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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星花 -【我滿心傷痕的戀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3:24     標題: 星花 -【我滿心傷痕的戀人】《全文完》

我滿心傷痕的戀人 作者:星花

這位「房客」還真是囂張
居然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隨意住了進來
若非她的靠山是他老爸,他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妥協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多了個人,感覺確實差很多
她讓他終於真正體會到何謂「家」的溫暖
他甚至開始想獨佔她的笑容,不許其他男人窺見──
因為愛上她,他不在乎他的告白一再被當成玩笑話
就算她總是說著傷人的言語,他也要自己一笑置之
但他沒有預料到她會拒絕他到這種程度──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她不是不愛他,而是他們不能相愛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如果當時他沒有選擇遺忘
是不是他們的命運就會不一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3:37

楔子

  「我不久於人世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昏的小小公園裡,小朋友陸陸續續跟家長回家了,原本有好幾個人搶著要坐的秋千,現在只有一個小女孩坐在上頭。

  小女孩的媽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穿著樸實,留著短發,未施脂粉,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身形格外消瘦,盡管如此,仍掩蓋不了其出眾的氣質。

  她的身邊坐了一名梳著整齊短發,穿著西裝,十分體面的男人,王者般的風範和小公園形成強烈的對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女孩的媽媽淡然笑說。

  男人一驚,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堅持道:「這次不要再逞強,去醫院好好治療,我會幫你付醫療費。」

  小女孩的媽媽搖了搖頭婉拒,「明倫的葬禮已經受到你很大的幫忙了。」

  「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女兒著想。」男人神情嚴肅,低沉的嗓音讓人不禁有些畏懼。

  小女孩聽到聲音,停下秋千,不安地看著媽媽。

  「我已經累了。」小女孩的媽媽輕輕一笑,病容掩不住她美麗的笑顏,「果然,璟華說的沒錯,到頭來,我還是只想到自己的自私女人。」

  聽到璟華這個名字,男人的表情微微產生變化。

  「我們四人的糾葛終於畫下句點了。」小女孩的媽媽意味深長地說。

  「我從來沒有如此想過,你知道的,不論發生什麼事,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男人忍不住激動起來。

  「彰一……」小女孩的媽媽滿懷情思,輕輕地喊著男人的名字,打斷了他的話。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口中說出,彰一激動不已。

  「我的病,已經來不及了。」小女孩的媽媽表情泰然道。

  彰一不禁難過地紅了眼眶,「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小星就拜托你照顧了。」小女孩的媽媽依戀不舍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彰一沒有回答,他決然地站起身,走向秋千並蹲下,望著臉頰紅通通的可愛小女孩。他伸出大手,心疼地摸著小女孩的頭,「我是媽媽的朋友,屈彰一,你好。」

  小女孩跳下秋千,站好身子,向彰一鞠躬,禮貌地說:「叔叔好,我是劉夏星。」

  小女孩的媽媽感到欣慰地走到他們身邊,牽起女兒的手,「小星,該回家吃晚餐羅,跟叔叔說再見。」

  「叔叔再見。」小女孩聽話地點頭。

  「再見。」彰一站起身,對小女孩露出笑容。

  但彰一與生俱來的威嚴,就算露出笑容,對孩子來說還是很可怕。

  小女孩微微躲在媽媽的身後。

  「再見了,子薇。」彰一百感交集地說。

  「應該是永別了,彰一。」子薇笑了笑,眼神隱隱透出些許悲哀。

  彰一目送子薇帶著女兒離去,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眼中,他的眼眶依舊泛紅。

  他知道子薇的話沒錯,這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相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3:56

第一章

  「屈叔叔,等很久了嗎?」劉夏星急忙走進飯店的包廂,氣喘吁吁地問。

  「慢慢來呀,我知道你在忙動物診所的事。」彰一笑說。

  「屈叔叔才是大忙人。」夏星笑答。

  「還好啦,那小子闖的禍,風波已平。」彰一刻意提起,為了不顯得奇怪,又補充道:「公司的事也就那些。」

  「嗯。」夏星應了聲。就算沒有直接聽到名字,聽見「那小子」的相關話題,心還是狂跳了一下,但她表面上仍維持平靜。

  「找到要住的房子了嗎?」彰一問。

  「還沒,不過學姊說沒關系。我對她比較感到抱歉,一直打擾她。」

  「你能不能搬過來和桐平一起住?」彰一說的時候,臉上露出殷切的期盼。

  夏星愣了一下。

  彰一見夏星的反應,便解釋道:「我打算讓他從無人島回來,准備復學,但以他目前的狀態,我很擔心,可是,他不可能會搬回家。你們姊弟的關系不是還不錯?所以我就想,若你可以幫我看著他,那就太好了。」

  「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會記得嗎?」夏星笑了笑,表情顯得有些復雜。

  「別看桐平那樣,他其實是個重感情的人。」彰一不禁苦笑,「就是太感情用事,才不斷闖禍。」

  「這樣比較好,屈叔叔也是重感情的人嘛!」夏星應著,想了想,決定答應,「我知道了,我會搬過去。」

  「謝謝。」彰一萬分感激。

  「剛好動物診所就在樓下,很方便。」夏星笑笑,「不過我只待到診所上軌道,等找到房子就會搬出去。」

  「這是當然的。」彰一明白地點頭。

  離開飯店,夏星匆匆趕回正緊鑼密鼓為開業做最後准備的動物診所。

  當獸醫、擁有一家自己的動物診所是她的夢想,沒想到很容易就實現了,因為有屈叔叔「非常」大力的幫忙,她的動物診所就坐落在市中心豪宅社區的一樓店面。

  她是後來才知道實情的。

  當她無意間提起正在找適合的開業地點,屈叔叔以很寬厚的條件和價格將此處店面賣給她,等過完戶,開始裝潢,眼看動物診所都要開張了,她才知道桐平不住在屈叔叔位於郊區的別墅,而是獨自住在這個社區。

  如果早先知道的話,她還會選擇在此處開業嗎?

  這段時間,她都在動物診所監工,一直沒遇見桐平,才會不知情。

  在記者眼中,桐平是個浪蕩公子哥,每回他出現,都會有新聞可寫,跑趴、爛醉、混亂的交友關系……直到鬧出命案,他被送入警局。

  雖然事後證明桐平是清白的,他的家人還是忍無可忍地把他丟在自家的無人島上反省,聽說一待就是半年。

  他是從何時開始失控的呢?

  屈叔叔應該也是無計可施,才會找她幫忙。夏星心想。

  他們兩人算是感情很好的姊弟嗎?

  的確,在她還住在屈叔叔家時,他們的感情是很好,他也還是個好孩子,但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的……她難掩內心的悵然和感慨。

  事到如今,要裝作若無其事已經不可能,若沒有發生那件事,也許現在他們的命運都會不一樣。

  一想到此,夏星用力地搖了搖頭,急忙揮去腦海浮出的念頭。

  她很想忘記的過去,不能再如此侵蝕自己了……

  只要半年就好,她給自己一個期限,在這半年中,以姊弟的方式,好好跟桐平相處。

  夏星搬進桐平家,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因為她的行李並不多,不過她有個很重要的隨行家人,就是她養的灰白色金吉拉,奶油。

  是不是太誇張了呢?一個人加上一只貓,沒有事先跟屋主打過招呼就直接住進來……夏星都忍不住尷尬地笑了。

  偌大的空間,彷佛樣品屋的家馬上就讓人占領,她一點都不像只是暫住的房客呢。本來她想,是不是讓奶油先跟著學姊?但她舍不得和奶油分開。

  桐平應該不會氣得一腳踹飛奶油吧?夏星擔心地想。

  大概今明兩天,桐平就會回來。

  事隔多年,再次相見,會如何呢?她心裡很不安……

  「奶油,不准搗蛋,知道嗎?」夏星慎重地告誡。

  但貓哪會聽話?牠正新奇地到處探險,還毫不客氣地跳上看起來就很貴的沙發,優閑地理毛。

  「天呀!」夏星急忙衝過去阻止,「快下來!」

  奶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成功地扞衛沙發,夏星松了口氣。

  貓沒有對他不友善,只是不甩他而已。

  桐平已經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沒看過像樣的生物,更別說是毛茸茸的小家伙。

  剛搭船回到都市,面對人群,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到飯店稍作休息,桐平透過浴室的鏡子看見自己,嚇了一大跳。

  他的皮膚因長時間曝曬在陽光下,變得相當粗糙。縱使有船只會固定送來食物,但他食不下咽,有一頓沒一頓的,瘦了一大圈。

  在船上,有人先替他整理過面容,將頭發修短,胡子也修淨。隨行的醫生檢查過後告訴他,他的身體狀況無礙。

  終於可以回家,桐平並沒有特別想要做什麼,也許會先睡個幾天幾夜,卻沒有想到,家中竟多了不速之客。

  見貓膽敢不甩他,他硬是抓住貓的尾巴,結果被狠狠抓了一下,手背上留下一道明顯的傷痕。

  桐平靜靜看著自己的手背,覺得新奇。

  「受傷了嗎?」夏星見狀問道。聽見貓咪發怒的聲音,她急忙從廚房趕到肇事現場,只是凶嫌早已逃逸。

  桐平沒有回應夏星,只是雙眼炯炯有神地瞪著她,口氣不太和善地問:「你是誰?」

  「房客。」夏星笑笑地回答,對桐平的態度不感意外,仍一派自在地做著自己的事。

  她是個生活力求規律的人,晚上六點一定要吃晚餐。她煮了簡單的幾樣菜,連桐平的份都准備了。菜都端上餐桌後,她便大方開動。

  「誰准你吃飯了?」桐平覺得荒唐,差點要翻桌,可是飯菜香阻止了他。

  「沒有看見樓下的動物診所嗎?我是裡頭的獸醫,為了方便工作,所以屈叔叔讓我住在這裡。」夏星說著,定睛看向桐平,見他站在餐桌旁,明明一副很想吃的樣子,卻堅持不坐下,乾脆主動招呼他,「坐呀,飯都幫你盛好了。」

  屈叔叔?桐平恍然大悟。他仔細回想,的確有看見一間新開幕的動物診所,門面弄得盛大,很像那老頭的作風。

  「所以,是他要你來監視我?」他冷靜下來。弄清楚對方的身分,他便不再劍拔弩張。

  「我只是房客而已。」夏星答得簡單。

  桐平不禁訕笑。

  「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住進來,算什麼房客?誰才是房東呀?」他自嘲道,坐在餐椅上,表情帶著些許憤怒,與隱隱透露出的悲傷。

  「要我搬出去嗎?」夏星看著桐平問。

  「你會搬嗎?」桐平反問,語氣不帶期待。

  「不會。」夏星斬釘截鐵地說。

  早明白會得到如此的答案,桐平冷笑了聲。

  「我會搬出去,不過要等我找到房子,還有等動物診所的工作穩定之後才行。」

  「算了,你就好好待著吧。」桐平絲毫不領情,「他要你住下來,你就住下來,一切他說的算。」

  夏星思忖地看著桐平,現在才意會到桐平口中的「他」指的是屈彰一,也就是桐平的父親。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屈叔叔會說桐平是不會回家的,原來他們兩人的關系如此糟糕。桐平一個人住在外面,肯定不會好好吃飯,加上又在無人島被無情的大自然摧殘,整個人已無報章雜志上所說的貴公子形像,難怪屈叔叔會拜托她來照顧桐平。

  「先吃飯吧,這些事以後再說。」想明白後,夏星積極地再招呼著他。

  覺得自己一旦吃了她做的飯就像是認輸,桐平頑強抵抗,「我才不屑吃……」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塞入了一口飯菜,本來想吐出來,但實在太美味了,他老實地咀嚼起來。

  夏星見狀,覺得桐平的反應很可愛,想笑又怕他老羞成怒,只好低頭憋笑。

  眼角余光看見他已經開始吃飯了,她頓時覺得欣慰。

  不一會兒,桐平已將盛給他的飯菜都吃完了,夏星自動幫他再盛一碗。

  「好吃吧?多吃一點。」看著桐平等待的姿態,她忍不住多嘴。

  「又不是什麼豪華料理。」桐平嘴上嫌棄著。

  沒錯,都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夏星承認。被嫌棄不豪華,她無話可說。

  「不過味道還可以。」像是在吊人胃口似的,桐平隨後補充。

  夏星聽了,心情不自覺變好。她邊喝著玉米濃湯邊觀察桐平,見他的飯碗和湯碗又空了,便熱情地詢問:「還要嗎?」

  桐平看著夏星,神情好像在天人交戰。

  他應該不會再吃了吧。夏星心想。

  「湯……嗯……」桐平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知道了。」夏星笑了笑,再次幫桐平盛湯,表情卻是心滿意足。

  桐平一口接著一口喝著玉米濃湯,沒有發現夏星的反應。

  加了牛奶,自制白醬,和打成泥的甜玉米,做成比較甜的玉米濃湯,夏星知道桐平一定會喜歡。

  好像又看見當時才國一的他,已經長得像個小大人,口味卻像小孩子……夏星直勾勾地望著桐平,一時情緒激動,喝湯時不小心嗆到,一口湯就這麼噴了出來。

  桐平嚇了一跳,眉頭緊皺,還不留情地說:「惡心!」

  夏星先是傻住,後來因為難為情,反而覺得自己好笑,邊笑邊咳嗽。

  桐平見狀,忍不住嗤之以鼻,「有時間笑,為什麼不先把自己的嘴擦乾淨?」

  夏星止不住笑,但仍一邊用手去擦沾了黏黏玉米濃湯的臉。

  「這樣不是越擦越髒嗎?」桐平受不了地說,乾脆走到廚房拿了濕紙巾遞給夏星。

  夏星怔怔地抬頭,張著圓圓的大眼,傻呼呼地望向桐平,像個小孩子似的,黏呼呼的手還放在嘴邊。

  本來想把濕紙巾丟著就算了的桐平,看見夏星因咳嗽而泌出眼淚的水汪汪大眼,內心莫名漾起一股悸動。

  他表面上擺出煩躁的神情,卻主動替她擦拭起雙手。

  夏星這次真的覺得意外,可是看到桐平低著頭認真的模樣,她情不自禁地開心笑了。

  聽見她的笑聲,意識到自己多此一舉的桐平,鬧脾氣地把濕紙巾狠丟在地,打算再看看這女人被嚇到的表情,結果她仍保持笑意,而且看起來不像是故意,而是打從心底發出充滿愉悅溫暖的笑容,彷佛不受到任何污染……他不自覺地看得入迷了。

  「你人沒那麼壞嘛!」夏星脫口而出,語調帶著懷念。

  桐平的心瞬間冷卻,他面無表情地瞪了夏星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生氣了嗎?夏星想著,收起了笑容。

  這個時候還能沒有心眼地靠近心情不好的人,當屬隨心所欲的寵物了。

  奶油毫無警戒地在桐平腳邊打轉,他蹲下身輕輕地撫摸牠的頭,原本沉重的表情獲得舒緩,卻也閃過一絲悲哀。

  他本來並不在意外界對他的眼光,如今竟被第一次見面的人說的話給刺傷……他不禁想著,不知道父親是怎麼跟外人說他的?無論如何,應該都不會有太多稱贊吧,父親不可能會以他為傲的。

  在父親眼中,他永遠是個失敗的兒子。

  桐平越想越憤怒,無法宣泄的郁悶、對現實的無力感讓他立刻進入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狠狠地甩在地上,快步走向浴室,打開水龍頭,站在蓮蓬頭底下,讓水柱不斷衝刷自己,希望能把心中的悲傷衝去。

  「毛巾和牙刷。」夏星毫無預警地打開浴室的門,剛好看見裸體的桐平,而且還是正面。

  桐平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見夏星時也愣住了。

  「對不起。」夏星馬上恢復冷靜,態度自然地說,但仍是目不轉睛。

  「這裡是我家。」桐平關了水,不耐煩地說,以赤裸裸的身體迎向對方赤裸裸的視線。

  「說的也是。」夏星認同地點頭,拿著毛巾和牙刷,爽快地退出。

  桐平看著門再度關上,突然覺得荒唐,哭笑不得。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

  他再次打開水龍頭,心情卻不再一樣。托她的福,他的心情沒那麼糟了。

  小麥色的結實肌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水珠,給人的感覺很性感,而且發育得還不錯──當年乳臭未乾的小鬼,某部位看起來很雄偉哩。

  夏星邊洗碗邊回想著桐平的身體。

  是在細細品味嗎?

  才沒有!夏星在天人交戰後用力搖頭,對自己的心堅決否認。

  她不禁嘆息。能好好度過這段同居生活嗎?她沒有把握……

  倏地傳來的聲響讓夏星嚇了一跳,她急忙回頭,看見已經洗好澡的桐平正在打開冰箱。

  受了驚嚇的夏星,心還在怦怦跳,臉頰也染上紅暈,但她沒有意識到,很自然地問:「你要什麼?」

  「沒有啤酒嗎?」桐平語氣顯得很失望,一看冰箱裡頭除了生鮮蔬果還是生鮮蔬果,馬上覺得倒胃口,關上冰箱。

  「有牛奶,要不要?」夏星問,洗淨手後走向冰箱。

  「我為什麼要喝牛奶?」桐平反問。

  「洗完澡後就是要喝牛奶呀。」夏星隨意在圍裙上擦乾濕漉漉的手,然後打開冰箱。

  夏星毫無防備地靠近,桐平稍稍挪出空間,兩人的距離仍很近。桐平沒想到原來夏星是如此嬌小,她的發頂剛好到他的下巴。

  有一股香氣竄進鼻子裡,他剛才在浴室裡有聞到這個味道,而他並不討厭。

  她的皮膚很白。兩人站在一起有了比較,他才知道自己被曬得有多黑。

  皮膚白的人,就算只是小小的痕跡,在身上也會特別明顯,有紅紅的顏色在她圓潤的臉頰上,明明臉蛋看起來很小,卻感覺圓鼓鼓的,很可愛……他現在才發現,她的五官好像都圓圓的,圓圓的大眼、有著圓鼻頭的高挺鼻子、圓圓厚厚的小嘴和圓圓的耳垂,又是留著短鬈發,看起來很像美國鄉村洋娃娃。

  「怎麼了嗎?」夏星發覺身旁的桐平一直盯著她,她仰起頭,有些受到迷惑。

  「你……」桐平原本想問她為什麼臉紅,看見她的目光後又把話吞回去,聲音刻意壓低,裝得很冷淡,「誰說洗澡後要喝牛奶?」

  夏星聽聞笑了笑。一開始她好像誤會了什麼,結果問題是這個啊。她坦然地說:「卡通。」

  桐平對這個答案不以為然,不過也沒有拒絕,夏星遂倒了杯牛奶給他。

  整理好廚房,她便解下圍裙,准備走開。

  桐平正乖乖喝著牛奶。

  「喝完牛奶,杯子要自己洗乾淨喔。」夏星囑咐著,語氣並沒有強迫。

  沒有等桐平回應,她便走出廚房。

  不知道桐平會不會洗杯子呢?她好奇地想,心裡摻雜了些許的期待。

  一邊想的同時,她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臉。有些熱度,應該有臉紅吧,大概是看見裸體的後遺症。

  桐平喝了一口牛奶,原本感覺還不錯,聽到要洗杯子,他就開始後悔。

  杯子要不要洗呢?按常理來說當然要洗,可是他若照她的話做,不就是認輸了?他才不想聽從命令。

  夏星在客廳和奶油玩耍,聚精會神地聽著是否有流水聲傳出。

  沒多久,傳出櫥櫃開啟又闔上的聲音,很大聲,可能真的很不情願的樣子,不過好像有把杯子洗乾淨。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他有沒有把杯子擦乾才放入櫥櫃呢?

  桐平走入客廳,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打開電視,胡亂轉台。

  夏星佯裝在看報紙,實則在觀察桐平,因為實在忍不住,便問:「杯子洗了嗎?」

  快速跳動的電視螢幕突然停住,桐平似乎很不悅,夏星見狀,趕緊把臉藏在報紙後。

  片刻後,桐平才冷聲回答,「洗了啦。」

  「那杯子有沒有擦乾再放入櫥櫃?」得到回答就是得到信心,夏星再問。

  「嘖!」桐平終於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夏星以為會被大聲咆哮,結果卻聽見桐平回答,「有。」

  藏在報紙後,她為此開懷地笑,不敢發出聲音,有種自己是馴獸師的感覺。

  沒有想看的節目,桐平關上電視,注意力開始集中在夏星身上。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沒在看報紙,都上下拿反了,她也沒發現。反正也覺得無聊,他開口問:「你跟我爸是什麼關系?」

  夏星從報紙後探出頭,驚覺報紙拿反了,尷尬地放下折好,改和毫不畏懼地坐在他們之間的奶油玩。對於桐平的問題,她輕描淡寫地說:「爸媽互相認識。」

  「哪間公司?還是爸媽是公司的高階主管?廠商?」桐平又接著問。

  「都不是。」

  桐平對夏星的回答充滿好奇。如果她一樣是富二代,名媛千金怎麼會來跟他擠一間房子?但若不是和父親有公事往來的人,他實在想不出,他們的爸媽是怎麼認識的?尤其是他母親,她特地篩選過的朋友圈根本容不下一般市井小民。

  「你身邊都是這些人嗎?像你一樣的有錢人?」夏星反問。

  「還有像嘍羅小跟班的男人、想釣金龜婿的女人。」桐平毫不避諱地說。

  「喔。」夏星應了一聲,態度看似敷衍。

  她還是沒有說清楚,跟他父親是怎麼認識的。桐平想,若不是熟悉的人,他父親應該不會允許她住進來,不然他算什麼?讓他搬出來住的房子,他不爽待,就隨意供陌生人住嗎?

  桐平安慰著自己,心裡仍有些不是滋味。他悵然地將頭靠向沙發椅背,仍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待在無人島快半年的時間。

  當父親要他去無人島時,他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他以為無人島只是一個稱呼,大概就是要用來發展觀光事業的島嶼,還沒有正式營運而已,沒想到那是個貨真價實的無人島,根本尚未整理開發。

  以前渾噩過日子的他,壓根兒不覺得半年有多久,但他在除了大自然景色外,什麼都沒有的無人島上,簡直就要瘋了,他是怎麼撐過來的,如今已想不太起來,也不願去回想。

  是因為好不容易回到文明世界的幸存感,讓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充滿溫馨嗎?

  多出來的房客也沒那麼討厭……要是以前的他,多半馬上就把人轟出去。

  還是礙於父親的關系?若夏星沒有父親這塊免死金牌,他才不會這麼輕易妥協。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多了個人,感覺真的差好多。

  以前這裡只是供他更衣的地方,他幾乎都是在那群一起玩樂的人所找的地方廝混,反正只要有錢,哪裡不能去?他從沒在這個地方好好生活過,冰冷、無情是他對此處最大的印像。

  可是,他現在的確深深感覺到家的溫暖……

  他真的被無人島搞瘋了嗎?

  喵……

  桐平突然聽到貓叫聲,嚇了一跳,急忙坐正身子,發現貓正站在他的身邊,似乎對他很好奇。

  沙發另一端的夏星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他跟貓咪獨處,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並不討厭動物,但也沒有喜歡……他僵住身子,看這只貓咪想干嘛。

  奶油似乎想窩在桐平的大腿上,牠感興趣地踏上後,看了看他,試探心意。

  果然,尷尬的心意准確傳達到彼此心中,知道不方便窩下,牠便很瀟灑地離開。

  桐平仍不敢動,覺得自己的大腿還殘留著貓咪站在上頭的感覺。

  恰巧這一幕讓洗好澡出來的夏星看見,她循著奶油離去的方向問:「奶油,又欺負人了嗎?」

  奶油當然不甩人。

  夏星代牠向桐平致歉,「對不起,又抓傷你了嗎?奶油很健康也很愛乾淨,不過如果擔心的話,你可以去打針破傷風。」

  「還要我打針,你覺得這像話嗎?」桐平厲聲地說。

  「不然你想怎樣?把牠丟掉嗎?」夏星揚高了聲。

  桐平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意味深長地露出冷笑。

  「那麼,我只好請你離開了。」夏星一臉認真。

  「這裡是我家,你有沒有搞錯!」桐平錯愕地說。

  「那又怎麼樣?」夏星語氣堅定。

  這是動怒了嗎?她的眼睛睜得老大,淚眼汪汪的,反而很像迷路的小鹿。

  桐平見狀不免失笑。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無法逞凶鬥狠的人。

  「你笑什麼?我很嚴肅的。」夏星沒好氣地問。

  「開玩笑的,可以了吧?」桐平承認,絲毫沒有反省的樣子。

  夏星不覺得有趣,狠狠瞪了桐平一眼。

  根本不痛不癢。桐平想。

  夏星似乎這時才認清桐平的為人,她露出冷淡的表情,直接把桐平當作空氣,反而親切地招呼著貓咪,「奶油,我們睡覺了。」

  不一會兒,她便領著貓,頭也不回地走開。

  桐平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情緒有些復雜。

  這個女人竟然對一只貓就綻放出她的笑容──彷佛擁有全世界般的笑容,是如此純淨地滑入他的心。

  空氣中還飄蕩著她沐浴之後的香氣,現在想想,撇開粉紅色兔兔的睡衣不說,她露在衣外的肌膚是如此白皙粉嫩……

  可惡!

  他咒罵了一聲,以宣泄體內不斷冒出的煩躁與衝動。

  深夜,四周一片漆黑,眼睛在尚未適應時,什麼都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但仔細體會,還是會知道不一樣,例如:手摸到柔軟的床、聽不見海浪的聲音,他已經在自己的家了。

  桐平怔怔地站在房間的中央,無來由地想起在無人島上,不論怎麼喊叫都沒有回應,彷佛陷入永無止境的深淵,彷佛已經被徹底拋棄的孤寂感。

  太安靜也會使人不安,桐平突然激動地把他從無人島帶回的行李,發泄般地全用力砸向房間的四處。

  夏星是個淺眠的人。

  夜深人靜時,她聽見房間外有嘈雜的聲音而醒來,腦子一下子就清楚了。她側耳傾聽,好像有什麼東西相繼被弄倒在地。

  待在床上的奶油早就察覺到異狀,警戒地跳開,躲了起來。

  這時,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夏星下了床,隔著門,小心翼翼地問:「很晚了,有事嗎?」

  「開門。」桐平說,聲音幾近哀求。

  「明天再說吧!」夏星勸著。

  「開門……拜托……」桐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顫抖,語氣顯得很無助。

  夏星遲疑了一會兒,心想如果放著不管,他應該會這樣耗一個晚上,於是心軟開門。

  接下來的事,發生的速度之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待意識到時,已經被桐平緊緊抱住。

  受到驚嚇的喘息聲、發抖的身子、被桐平的雙手緊緊纏住……夏星感覺到的不是刻意的侵犯,而是一種不安害怕,所以她放下警戒,乖乖站著,沒有主動做什麼,但也沒有拒絕。

  「一下子就好了。」桐平知道夏星釋出善意,輕聲說道。

  聽起來很悲傷的聲音。夏星想。

  從桐平的擁抱中,她感覺到溫暖。因為動彈不得,她只能張著眼睛,怔怔望向前方。

  桐平像抱玩偶般,把夏星擁入懷中。此時此刻的他需要確實而溫暖的東西來趕走心底揮之不去的恐懼。

  活該。

  夏星默默地想。她對桐平仍有無法釋懷的部分。

  果然這就是人性吧。當造成一切錯誤的人受到懲罰,她感到了一絲的喜悅──縱使對方是那麼痛苦。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荒唐的桐平。受眾人詆毀的桐平。

  可是,為何她還是於心不忍?

  她應該要拒絕的。對於桐平的擁抱,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厭惡……

  污穢的過去差一點又從深埋的記憶浮現,但聽見桐平的心跳聲後,她平靜了下來。

  是因為她知道桐平一直都沒有變嗎?他還是那個善良又有趣的男孩。

  她其實一直都清楚,所有的錯,不該全都推在桐平身上。

  小孩子的成長就是如此,時間沒有很長,卻可以讓一個小男孩變成男人。

  夏星不禁想著,他們並不是不認識的關系,只是桐平已經忘記了。

  最好你就這麼孤獨地活下去!

  當初她如此詛咒過桐平。她知道桐平的寂寞與苦悶,所以他會闖出這些禍事,或許是情有可原。

  人都是孤獨的,她一直都是孤獨的一個人。

  桐平的孤獨是他活該,是他自己造成的。

  知道桐平過得如此可悲,她應該要有報復後的快感,應該要感到快樂,但她卻沒有,只是覺得遺憾,遺憾桐平已經忘記她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4:08

第二章

  「好吃吧?多吃一點。」看著桐平等待的姿態,她忍不住多嘴。

  「又不是什麼豪華料理。」桐平嘴上嫌棄著。

  沒錯,都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夏星承認。被嫌棄不豪華,她無話可說。

  「不過味道還可以。」像是在吊人胃口似的,桐平隨後補充。

  夏星聽了,心情不自覺變好。她邊喝著玉米濃湯邊觀察桐平,見他的飯碗和湯碗又空了,便熱情地詢問:「還要嗎?」

  桐平看著夏星,神情好像在天人交戰。

  他應該不會再吃了吧。夏星心想。

  「湯……嗯……」桐平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知道了。」夏星笑了笑,再次幫桐平盛湯,表情卻是心滿意足。

  桐平一口接著一口喝著玉米濃湯,沒有發現夏星的反應。

  加了牛奶,自制白醬,和打成泥的甜玉米,做成比較甜的玉米濃湯,夏星知道桐平一定會喜歡。

  好像又看見當時才國一的他,已經長得像個小大人,口味卻像小孩子……夏星直勾勾地望著桐平,一時情緒激動,喝湯時不小心嗆到,一口湯就這麼噴了出來。

  桐平嚇了一跳,眉頭緊皺,還不留情地說:「惡心!」

  夏星先是傻住,後來因為難為情,反而覺得自己好笑,邊笑邊咳嗽。

  桐平見狀,忍不住嗤之以鼻,「有時間笑,為什麼不先把自己的嘴擦干淨?」

  夏星止不住笑,但仍一邊用手去擦沾了黏黏玉米濃湯的臉。

  「這樣不是越擦越髒嗎?」桐平受不了地說,干脆走到廚房拿了濕紙巾遞給夏星。

  夏星怔怔地抬頭,張著圓圓的大眼,傻呼呼地望向桐平,像個小孩子似的,黏呼呼的手還放在嘴邊。

  本來想把濕紙巾丟著就算了的桐平,看見夏星因咳嗽而泌出眼淚的水汪汪大眼,內心莫名漾起一股悸動。

  他表面上擺出煩躁的神情,卻主動替她擦拭起雙手。

  夏星這次真的覺得意外,可是看到桐平低著頭認真的模樣,她情不自禁地開心笑了。

  聽見她的笑聲,意識到自己多此一舉的桐平,鬧脾氣地把濕紙巾狠丟在地,打算再看看這女人被嚇到的表情,結果她仍保持笑意,而且看起來不像是故意,而是打從心底發出充滿愉悅溫暖的笑容,彷佛不受到任何污染……他不自覺地看得入迷了。

  「你人沒那麼壞嘛!」夏星脫口而出,語調帶著懷念。

  桐平的心瞬間冷卻,他面無表情地瞪了夏星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生氣了嗎?夏星想著,收起了笑容。

  這個時候還能沒有心眼地靠近心情不好的人,當屬隨心所欲的寵物了。

  奶油毫無警戒地在桐平腳邊打轉,他蹲下身輕輕地撫摸牠的頭,原本沉重的表情獲得舒緩,卻也閃過一絲悲哀。

  他本來並不在意外界對他的眼光,如今竟被第一次見面的人說的話給刺傷……他不禁想著,不知道父親是怎麼跟外人說他的?無論如何,應該都不會有太多稱贊吧,父親不可能會以他為傲的。

  在父親眼中,他永遠是個失敗的兒子。

  桐平越想越憤怒,無法宣泄的郁悶、對現實的無力感讓他立刻進入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狠狠地甩在地上,快步走向浴室,打開水龍頭,站在蓮蓬頭底下,讓水柱不斷衝刷自己,希望能把心中的悲傷衝去。

  「毛巾和牙刷。」夏星毫無預警地打開浴室的門,剛好看見裸體的桐平,而且還是正面。

  桐平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見夏星時也愣住了。

  「對不起。」夏星馬上恢復冷靜,態度自然地說,但仍是目不轉睛。

  「這裡是我家。」桐平關了水,不耐煩地說,以赤裸裸的身體迎向對方赤裸裸的視線。

  「說的也是。」夏星認同地點頭,拿著毛巾和牙刷,爽快地退出。

  桐平看著門再度關上,突然覺得荒唐,哭笑不得。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

  他再次打開水龍頭,心情卻不再一樣。托她的福,他的心情沒那麼糟了。

  小麥色的結實肌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水珠,給人的感覺很性感,而且發育得還不錯──當年乳臭未干的小鬼,某部位看起來很雄偉哩。

  夏星邊洗碗邊回想著桐平的身體。

  是在細細品味嗎?

  才沒有!夏星在天人交戰後用力搖頭,對自己的心堅決否認。

  她不禁嘆息。能好好度過這段同居生活嗎?她沒有把握……

  倏地傳來的聲響讓夏星嚇了一跳,她急忙回頭,看見已經洗好澡的桐平正在打開冰箱。

  受了驚嚇的夏星,心還在怦怦跳,臉頰也染上紅暈,但她沒有意識到,很自然地問:「你要什麼?」

  「沒有啤酒嗎?」桐平語氣顯得很失望,一看冰箱裡頭除了生鮮蔬果還是生鮮蔬果,馬上覺得倒胃口,關上冰箱。

  「有牛奶,要不要?」夏星問,洗淨手後走向冰箱。

  「我為什麼要喝牛奶?」桐平反問。

  「洗完澡後就是要喝牛奶呀。」夏星隨意在圍裙上擦干濕漉漉的手,然後打開冰箱。

  夏星毫無防備地靠近,桐平稍稍挪出空間,兩人的距離仍很近。桐平沒想到原來夏星是如此嬌小,她的發頂剛好到他的下巴。

  有一股香氣竄進鼻子裡,他剛才在浴室裡有聞到這個味道,而他並不討厭。

  她的皮膚很白。兩人站在一起有了比較,他才知道自己被曬得有多黑。

  皮膚白的人,就算只是小小的痕跡,在身上也會特別明顯,有紅紅的顏色在她圓潤的臉頰上,明明臉蛋看起來很小,卻感覺圓鼓鼓的,很可愛……他現在才發現,她的五官好像都圓圓的,圓圓的大眼、有著圓鼻頭的高挺鼻子、圓圓厚厚的小嘴和圓圓的耳垂,又是留著短鬈發,看起來很像美國鄉村洋娃娃。

  「怎麼了嗎?」夏星發覺身旁的桐平一直盯著她,她仰起頭,有些受到迷惑。

  「你……」桐平原本想問她為什麼臉紅,看見她的目光後又把話吞回去,聲音刻意壓低,裝得很冷淡,「誰說洗澡後要喝牛奶?」

  夏星聽聞笑了笑。一開始她好像誤會了什麼,結果問題是這個啊。她坦然地說:「卡通。」

  桐平對這個答案不以為然,不過也沒有拒絕,夏星遂倒了杯牛奶給他。

  整理好廚房,她便解下圍裙,准備走開。

  桐平正乖乖喝著牛奶。

  「喝完牛奶,杯子要自己洗干淨喔。」夏星囑咐著,語氣並沒有強迫。

  沒有等桐平回應,她便走出廚房。

  不知道桐平會不會洗杯子呢?她好奇地想,心裡摻雜了些許的期待。

  一邊想的同時,她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臉。有些熱度,應該有臉紅吧,大概是看見裸體的後遺症。

  桐平喝了一口牛奶,原本感覺還不錯,聽到要洗杯子,他就開始後悔。

  杯子要不要洗呢?按常理來說當然要洗,可是他若照她的話做,不就是認輸了?他才不想聽從命令。

  夏星在客廳和奶油玩耍,聚精會神地聽著是否有流水聲傳出。

  沒多久,傳出櫥櫃開啟又闔上的聲音,很大聲,可能真的很不情願的樣子,不過好像有把杯子洗干淨。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他有沒有把杯子擦干才放入櫥櫃呢?

  桐平走入客廳,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打開電視,胡亂轉台。

  夏星佯裝在看報紙,實則在觀察桐平,因為實在忍不住,便問:「杯子洗了嗎?」

  快速跳動的電視螢幕突然停住,桐平似乎很不悅,夏星見狀,趕緊把臉藏在報紙後。

  片刻後,桐平才冷聲回答,「洗了啦。」

  「那杯子有沒有擦干再放入櫥櫃?」得到回答就是得到信心,夏星再問。

  「嘖!」桐平終於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夏星以為會被大聲咆哮,結果卻聽見桐平回答,「有。」

  藏在報紙後,她為此開懷地笑,不敢發出聲音,有種自己是馴獸師的感覺。

  沒有想看的節目,桐平關上電視,注意力開始集中在夏星身上。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沒在看報紙,都上下拿反了,她也沒發現。反正也覺得無聊,他開口問:「你跟我爸是什麼關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4:20

第三章

  夏星從報紙後探出頭,驚覺報紙拿反了,尷尬地放下折好,改和毫不畏懼地坐在他們之間的奶油玩。對於桐平的問題,她輕描淡寫地說:「爸媽互相認識。」

  「哪間公司?還是爸媽是公司的高階主管?廠商?」桐平又接著問。

  「都不是。」

  桐平對夏星的回答充滿好奇。如果她一樣是富二代,名媛千金怎麼會來跟他擠一間房子?但若不是和父親有公事往來的人,他實在想不出,他們的爸媽是怎麼認識的?尤其是他母親,她特地篩選過的朋友圈根本容不下一般市井小民。

  「你身邊都是這些人嗎?像你一樣的有錢人?」夏星反問。

  「還有像嘍羅小跟班的男人、想釣金龜婿的女人。」桐平毫不避諱地說。

  「喔。」夏星應了一聲,態度看似敷衍。

  她還是沒有說清楚,跟他父親是怎麼認識的。桐平想,若不是熟悉的人,他父親應該不會允許她住進來,不然他算什麼?讓他搬出來住的房子,他不爽待,就隨意供陌生人住嗎?

  桐平安慰著自己,心裡仍有些不是滋味。他悵然地將頭靠向沙發椅背,仍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待在無人島快半年的時間。

  當父親要他去無人島時,他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他以為無人島只是一個稱呼,大概就是要用來發展觀光事業的島嶼,還沒有正式營運而已,沒想到那是個貨真價實的無人島,根本尚未整理開發。

  以前渾噩過日子的他,壓根兒不覺得半年有多久,但他在除了大自然景色外,什麼都沒有的無人島上,簡直就要瘋了,他是怎麼撐過來的,如今已想不太起來,也不願去回想。

  是因為好不容易回到文明世界的幸存感,讓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充滿溫馨嗎?

  多出來的房客也沒那麼討厭……要是以前的他,多半馬上就把人轟出去。

  還是礙於父親的關系?若夏星沒有父親這塊免死金牌,他才不會這麼輕易妥協。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多了個人,感覺真的差好多。

  以前這裡只是供他更衣的地方,他幾乎都是在那群一起玩樂的人所找的地方廝混,反正只要有錢,哪裡不能去?他從沒在這個地方好好生活過,冰冷、無情是他對此處最大的印像。

  可是,他現在的確深深感覺到家的溫暖……

  他真的被無人島搞瘋了嗎?

  喵……

  桐平突然聽到貓叫聲,嚇了一跳,急忙坐正身子,發現貓正站在他的身邊,似乎對他很好奇。

  沙發另一端的夏星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他跟貓咪獨處,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並不討厭動物,但也沒有喜歡……他僵住身子,看這只貓咪想干嘛。

  奶油似乎想窩在桐平的大腿上,牠感興趣地踏上後,看了看他,試探心意。

  果然,尷尬的心意准確傳達到彼此心中,知道不方便窩下,牠便很瀟灑地離開。

  桐平仍不敢動,覺得自己的大腿還殘留著貓咪站在上頭的感覺。

  恰巧這一幕讓洗好澡出來的夏星看見,她循著奶油離去的方向問:「奶油,又欺負人了嗎?」

  奶油當然不甩人。

  夏星代牠向桐平致歉,「對不起,又抓傷你了嗎?奶油很健康也很愛干淨,不過如果擔心的話,你可以去打針破傷風。」

  「還要我打針,你覺得這像話嗎?」桐平厲聲地說。

  「不然你想怎樣?把牠丟掉嗎?」夏星揚高了聲。

  桐平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意味深長地露出冷笑。

  「那麼,我只好請你離開了。」夏星一臉認真。

  「這裡是我家,你有沒有搞錯!」桐平錯愕地說。

  「那又怎麼樣?」夏星語氣堅定。

  這是動怒了嗎?她的眼睛睜得老大,淚眼汪汪的,反而很像迷路的小鹿。

  桐平見狀不免失笑。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無法逞凶鬥狠的人。

  「你笑什麼?我很嚴肅的。」夏星沒好氣地問。

  「開玩笑的,可以了吧?」桐平承認,絲毫沒有反省的樣子。

  夏星不覺得有趣,狠狠瞪了桐平一眼。

  根本不痛不癢。桐平想。

  夏星似乎這時才認清桐平的為人,她露出冷淡的表情,直接把桐平當作空氣,反而親切地招呼著貓咪,「奶油,我們睡覺了。」

  不一會兒,她便領著貓,頭也不回地走開。

  桐平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情緒有些復雜。

  這個女人竟然對一只貓就綻放出她的笑容──彷佛擁有全世界般的笑容,是如此純淨地滑入他的心。

  空氣中還飄蕩著她沐浴之後的香氣,現在想想,撇開粉紅色兔兔的睡衣不說,她露在衣外的肌膚是如此白皙粉嫩……

  可惡!

  他咒罵了一聲,以宣泄體內不斷冒出的煩躁與衝動。

  深夜,四周一片漆黑,眼睛在尚未適應時,什麼都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但仔細體會,還是會知道不一樣,例如:手摸到柔軟的床、聽不見海浪的聲音,他已經在自己的家了。

  桐平怔怔地站在房間的中央,無來由地想起在無人島上,不論怎麼喊叫都沒有回應,彷佛陷入永無止境的深淵,彷佛已經被徹底拋棄的孤寂感。

  太安靜也會使人不安,桐平突然激動地把他從無人島帶回的行李,發泄般地全用力砸向房間的四處。

  夏星是個淺眠的人。

  夜深人靜時,她聽見房間外有嘈雜的聲音而醒來,腦子一下子就清楚了。她側耳傾聽,好像有什麼東西相繼被弄倒在地。

  待在床上的奶油早就察覺到異狀,警戒地跳開,躲了起來。

  這時,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夏星下了床,隔著門,小心翼翼地問:「很晚了,有事嗎?」

  「開門。」桐平說,聲音幾近哀求。

  「明天再說吧!」夏星勸著。

  「開門……拜托……」桐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顫抖,語氣顯得很無助。

  夏星遲疑了一會兒,心想如果放著不管,他應該會這樣耗一個晚上,於是心軟開門。

  接下來的事,發生的速度之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待意識到時,已經被桐平緊緊抱住。

  受到驚嚇的喘息聲、發抖的身子、被桐平的雙手緊緊纏住……夏星感覺到的不是刻意的侵犯,而是一種不安害怕,所以她放下警戒,乖乖站著,沒有主動做什麼,但也沒有拒絕。

  「一下子就好了。」桐平知道夏星釋出善意,輕聲說道。

  聽起來很悲傷的聲音。夏星想。

  從桐平的擁抱中,她感覺到溫暖。因為動彈不得,她只能張著眼睛,怔怔望向前方。

  桐平像抱玩偶般,把夏星擁入懷中。此時此刻的他需要確實而溫暖的東西來趕走心底揮之不去的恐懼。

  活該。

  夏星默默地想。她對桐平仍有無法釋懷的部分。

  果然這就是人性吧。當造成一切錯誤的人受到懲罰,她感到了一絲的喜悅──縱使對方是那麼痛苦。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荒唐的桐平。受眾人詆毀的桐平。

  可是,為何她還是於心不忍?

  她應該要拒絕的。對於桐平的擁抱,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厭惡……

  污穢的過去差一點又從深埋的記憶浮現,但聽見桐平的心跳聲後,她平靜了下來。

  是因為她知道桐平一直都沒有變嗎?他還是那個善良又有趣的男孩。

  她其實一直都清楚,所有的錯,不該全都推在桐平身上。

  小孩子的成長就是如此,時間沒有很長,卻可以讓一個小男孩變成男人。

  夏星不禁想著,他們並不是不認識的關系,只是桐平已經忘記了。

  最好你就這麼孤獨地活下去!

  當初她如此詛咒過桐平。她知道桐平的寂寞與苦悶,所以他會闖出這些禍事,或許是情有可原。

  人都是孤獨的,她一直都是孤獨的一個人。

  桐平的孤獨是他活該,是他自己造成的。

  知道桐平過得如此可悲,她應該要有報復後的快感,應該要感到快樂,但她卻沒有,只是覺得遺憾,遺憾桐平已經忘記她了……

  【第二章】

  一聲、兩聲、三聲……

  當電話肯定會繼續響下去時,桐平從床上爬起身,一臉痛苦。

  不知睡了多久,但他仍有睡不飽的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定睛一看,他發覺並不是在自己的房間。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4:33

第四章

  電話聲仍舊響不停,他知道來電者是誰,只好認命地走向客廳,找到話機。他告訴自己,下次要記得把電話線拔掉。

  「兒子,開門。」電話的那一頭是他的母親。

  桐平帶著厭煩,拿起電子感應鑰匙去接母親。他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怒意,把人帶進屋後,便心情不悅地躺在沙發上。

  璟華當然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沒有多說什麼。她明白應該讓兒子先休息幾天再來看他,但一個兒子半年沒見,又是被丟到無人島,她怎麼等得住?

  「你一定沒吃午餐,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幫你准備。」璟華放下手上那只貴得不可思議的柏金包問。

  「不用了。」桐平冷淡地說,掩藏不住倦容。他看向窗外,才發覺竟然已經是黃昏。

  平心靜氣後,他已不似剛才煩躁,這才抬起頭好好望著母親,心想不論何時,她都是一樣雍容華貴。

  「我知道了。」璟華淡淡地說。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不想再自討沒趣,反正人已經看到了,她打算離去。

  看著母親,桐平有些過意不去,遂開口,「以後記得帶鑰匙。」

  「你不知道嗎?為了她的隱私,她搬進來時,鎖都已經換過,除了你還有她,沒有人有鑰匙。」

  桐平聽了有些訝異。

  母親口中的「她」,指的當然是夏星。

  因為才剛回來,他並沒有注意到這麼多,而且他本來對這個家就沒有太大的感情,所以也不容易察覺到異狀。

  「對了,你爸爸要你復學。」璟華傳話地說。

  「知道了。」桐平回答,再度躺回沙發。片刻之後,他以為母親要回去了,卻沒有聽到腳步聲。

  「怎麼了哪?」他問。

  「那個女孩……」璟華欲言又止地看著兒子,最後問:「跟她處得好嗎?」

  「還可以。」

  「是嗎?」璟華表情有些復雜。

  「怎麼?你不喜歡她?你們不是跟她爸媽認識嗎?」桐平問,然後又恍然大悟,「爸爸決定的事,你一向不會插嘴。」

  「是她這麼跟你說的嗎?說我們跟她爸媽互相認識?」

  「不是嗎?」桐平反問。

  「她說的沒錯。」璟華坦白。

  「但你不喜歡她是事實。」桐平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璟華表情糾結地笑了笑。

  「那她還真了不起。總算有你無法控制的人。」桐平趴在沙發上,訕笑地看向母親。

  「我走了。你找一天回家吧。」璟華交代一句,似乎刻意要避開兒子的話。

  「誰管你呀。」桐平喃喃道。

  終於聽見母親開門離去的聲音,他挪了挪身子,為自己選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奶油在此刻跳上了沙發。

  桐平見狀對它說:「小家伙也知道家裡剛才來了可怕的人呀?」

  奶油似乎聽得懂,喵一聲做為回應。

  桐平摸了摸奶油,見它毫無顧忌地四處游走,笑笑地閉上眼。

  他不禁想,夏星果然不簡單,連一向對兒子身邊的人稍有不滿意就出手的母親,也對她束手無策。

  看見母親不得不妥協投降的模樣,還真是大快人心。

  滿足加上疲倦,桐平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來時,桐平覺得胸口很熱,他痛苦地皺起臉,胸口好像被什麼壓住……他勉強張開眼,立刻被一張大貓臉嚇了一跳,定睛一瞧,原來是奶油趴在他的胸前,他因而驚得停住不敢動。

  「你醒了。」夏星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正在看書,聽到聲音,她抬起頭,發現桐平的窘樣,笑了笑,「看樣子奶油很喜歡你。」

  「哼。」桐平對夏星嗤之以鼻。

  幾乎是同時間,奶油也喵了一聲,似乎也反對夏星的話,然後它不屑地跳離桐平的胸口。

  桐平見狀,氣得伸出拳頭作勢威脅,但奶油已不知道跑到哪去,所以沒效果。

  「晚餐吃了嗎?」夏星笑問。

  被這麼一問,桐平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餓了,便問:「幾點了?」

  「十一點。」外頭天色已黑。

  「喔。」他還以為自己會直接睡到隔天呢。

  他一天沒吃東西,現在真的是餓了,消夜又要到很遠的地方才有,他懶得出門,只能自己准備吃的,可他又覺得麻煩……

  郁悶的情緒全寫在桐平臉上,看起來卻像在耍狠。

  「你該不會一天都沒吃東西吧?」夏星見狀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桐平反問。

  「剛剛。今天我晚班。」夏星看出桐平的心思,於是說:「晚餐我在診所跟學姊一起吃,所以沒有煮喔。」

  桐平難掩失望。

  見桐平可憐兮兮的模樣,夏星善心大發地問:「你要吃面嗎?我煮面給你吃。」

  「好。」桐平一陣欣喜,毫不客氣地說。他本來不抱希望會吃到東西。

  「知道了,你等一下,面一會兒就好。」夏星笑說,起身步入廚房。

  桐平無聊地拿起夏星的書來看,想打發一下時間,結果一看是醫療用書,不禁頭疼,他沒興趣地把書放回原位。等待時,他覺得腳毛毛的,低頭一看,發現奶油從他的腳邊經過,不甩他。

  那麼,何必來騷擾?桐平沒好氣地想,難道這是在跟他挑釁嗎?

  「面煮好了。」夏星出來招呼,看見桐平的反應,不免問:「怎麼了嗎?」

  「沒事。」桐平輕描淡寫地說。

  兩人一起走到餐廳,餐桌上已有一碗熱騰騰的面,很符合夏星追求健康的形像,盡管是泡面,也加了青菜和豆腐。

  「小心燙。」夏星提醒。

  桐平餓得沒聽到夏星的話,也顧不得要細嚼慢咽,大口吃了面,結果一下子就被燙傷了,但還是沒有停下筷子。

  夏星感到無言地笑了笑,發現跟著過來的奶油,抱在身上後一起離開。她將奶油放在自己的房間,便去洗澡。

  穿上舒適的粉紅色有兔兔圖樣的襯衫式短袖睡衣和七分長睡褲,她正要到廚房收拾,餐廳裡已經不見桐平蹤影,然後她聽到水流聲,好奇地走進廚房,看見桐平正在洗碗,她站在桐平的身後,一臉驚喜。

  「第一次看見別人洗碗嗎?有什麼好奇怪的?」桐平理直氣壯地說,察覺到夏星看他的眼神,當下其實有些難為情。

  夏星沒多說什麼,摸了幾下桐平的頭後就離開。

  「你這是什麼意思?」桐平不顧手中的泡沫,下意識按著頭上被摸過的地方,望向夏星離去的背影喊道。

  「獎勵。」夏星轉頭笑說。

  「我才不需要這種獎勵。」桐平不領情地說。

  「那就算了。」夏星不以為然地說。

  「你那是什麼態度?」桐平不悅地說,皺著眉頭,心想怎麼還有人比他更耍性子?

  有些不服氣,他洗好碗出來,走到客廳,坐上沙發,打開電視,又是一陣亂轉頻道來發泄。他先是聞到夏星身上的香氣,正要轉頭時,臉頰被冰鎮了一下。

  「這才是獎勵。」夏星說。站在桐平面前,她拿著一罐冰過的啤酒,刻意貼上他的臉。

  坐著的桐平抬頭,望向夏星,殊不知他的高度剛好到她的胸部,看見尖挺的部分,他一陣尷尬,連忙別開頭。

  「不想喝嗎?」夏星頗為意外,「之前不是才說想喝的?」

  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桐平的心思。

  桐平側著頭,勉為其難將啤酒拿到手上。

  夏星以為桐平又在鬧別扭,所以也不以為意,照樣坐在沙發的另一端,一臉天真地問:「如果電視你不看的話,能不能讓我看?我剛好有想看的節目。」

  這女的到底是憑什麼如此毫無戒心?桐平不禁想,他們沒有熟到可以輕松閑談的地步。他便故意將遙控器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看著她,表情好像在說「可以呀,你自己來拿」。

  夏星看了看桐平,以為他是為了打開啤酒,懶得把遙控器遞過來,所以就很自然地傾身靠近拿取。

  桐平乘機抓住夏星的手,順利將她的兩只手都壓制住後,扳過她的身子,把她壓制在沙發上。他跪趴在她的上方,雙腳同時也纏住她的腳,避免她掙扎!

  夏星嚇傻了,失去反抗的機會,等到回過神後,整個人已經躺在沙發上,動彈不得。她望向桐平,發覺他正眼神炳炯地凝視著自己。她感到緊張,但仍故作鎮定地說,「你啤酒還沒喝就醉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4:44

第五章

  「醉了就可以做嗎?」桐平反問。

  「我才沒這麼說。」夏星驚覺不對,開始試圖掙扎。

  「你以為我會輕易讓你走?」桐平冷笑。

  「不然,你想怎麼樣?」夏星警戒地瞪著桐平,企圖要嚇阻他。

  「你不知道嗎?你的這個表情,反而更加挑逗。」桐平說,彎下身,吻住夏星雪白的頸部。

  「你在干嘛?」夏星驚呼,拚命扭頭抵抗。

  桐平不顧夏星的叫喊,仍舊自顧自親啄她的肌膚,從頸部滑下,幾乎要到鎖骨的部分,睡衣上頭的扣子不知不覺被解開。

  「不要,我不要……」夏星大驚,驚慌失措地大叫了起來,聲音聽起來凄厲。

  為了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桐平遂停下手。他以為夏星毫不在意,卻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他抬起身,再度看向她時,她已經哭得像淚人兒。莫名的罪惡感,讓他像個犯錯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也楞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道歉說不出口,也無法收尾,他僵直在原地。他能感覺到壓制住的手,微微在顫抖,他先試著緩緩移動腳,然後松開手。

  一時情緒崩潰的夏星,恍了神,當她感覺到手部的力量恢復時,她回過神,淚眼汪汪地瞪著桐平。曾經像弟弟般可愛的人,如今變成了一頭野獸,是她太過大意,沒有拿捏好距離,她對自己非常生氣,也對他感到失望。

  「怎樣?又沒發生什麼。」桐平耍賴地說,仍然沒有退讓的意思,不過他已經給對方足夠脫逃的空間。

  「我本來想跟你像姊弟般好好生活……」夏星咬牙切齒地說。

  「哼!」桐平嗤之以鼻地笑出聲,「誰跟你是姊弟?我怎麼可能把你當作姊姊?你少笑死我。」

  「可惡!」夏星怒喊一聲,真的生氣了。她仰起頭,用自己的頭用力去撞桐平的頭,趁他因為痛而沒注意時,手腳都已經能動的她,縮回腳,然後毫不留情地使盡全身的力量往他踹去。

  桐平痛得坐起身。

  夏星動作迅速地逃開沙發,火冒三丈地拿起桌上的啤酒,向他狠狠地砸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桐平被踹的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但被啤酒罐砸到的額頭,血流不止。他絲毫不在意,所以也沒有伸手保護自己。原本不想要如此的,看見夏星充滿懼怕的眼神,他也嚇到了,這次實在把玩笑開得太大。

  翌日,桐平一大早就醒了,雖然很想睡,但睡不著。他不想承認是自己耿耿於懷的關系,反而認為是沒有得到擁抱的關系。

  像犯了癮一樣,嘗過甜頭,怎麼樣都無法忘懷,桐平不禁想。一直躺在床上,睜著大眼也無聊,他隨興摸著自己略帶刺手的短發,下了床,走出房門,馬上就撞見穿著規矩的夏星。

  夏星一身襯衫、西褲,襯衫的鈕扣還全扣上了,似乎在諷刺他昨晚做的事。

  「早。」夏星雖主動打招呼,但語氣跟嗤之以鼻的「哼」沒兩樣。

  至少關系沒有完全交惡。桐平自我解嘲地想。他拖著想睡卻失眠的身體,到沙發坐下。

  窩在沙發椅把,閑適自得的奶油無視於他的存在。

  不知哪來的興致,桐平伸手想去逗弄奶油,結果被奶油咬了一口,還讓它嘶吼示威,他嚇了一跳,但也不打算收手,要讓它盡情咬得夠。反而是奶油自討沒趣,自行跳開。

  連這毛家伙也在跟他作對嗎?不是想替主人報仇?落跑是什麼意思呀?桐平覺得不爽。

  此時,夏星端了一盤三明治過來,問:「三明治,要吃嗎?」

  桐平傻楞地抬頭望著夏星,一時反應不過來,心想,她這麼快就原諒他了?

  「不吃嗎?」因為桐平沒有伸手來接,夏星遂問。

  「當然要吃。」回過神的桐平急忙拿過盤子。

  「要喝牛奶,自己去倒喲。」夏星說。

  「我知道。」桐平難得乖順地說。

  夏星打量桐平,想他何時變得如此傷痕累累?頭上的傷估計是她傷的,手的傷是奶油的傑作吧。不能心軟,她告訴自己。她用施舍的口吻說:「算你好運,三明治是多出來的。」

  桐平睜大眼。他還以為這女人要說什麼狠話,結果程度卻是這樣無關痛癢。

  「記得去擦藥,不要到時出事找我麻煩。」夏星盡最大努力耍狠地說。

  「不會找你麻煩。」桐平不禁啞然失笑。

  夏星干脆眯起眼睛,皺起鼻子,冷聲地說:「我還在生氣,不會原諒你的。」

  這就是她最凶的表情嗎?桐平難以置信地看著,忍不住又笑。她迷獴的眼睛和像在嗅東西的鼻子,好像奶油在聞味道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夏星耍狠最後的收尾,就是哼了一聲後,隨即出門去上班了。

  桐平笑了笑,低頭看著手中的三明治,樣貌很可口,不像是多出來的。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縱使配料簡單——半片荷包蛋、半片起司、半片火腿和稀疏的碎小黃瓜加上美乃滋,他覺得非常好吃。

  這時,室內電話響起。

  桐平嫌惡地皺了臉。原來他拔掉的電話線,又被接回去了。實在不想接,但一想到,不接會一直響下去,切斷電話線,撥打電話的人會直接殺過來的,他只好接起電話。

  「不准拔電話線。」電話那一頭的夏星劈頭就說。「還有不准不接電話。」

  為了避開紛紛擾擾,桐平將手機停話,現在家人或是學校、銀行等重要單位要聯絡他,就得打室內電話。

  「干嘛?」桐平臉上露出笑意,語氣卻故意裝得冷淡。

  「別忘了今天要去上課。」夏星提醒,又再次威脅,「不准給我蹺課!」

  原來是想說這個。桐平難掩失望。

  「知道嗎?」沒有聽到回應,夏星問。

  「知道了。」桐平沒好氣地說。

  再次回歸校園,桐平顯得格外低調。出入代步的跑車,被沒收,改以大眾運輸工具移動。他不再穿得滿身名牌,甚至帶著大框墨鏡一副招搖的模樣,只是穿著簡單的黑色T-shirt和牛仔褲,頭戴鴨舌帽,並背著帆布搭皮革制的方形後背包。但挺拔修長的身材隱藏不了,尤其剪短的頭發,反而更加突顯出他立體深邃的五官和完美的臉部線條。一身黝黑的皮膚,加上精壯修長的體格,是多麼讓人稱羨的模特兒身材,走在路上仍引起不少注目。

  休學一年,學級不同,教室內都是陌生的同學。他找了一個前方偏邊的位子坐下,正閉目養神,突然有人抓起他的手,也拿下他的帽子。他一陣怒,蹙眉睜眼,威嚇地瞪向對方。

  「你的手還有你的額頭是怎麼回事?」眼前的女人巧笑倩兮地說,大方地在他身邊坐下,並親昵地摸著他的額頭和手。

  「被貓抓傷。」桐平沒有拒絕對方的動作,態度也隨之轉變,他輕描淡寫地說。

  「額頭也是?」

  桐平僅應了聲當作回應。

  「什麼時候開始養貓?真不適合你。」女人感到意外。

  「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跑來大三的課程做什麼?」桐平不耐煩地問。

  「連貓都嫌棄的你,沒有我,你該怎麼辦?」女人意有所指地說。

  「所以,你現在是說,能接受我的,只剩下你嗎?」桐平反問。

  「沒錯。」女人得意地笑笑。

  「你笑得可真開心。」桐平冷冷地說。

  溫柔,眼前的女人,恰如其名,不論是個性還是聲音都很溫柔,纖細到仿佛一捏就碎的身材,飄逸的黑色長直發,五官具有古典美,給人一種溫婉高雅的氣質。他們曾在高中時交往,要不是她死拖活拉他一起念書,他無法順利考上大學。但在考上大學後,兩人分手了,她十分享受大學新鮮人的生活,他則是十分享受終於脫離家族掌控的生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來者不拒,什麼都玩,所以就被她拋棄了。

  「擦藥了嗎?」溫柔又執起桐平的手細看,並且溫柔地問。

  「不需要擦藥。」桐平說,冷淡的話語聽起來卻是有溫度的口氣。

  溫柔有些意外地看著桐平,「你好像變了,是因為去一趟無人島的緣故嗎?」

  「有嗎?」桐平裝傻。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才不會做出這麼曖昧不明的表情。」溫柔有些吃味地說。

  「大概是貓吧。」

  「你還真的有養貓?」溫柔的語氣很懷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4:54

第六章

  「不相信就算了。」

  「是有了新的女人吧?」

  「關你什麼事?」桐平沒好氣地說。

  「你很喜歡她嗎?還是玩玩的?」

  桐平覺得煩,干脆別過頭,相應不理。

  「我知道你很沒節操,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溫柔語重心長地說。

  「你到底想干嘛?」桐平煩躁地瞪向溫柔,開始收拾東西。

  「你不上課嗎?」溫柔急忙拉住桐平的手。

  桐平感到煩躁地站起身,甩開溫柔的手,「你現在到底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去,還跟准備進來上課的教授打了照面。

  「屈桐平,你不上課嗎?」教授對有人當面蹺課,感到莫名其妙。

  但桐平一出教室,就沒有再回來。他的舉動,引來班上同學的側目,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就算想低調也沒辦法,不論是富二代的光環,還是他本身。他對這一切厭煩極了,要到什麼時候,大家的目光才會改變?不是討好,不是直接失望,而是當他做錯事時,也會生氣,也會對他仍有一絲的期待。

  蹺課之後,百般無聊,什麼地方也不想去,他竟突然想起奶油。世界之大,只剩奶油能作伴了嗎?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悲。

  回家的途中,他刻意在夏星的動物診所前停下腳步,透過明亮的店面,他從大片的玻璃牆往內看,恰巧看見她站在櫃台邊,和牽著一只大狗的男人,聊得非常開心。

  那只狗好像知道要離開了,依依不舍地粘在夏星的身邊,她便彎下身,笑得非常燦爛地逗弄它。

  然後,大狗便興奮地站起來,直接撲倒半蹲的夏星,甚至熱情地舔她的臉。

  夏星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面露尷尬。大概自己也覺得好笑,她咧嘴露牙地笑了起來。那樣的笑容非常天真無邪,讓桐平不自覺沉迷其中。

  片刻之後,男人才牽回大狗,難為情地頻向夏星道歉,甚至雙手緊抓她的手。

  夏星仍維持親切的笑容,明明已經開始抗拒——像被冰凍般的身體動彈不得,不知所措的手,正在緩緩顫抖。她的笑容,仍不斷違背內心的意思。

  那家伙看不出眼前的人正在強顏歡笑嗎?

  這女人也真是的,討厭就該說出口,硬是陪笑,值得嗎?對他就懂得耍狠,對別人就如此卑微。

  搞什麼!

  莫名而來的情緒讓桐平覺得很悶,他感到無比憤怒。

  既然要笑的話,那就只對他一人笑就好……

  嫉妒和占有欲,這時開始悄然爬上桐平的心,只是他沒有意識到。他帶著像是單純想霸占玩具般的念頭,邁開腳步,走入動物診所,一把用力抓住夏星的手,眼神恫嚇地瞪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在場的人都被桐平的舉動嚇了一跳,包含夏星也不例外。她摸不著頭緒地望著桐平,原本被陌生男人碰觸的厭惡感,倒是讓桐平抹去了。

  男人懾服於桐平的氣勢,表情尷尬,有自知之明地帶著狗離開。

  礙眼的人走了,桐平終於回過神,他對此感到迷惘,為什麼自己如此衝動地闖入貓狗狂叫的地方?四處有不少眼睛,正在上下打量著他。

  夏星有些為難,不知道桐平怎麼了,她的手還一直被他用力抓住。

  「這位先生,你有事嗎?」一名和夏星穿著相同白袍的女人見狀,厲聲問。

  「學姊……」夏星眨著眼示意。

  「對我眨眼是什麼意思?」被稱為學姊的女人非但沒看出夏星的意思,甚至對混亂的情勢火上加油。

  夏星仍拚命眨眼,稍稍暗自晃了自己的手臂,桐平仍緊抓不放。她不懂怎麼自己出手的人還自己傻住了?

  「小夏,你認識這個人嗎?」學姊問。

  夏星用力點頭,隨即說:「學姊,不好意思,我先下班,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她靈巧地趴上櫃台,伸出手勾拿自己的包包。

  「你確定沒事嗎?」學姊一臉擔憂。

  「沒事。」夏星笑了笑,露出甜美的笑容讓學姊放心。語畢,她便帶著桐平離開,嘴角勾起燦爛的笑,眼兒彎彎,佯裝若無其事地搪塞在場充滿疑惑的寵物主人們。

  桐平根本就像失了神,抓住對方的手,怎麼樣也不願放,乖乖跟著夏星。

  他們穿越社區的中庭,往自家大樓走去。

  「你怎麼了嗎?」夏星好奇地望著桐平問。在他們等電梯時,她覺得好像發生什麼事讓他的反應像是受到巨大的衝擊。

  桐平沒有回答,進入電梯後,卻突然熊抱住夏星。

  「你在干嘛啦?」簡直像被緊緊包裹住的夏星,差點喘不過氣來,直槌著桐平,「放開我……」

  夏星的聲音被寬厚的胸膛悶住,聽不出有什麼嚇阻意思。她的力氣也不夠大,推不開人高馬大的桐平,只好放棄掙扎。

  桐平誤以為夏星妥協,稍微放開自己的懷抱,讓她可以透氣,卻也不願意放手,甚至強硬地捧住她的臉,作勢要強吻。

  夏星連忙抵抗,卻還是被桐平吻住雙唇。她強硬地咬唇,不讓對方的舌侵入。鐵頭功無法發揮,心念一轉,她改用力踩了他的腳。

  終於因為疼痛有反應,桐平放開了夏星,一副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夏星也毫無畏懼地回瞪對方,嘴唇都滲出了血。

  桐平看見血,才冷靜下來,仔細一嘗,自己的嘴巴裡有血的鐵鏽味。

  夏星氣呼呼地拿出電子感應器,對電梯一按,總算是往所住的樓層上升。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忍不住問。

  「那個男人,你不是很討厭?為什麼你還可以對他笑,讓他不要臉地抓著你?換作是我就生氣?」桐平不平地大聲問。

  夏星恍然大悟,她靜靜地望向桐平,沒有想到他會察覺,她緩緩嘆了口氣,像是在安撫地說:「只是握手而已,為了感謝我替他的狗看診,他不會再多做踰矩的事……反正客人至上嘛……」

  她越說越小聲,似乎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給你錢,就能摸你嗎?」桐平態度輕蔑,「那你要多少可以上床?」

  夏星對桐平的話感到心寒,表情嚴肅地說:「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你又懂了什麼?」

  「不就是客人至上嗎?」桐平冷聲反問。

  「在你的眼中是這樣看我的嗎?我以為你至少還留有一些理智。看樣子,你是瘋了。」

  「我跟你有什麼不一樣嗎?你不也瘋了?在錢的面前就搖尾乞憐。」

  「你真是不可理喻。」夏星氣得作勢要打桐平,她揚高聲音地說:「像你這種養尊處優,沒自己賺過錢的人,根本不懂。」

  「是,我是不懂。」桐平激動地反抓住夏星的手,他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仿佛要望進她的眼底。他似乎有話想再說出口,可是當電梯門一打開,他卻放開手,像是受了傷地走出去。

  夏星見狀,氣也消了。明明受傷的是她,為何桐平反而還比她理直氣壯?

  「這是我家。」桐平無賴地說,開門之後,不等夏星,徑自把門關上。

  夏星被鎖在電梯與大門間的玄關,錯愕萬分。

  桐平進屋後,冷靜不下來,他抓著自己的頭,表情痛苦,他不懂自己沒來由的失控,他不禁想,到底是從哪裡脫序的?

  從那個男人碰觸夏星開始?

  甚至桐平腦海中浮出一個念頭,丟臉得要死的念頭——他竟然嫉妒起那只自由撲向夏星的狗,他連一只狗都不如。

  他很想霸占夏星的笑容,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她對他再次展開笑顏呢?如果是他,一定不會讓她露出強顏歡笑的表情。

  可是,他又惹夏星生氣了。

  現在,他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夏星天真的笑容。她無瑕的笑容,仿佛是擁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為何一下子就被他毀掉了?

  桐平悲哀地想,頹然地坐在大門邊。一切都在他從無人島回來後變調。以前他用錢收買人心,用錢終結孤獨,只要有錢,要有什麼笑容都有。現在的他,想要的更多,他更要真心,卻又明知那是錢所買不到的。要怎麼做才好呢?如今的他,仍然只會弄巧成拙。

  幼稚的小孩。夏星可憐兮兮地坐在門口,暗自罵桐平。她拿出包包中隨身攜帶的魔術方塊把玩,這是她鎮定心神的方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5:04

第七章

  不可否認,當桐平抓住她時,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安心,覺得自己好像被拯救。沒想到他會發現她隱藏在笑容之後的畏懼。

  但桐平馬上又故態復萌,依舊還是虛張聲勢而已。

  他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分開後的這幾年她是怎麼度過的,他一點都不知長大。

  夏星不禁嘆息。

  突然,大門被打開,桐平探頭後,緩緩走出來,一副委屈的樣子,比起被關在外頭的人還要可憐,夏星連想咆哮的心情都沒有了。

  「氣消了嗎?」夏星問。

  桐平點了點頭。

  「我可以回家了嗎?」夏星再一次問。

  桐平沒有回答,主動替夏星拿包包。

  夏星當下還在想,若桐平把包包拿進去,又把她鎖在外面,她這下身無分文,就真的要睡在診所了。

  桐平並沒有如此做,他拉著夏星的手一起進去,然後,他隨即丟下包包,將夏星緊抱在懷中。

  夏星沒有推開桐平,但也沒有回抱,整個人僵硬得像根木頭。她淡淡地回應,「只能一下下啲。」

  桐平心想,他才不管。不過,不管也不行,好不容易見到主人回家,興奮的奶油已經在他腳邊不停抗議了。

  【第三章】

  經過上次的大爭吵,桐平和夏星的關系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應該是說,桐平的態度整個大轉變。

  「咖哩不要放紅蘿蔔。」桐平哀號。為了這個,他不停在夏星身邊撒嬌。

  「吵死了,不要妨礙我做事。」夏星無情地說,一大把、一大把將紅蘿蔔往鍋子裡丟入。

  「我討厭吃紅蘿蔔。」桐平再度表明。

  「不准挑食。」夏星嚴厲地說。

  桐平定睛望著夏星,他不禁想,如此可愛的臉蛋,用來說不討喜的話,真是可惜。他乘機偷吻了一下,夏星賣力煮食,而紅通通的臉頰。

  夏星驚跳了一下,差點拿整鍋咖哩往桐平身上倒,她無言地一手摸著自己的臉頰,一手攪拌咖哩,看見得逞後的他一臉開心的笑容,怎麼也生氣不起來。

  夏星除了煮咖哩,也有煮白菜湯鍋,正在熬湯頭,洗菜切菜忙得不可開交。她不懂桐平為何老在她身旁打轉,忍不住瞥看他一眼後問:「你很無聊嗎?」

  「不會。」桐平回道,眼睛閃閃發光。

  「那你很閑嗎?」夏星又問。

  「沒有。」桐平老實地說。他覺得待在夏星身邊一點都不無聊,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做別的事。

  夏星眯起眼,質疑地看向桐平。她覺得他就是很閑呀,才會做出呆呆看別人做菜的無聊事,竟還敢睜眼說瞎話,便忿忿地使喚他,「給我去洗米。」

  「米要怎麼洗?」桐平一臉單純地反問。

  天呀,年輕人,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身為吃白米飯的民族,至少也要學會洗米煮飯吧,他養尊處優到這種程度嗎?夏星傻眼。

  「我沒有洗過米。」桐平一臉無辜地說。

  「我知道。」夏星說,她已經充分了解,於是決定對桐平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先用量杯舀出一杯米放入鍋子中,然後拿到流理台加水衝洗。」

  「真麻煩耶。」桐平嘴上嘀咕,手倒是勤快地動了起來。

  夏星正在切香菇,一一切掉蒂頭後,再切片。幾朵香菇都處理好了,她心想,為何桐平還沒拿米過來衝洗?回頭一看,他正在用量杯精准地算分量。

  「不用那麼仔細。」夏星直呼。她眼睜睜地看著聽到她的吩咐後,嘻皮笑臉的桐平舀了像小山般的米,放入鍋子中,才心滿意足地端過來。

  緊接著,就是放在水龍頭下,加水衝洗,桐平豪邁地用大水、大動作在鍋子中攪搓,不少米粒都被洗濺出來了,他見狀還一臉錯愕。

  夏星啞然失笑,也放棄要說教。她想,看著人高馬大的貴公子,放下身段,笨手笨腳洗米,挺有趣的。

  經過一番波折,米也已經放進電鍋裡煮,咖哩和白菜鍋也順利在燉煮中。

  設好定時器,空檔的時間,夏星走到鄰近陽台旁的小空間,要替奶油清理貓砂。

  沒有出乎意料,桐平自動粘上來了,夏星拿起專用的小鏟子,眼角的余光,看見了礙眼的龐然大物。

  「你很無聊嗎?」夏星輕嘆問。

  桐平蹲靠在牆邊,緊盯著夏星的動作,睜眼說瞎話,「沒有。」

  「你很閑嗎?」夏星又問。

  「沒有。」桐平坦蕩地說,但他人就窩在那,沒事做,擺明很閑。

  「幫我清奶油的貓砂。」夏星說,把小鏟子直挺挺地聳立在桐平的面前。

  桐平嫌惡地別過頭,拒絕地說:「我才不要。」

  「那你就不要待在這裡妨礙我。」夏星沒好氣地說。

  桐平為了討好,只好勉為其難地拿起小鏟子,鏟著已經沾好貓砂的貓便便。雖然大多便便的形貌都已消失,但還是便便,他皺著臉,試圖要完成任務。

  夏星則一派輕松地替奶油的飯碗添加飼料。

  「為什麼你是放飼料,我就要清便便?」桐平不禁抱怨。

  「有意見嗎?那你就不要粘著我。」夏星故意地說。

  桐平似乎把不中聽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他突然仰著頭,靠著牆壁,手裡還拿著小鏟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劈頭就問:「找一天煮火鍋,好不好?」

  的確,現在的時節,已進入適合吃火鍋的晚秋初冬。

  「我不是煮了白菜鍋嗎?」夏星問。

  「你那是簡單版,我要超級豪華版。」桐平笑說,看似期待的笑容,那一瞬間,很像小孩子。

  「只有兩個人吃豪華版火鍋會不會太誇張了?」夏星說,想了想,偏頭喃喃嘀咕,「那也找學姊一起……」

  「大閘蟹可以一人吃一只,吃到滿足呀!」桐平誘惑地說。

  「你想吃螃蟹加火鍋喔?」

  桐平眼睛含笑地點頭。

  夏星聽到螃蟹,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多年的節儉似乎要毀於一旦,雖然偶爾也會想要奢侈一下。

  有錢真好!夏星癟了癟嘴,多少帶些羨慕瞅著桐平。兩人一只螃蟹已經夠不得了,還一人一只。

  「知道了。」思慮之後,夏星說。

  聽見定時器正在響鈴,表示料理都煮好,可以開飯了,她遂站起身,順便向仍不為所動的桐平伸出手。

  摸不著頭緒的桐平,怔怔望著夏星,放下小鏟子後,緊緊握住向他伸來的手。

  夏星面目猙獰,使力要拉桐平起身,不過他又高又壯,身形和力氣都相差太多,不論她怎麼出力,龐然大物仍不動如山。

  桐平笑了笑,自己也使力,才順利成功讓自己站起身。

  夏星還要仰頭才能看見桐平的臉,這一點真讓人泄氣,曾經他們也有身高沒有差很多的時刻。一想到此,情緒有些復雜,她慢慢走往廚房。

  桐平仍像跟屁蟲,粘在夏星身後。她邊走邊回頭看這只一點都不可愛的鴨寶寶,她可是一點都不想當龐然大物的鴨媽媽。

  桐平見夏星頻頻回頭望,露出賊笑,見機不可失,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整個人擁入懷中,甚至,他更變本加厲,用自己的臉頰去磨蹭她的臉頰。

  「你是貓嗎?」無法動彈的夏星,索性放棄,口氣無奈地問。

  貓想讓人撫摸時,也會用頭不斷去磨蹭主人。

  「你這樣說,奶油會得意的。」

  「你在亂說什麼呀?」夏星一頭霧水地說。

  「有這麼帥的貓友,不該得意嗎?」桐平自誇。

  夏星啞然失笑,「這麼喜歡抱抱的話,我買個玩偶讓你抱個夠。」

  「我已經有了喜歡的洋娃娃。」桐平溫柔地說。「而且我不只喜歡抱抱,最愛的是親親。」

  他稍稍放開夏星,彎下身,輕啄了她的唇。

  夏星睜著骨碌碌大眼,措手不及。回過神後,她不悅地一把將桐平推開,臭著一張臉,不甩人。

  難得的告白失敗了,桐平略顯失望。他沒有追上去,只是默默地看著夏星進入廚房的背影。

  幸好桐平沒有追來,夏星忙著關定時器和熄爐子上的火,藉忙碌來忘記剛才桐平的吻。

  應該是個意外吧。夏星想。

  她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唇,停下手邊的動作。再一次,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與心靈又背道而馳了。她並不想要跟桐平有任何進一步的關系,可是她的心卻明顯為他而悸動。

  不堪的記憶似乎仍如影隨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5:18

第八章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夏星用力用雙掌拍拍自己的臉頰,要自己振作。

  「好香喔。」桐平在夏星身後出聲地說。

  佯裝鎮定,夏星故意用嚴肅的口吻說:「洗手了沒?」

  「洗了。」桐平似乎不太高興,抗議地說:「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夏星認真地說,忽然想到什麼,刻意調侃,「功課寫好了嗎?」

  「你……」桐平氣得捧住夏星的頭,「不要給你幾顆糖,就給我開糖果店。」

  「哪有這種說法?」夏星笑了笑。

  「我說了算。」桐平霸道地說,在夏星的額頭吻了一下,「一切我說了算。」

  「才不是。」夏星強硬地說。「哼!」

  裝得毫不在乎,裝得討厭,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她沉下心來,默默做事,邊盛飯邊淋上咖哩,眼角的余光,都是一副很開心的桐平。

  開學時就在教授面前蹺課,被列入黑名單後,桐平現在每天都老實地去上課。

  鐘聲響起,學生魚貫走出教室,走廊一下子就聚集了不少人,高個子的桐平,鶴立其中,格外顯眼。他不會與人交談,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孤傲得像匹狼,行走在人群中。沒有刻意卻自然而然形成的距離,顯赫的家世、出眾的外表,他是充滿光環的王子,只能遠觀,卻無法靠近。

  誰能有幸受青睞呢?

  桐平總是覺得他的周圍圍繞著很獨特的氛圍,他對此不予置評,盡量以平常心看待。就在他要離開教學大樓前,在樓梯口,看見似乎在等待他的溫柔。

  「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到我。」溫柔說,語氣有些酸楚。

  桐平莞爾。

  「不想我嗎?」溫柔問,不想聽到回答,又接著說:「還有課嗎?」

  「沒了。」

  「可以一起走嗎?」溫柔明知故問。

  「干嘛這樣可憐兮兮?」桐平笑說。

  「上次你給我多大的難堪,你知道嗎?」溫柔埋怨地說。

  溫柔和桐平一起並肩行走。

  「所以覺得丟臉,就不來陪上課?」桐平淡然一笑地問。

  「怕你真的不來上課。」溫柔笑說。

  「謝謝你。」桐平突然地說。

  「什麼嘛!」溫柔反而不領情,有些失落地說:「這一點都不像你。」

  「覺得有很多事都應該跟你道謝,但我都沒有說。」桐平說,難得露出溫柔的笑容。

  「你真是殘忍。」溫柔望著桐平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說:「這是要跟我說,我們真的分手的意思吧?」

  「分手可是你先提的。」

  「但你並沒有承認不是嗎?」溫柔說,卻也有自知之明,自嘲地苦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值得更好的人。」桐平由衷地說。

  「我知道。」溫柔坦然地說。

  像終於拔了扎在心上的刺似的,將心底話說開後,反而覺得輕松,桐平的表情,如釋重負。

  「喂,屈桐平,這算是愛嗎?因為愛而改變。」溫柔意味深長地問。她從沒有見過如此神采奕奕的桐平,因此感到百感交集。

  「是愛嗎?」桐平裝傻地笑說。

  如果承認的話,好像等於是否認了溫柔過去對他的付出。

  「我早就知道了,當初會分手,是因為我明白你並不愛我。」溫柔見狀,承認地說。「不過,她愛你嗎?愛情只有單方面的認為是行不通的。」

  「我還沒說這是愛情呀!」桐平打趣地說。

  「不然是什麼?」溫柔反問。

  「我不知道。」桐平坦言地說。

  「你這個笨蛋。」溫柔忍不住地說。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桐平,兩人四目相對時,突然就爆笑起來。

  由於是俊男與美女的組合,輕易就抓取了旁人的目光。

  這個笑容的背後,桐平此刻想,沒有想到他們會有談論到這種話題的一天。時間真是不可思議,過去溫柔守護在自己身邊的樣子,永遠成為記憶了。

  對她而言呢?時間可否幫助她逐漸雲淡風清?

  他感到心疼地摸著溫柔的頭,卻被她悄悄揮開。

  這算是愛嗎?

  溫柔的話言猶在耳,但他能明白,夏星跟過去他所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樣,只是玩玩的女人,他並不會記在心上。桐平想。如今,想到夏星,他的心就會覺得溫暖,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一直很想見她。說來很奇怪,明明天天都可以在家碰見——她會督促他要記得上學,幫他做三餐,分開的時候,還是想見面。

  所以,偶爾到動物診所已經是他的習慣,很可惜不能是常常。

  「阿美姊,我來了,這是孝敬你的咖啡。」桐平笑臉迎人地說。

  「謝啦!」被稱作阿美姊的女人開心地說。

  夏星看診結束出來,見狀,不以為然。

  桐平在診所驚天動地出場後,由於學姊十分好奇,她便介紹他們認識,兩人一下子就熟稔了,簡直一拍即合。有時,好像還特別炫耀似的,他們很自然地就以姊弟相稱。

  夏星冷淡地看著他們,表現得不感興趣。她覺得桐平在家與在外頭的態度,反差太大了。

  「吃醋了吧?」被桐平喚為阿美姊的美佳在一旁加油添醋。

  「是嗎?」桐平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又拿起另一手的飮品討好,「也有買你的抹茶那堤喔。」

  夏星不領情,她想,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她在工作,正在救治一只狗!

  燃燒起鬥志後,剛好診所來了只拉不拉多犬病患,她和身形瘦弱的狗主人一同用特制推車,將看起來很虛弱的拉不拉多犬,小心地推送進診療室。

  人高馬大的桐平當然想幫忙,便也跟著進去。

  「謝謝,你可以出去了。」夏星對桐平說。

  「我想留在這裡幫忙。」桐平信心十足地說:「打雜也沒有關系。」

  「你確定嗎?」夏星不禁露出擔憂的表情。

  桐平還一副傻呼呼地裝笑。

  「手不會痛嗎?」夏星終於忍不住問。

  不知桐平做了什麼,躺在診療台上的拉不拉多犬,張著嘴咬住他的手掌。

  「我什麼都沒做。」桐平無辜地說。

  在夏星的幫助下,桐平順利伸回他的手,幸好沒有受傷。

  「沒事了。」夏星親切地安撫拉不拉多犬。

  就算狗狗身體虛弱,仍不忘跟夏星撒嬌。

  「我們只是鬧著玩的,對不對?」桐平一臉笑意地向拉不拉多犬說。

  拉不拉多犬卻無情地不甩桐平。

  桐平頓時啞口無言。

  「好啦,別妨礙我。」夏星便毫不留情地把桐平轟出診療室。

  美佳見狀,笑了笑,「被趕出來啦?」

  因為習以為常,她也見怪不怪。

  「阿美姊,咖啡錢啦!」桐平不平地說。

  「不是賄賂我的嗎?」

  「那也要達到目的才行,現在這樣,我不是白賄賂了?」

  美佳攤手,無奈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如此不受動物歡迎,要留你打雜也沒辦法,你快回去吧!好吵。」

  說完後,美佳也領著帶貓來的女人進診療室,不甩桐平。

  這就是桐平只能偶爾來動物診所的緣故,似乎他的出現,會加重動物的病情,因為動物看見他,就會不斷狂吠狂叫。

  被相繼驅離的桐平,因為丟臉,全身羞怒得發熱。這就算了,他的身邊一直傳來明顯是針對他的狗吠聲,讓他更為煩躁。

  阿美姊說的沒錯,實在是吵死了。他惡狠狠地往腳邊一瞪,噪音的來源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聲。

  原來是來打疫苗的小博美犬,不停向他狂吠。

  動物診所打烊後,夏星和美佳坐在櫃台裡,整理病歷。

  「我沒想到原來他是這樣的人耶。」美佳邊整理邊發笑,不得不說:「他跟報紙上所寫的差好多喔。」

  「誰?」

  「屈桐平。」

  「喔。」夏星了然地應聲,但還是問:「哪裡差很多?」

  「他是這麼粘人的人嗎?」

  「黏?」夏星想了一下,沒有否認。

  「他為什麼這麼粘你?」美佳索性直問。「他不是孤傲的一匹狼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我沒有控制他呀!」夏星玩笑似地說。

  見夏星避重就輕,似乎刻意不談,美佳才說出心底話,「不會再像那個人一樣吧?」

  縱使只是提到「那個人」,沒有名字,那一瞬間,夏星收起笑,臉色立即黯淡,但隨後她強打起歡笑說:「不會啦!他可是屈桐平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5:27

第九章

  「既然如此,就算真的交往也沒關系吧?他看起來是喜歡上你了,而且非常喜歡。」美佳邊喝桐平進貢的咖啡,終於幫忙說好話。

  「學姊,你講話還真是矛盾,一下怕他不好,一下又要我跟他交往。」夏星莞爾笑說:「況且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他交往?」

  「女人總是需要愛情的滋潤呀。」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會跟他交往。」夏星突然說,表情堅決。

  「為什麼?」美佳充滿疑惑地問。

  「我去巡一下病房喔。」夏星站起身,往關著住院動物的病房走去,似乎刻意要避開這個問題。

  在安靜的病房內,夏星細細審視受傷嚴重的動物們,直到巡視結束,她仍沒有離去。她擔心一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會不會繼續被追問呢?

  為什麼不能和桐平交往?

  夏星沉下眼。

  就算現實允許,她自己也無法接受。那是沒辦法說出口的,關於自己不能說的秘密。

  一直以為時間可以撫平內心的傷痛,但的確模糊了大半的記憶,剩下的清晰卻是總總的不堪。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的話,是「恨」吧。明明知道並不是桐平的錯,但她不得不如此想,不得不找一個理由來保護自己。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能相愛的關系,不能愛上桐平。夏星這麼告誡自己。

  結束工作回家,室內燈火通明,卻沒有看見人影,連奶油也沒有看見,夏星有些寂寞,她略感失望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在一片漆黑中,很自然地開啟燈,她的視線瞬間為之一亮,隨即映入眼簾的是趴睡中的桐平,而奶油就坐在他的背上。

  桐平看起來睡得很熟。

  夏星躡手躡腳地走向床邊,小心翼翼地抱起奶油,沒有立即離開,她靜靜地凝視著睡在自己床上的桐平,不禁陷入沉思。

  我不會原諒你的,就跟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母親一樣……這樣的孽緣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真正的結束……

  夏星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個身分已是名母親、是妻子的女人,帶著恨,沉痛地對她這麼說。

  【第四章】

  帶著冷意的耶誕夜,夏星煮了火鍋,她正在熬湯頭。幾經思量,當然還是沒有鎊蟹。總覺得特地為桐平煮螃蟹火鍋大餐,好像被他牽著鼻子走,她才沒有想要討好他的意思。

  難得的是桐平竟主動說要去買火鍋食材回來,那個「沒吃過豬肉,也沒看過豬走路」的貴公子,有辦法好好買東西嗎?夏星很擔心,她一開始還說要跟著一起去購買,結果被拒絕了。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等待第一次外出購物的小孩回家的媽媽一樣。

  片刻之後,桐平終於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夏星連忙去查看內容物,不禁笑了出來。

  「笑什麼?」桐平問。他的臉整個被凍得冷冷的,順手要撫摸夏星看起來暖呼呼的小臉蛋,竟被她敏捷地閃過。

  「你是小孩子嗎?」夏星忍不住說,從袋子中拿出了小香腸、麻糈、燕餃等火鍋料。

  「哪裡像小孩?」桐平反駁,他拿起小香腸,滿臉期待,「我很喜歡吃這個。」

  他的母親怎麼可能會讓他吃這個?夏星心想。看見桐平像小孩子般的笑容,她頓時啞然失笑。

  還真是一個天然食材都沒買回來呀!夏星只好去翻冰箱,拿出平常煮青菜豆腐湯所用的小白菜和豆腐,還有大片香菇,再拿出上次煮咖哩所剩下的紅蘿蔔。

  桐平見狀,直呼,「為什麼吃火鍋還要加紅蘿蔔?」

  「加紅蘿蔔很正常呀!」夏星認真地說。

  「枉費我還帶了好東西回來,紅蘿蔔真是毀了我的好心情。」桐平沒好氣地說。

  「什麼好東西?」夏星好奇地問。

  「你先閉上眼睛。」桐平故弄玄虛地說。

  夏星質疑地望著桐平,怕他動機不良。

  「我做人這麼失敗嗎?干嘛不相信我?」桐平一副委屈地說。

  夏星當然沒那個意思,遲疑地看了看桐平後,還是乖乖閉上眼睛。

  桐平望向夏星的側臉,柔和的臉龐,因天冷而格外白晰紅嫩的雙頰,長而卷翹的睫毛,他好想一親芳澤,但答應的事,要遵守,不能偷襲,他便忍下欲/望,小心翼翼地帶著閉眼的夏星走出廚房。

  「不能睜開眼喔。」桐平說。走了幾步路後,他拉著夏星定點在某一處。

  「可以睜開了。」

  夏星睜開眼,發現前方一堆螃蟹。想得到的螃蟹餐,全都出現在眼前,她驚訝地問:「你買的嗎?」

  一兩只就算了,但看起來就不只一兩只,光是整體的水煮螃蟹就有兩只了。

  「當然不是。」桐平老實地說:「拜托我家主廚送過來的。」

  「你爸媽知道嗎?」夏星問。

  「之後就會知道了吧。」桐平不以為然地說。「怎麼了?」

  不知道他爸媽會怎麼看待他們兩人?夏星首先想到的是這個,但嘴上卻草草帶過,「沒事。」

  她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開心。桐平難掩失望。

  「算了。」他說,不悅的心情全老實地寫在臉上。

  「算了。」夏星見狀,也同樣說。

  桐平反而感到吃驚。

  「算了」這句話是夏星在對自己說,畢竟介意的事情太多也很惱人。

  「這些螃蟹,你負責拿進來喔。」她說,隨即轉身走回廚房。她的高湯還在爐火上煮呢,不過,有了這些,還需要她的火鍋嗎?

  桐平無言地笑了笑,覺得夏星有時候還真是別扭。

  最後,夏星決定改煮螃蟹味噌鍋,這一次大手筆地放入許多的蟹腳,桐平買的加工品被不屑一顧了。

  桐平仍如往常般隨侍在旁,味噌在湯裡煮出了香氣,加上部分已放入的食材精華都流入湯頭中,駝色的濃郁色澤,讓人垂涎。放入的蟹腳,白嫩的肉質,已經在呼喚饕客的嘴。

  這時,桐平大概是捺不住站,開始很自然地掛在夏星的身上。他先不著痕跡地挪到夏星的身後,彎著身,臉貼在她的臉頰上,把她環繞在自己的懷中。

  時間仿佛靜止。

  「好幸福喔。」桐平語氣溫柔地說。在天冷的季節,帶著香味的水氣氤氳其中,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格外溫暖。他有些意外,夏星竟然沒有拒絕。

  但美夢不長,夏星冷不防地拿起手邊的菜刀,冷冷地說:「放手。」

  竟然給我拿菜刀威脅!不能被挑釁的桐平受到刺激,反而變本加厲,故意用力跚緊夏星的腰。

  夏星沒嚇到人,反被嚇了一跳,她連忙把菜刀放下,直呼,「很危險。」

  「你現在才知道很危險嗎?」老神在在的桐平笑說,像抱大玩偶般緊抱夏星。

  「不要。」夏星揚高聲音地說,不斷扭動身體掙扎。

  甜美的音嗓聽似嬌嗔,扭轉的身體看似挑逗,反而更激發桐平的欲/望。他緊抓住夏星的手,不讓她有一絲可以脫逃的機會,因此也認真了起來。

  像是掉入泥沼中,越是掙扎就越是陷入,她幾乎是被桐平五花大綁,只能動著骨碌碌的大眼,瞪向對方,以發泄她的憤怒。

  但像洋娃娃般的臉龐反而讓夏星發揮不了嚇阻的作用,因為情緒激動,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緊咬的嘴唇變得更加紅潤豐厚。

  桐平看得入迷,他喜歡夏星生氣時像楚楚可憐的小鹿。他深深地望著她,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嘴唇,並霸道地執著探索她的舌……

  無言的餐桌氣氛,對坐的兩人都一語不發地埋頭吃螃蟹,但不說話並不是因為螃蟹很美味的關系。

  桐平吃著鮮美的蟹黃,臉色依舊難看。

  「我不會道歉的。」夏星強硬地說。

  「你不用道歉了。」桐平冷漠地說。很明顯,他還在生氣。

  表情嚴肅,殺氣騰騰的氣勢,動搖了原本不道歉的夏星。

  「我說了不要,你這是活該。」夏星說,態度有些軟化。

  桐平仍然沉默。

  氣氛會如此僵持,是桐平在強吻夏星後,他的重要部位,瞬間被她用膝蓋狠狠撞擊。

  看樣子真的很痛。身為女人的夏星當然不能了解,但見桐平一語不發,她已經在反省,只好妥協地說:「不然,你要我怎麼補償你?」

  桐平一聽,眉毛瞬間揚起,厚臉皮地說:「吻我,就考慮原諒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5:38

第十章

  夏星深吸了一口氣,拚命吃肥嫩的蟹腳來思考。片刻之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抬起頭,用手指向桐平勾了勾。

  心跳指數加快的桐平,不疑有他地將身子傾靠過去。

  夏星的表情認真,站起來,彎身與桐平平視。她伸出小手,緩緩捧住他的臉龐,心一橫,閉上眼睛,她主動吻住他的嘴。

  桐平怎麼可能錯過這個機會,他貪婪索求更多。

  本來應該是美妙的過程,剎那間,桐平隨即臉色大變。

  夏星得意地笑了起來。

  離開夏星的唇,桐平隨口吐了橘紅色的東西出去,並哀號地說:「紅蘿蔔!」

  原來是夏星在接吻時,把嘴中的紅蘿蔔送入桐平的嘴中了。

  「有沒有和桐平度過甜蜜的耶誕夜?」美佳問。午休時間,她和夏星在櫃台內休息。

  「要甜蜜什麼呀?」夏星啞然失笑。

  「什麼事都沒發生喔?」

  「當然。」

  「真搞不懂你們。」美佳搖搖頭。

  「很簡單呀,我們的關系,就像姊弟一樣。」夏星說。

  「像姊弟關系的是我跟他吧。」美佳笑說,接著調侃,「他可不會吻我。」

  夏星不禁苦笑,「他連這個也跟你說?」

  「一直問我,要怎麼樣才可以得到你的愛。」美佳甚至還表演了起來。

  「真的嗎?」夏星驚訝地問。

  「當然是有誇張一點,不過意思也差不多。」美佳承認。「不過,看他那個樣子,好可憐喔。」

  「就讓他可憐吧。」夏星無情地說。

  美佳對夏星的態度有些訝異,不禁語重心長地說:「那你就不該給他希望。」

  「我沒有。」夏星嘆息。「我知道,不能再一起住下去了。」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總不能在別人家一直打擾。」

  「你們吵架了嗎?」

  「才沒有。」夏星笑說。

  「是不是……」美佳欲言又止。她知道夏星有段讓人傷心的過去,詳情她並不是很清楚,也沒有立場多過問,不過,她剛好經歷到風暴的末端,那個時候,夏星流盡多少眼淚,連心都傷痕累累了。

  夏星眨著靈黯的雙眼,淡然笑著,似乎要證明絕對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

  美佳也只能回以笑容,以表支持。

  「學姊,要幫我留意好房子喔。」

  「知道了。」美佳答應地說。

  「謝謝你,學姊。」夏星真誠地說。若不是一直以來有學姊的幫助,她不可能會走到今天,和那個人不可能會順利結束。

  「既然感謝我,今晚跨年夜的晚班就恕我不陪你了。」美佳笑說。

  「學姊就跟章魚哥好好去跨年吧,我留守。」夏星笑了笑。

  跨年夜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日子,從傍晚開始就可以感覺到外頭的騷動。大型的晚會和煙火秀的地點離診所不遠,陸陸續續有人潮逐漸往晚會地點聚集。

  站在診所門口向外看,往大馬路的方向,都是成群結伴的人。

  越到夜晚,感覺四周越來越冷清,遠處不斷傳來音樂聲,大家都在那裡吧。夏星想。就算她已經刻意忽視節慶的氣氛,情感上還是感到很微妙。明明這一天其實跟任何一天都沒有差別,太陽還是照常升起、落下,並沒有不一樣。

  果然這是心態問題吧,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心情自己會知道,欺騙不了的。

  夏星獨自待在病房區,巡視住院的動物。有些主人們很用心,在要去跨年前,特地過來看自己的寶貝寵物。

  有個人把自己珍貴地放在心上,真是幸福,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的她,可以再遇到如此對她的人嗎?

  突然,稍稍有精神的狗狗,不知看到了什麼,開始在吠叫,夏星走出病房,看見了桐平,內心一陣緊揪。

  「只是沒能去跨年,就哭了嗎?」桐平笑說,很喜歡夏星看似感動的反應。

  「我才沒有哭。」夏星說。

  「我帶了晚餐過來。」桐平得意地說。

  「是什麼?」

  「螃蟹壽司。」

  夏星哭笑不得地說:「又是請家裡大廚做的?」

  「不然這附近好吃的店家都聚集了好多人,我已經很嫌煩了,別抱怨。」

  「知道了。」夏星點頭。

  「不過,喜歡的東西,還是不可以少。」桐平神秘兮兮地伸出他刻意隱藏的另一只手。

  「抹茶那堤!」夏星開心地說。「你不是討厭排隊嗎?這個時候,附近的那家咖啡店已經也排很多人。」

  「所以,快獎勵我。」桐平笑說,像是不想破壞好氣氛,沒有討抱抱、討吻,反而是彎下自己高挺的身體,將頭靠在夏星的手磨蹭著。

  「你是奶油上身嗎?」夏星怔怔地說,突然一陣鼻酸,幸好背對著自己的桐平不會發現。

  「快呀。」桐平催促地說。

  夏星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桐平的頭。

  短暫卻足以讓心緊揪得發疼,夏星縱容自己只貪圖這個時刻,隨後,她故作冷靜地走回櫃台,假裝在忙,「謝謝,我收到你的晚餐了,趕快去跨年吧。」

  桐平有些失望,夏星好像又退縮到自己的保護殼裡,「在這裡陪你,不行嗎?」

  「你想讓動物們不能好好休息嗎?」夏星苦笑地說。這真是很玄奇的事,桐平與診所的動物們到底為什麼磁場不合?

  「那我們回家吧。」桐平柔聲要求。

  「回家」一詞,從別人的口中說來,不知為何,總有些甜蜜。夏星想。

  「為什麼還要考慮?」桐平見狀,笑說:「反正這時候不會有人帶動物過來求診。」

  「你真是的。」桐平的話讓夏星笑開了,終於可以平心靜氣地說:「大家才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所以,你還是走不開?」桐平可憐兮兮地問。

  夏星點點頭。她的良心不允許,縱使她有話想乘機跟桐平說。

  「我知道了。」桐平說,拿起晚餐和飲品,就往外頭走,不忘要夏星一起,「快點,跟我來。」

  「要去哪?」夏星摸不著頭緒地問,仍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只見桐平走出診所,就在診所外擺放的公園椅坐下,然後轉身,透過玻璃牆,向裡頭的夏星招手。

  夏星見狀,笑了笑,終於移動腳步,走出去和桐平並肩坐在一起。

  「如果我因此感冒,都是你害的。」桐平以開玩笑的口吻說。

  「對呀,我們好像笨蛋。」夏星說,但表情格外開心。

  冷冽的空氣吹過,越晚似乎溫度越低,夏星穿著保暖大衣,還是覺得冷,握著飲品的手,凍得在發抖。

  桐平見狀,打開自己的大衣,要將夏星納入自己的懷中,卻被她拒絕。

  「為什麼拒絕我?」桐平終於忍不住地問。

  「你喜歡我嗎?」夏星劈頭問。

  桐平傻眼。他都做得如此明顯了,難道她還看不出來?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漏掉一些步驟,比方說:告白?

  「很喜歡嗎?」夏星又問了一次,表情不像是玩笑。

  「你想要我怎麼做?」桐平也很直接地問。「我沒有告白過。」

  「還真敢說。」夏星笑了笑。

  「是事實又不能說謊。」桐平輕聳肩地說。「所以,要先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好嗎?』才可以嗎?」

  「當然。」

  「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好嗎?」桐平馬上照做。

  「很抱歉。」夏星說。

  桐平楞了一下,才問:「你現在是拒絕我嗎?」

  「是呀。」夏星明確地點頭。

  「你不是要我告白?我照做了,為什麼拒絕?」桐平表情愕然。

  「先告白沒錯呀,而且你的告白是問句,可以回答要或不要。」夏星一副頭頭是道地說。

  桐平聞言,便改用強迫式的口吻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

  他還多加了動作,緊抓住夏星的手臂。

  夏星看了看桐平,遺憾地笑說:「很抱歉。」

  「這次又為了什麼?」桐平難以置信自己被拒絕了兩次。

  「很喜歡我嗎?」夏星再問一次。

  像是在賭氣般,桐平沒有回答。

  「怎麼辦?」夏星心疼地輕撫著桐平冰冷的臉頰,「我不可能會愛上你。」

  和遠處傳來的音樂聲,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寧靜的社區,一家動物診所門前,散發橘光的燈火下,兩顆心無法產生交集,明明已經相撞在一起,卻無法共鳴。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5:55

第十一章

  桐平不笑時,表情看起來很冷漠。他對於夏星的回答,不能理解。本來告白就是會有失敗的嘛,可是,過去到現在,只有他可以拒絕別人,他無法相信這樣的結局。他緩緩站起身,像失了神,他的確受到了打擊。

  「桐平?」夏星擔心地喊。

  桐平沒有回應,頭也不回地離去。

  夏星望著灰蒙蒙的夜空,受各地慶祝燈火的影響,不夠黑的夜空,嚴重的光害,令自己看不見星星。今天,最適合團聚在一起,不論認識與否,大家都集聚在一起,等待著跨年的煙火,慶祝新的一年到來。

  然後,日復一日。

  不知不覺間,他們也已經長大,驀然回首,身不由己的時候,應該要早已離自己遠去。若是一場夢的話,閉上眼再度睜開,會隨著時間慢慢忘記,但發生過的事,終究不是夢,所以仍然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夏星將自己縮在大衣裡,可憐兮兮的,冷得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仍覺得是最美味的。她開開心心地吃完,她要自己開開心心地笑。

  不知道在外頭待了多久,凍得腦袋都無法好好運轉,直到聽到煙火施放的聲音,她才知道,原來新的一年已經到來。

  無處可去。

  從家裡逃出來到另一個家,如今連那一個家都回不去了。

  生氣嗎?現在和夏星見面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

  一相情願的結論,他更是無法承認,但真的只是他一相情願嗎?現在該怎麼做?他的愛能讓他如此執著下去嗎?活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事執著過。

  桐平想,他對這個家的執著,是因為血緣的關系,如果,連這一點都沒有了,他應該會馬上消失。

  都已經忘了多久沒有回來,他對這個家的感覺依舊疏離。

  璟華老早就在家門口等待,一見到桐平,高興得喜上眉梢。

  「頭發長了。」璟華親昵地拉著桐平進門,不停端詳自己的兒子,得意地說:「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好看,好帥喲!我的兒子。」

  因為知道桐平礙於父親在家的關系,不會隨意發脾氣,璟華乘機纏著難得可以親近的兒子不放。

  經過幾個月時間的休養,桐平的頭發長了,他並不是很在意,甚至讓頭發保持隨意滋長的狂野,他的皮膚,也沒有當時的黝黑。三餐托夏星的福,吃得十分規律正常,整個人健康地重了幾公斤,沒有剛從無人島回來時,幾乎要不成人形的模樣,現在的狀態遠比過去還要好。

  「我累了。」桐平說。

  「好,我知道。」知道兒子會留下過夜,璟華激動不已,不過,丈夫已事先交代,她面有難色地說:「你爸爸要你到書房見他。」

  「他還沒睡嗎?」桐平微微一驚,他以為至少是明天早晨,才會面對這個難關。

  璟華點頭。

  桐平不由得繃緊神經。他從無人島回來後,一直沒有跟父親聯絡。藏不住的惶恐,他在書房外,徘徊了一陣子,重新打起精神才敲門,並等待得到允許,才開門進去。

  父親坐在書桌前專心寫字,他微彎頭的姿勢,可以讓人輕易看見他的發頂。

  桐平想,不管歲月過了多久,情景依然沒有改變,父親的頭發仍然烏黑,端正的姿勢,威嚴的氣勢,小時候所見的父親,和現在一樣,他依舊是被嚇得無法好好說話的孩子,就算他長大、長高了,父親的身影,仍像巨大的高牆,直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彰一知道兒子已踏進書房,頭也不抬,只是專注在桌上的文件,等事情忙了一段落後,才緩緩啟口問:「和夏星處得好嗎?有沒有麻煩到她?」

  桐平難掩失望,他為自己感到悲哀。父子久久才見一次面,父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關心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陌生的孩子。他竟然有一瞬間,期待父親會關心他從無人島回來後的生活,但很可惜,結局仍然以可笑收場。是他太期待了,他恨這麼期待的自己。

  「為什麼不回答?」彰一問,終於抬起頭,正視自己的兒子。

  「若處不好,她應該會來告訴你,何必問我?」桐平不禁動氣地說。

  彰一對桐平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什麼,臉上看不見情緒,他隨即又低頭,在書桌前寫東西。

  桐平對自己的反抗,心跳得好快。

  「多向夏星學習,年紀輕輕的一個女孩子就能經營一家診所,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對人生很有規畫。你現在才要開始規畫,都已經太晚了,所以,不要一天到晚只想到要玩。」

  「知道了。」

  「好好念書,畢業後送你出國。」

  「嗯。」桐平隨口應答,一臉不在乎,他想,反正父親沒有正眼瞧他。

  「不要再讓我丟臉。」彰一嚴肅地說。

  桐平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下次,我不會再幫你收拾爛攤子。」彰一又說。

  「不然呢?」情緒終於緊繃到極限,桐平沉著聲,賭氣地說:「就算是要坐牢,就坐牢,我不想再去無人島。」

  「你這是什麼話?」彰一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桐平,「你根本沒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你以為這單是你一個人的事嗎?你不知道你的事對企業的形像傷害有多大?竟然還有臉說寧願去坐牢。」

  「我比企業形像還不如嗎?」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起來,「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麼?失敗者?丟臉的兒子?」

  「隨便你怎麼想,若你做得好,還會怕嗎?」

  「是,都是我的錯,我不配當你的兒子。若沒有那可笑的血緣,在你的眼中,我不過是個廢物。」

  彰一看著桐平,一語不發,看起來格外冷酷。

  桐平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疼痛,他一直壓抑著自己,千萬不可動作,哪怕只是動一點眉毛、眨一下眼,他覺得自己馬上就會崩潰,只要一點點的時間,他會無法控制地大哭。

  他要的不多,也許沒有人相信,大家以為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多的是財富取之不盡,有什麼好不滿足?但他要的,真的不多,他只要一絲絲的溫暖,就算只有一句話也可以。

  他希望聽見父親對他的關懷。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求而已,要不是那可笑的血緣,他早就被拋棄了。

  為什麼還在自我欺騙,他可以得到一點溫暖?

  桐平沉痛地離開,直往大門。

  「你要走了嗎?」璟華見狀,急忙拉住桐平,「不是要過夜?」

  「不要管我。」桐平怒吼,狠狠甩開璟華的手。

  璟華傷心地站在原地。

  桐平離開別墅,無情的冷風打在他的臉上,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冷。他一路走出這個家,知道自己的凄慘。

  現實是很殘酷的。好像有人這麼跟他說過。

  奢華的別墅,有多少人想住進去。說到底,沒有了這些,他還剩下什麼?

  所有的委屈,在無人島上所感覺到的恐懼和害怕,他一次宣泄了出來,終於再也無法控制,他悲傷地哭了出來。


  夏星回到家,屋內一片漆黑,她先聽到一聲喵叫,打開燈,看見奶油在腳邊。她蹲下身,摸著奶油,問:「奶油,桐平呢?」

  當然,貓怎麼可能會回答。

  桐平並不在家,會去哪裡了?夏星拿起手機,才想起,他尚未去辦新的門號。她很擔心,但也於事無補。

  應該是回別墅的家了吧?

  可能嗎?

  夏星不禁嘆息。反正他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吧。她這麼告訴自己。所以,沒有什麼好打亂自己的作息。她放下包包,拿起睡衣,到浴室洗澡。一個小時後,把自己送上床。

  明天還要早起。

  夏星閉上眼,要自己快速入眠。時間一分一秒度過。睡了嗎?她覺得自己的眼球還在眼皮下骨碌碌地轉,左邊,右邊,她還能指使眼球的方向,就代表她沒未能入眠。

  翻過身,睡在一旁的是早已睡到朝天的奶油,夏星覺得羨慕。

  失眠了,夏星只好拿出魔術方塊來打發時間。不是越動腦會越睡不著嗎?

  可是,這是她安定心神的方式呀。

  夏星奮力地試圖解過一次又一次的魔術方塊,但都未能成功。

  何時才能成功將寫在白色方塊上的「桐」與「平」字,湊在一起呢?夏星若有所思地撫著歪七扭八的字體,笑了笑。她想,桐平小時候的字還真是醜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6:05

第十二章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流行這種東西,還真是瞬息萬變。

  桐平想,他也不過才一年沒來,夜店不論何時,能玩的花樣真是多。

  他遠遠就看到在吧台裡調酒的友人,也是這間夜店的老板至正,便很自然地走上前打招呼。

  「你弄這些,花不少錢吧?」桐平坐上吧台位子。

  夜店的燈光效果十足,仿佛置身在光與影的奇幻國度。

  「好久不見,你解禁啦?」至正馬上遞給桐平啤酒。

  桐平冷冷笑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的歸屬終究是這裡,在酒精之中。

  「那種事,別再給我來第二次,差點被你連累到開不了店。」至正說。

  「反正那群人現在也不在了。」

  「就算在,也不敢對你怎麼樣了吧?沒想到,你爸做事還真狠。」

  「當然,該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沒必要手軟。」

  「那是對別人,你不是被送出國反省?多少人想出國還沒辦法咧!」

  桐平干笑了一下,覺得諷刺。怎能說出他是被丟到無人島呢?

  「看樣子,我是不是不要賣酒給你比較好?」至正笑說。

  「拜托,我現在需要酒精。」桐平說,已經喝光一瓶啤酒。

  「只准你再多喝一瓶。」至正一臉正經地說。

  「那是老板該說的話嗎?」

  「我是在為我的小店著想。」至正走出吧台,經過桐平身邊時,特地拍肩叮嚀,「不要喝太多。」

  「知道了。」桐平沒好氣地說。

  至正自覺責任已盡,交代調酒員後,便瀟灑地走入人群中。

  桐平喝完啤酒,隨即接過調酒員送上來的酒品。充滿絢爛的顏色,他靜靜地看著杯子內的液 體,在五光十色的燈光照射下,反而混亂得看不出到底是什麼了,但他還是一飲而盡。

  強烈的酒精,刺激著自己,他開始有些暈眩。太好了。他想,這正是他現在所要的。他想要麻痹自己,忘記被拋棄的痛苦。

  一個禮拜、兩個禮拜,桐平還是沒有跟她聯絡。夏星擔心地想,這個時候是學校的期末考,真不知道他有沒有乖乖去上課?

  沒有手機,要找人好像很難。如果有心的話,還是可以的吧?積極一點就到學校去找他,或者再一次回到別墅……

  別墅……

  又想到不開心的事了。夏星微微嘆息。

  「桐平最近是怎麼了?都沒有過來。」美佳有意無意地問。在不需要看診的時候,她們就會在櫃台處聊天。

  「你很想他喔?」夏星反問。她沒有告訴學姊,跨年夜發生的事,還有,現在某方面來說,桐平也算是離「家」出走。

  巧妙的回答方式。美佳想。她還不了解這個學妹嗎?她知道,有些事,夏星不打算說,她也不打算追問,便故作埋怨地說,「因為沒有人會買東西孝敬我呀。」

  「我會買來孝敬學姊的。」夏星甜甜地撒嬌。

  這時,診所的門被推開,掛在門上的小鈴鐺發出聲響,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前來的人。

  「天呀!」美佳一陣驚呼。

  夏星嚇得楞住了。

  「我想替我的貓打疫苗。」這個人態度很自然地說。他抱著一只金吉拉貓,樣貌就跟奶油一樣。

  但她們卻一時震驚得無法好好和對方說話。

  美佳擺出臭臉,好不容易擠出話,大聲地說:「王章言,我們不……」

  話還沒說完,只見被喚為王章言的男人,挪動腳步到一旁,因為他擋住診所的門,使外頭的人無法進入。

  每個人想說的話又被擱在嘴邊,在診所內的人,看著另一名前來的人,表情一陣尷尬。

  「我要接我的狗出院。」一名女子說,表情也有些微妙,大概是感覺到診所內的奇怪氣氛。

  美佳不禁看了看夏星。

  最好的安排,就是夏星替這名狗主人辦狗狗的出院手續,而由她替王章言的貓打疫苗。事到如今,有外人在場,也不好把人趕出去了。

  夏星看了美佳一眼,隨即露出親切的待客笑容,一副若無其事地向帶貓的王章言說:「您的貓要打疫苗嗎?請過來填資料。」

  美佳眉間皺了一下,她對夏星的選擇感到意外,但既然夏星已經做出決定,她也不方便多說什麼,同樣也趕緊打起精神,她招呼著狗主人,前往病房。

  夏星領著王章言和他的貓進入診療間,她不發一語,走向診療台旁的櫃子,從中拿出疫苗,但她只是拿出來而已,並沒有打算替貓咪接種的意思。

  「夏星,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王章言哀求地說。

  夏星背對著王章言。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來帶貓接種疫苗的。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之後才轉過身。

  她沒有回答王章言,只是走向他,抱起他手中的貓,情緒激動地紅了眼眶,她深情地呼喊,「牛奶,想我嗎?」

  王章言見到夏星,同樣激動,他試圖伸出手碰觸,卻被明確拒絕。為了好不容易換來的交談機會,他安分地站在原地。

  「奶油過得好嗎?」他問。

  「嗯。」夏星點頭。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

  「你怎麼找到我的?」夏星問。

  「放心,我沒有找人跟蹤你。」

  「我知道。」夏星明白地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我找遍你可能會在的地方的動物診所。」像是想博取一些同情,王章言說。

  夏星聽了,不置可否。

  「對不起。」王章言突然說。

  「你就只是想說這個而已嗎?『對不起』這些話,當初結束時,你就已經說過了,我不需要再聽一次。」夏星冷淡地說。

  「我們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了嗎?我已經改過了,不會再想要束縛你。」王章言急切地說,他含情脈脈地望著夏星。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夏星看著王章言,眼神堅定地說。

  王章言藏不住眼中的震驚,「你不是對男人感到懼怕,才跟我提分手?」

  「我最懼怕的男人就是你呀!」夏星說,一字一句都帶著沉重。

  王章言頓時啞口無言,他感到難過地紅了眼眶,糾結地說:「他對你好嗎?」

  「我們沒有在一起。」夏星坦言。

  「有男人這件事,你是騙我的吧?」王章言一副深情地問,他還懷抱著一絲的希望。

  「我沒有說謊。」夏星認真地說,她直勾勾地凝視著王章言,像是譴責似的,緩緩地說:「因為我也對他做了,你對我做的事。」

  在那無垢的眼眸中,王章言看見的是曾經犯了錯的自己,是無論如何贖罪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他會為此永遠感到悔恨,因此夏星此時的話,讓他覺得痛苦。

  夏星看著王章言的反應,感同身受地笑了起來。這原本是已經深埋的過去,她不能說的秘密。

  她表情悲切地說:「你當初要我和你一起死,曾經我也是對他說我們一起死吧。」

  家裡還是一片漆黑,桐平仍然沒有回來。曾幾何時,她早已習慣,家中有一盞燈在等著她。現在回想起,她的腦海中都是桐平殷殷期盼著她回家的眼神。

  她走到桐平的房間,裡頭仍然一團亂,行李箱還是打開的,雜亂放著衣物,地板同樣有散落的衣物。她坐在床邊地板,開始整理。奶油跟著進來,大方地進入到行李箱窩著。

  「不怕被罵嗎?」夏星啞然失笑,摸了摸奶油的頭,「我今天遇到了牛奶,很羨慕吧?想它嗎?」

  奶油和牛奶是兄弟,原本是一起飼養的,直到她逃離王章言的身邊,她只帶得出一只。

  連最後我們之間的回憶,你都要剝奪嗎?王章言哭著說,緊抱住牛奶大哭了。

  又想起不願再回首的過去。夏星想,她不懂為何自己如此矛盾?她害怕與王章言糾纏不清的關系,可是最後她還是不恨他,就算他不斷用毀滅似的愛情來束縛她。那時覺得好像會玉石俱焚,如果她不逃離的話,兩人都會完蛋。

  夏星停下整理的手,靜靜地依靠在床邊。

  如果能更恨王章言就好了,那她和桐平的關系會不會因此有所改變?這一直是她的矛盾。明明桐平什麼事都沒有做,一切都是她引起的,那句話也是她先說的,「那就一起死吧,桐平。」

  可是,為什麼她把所有的錯全都遷怒到桐平身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6:24

第十三章

  房間內隱隱有著桐平的氣息,夏星止不住眼淚。她想起桐平的霸道、桐平的孩子氣、像是玩笑似的告白和受傷的表情。

  這算是愛嗎?

  這樣的愛,足以超越內心的傷痛嗎?

  總覺得今天特別累,腦袋昏沉沉的,夏星哭累了,便在桐平的房間,沉沉地睡去。

  隱隱聽見聲音,因而被擾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夏星看著時間,意識仍有些模糊,一旁的奶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在行李箱站了起來,警戒中。

  再仔細一聽,有腳步聲,走了一陣子後,隨即發出「砰」的一聲,是用力趴上沙發所發出來的聲音。

  第一直覺是桐平回來了,夏星心急地起身,然後走出去。看見客廳中的人後,她愕然地停下腳步。眼前出現的是一名氣質出眾的女人,留著一頭長黑發,長相十分秀麗。

  溫柔看見突然從桐平房間走出來的女人,著實也嚇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審視對方。眼睛似乎哭腫了,看起來很不知所措。她莫名漾起一股敵意。讓桐平如此喜愛的,就是這個女人嗎?

  「你怎麼進來的?」冷靜下來後,夏星問。

  「我帶桐平回來。」溫柔說,拿出手中的鑰匙,並放到一旁的櫃子上。

  夏星一驚,連忙走向沙發,在另一頭終於看見渾身酒臭味、醉得不省人事的桐平,想上前關心,又礙於身邊的女人,便也只是佇立在一旁。

  「他為什麼喝酒?」夏星問。

  「你自己再問他吧。」溫柔態度冷漠地說:「我接到酒吧朋友的電話,要我跟他一起帶桐平回家,免得又喝出事情,他說桐平已經待在那好一陣子了。」

  「那他有去上課嗎?有趕上期末考嗎?」夏星擔心地問。

  溫柔有些意外。為什麼這個女人會是先關心這個問題?應該有更加想知道的吧?比如說她和桐平的關系。

  「這下子不就又被當了嗎?」夏星不禁嘆氣。

  「有沒有蹺課,我是不知道,不過至正,就是我們共同的酒吧朋友說,是有讓他意識清楚地去參加期未考。」溫柔在說時,故意加重「我們」這一詞,意圖突顯她與桐平的親昵。

  「是嗎?」夏星松了一口氣,根本就沒有多心。

  夏星的反應讓溫柔對她更感興趣,縱使以目前的狀況,她是客人,她還是開口問:「請問你是誰?」

  唐突的問題,讓夏星微微一驚,不過也情有可原,對她們彼此來說,除了都認識桐平之外,就是陌生人。

  「姊弟。」來不及思索太多,夏星脫口而出。

  溫柔對這個回答,感到荒唐。桐平一夜情的對像,她也碰多了,這還是第一個她聽過的最可笑的答案,便反問:「你是說真的嗎?」

  除了長相不像之外,她一直以為眼前的女人年紀比自己還要小。

  「是法律上的姊姊,他爸爸收養我,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夏星緩緩地說。

  「真的嗎?」溫柔難以置信地望著夏星。

  夏星露出笑,正視著溫柔,不似在說謊。

  若真的是事實,那她先前的態度就有些冒犯,溫柔對此感到歉意。

  夏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溫柔說,心中的疑惑暫時是解開了,彌漫在她們之間的氣氛,「我回去了。」

  她想,事後再跟桐平確認吧。

  「謝謝你。」夏星說,送對方離開。

  等到屋內只剩下她和桐平,才想起,她慌得忘了問對方的身分,是不是不夠禮貌呢?或許是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心底所想的。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修長又秾纖合度的身材,和桐平很登對。他值得更好的女人,這個女人更適合他。夏星哀哀地想。

  以一個女孩來說,就算她的身高夠高,要扛著人高馬大的桐平也是很不容易的,那麼就是她口中的朋友至正將人送回來後,就先離開,留下她一人照顧。她給人的態度,就知道和桐平不是一般朋友的關系。

  女朋友。

  夏星確認地想,心底的確受到影響。她走近沙發,站在一旁,低頭凝視著熟睡的桐平。

  奶油這時也從房間出來,試圚靠近,嗅了嗅桐平的味道。

  「渾身酒臭味,很討厭吧?」夏星蹲下身對著奶油說。

  奶油果真感到嫌惡地走開。

  夏星怔怔地看向桐平。

  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夏星不禁想。

  睡著的樣子也像一個小孩子,一點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夏星覺得不甘心,便伸出手,故意用力捏他的鼻子。

  大概是以為有人在攻擊他,他的反射動作,就是一把反抓緊敵人的手。

  夏星頓時心慌,試圖要收手,卻沒想到桐平抓得更緊。她一時緊張地加大動作要抽身,因為錯估自己的能耐,讓她整個人失去重心,竟好死不死跌在桐平身上,更倒霉的是,不知何時,桐平的手纏上身,她動彈不得,不禁惱怒。

  這家伙是在裝睡嗎?

  但沒多久又傳出桐平安穩的酣睡聲,也沒有再更進一步動作。幸好他沒有真正清醒過來,還有時間逃跑。夏星想。

  短暫休兵的時候,四周寂靜,除了呼吸聲之外,夏星覺得時間仿佛漸漸變慢了。漫漫的長夜,一方面希望晨曦趕快到來,另一方面又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止。

  桐平的心跳聲、桐平的體溫,一點一滴滲透到心底了,夏星的內心築起的高牆,正逐漸瓦解。這樣小小、溫暖的幸福,仍因不堪的回憶,多了醜陋的雜質,然後,以為的幸福,會慢慢開始變得污濁。

  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宿命,就算日後能彌補,痛也不會消失。

  他們依舊像是當時滿心傷痕的孩子。

  夏星開始回想起過去。

  是的,法律上的姊姊,並不是說謊,但最後也沒有成真。

  一切錯誤的開始,只因一句玩笑話。

  一個高三的女孩,從小失去父母,連唯一依靠的外婆也過世,一直孤苦伶仃的她,長腿叔叔終於出現,長腿叔叔的妻子卻不喜歡她,那又如何?她不想求任何人給她幫助。僅僅是想散心而已,她帶著他們的兒子——不知為何總是帶著淡淡憂傷的國一少年到海邊。

  那一天,整個海邊都灰蒙蒙的,海浪並不平靜,就像是連浪花都在為他們哭泣,海潮的聲音格外傷感。

  「想一起死嗎?桐平。」當時的氣氛和感覺,讓她不自覺脫口而出。

  但向她伸出手的卻是少年。

  最後,他們一起走向海裡。水的冰冷,讓她終於清醒,驚覺自己錯誤的行為,急忙打起精神,搭救絲毫沒有掙扎的少年,幸好遇到附近民眾的幫忙,總算獲救。

  因為愧疚,她主動說要離開那個家。她永遠忘不了,少年的母親對她的控訴。昏迷不醒的少年身影,深深印入在她的腦海,從那一天起,他們便沒有再相見。

  夏星不禁紅了眼眶。

  如今,少年長大了,說喜歡她。

  當初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也許他們現在就會維持單純的姊弟關系。她不會對桐平的告白而心動,不會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傾心。

  不可能相愛的關系。

  這可以是愛嗎?


  久違的頭疼,加上刺眼的燈光,什麼時候至正的酒吧包廂這麼明亮了?

  桐平皺緊眉頭,宿醉讓他不急著起身,他半眯著眼,感受光線的威力,習慣與頭疼相處。當他稍微清醒,完全睜開眼時,內心一驚,因為一顆貓頭。

  「奶油?」桐平吃驚地喊了一聲。

  奶油也喵了一聲當作回應,隨即跳離開。

  桐平表情痛苦地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是在家中,手觸及到的冰涼,是皮革的觸感,他正躺在自家的沙發上。對於昨晚的記憶,他一點印像都沒有。

  他悶哼了一聲,頭痛讓他無法好好思考。他現在還沒有准備好面對夏星,現在分明不是讓他無所遁逃嗎?為什麼要把他帶回家?他感覺好像被至正出賣。

  不管如何,此刻他在家已經是事實,只好打算先回到自己房間。正准備下沙發時,挪動的腳,好像踢到什麼,有東西掉落在地,他循聲看去,反而先看見躺在地上睡著的夏星。

  桐平望著夏星,擋不住內心的悸動,好不容易以為已經壓抑的愛情,全然湧現而出,想避不見面的念頭全拋諸腦後。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6:34

第十四章

  好愛這個人。桐平情不自禁地想。好想深深親吻著她、擁抱著她。他彎下身,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睡顏,她整個人抱著靠枕,像小蝦米般睡著了。

  好可愛……

  這下子,桐平確實清醒了,貪婪地看著夏星,深情的眼眸未曾離開,他小心翼翼地要將她抱至沙發上。

  夏星因此被擾醒,眨著眼睛,呻/吟了幾聲,似乎仍在半夢半醒間,眼睛因光線的刺激而半眯起,嘴巴大概因起床氣而嘟高,一頭睡亂的蓬頭亂發,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小,在陽光的照射下,皮膚更加白晰。

  桐平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夏星的唇。

  這一個舉動,一下子就讓夏星驚醒,她反射性地推開桐平,緊皺著臉,抱怨地說:「口臭。」

  桐平啞然失笑,變本加厲地吻倒了夏星。

  「不行……」夏星著急地說,話還沒說盡,嘴巴又被吻住。

  精神不濟的夏星,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讓桐平對她為所欲為。

  「不要拒絕我。」桐平沉聲地說。他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跨坐在夏星的身上,先脫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現在說不的話,還來得及,在這段感情尚未一發不可收拾時,要趕快逃才行。夏星如此告訴自己。可是她動彈不得,望著桐平熾熱的視線和他溫柔的撫摸,她的身體與心靈再次背道而馳,她又選擇了無限的沉淪。

  已經幾近全裸的桐平,他的雙手開始不安分地脫去夏星的衣服。

  夏星試圖掙扎,她的手擋在自己的胸前,直到桐平溫柔地拉開,並肆無忌憚地吻住她的唇,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漸漸放棄理智,她能感覺到身體因此狂熱。

  桐平察覺到夏星的變化,他輕輕一笑,動手褪去兩人的衣服。全裸交迭的身體,他從她的唇,一路往下吻,直到尖挺的甜美果實,並輕柔地舔舐。

  夏星情不自禁地撫摸桐平的頭發。

  桐平這時抬起頭,充滿情欲地望著夏星。

  夏星也看向桐平,怯生生地伸出手,勾勒他的臉——濃密的眉毛、細長的眼睛、堅 挺的鼻梁,在陽光照射下,十分俊美耀眼。他輕輕地一笑,性感的雙唇,微微上揚,她細細地滑過。她想,一定要將他的容貌好好記在心底,縱使不再相愛,也沒有關系了,她會珍藏在心底。

  桐平沒有察覺到夏星的心思,他陷入情熱中,挑逗地輕咬撫摸他嘴角的手指。

  夏星感覺到桐平昂然的欲/望,她默默允許他的所作所為——親吻著她的唇、啃咬著她的皮膚、動手擺弄她全身任一部分,承受一連串的愛撫。她打開雙腿,纏在他的身上,讓他們更加緊密貼合。

  桐平喜歡看著夏星一臉意亂情迷的樣子,他發現她敏感處被碰觸時,她會習慣地咬著自己豐厚的雙唇,那樣的神情格外誘人。

  夏星的體溫很高,因此正一點一滴溫暖桐平冰冷的心。

  桐平緊緊抱住夏星,汲取這樣的溫暖,他渴求這樣的溫暖,好像要不夠似的,幾乎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體內。他的動作開始變得粗暴,他抓住她的腰,在他覺得可以時,進入了她的身體。

  桐平的喘氣聲越來越急促,夏星也發出細微的呻/吟聲。

  當抽 送的動作由快至慢,桐平做最後的衝 刺,釋放之後,他整個人趴躺在夏星的身上。

  夏星細細嬌喘著,稍作休息之後,她回過神,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顯得很慌張。

  「怎麼了?」桐平溫柔地問,他緊緊握住夏星的手。

  夏星說不出話來,拚命咬著唇,幾乎都要把唇給咬破。

  「不要這樣子。」桐平心疼地說。

  「沒事的。」他輕輕吻住夏星的唇安撫。

  很快地,夏星冷靜了下來,她接受桐平甜蜜的親吻。

  無法忽略,夏星在那一瞬間,眼神閃過一絲害怕,桐平發現了,他一邊稍作用力地按摩著夏星的手掌,一邊輕輕撫摸她的臉,從額頭開始,一一想撫去她隱藏的不安。

  桐平沒有多想,並沒有試圖深入探問,盡管他知道這並不是夏星第一次做愛。他的所有動作,她很自然地接受並做出回應,這些反應像是有人早已經教會她似的,怎麼做可以讓兩人更加舒服,更加可以達到欲/望的頂點。

  曾經,有人如此抱過夏星,並且教會她做愛。桐平想。他覺得很不是滋味,卻又因她的敏感,興奮地再次擁抱了她。

  事後,桐平臉上呈現的笑容,讓他看不出正在宿醉。他的狀態極佳,坐在餐桌前,等待著他的早餐。

  冷靜、理智,完全清醒的夏星卻擺著一張臭臉,她發泄似的用力切著吐司,而且全把吐司吃下肚,沒有留給桐平。

  「我的呢?」桐平傻眼地問。

  「沒有。」夏星氣呼呼地說,一連把四片吐司制成的三明治吃掉。她原本還想對切分一半給桐平的,但怎麼樣都不能原諒他。

  「好吧,激烈運動之後肚子餓,我可以理解。」桐平故意地說。

  這家伙還得了便宜又賣乖。夏星克制不了爆發的情緒,激動地用力拍桌,並粗魯地扯開自己的襯衫領口,直呼,「為什麼要留下痕跡啦?」

  她將自己湊近到桐平的面前,興師問罪。

  夏星說的痕跡,其實就是吻痕。

  完美的鎖骨曲線就在眼前,不吃白不吃。桐平干脆又惡作劇,故意抓住夏星,在她的鎖骨下方,又吻出了一個痕跡。

  夏星來不及阻擋,做愛後的余韻使她又妥協了,結束後才對桐平處罰,她用雙手無情地使勁合壓他的臉頰。

  桐平錯愕地見自己的臉被壓扁,自豪的嘴型都成了雞嘴。看到他的糗樣,夏星倒是開心地大笑起來。

  看起來心情是變好了。桐平深情地凝視著夏星笑開的臉蛋,用雙手疼愛地捧起,和此刻他臉的待遇,成為強烈的對比。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夏星才不領情,馬上變臉,放開手後,她乖乖扣好襯衫,直到領口最高處。

  不知道是否為了掩蓋吻痕的心虛,她一緊張稍稍用力,反而壓迫到自己的氣管,導致有些想吐。

  桐平見狀,得意地調侃,「襯衫扣子全都扣上了,不會有人看見吻痕的,別擔心。」

  「你不懂啦!」夏星氣得牙癢癢。

  「你今天會回來煮晚餐嗎?」桐平問,見夏星已經准備要出門了。

  「不知道。」夏星沒好氣地說,像是有東西不見了,她正在忙碌地尋找。

  「明明剛才也玩得很開心的。」桐平一臉無辜地嘀咕,見夏星在找東西,便問:「你在找什麼?」

  「東西。」夏星說。

  誰不知道是東西?桐平心想,夏星還真是小心眼,到現在還在生氣。

  不過,桐平還是善心大發中再加一點壞心地說:「大概掉在沙發底下了吧,就在我們剛才一起裸體玩樂的地方。」

  若他沒猜錯的話,夏星要找的,應該就是被他不小心從沙發上踢掉的東西。

  夏星只聽見自己想聽的,對於「裸體玩樂」一詞,馬上從另一耳丟出去。

  她認真地捜尋,果然在沙發底下找到,因而露出開懷的神情,她十分珍惜地收進自己的包包中。

  夏星的動作一氣呵成,以至於桐平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東西,便好奇地問:「是什麼?」

  「東西。」夏星冷淡地說,隨即出門。

  下次干脆在更明顯的地方留下吻痕吧!因為夏星的態度而內心不爽快的桐平,如此陰險地算計著。

  「美美是哪裡不舒服?」夏星露出親切的笑容問著站在診療台旁邊的貓主人。

  「醫生,我們是來接種疫苗的。」

  「真的嗎?」夏星一驚,拿起病歷表上所附的接種疫苗紀錄本,才知道自己搞錯了,連忙賠不是。

  貓主人尷尬地笑了笑。

  夏星趕緊到櫃子拿出疫苗和針筒。

  「要確定喔,不要拿錯了。」貓主人提醒。

  「我知道。」夏星保證地說,並再三仔細確認。

  終於結束後,在櫃台前,夏星再一次向貓主人道歉。

  「又怎麼了?」美佳見狀,忍不住問。

  夏星露出無奈的苦笑,鑽回櫃台內的位置,將下巴抵在桌面上,自我嫌棄。

  「發生什麼事了嘛?」美佳笑問。

  「嗯……」夏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況且,那種事要怎麼說?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6:46

第十五章

  雖然好奇,美佳還是體貼地說:「你好好休息吧,今天就不要看診了。」

  「我愛你,學姊。」夏星感激地說。「那我今天就負責打雜。」

  「不回家,要留在診所?」

  回家看見桐平,感覺會更奇怪,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不過,這個原因當然不能說出口,她在想,要用什麼理由搪塞似乎開始帶著玩味心情在審視她的學姊。

  這時,還在診所內的貓狗,全都一起叫了。會挾帶這種騷動出場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桐平。

  美佳看見桐平,非常驚喜,直呼,「你還是不受動物歡迎耶。」

  「我這麼久沒出現,就沒有別的歡迎詞了嗎?阿美姊。」桐平哭笑不得地說,仍不忘奉上孝敬品,「咖啡。」

  「謝謝。」美佳笑著接受。

  然後,沒有別的了。

  平時桐平也會替夏星帶上她最愛的抹茶那堤,但此刻並沒有,他只是很熱情地深深凝望著夏星。

  夏星沉默地在一旁,嬌羞地別開臉。

  敏銳的美佳覺得他們之間的氣場好像有些不同了,她好奇地問:「你們怎麼了?怎麼只買我的咖啡?」

  「夏星有我就夠了。」桐平一瞼認真地說。

  美佳聽得一頭霧水。

  夏星難以置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連忙站起身,衝出去伸手搗住桐平的嘴,在他還未說出更驚人的話時,直接將他拖進診療間。

  「你在干嘛啦?」夏星著急地問。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桐平一臉無辜地說。

  「哪裡有實話?你說呀!」夏星惡狠狠地說。

  桐平見狀,看著總是無法順利發狠的夏星,他充滿愛意地把她緊緊擁入懷中,作勢要討親親。

  夏星無情地伸手推開桐平的俊臉,然後試圖要掙脫他的懷抱。

  「更激烈的都做過了,害羞什麼?」桐平誤解夏星的意思。

  「我不是害羞,是拒絕。」夏星嚴正地說。

  「還害羞呀?」桐平笑了笑,隨即深情的告白,「我愛你。」

  天呀,這頭發情的野獸是怎麼回事?夏星張著骨碌碌的大眼,不知所措,只好口是心非地說:「惡心。」

  表面上看似抗拒,其實已經接受桐平的擁抱。

  「你竟然說我惡心?」桐平不滿地說。

  「不然要說甜蜜嗎?」夏星冷靜地反問。

  「我喜歡甜蜜呀。」桐平撒嬌地說。

  「走開啦!」夏星不習慣甜言蜜語的桐平,便又狠心地推開他。

  桐平死不放手,直說:「小心我在這裡剝光你。」

  這是威脅?還是甜言蜜語呢?

  「走開啦!」夏星才管不了那麼多,她開始動手動腳,拒絕桐平。

  無法接受挑釁,桐平當然也不會妥協,他緊抓住夏星不放。

  兩人纏鬥之際,說時遲,那時快,夏星僥幸略勝一籌,一把就將手指精准地插 入了桐平的鼻孔。

  兩人頓時都嚇了一跳。

  夏星急忙抽回手,哭笑不得地哀號說:「鼻屎、鼻屎……」

  「才沒有。」桐平趕緊抓起夏星的手,仔細一瞧,根本沒看見什麼鼻屎。

  夜晚,夏星累得早早就寢,她側躺在床,閉上眼睛想,總算是甩開纏人的桐平了。怎知下一秒鐘,奶油踩過她的腰而過,她睜開眼,半抬起身,並打開床頭燈,正要查看奶油發生什麼事時,床的震動,讓她知道有龐然大物爬上床了。

  桐平很自動地選好舒服的姿勢躺下,側躺摟住夏星的腰。

  「不要。」夏星拒絕。

  「我沒有要做什麼。」桐平承諾。他閉起眼睛,十分安分,並問:「單純抱著你睡覺不行嗎?」

  「不行。」夏星嚴正拒絕。

  「有手臂枕頭耶。」桐平祭出誘惑。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夏星冷淡地說。

  「那我只好再次剝光你了。」桐平睜開眼,認真地說。

  動手,自己肯定會輸,夏星妥協地說:「好啦,不過多余的事不能做喔。」

  「我就這麼沒有誠信嗎?」桐平反問。

  「知道了。」夏星認命地說。

  桐平滿意地笑笑,並貢獻出自己的手臂,示意,「喏。」

  有些不習慣,但夏星還是乖乖照做。她規矩地平躺下,枕在桐平的手臂上。她沒有關燈,也無法入睡。她無法相信桐平能平靜地入睡,好奇地轉頭看向他。房內僅有的光線,橘黃的光暈,照映著桐平的睡顏。

  「快睡。」桐平催促地說,他仍閉著眼睛。

  「那只是一次的失誤而已,是個意外,是個微不足道的一夜情。」夏星緩緩地說。

  「又要說這個。」桐平說。他大概猜出夏星想說什麼,語氣有些冷峻。他並不是很想談,他以為很多事已經順理成章了。

  「你想一直像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嗎?」

  「我哪有騙自己?」

  「可是,你刻意忽略了自己不想正視的部分。」夏星正色地說:「這樣子,你以為我們能走到什麼程度?你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結果呢?」

  桐平不語。

  「要變成只是提供彼此發泄性欲的對像嗎?」夏星哀哀地問。

  一直都是閉上眼的桐平,終於睜開眼,他輕輕扳過夏星的臉面向他,直視著她的眼眸問,「你以為我是想要這樣的關系嗎?」

  「不然你想要什麼樣的關系?」夏星反問。

  桐平深深地望著夏星好一會兒,緩緩將話說出口,「你不能愛我嗎?」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

  夏星轉側身,面對桐平,她伸出手,心疼地捧住他的臉,難過地說:「對,我不可能會愛上你。」

  「你說謊。」桐平沉痛地說。

  「就算是說謊,我也會把謊話變成事實,這不才是最重要的嗎?我想要怎麼做,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桐平不禁問。「告訴我一個理由。」

  夏星沒有回答,她輕輕地撫弄著垂在桐平額頭上的頭發。你已經忘了呢,已經忘記過去的事了,才能如此坦然以對。這些話,她本來想說出口的,結果還是又吞回肚。

  「沒關系。」桐平伸出大手覆在夏星的頭上。

  夏星睜大眼,看著桐平突如其來的舉動。

  「既然如此,有我愛你就好了。」桐平堅定地說。他將夏星納進自己的懷中,「你不需要強迫自己改變,維持現狀就好,由我來就可以了,由我來愛著你就可以了。」

  在桐平懷中的夏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因此又受傷了。他是花多麼大的勇氣和下多麼大的決定說出這些話,她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現實更是殘酷,那些傷痛,她無法好好說出口。

  「我愛你,夏星,好愛、好愛。」桐平深情款款地說。

  「好溫暖喔。」夏星以如此的話語回應桐平的情感,「你的身體好溫暖。」

  「喜歡嗎?」桐平笑問。他不再奢求太多,這是他自己承諾的,維持現狀就好。若夏星可以一直維持開心的笑容,像是擁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笑容就好。

  「有一天,我會拋棄你的。」夏星說,壓抑著自己就要全然湧現出的情感。

  「我知道。」桐平一笑置之。

  夏星緊貼在桐平的胸前,一陣鼻酸,讓她十分想哭。

  「快睡吧。」桐平溫柔地說,拍著夏星的背安撫。

  真的好溫暖。夏星想,並細細地傾聽著桐平穩定的心跳,然後終於止不住淚水。她深埋在他的胸口,靜靜地哭泣。

  「晚餐吃什麼?」桐平親昵地貼上正在料理的夏星,他從身後擁抱她。

  正在切菜的夏星,不由自主地拿高菜刀,作勢威脅。

  桐平見狀,自討沒趣地要收回放在夏星腰上的手時,又見菜刀輕輕地落下,切斷小黃瓜。得到允許,他開心地笑了笑,將自己掛在她身上,眼睛瞥見小黃瓜的下場,還是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很重耶,你這樣,我不能做事。」夏星不禁說。

  「我可以幫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做就好,你不用做。」

  「就像那個游戲嗎?站在前面的負責動口,由隱藏在後面的人動手?」

  「沒錯。」

  「好幼稚喔。」夏星忍不住說。

  「會嗎?我覺得很好玩啊。」桐平很期待地說。

  「知道了。」夏星答應地說。「正好可以讓你學做菜也不錯。」

  「不是享受甜蜜的相處嗎?」桐平單純地問。

  「你覺得這個游戲能讓你感覺到甜蜜?」夏星驚訝地反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7:07

第十六章

  「因為可以貼在一起呀!」桐平老實地說。

  「怎麼有種心酸的感覺?」夏星難得心疼地說。

  「知道後就對我好一點。」桐平笑說,在夏星的頭頂吻了一下。

  「哎喲,很髒耶。」

  「這麼好的氣氛,竟然說髒。」

  「我昨天沒有洗頭耶。」夏星感到抱歉地說。

  「嗯。」桐平也承認,「我有感覺到。」

  夏星感到不滿意地說:「就算是事實,這時候還是要說香吧。」

  「你要我說謊?」桐平假裝震驚。

  「這是甜蜜。」夏星說。

  「惡心。」桐平回應。

  「不要拿我的話當成你自己的啦!只有我可以把甜蜜當惡心說。」

  「被發現了。」桐平笑了笑。

  「好了,打起精神,准備要開始做菜了。」夏星拉回正題,她把手放在身後,抓住桐平的牛仔襯衫。

  「是。」桐平說,用自己的手,比出贊的手勢。

  「首先,將雞胸肉切塊。」

  「雞胸肉。」桐平在流理台上找到後,要把肉拿到砧板上,當他的手一摸到生肉時,軟軟的觸感,讓他起雞皮疙瘩,「感覺好惡心。」

  「吃的東西有什麼好惡心?而且還是雞奉獻生命才有的食物,不准說惡心。」

  「天呀!」桐平邊摸邊驚呼,「要怎麼切?」

  「直接切下去就對了。」夏星越說越心急,更別說桐平還是料理生手,連切菜的手勢,看起來都很恐怖,感覺好像會切到自己手指似的。

  「好殘忍喔。」桐平說,透過刀子切在肉上,他覺得自己好像是那塊雞胸肉,感覺實在太鮮明了。

  「既然殘忍,你還吃得那麼開心!」

  「因為煮熟的雞胸肉很美味嘛!」

  「廢話少說,給我認真切。」夏星嚴厲地說,雖然長得像可愛的洋娃娃,但教育對方,卻采取斯巴達式的。

  經過幾番波折後,桐平終於順利將生的雞胸肉切塊。

  「接下來,處理魚。」夏星指示。

  「魚!」桐平這才看見,料理台上有擺著一條大魚的屍體。

  「當然要處理一下。」夏星說,並得意地表示,「怎麼樣?晚餐的菜色很豐富吧?有沒有很期待?」

  「我不敢摸。」桐平老實地說。

  「為什麼?你不是最愛吃魚?」夏星反問,已經忍不住偷笑了。

  「生的跟熟的真的差很多。」桐平說,棄刀投降,落跑到一旁,大口呼吸。

  夏星笑歸笑,仍擔心地轉頭問,「你還好吧?」

  桐平擺了擺手,覺得丟臉地別過頭,要夏星暫時別管他。

  夏星覺得好笑。人高馬大的桐平,一副會逞凶鬥狠的桐平,竟然會怕這些東西,整個好反差,真是可愛。

  夏星不由自主地想,心情很愉悅。

  夜晚,桐平像小孩子般可憐兮兮地窩在床上。

  夏星平躺著,轉過頭,看桐平的表情好像不是很不舒服,便問:「怎麼了?身體不適嗎?你晚餐沒什麼吃耶。」

  「都親眼見到屍體了,就算煮熟後,身影還是揮之不去。」桐平說,似乎又回想到了,整個人難過地緊貼在夏星的肩窩。

  「還屍體咧,你會不會太誇張?」夏星啞然失笑。她開始懷疑這可能是桐平想肌膚相親的手段。

  「我決定了。」桐平突然說,語氣堅定。

  「決定什麼?」夏星好奇地問。

  「以後就不要想有的沒的的甜蜜相處,直接更進一步就好。」

  「更進一步?」夏星聽得一頭霧水。

  「我想,跟你在各個地方愛愛。」桐平赤裸裸地說。

  夏星頓時傻眼,隨即轉側身,背對桐平,耍狠地說:「你走開啦!變態。」

  「好嘛……」桐平撒嬌地說。

  夏星沒有回應。

  桐平只好摸摸鼻子暫時休兵,他貼著夏星的背,手環過她的腰,纏著她入睡。



  大學寒假期間,桐平收到了上學期的成績單,選修的各科都安全過關。

  「真是太好了。」夏星說。她此刻正和桐平並肩坐在沙發,腿上窩著奶油。

  「只要我認真去做,就不可能會失敗。」桐平傲氣十足地說。

  「你還真敢說。」夏星不以為然地瞅著桐平。

  「是事實要我怎麼說謊?」桐平聳肩。

  「也是啦,有屈叔叔的基因在,是不可能差到哪去。」夏星順口說,語畢,才驚覺自己說了此刻不宜被提起的話。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桐平,他的情緒似乎沒有想像中受影響。

  「怎麼了?」桐平看夏星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遂問。

  「沒事。」夏星搖了搖頭,心疼地摸著桐平的臉頰。

  桐平溫柔地露出笑,伸手摸著臉上的手。他當然明白夏星的意思,他態度坦然地說:「我爸真的很偉大。」

  「桐平只要當桐平就好,不需要變成別人。」夏星安慰地說。

  「我本來就是桐平呀。」桐平笑說,眼神似乎閃過一絲絲的無奈,隨即轉而提問:「對了,你到底和我們家有什麼關系?」

  「對了。」夏星像是也要轉移話題似的,刻意模仿桐平剛才的語氣說:「你爛醉那天,送你回來的那個女人是誰?留著長黑直發,很高,長得很秀麗。」

  「你是在吃醋嗎?」桐平一陣驚喜。

  雖然不想談的話題成功避開了,可是怎麼會如此巧妙地轉成這種局面?夏星不禁想,表情有些尷尬地否認,「這才不是吃醋。」

  「是我的前女友喔。」桐平故意地說,態度很大方。

  她猜的沒錯,果然是這樣的關系。明明早就知道了,聽到桐平承認,她的心還是像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她試圖冷靜地說。

  「你分明是吃醋了嘛!」桐平欣喜地說。

  「才沒有。」夏星嘴硬。

  「要不要確認下?」桐平說,喜不自勝。他知道夏星對他是有感情的,她的表情早已出寶了她。

  「確認什麼?」

  「我的愛意。」

  「什麼嘛!」夏星笑了笑,斷然拒絕,「我才不要。」

  「不然就當是我allpass的獎勵,我想嘗試在廚房愛愛。」桐平毫不掩飾他的欲/望,一副要餓虎撲羊的樣子。

  「我才不要。」夏星揚高聲地說,趕緊抱起腿上的奶油護衛自己。

  奶油被無辜牽連進來,無奈地喵了幾聲。

  「又沒關系。」桐平誘惑地說,狼爪已伸向夏星小羊。

  「變態。」夏星大叫一聲,放下奶油逃跑。

  桐平當然是追了過去。

  將近一百坪的房子,多的是空間讓夏星和桐平玩愛的奔跑。

  奶油一開始還好奇地看他們倆在做什麼,後來覺得無聊,就自顧自窩在沙發上打起盹了。

  好像還真的跑進了廚房。

  不久後,傳來了充滿愛意的呻/吟聲。

  「走開啦……啊……」女聲嬌嗔地喊。

  「我愛你,好愛、好愛。」男聲深情款款地說。

  「啊……我知道……所以慢一點、慢一點……啊……」女聲聽似忍受不住了,發出陣陣愉悅的嗚咽聲。

  「阿美姊,咖啡加蛋糕。」桐平端上孝敬品,一臉討好樣。

  「謝啦!」美佳二話不說地收下。這次還有蛋糕,她猜想到了什麼,與有目的的桐平交換眼神。

  桐平投以明確的微笑,問:「夏星呢?」

  「在裡面。」得到明確的答案後,美佳回道。

  他們兩人彼此心照不宣,看似在交易什麼。

  桐平望向夏星的診療室,很自然地走了進去。

  夏星正專注為診療台清潔消毒,沒有察覺到桐平的靠近。

  桐平冷不防地從身後攬住夏星的腰,他甜膩地輕咬著她的耳朵。

  夏星嚇了一跳,手肘不由自主地往後攻擊,卻讓桐平躲過了。

  桐平撒嬌地說:「一下下就好了。」

  「走開啦!」夏星無情地說,作勢掙扎。

  「反正現在是診所午休時間,我已經跟阿美姊打過招呼了。」桐平說,他扳正夏星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啄她的唇。

  「我不要。」夏星遲來的別過頭,她不想在這麼公開的地方和桐平卿卿我我。

  「不要拒絕我。」桐平幾近哀求地說,望著夏星的眼,充滿深情。

  夏星深陷在桐平的柔情中,安靜了下來。

  桐平確認夏星沒有拒絕,便雙手珍貴地捧起她的臉,傾向前親吻,然後由淺轉為深入,最後他熱烈地擁吻她,甚至很自然地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診療台上。他脫去自己的大衣為墊,剝光她,將之推倒其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8:05

第十七章

  一開始,夏星有些抗拒,躺在大衣裡,聞到了桐平的氣味,自己也忍不住。她太開心、太滿意,無法不愛如此的充足。

  感受到夏星的熱情,桐平當然更加賣力,他抬高她白晰的嫩腿掛在自己的胸膛前,她的另一腳則被抬起貼緊他的腰,讓他可以直衝而入,不斷律 動,時而停,時而快,細細品嘗玩味,直至兩人都流下了歡愉的汗水。

  桐平不急著離開,他彎下身,吻去夏星臉上的汗水,深情地啄唇,稍待休息,再繼續享受激/情後的余韻。

  動物診所到了打烊的時間,裡頭仍留有一盞小小的燈光,夏星和美佳正在替住院的動物做最後的檢查。

  結束後,兩人在櫃台內休息。

  夏星不時揉著眼睛。

  「中午太過激烈地運動了喔?」美佳帶著心知肚明的笑意,故意調侃。

  「學姊!」夏星驚呼,瞬間羞紅了臉。

  「我們可愛的小夏害羞了。」美佳笑說,又故意以羨慕的表情調侃,「好好喔,我跟章魚哥都沒有這樣玩過。」

  「學姊!」夏星羞赧地大喊,雙手遮臉。

  「又沒關系,事後有把環境整理干淨就好了。」美佳笑笑地說。

  「當然有整理啦。」夏星小聲地說,藏不住臉上的紅暈。

  「太好了。」美佳欣慰地說:「你和桐平很登對。」

  聽到這句話,夏星的臉色隨即黯淡了下來。

  「怎麼了嗎?」美佳見狀,不禁問。

  夏星沒有回答。

  「小夏,過去的事就忘了吧,要向前看,展開新的生活。」美佳安慰地說。

  夏星笑了笑,刻意要避開話題,直說:「我再去檢查一次,然後就下班。」

  她立即站起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咦?該不會是……」美佳意有所指地說。

  「才不是啦。」夏星連忙揮手否認。

  最近是不是對桐平太過縱容了?回家的路上,夏星想。

  她細細地嘆了口氣,打開家門,進入客廳,映入眼簾的溫馨畫面,她真的好喜歡。

  桐平累得睡在沙發上,奶油窩在他的肚子上。

  夏星悄然走近,彎身查看,不禁莞爾。

  真不知道是人看書,還是書看人?大概是要遮住燈光,桐平將厚厚的商業英文書攤開蓋在臉上。

  夏星動手,將書從桐平的臉上拿走。

  刺眼的燈光擾醒了桐平,他眨著惺忪的睡眼,眯起眼睛,迷迷糊糊的樣子,看見夏星後,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我回來了。」夏星笑說。

  「辛苦了。」桐平說,伸手像是鼓勵般,拍拍夏星的屁股。

  夏星累得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凝望著桐平,突然趴在他的胸口上。

  從來沒有主動表示過情感,桐平對夏星的舉動,感到驚喜,他溫柔地輕輕摸著她的頭,然後問:「怎麼了?」

  夏星搖了搖頭,像是在磨蹭般,她的臉貼在桐平的胸前,面向他的臉。

  「要不要一起躺上來?」桐平問。

  「奶油會生氣。」夏星笑說。她現在可是很小心翼翼地趴在一旁,沒有打擾先躺在上面的奶油,「奶油真的很喜歡你。」

  「全部動物,就只有奶油喜歡我了。」桐平一副很感激地說。

  「這樣真好。」夏星對於現狀,感到滿足地說。

  「是呀。」桐平笑意滿滿地回應。

  「讓我睡一下。」夏星輕輕閉上眼睛。

  「睡吧,我會叫你起床的。」桐平說,像哄小孩般,溫柔地拍著夏星的背。

  晚冬初春的陽光,溫暖地灑落在診所裡頭,但此刻卻不是優閑的午後時光。診所來了不少病患,除了有骨折受傷的狗、無法排尿的貓,還有幾只染上皮膚病的幼小野貓被救助到診所。

  夏星當初就計畫要設有流浪動物中途之家,並運用診所的資源,負責照顧較為病重的流浪動物,並與相關單位合作,替流浪動物結扎、打針,照顧痊愈之後,也會安排民眾領養。

  忙碌了一下午,一抬頭看,已是黃昏,夏星忙裡偷閑,透過玻璃牆,往外看著染上橘黃色的街道。

  行經過的人,影子好像被拖得好長。

  這時,又是一陣暈眩,夏星不以為意,她覺得應該是過於忙錄,沒有好好休息的關系,她索性閉上眼睛,短暫讓自己得到舒緩後,再度睜開眼睛,重新打起精神,要繼續工作。正當要再走回診療室時,眼角余光卻瞥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她的內心一驚。

  王章言就站在街角,正看著她。

  夏星微微露出驚慌,再仔細定睛一看,街角處什麼人都沒有。

  是自己看錯嗎?還是對方發現了,然後躲起來?

  夏星覺得茫然。

  「醫生。」帶著流浪貓來的志工正在呼喊夏星。

  來不及多想,夏星甚至也無法多確認幾眼,便又忙著去工作。

  直到再度有喘息的時間,外頭的天色早已昏暗,她坐在櫃台內,表情看起來很無神,望著天花板在發呆。大概是長時間向著燈的關系,她覺得眼前一陣模糊。

  「你還不回家嗎?」美佳問。

  「喔,要回去了。」夏星聽見聲音,回過神後說,隨即和美佳一起離開診所。

  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夏星一打開門,撲鼻而來的,是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有奶油、有桐平,這讓她的心平靜不少。

  桐平聽見聲音,從廚房探出頭來說:「換好衣服出來,就可以吃晚餐了。」

  夏星一開始有些摸不著頭緒,看見桐平回到廚房,覺得意外。她想,是煮了晚餐嗎?真難得。

  沒有出乎意料,果然是料理不上手的男子系料理。夏星想。她聞到泡面的香氣了。

  換下襯衫和西褲,穿上淺色系的棉質柔T-shirt和棉褲,夏星從房間出來,走到餐廳時,餐桌上已經有一鍋面。

  「這是我的拿手料理。」桐平得意地笑說,已經擺好碗筷。

  「這道料理很適合你。」夏星笑了笑。

  「什麼嘛!聽起來不像是稱贊,我還打了蛋,加了小白菜喔!」桐平說,自己先迫不及待試吃中。

  「菜有沒有洗?」夏星隨口問。

  吃到一半的桐平,整個人停頓住。

  「沒有洗?」夏星驚訝地說。

  「有放在水裡泡。」桐平不安地說:「這樣可以嗎?」

  「也是可以啦。」夏星笑說,心想,有泡總比沒洗好,然後開玩笑地問:「那泡著青菜的水,應該沒有變成湯底吧?」

  桐平一聽,又停頓住了。

  夏星見狀,心一驚,直呼,「湯頭不是這樣熬的呀,孩子。」

  「我知道啦!」桐平見夏星的反應後,沒好氣地說:「我只是覺得你也太懷疑我的料理才能了。」

  「煮泡面不需要才能呀。」

  「這你就不懂了,泡面要煮得好吃,也是需要技巧的,什麼時候放調理包,是一門大學問。」桐平煞有介事地說,隨即幫夏星盛了一碗面,「我已經試毒結束,沒有問題,你可以放心吃。」

  原來不是因為肚子餓才先吃,而是為試毒。夏星不禁啞然失笑。結果一笑就一發不可收拾,試想著桐平認真煮面的樣子,她開懷地大笑了起來,一掃籠罩心底的陰霾。

  「哪裡好笑呀?」桐平一臉無辜地說,看似委屈。

  「我知道了。」夏星說。她想,就算不好吃,或者最後拉肚子,她都會說好吃,而且是全世界最美味。

  「不必了。」桐平看穿夏星的心思,不領情地說。

  夏星不抱任何期待地吃了一口泡面,並沒有說謊,泡面好吃到她的眼睛為之一亮。

  「好吃吧?」桐平十分驕傲地說。

  「好吃。」夏星真心地說。

  因為泡面很美味,兩人一下子就吃光了。餐畢,桐平甚至體貼地主動收拾鍋碗瓢盆,並且清洗干淨。

  然後,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以喝熱茶做為晚餐完美的結束。

  烏龍茶的香氣和溫度,完全傳進身體。

  夏星覺得很舒服,她的頭靠在桐平的肩上,兩人一起看著電視影集。

  「很累嗎?」桐平問。

  「嗯。」夏星應了聲。

  桐平心疼地摸了摸夏星的頭,「今天診所很忙喔?」

  「嗯。」夏星累得只應了聲回應。

  桐平知道後,不再多說話,好讓夏星可以好好休息。安靜的兩人,伴隨他們的是影集中警匪追逐的聲音。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8:28

第十八章

  砰的一聲,警方制伏歹徒後,鏡頭畫面停在警方持槍的槍口上,形成槍就好像是對著觀眾的效果。隨即,槍口再度發射出子彈,砰的一聲,劃破寂靜的空間。

  夏星覺得那發子彈仿佛是在對她射擊,有什麼東西因此被擊中而碎裂,她感到無比的驚恐,就算放空自己,不去看、不去聽,她的內心仍充滿巨大的不安與困惑。

  為什麼在桐平的家中,她還是看到了王章言的身影呢?視線所及的地方,她無法忽略,王章言一直站在她的面前凝視著她。

  是她內心的罪惡感使然嗎?

  夏星所能看見的王章言,似乎帶著嘲弄在對她說:你是喜歡我的吧?當我這麼摸你時,你敏感得馬上就迎合我了……

  所以,你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人。

  因為你是愛我的,沒有我,你會活不下去!

  我也愛你喔。

  我的夏星。

  揮之不去的王章言,毫無顧忌地站在夏星的面前,展開他的雙臂,如是說。

  夏星嚇得全身發抖。

  「怎麼了?」桐平察覺到異狀,擔心地說。

  「我覺得有點冷。」為了不讓桐平起疑,夏星隨即站起身,「我去泡一下熱水澡。」

  然後,她逃也似的快速走開,沒有讓他看見自己倉皇的表情。

  將全身浸泡在熱水裡,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夏星漸漸回神,不再看到王章言的身影。

  「還好嗎?」桐平問,他敲了門後打開,探頭進來,表情十分擔憂地望著夏星。

  「沒事。」夏星抬起臉,笑了笑說。

  桐平確認夏星沒事,正准備關門。

  「你不來溫暖我嗎?」夏星突然說。

  桐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他直盯著夏星。

  「不要就算了。」夏星說,再度半沉進水裡。

  怎麼可能不要?桐平笑了笑,隨即進入浴室,在夏星面前,脫下衣服。

  「笨蛋。」夏星看見桐平全裸的身體,忍不住說。

  桐平倒是很大方,直接正面進入浴缸中,然後,大手一抓,把夏星攬入自己懷中。

  夏星反而轉過身,半跪在桐平面前,她緩緩伸出手,摸著他的臉,深深地凝望著。因為她手上的水,讓他的臉和頭發都微微濕了。

  「怎麼了嗎?」桐平語氣溫柔地問,他的雙手,緊緊抓著夏星的細腰。

  夏星笑了笑,搖頭,不想讓桐平擔心,她一臉故意似的,用手在水面下,挑逗地輕輕撫摸他的雄偉。

  桐平當然是欲火焚身,氤氳的水氣,伴隨著抵擋不住的欲/望,激/情蔓延在裸身相擁的人身上,他回應夏星,貪婪地舔著她滑嫩的身體,柔情似水地愛撫,直到她准備好時,他衝刺而入。

  兩人淫/亂的呻/吟聲在浴室中回蕩,更加激起體內蠢蠢的欲/望,仿佛要不夠彼此似的,不論怎麼變換動作,都無法離開對方。他們肌膚與肌膚緊緊貼合在一起,雙手與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隨著動作,身體緩緩一上一下,完美地結合,然後忘我地享受這緊密的時刻。

  第一次時,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原本和表姊睡在一起,後來她發覺有人在撫摸她的身體。

  夏星……

  有人在呼喊她,隨即她聽見濃厚的呼吸聲。

  她原本不以為意,直到她意識到了什麼,有人突然緊緊抱住她,那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吻住她。第一次的親吻,她覺得全身酥麻。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不是很清楚,卻讓她從此陷入無法掙脫的束縛。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表姊哭著對她斥吼。

  她什麼都沒有做,委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我們家好心收留你,你竟然這樣回報我。」表姊氣得作勢要打她。

  可是,那個人阻止了表姊。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那個人向表姊懺悔,「是我強行抱了她,是我的錯,是我愛上了她。」

  「王章言,你……」表姊睜著充滿恨意的眼,瞪向她與那個人。

  她知道,若是以被害者的姿態出來控訴,或許可以得到原諒,但是,在那當下,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沒有否認那個人的說法。當那個人說愛她時,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絕,她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小手。爸媽放開了她的手,外婆放開了她的手,要和她一起死的少年放開了她的手,長腿叔叔放開了她的手……沒有人會想牽起她的手了。

  她只是不想再獨自一個人,不要再一個人躲起來哭。

  她只是想緊緊抓住再次握緊她的手……

  討厭的夢,讓夏星哭著醒來。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但身體隨即感受到的溫暖驅趕了內心的恐懼。

  她和桐平兩人赤裸著身體,彼此相擁躺在床上。她輕輕翻過身,背向著他。

  緊緊摟住她的腰的手,沒有松開,她仍在他的懷中,她覺得十分的安心。

  可是,那場夢魘,不知不覺間,仍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幼貓不斷叫喊著,夏星覺得心疼,伸手輕輕撫摸著它。出生一個月,都躲在車底下,差點就要被車子輾過,幸好及時被發現。貓媽媽不知去向,發現幼貓的人找了許久、等了許久,都沒有看見,後來聽說已經被停車場管理員抓走。

  小幼貓送來診所時,身體虛弱,但大致上沒有大礙,食欲良好,沒有嚴重的皮膚病。經過細心照料,已逐漸健康,非常活潑好動,只是害怕寂寞而已。

  和她好像。夏星想。她在內心替它祈禱,希望可以遇到好人家收養,要讓人好好疼愛才行。

  「學姊,你養吧。」夏星對經過身邊的美佳說。

  「我家已經兩只貓了。」美佳笑說。「放心啦,這麼可愛,一定會有人領養的,不要擔心。」

  「我才……」夏星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暈眩,身子因而站不穩。

  「怎麼了?你的臉色很蒼白。」美佳發現了,急忙攙扶住夏星。

  「我頭好痛。」夏星表情痛苦地說。

  「夏星!」美佳著急地呼喊,「你撐著,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夏星冒著冷汗,蹲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地,她看見自己的面前有一雙腳。

  那雙腳的主人,不一會兒便蹲了下來,他伸出手至夏星的面前。

  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茫然地抬頭,卻又什麼人都沒有看見,盡管隱隱約約間,好像真的有什麼人在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覺得一切都很恍惚,想看清楚卻沒有辦法。她一直帶著這樣的念頭,然後逐漸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再度清醒時,夏星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還好嗎?」美佳站在病床旁,表情十分擔憂。

  夏星虛弱地一笑。

  「夏星,你仔細聽我說……」美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星沒有注意在聽美佳說話,她的目光直視著美佳的身後,神情非常專注,眼睛踭得好大。

  「你在看什麼?」美佳見狀,好奇地問,她照著夏星視線的方向看去,只看見再也普通不過的牆角。

  夏星這才聽到美佳的聲音,回過神,恍然大悟。

  「怎麼了?」美佳十分擔憂地說。

  夏星輕輕地勾起笑,搖頭。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態度十分坦然,但其實她看見了,她的視線裡,出現了幻影。

  是呀!

  你現在才發現嗎?我親愛的夏星。

  幻影中的王章言站在病床旁,一臉得意地對夏星說。

  夏星,你永遠不可能離開我的身邊,因為,妹愛我,你愛我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你愛我的程度是,不論何時,你都已經無法忽略我的存在。


  夏星進入到飯店的包廂時,裡面已經有人等著她。

  「夏星,好久不見了。」彰一看見夏星,露出笑容。

  「屈叔叔。」夏星打招呼時,也跟著笑。

  「晚餐要吃什麼?」彰一問,服務生已在一旁待命。

  「都可以。」夏星說。

  「那就隨我點啰?」彰一笑問。

  「好。」夏星笑說。

  彰一向一旁的服務生點餐。

  「診所的工作已經都上軌道了嗎?」彰一問。

  「嗯。」夏星點頭。

  「那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接受檢查,急著出院?」

  「屈叔叔的消息真是靈通。」夏星故作輕松地笑。

  「是覺得害怕嗎?」彰一擔心地問。

  「不是。」夏星搖搖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8:47

第十九章

  此時,服務生送上前菜,是擺盤精致的涼拌菜與熱茶。

  彰一替夏星斟茶。

  「謝謝。」夏星接過茶,拿在手中,先聞其香氣,味道很熟悉,是這一陣子她和桐平常常喝的熱烏龍茶。

  夏星微微一笑,覺得桐平和他父親在喜愛的事物上,其實很相似。

  「我會幫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擔心。」彰一說。

  「我不是擔心這些,屈叔叔。」夏星說,只好坦承,「我需要一點時

  間。」

  「什麼時間?」彰一疑惑地問。

  「我不想讓桐平知道。」夏星說。

  「覺得不方便嗎?」

  夏星點頭,「所以,我覺得不要讓桐平知道比較好,我已經找到房子了,近日就會搬出去。」

  「這麼快……」敏銳的彰一似乎察覺到什麼,意有所指地看著夏星,「你們……」

  夏星笑了笑,明白彰一的意思,她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我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彰一表明自己的立場。

  「什麼拆散嘛!」夏星一陣尷尬地笑了笑。

  此刻,服務生送上主餐,是鹵得透而油亮的豬腳和青江菜,搭配健康的糙米,與一些豆干、海帶等的鹵菜。

  彰一先動筷,夏星隨之。

  「我一直覺得桐平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吃了幾口飯,喝了茶後,突然說。

  「喔。」夏星應了聲。

  「是不是給他太大的壓力,造成反效果了呢?」彰一不禁苦笑。

  「我覺得桐平很有潛力,他是個有擔當的人。」夏星真誠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相信他?」彰一開門見山地問。

  對於彰一的問題,恍然大悟的夏星,一時語塞。

  「我覺得他應該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又再說了一次,突然想起什麼,眼神閃過一絲遺憾。

  夏星明白彰一的意思,她隨即沉下眼,哀哀地說:「這樣就太沉重了,我不想影響他。」

  怕說的話,讓人誤解,她隨即補充,「我想等痊愈之後,再告訴他比較好。」

  當事人都如此說了,彰一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那你就好好放寬心養病,不要想太多,一切會好轉的。」他安慰地說。

  「謝謝你,屈叔叔。」夏星感激地說:「受你這麼多幫助。」

  「這是應該的,我答應過你媽媽,會好好照顧你。」彰一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睛看著夏星,露出百感交集的情緒,他若有所指地說:「不過……似乎還做得不夠好……」

  「我過得很好,請你放心。」夏星說,感到欣慰。

  她想,這才是愛呀!在提到媽媽時,屈叔叔的眼神中總是寫滿無限的懷念與悵然。

  能讓人如此想念,是幸福的。

  若桐平也能將她掛念在心上就好了,但桐平應該會忘記。夏星不得不如此認為。他已經忘記過去的事,她搬出去後,要不了多久,他馬上就會忘記她。

  有些心酸,有些哀傷,卻無可奈何,因為這不就是她所要的結果嗎?夏星細細地嘆息。

  她早就說過了,她不可能會愛上桐平。

  結束晚餐之約,夏星婉拒彰一要讓司機送她回家,正獨自走往捷運的路上。春暖花開的春天,夜晚時,仍有些冷,輕輕吹來的風,帶著涼意。她走在人行道上,在無人經過時,閉起眼睛感受,反而覺得舒服。剛才在包廂時,她感到一陣悶,好像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是不可能會習慣的。

  突如其來的幻影,總是十分的殘忍,它代表著她並不想面對的過去,醫生研判是心理因素造成,尤其病發的部位在腦部,彼此互相影響,才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可是,她不是最擅長身體與心裡總是會背道而馳嗎?沒想到,她一下子就被自己背叛了。她的身體和心裡,竟然串通起來。

  夏星轉過頭,明明實際上,身邊沒有人,她卻看見了王章言正在對著她笑,尤其當著他的面,接起桐平打來的電話,她感覺自己好像都要錯亂了。

  「不回家嗎?」桐平問。

  「嗯,今天還要在學姊家住一晚,她不讓我回去。」夏星語氣平靜地回答。

  「阿美姊的男友是哪個家伙?我去教訓他一下好了,竟然敢跟別的女人去看電影。」

  「冷戰嘛,過一陣子就好了。」夏星淡然地說。

  「所以,這段時間,你都要陪阿美姊喔?」桐平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是滋味。

  「嗯。」夏星應了聲。

  「那我白天到診所去找你?」

  「你別來,你一來,診所又要雞飛狗跳了。」

  「又沒差,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桐平賴皮地說。

  「忍耐一下,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白天不在家嗎?」

  「嗯,我要到學校。」

  「那麼,晚上見。」

  「我蹺課好了。」

  「晚上見。」夏星堅持地說。

  「你還好嗎?」桐平突然問。「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因為我人在外面,好冷喔。」夏星淡淡地說。

  「傻瓜,有溫暖的地方不待,跑到那麼冷的地方做什麼?」桐平心疼地說。

  「我等一下就要回學姊家了。」

  「我說的溫暖地方是指我的懷裡。」桐平笑說。

  「惡心。」夏星笑了笑。

  「總算聽到你的笑聲了。」桐平滿足地說。

  「奶油好嗎?」夏星問。

  「很好,不太想你的樣子。」桐平打趣地說。

  夏星笑了一下,隨即平靜地說:「我要掛電話了。」

  「那麼快?」

  「我要去搭車了。」夏星解釋。

  「搭車也能講手機呀,又沒關系。」

  「我要掛電話了。」夏星冷冷地說,態度堅持。

  大概是略顯冰冷的語氣讓桐平妥協,他只好說:「吻我一下,就讓你掛電話。」

  「你知道我可以直接掛電話吧?」

  「如果你愛我,就會吻我之後才掛電話。」桐平撒嬌地說。

  「用手機怎麼吻?」夏星哭笑不得地反問。

  「如果是真心的,我就會感受得到。」桐平說得深情款款,聲音還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啟口,「有感覺到嗎?我的吻。我愛你,很愛、很愛。」

  夏星對桐平的告白,感到一陣鼻酸,她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也哽咽,她吞了吞口水,覺得好像發不出話來。她停頓下來,怔怔地望著眼前似無盡頭的道路,在前方等著她的人,此刻終究不是桐平。

  為了不讓桐平發現自己的異樣,為了不讓眼淚到最後真的落下,夏星看著幻影中的王章言,在他的笑容之下,她狠下心來,咬著牙,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手機快要沒電了。」

  然後,她結束通話,關掉手機。

  「和屈大叔談得怎麼樣?」美佳擔心地問。

  夏星回到美佳的小套房,圍著外套坐在沙發上取暖。

  「學姊,你竟然馬上就通知屈叔叔了。」夏星忍不住抱怨。

  「當然,不然怎麼辦?現在你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屈大叔,還是我要直接打給桐平呢?」美佳不甘示弱地說。

  「什麼嘛!學姊惡人先告狀啦。」夏星耍賴地說。

  知道夏星鬧起脾氣也是沒完沒了,美佳趕緊接著說:「所以,我不是讓你出寶廣嗎?」

  夏星一副作賊心虛地說:「學姊,你怎麼知道的?」

  「桐平打電話來說,要教訓我男友。」這下子換美佳興師問罪。

  「不然要怎麼解釋我住院的事嘛?」

  美佳想了想後,笑說:「沒想到桐平這個人還真是有趣。」

  「章魚哥要被揍了,你還這麼開心。」夏星啞然失笑。

  「反正又不是要真的揍。」美佳一副無所謂地說,走到小廚房,問:「要不要喝熱可可?」

  「好像小孩子喔,為什麼要喝熱可可?」夏星反問。

  「這種時候還是需要點甜食來平穩情緒吧。」美佳若有所指地說,開始動手准備,還特地拿出棉花糖。

  夏星窩在客廳,已經聞到微微甜膩的味道,感覺很溫暖。

  「喝吧,小心燙。」美佳拿了兩個馬克杯出來,其中一杯遞給夏星。

  杯口一層薄薄的奶泡,融在可可中,顏色出現柔和的漸層,上面浮著幾顆棉花糖,載浮載沉的,很可愛。

  夏星小啜了一口,「很好喝。」

  美佳坐在一旁,也跟著喝了幾口,表情像在思索,片刻之後,開口問:「不想通知桐平,你生病的事,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連屈大叔都不願說?生病的事,你原本打算自己解決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治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9:00

第二十章

  「診所的事已經受到屈叔叔那麼大的幫助,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了,況且又不是真的有什麼關系,一直拿人家的恩惠,好像說不過去,不過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屈叔叔說會幫忙,我會好好接受治療的。」

  「怎麼把你們之間說得如此生疏?哪沒有關系?不是你父母親的摯友嗎?在外國,如果有事先說好,就是教父、教母的關系,就等於是自己的父母一樣呀。」

  「什麼摯友呀!」夏星笑了笑,「不過就是拋棄他的女人的小孩而已,況且我的外婆本來就不希望,我跟屈叔叔有所牽扯,跟屈叔叔聯絡上,也是外婆過世之後才開始,所以,現在的我根本就是背叛我的外婆。」

  「這就是你不願意跟桐平說的原因嗎?所以才要離開他嗎?」美佳好奇地問,她總覺得理由應該不只是這些表面上的原因。

  「就算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我們也無法在一起,他可是桐平耶,大企業老板的第二代,不會要跟一個孤女在一起的。就算可以在一起好了,現在我得到這種病,縱使開刀能治愈,也不保證沒有其他後遺症,病發的位置可是在腦部耶,一個閃失,身體機能都有可能受到影響,這樣不是會拖累對方嗎?」夏星傷感地緩緩說。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屈大叔那麼喜歡你,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的,桐平那麼愛你,不可能會因為這一點原因就拋棄你,除非是我看錯他這個人。」美佳說得篤定。

  「我覺得這是命運。」夏星突然說。

  「什麼?」美佳難以置信地說。

  「不是桐平,而是章言。」夏星意味深長地說,比了比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出現他呢?一開始我覺得很震驚,但我現在可以理解了。」

  「什麼意思?」美佳聽得一頭霧水,來不及好好消化夏星的話,急問:「你是想說什麼?該不會你對章言……」

  「不是這樣的。」夏星笑了笑,搖頭。

  「你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你們三人?」美佳終於忍不住問。一直以來,她都扮演稱職的傾聽者角色,不會過問對方不想說的事,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團迷霧中。

  夏星表情顯得很復雜,嘴角勾起些許無奈的笑容,眼神似乎想透露著什麼,停頓片刻,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她隨即故作輕松地說:「學姊,明天就要麻煩你了,我明天會從桐平家搬出來。」

  「知道了。」美佳不禁面露遺憾,但也不好多說什麼,「上次你拜托我找房子,我有找到幾間,若是要短期租屋,這裡的房東說可以通融讓你只租幾個月。」

  「謝謝你,學姊。」夏星真心地說:「還有,對不起,學姊。」

  美佳搖了搖頭,明白地說:「這是只有你能做的決定,別人無從置喙。別擔心,我會支持你的。」

  「學姊!」夏星感激地呼喊。

  美佳安撫般地熱情勾住夏星的肩,「傻瓜,我們之間還需要客套什麼?除了我,還有誰能照顧你這個容易想太多的小麻煩?」

  「章魚哥。」夏星笑說。

  「我男友?」美佳一驚,隨即笑笑認同,「也是啦,我是媽媽的話,他就是爸爸。他很干脆地把小套房留給我們兩人住,一個人不知道擠去哪個朋友家?」

  「小三家。」夏星打趣地說。

  「好呀!喝完熱可可後,有心情開玩笑了喔?」

  「我是真的在擔心。」

  「放心,若真的有小三,現在有人會替我教訓他。」美佳毫不擔心地說。

  兩人認真想了一下桐平教訓章魚哥的畫面,隨即相視一笑,一起爆笑出聲。

  桐平滿心期待地回家。等一下就可以看見夏星了。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原本想再早一點離開學校,可是因為選修課程問題,又多停留一些時間處理。在歸途的路上時,天色已暗。

  反正,日後他們有的是時間可以相處,一這麼想,焦躁的情緒獲得了舒緩。他興奮地打開家門,玄關內的感應燈自動打開,他總覺得哪裡奇怪,原來是室內並沒有開燈。剛才明明通過電話,說是已經在家了,為什麼沒有開燈?

  帶著疑惑,桐平走過玄關,進入客廳,首先聽見的是電視的聲音。由於視線昏暗,只剩下電視影像的光源打在漆黑的牆面上,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夏星就坐在其中,桐平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是在看著他。

  「怎麼不開燈呢?」桐平笑問。

  夏星沒有答話。

  桐平打開燈,屋內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原本很開心的他,看見地上的行李時,表情變得愕然。

  對,他想,這才是他真正覺得奇怪的地方,他沒有看見奶油。平時都會特地來迎接他的奶油,不在家中。

  夏星冷冷地看著桐平的反應,首先打破沉默,直接說:「太好了,一開始的承諾,總算兌現了,我已經找到房子,要搬出去。」

  「你說什麼?」桐平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低沉,臉色隨即轉為冷酷。

  「不要生氣。」夏星反而顯得很平靜。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懂你在說什麼。」桐平說,稍稍冷靜下來,但語氣還是很差。

  「一開始就說好了,我找到房子就會搬出去。」夏星又重申一次。

  「我以為我們……」桐平無法認同夏星的理由,突如其來說要搬走,無疑是打他一個耳光,他以為他們的關系不一樣了。

  「反正你就是生活恢復正常嘛!沒有差別。」夏星故作輕松地說:「少了一個礙眼的房客,一個人生活不是比較愜意嗎?」

  她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比較討喜,遂心虛地垂下頭。

  「你是真心的嗎?」桐平沉痛地問。

  夏星沉默了片刻,才反問:「本來就該如此,不是嗎?」

  桐平難以置信地說:「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嗎?」

  「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夏星嗤之以鼻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你要說那些做愛嗎?那些又代表了什麼?」

  聽見夏星無情的語句,桐平一氣之下伸手抓起坐在沙發上的她,大聲地說:「你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

  被強迫的夏星,只好面對桐平,她壓抑住自己隨時會湧現的脆弱,她牙一咬,心一狠,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說過,我不可能會愛上你的,永遠都不會。」

  「可是,我愛你呀,這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嗎?」桐平激動地說,不禁紅了眼眶。他粗魯地將夏星緊緊擁入懷中,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夏星覺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桐平的擁抱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不能為我,留在我身邊嗎?」桐平吼聲說,聲音聽起來凄楚,「我愛你呀!很愛很愛……」

  「不可能……」夏星緩緩地說。桐平的深情,讓她的淚水潰堤而出,她開始掙扎,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她提高音量,喊:「我沒有愛上你,不可能會愛上你,為什麼不放我走?」

  「那你為什麼要哭?」桐平拉開夏星後,用力捧住她的臉,和他面對面,「如果不愛我的話,說這些話時,傷害別人的人為什麼要哭?」

  夏星淚眼汪汪,她的視線全讓淚水模糊了,哭得哽咽,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桐平卑微地哀求,「這樣還不夠嗎?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嗎?」

  「我要你拋棄我。」夏星好不容易擠出話來,「我說過,我總有一天會拋棄你。如果不行的話,你拋棄我吧。」

  「你……」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他不懂夏星為何如此堅決?他傷心萬分地放下捧住她臉頰的手。

  夏星見自己可以行動了,毅然決然起身,提起行李離開。

  桐平激動地轉向夏星,伸手緊握住她的手不放。

  「放手。」夏星哀哀地說,她感覺到桐平抓她手的力道,宛如椎心之痛。

  「我不會讓你走的。」桐平強硬地說,整個人憤然得滿臉通紅。

  夏星望向桐平,無法動彈,一眨眼,豆大的眼淚就紛紛落下。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痛,她拚命眨著眼,想要切斷那抹不堪,她的情緒不禁激動起來,她看見王章言就蹲在桐平的身邊。

  王章言露出得意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說:我就知道會這樣,這是必然的結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9:25

第二十一章

  他朝夏星伸出手,態度坦蕩,別忘了,是你自己握住我的手,是你親口跟每個人宣示,我們是相愛的,有多麼相愛,我只要輕輕撫摸你,就能聽見你悅耳的呻/吟聲……

  星渾身都在發抖,僅能活動的手,她試圖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淚撲簌簌地直掉,衝刷不去她的罪惡感,她的視線已經看不見任何人,只見得到王章言的臉。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愛你!」她情緒崩潰地說,朝著王章言大喊。

  桐平為夏星的反應嚇著了,他更加感到痛心疾首。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拒絕他到這種程度。

  如果,這是使對方能得到幸福的唯一方式,他應該要放手。

  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然後在萬分痛苦與不舍下,他輕輕松開自己的手,他上前擁抱住夏星,安撫並且承諾地說:「我會放手讓你走,所以不要再說了。」

  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讓夏星冷靜了下來,她用力喘息,用力呼吸,仍然止不住疼痛。

  哪一種痛最疼?

  心痛還是身體的痛?

  夏星緊緊抓住自己的衣領,咬著牙,她偽裝堅強,不讓桐平發現。她想,一切就此結束了,她為此痛得早已分不清,正在淌血的是她的心還是身體。

  桐平決定放手後,見夏星的情緒已穩定下來,便干脆讓她離開。他始終都背對著她,他無法看著她離去,怕自己忍不住,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離開豪宅大樓,夏星先到自己的診所,她在門前看見前來接她的美佳。

  「傻瓜,自己說要分手的,卻自己哭得如此傷心。」美佳看見夏星的哭臉後,心疼地說。

  夏星淡然一笑,將行李放進後車廂,坐入車裡,她靜靜地看向車窗外的景色。

  車駛了一小段路程,便到達新住所,夏星要住的小套房,就在美佳家隔壁。學姊的男朋友章魚哥已經把環境都整理干淨,家具也一應俱全。

  「第一天晚上,要我陪你嗎?」美佳笑說,想逗夏星開心,以誇張的姿態誘惑。

  「沒有關系,我沒問題的,還有奶油陪我呀。」夏星強打起精神說,特地露出滿滿的笑意,企圖讓美佳能安心。

  「反正我們就在隔壁,若覺得寂寞就要過來喔,3P也沒有關系喔。」美佳打趣地說。

  「我知道了。」夏星點頭笑說。

  「你現在就都不要多想,專心在治療上,知道嗎?」美佳叮嚀。

  夏星更加用力點頭。

  「診所那邊,還有我在,可以不用擔心。」美佳拍胸脯,可靠地說,然後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不過,桐平他……會不會來診所?到時我要怎麼說?」

  「我想,他不會到診所來找我了,如果他真的到診所,問起我的近況,學姊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就好了。」夏星表面上平靜地說,眼神卻閃過一絲酸楚。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是他答應我的,他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夏星篤定地說。

  美佳看著夏星哀傷的表情,十分不舍。她真心覺得夏星和桐平非常的登對,只是她不懂為何夏星要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

  「謝謝了,學姊。」夏星說。

  和美佳互道晚安後,她關上套房的門。總算可以好好放松了。

  她以為自己會在學姊面前嚎啕大哭,但幸好沒有,她覺得自己異常的冷靜。

  那是因為你很殘忍。不論是真實的王章言還是幻影的王章言,都這麼對她說。

  夏星想,桐平大概也會這麼想。她不禁嘆息,伸手想抱奶油,但它不太理人,似乎是住慣大地方,小地方反而嫌棄,心情不好地窩在單人沙發上生悶氣。

  好像連奶油都在說她殘忍。

  也許,奶油應該留給桐平,他會領養吧?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親近的動物;好不容易,他們的感情才變好。

  夏星真心覺得拆散他們的自己很殘忍。


  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得不好,越想做好卻越失敗。

  桐平想,沒有人知道他的困境,母親一味地想要掩蓋事實,制作完美的假像,而他的父親,他從來就無法好好與父親對話,他一直覺得父親認為他做得不好。

  當初發生疑似和小模吸毒,小模最後暴斃的事情,就算最後調查還他清白,證明他只是剛好爛醉在同一個場合,但輿論讓他深感害怕,所以父親要他去無人島時,他沒有拒絕。

  他已經在嘗試改變自己,他以為他的確是改變了,可夏星為何仍然拒絕他?

  到頭來,他失敗到連努力過了,都沒有辦法。

  父母和夏星是不是對他期待著什麼,然而他始終做不到,結果就被拋棄了?桐平偶爾會這麼想。

  一切又回到開始錯誤的日子,只剩下他一人的家,連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縱使是恢復原狀,也不可能回到他未遇見夏星前的時候。以前他是怎麼生活的?對了,他根本就沒有在這個家好好生活過。

  他感到悲哀地笑了起來,因為如此,對這個家的回憶,就是對夏星的回憶,家中的任何角落,都有著她的身影,抹煞不去。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仿佛作夢一樣的感覺。桐平不禁想。夢醒了,回到現實,不論再怎麼戀棧,都會消失。宛如是在夢中和夏星一起生活的日子,徒留影像,她的氣味、她的體溫、她的親吻,好像都已經逐漸遠去。

  桐平一大早就到學校。

  不是因為上進,而是無法獨自在家裡待下去。意外的是,他也不想再喝酒買醉,因此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學校了。

  早晨走在校園,他覺得空氣也不一樣了,很清新,整個感覺讓人很舒服,在陽光還未正式露臉時,不會覺得熱。

  已經要夏天了,不知不覺,他離開無人島也快一年。桐平想。時間原來過得很快。

  學期就要結束,這也代表學級最後一年的學生要畢業了。

  桐平碰巧遇上畢業生正利用學校著名建築物在拍攝畢業生群照,經過的人都必須繞道而行。避開前,他在一群穿著相同大學服的人當中看見了溫柔,她拿著拍攝用的畢業證書,笑得很開心。

  不知是否為默契,溫柔也發現了桐平,她微微招手。

  桐平莞爾一笑當作是招呼後,默默離開,到系辦公室,因課務相關事宜找系助教協助,卻撲了空,他便逗留一會兒,看一些資料。陸續有人前來,同樣找不到人,便先離去。

  此時,一個男人拿著一迭資料走進來,桐平本來不以為意,直到對方叫住他。

  「屈桐平。」男人說,語氣不像是詢問。

  桐平沒有回應,瞧了對方一眼,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夏星她還好嗎?」男人突然問,表情很復雜。

  不想理會的桐平,臉色瞬間大變。

  男人淡然地笑了笑,「最近好像沒有看見她在診所裡。」

  桐平沒有搭話。

  男人見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放下資料在助教桌上後,隨即離開。

  桐平頓時感到荒唐。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舉動,似乎分明是衝著他來的。

  為什麼會知道他認識夏星,也知道診所的事?是曾到診所的寵物主人嗎?

  桐平好奇地往助教桌上一看,男人所放的文件,只是很普通的申請文件,上面有寫名字,應該是他本人。

  王章言,系上的博士生。

  這個男人提到夏星,眼神透露出的情感,不似隨口問候的單純。桐平想起男人的面容——斯文、沉靜,但給人的感覺不夠爽直,令人不愉快,尤其,當他嘴中說出夏星兩字時,真想一把撕爛他的嘴。

  如今想想,他其實對夏星不甚了解。桐平恍然地想。終於領悟到他對夏星的愛竟是如此片面。

  這還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他視而不見籠罩在夏星身後的那一大片陰影。

  「說要慶祝我畢業的人,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溫柔不禁問:「發生什麼事了?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拍完畢業照,溫柔馬上打電話給桐平,約了晚上碰面時間。他們在一家義式餐廳吃飯,從剛才一點完餐,桐平就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問話也不搭理人。

  「遇到某人。」桐平輕描淡寫地說。

  「誰?」溫柔隨口問,見桐平似乎不會回答,便又說:「說到某人,跟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9:38

第二十二章

  「怎麼連你……」桐平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夏星的?」

  「原來是在想夏星,才一直心情不好喔。」溫柔恍然大悟,沒好氣地說,又道:「我是不知道夏星啦,是上次你喝得爛醉,送你回家時遇到的。」

  「喔。」桐平應了聲,表情有些黯淡。

  「怎麼?吵架啰?」溫柔好奇地問。

  「分手了。」桐平落寞地說。

  「分手?你們不是姊弟嗎?」溫柔揚高聲,訝異地說,隨後又嫌自己傻,竟然相信夏星那女人說的話。

  「姊弟?」桐平語氣驚訝地說,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需要這麼吃驚嗎?你難道就沒有跟別人介紹你隨意帶上床的女人說是自己的妹妹?」溫柔笑說。

  「她跟你說我們是姊弟?」桐平又再問了一次,表情開始感到困惑。他想起夏星有說過,要以姊弟的關系生活下去,他當時以為她在開玩笑。

  「她說,你們是法律上的姊弟,說是你父親收養了她。」溫柔見桐平的反應,隨即說,並補充表示,「現在想想,也真不合理,怎麼可能會讓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來繼承自己龐大的財產……」

  溫柔不以為然的話,更加刺激著桐平,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般,無法打起精神地頹坐在位子上。

  缺了一塊的拼圖,已經找到了,他的疑惑,全然解開,他隨即站起身。

  「桐平,怎麼了?」溫柔不解地問。

  「對不起,下次再補償你。」桐平丟下這句話之後,便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回程的路上,桐平一邊想著夏星的話,止不住自己感到愧疚的激動。他怎麼能做出那些事?他難以置信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把一切都毀了。過去是,現在也是,他徹底傷害了夏星。

  他一直深埋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如今鮮明地浮出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母親。只要一想起當時,都是母親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所以他選擇無視,他選擇遺忘。他忘了替那個姊姊求情,忘了說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人做的,包括是他自己要走進海裡的。

  曾經,家裡的確出現一名女孩。在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家中,來了一個女孩,父親說,以後這個人就是他的姊姊。

  原來,就是夏星。

  那他做了什麼?桐平崩潰地想。

  所以這才是夏星說,不可能會愛上他的原因。不是不愛他,而是他們不能相愛。他頓時恍然大悟。這一切的錯誤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是悲切地想,或許他帶給夏星的痛更大,他摧毀了不應該被破壞的界線。

  夏星的房間,干淨得毫無她生活過的痕跡。桐平一回到家,就感到痛苦地走進她存在過的房間,腦海中浮現她說著不可能會愛上他時的凄楚表情。

  然後……

  桐平發現床上放著一個小小立方體,他靠近一看,好奇地拿起來,那是一個被打亂的魔術方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房間?他不以為意,手卻很自動地動了起來。他記得他以前常常玩,他很拿手的。

  不一會兒,六面全都解開了,他隨意轉看著,沒多久,他即刻看見兩個字,深深映入他眼底。

  「桐」與「平」,兩字,出現在白色的那一面上。

  這是他的魔術方塊。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出來,眼淚卻也從眼角落下。他沒想到,夏星竟然會一直收藏著。

  所有的情緒頓時全湧上心頭,他無法控制自己,覺得痛苦萬分,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夏星把他的魔術方塊還給他了,而他除了不堪的回匱之外,什麼都沒有留給她。

  桐平回到別墅,表情看起來很凝重。

  璟華一開始時沒有發現異樣,她開心地拉著桐平說:「你今天留下來睡吧,你爸爸有事外出,不在家。」

  桐平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母親。

  「怎麼了嗎?」璟華終於發現桐平的不對勁,她不安地問,手卻緊緊握著兒子的手臂不放,她先是安慰地說:「沒關系,沒關系,媽媽會保護你。」

  桐平充滿愧疚,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臉,不禁心想,這就是母親嗎?為了自己的孩子,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負全天下人。

  從未有過的親昵舉動,璟華對桐平的反應,反倒感到有些愕然。

  「是你把夏星趕走的嗎?」桐平沉痛地問。

  璟華顯得吃驚,但她仍故作鎮定,強勢地問:「是夏星這麼跟你說的?」

  「所以是真的啰?為什麼?」桐平語氣激動地說:「因為她做了那件事嗎?只因為她帶我到海邊,然後……但那是我做的,我說過,當時想死的人是我……」

  「夠了。」璟華大喊,阻止桐平繼續說下去。

  「你就這麼恨這個家嗎?」她難過地問。

  「我知道我是個失敗的兒子,該怎麼做才能達到你們的期望,我真的不曉得。每次看到你們爭吵冷戰的樣子,你維護我的樣子,我想沒有我,或許比較好。」桐平哀哀地說,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底話。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璟華望著桐平,難以置信地說。

  「你不該如此對待夏星,不該為了保護我,而傷害她,錯不在她。」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璟華堅決否認。

  「不然是為什麼?」桐平反問。

  璟華深深凝視著桐平,說不出她內心所隱藏的傷痛。如果承認了,就等於是輸了,徹徹底底輸了,那麼,到時她還剩下什麼呢?

  一陣心酸,她的眼眶開始泛紅,她倔強地不肯認輸,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桐平失望地看著母親,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他揮開母親的手,感到心寒地離開。

  被憎恨了!

  桐平冷酷地別開頭的剎那,璟華不禁想。她其實一直知道桐平對她有心結,但她卻無能為力去解決,她為了討好彰一,已經疲於奔命。

  可是不論怎麼做,彰一依舊不屬於她,所以,她更加憎恨那個占據在彰一心中的女人。最後,連那個女人的女兒也贏不了嗎?她悲哀地想。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但她其實並不是無情的人,對夏星,她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只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想想,璟華冷冷地訕笑自己,到頭來她還是成了一個可笑的女人,如果把討厭夏星的理由說出去,她在別人的眼中,充其量只是個可笑又悲哀的女人。當披著幸福的糖衣,一旦溶蝕殆盡後,她也不過是個受盡嫉妒折磨的女人。

  桐平來到診所,他不會進去,只是在外頭,靜靜地透過玻璃牆,看箸裡頭,沐浴在溫暖燈光下的夏星。

  夏星真的很受動物們的歡迎,只要她一蹲下來,所有活蹦亂跳的動物,全都跑到她的身邊。她一一逗弄著那些小動物,笑得很開心,那是打從心底所散發出的笑容,沒有任何陰霾,陽光、燦爛、無邪,一切正面的能量,都在其中。

  工作中的夏星真的看起來很幸福。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就算一切能彌補,過去的事仍然無法改變,想忘卻忘不了,甚至後悔也只是徒勞。不能要求忘記,不能要求改變,那就是一個疙瘩,永遠會存在心底。

  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扭轉,只能一直往前進,直到雲淡風清為止。

  那個時候會是何時呢?

  桐平深深凝望著夏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的話,沒有任何的虛假。

  他真的很愛夏星,很愛很愛,卻不能再碰觸到對方了,也許不能再相見。

  真的會有雲淡風清的那一天嗎?

  桐平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瘋了,眼前的這一切,包含他自己,都厭惡得想要全部丟棄。

  已經和診所的動物們好好道別,也跟美佳約定好,會健康地回來。要出國接受治療的前夕,夏星接到電話,有些意外,此刻她正在整理隨身的行李。結束通話後,她便即刻去赴約。她來到一間很雅致的咖啡小館,與璟華見面。

  「這裡會很難找嗎?」璟華看見夏星似乎過來得很匆忙,遂問。

  「有一點。」夏星笑說。

  「雖然店面位置不好找,但這家的咖啡很好喝。」璟華說。

  「嗯。」夏星說,感覺仍有些生疏,剛好服務生走過來,為了化解尷尬,她點了跟璟華一樣的咖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19:50

第二十三章

  當服務生離去後,客套話一說完,她們兩人便陷入沉默,跟以往一樣。

  果然還是不能想要試著好好交談。夏星莞爾地想。不過這次的氣氛,倒是讓她感覺很愜意,應該是充滿恬靜氛圍的咖啡館的關系。

  她們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種滿香草的花園,然後光線充足,並溫暖地灑了進來,不會使人覺得熱。

  「我真的無法喜歡你。」璟華終於開口說話,依舊坦白得驚人。

  夏星不覺得意外,淡然一笑,豁達以對。

  「你真的長得跟你母親好像,尤其是你笑起來的時候。」璟華看著夏星,緩緩地說。

  「你跟我母親是?」夏星好奇地問。對於自己父母親與桐平父母親之間的關系,她一直以為有所聯系的,是桐平父親和她母親。

  璟華輕嘆了口氣,坦承地說:「是我先認識子薇的。」

  像是為了安定心神,她默默啜飮了一口咖啡,然後想起了什麼,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再繼續啟口,「但該怎麼辦?一切就跟通俗的肥皂劇一樣,愛上子薇的彰一,愛上彰一的我。明明相愛的是他們,最後卻是我得到彰一,因為家世。」

  夏星靜靜地聽著,終於了解她的母親,原來選擇了成全而退出。她喝了一□咖啡,入口的酸味,刺激味蕾,能嘗出咖啡的香醇,也帶出內心的酸楚。

  「過去的事,我很抱歉。」璟華真心地說。

  事到如今,再爭什麼也沒有意義了,夏星釋懷地說:「沒關系,我過得很好。」

  「是嗎?」璟華說,聽不出口氣中的情緒。

  「其實,你不用特地跟我說這些,也許之後,我就全都不記得了。」夏星意有所指地說。

  「聽起來,好像是我吃虧了。」璟華打趣地說。

  「不過,會道歉的,才是成熟的大人。」

  璟華聽聞,笑了笑說:「你是給糖後,再打人一巴掌嗎?」

  「因為,現在想想,我應該可以接受道歉吧。」

  「你雖然跟子薇長得很像,但個性卻很不一樣呢!」

  「這一方面比較像爸爸。」夏星承認地說。

  「是呀。」璟華笑說,態度軟化。

  夏星因為璟華不再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也顯得自在許多。

  「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夏星問。

  「不是。」璟華深深嘆息後,才啟口,說出她真正的目的。

  「桐平和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意有所指,似乎在試探些什麼。

  夏星心一驚,表情有些心虛,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地說:「不知道,我們沒有再見面了。」

  這一點,她並沒有說謊。

  「我知道。」璟華一臉明白,她正色地看著夏星,語氣沉重地請托,「所以,我才想請你幫忙。」

  夏星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十章】

  夏星覺得自己真像個瘋子,她現在這是在干什麼呢?

  搭上飛機,坐上小船,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來到充滿熱帶風情的小島。

  這裡有綿延的沙灘,未經過整理而滿布的雜草、樹林,有別於上一刻,她還在帶著風雨的季節裡,現在的她,在炎熱的太陽底下,開始覺得熱。

  眼前一片大自然的景色,看不見任何現代化的痕跡,送她過來的船只,已經回航,她沒有退路了。回首一望,汪洋大海,呈現一抹很漂亮的藍,讓人心曠神怡,其實在無人島上,沒那麼討厭。

  畢竟不是要體驗幸存生活,每天固定會有船只運送補給品過來,夏星手上,拿著避免找不到桐平,自己需要野營,所必備的用具,再加上自己隨身簡單的行李,她整個人都快被壓垮了。

  桐平這個死家伙到底在哪裡?

  視線所及之處,根本沒有任何人,這裡是無人島呀!

  夏星索性把所有東西都暫丟在一旁,戴上防曬的大草帽,脫掉鞋襪,挽起牛仔褲管,她氣勢高昂,准備搜索。

  桐平到底會在哪裡呢?

  無人島縱使只是個小島,但面積之大、覆蓋的森林之大,要找一個人,說容易很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我不知道桐平會在小島的哪一處,反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嘛,待在無人島,無聊時,不會想探險嗎?男人嘛,說不定會去島上探險。

  當時,在咖啡館,璟華開門見山的說法,讓夏星聽了,尷尬地笑出來。

  沒關系、沒關系啦,桐平還是會前去拿補給品的,下了船之後,就在原處等,就對了。

  夏星想起璟華的建議,就想發火。要站在原地等人,然後曝曬在大太陽底下,等著變成人干嗎?

  開什麼玩笑!

  夏星邁開腳步,大步向前走,裸足一下子便陷入在沙灘裡,一不注意就絆了腳,整個人呈大字型地往前趴倒。這下子,由於汗水濕粘,全身都沾滿沙了。

  怒火馬上就燃燒了起來,她迅速爬起身,連身上的沙都不想拍掉了,她直挺挺地繼續往前邁進。

  幸運的是,沒有多久,就進入了叢林,有林蔭的遮蔽,開始變得涼爽,夏星在一棵大樹下,發現用帽子覆蓋在臉上,正躺著休息的桐平。

  看起來過得很愜意嘛!這個愛惹麻煩的家伙。

  夏星悄然靠近,她想,要用什麼方法叫醒桐平呢?

  倒沙子在他身上?潑水在他身上?拿木頭攻擊他?

  最後,因為道具取得太過於麻煩,夏星決定用腳踹醒桐平。

  這麼決定了,她伸出腳,毫不留情地往桐平身上用力踢去。

  桐平瞬間驚醒,嚇了一大跳,反射性地防衛自己,並迅速用眼睛掃描敵人,發現對方是夏星,他先是楞了一陣子,仍反應很快地馬上就抓住她的腳。

  兩人四目相接,擋不住分隔多日來,內心渴望彼此的激動。

  夏星選擇將欲/望轉為憤怒,便無情地抓起頭上的帽子,往桐平的臉上狠狠打去。

  桐平急忙抓住夏星的手,她因此重心不穩,跌入他的懷中。

  夏星聽見自己的心,跳動得飛快。

  可是,桐平什麼也沒做,他將夏星安然地放在沙灘上。

  見桐平糾結的眼神,夏星恍然大悟,「你已經知道了呀?你父親原本要收養我的事。」

  「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清楚?」

  「我清楚表明後,你就不會跟我發生關系了嗎?」夏星反問。

  「這不是亂倫嗎?」

  夏星笑了笑,「沒想到,你對這種事這麼一本正經。」

  「你自己也說,不可能會愛上我,不是這個意思嗎?」

  「現在看來,你還是個壞男人耶。」夏星突然說。

  「怎麼說到這個?」桐平不明白地問。

  「只要不是親屬關系的對像,一律都能隨意玩玩嗎?」夏星說,想了想,又推翻自己剛才的言論,「不,現在想想,你若連亂倫也做得出來,就真的太壞了。」

  「你明知道我對你不是玩玩的。」桐平認真地說。

  「現在已經不愛了嗎?」夏星問:「因為知道是姊姊後,就不能愛了嗎?」

  「什麼嘛,當初不是你拋棄我的嗎?」

  「對不起,桐平。」夏星深深地說。

  「啥?」桐平讓夏星一連串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回家吧,我是受你母親之托,來帶你回去的。」夏星拍拍身上的沙後,站起身。

  幸好,有事先跟補給船說好,他們趕上最後一次補給船班。

  回本島的途中,在船上,他們一語不發,桐平甚至不清楚到底發生何事?

  夏星的舉動,她與母親之間怎麼和平相處了?他覺得自己錯過很多細節,可是,時而沉思的夏星,讓他不敢多發問。就像想小心呵護易碎的美夢似的,他想,就算時間如此短暫,也要盡情擁有這一刻。於是,他被動地跟著她行動。

  由於時間已晚,他們先住進飯店。

  夏星只訂了一間房間,checkin之後,先叫客房服務,簡單解決了晚餐。

  桐平一直都很安分地坐在一旁,晚餐到底吃了什麼,他實在食不知味。

  「我要洗澡了。」夏星很自然地說,拿起飯店的睡袍,就走到浴室。

  桐平手撐著頭,苦惱不已。剛才是否應該主動說要自己住另一間房呢?縱使房間是分開的兩張床位,但畢竟是在同一個空間中,難保不會擦槍走火。

  不久後,桐平聞到沐浴後的香氣,夏星已經洗好澡出來,她只穿了浴袍,頭發濕漉漉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20:05

第二十四章

  「換……我去洗……」桐平有些不自在,結巴地說,他不拿浴袍,反而拿起自己的運動服。他的欲/望正在腫脹,真的很痛苦,根本就是逃似的躲進了浴室。

  刻意在浴室多待了一陣子,澡洗好了,欲/望也解除了,確認自己應該已經冷靜下來,桐平才出來,還很謹慎的樣子。

  結果所有的緊張都是白搭,夏星已經自行在床上睡著了。

  桐平走到床邊,貪戀地看著夏星的睡顏,情不自禁地彎下身,靠近她的臉僅僅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他卻覺得仿佛是無止盡的遙遠。

  連一個吻都不被允許嗎?

  桐平閉上眼,感到絕望地退出。下一秒,他卻感覺到有人捧住自己的臉龐,他睜開眼,發現夏星眼神炯炯地望著他。

  藏不住眼中的愛意,夏星微仰起頭,主動地輕輕吻上了桐平的唇。

  那一瞬間,再也壓抑不住渴望對方的欲/望,他們盡情地纏綿,盡情地親吻,要幾次都不夠,是如此的飢渴,如此的貪婪,宛如要成為彼此身體的一部分為止。

  「嗯……」在即將發泄的前一刻,他急促的呻/吟回應,緊緊擁抱住夏星。

  在桐平的懷中,夏星微顫著身子,享受激/情的最後,她緊貼他的胸前,像是對自己下咒般,她輕聲地說,「千萬不能忘記……」

  清晨時時,桐平幽幽醒來,如同所想的那樣,美夢終將清醒,夏星已經不在身邊了。

  彰一已經在機場等著夏星。

  「屈叔叔。」夏星揮著手,佯裝輕松的心情,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和桐平好好道別了嗎?」彰一問。

  夏星停頓了片刻,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還是坦承地說:「沒有,我沒有跟他說。」

  彰一明白地點頭。

  「屈叔叔,不論我的手術結果如何,請都不要跟桐平說。」夏星請求道。

  她想一想,覺得如此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便自顧自地調侃,「反正,到時候的我,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了,何必讓桐平知道?一點意義都沒有。」

  「傻瓜,要相信桐平。」彰一意味深長地說:「身不由己的時代已經過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要自己極力去爭取,別人能幫的,只有那些而已,如果自己不下定決心也沒用。這就是人生,沒有辦法。」

  夏星望著彰一,歲月留給他的是人生的智慧,嚴肅的面容底下,是歷經風雨後所學會的豁達,這一直是她對這位長輩的感覺。

  所以,這一番話的意思是,她可以允許期待嗎?

  夏星想,或許她也要積極爭取才行。

  「屈叔叔,你曾後悔嗎?跟我媽媽的事。」夏星問。

  彰一伸出手,輕輕摸著夏星的臉,坦然地說:「每一次看著你,就會不自覺想起你母親,不過,我並不後悔,一旦決定並且去做的事,我不會後悔。」

  「是嗎?」夏星略顯失望。

  「這也是我跟你母親的約定。」彰一深深地說。

  夏星明白地點頭,然後垂下眼,帶著心虛,她不敢面對。

  如果,她說她愛桐平,真的能得到諒解嗎?或許,沒有得病的話,她會不顧一切。

  只是,必須在腦部開刀的手術,失憶已經是其中之一的可能後遺症,還會有什麼,她根本不敢多想。

  她其實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但直到登機前,夏星什麼都沒有說。

  在飛機上,她靜靜地望向窗外,她即將前往另一個國度,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呢?

  是我呀!終究能陪在你身邊的,還是只有我。

  幻影中的王章言,表情看起來仍十分得意。

  夏星看著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影像,似乎釋懷了。說到底,她只是遷怒,不恨王章言也不恨桐平,她恨的是自己,對於當時為了不再孤單,向王章言強行的擁抱所妥協的自己,感到很羞愧。

  可是,能這麼愛上桐平,她並不後悔。

  這樣的她與桐平,可以得到幸福嗎?

  或許她也不相信自己。

  長途飛行,夏星已經開始覺得疲累了,她緩緩閉上眼睛休息。真的覺得諷刺,這時候,只有王章言待在她的身邊了。

  不論在什麼時候,一直在她身邊的,都是王章言。她不想要再這樣下去,她要從王章言的束縛中徹底離開。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夏星不告而別,桐平沒有試著找她,至於為什麼,他也不清楚,可能是他明白這是她所希望的。

  從無人島回來之後,他回到正常的生活,每天很認真地上學,完成大學最後的學分,順利畢業了,並且當完兵,他正要開始他的新人生。

  也許,現實沒有想像中殘酷。

  也許,總有一天,會再相見。桐平天真地想。這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夏星的診所就在家樓下,等到雲淡風清,想見面時,就能看見。

  偶爾,他會到診所去見阿美姊,趁夏星不在,買一堆食物,一邊孝敬阿美姊,一邊關心夏星。

  如果,夏星能過得好,他就滿足了,他已經別無所求,就算一輩子都不能相見,也沒有關系。

  「好了,快回去吧!你在這裡,真的讓診所好吵。」美佳笑說。

  所有的動物都對桐平敬而遠之,只敢隔空吠叫,可是,他覺得腳邊有什麼在磨蹭,他低頭一看,露出驚訝且懷念的表情。

  「喵。」毛茸茸的小東西似乎也懷念似的對桐平打招呼。

  為什麼奶油會出現在診所內?

  難道夏星現在在診所?桐平不禁想。

  是呀,好像過於巧合了,他怎麼會沒想過?刻意避著他也好,真的不在診所內也罷,阿美姊總是淡然帶過夏星的消息,不是一個人去旅行,就是到處去義診流浪貓。

  如今想想,是哪裡不合常理?

  在診所裡看見奶油時,阿美姊的表情欲言又止,桐平覺得不安。

  「桐平……」美佳眼見桐平已經有所察覺,覺得要繼續瞞著他,不論是對夏星還是桐平而言,都太可憐了,所以她決定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

  當桐平知道真相後,激動不已地跑回別墅。

  晚餐時間,父母親正在用餐,桐平硬是粗魯地闖入,打擾了寧靜的餐桌氣氛,他決然地站在他們的面前,表情堅定。

  「你這是在干什麼?還懂不懂禮貌!」彰一見狀,嚴肅地指責。

  璟華面露擔心地看著桐平。

  「我愛夏星。」桐平紅了眼眶,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對不起,我愛夏星。」

  璟華恍然大悟,不禁微微嘆息,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刻。她沉下臉,一語不發,隨後看向彰一。

  彰一同樣什麼也沒有表示,定睛看著桐平,不苟言笑的臉仍然沒有改變。

  桐平與父親四目相接,這之間,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他並不是很清楚。

  是自己不顧一切的勇氣嗎?他覺得好像有什麼結在心底解開了。

  他想,有這樣的勇氣,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他有信心可以迎刃而解。

  這一次,如果父母親反對的話,他會毫不放棄地堅持到底。

  一步、一步,踩著穩健的腳步,桐平現在要去見一個人,但是他的內心非常忐忑不安。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正毫不遲疑地走向他的未來,他正要去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看似很簡單,其實很難,但或許相反,看似很難,卻很簡單。

  以為會是這樣,相愛不一定能相守,可是,他還有機會,他想,最困難的時候已經結束了,此時此刻,他們可以相愛。

  應該吧?他其實也沒有信心,但他不會放棄。

  來到約定的公園,在中央水池前的公園椅上,夏星就坐在那裡等著他。

  後來,桐平決定出國拿經營管理學位,順利申請到學校,而且能跟在當地療養的夏星在同一個地方生活,他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

  夏星選擇讓失去過去的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是相信她自己還是相信他呢?還是根本沒有預期到會有這樣的結局?桐平想。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公園椅的另一端,仔細端詳夏星。

  許久不見,夏星將頭發留長了。

  「夏星。」桐平輕聲呼喚。

  夏星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便轉頭,朝向對方。她睜著骨碌碌的大眼,露出淺淺的微笑,有些拘謹,有些生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20:31

第二十五章

  桐平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百感交集,不舍、愧疚、深情、憐惜……所有的情緒在他的心底翻騰,他不禁紅了眼眶,深深地說:「我是桐平。」

  夏星看了看桐平,很陌生地望著他。

  桐平見狀,激動不已,表情泄漏出他內心的自責,眼淚不自覺從眼眶奪出。

  夏星頓時明白了,露出遺憾與落寞的神情,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手撫著桐平的臉頰,拭去他的眼淚。

  平靜而簡單的生活就是幸福。

  桐平再次展開和夏星的同居生活,他一邊讀書一邊照顧接受腦部開刀後正在努力復原的夏星。奶油經過重重難關也來到身邊,兩個人和一只貓的生活,很平靜、很簡單,並且很幸福。

  改變最大的當然就是夏星,變得很會撒嬌,常常掛在桐平身上賴皮。

  「幫我做薯條。」夏星將下巴抵在正坐在書桌前念書的桐平肩上,用很可愛的聲音說。

  「不行。」桐平無情地拒絕。

  「為什麼?」

  「三餐都吃薯條對身體不好。」

  「可是我喜歡吃。」

  「要拒絕欲/望。」桐平說得一本正經。他不禁想,當初餐餐少不了青菜豆腐湯的人,果然是假裝愛健康。

  「可是,這種欲/望,你就不會拒絕。」夏星熱情地親了桐平的嘴巴。

  桐平無法反駁。

  「這兩者都是身體的欲/望呀!」夏星說得天真。

  沒錯,都是身體的欲/望。

  他們再度接吻,夏星對於身體的欲/望很老實。

  「我愛你,桐平,很愛、很愛。」夏星這麼對桐平說。

  桐平難掩內心的激動。

  「為什麼接吻?」

  「因為想接吻。」

  「那麼,不覺得討厭嗎?」桐平試探性地問。

  「不討厭。」夏星回復得很快。

  「所以,我們是戀人關系吧?」夏星續問。

  「對。」桐平溫柔地笑著點頭,深情地說:「我愛你,夏星,很愛、很愛。」

  「我知道。」夏星甜甜地笑說:「在夢中,一直有人這麼對我說,我知道那個人就是桐平。」

  這果然是致命的誘惑。

  桐平想,不禁妥協了,起身到廚房替夏星炸薯條。

  夏星很期待地站在桐平身邊,幫忙將切片的馬鈴薯下鍋,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桐平因此也感染到喜悅,持續五秒,然後,他不得不冷靜下來,接著很認真地說:「真的只能一個禮拜吃一次喔。」

  夏星裝傻地笑了笑。

  桐平知道,夏星一定又會右耳進、左耳出了,他不禁啞然失笑。果然讓寵著她的人來說這些話,實在很沒有約束力。

  夜晚,離就寢還有一點時間,他們會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發時間,奶油當然也會窩在一旁。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桐平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夏星好奇地問,轉過身,盤起腿,面向桐平,表情期待。

  「鏘鏘鏘鏘!」搭配廉價的人工音效,桐平拿出他的魔術方塊,他記得夏星把它拿來安定心神之用。

  夏星看了一眼,不感興趣地別開頭。

  「不喜歡嗎?」桐平問。

  「不喜歡。」夏星斬釘截鐵地說。

  夏星別過頭後,想了一想,又轉頭看向桐平,便說:「看起來很麻煩。」

  「才不會,我可以教你秘訣。」桐平說。

  「『桐』、『平』。」夏星發現了什麼,念出來。

  「不想讓我的『桐』跟『平』合體嗎?」

  「也是啦,是會想把『桐』、『平』湊在一起。」夏星說,手也動了起來。

  桐平看得瞠目結舌,沒想到夏星挺熟練的,不一會兒,馬上就解開了。

  「我還挺厲害的嘛!」夏星得意地說。

  「我的小寶貝真的很厲害。」桐平驚喜地笑,在夏星的臉上輕吻一下。

  隨即,兩人便交纏地躺平在沙發上,奶油很識趣地離開。

  夏星變得很喜歡笑,那是她對身體興奮的表現,親吻她敏感的耳朵等處,她會吃吃地笑,直到桐平堵住她的嘴為止。

  兩人迫不及待要脫去衣服,當舌頭激烈地交纏在一起,吻得難分難舍,雙方的手絲毫沒有停下,不一會兒,便全裸地貼合在一起。桐平深情地吻著夏星,一手揉搓她尖挺柔軟的椒乳,一手往下滑到她欲/望的核心愛撫,直到濕粘沾滿手指,他再按著她的背,一手改抓住她的細腰,將她拉起跨坐在他的身上,當她准備好時,挺身進入她溫熱的身體。

  夏星細細嬌喘著,緩緩律 動自己的身軀。她緊緊攀附著桐平,用她的嫩乳磨蹭他結實的胸膛。她喜歡他溫柔的大手會在這個時候,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背脊一路到她的臀部,然後停在她的大腿內側上,不斷挑逗她內心搔癢的欲/望,於是她從緩慢繼而加快,簡直就要瘋狂了。

  桐平因夏星的熱情,更加把持不住自己,他的身體著實感覺到她身體的甜美。拿回主導權,他開始狂放地衝刺,手撐著她,並愛撫著她渾 圓的臀部,要讓她更貼緊自己,然後,一同迎向高潮。

  結束之後,桐平緊緊將夏星抱入懷中。

  夏星拿著魔術方塊在手上把玩,「再說一些以前的事給我聽。」

  「還想聽啊?」桐平笑了笑。

  「當然,因為我忘記了嘛!」夏星說,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糾結。

  「你想知道什麼?」桐平心疼不已,像哄小孩般,輕輕撫著夏星的頭。

  「我們第一次吵架。」夏星說。

  「這麼美好的時刻,竟然想聽我們第一次吵架的事。」桐平頗為訝異地說。正甜蜜地赤裸相擁的兩人,談論過去吵架的事,不會很奇怪嗎?

  「有何不可?」夏星反問,見桐平的態度,因而起疑,「難道很嚴重嗎?吵得不可開交?」

  「不是這樣的。」桐平急忙解釋。

  「不然是怎麼樣嘛?你欺負我失去記憶。」夏星半起身,一副楚楚可憐地看著桐平。如果以過去的標准來看,這個時候,應該是她在耍狠。

  「我沒有。」桐平極力澄清。他當然沒有感受到殺傷力,懷念地笑看著仍然不會耍狠的可愛夏星。

  「你竟然還嘻皮笑臉!」夏星難以置信地說。

  「就說沒什麼了。」桐平克制笑意,試著碰觸夏星討好。

  「不要碰我。」夏星冷哼了一聲,狠狠甩開桐平伸過來想撫摸她的手。

  眼見自己被拒絕,過去脾氣不好的桐平,如今雖然變得比較溫柔,但脾氣依舊不好。夏星不挑釁還好,一動手,兩人不久後就開始手來腳去,而且彼此還裸體。

  為什麼要裸體吵架呢?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此刻,已演變成單純的攻防戰。

  「走開啦。」夏星說,精准地擋掉桐平伸過來的手。

  「偏不要。」桐平強硬地說。

  然後,兩人不斷過招,一個恍神,頓時都停下動作。

  夏星傻眼地望著桐平。

  桐平驚訝得不敢亂動。

  原來,夏星的回擊,竟然精准地將手指頭插進桐平的鼻孔裡。

  桐平的兩個鼻孔被撐大,模樣可笑。

  夏星先是看見桐平的糗樣而大笑,抽回手後,又感到荒唐地笑出來,不斷說:「鼻屎、鼻屎……」

  桐平急忙拉起夏星的手,聚精會神地盯著,並回應,「才沒有鼻屎!」

  夏星根本就不管手指頭上是不是有鼻屎,她只是覺得好笑,還很開心地笑著。

  桐平深情地凝視著夏星,覺得幸福而滿足,覺得就要滿出胸門。

  縱使遺忘一切,夏星仍保有原來天真無邪、不受污染的笑容。

  「我愛你,夏星,很愛、很愛。」桐平充滿愛意地說,愛憐地摸著夏星的臉頰,再次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愛你,夏星。」

  夏星看著桐平,深信不疑地說:「我知道。」

  這麼說時,她又笑了起來,是仿佛擁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笑容,「我愛你,桐平,很愛、很愛。」

  桐平想,他會永遠保護好夏星,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錠放出笑容,不論發生什麼事,他不會再讓她受傷。

  他在心中向上天發誓,並且祈禱——

  希望夏星,能永遠錠放如此幸福的笑容。

  這樣就好了,他已經別無所求,就這麼維持平靜、簡單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即便夏星無法恢復記憶也沒有關系。

  如果可以,就讓夏星記得現在的時候。

  他們重新開始。

  然後,由他記得所有的傷痛,由他承擔所有的傷痛。

  這一次,他不會再忘記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 01:20:42

  【後記 星花】

  嗯……怎麼樣呢?親愛的朋友們,看到最後的感想如何?

  我很喜歡這樣的結局,真心期望大家也會喜歡。

  也許有一天,女主角會恢復記憶,無論如何,她縱使遺忘過去,還是記得男主角的愛,我覺得很美。

  忍不住會想對他們說:希望他們可以幸福。

  這本小說中,上一輩的愛情故事,我覺得都很精采(自吹自擂?),雖然只出現一下下,希望也有人會喜歡。呵呵呵,會有人想看他們的故事嗎?(因為從下一代的故事就已知道,不可能是好結局)

  非常非常非常感謝禾馬願意出版我的小說。

  非常非常非常感謝聲音非常非常非常甜美的編輯,幫忙我很多。

  這個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非常非常非常謝謝大家閱讀到最後,無論如何,我愛你們。

  下次見啰。

  歡迎來臉書粉絲專頁找我聊天喲。

  臉書粉絲專頁名稱:星花_一閃一閃亮晶晶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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