你,我不管你現在怎麼說,我已經把我今天去過的地方都翻了個遍,就是找不行這副耳墜的另一只,如今也只剩下你的房間沒找過,韓伯母、韓哥哥都已經同意,現在就等你點頭了。」要不是韓伯母、韓哥哥堅持要這丫頭同意,她早就栽贓成功了。
喔!原來是這樣啊,早說就好了,何必氣成這樣,「小姐的意思是說,懷疑東西是掉在我房裡了?其實小姐可以直接去找,我一點都沒有關系的,那現在就走嗎?」
好!你現在就盡管有著自信吧,韓伯母、韓哥哥的眼神也透露著她的大驚小怪,等一下找到了之後,看你們還會站在黑丫頭的那一方嗎!
眾人都移到了董小福的房裡,也因此時正值准備晚膳的時候,董母恰巧不在,來福還在看著那花呢。
一入房間,董家小姐便開始裝模作樣了起來,積極地往地上找去,連隱密的角落都不放過。
覺得該是他說話時候的韓文堯,笑笑地安撫道:「曉光,既然到處都找不找,你也別生氣了,我再讓人打造一副一模一樣的給你,好嗎?」
看到韓哥哥對著自己軟言地笑著,她差一點就真的這麼放棄了,可是看到黑丫頭那傻傻的模樣,竟能得到韓哥哥的全副注意,她的妒意就又升了起來。
董曉芙任性地說:「我不要!我到處都找不著,那一定是她撿到不還,我不是早就要搜她的房間了嗎?只是伯母和韓哥哥都不同意,一致地相信她是清白的,我現在就找給你們看,證明我並沒有亂誣陷人。」把話說得死死死的她,立刻就動起手來了。
韓夫人並沒有阻止,韓文堯也只是看著。
董家小姐這回連裝個樣子都沒有,直接爬到了床上,拉開大抽屜,手往她藏耳墜的地點換去,嘴角剛要彎起……但這一摸讓她臉色一變,不信邪地又摸了一次,最後她氣得將裡頭的東西全丟了出來,一樣還是沒有,氣急敗壞的她從床上跳到了地上,蹬蹬蹬地衝到小福面前,不客氣地指向小福的鼻子,「說!你把耳墜藏到哪去了?」
董小福一臉無辜,「我不是說了嗎?我從來沒有看過小姐的耳墜,小姐是急壞了吧,我來幫你找找好了。」很好心地動起手來。
董曉芙氣得一跺腳,心裡可是急得很,直揪住小福的手,一股氣直衝入腦,很是不客氣地質問道:「說!你說!我明明把耳墜放在那個抽屜的,你又把它藏到哪裡去了?!」
「啊?!』小福的腦子都快打結了,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董曉芙霎時臉色遽變,她這樣說不就等於間接宣告東西是自己藏的嗎?她當場僵住。
這場鬧劇可以結束了吧?韓文堯說道:「妹妹還是跟以前一樣頑皮啊,總是在嚇唬著大家,好了,現在也該是到了吃晚膳的時候了,妹妹就留下來一起用吧。」
董家小姐狠狠地吹著自己的唇,心想:耳墜一定是被韓哥哥事先拿走的,都是為了黑丫頭而做,真是可惡!這黑丫頭到底有哪一點好呢!「不了,韓哥哥,我頭昏,想先回去了。」
後知後覺的小福這才明白她是被討厭了被栽贓了,轉頭看看少爺。是少爺替她解危的嗎?
韓文堯可不介意小福那慢了好大一拍的反應,只覺得真是可愛極了。
晚膳後,韓夫人找上自家的兒子,並讓小福退了開去,「娘觀察得也夠久了,既然你這麼喜歡小福,那麼就訂下日子,把她娶進門吧。」
「娘,您不覺得小福這樣憨直的人,一點心機也沒的好姑娘很值得喜歡嗎?」
「是啊,秋蝶就是個有心機的姑娘,結果反而害了她自己,反倒小福這樣還更討人喜歡呢。好啦,現在既然你自己承認了,娘也用不著再等下去,再逼得你這個永遠都不會聽娘的話的小子娶妻生子了,改明兒個娘就找個媒婆去跟董母提親。」
「娘,」韓文堯搖搖頭地叫了一聲,「還不到那個時候呢。」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2:57
第十三章
韓母不解,「這不是你喜歡的嗎?今天你都這麼的相信小福,還事先預測了曉光會把東西給藏起來,然後你也早就把耳墜從抽屜裡拿出,來證明你的猜測是對的,小福是清白的,都做到了這種地步了,為什麼還不娶?」
韓文堯說道:「因為我覺得很嘔啊,那個小福對我所付出的心意,一直都還是懵懵懂懂的。」
單純的小福還是繼續過著她單純的日子,起床之後,張羅著娘和弟弟吃飽喝完了藥後,再自行走去書坊。
在人還不是很多的大街上,突然她聽到有個人在叫著她的名,很小聲、很小聲地:「小福,小福……」
她停下了腳步,向後看著,有誰在叫她嗎?
左看右看的就是不見有個熟識的面孔,也沒人向她走來,認為是自己聽錯的她,頭轉了回去,再繼續走行,可那小小的聲音還是不斷地,甚至是有點急地鑽進她耳中,「小福,小福……」
的確是有人在叫她啊,她又回了頭,這回找得更仔細了;只見有一只手——縮在兩房之間小巷弄的手,朝著她不停地揮動著。
她疑惑地想著,只見手,不見頭,到底是誰啊?
她走了過去,看清楚了人後,驚訝極了,還未來得及叫出聲,便被那人給拉了進去。
那中年人一身員外打扮,長得還算是好看,只是衣裳卻是破舊髒污的,往常的酒味也變得極淡了。
他緊張地說行:「別叫,別叫!我不能被人發現我在這裡,你爹我做生意失敗了,你那個二娘,就那麼地無情狠心,把剩下的值錢東西都卷走了,害得我連進跑躲債主的盤纏都沒有,還好身上還到下一點點的現銀,才能逃到這裡來,也還好我盤算得沒錯,你們母女倆會搬回這裡來。啊,先不管這個了,我生意場上那些往來的人都是些厲害的角色,我怕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追到這裡來,啊,重點是這個也先不管了,我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你拿錢來給爹吧,順便連酒錢也一起。」
突然又見到了爹,董小福沒有任何的想法,不論這個親爹是一點也沒盡到該照顧他們的責任,即便他們離去,爹連挽留都沒有,便將娘早上塞給她的一些些錢拿了出來,「爹,我身上就只有這些了,您先拿去把肚子給填飽。」至於酒錢是沒有了。
等董小福離去後,董秀紱看著手中的那幾枚銅錢,心裡很是不滿意,只有這一點錢,哪能滿足他的胃口啊。
回了家,服侍完少爺,董小福笑得滿足,猶如春風拂上她的臉,每天都能待在少爺身邊,真是太好了呢,腳步非常地輕快。
等董小福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回來,才能睡得著的董母,見著了小福的好心情,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小福啊,來,坐在娘的身邊。」小福貼心地走了過去,共坐床沿,董母摸摸女兒的手,「小福啊,少爺對我們有天大的恩德,少爺是個大大的好人,可是少爺的身分是我們這種人所比不上的,你千萬不能喜歡上少爺呢,人家少爺要娶也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可不會挑上我們這種人家,知道嗎?不然到時候受傷的可是你自己呢。」
小福慌得亂搖自己的雙手,「我不會啦!娘。」頭一回她對娘說了謊,說得很慌、很慌。
做娘的哪會不懂女兒的心思啊,「小福,娘現在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搬出去吧,至於錢的事,娘再去見少爺,求他讓我們慢慢還。」
這一說,小福更慌了,搬出去那就再也不能天天見到少爺了,可又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她,突然就說道:「娘,我今天見到爹了。」
董母卻只露出些許驚訝,對那個人,她早已寒了心了,於是淡淡地說:「他見了你應是當作沒看到吧?」
董小福搖了搖頭,「爹說他生意失敗了,二娘也走了,只能躲債主躲到這裡來,看起來很可伶,所以我把娘早上拿給我的銅錢全給爹了。」
那些錢夠她爹用嗎?以前小福還小,他說要出外賺更多的錢,結果一去就沒有信息,幾經打聽,小福的爹在外地發達了,自己還想著,許是他太忙,所以才一直沒有聯絡,於是她便高興地帶著小福前去團圓,沒想到那人竟已討了另一房妾,年輕又貌美的,連兒子都生了,接下來的生活,當然是受盡二娘的嘲諷,小福的爹卻是吭也不吭,她們幾近過著下人般的日子,做盡了奴僕丫鬟該做的事,讓二娘給使喚來使喚去的,那人也只是冷眼瞧著,甚至連她們要搬離了,二娘還把所生下來的來福強塞給了她們,要她們一並帶走;帶走來福她不介意,可寒心的是那二娘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還有那個人連留也不留他們。
失神了好一會兒後,她才鄭重叮嚀著:「下次再遇著你爹,盡著一份孝心就好,答應娘,不要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來,好嗎?」
小福明白自己不是聰明的人,爹哪有可能會要求自己什麼啊,「好。」
數天後。
在韓文堯的房裡,屏風依舊立在那兒,韓文堯閑逸地泡在浴桶裡,說道:「聽府裡的下人說,最近總有個四、五十歲的落魄男子在府門外徘徊,探頭探腦的,還試圖打探府內的情況,你若遇到了,不僅不能回答任何問題,就算他靠過來了,你都要馬上避開,知道嗎?」就是怕她聽不懂關心的話,不得已之下只好用命令的。
董小福站在屏風外,很想把身體挺直,可迫於氣候的冰寒,只能縮得身子,很忍耐地不要搓雙手發出聲響來,讓少爺發現;一個服侍人的人是不可以喊辛苦的,可聲音就變得不太有精神了,「我會的,少爺。」
嘩啦水聲響起,很快地韓文堯便穿戴好了衣物,在董小福還未察覺的時候,。一件披風已搭上她肩頭。
她抬頭仰望高出她一個頭的少爺,張大眼,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少爺,這是……」
韓文堯把她攬進屏風內,進入溫暖的地方,不可思議地道:「不是才剛入冬嗎?你怎麼就冷成這樣?」
身體相觸,那溫暖的體溫不斷地傳來,明知該保持距離的,可是她只想更靠近一些,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離開那個誘人的懷抱,不太好意思地說:「沒辦法,我本來就很怕冷。」
嬌軀驟離,使他很想立刻將小福給攬回來,不過,他知道,真要再攬回來,小福可能會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暫且就放過她了吧,「怎麼不多加一些衣物?」
話一出口,立刻意識到,話不該如此說的,是自己疏忽了,沒幫小福添購冬衣,因為小福哪有多余的錢買啊,遂改口道:「這件披風,等會兒你就先穿回去。」明天他得叫人多做幾件厚實的棉襖和披風來才行。
董小福立刻急得要把披風脫掉,嘴裡也沒閑著:「不行啦!少爺,這是少爺的,我不能這麼做的。」把脫下來的披風遞了過去。
他真的懷疑他的慢慢來是不是做錯了,都過了這麼久了,小福還是不懂他的心,「萬一你要是染上了風寒,傳染給了我,你要負責嗎?」
董小福笑笑地說著:「少爺,這事不會發生的,小福雖然怕冷,可是從來沒有生過病。」披風還是往前遞。
韓文堯的嘴角一扯,突然笑了,笑得讓人很有壓力,「我是少爺呢,難道少爺的話你都不用聽嗎?」
啊!董小福憨憨一笑,不知怎麼搞的,她最近好像愈來愈不怕少爺了,不過還是聽話地將披風給收回。
【第六章】
好幾天後的早上。
董小福又在同樣的地方被董秀紱給叫進那條小巷中,她這一看,爹好像更落魄了,同樣的一件衣物,還發出一股難聞的酸味,她叫了聲:「爹,最近過得還好嗎?」
董秀紱仔細地盯著小福身上那件昂貴的披風,和裡頭所穿的嶄新棉襖,那值不少錢吧?他打聽的消息果然不假,韓家少爺看上了自家那一點用處也沒有的醜女兒了,這下子他還用愁以後的生活嗎?於是可憐兮兮地道:
「爹身上真的沒錢了,連能當的、能賣的都沒有了,連酒也得忍痛給戒掉了,爹現在真正是身無分文了,以前熟識的老朋友都被我給借怕了。」
董小福實在是無法理解,話說得很直:「爹,您來了好一陣子了,還找不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嗎?」
他這個女兒除了醜,就是連話也不會說,他是什麼人啊,除了做生意之外,他哪有可能去做那些任人使喚的活兒,將自己的背略彎了些,很無奈地說著:「老了,體力是大不如從前了,那些工作我哪能做得來,而且人家也不會雇用我啊。」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3:06
第十四章
爹說的也不無道理,「那爹今後要如何打算?」
來了,來了,終於到了他要說的重點了。
董小福替爹苦惱著,臉都糾成了一團。
「爹想要東山再起,可是欠的就是資金了。」
「可是爹要到哪去籌錢啊?」
董秀紱盡量讓自己不顯得急躁,「韓家少爺不是對你很好,而且家裡很富有嗎?還開了家最是有名的客棧,女兒啊,你就幫爹這一把,去幫我跟韓少爺借點錢,好嗎?」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爹才來沒多久而已,竟然知道少爺的來歷背景,立刻回道:「爹套,不行的,少爺是小福的恩人,而且小福欠少爺的錢還沒有還清呢,不行再去借的。」
董秀紱聽了心裡就有氣,他怎麼會有這麼笨呆的女兒,女兒身上的衣物難道是她自己花錢買的?連被喜歡了都不知道,不然那些什麼錢的早就被催要還了好不好,於是裝得更可憐地道:「難道你要讓爹餓死在街頭嗎?」
董小福實在很為難,只好又道:「爹,這些銅錢先給您,我再幫您問份不用體力的活兒好嗎?」
這話根本就不是他要聽的,「你這不孝女兒,你這是要爹去賣老命嗎?不然你把你那件披風給脫下來給我,至少我還能換一點錢,再多活個幾天。」
董小福拉緊了身上那件披風,「不行啦,這是少爺叫我要穿上的,如果不見了,我就不能向少爺交代了。」
董秀紱為之氣結!那是什麼理由啊,撂下了最後的狠話:「好!你就是要見死不救就對了,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說完,頭直往牆上撞去。
董小福見狀,嚇得立刻抓住自己的爹,「爹,不可以!」
董秀線用力地掙扎著,「你都不願意幫我了,干嘛還救我!」
見爹這樣一心尋死,她只好道:「爹,您再給我幾天的辰光,我會籌錢給您的。」
董秀紱在心裡得意地笑了,他哪會真的去死啊,又不是腦子壞掉了,裝作不甘願地妥協道:「好吧,希望過幾天後,不是你幫爹收屍就行了。」
今天是書坊休息的日子,董小福當然是整天都跟在韓文堯身邊,此刻的他們都在客棧裡。
隔壁的人家又在整頓後院的庭園,所以啊,阿一和阿東只能多費工夫,苦哈哈地搬著那沉重的米袋,還不時地看著站在韓文堯身邊的董小福,他們當然都看得出來,如今的董小福可不是當初的董小福了,極有可能會成為他們的少夫人。
可是從前雖然只有那麼一天的相處,他們是多麼懷念小福那天生的神力啊。
有些人情事故的態度好像長進了不少的董小福,本是愉悅地對他們二人笑著,但看了那表情,她意會到了,主動地對身邊的人說:「少爺,我去裡面接,把米搬到倉庫去好嗎?」
韓文堯停下跟尤俠的談話,滿意地笑了一笑,小福可是愈來愈值得嘉許了,能懂他的規則——客棧的女人是不許做苦力活兒的;笑雖笑,可回答的卻是:「不行,這個月的帳簿你還沒看呢。」即使小福是天生神力,他也會不舍的。
這邊的對話早已傳入阿一和阿東的耳裡,他們哪想得到他們只一個眼神,小福就懂了,還立刻做了這樣幫忙的決定,他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避開了小福那歉疚的眼神,他們可不敢惹少爺不高興哪。
董小福心想,少爺說的也是很有道理,尤俠見狀,則是趕緊將他所整理好的帳冊從櫃台內拿了出來,討好地遞給董小福,「董姑娘,給。」差點就改叫成少夫人了。
大家對她的態度為什麼總是這麼地奇怪,直當她是個上位者一樣,讓她好不習慣,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了,趕緊將帳冊給接了過來。
尤俠還不忘再奉上一句討好的話:「少爺,小福姑娘真是我所見過最聰明的姑娘了,也才學沒幾個月而已嘛,這帳算得可精了,連我不小心所犯下的錯,都能糾正出來。」
既是少爺教的,她當然得盡全力地學,她也只想讓少爺高興而已,這話未免把她給說得太好了,她雙手直搖,「沒有啦,我沒有尤掌櫃說的那麼厲害啦。」
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啊,而且小福姑娘確實是真的學得很快;況且像小福姑娘這樣樸實的姑娘家,真的是很難得的,而這原本看起來不怎樣的樣貌,可是愈看愈討人喜歡了,少爺的眼光真是好哇,「小福姑娘,你太客氣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尤俠的那張臉愈來愈靠近,原本覺得頗驕傲的韓文堯,眉瞬間凝了起來,五指一張,便將那張討人厭的嘴臉給推了回去,並盯著尤俠的臉,嘴裡卻放柔了音量:「小福,帳冊你先拿進去,我還有事要和尤俠說。」
小福看看少爺,又看看尤俠,剛剛不是談得還滿愉快的嗎?怎麼氛圍一下子就弄凝了?不過,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聽話地捧著帳冊走了進去。
董小福走進去後,換成了尤俠嘿嘿嘿地傻笑著,他也僅是欣賞而已,不過卻好像踩到了少爺的那條線,但這線未免也太淺了吧。
非要一直越線是吧?韓文堯冷冷地哼了一聲,本來只想出一些難題的,現在,哼!「把下個月所擬的菜色給我拿出來,上次我看過後,後來仔細想想,發現有很多不妥的地方,我們現在重來一次。」
擬一份菜單要很久的,啊呀,就已經惹上了少爺,干嘛非要作踐地嘿嘿亂笑啊。
董小福在文案前坐了下來,攤開帳冊,拿了算盤,仔細地核對著,恍然間又想到了爹前幾日那可憐的臉,看著帳冊上的數字,她突然有了個念頭——如果她作假的話,那不是就有了錢了嗎?這念頭剛冒上來,她馬上用力搖頭,氣自己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這豈不是太對不起少爺對她的信任了?可是爹……唉。
唉!她的爹啊!董小福心裡很是忐忑不安,每天她都把那一點點的錢交給了爹,幾乎不會花錢零用的她,在這一邊她都快瞞不住娘了;還有她的爹啊,那一點點的錢,根本就不夠她爹用的。
現在啊……唉。
沒正當的理由是不能來這裡的吧,猶記得那一晚的後果,她丟了客棧的工作,現在想來還是會害怕的,畢竟她今天可不是來送書的。
已來過一次,這一回她已不需要人帶路,只是擔心著被人看見,走得有些偷偷摸摸。
輕輕地吁了好大一口氣,在她要找的人的房門口站定,然後定了定神,敲敲門,走了進去。
琴聲繚繞、幽香芬芳,美人兒置身其中,上一回不覺得有什麼好比較的,可這一回她卻感到自卑感好重,所以這樣寧靜的氛圍裡,明明有話要說的她,卻是不敢打擾,靜靜地站在一旁。
感覺到有人進來的丁秋蝶,漸漸地止了琴聲,抬起頭來露出了淺淺的笑,「小福姑娘來了啊,請坐啊。」
有事相求的小福緊張地笑了一笑,連動也沒動。
丁秋蝶的外表雖然平靜,可內心卻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掀起了陣陣漣漪,等了好幾個月,終於等到回音了,問道:「可是韓公子讓你帶口信來了?」
這一點她也覺得很抱歉,受人所托,沒能辦個完善,但少爺一直沒有個答覆,她也沒那個膽子去問,歉然地回道:「對不住,丁姑娘,我有跟少爺轉達了你的話,可是少爺好像還沒有決定呢。」
丁秋蝶眼神很明顯地黠淡了下來,隨後又不介意地綻開笑顏,這一細瞧,才發現小福滿是愁容,輕聲地問著:「姑娘可是有什麼事來找我嗎?」
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董小福先是憨憨一笑,然後才提起勇氣來,「可以請丁姑娘借我銀兩嗎?很多很多的那種,我保證不管多久,我一定會還清的。」說完了這麼唐突的話的她,屏著息,緊張萬分地看著丁秋蝶,這是她來到這個縣城裡,覺得最是有可能幫助她的人了,而且她再也沒有認識錢很多的人了。
董小福的話音才剛落,丁秋蝶就立刻有了回覆,「可以啊,你說個數目,我拿給你。」
緊張過度的小福怕自己說得不夠詳盡,待還要再補充,怎知聽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爽快的回答,驚得她當場愣在了那裡。
自從栽贓陷害不成之後,董家小姐沉寂了好一陣子;再加上她爹娘限制了她出門的自由,一個姑娘家天天往韓家跑,那成何體統明。
可是她實在是很不甘心哪,韓哥哥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3:16
第十五章
那個董小福笨歸笨,但總沒有把柄可以讓她抓,真是愈想愈氣,只好也尋個笨方法,盯著那個董小福在外面會出什麼差錯,現在終於讓她抓到了,而且是一次抓到了兩個。
昨天爹娘不許她來,今天她偷跑總可以了吧。
新年剛過沒多久,寒意仍是逼人,只有午後才稍微有了暖意,她人此刻正在韓府、韓文堯的房裡,喝了口暖暖的茶後,撒嬌地抱怨得:「韓哥哥,我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扯了個謊才能來的,我爹娘限制我不能老往韓家跑,你怎麼都不來看我呀。」
韓文堯也喝著熱茶,笑笑地說著:「新年的時候,也是客棧最忙的時候,然後現在還得整理一些帳目,直到現在才好不容易閑下來,然後曉光你就恰好來了。」
董曉芙口一張,便要說那以前呢,以前哥哥不也是沒來看她,但今天實在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實在沒空再去計較那些小事,張開的口硬生生地轉了個話題:「韓哥哥,我有看到董小福常常和一個老頭子見面,偷偷又摸換地拿錢給他,而且董小福還不時地跑去凌煙閣,韓哥哥,你說,一個清白的姑娘家,又不是男人,跑去青樓能干嘛。」語意曖昧地暗指著什麼。
這又是哪一招?造謠嗎?韓文堯淡淡地說得:「謝謝曉光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據我所知,小福會去凌煙閣,那是因為她要替書坊去送書,還有那個老伯,我想應該是小福可憐他,在幫助他的。」
怎麼會往那個方向去想?可惡!她不服氣地說:「我跟哥哥你保證,小福姑娘跟那個老頭子絕不是單純的幫助,嘿……小福她都會拿很多的錢交給那個老頭子,尤其是在她去了凌煙閣的隔天,就一定會給那個老頭子錢,哥哥,你說呢,小福又沒有錢,除非她是跟你借的,不然她哪來的那麼多錢?所以她去了凌煙閣,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這種不知檢點的女人,你不能喜歡啦。」
他沒有問曉光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對於情敵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但繼上次的栽贓失敗後,他知道這回曉光不會亂說話了,小福,小福,這個小福到底背著他做了什麼事?
董曉芙以眼角余光偷偷地打量著韓文堯,暗暗地竊喜著,看他那深沉的表情,呵呵,韓哥哥一定不會再選擇黑丫頭了,常常上青樓的姑娘家哪會是什麼好貨,明天或許就會聽到小福被趕出去了。
韓文堯等到了傍晚,等到了董小福回來,仍是在他的房裡,他讓董小福替他念著書。
書上內容的文字一個一個被念了出來。
韓文堯聽的是內容,暗暗地觀察著董小福。
今天正好把錢交給爹爹的董小福,心裡真是矛盾得不得了,她不認為爹收了這回錢後,就是最後一回了,雖然她是很認真地在念著書上的字,不想要讓少爺發現她的心事,可是困擾實在是累積太多了,不論她之前裝得有多好,終是——
清亮的聲音不間斷地從她的口中傳出,韓文堯的眉卻蹙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小福念得勉強,如果不仔細觀察,還真感覺不出來。
韓文堯像是在閑聊似地開了口:「小福啊,你先停下來好了,最近你有沒有遇到什麼特腳有趣的事,我最近都忙得好累,你說來讓我輕松一下好了。」
董小福放下手中的書,硬撐著臉上的笑意,側著頭認真地想了一下,老實地說:「對不住,少爺,小福最近沒有遇到什麼特別有趣的事。」
「喔,那你把你今天出了韓家,然後到回來的這一段辰光都做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都跟我詳細說一遍好了。
董小福什麼也沒有多想,這些小事如果少爺聽了能夠開心,再細微她都會講的。
不過董小福的生活就是這樣,出門、書坊、回家,確實是乏善可陳得很,很快地就講完了。
好在董秀紱昨天拿了錢後,今天便沒再出現。
聽不出話裡有任何異樣的韓文堯,心想:難道曉光說的都是假話?不會的,他剛剛觀察過小福了,於是裝作有趣地點點頭,「那昨天呢?」
聽到了「昨天」,她的神色明顯一頓,有點點地開不了口。
韓文堯見狀,只是說道:「有什麼問題嗎?」
董小福快速地搖搖頭,心裡頭有些發虛,回答得好快:「沒有!沒有!」
他想要聽聽小福是如何說的,帶著笑意地輕催著:「我在等著呢,小福。」
不得不說的小福只好開口道:「我就出了門,見到熟識的人就打聲招呼,然後——」突然頓住,不安地看了眼韓文堯,才又繼續說得:「然後就到了書坊。」
韓文堯貌似聽得非常入神,把後頭的話也給聽完了,「那前天呢?」
好險!她舍掉了與爹見面的那一段,沒被少爺給發現異樣,她暗自吁了一口氣,放心地開始說起前天的事,很順很順地直到出了書坊,她又不自在地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下去。
韓文堯聽完了,還是一臉的滿意,「很好,看來小福的日子都過得很充實嘛。」
小福很是不好意思地陪笑著。
先不做任何預設立場,翌日晚上,韓文堯來到了凌煙閣,直接找上了杜明笙,這個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也算是……朋友吧。
身為凌煙閣的主人,杜明笙住的地方便在凌煙閣的後院,那一幢獨立的院落。
韓文堯也不多廢話,「小福她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杜明笙勾起了一個不關他事的笑,「她來不是來找我,她找的人是丁秋蝶。」
找秋蝶?除了送書外,他相信小福跟秋蝶是不熟的,難道……「是秋蝶找小福來的嗎?」這就可以解釋小福來凌煙閣的原因了;可是,錢呢?
杜明笙直言道:「你多想了,秋蝶不會利用小福來打探你的消息,過去的事,早已過去,秋蝶想了很多,對你的感情她早整理好了。」
好,那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那是為了什麼事?她們要相見,要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
「我是這裡的老板沒錯,可是她們到底說了什麼,我總不能什麼事都清楚吧,不如你自己去問還來得比較實際。」
不清楚?那怎麼會知道是小福主動來找秋蝶的,也確定談的不會是他的事?他的眉不悅地一擰,「我來光顧這裡的錢,加起來豈止是一根柱子的錢,你這樣待我對嗎?」
杜明笙一點也沒有對不住他的樣子,反正主與客都是這樣的,花錢的大爺誰不歡迎,只不過是韓文堯砸的錢比較多一些,他需要多配合一些罷了,也確實還滿欣賞這人的,「就因為你是貴客,所以我正在回答你的話啊。」
韓文堯忍住了氣,既然杜明笙有心要打哈哈,他自知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他站起了身,將手一拱,「你無非就是要我去見秋蝶就是了,我去。」
杜明笙也不隱藏他的想法,「受人之托,我答應過秋蝶的。」何況這事他已經拖很久了,既然逮到了這個機會,再不利用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韓文堯斂去了所有的情緒,一臉漠然地走進丁秋蝶的房。
早已經人通報的丁秋蝶帶著期待緊張的心,讓人把時新的瓜果糕點備好,坐往桌前望著門口等著,終於,她的眼兒一亮,裊裊婷婷地站了起來,嘴裡喊著的已不再是以前的文堯了,「韓公子,您快請坐。」
多久沒見了?二年?三年?心中的那道疤痕裂了好大一個口子,原以為他會往心中記上一輩子的,沒想到今日再見,雖然生疏了,反倒覺得有種放松的感覺,想想當初也是自己忙於客棧的事,時常冷落了秋蝶,難怪會讓秋蝶產生了不安全感,進而做出那種事,以致發生了無法彌補的憾事,自己實在是不能全怪秋蝶的。
在這短短的一眼相望中,他的心思已轉了這許多念頭,然後想通了許多事的他,朝秋蝶揚起了一個心無介懷的笑,像個老朋友再相見似的,「我們好久沒見了,秋蝶。」
這一笑等於是個感染,原本心裡盡是緊張的丁秋蝶頓覺輕松了下來,那笑她懂得,也回了一個感激的笑,「是啊,我們的確是好久沒見了。」
韓文堯又露出了笑,比了個請的手勢,「坐啊。」然後自己就先坐了下來。
等丁秋蝶一坐,韓文堯關心地問著:「最近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丁秋蝶輕輕地將螓首一點,「平平淡淡地,很好。」
韓文堯沒問為什麼她又回來了青樓,「我幫你贖身讓明笙放了你吧。」言下之意就是會負責她往後的生活開銷到老,但已無關男女之情。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3:30
第十六章
她表示謝意地說道:「我來只是為了要見韓公子一面,道一聲歉的,現在心願已了。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了。」末了難得俏皮地說著:「別忘了,以前的我可是紅牌呢,哪會沒錢呢。」一樁懸在心裡已久的事,如今雙方都已化開了心結,她再也沒有遺憾了,只是,唉……她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是啊,以前拜倒在秋蝶石榴裙下的人可不在少數呢,心結解開,敘舊的話也告一段落,本是該問的,可是卻突然覺得別扭得很,他要問的是小福的事,自己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搞不定,還得曉光來告知,也才發現了小福的不尋常之處,這叫他要怎麼開口,尤其現在他要問的可不是杜明笙啊。
丁秋蝶細心地發現了韓文堯的異樣,很是善解人意地不問,對他只是溫溫一笑。
秋蝶還是那麼地懂得人心呢,如果他再不干脆一點,那就不是個男人了。「董小福你認識吧? 」
丁秋蝶突然意會到:如果不是小福,文堯是不會來的;如果不是小福,文堯不會在這一眼中,就將過往的事都化解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文堯找到真愛了,也證明了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
她一下子也就猜到,小福來這兒找她,並沒有告知文堯,於是毫不隱瞞地說著:「小福來我這幾已有好幾回了,她說她爹不只欠了一大堆債,最近正努力地要東山再起,所欠的就是財源了,可是我覺得很不尋常的是,來個一回、兩回就夠了,小福卻是來了好幾回,錢也是愈借愈多,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問她到底有什麼困難,她說來說去的理由總是只有這一項,我想她是遇到了很大的難題了。」
聽到了這些話後,之前沒有預設事情發展的閑逸之心,那氣思馬上變了,方才的談笑風生全消去了,遇到了這些困難之事,小福居然沒有跟他講,寧願去求只見過一次面的秋蝶,簡直就當他不存在似的,直接把他給去除掉了,虧自己是如此地喜歡她,難道小福就這麼地遲鈍,一丁點幾都感受不到嗎?
不悅之中又看到丁秋蝶那為他擔憂而蹙起的峨眉,憶起自己也曾經是這樣呢,以前忙於客棧的事,不也忽略了秋蝶,以致發生了那種憾事……「我好像重復了同樣的錯呢,小福明明天天都在我眼前晃,我居然遲鈍到沒發現她的不尋常。」他最近又開始往忙著將客棧往外拓展的事了。
說是道歉,說是想要見韓文堯最後一面,其實心裡還是存有一份奢求的,或許舊情能……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文堯對小福的用情比起她可是深得太多了,以前她就從沒有見過文堯會檢討自己,到此她終是將與文堯之間的事給放開了,舒緩地說著:「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
董小福垂著頭站在交叉路口上,一邊是往韓家,一邊是往凌煙閣,最近爹爹的需索愈來愈大了,甚至還說如果不給錢,就要上韓家討去,她怎能因為爹的事再給少爺添麻煩;而且她的爹啊,是給再多的錢也滿足不了的吧,都是她太笨的關系,老是相信爹的話,最後還不都是被爹給騙了。
東山再起?大概又是跟敗光生意的主因一樣,把錢都拿去賭坊了吧。
可如今叫她如何再去跟丁姑娘開口?那些錢她一輩子都還不清了,怎好意思再去借。
最後她很是困難地做了決定,先回韓府吧。
剛步行到大門口,迎面遇到了要回家的董家小姐,董家小姐很是張揚輕蔑地看著她,擦身走了過去,「哼,你再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再過不久,她就不用背著爹娘偷偷地來韓家了,走了董小福,韓哥哥就會看到她了。
小福完全不能明了地轉過身,看著董家小姐的背影,然後沒放在心上地走了進去。
可是今天的她,實在是不太想要見到少爺,她怕自己的表情會泄了底,爹帶給她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不過,不見是不行的吧,她又拿不出正當合理的理由來。
「小福,你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跟我說嗎?」耐著性子,韓文堯還是希望小福能告訴他、依靠他。
小福艱難地裝出笑意,「沒有啊,少爺。」
韓文堯決定不再等待了,依小福的遲鈍,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他的心意,「小福,你注意聽好了,少爺我現在要說的話,不是在尋你開心。」
啊!說得這般嚴肅,是什麼重要的事嗎?小福暫且拋去煩惱,認真地聽著。
嗯!有全心注意著就好,也不再鋪陳著什麼,直接說了:「本少爺我是喜歡你的,就像你喜歡我那樣。」
董小福不敢置信地僵直了身子,眼睛睜得很大地看著韓文堯,少爺說什麼啊……
這下子該懂了吧?不過想想自己還真是失敗,愛慕他的姑娘可多得了,偏偏他喜歡的卻是這樣的一個姑娘,強調道:「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懂嗎?」
可是關於爹的事,到了最後,董小福還是沒有說。
今天已是她答應爹的最後期限了,她再怎麼擋也擋不住臉上的愁容,起了床後,顯得有些失神,一頭烏黑青絲垂在肩上,就這麼地坐在床沿,根本提不起勁站起來。
上了年紀的人睡得淺,董母很早就起來了,她將一條擰干了水的布巾遞到了小福面前。
「來,擦把臉。」
董小福趕忙站了起來,「娘,這些事我會自己來的,你先坐下啦。」
董母依言坐在床沿,看著正在擦臉的小福,說道:「小福,等一下你把東西收一收,我們今天就離開這個縣吧。」
小福擦臉的手一頓,反應大到連布巾都掉了下來,不能理解娘為什麼說得如此突然,這樣她就會與少爺分開了啊。
董母憂心地說著:「小福啊,你是娘生的女兒呢,你的擔憂娘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你爹還在糾纏著你不放對吧?讓你為難到天天都開心不起來。」
她明明隱藏得很好的,她就是不想讓娘擔心,才不說的啊。
董母摸著她的手,「傻孩子,你是娘的女兒呢,我們已經搬離這裡很久了,再也沒有熟識的人了,所以能讓你如此困擾又不敢跟娘講的,就只有你爹了,不是嗎?」
董小福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頭低了下來,她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少爺不就沒察覺到嗎?結果還是又讓娘擔心了。
「沒關系的,小福,你爹就是這個樣子了,娘從你第一天遇到你爹的時候,就曉得我們在這兒是再也住不久了,果然是這樣不是嗎?我們避開總成了吧,好,我們現在就把東西收一收吧。」
董小福站著一動也不動,娘是把事情的大概都猜對了,可是……
開始收拾東西的董母發現女兒還是站在那兒,為難到自責不已;她驚覺,難道事情沒這般簡單嗎?
董小福傻傻地笑著,「娘,爹說要東山再起,所以我跟凌煙閣的丁秋蝶姑娘借了很多錢,沒還完之前,我不能走。」
她以為她的小福不會這麼傻的,結果怎會如此傻呢,哀哀地嘆了一口氣,「生意要是如此好做,你爹也就不會失敗了,你那些錢娘看是盡打水漂兒,貢獻給了賭坊了,你啊看似憋直,其實想得比任何人還要多,你是怕你爹來擾亂我們現在安穩的生活,所以才不斷地倍錢給他花用吧,唉!」
還有一點,爹會對少爺不利啊,可這一點她就不敢明講了,反倒安慰道:「娘,事情總會解決的,爹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好了,娘,我該准備出門了。」
其實她是再也沒有辦法可想了,出了韓府大門,腳步是愈走愈慢,真的好怕會走到那個小巷子那;等終於走到了,她干脆駝鳥似地快步闖了過去,然後心跳如擂鼓似地停了下來,「怎麼沒聽到爹的叫聲呢?今天不是爹開出來的最後期限了嗎?不然爹說他會直接闖去韓府的,奇怪……」她倒退地往回走,驚訝地把眼睛大張,「爹呢?怎麼會不在?」
而這種情形一連持續了好幾天,也不見爹真的跑來韓府亂,她樂天地想著,或許爹去了別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
【第七章】
小福漾起了純粹快樂的笑,替韓文堯倒茶的當下,臉上始終掛著輕松的笑。
韓文堯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隨意問著:「小福的事倩都解決了嗎?」
小福呆楞了一下,少爺為何會這樣問啊?
「少爺,小福沒有什麼困難的事啊。」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3:41
第十七章
他以為他表白了,也給了小福好多天思考的辰光,就是等著小福會來跟他說關於董秀紱的,結果呢?他什麼也沒有等到,犀利的眸光直盯著小福,「我見過了秋蝶,她很想要幫你的忙,所以告訴我你爹的事了。」
小福的笑容立時僵住,她完全沒有想到少爺會去見丁姑娘,而丁姑娘又那麼好心地想要幫她,只好道:「我爹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我想他應該另有發展,到別處去了。」
韓文堯質問:「如果他又回來呢?」
董小福的心一窒!是有這個可能的,但她盡量不願去多想,不然當初遇到了爹,她早該跟娘搬走的,只是搬走了她就再也見不到少爺了,她勉強地笑笑,「不會啦,少爺。」
韓文堯再一次說道:「如果他真的回來呢?」
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我就說了啊,少爺,爹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聲音裡開始有了壓迫:「回答我,小福。」
不會啦、不會啦,何況丁姑娘那她是再也無法去借了,她也真的真也沒有法子可想了,局促又呆呆地笑著:「到時候一定會有辦法可想的,少爺。」
韓文堯硬聲說道:「我說過少爺我喜歡你,你懂吧?」
她害羞地將頭給低了下來,就因為她懂,所以才更不舍得離開啊。
他教了小福很多的事,小福也很容易就上手,本以為小福的腦筋是靈活的,可是如今他明明就說得這麼白了,喜歡的意義就等於可以為對方承擔任何事情的,為什麼這個小福就是不懂?他不禁大聲了起來:「那少爺我就在你的面前,你爹的事我可以幫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說,難道你以為少爺的喜歡是喜歡假的嗎?」
她被凶得將脖子一縮,這個法子她不是沒有想過的,可是……
韓文堯一定非要她說個理由不成可,沉聲喝道:「董小福!」
被逼得沒法不說的她,一開口就是:「對不住,少爺,我爹他要錢,不會只要一次而已,而且是愈要愈多,要是爹知道少爺出手幫忙,我怕爹會拖垮少爺的,我不想要少爺為了我變成那樣。」
「你這是在看輕少爺我是吧?」
看輕?少爺為什麼要這麼說?她話裡的意思不是這樣啊!「少爺,小福是怕給您添麻煩啊。」
「所以你去求秋蝶的時候,就不是麻煩了?」
少爺怎麼愈說愈不了解她的意思了,「少爺,我就是怕給您添麻煩——」
韓文堯不想再聽下去,他怕他再說下去就不會有什麼好話了,「你回房去,這裡用不著你服侍了。」
近來董小福更顯得悶悶不樂了,比她爹帶給她的困擾還要不快樂,經過了那一晚之後,小福的解讀是少爺再也不需她服侍了,讓她難受得不知道要怎麼辦;平日總是秉持著什麼事都可以解決的她,只一勁地想著,少爺不再喜歡她了,那這個地方,她是不是再也不能住了,她再也不能看到少爺了……
從書坊回來,她頭低低地入了韓府,突然發現今日的氛圍很是不一樣,丫鬟家丁的步伐都走得極快,看她的眼神,不是少了平日的親近,就是可惜的模樣,而他們手上有的還搬著大小不一的家具,貌似有什麼重要的人要搬進來。
剛好有兩個丫鬟從她身邊經過,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地,總之聲音是大了些,恰巧能飄進她的耳裡,「喂,聽說凌煙閣的頭牌丁秋蝶要住進來了。」
「對啊,聽說等一下就會來了,我啊,一定站個好位置,好好看看這個傳聞中的大美人兒。」
這會兒的聲音就有點小了,「喂,你說,少爺這樣是不是代表看要娶丁姑娘了?」
這話也對才飄進董小福耳裡,大門口外就傳來馬車停下來的聲音,董小福轉過了頭,便看到一道儷影從馬車上被人扶了下來,此刻仿佛所有的光亮全都在她身上似的,亮得只讓她感覺很是自卑。
就在這一閃神間,丁秋蝶已走了過來,微微地笑著,熟穩地說著:「小福,剛回來啊?」
聽丫鬟們說,丁姑娘就要搬進來了,所以說是少爺不再喜歡自己了嗎?因為關於爹的事她的處理方式,少爺對她很是不能認同,甚至是生氣的,也有好些日子都不再理她了。
也對啦,自己怎麼比得上丁姑娘呢,人家什麼都會,自己能拿得出來的長處,也只不過是天生力大而已,把頭兒再次低下,輕輕地出了聲:「嗯。」
嗯?怎麼了嗎?小福爹的事,不是都解決了嗎?怎麼還是郁悶的模樣,「小福,你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呢。」
不行,不行,自己怎麼可以這樣,人家丁姑娘是客呢,自己得打起精神來才是,「可能昨天睡得不好的關系。對不住,丁姑娘,我娘咐咐我一回來就得去找她的,再見。」叫自己打起精神的她,結果卻是落荒而逃。
董小福剛走,經過下人的通報,韓文堯也特意來到前頭,「你來了啊,來,我帶你去,我安排你要住的地方。」
韓文堯走在前,丁秋蝶往小福剛離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後便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獨立的院落,前庭種著花草,清清幽幽的,讓她一看就覺得很是喜歡,滿意地淺淺笑著,「謝謝你,文堯。」
韓文堯也回以一個笑意,「是我遨你來住的,當然得置辦你喜歡的才行,來,先進來坐吧。」
兩人各自坐定,丫鬟倒上茶後,韓文堯就像個老朋友似的,「之後,你想要搬去哪?」
已經決定要離開青樓的她說道:「還沒決定呢,或許等我出游之後,看哪兒喜歡,就在那住下了也說不定。」
「呵呵呵,那我就等著你的來信,告訴我各地的風情了。」
丁秋蝶掩著嘴兒笑著,「一定會的。」然後靜靜地喝了一口茶,說道:「我剛才見到了小福,她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呢。」
韓文堯身上的氣息一變,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我跟她鬧別扭了。」
丁秋蝶不解又關心地道:「怎麼了嗎?」
董小福總是能讓他傷神啊,「前些天我就問她,如果她的爹突然又出現向她要錢,她該如何做?她無論怎樣的回答,就是不會想到要來找我幫忙,你說,我明明已對她明講我喜歡她了,為什麼她偏偏就是要忽略掉我?」
丁秋蝶理智地問著:「那小福總該有她的理由吧?」
韓文堯心裡仍是氣的,「小福說,她爹的貪是永遠都填不滿的,她說她不想要拖累我。」
丁秋蝶很中肯地說道:「這是小福在為你著想,你不是該高興嗎?」
韓文堯道出了重點:「我是那種沒有肩膀,不能依靠、不會解決困難的人嗎?」
丁秋蝶以袖子掩著帶笑的嘴兒,以前他們互相意愛的時候,可不見文堯會這麼地容忍一個人的行為,早就當面攤開來講了,不過,這個理由她這個旁人聽來,只覺得是文堯在耍少爺脾氣。
於是公道地說:「你已把小福的爹安排好,做了又不說,小福那性子怎麼會懂呢?你得讓小福慢慢地了解你的本事是很強的嘛,往後她就會想到你了,不是嗎?」
這道理他早就明白了,可他還是覺得悶啊。
書坊總是會有休息的時候,照例董小福是該到韓文堯那兒的,可是想想少爺已不要她服侍了,所以她跨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來,反而轉向後院的花園,她的弟弟來福還是蹲在那,偶爾看到了蝴蝶飛過,還會開心地笑著,小福像是受到了感染,心頭的那個愁啊稍稍地去了一些;她走了過去,想跟弟弟說說話。恰巧韓夫人走了過來。
她緊張地問禮:「老夫人。」然後趕緊扯了扯弟弟,要他起來問個好。
韓母卻是一點也不介意,伸出了手制止道:「小福,不用啦,你弟弟看著正歡喜呢。」
董小福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老夫人,不然我替來福跟您行一個禮吧。」
不待韓母說什麼,她又行了一個禮。
這個沒有心機的丫頭,韓母是滿喜歡也很滿意,只是最近她和文堯好像鬧別扭了,「今天你休假對吧?怎麼沒去文堯那,反而來這裡了?」
她的樣子是落寞的,「少爺說不用我去服侍,因為我爹的事情,我惹得少爺不高興了,我也不知道少爺的氣什麼時候才會消,可是既然我住在這兒,總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所以我來這兒看看有什麼事是可以幫上忙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3:54
第十八章
小福的爹的事,她也是發覺小兩口最近鬧僵才問文堯的,眼看婚事就要成了,怎還發生這種事呢?明明就是彼此喜歡了,互相互相一下不就得了,文堯昨晚雖然沒明說症結點在哪,可是做母親的,除了屢屢逼婚不成外,還得弄成好大的耐性等待,一再的等待外,哪能猜不出那個點來,關於男人面子的問題啊,既然兒子不說,那由她來,「小福……」
她叫出口的小福和另一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她朝聲源看去,不解:「文堯,你怎麼也來了?」平日兒子很少來這裡的。
韓文堯叫了一聲娘,然後回道:「我是來找小福的,今早小福沒來,我去問過董伯母,才找來這裡。」意謂著他的事,請娘不要插手太多。
既然兒子都表明了,那她也無需再多說,只是她這個娘也得表現一下她到底是娘的身分。
「如果你還辦不成的話,那到時候娘只好插手了。」
他知娘對於娶媳已經忍耐好久好久了,但礙於小福在場,他也只說著只有兩人才聽得懂的話,「總不會讓娘等太久的。」
韓母直瞅著自己的兒子瞧,「計較太多,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希望你不會真的讓娘等太久。」然後帶笑地對著小福說:「小福啊,文堯有事找你,你就跟他去吧。」
韓文堯走在前頭,董小福忐忑地跟在後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多問,反正只要少爺不要不理她就行了。
韓文堯惱她如此聽話,說跟就跟,說走就走,什麼因由都不問,「今天為什麼沒到我的住處來?還得由本少爺來找?」
董小福以她所能理解地說道:「少爺叫小福晚上都不用去了,我以為白天也不用去,所以我來這裡看看有什麼事可以做。」
明知聽到的會是這樣的回答,可心裡就是不爽快,他當初的原意根本就不是這樣,他心煩所以叫小福別來,那也只不過是那晚而已,誰知……「白天和晚上是不同的,難道你就不會來問嗎?」
想想也是,都是因為太害怕惹得少爺不開心,所以才沒有去問,如今得了這個明示,她受教地說著:「我知道了,少爺,以後我一定會問清的,不會再自己亂解讀了。」
為什麼小福還是不懂問題點在哪裡!盡說一些讓人生氣的話,「走了!直接跟我到客棧去。」
走到了大門口,董小福一看,忍不住地問道:「少爺,今天不坐馬車嗎?」那一段不算短的路,少爺是尊貴的,能走得動嗎?
竟然看輕他!他就是因為心情煩悶,才想走一走的,不悅地揚高了聲音:「今天本少爺想用走的。」
「喔,好。」既然少爺都這麼說了,她也不便再多說,何況那聲音聽起來是很不高興的,至於是為什麼她也想不通,總之少爺能讓她跟著,她就很滿足了,府裡都在傳著丁姑娘和少爺的好事近了,她也不知道能再待多久呢。
兩個人,一前一後,靜靜地走著,路過了那小巷前,董小福仍是會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下,緊張地向巷內看著,好像她爹又會突然冒了出來。
沒聽到後頭跟上來的聲音,韓文堯譏笑地一揚唇,「為什麼還不快跟上?是遇上了熟人了嗎?」
董小福慌得趕緊回道道:「沒有啦!」就要抬起腳跟上去,卻還是忍不住地看了一眼。
董小福局促地站著,這間特意讓人換過家具的房間,每次站在丁秋蝶面前,她都會待別地覺得自卑,自己這樣是永遠也比不上丁姑娘的,人家可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呢,自己頂多只是識字而已。
可她是挑著少爺不在的時候來的,是一定要進去的。
正在練字的丁秋蝶看見了來人,從桌案後走了出來,臉上帶看溫柔的笑意,「小福,你來了喔,別站著,請進來坐啊。」
董小福看了眼椅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坐下。
丁秋蝶拉上她的手,輕輕地把她按在椅上坐下,然後倒了杯茶,自己再坐下,「小福,別這麼生份,喝茶啊。」
見丁秋蝶如此地客氣,董小福內心的壓力一陣陣壓上來,更顯得自己是如此的比不上人家,不過她還是把茶給喝了,先是品品其味,然後像個行家似地慢慢喝下,就像韓文堯所教的那樣。
丁秋蝶暗暗地觀察著,每次見小福,總會發覺有所不一樣,可見文堯是下了很大的用心,把一塊璞玉琢磨得發光了,只是那憨直的性子,一直還是那個樣子。
丁秋蝶那笑笑的眼光一看來,董小福那淡定的神情又開始慌了,立刻從身上掏出那一點點的錢來,雙手奉上,「對不住,丁姑娘,書坊所賺的錢不多,我一次也只能還這麼多了。」
文堯怎麼還沒對小福說啊?這文堯早就將所有的欠款還給她了,還有小福的爹的事……事情這麼地拖著好嗎?「小福,你不需要這麼急的。」
「借的錢一定要還,不然我心裡會很難受的。」把錢再從手上推過去幾分。
丁秋蝶也只好收了下來,心想回頭一定要跟文堯說去,不然再好的感情總這麼僵著,可是會變糟的。
這時,董家小姐可是帶不客氣地走了進來,不請自坐,沒想到這個狐狸精能住這麼久,讓她不得不來,也不客氣地說著:「你就是那個凌煙閣的丁秋蝶,那個靠男人賞錢才能過活的妓女吧?」
丁秋蝶沒有動怒,這種場子她不知見識過多少回了,她只是淡淡地看著這位嬌貴的董家千金。
董小福覺得這樣的說話方式很是不對,大不尊重人了,人家丁姑娘可是個好人呢,「董小姐,丁姑娘是少爺請來的客人呢。」
她才多久沒找這個小福的世而已,居然敢當面指責她的不是?!話毫不留情地掃了回去:「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董小福只縮了一下,「丁姑娘是與少爺認識的,那意義對少爺來說是很不一般的,所以董姑娘怎能讓少爺為難呢。」
「你——」董曉芙氣得以手指指向董小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個董小福不只敢插話,還這麼地會說話,且直打她最弱的點!不甘願地反駁道:「你這個丫頭是傻了嗎?我現在是在為你和我著想呢!這個丁秋蝶從以前和韓哥哥就有一段情,現在又讓她住了進來,那代表著什麼,難道你笨得都想不到嗎?就是要把她趕出去啊,不然你和我可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那天她休假,少爺沒有不理她,而且現在晚上也一切如常,表示少爺並沒真的討慶她,她還是可以待下來的,目前其它的她並不願意想太多,「丁姑娘她人很好,做人不可以這樣的。」
「我還以為你這丫頭變聰明了呢,結果還不是傻的!你可知這個女人正一步步地在危害韓哥哥呢。」
她聽不懂,也不願意相信,只覺得為了趕人,也不用如此說的,「丁姑娘不會是這種人。」
「你天天都在外面,這個女人以前和韓哥哥的事如何又如何的,你總該有聽過的,最近在傳著什麼,她也該有聽到吧?」她覺得她好累喔,為了要趕走小福,本以為丁秋蝶可以擊退小福,結果丁秋蝶的威脅更大。
以前的事,她當然有聽過,但那也只是因一個女人太愛一個男人所致,其實並沒有什麼錯的,現在再拿出來談,未免太不道德,「事情不都過去了嗎?」
董曉芙驕傲地揚起下巴,「原來你什麼都沒有聽到喔,這也難怪,這種內情中的內情,你哪有可能會知情,我說的對不對啊,丁姑娘。」
丁秋蝶的神色不變,「董姑娘,我回來之後,倒不知外面又傳了我什麼,聽你這麼說,我倒好奇了。」
董曉芙盡是蔑視的眼神,「別裝了,再裝下去,就會更讓人瞧不起了。」
這個董家小姐,怎麼不一次把話說清,盡把話說得愈來愈難聽了,「董小姐,你何不把話一次說個明白,結論如何,再來論個公斷。」
「說來說去,你就是相信這個女人就對了,我跟你說,當年她說被污辱了,其實是抓奸在床,原本是要把韓哥哥騙回來,好演個苦肉計的,結果是情欲一發不可收拾,當場被抓個正著,而所說的脫辭罷了;一陣混亂過後,還故意把那人給放走了,後來還受到了報應,跟那個人分了。」
這不過是傳言罷了,一個姑娘家被玷污已夠讓人傷心,外界居然還把事情扭曲成這樣,「董姑娘,我相信丁姑娘不是個會說謊的人,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相信那些造謠之人的話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05
第十九章
董家小姐大聲嚷嚷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指我是蠢笨的人?!我告訴你,我不是!她——」一指指向了丁秋蝶,丁秋蝶的面部表情還是不變,還能淡淡地回以一個淺淺的笑,笑得董家小姐快要抓狂,更是氣得把話說得又快又急:「她就是因為近來常常收到以前那個『情人』討人情的恐嚇信件,嚇得不得了,才跑來這裡躲著的,實話她當然是不肯照實說,我不能看她把韓哥哥騙得團團轉,要不然她要真入了韓家的門,韓哥哥豈不是太冤了!」
說著說著,從袖袋裡抽出了一封已拆開的信來,往桌上一丟,「方才我在韓府大門口時,我還道有誰會寫信給這個女人呢,你自己看吧,看了就知道我沒有說假話!」拆別人的信來看,從這話聽來像是很正常似的。
別人的信董小福自覺沒有權利去看,也覺得這信一點真實性也沒,「我看丁姑娘也累了,我們就不要待在這裡打擾她了,走吧。」輕輕地推著董家小姐向外走。而董家小姐根本就不願走,可不走也得走,因為那看似輕推的力道,她根本無力反擊,而且為什麼現在她連說話都說輸小福了?這到底是怎樣啦?!
在她們都走後,丁秋蝶才露出濃到化不開的愁,那討人情的信確實是最近才收到的,所以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但握在手中的信,她實在是不想看,也不願看;看那些信快要磨光她的勇氣了,不外是每次都重提一次以前的那場錯。
最後她狠了心地抽了出來,果然還是這樣。
只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的女兒呢?為什麼總是不提?每次的結尾都是要她付出很大的代價,也不說個明白,到底要她心焦多久……
在韓文堯房內,董小福正拿著本書冊,輕聲地為少爺念著,房裡寧靜得只剩下念書的聲音。
良久過後,韓文堯才出了聲:「我替秋蝶謝謝你,謝謝你肯相信她。」
董小福停下念書的動作,「丁姑娘她人很好的,我相信那些話全是外面的人亂說的,況且我也曾接受過丁姑娘的幫忙,我當然不應該隨外面的人起舞,少爺您跟我說謝謝,聽起來很怪。」
他微愣,說謝謝是因為最近為了秋蝶的事而冷落了小福,而小福居然沒有因此而生出妒心,所以他藉著這個機會說了這聲謝,不過個中的原由,他當然是不會說的,「好,小福,你把書放下吧。」
韓文堯坐在太師椅上,董小福坐在這一頭的圓桌旁,她聽話地把書放下,眼睛認真地看著少爺,是全然的信任,這樣的眼神讓韓文堯覺得他前陣子生的氣實在是太好笑了,說道:「小福,過來。」
董小福輕快地走了過去,在少爺身前站定。
韓文堯愉悅地揚起了唇,「你雖然識得字,可是那字實在是寫得不怎麼樣,來,少爺我現在就來教教你。」
少爺要教,她當然是滿心歡喜,兩人來到了桌案前,董小福搶著磨墨、鋪紙,然後說道:「少爺,可以了。」
看著她開心,韓文堯的心是愉悅的,「那你先寫我的名吧。」
心裡撲通地跳了一下,寫少爺的名啊,感覺上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拿起筆的手,有些不穩,略定了定下神,很努力地想要把那三個字寫到最好,然後得到少爺的稱贊,所以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得極緩、極用心,挑上了最後一筆,她抬頭看著少爺。
韓文堯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只是心意卻不等同於能寫到讓他滿意,所以他就有機會了,他得意地笑了,將彼此身體的距離拉近,「字寫得很好看。」
能得到少爺的誇贊,她好高興,好高興呢。
「只是沒有什麼力勁,軟軟地沒有活力。」
原來還是沒有寫到完善啊,她立刻答道:「我再寫一次。」她一定要寫到讓少爺滿意為止。
醮滿了墨汁,提起筆,用力地握著,正要下筆,握筆的手卻被一只大掌給包覆住,突來的溫暖觸感,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緊張地輕喚得:「少爺。」
韓文堯的頭更靠近了她的頭,說出來的話,那溫熱的氣息,正噴灑在她的耳上、頸間,讓她想逃,卻又留戀這種暖昧的燥熱,也覺得自己很是卑鄙;人家少爺明明是在教她寫字,而且少爺和丁姑娘的好事就快近了,自己沒能走得遠遠的,居然還厚顏地留下,她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啊,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韓文堯沒察覺到她的心思,說道:「來,我握著你的手寫。」
只憑著這一句,董小福剛才所想的那些東西全被打亂了,如今只想表現得更好;可因為有著韓文堯握著,那手更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再加上耳旁那氣息的騷亂,教她如何把心靜下來?
感受到這種現狀的韓文堯,那笑容愈顯得意,小福的手等於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很快地這個名字便完成了,董小福的手一縮,就想縮回,實在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她怎麼對得起丁姑娘。
韓文堯的手可是抓得更緊了,「小福,來,照這樣你再寫一遍。」
小福別扭地再將手一縮,結果當然是沒能成功,「少爺,您的手……」
韓文堯道:「不礙事的,你快點寫啊,這樣我才更能感受到。」
這樣她根本就寫不出來嘛,不過仍是硬著頭皮,那寫下的字,當然就更慘了,不僅無力。還歪歪斜斜的,一個韓字就寫得糟糕至極,後面的根本就寫不出來了。
韓文堯輕輕笑著,笑聲逸出了口,沒想到寫一個字,可以如此的好玩哪。
董小福這才知她被少爺給戲弄了,讓她更是羞到不行,很想當場立刻離開。
韓文堯哪可能讓她走,手直接摟上了她的腰身,說出來的話仍是在她頸項間噴出:「小福,你說少爺我何時去你家提親才是最恰當的?」
腦袋嗡的一聲響,嘴巴大張,少爺居然要娶她?!她沒聽錯吧?!沒有多想話就出了口:「少爺不是要娶丁姑眼嗎?」
韓文堯的氣息立刻一沉!他都已經忘了小福隱瞞自家的爹而不讓他幫忙的事了,想說光說喜歡是還不夠的,唯有娶進門,小福才會事事都依仗著他,可是現在是怎樣?居然還扯上了秋蝶。
他的怒氣不住地上漲,一個懲罰性的吻就這麼落下了。
韓文堯的吻吻得她迷惘不己,心思更是一團亂,少爺居然說要娶她呢!在此狀況下,即使出不了聲,她也硬要發出聲音來,嗚嗚地道:「少爺……少爺……」
董小福的硬要打斷,令他氣得將彼此的唇拉開,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董小福,少爺我講的話,難道還不算是一種信諾嗎?啊?」
董小福被凶得縮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地又確認道:「少爺……」
韓文堯生氣地用力瞪著她。
【第八章】
在韓文堯刻意教導下,除了帳簿之外,客棧的運作她大都已能上手,所以在韓文堯的要求下,小福連書坊也不去了。
在刻意為之下,韓文堯也即將完成向外拓展的目標了。
所以現在董小福大部分的辰光都待在客棧裡。
快接近中午的時候,客棧裡幾乎坐滿了人,這時有一名長相俊秀、面色偏白的男子,年約三十,手上拿著一柄摺扇,走進了店裡。
阿一馬上迎了上去,彎著腰,連聲說道:「這位客官,真是對不住,眼下已經挪不出空位來了,可能要麻煩您稍等。」
那男子無所謂地將摺扇甩開,打量了一下這高朋滿座的情況,肩了幾下,說道:「不用麻煩了,小哥,我是來找人的,可否請這位小兄弟幫我傳句話,請董小福姑娘出來好嗎?」
阿一的態度馬上變得謹慎起來,未來的少夫人何時認識了這位人士?因而恭敬地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
男人馬上意會道:「其實我和董姑娘並不相識,我只是想要托她替我轉一封給丁秋蝶丁姑娘而已。」
阿一更加狐疑了,丁姑娘就住在少爺府上,拿去那兒不就得了嗎?何必跑來這裡?
那位公子馬上把話給補上:「我姓單叫安世,因為我有急事,趕得到外地去,實在是沒有多余的辰光再繞到韓府去了,因此只能來請托小福姑娘。」
阿一這才去了疑慮,請了小福出來。
信她沒看也沒拆,反而妥善地收好,放在袖袋內,覺得該處理的事都做完了後,還待地為了這封信而提早回到韓府,直往丁姑娘的住所而去。
此刻的韓文堯正在丁秋蝶房內,丁秋蝶手上正拿著一封攤開來的信,那又是另外一封了,也終於提到了女兒,隨後便捏緊了上頭早有皺痕的紙張,再無力地垂放在桌上,面上盡是愁容。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14
第二十章
韓文堯淡淡地出了聲,仍是說了同樣的話:「把你的決定告訴我,我才能知道怎麼幫你。」
丁秋蝶完全陷入了沉思,一切事情是那麼的不可預期,當初她安排了一個她所認識的人,名聲雖壞,但行事還算有分寸,來配合她作為牽絆文堯事業往外發展;誰知那人竟假戲真做,污辱了她,還讓文堯捉個正著,並趁著慌亂的時候溜走了,發生了這樣的事來,她與文堯的情當然是就此斷絕了。
那個人的名字她永遠都忘不了——單安世。
哪知她好不容易熬過這段最傷心的日子,還想活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無奈的她掙扎了好久,不忍扼殺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便將娃兒給生了下來,此時的她早搬離了饌縣,也決定好好地與女兒重新生活。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知那人是怎麼打聽到的,竟把孩子給搶了;這一搶就沒了消息,如今再出現,便是以孩子為要脅來了,而且要脅的條件哪是她能拿得出來的……
想著想著,她臉上的愁容更深,孩子是在她肚裡與她相連了十月才生出來的,盼來盼去的,如今終於盼到了孩子的消息,可是那人要的卻是韓家的客棧,她怎麼給得起啊,那可是韓家的基業啊。
再堅強如她,受了這陣子如此的煎熬,終於累得紅了眼眶,眼淚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韓文堯搖了搖頭,這些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沒想到真相的背後,代價竟是如此心酸。
脆弱的丁秋蝶再也支持不住了,突然靠了過來,將頭倚在韓文堯的肩上,想尋求溫暖的慰藉,那淚也不禁掉得更凶了。
韓文堯在心裡哀嘆了一聲,以朋友的姿態,輕輕地拭去她悲傷的淚。
受人之托,只想盡快完成的董小福回到了韓府,哪兒也不去,便先到了丁秋蝶的住所,所看到的便是這幕景像,心裡頭頭一個浮現的想法便是:丁姑娘遇到了什麼困難的事了嗎?不然怎麼哭得如此傷心啊。
察覺到了董小福的到來,丁秋蝶立刻離開韓文堯的肩頭,心中雖然沒有鬼,但可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要是董小福誤會她和文堯之間的關系,那就不好了,她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擦干,尷尬地喚了聲:「小福……我……」她想解釋。
董小福卻是比她更緊張,「丁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嗎?怎麼哭得如此傷心?」
小福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懷疑神色,純粹就只是單純的關心而已,而且那關心的程度就像當成了自己的事一樣在擔心著,丁秋蝶這才算是真的把心給放下了,不過這種事她也說不出口,只能淺淺地扯了一個笑,「沒什麼啦,我只是和文堯聊行,聊到了一些過往的事,然後談到了些感傷的,就忍不住……謝謝小福的關心,我……沒事的。」
丁秋蝶既然如此說,董小福也就全信了,拿出了袖袋內的信走上前,遞了出去,「丁姑娘,這是有一位公子,叫單安世,他說他有急事要到外地去,沒法當面交給你,要我轉交的。」
一聽到單安世的名,丁秋蝶的臉馬上一黯,但在小福面前,無論如何都得鎮定,手微抖地將信給收了下來,強裝笑顏地道:「他還說了其它什麼的嗎?」
「他說他想盡快得到丁姑娘的回覆,因為事情很急迫,他可能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丁秋蝶的臉色忽地白了,這話的意思她豈會不懂,那是要拿孩子做為要脅的最後警告了,她真的是無法明白那人的心思了,既然搶了孩子,那就表示願意撫養,為什麼現在卻演變成了這樣?她擔心地趕緊將信封拆開,這一抽什麼都沒有,她不信單安世會交給她一個空信封,內心不安地一突,將信封猛倒,結果倒出了一把以絲線束起的細發,讓她嚇得跌坐在椅上,諸多不安的想法瞬間湧上心頭。
那束發出現後,董小福心中雖有疑問,卻也沒有多問,直到稍後換到了韓文堯的房內,她才又表現出她的關心,「丁姑娘她是怎麼了嗎?我想盡一份力幫她。」
董小福習慣性站在韓文堯的身側,臉上表情憂憂愁愁的。
小福的這份善良他懂,只是這種事小福是幫不上忙的,何必多知多麻煩,「沒什麼嚴重的,我來就好。」
董小福難得地皺起了眉,此事如果容易解決,丁姑娘剛剛就不會是那種表現了,一定是遇到了很難解決的事,她又重新說了一次:「少爺,如果我能幫的,您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手臂一彎,便將小福的細腰給圈實了,圈了過來,「小福就不用太過擔心了,秋蝶的事雖然有難度,但總有辦法的。」
她還是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渾然不覺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麼曖昧,眼睛直瞅著韓文堯,就是想要知道得更多。
他不想要他們在這個問題點上轉了,笑笑地詢問道:「小福啊,明天我就去提親好嗎?」
一下子轉了話題,而且又是這樣的話,那晚少爺話說得突然,雖然是由少爺口裡說出來,以致最後她還做了確認,可到底她還是神魂飄了好幾天,才消化了這項事情,因為在她的心裡,只要是少爺的話,那絕對是不會錯的。
可少爺此時又提,讓她的腦袋再一次被打糊,這羞人的話,叫她如何接口?
韓文堯笑了一笑,直接把小福拉坐在自己的腿上,「那你覺得你娘為你置辦嫁妝需要花多長的時日?若是太長了,少爺我可是會等得不耐煩的。」
怎麼愈說愈讓人無法回話了,而且就這麼坐在少爺的腿上,她根本就無法回話。
那一天她相信少爺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但萬萬沒料到會這麼地快,也才不過幾天,這一大早的,少爺突然來了,還帶了一位名聲極旺的地方人士來說媒,讓她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呢。
董母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可那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得挺過去,笑納了那一堆布疋、首飾的聘禮,少說不下千兩吧,原本以為韓少爺對女兒只是圖個有趣而已,自己又勸不了女兒離開,一直很憂心的,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靜靜地站在那兒的董小福腦袋轟地嗡嗡作響,他們在說著什麼、笑著什麼,她羞得一概聽不進耳裡去。
等人全都散了之後,韓文堯牽著她的手走了出來,坐在一座假山上所建的涼亭中,問道: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饌縣是你出生的地方,如今我們的事都已定了下來……」
被韓文堯樓在懷中的小福一聽這話,整個人羞怯不已。
韓文堯把她摟得更緊了,捏捏她那小巧的鼻子,取笑著她的表現,
董小福也只是把平時的精神給提了一提而己,那笑容仍是傻傻地沉醉在幸福中,
韓文堯禁不住又捏捏她的鼻子,也提醒著她別再分神了,「大約是在七年前,你是不是就在那個時候離開饌縣的?」
「是啊,那一年我娘帶著我要去找我爹。」一些過往的事,她大致都已跟韓文堯說了。
韓文堯了然笑了一笑,大概再如何巧的事情,他都不會感到驚訝了,這也是之前他隱約就猜到的,難怪看到了董伯母,總覺得面熟,如今也只不過是再提一次做確認而已,「所以你離開的那一年,在一間客棧,就是如春客棧的外面,朝著站在上頭窗戶旁的一位公子笑,對不對?」
她先是回想了一下,依稀間好像有這一件事,好像她曾經做過,忽然間意識到什麼似的,她很仔細地瞧著韓文堯,認真地看著,快樂地道:「我記起來了!那一年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地方了,不過我還記得有一位公子站在窗邊,長得很好看很好看,於是我就多看了一會兒,原來那竟是少爺您啊。」
一聽這話,著實有些不對,有些不是滋味,「少爺我那時候好看,難道現在就不好看了?」
聽出了少爺的不高興,她趕緊解釋道:「小福不是那個意思,小福是因為那時候年紀還小,要不是少爺提起,我真的就不記得有這一件事了,而且人的樣貌都是會變的……少爺現在也一樣很好看。」
這個回答他很不滿意,「以前那是小孩的眼光,你現在已是個姑娘了,你會長大,所以我現在也只是好看而已?」
啊!一聽這話,她整個都呆掉了,少爺現在是在吃自己的醋嗎?好看就是好看啊,只要是小福喜歡的人不論是現在或過去都好看嘛!她很為難地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道:「少爺在小福的心中,永遠都是好看的。」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23
第二十一章
看著小福好不容易擠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他對發現自己提了一個很蠢的問題,不禁大笑出來。
如春客棧的雅座裡,韓文堯和董小福坐在一邊,面前坐著一名臉圓、身材略往橫向發展的年輕男子,那人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眯眯的笑臉,顯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韓兄弟,還真是可惜了,如果多年前我們能夠完成買賣,你們家的客棧早不知發達到哪裡去了,哪能讓來悅客棧搶在前頭向外止不住地發展啊,今天我就將這塊地賣給你,希望老弟你可以很快地就把他們給比下去。」
馬春輯可是鄰縣的大地主,他不只繼承家裡的大量土地,還將其拿來作為買賣生意,這一買一賣間就不知賺了多少了。
韓文堯自有他的自信,「馬兄,你就等著瞧吧,開張的那天我請你當座上賓。」
「好,一定去,我看好你,老弟,不過如果我能當個合伙人,那就更好了,那土地的價錢,我可以直接砍掉兩成,店裡裝修的費用,也直接找我就成,這樣你看如何啊?老弟。」
早就知曉馬春輯除了做土地買賣,也很有做生意的頭腦,可說來也真是奇了,只要是這人入伙的生意,那絕對會大賺,經此談話下來,如果給彼此一個合作的機會,他不只得了一個助力,也交了一個朋友,「好,不過客棧的裝修,就一人一半,我可不想還沒有分紅,就先敲了馬兄這一大筆錢。」
馬春輯興奮地拍得桌,「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來,干。」當先把酒杯拿起,然後突然就停了下來,歉意連連地說看:「你瞧我一高興就忘了,兄弟的夫人應該不喝酒吧?那怎麼與我們同慶呢,來,我們都把茶杯舉起來,干啦!」
這事韓文堯早就把事情打算好了,讓小福管著客棧的事,自己則忙著新店的事,讓小福忙著,才更能參與到他的生活之中,不致顯得太閑、想得太多,以前的錯,他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頭一回陪著來的董小福正覺得自己使不上力幫不上忙,也無法幫腔,更覺得自己坐在這很是不合適,如今有了馬春輯的這一句話,適時地解了她的不自在,她以後一定要更努力才行,才能好好地幫著少爺。
約定的日子就快要到了,平日總是表現得溫婉淡定的丁秋蝶愈來愈顯得心緒不寧,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看韓文堯走了進來,立刻靠了過去,想說話,又難受得開不了口。
韓文堯安撫地說:「坐吧,事情會順利解決的。」
問題是她坐不住啊,如今已約好了會面的地點,如果不把客棧的所有權交出去,那人就不會把孩子交給她,或許不會有生命的危險,但下次她收到的將不會只是頭發那麼簡單了……
可那客棧是韓家的基業,目前也正在准備往外發展中,她哪能直接開口求呢?
韓文堯說道:「放心吧,那也是他自己的孩子,虎毒也不會食子,我的能力你就相信吧。」
雖是這麼地安慰自己,文堯也說了這樣的話來,但單只是一束發,她就擔心得不得了,心哪能安得下來,默默地注視著韓文堯,哀哀凄凄地,那無盡的壓力,全壓在她的心頭上,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也只能脆弱地尋求依靠,靠在韓文堯的懷裡,無聲地垂著淚。
近來一回到韓府,董小福愈發地想立刻見到韓文堯,問明了人在哪裡,她揚著一副滿足的笑臉走進了丁秋蝶所住的院落,可眼前所見的景像,讓她的笑臉不自覺地就黯了起來,前一回的依偎,她可以接受;可是這一回她不由得就介意了起來,然後猛力地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妒心竟會這麼重。
敏感的丁秋蝶發現了,率先離開。
韓文堯這才發覺是小福來了,他自認秋蝶正流著淚,狀況就跟上回是一樣的,沒必要解釋太多。
董小福正等著韓文堯說些什麼。或許像上回那樣,那樣也行啊,可是她始終等不到,感覺上好像他們兩個是一國,而她卻怎樣也踏不進去,尷尬地獨自站在那。
許是女人比較了解女人,丁秋蝶站起來先開了口:「對不住,小福,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往事……」然後趕忙把自己的眼淚給擦干。
小福開口想問,可是又想到上回問了,全都刻意不明說,這回問了一樣也是無結果吧,不過她仍是說道:「丁姑娘,如果我能夠幫得上忙,你一定要告訴我。」
丁秋蝶勉強地笑了一下,「謝謝你,小福,我一定會的。」
韓文堯一直都不說話,愈發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是多余的小福,便先離去了。
丁秋蝶仿若是站不住腳,又跌坐回椅上,「我好像總是在給你添麻煩呢。」
韓文堯反倒鼓勵道:「別說這話,也別氣餒。」
因為憂心,總想找個可以宣泄的出口,話也不自覺地變多了:「當初,事發過後,我才明白是有心人利用了我,讓你失去往外發展的機會,本來就要完成土地買賣的交易了,可你的心早就亂了,哪會再去想到這個,我實在是不應該再回來的,更不該住進了韓家,讓他們有了奇怪的誤會,又使出了這種卑劣手段。」誤會他們又是一對愛侶。
韓文堯很有信心地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她沒有回話。因為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難得的,今天董小福沒有一回來就直接去找韓文堯,因為她不用問也知道,少爺一定是在丁姑娘的房裡,談持她無法參與的事,這讓她覺得很是沮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不想見到他們兩個又在一起,或許此刻丁姑娘又再在少爺身上垂淚了。
她坐在這假山上的涼亭吹著風,看著那遠方一幢又一幢的建物,灰色屋檐的房頂連接著下去,她的心好像更灰沉了,眼皮子也累得沉重了起來,那是擔憂著娘生病時一樣的難受。
昏昏沉沉間,似醒未醒,好像要睡了,卻又無法真的入眠,這時她聽到腳步聲走了過來,恍惚間眼縫的余光看過去,那是少爺吧,可她卻不想把眼睛張開,仍是坐著不動。
沒見著小福來找,以為是有事耽擱了,一問才知,原來小福早就回來了;小福沒照慣例地來找,他的心還真是感到有點空落呢。
這小福是累了嗎?怎麼坐在這也能睡覺?自己是否給了小福太多的責任和壓力了?他是該調整一下了,要不然看著小福這樣,自己可是會不舍的,他緩緩地坐了下來,輕聲地叫著:「小福,小福,別在這睡,會著涼的。」
不擅長假裝的小福本就是醒著的,這下子更是裝不了了,慢慢地把眼皮子給掀開,不好意思叫著:「少爺,怎麼來這裡了?。」
睡她仍是一副迷糊的愛睡樣,韓文堯的決心更是堅定了,這個尤俠是不能讓他太過輕松才是,「別在這兒睡,累了,就回房裡去才是。」
董小福輕輕地將頭一點,很是聽話地就要起身。
韓文堯怕她剛醒,猛地起身會不穩,手扶上了她的腰身,剛一接觸,董小福一嚇,很明顯地便要閃,也因閃的動作太大,反而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使她的背撞到了木頭靠背,疼得皺緊了眉頭。
韓文堯還以為是他扶得太慢,趕忙扶著小福,「很疼嗎?有沒有怎樣?我幫你揉揉。」
她阻止了韓文堯的靠近,自己挺起了背來,「沒事啦,少爺,這一撞反而讓小福清醒了。」
韓文堯仔細又關心地盯著她瞧,臉色如常,睡意果真也全沒了,這才放下心來,手一攬,把小福圈進自己懷裡,小福想躲,可又不敢做得太過明顯,身體是有點僵的。
韓文堯只覺得這樣抱看小福好溫暖、好舒服,「上次我們在這裡聊的時候,現在想起,我有一件事還沒跟你提。」
動也動不了的小福靜靜地沒有回話。
韓文堯的談興正濃,「其實那一年,你在窗下對我笑的時候,辰光再往前推一些些,我有對你說過我夢到月下老人的事吧?我就是在那時夢到的,他老人家很好心地替我牽了一條紅線,也告訴了我未來妻子的名字,只有讀音而沒有正解的字,本來我也只當它是一個夢而已,頭一回聽到了你的名,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直到後來又陸續發生了好多的事,我想我是真的夢到月下老人了,因為他告訴我的名字,就叫董小福,而且當我醒來,看到的就是你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36
第二十二章
這是小福首次聽到更為完整的過程,照她的性子,該是會有很大的反應,可是她卻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開始鑽起了牛角尖,如果她不叫董小福,是不是如今被摟在少爺懷裡的就是丁姑娘了?這想法剛一閃過腦海,她的身體就突然震了一下,自己怎麼會這樣啊?!
韓文堯這時才察覺小福的反應,從他一踏入這個亭子開始,就很不像平日的小福了,問道:「你今天被來店的客官給刁難了嗎?來,說給少爺我聽聽。」如果那人太過蠻橫,下次就甭來。
不行,不行,自己不能再這樣亂想下去了,少爺對自己還是很好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沒有啦,只是今天突然覺得有點累了,不太想動而已。」說出了這些話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心虛啊。
真的是這樣嗎?韓文堯在心裡頭打著問號。
【第九章】
今天早上韓文堯待地陪著小福來到自家的客棧,自從韓文堯決定要往外拓展後,已有好一陣子沒來了。
馬車在客棧前停了下來,韓文堯先下,然後體貼地牽著小福下來。
尤俠的雙眼最尖了,率先迎了出來,臉上盡是迎合的笑,「少爺啊!好久沒看到您了,尤俠可想死您了,少爺可是愈來愈精神了,少爺的精神好,看樣子我們客棧的前程一定是無限的美好哇。」
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只是那臉未免靠得太近了吧,五指一張便將其推了回去,「好,如果事情發展得順利,少不了你的好處。」
尤俠笑得更加奉承了,「謝少爺,謝謝少爺。」捧了少爺,他不忘還要說董小福的好話。
「……」
韓文堯見他的嘴一張,便知他要說什麼,笑了一笑,「行了,你這張嘴誰不知道,我許了好處,你也是要付起相應的代價的。」
只要有錢,尤俠是不怕辛苦的,不過他也深諳做為底下人之道,臉裝著苦了一下。
韓文堯笑著,頭一轉,「小福,你先進去吧,我有話要咐咐尤俠,然後我還有點事要忙,要先離開,下午我們在家裡見。」
小福不語地點點頭,不禁壞疑起——是要回韓府陪丁姑娘嗎?
待會兒真的有急事要辦的韓文堯可是特意陪小福來的,見小福進去之後,就這麼地站在門口,對著尤俠說道:「以後若有客人太過胡亂,你就替小福多擔著點,知道嗎?相信各種狀況你應該都能應付得了才是。」
尤俠疑惑地暗想,近來都沒遇到這樣的客官啊,而且他們家未來的少夫人,只要一站出去誠誠懇懇地一笑,誰還亂得起來啊……少爺還真是太疼少夫人了,他站在那恭敬地送著少爺離去。
韓文堯前腳才走,也不過是兩刻鐘而己,董家小姐隨即來到如春客棧,尤俠一見了她,頭還再是有點大呢,這樣的大小姐很難伺候的,但臉上還是要笑的,「董小姐,您可是愈來愈美了,請問您要吃些什麼?上頭有雅座,我領您上去。」看那張望的眼也知是找少爺來著,可他對不會多嘴明講,姑娘家的面子可薄得很。
董家小姐不耐煩地將他一把推開,眼睛仍是不住地朝裡張望得,不客氣地道:「董小福呢?董小福在哪裡?」
尤俠想都想不到她找的竟不是少爺,居然是少夫人,看樣子沒什麼好事吧?他客客氣氣地問著:「請問有什麼事嗎?」
放眼望去,看不到人,她才不管尤俠的啰嗦,逕自找到了那個記帳的小房間。
此時的小福有些心不在焉,翻看帳簿,那些數目是一個字也入不了她的眼。
董家小姐見狀,不屑地從鼻間重重地哼出聲音來,這般怠惰能幫得了韓哥哥什麼忙啊!
這一聲響,驚得小福從恍神中醒了過來,不好意思地立刻起身,有禮地點個頭。
董家小姐可不理這個友善的禮,咄咄逼人地靠了過去。
真怕少夫人會吃虧的尤俠隨即跟了上來,硬是跑到了董家小姐面前,陪著一張笑臉,「董姑娘有什麼要緊事,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嘛,要不我這就叫人去請少爺來好嗎?」
董家小姐不悅地橫著眉,「我有話要跟她講,你跟進來做什麼?出去!你立刻給我出去!」
看這不妙的情勢,尤俠不安地搓著手,看著,也只能笑著,一步也不敢移開腳,打定主意死磨硬賴就是了。
這沒骨頭的模樣,讓董家小姐看得更是有氣,怒道:「你沒長耳朵嗎?我叫你出去,出去!」
董小福趕忙開口道:「尤拿櫃的,沒事的,麻煩你有事先忙吧。」
尤俠不放心地再三看著董小福。
小福對著他點點頭,綻開要他安心的笑容,也很堅定,尤俠這才肯離去;只是他怕事情有變,少爺有事,他又不知去哪找,只能躲在了轉角處,如有萬一,他要頭一個衝進去。
為了防止偷聽,董家小姐還到門口張望了下,然後把門給關了起來,處於不滿情緒中的她,仍是強迫自己把聲音放低,但並不是很成功,使得她的聲量變得有些忽高忽低的,「董小福,我問你。」
董小福很認真地聽著。
董家小姐不論怎麼看著她,就是有氣就對了,「韓哥哥去哪了?」
董小福毫無敷衍的意思,「去跟人商談拓展客棧的細節。」
蠢貨就是蠢貨!永永遠遠都是蠢貨!聲音不自覺地高拔了起來:「同那個丁秋蝶一起去談生意?」
她不會聽錯吧?怎麼是……「你說,少爺和丁姑娘一起出了門?」一起出門談生意?
真是沒法溝通了,「我就是不知道才來問你的,而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你確定你是韓哥哥即將娶進門的人嗎?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丁秋蝶是青樓出身,媚狐子的功夫是很厲害的,你不把她趕出去就算了,居然還讓她住了那麼久,現在人家都明目張膽勾搭韓哥哥幽會去了,如果我像你一出生就取了個叫董小福的名字,我早就把韓哥哥給抓得死死的了,不行,我現在不要在這裡跟你多說廢話了,我自己去找人去。」
董小福什麼話也回不了,只是看著董家小姐如疾風一般地衝了出去,同時心裡有個聲音竄了出來——所以說她只是沾了叫董小福的光而已,短暫地吸引住少爺,其實少爺喜歡的就只有丁姑娘一人,不然何以跟丁姑娘處得如此親密,然後現在又騙她說是要去處理公事,實則是帶丁姑娘出游,啊!她好想大聲尖叫喔,真想抓頭的她,突然走到多寶格前,手一伸就拿了一個酒壺,毫不遲疑地拔開瓶塞,濃烈的酒味馬上四逸,她再也沒有任何的想法,馬上就活了一口,喝得如此之狠的她,當然馬上就被嗆到了,可她完全不在乎,即使難受得臉紅紅的,她仍是不在乎地活了下去。
聽說一醉就可以解千愁,不是嗎?
這一邊的韓文堯和丁秋蝶在一間富麗的府宅前下了馬車,隨即便有兩名壯漢將他們請了進去。
廳堂內,也站著為數不少的青壯又子,個個做小廝打扮,像木樁似地釘站在那不動,形成一股壓迫的氣勢。
韓文堯嘴角微揚,不受影響,神色如常地從中走了進去;而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一副闊氣的員外打扮,長相倒算是普通,只是狹長的眼總閃著小人的光芒,見了來人,卻帶笑地站了起來。
跟著進來的丁秋蝶目光卻不在中年男子身上,而是站在其旁邊、那個單安世手裡牽著的一個三歲小女娃,粉雕玉琢的,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打量著這些人,丁秋蝶心一窒,那就是她的女幾……吧,那眼那眉多像她啊,抬眼不確定地望向牽著小手的人,直到那個奪了她清白的單安世對她確定地點頭,她的臉先喜後白,雖然從沒抱在壞裡將其養大,但母愛是天生的啊,只能無助地靠向韓文堯尋求依靠。
那中年男子見狀,可是得意得很,想來這一步棋還是沒走錯,丁秋蝶的美,那個董小福怎可能比得上,雖然以前有著不愉快,但未婚妻的名份恐怕不久就會被取消了,他暢快地笑著:
「來,坐啊,坐下來我們好好地談談,雖然我們是同業,可這一次算是正式的會面吧。」
韓文堯淡笑地坐了下來,也安撫著丁秋蝶坐在身旁,可丁秋蝶的眼還是不離那小女娃兒。
錢支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場面話了,饌縣最是有名的客棧就屬他的來悅客棧和韓家的如春客棧,可即使他往外拓展那麼久了,那名聲再怎麼地大,還是贏不過如春客棧,多年來,他就是想不透,如春客棧也就只那麼一家,為什麼卻是如此吃香,如果再讓它繼續發展下去,他豈不是要沒飯吃了?「好了,你把你那家客棧的經營權和房地契都交出來,這個小孩你就可以帶回去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47
第二十三章
直視著錢支華的眼,韓文堯平淡卻很堅定地道:「那是我爹還有我娘所打拚下來的產業,我不可能就這麼地拱手讓給你。」
錢支華瞠大了眼,拍桌怒道:「你不交!那我就讓這個小孩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丁秋蝶立刻紅了眼眶,無聲地輕扯著韓文堯的袖子,請求他話不要說得這麼絕,還是可以商量的嘛,不是說要幫她把小孩要回來嗎?
女人一求,男人就軟了吧。錢支華又恢復了得意神色。
他這段日子以來沒陪著小福上客棧的原因,調查錢支華的事占了大半,他緩緩地敘述著:
「錢老爺,當年你阻止我將腳步踏出去,我也只能怪自己太過生嫩,這個過失,我認,我承受,可是現在……」
錢支華再也不想聽這些牽牽扯扯的事,為了等待韓文堯給個反應,他不知已派人捎去多少封信了,甚至還怕被韓文堯派人跟蹤而轉交給董小福,現在他再也沒那個閑工夫等了,「別說那麼多的廢話,快點把我要的東西給交出來!」
韓文堯仍是很淡定,「你近年不斷地開設客棧,錢沒賺回,又設了另一家,財源的周轉很吃緊吧?」
沒想到他多方的隱瞞還是被查探到了;但,反正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怕被人知道。
於是催促道:「既然都攤開來了,我現在需要的正是大把銀兩,把你那間店的名號賣出去後,我相信就有錢可以救我的事業了。」
當初自己怎會輸給這種競爭對手呢?難道他養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只為了留到這一天來用,然後賣了別人的產業,好挽救自己的事業?這錢老爺未免也太無能了啊,經營不下去了,就該當機砍斷那些不會賺的店面,好來穩固自己的基業嘛,不然憑賣掉如春客棧的錢,能填補那龐大的缺口嗎?真是可笑的做法,「錢老爺,你算盤可能得再重新打一遍才行,我的如春客棧能救得了你的全部嗎?」
錢支華一愣,倒是萬萬沒想到韓文堯不但挖了他的底細,還查得如此詳實,不覺惱怒道:
「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手一伸,便把那個安靜小女娃兒給抓吊了起來,猙獰道:「你再不給我一個爽快,我現在就捏死她!」
女娃兒被突然驚嚇到,害怕得哇哇大哭,急著找爹,可她的爹卻是不理也不睬。
丁秋蝶立刻站了起來,眼眶赤紅,韓文堯鎮定地將其拉坐了下來,「捏死了那小孩,然後再殺了我和秋蝶,你的客棧就能起死回生了嘛。」
「你——」這話句句都打在他的要害上,也把他要威脅的話全說完了,這如何不讓人更抓狂!錢支華額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捏著那細小脖子的力道也不住地加重。
丁秋蝶再也無法坐得住了,立刻又站了起來。
韓文堯穩穩地抓住她的手不放,抓緊了時機,在事態還未出格前開口:「我是不能幫你,但別人能,你自己也可以。」
真是有如絕處逢生了,誰不知韓文堯的話在業界裡是很有份量的,他說能,就是能,手雖然仍抓著女娃兒,卻放松了不少,「你快說啊,還有誰可以幫我?為什麼他要幫我?」
「你的經營方針雖是錯的,可是客棧的菜色非常有特色,是別家仿也仿不來的,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幾個有實力、信得過的人入股,這樣你的事業便可保全下來了。」
還以為是別人肯借他錢呢,他才不要外人進入他苦心經營下來的生意,除了沒面子外還要處處受人掣肘,「那另一條呢?我要如何幫我自己?」
韓文堯不慌不忙,身上散發出一股穩定沉穩的氣息,他也知這第一條路依錢老爺那種獨斷的性子,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只不過是引導他往另條路去罷了,「把一些虧損太大的收起來,自救。」
錢支華沉吟著,這個方法他不是沒想到,只是那樣做的話,他的面子未免虧大了。
韓文堯的情緒一點也沒有起波動,笑著、等待,他相信錢老爺最後還是會接受的,威脅只是最不得已的手段而已,有了更好的,為什麼不用?
經商這麼多年,裡頭的險惡,他難道會體會不出來嗎?他不得不佩服這後進小子,從一入門就始終保持著如此淡定的態度,哪像他打滾了這許多年,遇到了這檔子事,就只會著慌,遲遲拿不定主意,還得靠這後進小子點醒自己,這一想通,他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放下了那抽抽噎噎的小女娃兒,「老夫很少佩服人的,你是頭一個,在這些大漢環伺下,還能從從容容的表態沒有辦法接受我的威脅,然後再逼我到死胡同後,又給了機會;給了我機會,你就有生路了,好,算你厲害!」
接著就把那小女娃兒給推了出去,「還給你,養著也是一種麻煩。」
丁秋蝶再也顧不得其它,離座並趕緊將小孩給抱在懷裡,不住地親著那香甜的小臉,許是母女天性吧,那娃兒見丁秋蝶流了淚,不怕生地抬起了她的小手,擦上了那淚珠,奶聲奶氣地說著:「不哭,擦擦。」
丁秋蝶更是舍不得放開她的手了。
錢支華可是一點感動都沒,「好了,這事算是有個了結,不過下回你還是多注意點好,保佑我的客棧能夠順當地經營下去。」
下回?不會再有下回了,韓文堯緩緩地站了起來,拱手為禮,「那我們就告辭了。」
這一頭的董家小姐急著說要出去尋人,結果什麼也沒有找著,也再一次地瞞得家人跑到了韓府去等人,好在沒讓她等太久,幾乎是她剛進韓府的門,後面就傳來馬車停住的聲響;她立即轉過身子,看見韓文堯先從車內出來,然後抱了一個小女娃兒下來,再扶了丁秋蝶下來,
尚在疑惑小小人兒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就只見那個小人兒主動地牽上韓文堯的手,遲疑了好一會兒後,看著丁秋蝶叫娘。然後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爹。
董家小姐嚇得臉色都青了,爹?韓哥哥和那個女人的?不,不可能!沒道理的,若是有小孩,哪有可能分開那麼久;而且聽都沒聽過有這樣的傳聞,她激動異常地走了過去,頗有元配在指責偷吃的相公,「韓哥哥,這是誰家的?」
他一向不太喜歡別人管太多自己的事,這董曉光的態度也未免太過,況且在人前解釋不屬於自己的傷害,他沒有那個權利,也不想再一次傷害秋蝶,正當想隨便敷衍過去——
丁秋蝶卻勇敢地開口:「她是我的女兒。」
董家小姐的臉色當場大變,「不可以!韓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是個敗德的女人,而且早就被人污了身子,你怎麼可以跟她生了個女兒,到底是什麼時候生的,你快告訴我啊!」尾音是抓狂似地尖叫,怨著韓文堯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欺騙她投注的感情。
丁秋蝶保護似地牽著女兒的手,她不要女兒被這話給傷著了,那些過往的事,只要她一人承擔就好。
更不想解釋的韓文堯,只想保護丁秋蝶,於是加重了語氣:「曉光,如果下次你再說出這樣的話來,韓府不會歡迎你。」
董家小姐那姣好的臉容整個脹得通紅,她這樣不就是在為韓哥哥著想嗎?將怨恨的眼神瞪向丁秋蝶,暗自下了決定,她絕對不會讓丁秋蝶在韓府繼續過著舒心的日子!
董曉芙氣呼呼地跳上自家的馬車,直奔如春客棧而去,此時已近中午,已有了人潮在吃食,但董曉芙不顧形像地跳下馬車,見到客堂沒有她要找的人,也不再多問什麼,直朝那小房間闖去。
正在招呼客人的尤俠趕忙結束對話,立刻跟了上去。
董曉芙粗魯地推開那小房間的門,衝天的酒氣馬上撲鼻而來,讓她難受地掩上鼻,只瞪見她要找的小福正趴在桌案上,上頭正堆著一瓶又一瓶空酒瓶,在在顯示都是小福喝光的,她氣極了,不好好地把韓哥哥看好,居然在這裡醉酒,真是好樣的啊!她一氣便要衝上前,把小福給搖醒。
剛好也追了來的尤俠,無法明白少夫人為什麼會喝了那麼多酒,平日可不曾見少夫人喝酒的,他立即跑上前,阻止道:「董小姐,如果你真有什麼要緊事,盡可告訴我,等小福姑娘醒了,我會在第一時刻通知你的。」
董曉芙不耐煩地將手一伸一拔,驕縱得很,「你走開!你什麼事都不知道,跟你講只是浪費我的唇舌罷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4:59
第二十四章
真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竟會粗魯地出手推人,沒有防備的尤俠被推了個趔趄,待尤俠再站好,見她已用力地搖著小福,並不客氣地叫著:「董小福!你快給我起來!董小福!」
尤俠仍是不放棄地做著努力,「董小姐,你別啊,董小姐。」
在尤俠這麼叫著的同時,董小福幽幽地轉醒,抬起頭,迷迷蒙蒙的醉眼看著眼前立著的兩個模糊人形,還會不停地搖來搖去的,開口說話時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們是誰啊?為什麼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可以請你們站好嗎?」
董曉芙沒空再去理會這種情況了,直拉著小福的手臂,「起來!你廢話少說!你馬上跟我走!」
即使醉酒,小福還是很溫馴,笑得更傻更呆,「我又不認識你,你要帶我去哪?」
見她這樣,董曉芙更氣了,硬是拖拉著她往外走。
小福被這麼一拖,手臂一疼,沒有多想地便抽了回來,沒得控制得宜的力道將董家小姐一並拉向她,結果小福卻是先疼地叫著:「好痛喔!」
覺得很是沒有面子的董曉芙,她的肚子可是直接撞上椅子扶手耶,惡聲地命令著:「你給我閉嘴!」然後忍著痛站起,又去拉著她,「你給我起來!」
小福雖然啥都不明白,可見到董家小姐好像氣得快要升天了,這回卻是配合地站了起來。
小福的配合,也只不過是稍減了董曉芙的怒氣而己,「起來了就快點跟我走!」死命地用力拖拉,根本不在乎會弄傷小福。
尤俠見了,擔心得不得了,但又不敢得罪董家小姐,便一路跟了出去,嘴裡不斷地喊著:
「小心,小心哪!」
董曉芙睨了他一眼,厭惡地皺皺眉,繼續走。
等到了馬車旁,董家小姐命令車夫把小福給弄上車,尤俠焦急得不得了,「董小姐,你這是要把小福帶去哪?」
董曉芙一臉殺氣,倏地轉過頭瞪他,「吱吱喳喳的,吵死人了!回去把客棧給顧好,不要再來煩我了!」隨即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尤俠急得兩手互拍,隨後他趕緊搭上馬車,往韓府而去,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少爺才行,不然董家小姐不知會對少夫人做出什麼事來。
董家那馬車飛快地跑著,很快地便停在韓府大門口,董曉芙仍是和車夫合力把小福給弄下車來,再拖岳她進去。
小福好像清醒了一些,一見那熟悉的大門,頓時停住,抗拒著不再往前走,而她這一停,差點讓董曉芙跌倒。
現在是怎麼了?董曉芙憤怒地回瞪董小福,「喂!你停下來做什麼?還不快點給我走!」
小福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色,她不想見到少爺,見到他和丁姑娘在一起的親昵模樣,於是商量地說道:「我可以不要進去嗎?」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啊?人本來就傻,現在喝了酒,就更傻了,到了韓府居然不進去,人家那個韓哥哥和丁秋蝶,一家人不知早團圓高興到哪了!不願丁秋蝶如此如意的她,又用力地一扯,「不可以!」
小福咬了咬下唇,心想不進去又能如何呢,終是要回韓府的,於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喔。」
拉著董小福,董曉芙首先衝向韓文堯的住所,一見沒人,那臉簡直就凝成了一團冰霜,腳重重地一跺,立刻就走。
董小福也只不過是才剛清醒了那麼一些些而己,被這樣拖來拖去,讓她更難受了,黝黑膚色顯現出不尋常的慘白。
董曉芙很快便來到丁秋蝶那獨立的院落,還沒進去,便己聽到小孩兒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其中還有韓哥哥和丁秋蝶的,她抓狂似地直衝了進去。
裡頭的歡樂頓時止住,三人齊看向渾身冒著衝天怨氣的董曉芙和幾乎站不住腳的董小福。
董曉芙氣得指向那小人兒,隨後又指向了丁秋蝶,卻將即將脫口的話縮了回去,她沒有理由當著韓哥哥的面開口趕人,所以把董小福給推上了前,藉以表達她極濃的怨妒,那話兒是說得又快又急:「董小福,你給我仔細看好了!那個小孩子是韓哥哥和丁秋蝶的,你不是韓哥哥的未婚妻嗎?快點立刻出聲把她給趕走,連同那個小的!」
仿若她這些話還不夠刺激似的,那小人幾恰巧又叫了聲爹。
她的頭己經很昏了,被這一拉一推,又更昏了,乍聽這個消息,她扶著那個顆快要撐破的頭,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一方面她很想要相信少爺,可是之前少爺和丁姑娘就如此親近,而且丁姑娘那傷心的模樣很可能就是為了孩子,像是有某種原因討不回來,但現在他們一家團圓了,她是否就該退場了?她難受地蹙起了眉,覺得天在轉,地在搖,再加上那聲爹,她……軟趴趴地昏了過去。
從小福一進來,韓文堯就發現她的不對勁,還有那難聞的酒臭味,見她就要昏倒在地,馬上扶住了她,橫抱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丁秋蝶關心地說得:「把她抱到我床上休息吧,不然董伯母見她這樣會不舍的。」
韓文堯看了那小娃兒一眼,很怕小娃兒會吵到小福,「不了,你好好照顧她就行了,小福我抱到我房裡去。」
最後經過董家小姐身旁時,他說道:「我還有事,少陪了。」
【第十章】
這一睡,她錯過了午膳,直到日落西山才醒了來,喉嘴干得只想找水喝,這念頭剛起,便有一杯水端到眼前,韓文堯用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說著:「先起來喝壞水吧。」
聲音一入耳,茫茫然的神智頓時驚醒,張大了眼,這才發現她竟是在少爺的房裡、少爺的床上,她記得她正喝著酒,何時變來這裡了?理不清的她腦袋裡突然撞進了董家小姐的話,和她清醒前一刻所看到的景像——少爺和丁姑娘已有了娃兒;所以她不行再待在這裡了吧,立刻掀開被,急著想離開,總覺得自己心窩裡被捅了個大洞,好痛、好難受啊!這種事她為什麼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如果她是中途介入的第三者,告訴了她,她會退出的,何必瞞她到這種地步,等她的心已全部淪陷了才知曉,那多痛啊,還有那婚約哪!
腳才剛踏上地,便被韓文堯給制止,看了眼手中的杯水,不怎麼高興地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小福悶聲說道:「我該回我房裡去了,少爺。」
韓文堯直盯著她的臉看,就是不讓走,「為什麼喝了那麼多的酒,醉成這樣?」問了隨後趕來討救兵的尤俠,尤俠也不明白,只說董家小姐總共來了兩次,第一次待不久後就走了;但第二次可大不同了,他跟了進去後,就見董家小姐一直拉得小福,不知要去哪裡。
之前董秀紱的事,小福也是不說,他好不容易看開了那件事,這回她居然醉成了這樣,一定又是遇到了更為難的事,又想自己獨自解決了,想想他們都即將成為夫妻了,竟還這樣?
董小福仍是執意要下床,「我還是回房去好了,我這樣丁姑娘可能會不高興的。」說的話不自覺地帶了酸意。
他在說什麼,小福又在說什麼?他問的是為什麼會醉酒,關秋蝶會不高興有何干系?「告訴我,又是什麼難題困住了你,我會幫你解決的。」
站起身來的小福低下了頭,少爺明知道的啊,就她退出就好了嘛,「少爺,我不會阻礙您和丁姑娘的,我們一家近日就會搬出去的。」
他說東,小福就說西,而且愈說愈奇怪,盡說到秋蝶身上去,「再過不久,你就要入韓家的門,為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
都把小孩接來了,還要再騙她嗎?她很平靜,也很執拗:「少爺,小福是傻,可不是笨好嗎?您都已經把丁姑娘和你們的小孩都接了回來,您要娶的人當然是丁姑娘,說這種話來誆我,很好玩嗎?」
韓文堯怒得將後一擰,這些話簡直太離譜了,他何時和秋蝶有個小娃兒了?「你是從哪聽來的這些話?」
那就是有了啰?「本來我還不信的,可是我親眼見到你們一家和樂,還有那娃兒叫您爹。」
他們相識多久了,難道小福對他的信任就這麼薄弱?一聲爹能代表什麼?他太失望了,口氣不覺凶了起來:「說!是誰說的?說我和秋蝶有小孩。」
董小福把唇抿得緊緊的,賭氣似地答道:「即使沒有人說,我也可以看出來的。」明明就聽到了那聲爹,為什麼還要凶她?
韓文堯氣得閉了眼好一會兒,「好,你不說是吧,我也猜得出來,是曉光跟你說的對吧?真沒想到,你不信我,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5:11
第二十五章
韓文堯的怒氣全噴在她臉上,董小福對這樣的少爺也很心寒的,說了這許多,他仍是把她當成笨瓜,硬著氣說:「少爺。祝您一家三口過得圓滿、幸福。」她再也待不下去、說不下去了,抬腳就走。
韓文堯大聲道:「站住!」
她頓住腳,但沒有回頭。
「把鞋穿好再走。」那腳可是會傷著的。
她這才發現腳踩在地上冰冰涼涼的,少爺竟容不得她把鞋留在這兒了,默默地穿好了鞋。
「少爺,我不會再給您添麻煩的,等我找到了住所,會立刻搬走的。」
韓文堯朝著她的背冷冷地命令道:「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走。」
雖然韓文堯不同意,可是董小福己在默默地找著住所,找著謀生的活兒,當然經過了那一晚的不愉快,她和韓文堯的關系始終保持著距離。
首先,丁秋蝶常常在問著:「最近總不見小福來找你呢,文堯。」
韓文堯一律淡笑帶過,什麼話也不說。
一次、二次、三次,心思極細膩的丁秋蝶大概猜到了原因,覺得很是對不住小福,緊抱住乖乖坐在她腿上的娃兒,自語道:「我去跟小福把話說明了吧。」
韓文堯看了那安靜的小娃兒一眼,硬聲說著:「不用。」
丁秋蝶真的不希望他們因她而鬧得如此之僵,聰慧的她遂換了個方式,「你和小福真是像呢,不記得了嗎?」
像?他們哪裡像了?韓文堯以這樣的眼神傳達著。
丁秋蝶輕輕地笑著,「你們同樣都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想讓自己的難題造成對方的困擾,不是嗎?」
韓文堯的腦筋轉得非常快,馬上就有了聯想,之前小福不就因為董秀拔的事而困住了自身,固執地忘了還有他?不過這事和那事是完全不同的,「小福她不信任我。」他和秋蝶怎可能會有小孩。
「信任是累積而來的,文堯。」這是一句提示的話,很隱喻的。
韓文堯懂,但摸不著邊,他什麼事讓小福累積了不信任感?他以不平的眼神回望了過去。
文堯就是這麼個自負的人,一心地對人好,往往自認問心無愧,其實常常忽略掉別人所認為的大事,可他卻帶無所覺,「我剛來時,小福很歡迎我的,即使我一輩子住在這裡,小福也不會有意見;可是,文堯,你注意到了嗎?我為了找我孩子的事,多次伏在你的肩上尋求慰藉,都被小福睡見了。」
韓文堯表情一動。實在是不能理解,他和秋蝶現在只是純粹的朋友而已。
「女人的心都很敏感的,即使是小福也一樣,請你想像一下吧,如果是小福伏在別的男人身上,難道你心裡一點異樣感受都不會有嗎?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小福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韓文堯靜默了。
丁秋蝶淡淡地道:「去跟小福好好地談一談吧。」
董小福並沒有因為她要離開就不去客棧,她仍是做著該做的事。
這天上午,馬春輯來到了如春客棧,手上拿了份文件,尤俠貌似早知他的來意,領著他進入那個小房裡,隨後便退了出去。
小福雖摸不著頭腦,仍是立刻起身迎客,招待馬春輯來到那四方小桌旁坐下,也拿了酒來,當然她自己是不喝的,「馬老爺,您先坐會,我現在就請人去通知少爺來。」
嘴裡說得挺和樂,眼神卻易淡了下,少爺最近愈來愈常和丁姑娘在一起了,連一點避諱都沒有。
馬春輯咧開了嘴,笑著:「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小福姑娘,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小福不解地愣在那。
馬春輯更是樂得。「小福姑娘真是命好啊,能遇上韓老弟這樣的人,不對,應該是說你們兩個的命都很好,能夠互相遇到,好了,小福姑娘也請坐吧。」接著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馬春輯的話,小福不好意思拒絕,眼睛好奇地盯著那文件,然後坐了下來。
馬春輯把文件給推了過去,「來,把這個給收下吧。」
董小福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抽出了裡頭的紙張,一看,訝異之聲更甚了,忙把文件和封袋都推了回去,「這個我不能收,您還是直接交給少爺吧。」
沒想到小福會是這樣的反應,照理說該要很高興地收下啊,「小福姑娘,這真是韓少爺交代我做的,你只要在這上面簽個名,證明我有把東西交到了你手上就行。」
末了還玩笑似地說道:「這是一份好大的聘禮,媒人也該算我一個,所以你們的大婚之日可別忘了我喲。」
認為這絕對不會是什麼聘禮的小福,而且之前的那些聘禮她也打算全還回去,連忙又把紙張推了回去,她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了,少爺要娶的人是丁姑娘,這新店的地契也該是給丁姑娘才是。
生意人的眼色可是很厲害的,馬春輯猜大概是兩口子鬧著意見,不過他也很聰明地沒有多問,之前不是早下過聘了嗎?不覺大笑著:「好吧,你不簽也沒有關系,我相信以我馬某人的人品,韓老弟絕對是會信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小福急得不住地叫著:「馬老爺!馬老爺!你把東西帶了再走啊!」
結果,當然是無論她再怎麼喚也喚不回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也只不過是剛走到院落門口,小女娃兒的笑聲、大人的哄護聲便傳了出來,她落寞地頓住腳,看了下手中的文件,還是決定走進去。
韓文堯見著了小福,很明顯地有了發自內心的笑意,地契能讓女人家更有安全的保證,小福收到了之後,應該就能懂他的用心了;得知了自身的分量後,她就會提出疑問,然後他就會說明,所以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董小福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也向小女娃兒招了招手,然後以很認真的態度對著韓文堯,把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少爺,這是馬老爺拿到客棧給我的,我現在將地契轉交給您。」
為什麼他會聽到這樣的話?韓文堯將眉一挑,些許不悅的情緒在發酵,絲毫沒有伸手接過的跡像,「馬老爺沒有跟你說清楚嗎?這是我……要給你的。」
停在半空中的手堅持著沒有收回,「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少爺該是交到丁姑娘的手上才對。」
韓文堯聽了,立馬一肚子氣!如此明顯的事,都不懂嗎?!
就是貴重的東西才要交到重要之人的手上,也代表著小福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而小福怎麼可以體會不到,還固執地堅信著曉光的話!這份地契早己代表了一切啊。
韓文堯的手背在身後,表態著不收就是不收。
董小福難受地咬咬下唇,沒有道理的東西叫她如何收下來?站在這裡的她覺得好尷尬,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只好把地契放在桌上,慌得逃走了。
看在眼裡的丁秋蝶被打敗似地搖了搖頭,只把一份地契交出去,什麼話也沒有說,在這誤會己深的狀況下,要教小福如何能夠明白、能夠猜到其中所代表的深意?
恐怕只會更令她感到莫名的不安而己,況且她之前所說的話可不是這樣的,再這樣僵下去,就會變成一種遺憾了。
今天丁秋蝶跟韓文堯說要帶娃兒去買些娃兒要用的東西,而出韓府去了。
載著丁秋蝶的馬車在如春客棧前停了下來,她牽著小娃兒,在客堂站定,找著尤俠,可那盡責的尤俠居然不在。
阿一迎了上來,招呼著:「這位姑娘,諸問您是要住店還是用膳?」
丁秋蝶帶得淺淺的笑,「這位小哥,請教一下,尤掌櫃在嗎?」
阿一的頭明顯地有點大了,擔心地望向裡頭,「在,不知姑娘找掌櫃的有什麼事?」
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嗎?不過她卻沒有多問,客棧的事自有人管,她是不需要插手的,「喔,沒什麼,只是想問尤掌櫃,小福姑娘在哪裡,如果可以的話,不知小哥方便帶我去找小福姑娘嗎?」
阿一又望向了後頭,不知該不該說。
丁秋蝶看出了他的為難之處,這麼看來後頭的狀況好像是跟小福姑娘有關,「我是住在韓府的丁秋蝶,跟小福姑娘很熟的。」
丁秋蝶的名他一聽就曉得了,來了個小福姑娘很熟的人,那就好辦了,他急著說道:「小福姑娘就在後頭那,也不知小福姑娘怎麼了,一早來就拿著柴刀猛劈著材薪,勸也勸不聽,真是急死大伙了。要是再這麼下去。我們只好去請少爺來了,好在丁姑娘你來了,丁姑娘你快點進去吧,我們掌櫃的也在那。」
從早上到現在也有半個時辰了吧,總之先去看看,勸下再說,「謝謝小哥,我這就先過去看看。」
遠遠地便看到小福一根材轉過一根,俐落地不減速度,表情況悶地一聲不吭,在一旁的尤俠可是千求萬求的,請小福快些停下。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5:21
第二十六章
丁秋蝶心裡已有了猜想,於是走向前,「小福姑娘,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可以請你先停下來嗎?」
心思全在劈材上面的小福,只想去除心中的紛亂,可並不代表她沒有聽到了秋蝶的聲音;那聲音雖輕柔不高吭,可聽在耳裡卻是尖銳得很,但這是少爺所屬意的人,她不能不理睬的,遂停了下來,勉強地維持著笑意,「丁姑娘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丁秋蝶先是淡淡地笑著,「尤掌櫃的,我想和小福姑娘單獨談談,好嗎?」
丁秋蝶尤俠是認識的,也明白她目前是少爺的客人,既然能讓小福姑娘停下,可見交情是不錯的,於是尤俠很放心地離去。
丁秋蝶的聲音有著撫慰人心的作用,「小福姑娘,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其實小福根本就不願聽到這個聲音的,明知不該有這種想法,可是她甚至連丁姑娘也不想見,衝動地就說道:「不用了,就在這裡說吧。」說完之後卻後悔極了,趕緊要挽回,「到小房間去吧。」
丁秋蝶不介意地搖搖手,「這裡沒人,看來很清幽,很合適。」
董小福尷尬地沒有回話,在丁姑娘面前,她是愈形自卑了。
「你知道你爹現在人在哪裡嗎?」
找她為的就是要說這個?小福一時反應不過來,「丁姑娘知道我爹在哪嗎?」
「他在凌煙閣。」
小福整個人愣住,當初她以為或許是債主尋來了,因此爹逃到外地去了,怎麼會是去了凌煙閣?那裡又不是所謂東山再起的地方。
丁秋蝶的聲音很輕很柔,說出來的話,卻猶如投入平靜湖中的一顆大石子,「那是文堯不想你為難,請托杜明笙,讓你爹在凌煙閣裡干活,永遠不要來找你。」
怎麼她從沒有聽少爺提起?而且爹的事,她根本沒跟少爺講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福啊,你以為你不讓少爺知道,少爺就不會發現你那陣子的失常嗎?」
所以真是少爺為她解決了這件令人憂心的事?那為什麼過了這許久,少爺都沒有跟她講,反而丁姑娘什麼都知道?她先是高興了一下下,然後表情就變得悶悶的。
丁秋蝶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裡,也發現到那藏不住的醋意,「小福啊,昨天文堯送你的那份地契,其實是代表著想和你和好的。」
和好?少爺和丁姑娘的好事不是將近了嗎?
「小福。」她拉拉手中的娃兒,「她不是文堯的。」
丁秋蝶平靜地道出了過往的那段醜事,和最近所發生的事,「文堯是不想讓你多做無謂的煩惱,他能解決的,就由他來就好;因為這裡面多的是人性的醜惡,不希望你知道得太多,而且其中是有一定的凶險的,就像你一樣,你不也一樣不想因為親爹的事而增加文堯的困擾嗎?」
啊!她真是個笨蛋啊,少爺的好竟讓她誤會懷疑成這樣!她羞愧得幾乎不敢看丁秋蝶了。
看來他們是會和好了,今天這一趟來算是沒有白跑,「小福,回去和文堯好好談談吧,我先回去了。」
總覺得該說點什麼的小福,見丁秋蝶要走,心裡著息,可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腳步跨了出去,想追,卻被那一堆雜亂的木材給絆倒,裙擺還被柴刀劃破了一道長長的裂痕,然後趴倒在地上。
舍棄慢吞吞的馬車,韓文堯騎著快馬一路奔到了如春客棧,將韁繩隨意丟給阿一,便快步走了進去,直達那個小房。
躺在床上的小福,實在是無法理解,她只不過是跌了一跤而已,腳稍微被柴刀劃出了些許血痕,那個有德醫館的劉大夫竟然為她塗上了一層厚厚的傷藥,然後把整個左小腿給纏實了,還吩咐她一定要躺好,不能動;可客棧裡不是只看帳簿就行,她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於是她費力地撐起身子,韓文堯這時剛好進來。
看到小福這模樣,立刻緊張地跨大步過去,鼻間聞的盡是濃濃的藥味,他把小福輕推了回去,「要喝水嗎?你先躺好,我去幫你倒。」不容小福反抗地把枕頭墊高,讓小福再躺了回去。
小福有一點點的害羞與不自在,順從地躺了回去,然後說道:「我沒有要喝水,只是躺著難受,想要起來。」她的身體又稍微動了一下。
韓文堯的眉皺著,關心地看著她,「別起來,聽秋蝶說,你被柴刀劃破了好大的口子,傷得都快見骨了,傷在哪裡了?讓我看看。」
小福的腳不自在地縮了一下,這個丁姑娘怎麼說成了這樣?劉大夫來的時候,丁姑娘也在場的啊!她急得想要說清楚。
從來不曾這麼心慌過的韓文堯,一見小福的腿一動,以為是傷口在疼,而小福又是皺得眉,他也顧不得什麼禮教之類的,一掀就掀開了裙擺,果見裡面圈著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他心裡可疼惜得不得了。
對著隨後跟進來的尤俠,轉頭便罵:「你!平日木材的量不是都該劈足的嗎?如果不足也該是你去劈,怎麼可以讓小福去做!還傷成了這樣!你是想再從伙計磨練起嗎?」
少爺一向很講理的,即使生氣也會先問個清楚,絕不會像這樣暴怒地先定人死罪,這讓平日口舌滑溜的尤俠嚇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為自己辯解。
韓文堯見他這樣一句也不說的,直覺地認為這是默認,心裡更有氣,「好,很好,我現在就找個人替——」換你。
見事情愈來愈往奇怪的方向走去,在這緊繃的氛圍下,董小福小心地拉了拉韓文堯的衣袖,很小心地輕聲喚道:「少爺……」
韓文堯以為她是傷口在疼,緊張地回身,仔細地看著小福。
董小福勇敢地將眼光迎上,稍微吞了下口水,「少爺,您是不是誤會了?柴是我自己要劈,然後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也只不過是劃破了裙擺,擦破了些許的皮肉而已。」
韓文堯不信地再次觀察著小福,小福再次點點頭。
這時韓文堯才猛然想起,他們之間還處於不愉快的冰冷中,如此形於外的關心豈不是太尷尬了……覺得此生從沒這麼糗過的他,僵硬地轉過身。
精明的尤俠一想也知,少爺和小福姑娘最近好像處得不太好,是丁姑娘使計了,而少爺果真受騙,難得石到少爺這樣,頭也不是頭,臉也不是臉的,明知這樣很不尊重,可是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控制……那個臉啊,雖不敢大笑,卻憋得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韓文堯怒在心裡,然後瞪著尤俠,冷冷地喝道:「出去。」
怕一出口就會大笑的尤俠,只能不住地連連點頭,識趣地退了出去,把門帶上,再放聲大笑。
那笑聲聽在韓文堯耳裡再是刺耳極了,讓他站在原地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雖然腳上包了那麼一大包,行動起來有些許不方便,可小福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但又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怯怯地拉了拉韓文堯的衣袖,低聲地說得:「對不住,少爺,都是小福不好。」
韓文堯仰頭望望樓板,然後突然間就笑了,要不是有秋蝶騙他來這一趟,他和小福也不知道要彼此不說話到什麼時候,誤會擺在那,說開不就得了,畢竟他的過往小福未曾參與,再加上總是被撞見秋蝶倚靠著他垂淚,不誤會也難,這陣子的氣真是白生了,緩緩地將身子轉了回去。
董小福不明白他這笑的意義為何,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再拉拉韓文堯的衣袖,「少爺……」
韓文堯無預警地突然說道:「小福,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小福一愣,然後那個皮膚黝黑的臉突然蹭蹭蹭地發熱了起來,那個紅啊,幾乎要透過那個黑了,根本就不知要做如何反應。
韓文堯與她並肩坐了下來,摟住了她的腰身,「秋蝶都跟你說了吧?」
小福不安地扭了一下,之前少爺也是這麼摟著她的,可是這回她卻覺得更害羞了,也覺得彼此的心都貼合在一起,她輕輕地答道:「嗯。」
「以後若遇到了不能解決的事,一定要跟我說,懂嗎?」
這話肖似一股魔力,深深地牽引著她,尋到了靠岸的港口,很是願意把扛在肩上的所有重擔分擔出去,「嗯。」
「如果你對我有任何的疑問,盡管來問我,不要再產生任何誤會了,好嗎?」
「對不住,是小福該先問清楚的。」
「你沒有錯的,小福,」
小福把頭抬起,與他對望,「少爺……」眼裡是滿滿的愛戀,就是羞得說不出口。
作者:
teae
時間:
2016-1-9 22:35:48
尾聲
出奇湛藍的天,些許絲狀白雲在那幾飄移著,底下一片碧綠草原,靜幽得沒有任何人煙,其中覺立著一棵古老大樹,大樹下盤腿坐著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人家,看著眼前桌上一對對系上紅線的小人偶,他慈祥又滿意地捋了捋那白須,然後突見他在虛空中用右手一劃,原本是一片綠地的景色瞬間全換了樣貌。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雞也還未啼叫,在韓府裡,一股喜氣味兒正在不斷地醞釀行。
最是角落的灶房裡正不斷地傳出切切剁剁,食材下鍋的吱吱聲。
董母的額上因著忙碌而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但她卻忙得非常快樂,只因今天是她此生最欣慰的日子。
雖說女兒要出嫁,韓府已包辦了一切,她是什麼力氣都不用出的,可至少灶房裡的准備,她是能幫上忙的。
董來福今天不在花園裡了,他不明所以地傻傻呆笑著,拉拉身上的嶄新衣物,再看看坐在妝台前讓人梳妝的姊姊,似乎也感染到了那喜氣味兒,一蹦一跳地走了過去,直瞅著姊姊的臉兒瞧,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姊姊今天好不一樣,好……脫口便道:「漂亮,姊姊漂亮,姊姊漂亮。」
一聽這話,董小福那不安、緊張、嬌羞的臉蛋兒,是很高興地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來,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這種種的情緒加起來,她只覺得,她的心,一直不停歇地猛烈跳動,其它的部分就完全都是僵硬的了,以至於直到坐到了喜床上,她都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是如何過的;依稀只記得,別人叫她如何做,她就全照辦就是,至於過程,她完全記不得了。
紅色燭光照亮房內那大小不一的囍字,還有那僵坐在床上的董小福。
她的手緊緊地交握著、糾纏著,連門被打開了,她都沒有發覺。
韓文堯帶了點微微的酒意,步伐穩穩地走了過來,俊朗的臉上盡是春風般的得意和眷戀的愛意。
不過這個小福怎麼一點都帶無所覺呢,他進來了啊,再看看她那雙手,他沒轍地揚唇,拿起一旁的喜秤,極慢地、一點一點地,挑起了那紅蓋頭。
董小福的反應也是極慢,直到蓋頭完全掀起,她才疑惑地把眼兒眨了一眨,這才發現,少爺就站在自己身前,只能犯傻似地笑著,嗑嗑巴巴地叫著:「少……爺……」
韓文堯故意挨著她身旁坐下,手好像在她背後摸著什麼。
這、這、這麼快?!娘雖然已告知了一切,她也知道這是必然的,可對於沒有經歷過的,她會緊張、會害怕啊,手突地往前一指,小小聲地說著:「少爺,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話落,她感覺到少爺的手已撫上了她的背,她嚇得身體又是一僵。
可那手貌似抓著什麼似的,已來到了她眼前,笑笑地說著:「小福,你看。」
原來少爺是拿東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背啊,她不解地望著少爺,有些好奇地想摸摸看。
韓文堯的唇角含笑,「你可以拿起來看看的。」
既然少爺說可以,她也就大方地拿了,那是一對小小人偶,一男一女,身上都穿著喜服,看起來好是討喜,但……少爺為什麼要拿這個出來啊?
看著她眼神所透露出來的疑問,韓文堯吊足了胃口似地說:「你將人偶翻過來看看。」
為了尋求答案,董小福照著做,然後她訝然把眼兒睜得好大,那小小的喜服上,各自繡上了「韓文堯」、「董小福」的名字。
韓文堯又提醒著道:「你再看看他們交握的手。」
新娘的右手小指頭與新郎官的左手小指頭相互勾在一起,其上頭還纏著一條鮮紅的絲線,董小福略有所感地摸了上去。
韓文堯輕聲卻堅定地說:「那代表著我們這一生,將牽著手一直相伴到老,永不分離,即使有著誤會、小吵小鬧的,我也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這話是對他們之間愛情的保證,或許霸道,董小福卻覺得心頭好甜好甜哪,那手更是舍不得離開那交纏著的紅線了,「所以這就是少爺夢中所看到的娃娃對吧?」
韓文堯不知何時已把交杯酒給端了來,將人偶給輕放在一旁的幾上,唇角滿足地微翹,將一只酒杯交到了小福手上,聲音變得沙啞而魅惑:「小福,來,喝了它吧。」
甘願被迷住的小福羞紅了一張臉,可那心卻已不再狂跳了,過了今夜,少爺將會是她頭頂上的一片天,此生與她攜手到老的良人。
燈熄,床帳放下,那位白眉、白須的慈祥老者可是很識趣地不再看下去了,畫面再變——
夜已深沉,那位董家小姐手上拎著個布包,臉上滿是不甘和不願,怒瞪著韓府那新房的方向,氣憤地一跺腳,「為什麼那個黑丫頭能得到韓哥哥的愛,而我卻得遵從、服從爹娘的安排,去嫁給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也不知長得是圓是扁的某某公子啊!哼,我絕不會接受的。」
藉著夜色的掩護,她拉開自家後院的小門,頭也不回地遁入黑暗之中。
月下老人笑看著她這任性的行為,仿若看到她身上的紅線,正與另一頭的紅線拉近距離呢。
而婚宴過後就離開韓府的丁秋蝶,她的幸福也正要開始。
【完結】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