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樓心月 -【莫道癡心(織情莫語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6:34
標題:
樓心月 -【莫道癡心(織情莫語之四)】《全文完》
樓心月_織情莫語4_
莫道癡心
哎!上天實塹對她好不公平!為何三個妹妹都有了對象,她卻依然小姑獨處?
誰教她這冰山美人為了這悼已故男友,早已封閉她那顆冷凍又結霜的心!
偏偏老天爺對她不死心,硬是安排讓她碰上他……
人長得帥斃了不說,又是個跨國集團的小開!
誰知,接連三次相逢,她然跩得連名都不屑告訴他,
讓他深深體會……追女人難,追"冰山美人"更難! 嘿嘿!
他手上正好有個好大好大的廣告CASE,等不及她這廣告公司女強人"自投羅網"。
這會兒,他竟己追不及待找上了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6:55
第一章
緲杳深幽的蒼穹中,濛濛地泛起光亮,莫芷柔輕啟明眸,緩緩將目光投向一旁的鬧鐘——五點整。
坐起身子,她掀開薄被下床。多年來,她習慣了少眠,父親剛去世的那幾年,睡眠於她是奢侈的,不分晝夜地忙碌,令她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珍貴,片刻也不得喘息。
而今,再辛酸難挨的過渡時期,她終究還是熬了過來,只是習慣性的少眠卻反倒改不回來了。起身走向窗邊,遙望著無垠天際,幽幽的歎息不自覺出了口。如今再回首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深沉的倦怠湧滿空洞的心房,她漸感力不從心的疲累。
當年,環境遇得她必須早熟,褪去十七歲少女的無邪與純真,割捨在陽光下無憂歡笑的權利,扛起父親所交付的沉沉重擔,身兼數職地摸索、適應著每一個角色,不敢絲毫懈怠,只有在入了夜,獨自面對自己的無助及脆弱時,才會任淚水盡情奔流,傾出內心的淒楚迷恫。她的惶然,沒有人懂。然而天一亮,她又得武裝起自己,堅強而完美地扮演著每一個角色……
白天,她到父親留下的公司學習一切事務,努力吸收各種艱深難懂的商業知識,這一切早超脫了一個十七歲少女所能承載的範圍,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必須辦到;而未竟的學業,她利用夜晚時進修,期許自己吸收足夠的知識,能夠獨當一面地撐起父親交付予她那間規模不小的廣告公司。
所有的淚水,她往腹裡吞,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軟弱的權利,她是妹妹們的精神支柱,別無選擇地扮演起堅強勇敢的角色,幸而十五歲的婉柔知心懂事,並曉得體諒她、減輕她的負擔,代為照顧海柔及年甫八歲的小湘柔,否則,分身乏術的她,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一轉眼,十年都過去了,三個妹妹已能獨立自主,初時茫然淒惶的淚眼相望,似乎已是好遙遠的事,姐代母職了好些年,她總算可以放寬心,一路走來,點滴悲歡,個中辛酸只有局中人才瞭解,才二十七歲,心境的滄桑卻已令她疲憊不堪。
收回遠眺的目光,視線落在垂掛胸前、小巧細緻的心型鏈墜,神情轉為幽淒。她惟一的春天,如夢般來得浪漫,卻也煙逝得突然,只留下縷縷哀傷任她獨自品嚐,悲愁的心,從此有如蕭索的秋,只剩一片淒風寒雨。
也許,這便是她的命吧!老天虧待了她,但她無法向他抗議什麼,曾經懂過刻骨銘心的滋味已然足夠,儘管未來僅餘的人生只能在追憶中度過,她也只能認命。
三年了,她任自己的心冰封了三年,只為了那段人生中最美、卻也帶給她刻骨悲痛的愛戀,她甘心為他埋葬一生的情,因為,失去他,今生的她已然無心。
想起了妹妹們多次憂心的勸慰,她露出昔澀的淡笑。
她知道她們關心她、希望她早日走出哀戚的過往回憶,重新迎接全新的感情天地,然而在這方面,她已是流盡淚、傷盡心,再也無淚無心的斷腸人,平寂無波的心湖,再無人能激起絲毫的漣漪,而她也無力去經營任何
一段感情,曾經擁有,夠了!她懂刻骨銘心,夠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她,甘心用一生的青春去憑弔那段逝如雲煙的深情摯愛。
「君衡——」不知不覺中,她脫口喚出了藏在靈魂深處的名字,淒迷的淚意湧上靈眸。
這一個名字,詮釋了她-生的癡戀。
她不是不清楚公司的員工、客戶,以及所有與她相識的人是如何看待她,在她背後又是如何地議論她。「冰霜美人」?!呵,也許吧!她冰凍冷凝的心,已不再為誰而牽動,當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又有何妨?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幸運,得以沉浸在深愛的男人懷抱中,當個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享受被人驕寵的甜蜜。
緊握在手中的墜飾緩緩鬆了開來,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鬧鐘,又是一天的開始,她壓下萬般思緒,週而復始地重複著一成不變、平板而公式化的生活,早已不該再有任何感覺。
望著鏡中反映出的影像,淡淡的粉妝掩去了她渾然天生的柔媚,凸顯幾分疏冷凝肅,燦亮得連夜空中的寒星也相形失色的靈眸,被刻意地掩藏於無度數的鏡片之後,波浪般流瀉出萬種風情的嫵媚長髮綰成了優雅的髻,她又回到了那個果敢而自信的莫芷柔,一個堅毅得不懂柔弱為何物的女子。
行經海柔房間,她敲了敲門,「海柔,你醒了沒?」
開門的是衣著微亂、睡眼惺忪的盂稼軒,「芷柔啊?」
他揉了揉眼,一臉的倦意,「有事嗎?」
一個大男人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莫三小姐的閨房,還大搖大擺、堂而皇之地問人家的大姐「有事嗎」,一點也不曉得心虛,這樣會不會囂張了點?
只不過,芷柔看來似乎已很能習慣,見怪不怪了。開始的那幾年,她忙得暈頭轉向,無法全然兼顧時,孟稼軒的存在幾乎讓她感謝起上蒼,他對海柔無微不至的呵疼與關懷,著實減輕了她部分的負擔,十二年下來,連她都要很慚愧地承認,她這個失職的大姐對海柔做的,遠不及他的付出。
在海柔成長過程中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陪在她身邊的永遠是盂稼軒,不論是身體病痛、重要節日,甚至參與未來規劃、傾聽她每一份悲歡心事……他甚至比當姐姐的她還要清楚海柔的需要。所以,老實說,就算她不滿孟稼軒當她的妹夫,她也沒半點立場反對。
「怎麼?又被海柔熬夜『操勞』了一晚?」她微含趣意地取笑道。
曖昧的口吻倒沒令他臉紅,反正事實的真相全世界都清楚,他君子得簡直不像男人。孟稼軒苦笑著暗想。
「海柔今天早上有課,別讓她睡過頭了,我去弄早餐。」通常,海柔房裡的鬧鐘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每每吵死人的噪音一響,她莫三小姐的反應一概是很酷的「啪」一聲——按掉它,然後蒙著棉被繼續睡她的,芷柔只好委屈自己當她的活鬧鐘。
「喔。」孟稼軒模糊地應了聲,踅回床邊,側身橫過猶有他餘溫的床位,勉強支起上身輕拍好夢方酣、睡得正沉的海柔面頰輕喚:「該起床了,海柔,別再睡了。」
「唔——」沉重的眼皮連撐都撐不起,但海柔卻能準確地伸出玉臂勾住親親男朋友的頸子,拉了下來隨便給他一吻。
「拜託,讓我再睡十分鐘。」她迷迷糊糊地說著。
這一吻——勉強算是賄賂吧!
「噢。」他也無意識地應了聲,很自動自發地在她柔軟的胸前調整了個最舒適的位置,陪她一同夢周公去也。
倒不是說她這招一點誠意也沒有的「美人計」有多少效果,而是孟稼軒本身也睏得半死。
芷柔準備好早點,踅回沒半點動靜的房間,見著眼前的景象差點失笑出聲。
唉!這孟稼軒真不值得委託重任,瞧瞧,一點也靠不住!
「喂,你們兩個睡死啦?」這畫面簡直像極了交頸鴛鴦,小兩口濃情蜜意得好似存心想羨慕死她老人家。
考慮了一下之後,她打算先解決孟稼軒。「嘿,先生,軟玉溫香的,很爽喔,都捨不得起來了。」
「別吵。」孟稼軒咕噥一聲,翻了個身,「一心一德、貫徹始終」地睡他的覺,而海柔倒也默契十足地偎進他胸懷,配合他的動作,睡性堅強的小兩口,是多麼合作無間啊!
他們將來一定會是一對嫉妒死全天下人的好夫妻。芷柔又好氣、又好笑地下子個結論。
她索性拉開被子,「你們到底起不起來?別丟死人好不好,人家湘柔都起來了,你們這麼大個人居然還賴床。」
這會兒,海柔茫然地微睜開眼,「幾點了?」
「七點。」
「還早嘛!」
看出她又想往孟稼軒誘人的懷抱裡鑽的意圖,芷柔立刻很有先見之明地拉起她,「少來,你這花癡!不要成天往男人身上粘,去刷牙洗臉,瞧你這邋遢樣,要讓稼軒見著,被拋棄可別哭給我看。」她知道要是不在自己出門前把她拉下床,這小妮子絕對有可能睡到日上三竿。
「才不會呢,他只會獸性大發。」海柔隨口說著,拉好春光大洩的睡衣。
「他對你獸性大發啦?」耳力極佳的芷柔挑起眉,訝異地問。
「就是沒有才失望嘛。」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只有蚊子才聽得清楚。
「什麼東西獸性大發?」半夢牛醒、猶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孟稼軒看著轉身進浴室的背影,顯然還不清楚自己正是話題中的男士角。
「你呀!我在懷疑,你上輩子到底是聖人還是和尚?」
這一回,卓眾出色的俊容浮起了絲絲窘意,」芷柔,你別挖苦我行不行?」
「我挖苦你?」她還沒婉柔毒哩!「某人還懷疑你不能人道,我這麼說簡直是善良過頭了。」
「我就知道!」孟稼軒嘴裡不曉得叨念著什麼。這話千萬別傳到他老媽耳中,否則,她不嚇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和海柔立刻「洞房」才怪,早知道就不要向她們澄清他和海柔的謹守禮教了。
天曉得他有多冤,心愛的女人在他的懷抱,氣氛又浪漫得半死,每每害他心猿意馬,尤其那小美人海柔衣衫不整,星眸如夢如幻地望著他,無盡春光盡收眼底,害他差點噴出一大桶的鼻血,偏偏他就是見鬼地太有君子風範,下場是差點整死自己,要是再這麼讓她搞下去,他要是英年早逝也不是太意外的事。
結果呢?他換來的不是謙謙君子的美名,而是不能人道的污辱。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自哀自憐地歎了口氣。
「要真這麼想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為什麼不快點將她娶回家去?」私底下,芷柔曾如此問他。
他只是淡淡地搖頭虛應:「海柔還年輕,又還在讀書,我想多給她幾年自由,不想這麼早綁死她。」
這是他一貫的應對說詞,雖然並不是實情。
這是他對誨柔深切的愛,也是對她的包容諒解。多年的毗鄰而居,他比誰都瞭解莫家四姐妹深摯濃厚的手足之情,不用海柔說,他也明白芷柔為了三個妹妹付出了多少。所以,當海柔告訴他,她們三姐妹在私下協定,除非大姐情有所歸,重新拾回她的幸福與快樂,否則,她們絕不能自私地先行離她而去。
聽完之後,他沒有第二句話,立刻點頭允諾了。擁著他愛了多年的女孩,輕聲告訴她:「我等你,永遠。」
認了吧!誰教他要為她掏盡一生的情,涓滴不剩呢?就算要他等她一輩子,他也無怨無悔。
敗在莫三小姐手裡,他是徹底認栽了,等她一世又何妨,只是,不曉得還有沒有與他一樣命苦的男人?
他太瞭解莫家美人的魅力了,儘管年紀最小的湘柔美得不同凡響、絕塵無雙,足以擄獲任何正常男人的心,但畢竟太過單純天真,只能算是稚氣未脫的大孩子,不太可能墜人情海。
至於整死人不償命的婉柔,那就更不可能了,有哪個腦袋正常的男人敢愛她?又不是自找苦吃。而且,她看待愛情的態度也很不以為然,雖說她是個傑出的言情小說家,還覬覦他與海柔的故事,妄想「染指」已久。
好啦!這下終於讓她得到她要的纏綿悱惻,此刻正歡天喜地地包袱一背,快活地窩到鄉村「孵」稿去了。瞧她那神情,活似頭可斷,血可流,擠不出那本醞釀已久的《忘憂愛情海》便誓不甘休,哪還管得了她的好男人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冬眠。
而芷柔………唉,他就更不敢想了,若能對她抱予期望,她又何來「冰霜美人」之稱?所以啦!可想而知的,本世紀最最值得同情的歹命男人也惟有他孟稼軒一人而已,天曉得他得等到何年何月才盼得到他的小女人。看破之餘,他又連連歎了好幾口氣。
確定那對小鴛鴦不會再度手牽手、心連心地賴回床鋪後,莫芷柔才啼笑皆非地開車上班去。
雖說身為老闆,她卻從不曾遲到或早退,更別提無故蹺班了,有如以尺規劃出的生活模式也許規律、也許有條不紊,但卻平板得少了那麼一點點的——人性化!
是的,人性化。一成不變的生活,無波無瀾;心,也漸漸地死寂,不復知覺,惟有她的三個寶貝妹妹才能勾起她柔軟的溫情,除此之外,再無牽動她心緒的人、事、物。
她將目光定定停在前頭的路況上,腦海迅速整理過今天的重要例行公事——九點開業務評估會議,十點半作總決策,敲定幾宗重大企劃的方案,十一點聯絡客戶研討商議,溝通企劃理念以確定最後的定案,然後,下午又是一長串將行事歷填得滿滿的事務………
看來今天是沒得清閒了。
眼看前頭的號志燈轉換成她所等待的顏色,她手控方向盤,沉穩地啟動車子。
誰知,車子才剛啟動,右方一輛速度極快的藍色轎車,竟直直朝她衝來,芷柔心下一驚,立即作出反應將方向盤一轉,避過了對車的衝撞,卻別無選擇地撞上了慘遭池魚之殃的黑色轎車。
幸虧她車速不快,又及時踩了煞車,再加上對方反應也夠快,只造成輕微的碰撞;在這同時,刺耳的煞車聲伴隨著兇惡的叫囂怒罵響了起來,一名凶神惡煞般的男子以著興師問罪的姿態下了車,來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真是的!查某人開什麼車,回家上男人的床去!」
老天,這就是這裡的交通、這裡的人文素養嗎?展拓凡不敢恭維地搖搖頭,目光由那名怒氣沖沖、顯然沒什麼水準的男人身上移向南下車的女子。
她的態度是那麼的優雅從容,儘管面對的是一名兇惡得好似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粗漢,她依然臨危不亂地保持鎮定,不禁令他十分讚賞。
那男人看來橫眉豎眼的,應非善類,她有足夠的能耐獨力應付嗎?棄這麼一個弱女子於不顧,似乎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所應為之事,何況,他也算是「當事人」之一。他想起了差一點就與她難分難捨的車身。
於是他下了車,正巧捕捉到漠淡平穩的女音,及她秀眉微蹙的冷然面容。
「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如果我投記錯,橫衝直撞的人是你才對吧?恕我直言,你那飛車速度,趕投胎是綽綽有餘了。」
「臭婊子,你說什麼,老子一向是用這種速度開車的,你不爽是不是?」
粗俗的措辭,令展拓凡擰起了眉,正欲仗義執言一番,芷柔冷靜地回了句:「哦,是嗎?那麼我恭喜你如今依然健在。」
也就是說,老天沒開眼,這人沒死實在令人失望。
展拓凡差點失笑出聲。我的老天,這女子不簡單,喜怒不形於色不說,連罵人也可以不帶髒字,只是不知這水準超低的仁兄聽不聽得懂。
「賤女人,你咒我是不是?」果然,這男人也沒辜負芷柔的「期望」,領悟了她言下之意,氣得臉紅脖子粗。
芷柔沉下了臉,俏容冰冷。「請容我再-次提醒,注意你的措辭,我恐怕無法容忍你一再地口出穢言。」
此人該慶幸他遇到的是端莊且冷靜自特的她,要是換了婉柔,恐怕早脫掉腳下的高跟鞋往他頭上敲了。
「嘸你想要按哪?」對方操著方言,擺出一副地痞流氓樣,十足仗勢欺人樣,「我給你警告,這個修車費的損失你要是不負責,我不會放過你。」
「是這樣嗎?」芷柔不怒反笑,「經閣下一提;我才想到我也有修車費需要某人負責;如果閣下懂得基本常識;應至前頭待轉區等待吧?更別提當時你那方是紅燈,以及足以媲美飛車的驚人車速。」
「你——』男子一窒,答不上話。
「或者,」她微微一笑,雖然臉上完全沒有笑意,轉頭望向身旁的陌生男子,「先生,介意充當目擊證人嗎?」
「不,當然不介意。」展拓凡很配合地助她一臂之力,「或者,你會需要我通知交通警察前來解決?」
「是的,麻煩你。」
那男人-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自知站不住腳,連連咒罵了幾聲,趕緊逃之天天,臨走前還在一長串穢言後加了幾句:「臭三八,老子不跟你計較……」
芷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只好自認倒霉。要不是多年培養下來的沉穩自製把持著理智,她老早就學婉柔破口大罵了。
「從容不迫,冷靜犀利,好風範.」展拓凡激賞地開口,露出一抹笑。
芷柔像是終於想起他的存在,回過身,「我造成了你什麼損失嗎?」
「只是虛驚一場。」
她目光落在差點就「你儂我儂」的兩輛車,語調仍是-貫的淡然,「關於你,我很抱歉,這樣的意外實非我所願,如果有任何因我而導致的損失,我願負起全責。」
他訝然地挑起眉,「我以為你會沿用剛才那副咄咄逼人、強悍犀利的方式對待我。」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與方纔那名推卸責任、睜眼說瞎話的無賴又有何差別?」她一向唾棄沒擔當又死不認錯的人。
好個是非分明、理性自律的奇女子。展拓凡對她的好感與讚賞不自覺又加深許多。
「小姐貴姓?」
細緻的容顏在此語一出後,更顯疏冷,「既是虛驚一場,那又何必說名道姓,若確定沒有任何我該負的責任,我先走一步了。」以著十足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轉身上車,離開展拓凡錯愕的注目之外。
一會兒過後,他低笑出聲,有些無奈,又帶點自嘲。
老天,展拓凡,人家鐵定把你當成了當街搭訕的無聊男子了!
他苦笑地撇撇唇。天曉得,除了禮貌性的應酬外,他從來不曾主動開口詢問陌生女子的芳名,光主動粘上來的女人就夠他頭疼了,他哪還有心思去招惹女人。
可是這女子那與生俱來、獨特而自信的丰采卻令他難以忽視,同時,她也冷若冰霜得教人近不得身,他不過問個名字而已,結果卻碰了個不重不輕的軟釘子,嘖,要說她是塊千年不化的寒冰,一點也不為過。
這女子,是他回來以後,碰過最奇特的一個,實在令他印象深刻。
經過於這麼一段插曲,芷柔總算順利踏入新揚廣告公司大樓。
一坐下來,她立即按下內線,以著一貫公式化的沉著語調說道;「江秘書,麻煩進來一下。」
「好的。」另一頭傳來溫和的回應。
不一會兒,她的私人秘書抱了一疊公文夾進來。
「通知各部門,業務評估會議在二十分鐘後召開。」她習慣性地推推鼻樑上的鏡框,「還有,最近有什麼要特別留意的重要大事嗎?」
「噢,有的。企業體系遍佈歐亞且財力雄厚的跨國集團展氏,在本地成立了分公司,還出動了展氏總裁的次子親自來此坐鎮,而近期,他們將推出耗費巨資研發的系列香水,此案對展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極獲重視。所以,在挑選負責的廣告公司上面,也格外地要求嚴苛,在一番強烈的競爭下,我們成了展氏所挑選保留的三家公司之-,這同時電是公司今年最看重的一筆生意,連帶的也對本年度的營運利潤有著絕大的影響力,所以我們新揚也是勢在必得,這件事,你沒忘吧?」
那當然,這麼大的事她怎可能忘記。芷柔斂著眉,「他們怎麼說?」
「這項企劃案非同小可,是由展氏的總經理——也就是展氏總裁的次子展拓凡親自負責,至於最後的決案,他說要看過三家廠告公司的企劃方案及行銷理念後才能作最後的定案,您必須親自出馬,與他約個時間面談。」
「oK!我瞭解了。江小姐,麻煩你將所有相關資料整理好交給我,並傳達下去,請公司最具創意頭腦的幾名企劃人員企劃出他們最滿意的廣告方案交給我,我自有定奪。」
說完,她立刻聚精會神地埋首於卷宗之中,完全將外在的干擾阻絕在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7:08
第二章
展氏企業大樓內。
重回故土,老實說,展拓凡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是個很實在的人,很難去學人家多愁善感地詠詩傷懷,也不會特別地湧起「月是故鄉圓」的感懷之情;這片土地雖然熟悉,卻不會令他有眷戀的感覺。
還好他是中學畢業後才隨家人一同移民英國,中文才能說得這般字正腔圓;否則回到自己的家鄉還被人當成了外來客,那不是笑死人了。
立於落地窗前,他雙手環胸,俯瞰著腳下的車水馬龍,一樣是烏煙瘴氣的交通亂象,一樣是煙塵滿天飛的空氣,一樣是酷熱難耐的天氣。望著外頭頂著大太陽揮汗如雨的人群,連他都覺得能舒服地窩在辦公室吹冷氣,實在是幸福得不像話。然而,那是在望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案資料前的想法。
歎了口氣,他很認命地坐回寬大的辦公桌前,著手處理眼前成堆「據說」刻不容緩的公務。
沒辦法,老爸都交代下來了,這裡的分公司才剛成立,在一切未完全步入正軌、穩定運作之前,他得留守於此,這一串重大決策還等著他拿主意裁斷。正因老爸對他的能力百分之百地信任,所以才會將這裡的一切交給他全權負責。
他忍不住又要歎息,人就是不能太出色。看嘛,有才幹的下場就是操死自己。
他,展拓凡,是自負、也是自傲的!因為他有這個條件。他十分清楚自己有幾分能耐,對自己的出色也有相當程度的認知,再加上傲人的身家背景,主動纏上他的女人多不勝數。
雖然俊朗卓眾、丰采逼人的他擁有了十足當花花公子的條件,然而,他並不熱衷於愛情遊戲,所以,此番會接下父親的委任前來此地,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煩不勝煩,被那群八爪女纏得快受不了啦!
轉眼間,小山一般可觀的待閱簽呈已解決得差不多於,剩下的,就是比較值得他關注投入的問題。
為了這一系列香水的推出,他投入了不少心力,他更計劃利用此案為展氏分公司的成立順利打響成功的第一炮,奠下穩定的根基,換言之,這對分公司未來的發展有著決定性的成敗,其重要程度,自是不言可喻。
於是,挑選足以擔任全程推廣行銷的廣告公司,自然也必須慎重其事。經過了一番嚴苛的篩選,脫穎而出的三家公司皆十分傑出。他翻著其中一家廣告公司早上才剛送來的企劃書,暗暗凝思著。
他不置可否地抿抿唇,合上檔案夾,取過另一項構思、理念全然迥異的企劃案。
像想起什麼似的,他目光在桌上搜尋著,手也沒閒著地在成疊的資料夾上翻找,再看看眼前兩家公司提供的企劃案,他微皺起眉。新揚的呢?這麼大的事,他不認為他能幹的女秘書會疏忽,那麼,便是新揚廣告公司尚未提出任何足以說服他的企劃案?
修長的五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他凝思著。其他兩家公司皆卯足了勁地爭取機會,「新揚」難道不知道對手競爭有多激烈嗎?相較於這兩家公司的積極態度,他們的全無動靜未免顯得悠閒過了火,是認為慢工出細活?還是根本就不把這次的合作機會當一回事?
不至於吧!他想,對方應該十分清楚,接下展氏的這一筆生意,至少勝過他們半年的努力,沒有不在乎的道理。
他翻閱著「新揚」的資料,細細玩味著負責人的名字——莫芷柔。
這帶給了他短暫的訝異,竟然是個女人,能獨力撐起這麼大一間公司,且拓展得規模可觀,業績蒸蒸日上,在競爭強大的廣告界闖出一席之地,此人的能力自是不容小覷。
一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他撇了撇唇,自然而然地將其定位於年逾五旬、一板一眼又不苟言笑的職業婦女。
算了,不想了,如果她不認為放棄可惜,他絕不介意將機會留給這兩家搶生意搶得快反目成仇的公司。
揉了揉酸疼的頸項,看看時間也快中午了,他可不想真的操勞死自己,民生第一,若讓肚子大唱空城計,那多對不起自己。
順手拿起掛在架上的西裝外套,他走出辦公室,隨便找了間看起來還算順眼的餐廳解決他的民生大計。
才剛坐下沒十分鐘,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令他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
看來像是一場商業形式的午餐一由她一絲不苟的態度,以及臉上的冰冷可研判,但是……怪了,怎麼她對面的男子會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恍惚樣?展拓凡懷疑她的話他到底聽進了多少。
聰穎如她,他不信她完全感覺不出對方那色迷迷的眼神,真虧她還能無動於衷,處之泰然地應對。
眼尖的他,沒有遺漏掉當她將一個公文夾交給對面的男子時,那男人竟藉機握住她白皙細緻的手——
該下地獄的下流胚,芷柔慍怒地凝起冷眸,抽回了自己的手,努力壓抑幾欲潰堤的怒濤。
他以為他在幹什麼?這種假公濟私的人最討厭了,挾公事之便,行調戲之實,一雙賊眼令人看了說有多厭惡就有多厭惡,要女人不會去找妓女嗎?若不是看著這樁生意是底下的員工辛勞多時的成果,她早就不客氣地拂袖而去了。
「如果沒問題,事情就這樣定案了。」她努力保持平穩的語調,不讓在胸口燃燒著的熊熊怒焰洩漏半分。
那麼等這件事忙到一個段落,我是不是有這個榮幸邀你——」
「方經理!」芷柔不耐地打斷,「我說過;除了公事,我不會與你有任何私人的接觸。」
她受夠他了,這段日子飽受他的騷擾已令她忍耐到不能再忍耐,要不是太過理智,一再告訴自己不能讓私人情緒影響公事,她早就叫他從她眼前滾蛋了。
因為離他們有一段距離,展拓凡並不清楚他們的對談.但自認比那個色胚子聰明一點點的他,已看出芷柔堆積了不小的怒氣,隨時預備發作。尤其,當那名男子不顧她的抗拒,神情急切地再一次死拉住她的手,白癡都看得出他是在一傾情衷,然後——天哪!這樣就想一親芳澤,未免太猴急了吧?
他好奇芷柔可能會有的反應,依她的嚴謹自律,應不至於做出失態的事,那麼冷靜而優雅的她,又將如何應對呢?
沉思的目光轉向芷柔冷如寒霜的容顏——啊!他失算了!
瞧瞧他看到了什麼?在掙脫不了對方的糾纏後,她憤怒地起身;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端起眼前的玻璃杯往那名男子的臉上潑去,在他錯愕地鬆手之際,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很酷地抄起賬單結賬;然後瀟灑地離去,全然不將她此番壯舉所引起的側目放在心上。
呆愣了半秒之後,展拓凡終於失笑出聲。真有個性,她又給了他一次驚奇!
他真的沒想到,印象中穩重端莊的她也會做出這樣衝動任性而又意氣用事的舉措,再看了看那名狼狽萬分的「男主角」,他更覺有趣了——雖然,他很難培養起憐憫同情的情緒。
可惡,下流的臭男人
直到下了班回家的路上,芷柔胸口那把燒旺的怒焰仍平息不了。
目光瞥向操控著方向盤的右手,想起了自己在回公司後,差點將它洗掉一層皮。
當時,壓抑已久的不滿情緒已達到臨界點;潑他一杯水算是便宜他了,她還想送他一巴掌呢!他算什麼東西,還以為她有多稀罕這筆生意,他也未免太小看她莫芷柔了!
停妥車,她推開大廳的門,裡頭仍亮著燈。
湘柔正捧著英文課本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無聲背誦著,聽到開門聲本能地望去,「大姐,」她隨口一叫,正想再埋回課本時,目光卻繞在芷柔身上,偏著頭打量她,
「咦,大姐臉色不太好看耶,誰惹著你了嗎?」
有嗎?她以為在回來的路上已將怒火平息得差不多了。
「一個超級賤骨頭的爛男人!」她忿忿地咒罵道,又湧起了想將右手徹底消毒的衝動。
只見湘柔那兩道娟細的柳眉微蹙了起來,細緻無雙的絕美嬌容浮起了淡淡的不苟同,「大姐,身為一個淑女,是不該口出穢言的。」
低柔輕細的話語,換來芷柔地莞爾,「小丫頭,你教訓我啊?」
對於這個纖柔嬌弱的小妹,芷柔有著滿腔的憐惜,最心疼的是她,最放不下的也是她,她純淨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不染纖塵的靈魂,無邪得有如一張白紙,嬌怯得無法在人群中生恬,若沒有一雙有力安全的臂彎供她棲息依靠,為她擋風遮雨,呵疼一生,她將如何是好?
「對了,你三姐呢?」芷柔左右張望,沒見著海柔的身影。
湘柔據了抿唇,嬌柔的低低一笑:「和孟大哥在廚房裡邊做菜邊你儂我儂,情話綿綿。」及時傳出的萊香印證了湘柔的話;
「你沒告訴你孟大哥,君子遠庖廚嗎?」
「有,但是他說,廚房算什麼,天涯海角他都跟了。」
芷柔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和我一樣,目前還不想餓死,所以我去看看。」天曉得他們是在做萊還是談情說愛,要想等他們做好晚餐,她們必得先有餓死的心理準備。
因為太瞭解這一點,她只好勞駕自己前去一探究竟。一接近廚房,果然沒有意外地聽到裡頭傳來笑鬧聲,她繞過區隔的屏風,好笑地望見那對小愛侶正童心未泯地搶著一塊吃了一半的蝦卷。
「討厭啦,你已經吃了一口,換人家了啦——」莫三小姐大發嬌嗔地嚷著。
「好啦、好啦,一小口就好喔!」孟稼軒不放心地叮嚀著,然後將手中的蝦卷遞到她唇邊,誰曉得賊透了的海柔姑娘竟奸詐得一口就給它「蠶食鯨吞」掉。
「哎呀——小心、小心,那是我的手啦!」孟稼軒不平地哇哇叫著,「莫海柔,你好小人,快還給我——」說著、說著;孟大帥哥已心急地湊上嘴去,想奪回屬於他的那一份,不讓自己的虧吃得太徹底。
但是海柔動作比他更快,在他湊上嘴時已盡數人了口,孟稼軒只來得及印上她的唇,小兩口就這樣火辣辣地纏吻起來——在海柔口中猶有蝦卷的情況下。
「你吃蝦卷,而我吃你!唔,還不算太吃虧,你比蝦捲好吃多了。」他氣喘吁吁地離開她的唇,滿足地說。聽了他的話,海柔早已羞紅了耳根子。
嘖,這小兩口真讓人受不了,好像隨時隨地都能表現恩愛。
芷柔清了清喉嚨,開口問道:「那麼孟先生和湘柔吃什麼?」
「呃?」芷柔什麼時候出現的?
「在那之前,我得先弄清楚你冒出來多久了情收取觀賞費。」他不甘示弱地回了句。
這像人話嗎?他在她的家、「吃」的是她的妹妹,還有臉向她收費?
「難怪婉柔會受不了你們,逃到村鄉去。」她喃喃說著,下意識地嗅了嗅,困惑地望向他們,「這是什麼味道?」
「好像有東西燒——」本能地答到一半,他瞪大眼,「海柔,我們的魚!」
羞澀的小女人這才如夢初醒,尖叫了一聲,跳離親密愛人的懷抱,衝回爐火旁,見到鍋內的慘狀,不由洩氣地垮下肩頭。
孟稼軒跟了上去,先關掉爐火,然後安慰地拍拍海柔的肩,好似在說:事情都發生了,你就看開點,節哀順變吧!
芷柔光看他們舶神情,便已得知結果,不禁歎了口氣,「看吧,再親呀,再親到天昏地暗、物我兩忘呀,功力再練深一點,搞不好下回可以創下把廚房燒掉的壯觀成就。」
「大姐!」海柔懺悔地叫了聲。
「少來,你對不起的是那條魚而不是我,要反省找它去。」言下之意,是要海柔去面魚思過。
「沒關係,海柔乖,別難過,那條魚是我們『愛的證明』。」孟稼軒摟了摟他的小情人說道。
「你還好意思扮演寬恕者的角色,這都是你害的。」海柔不滿地捶他肩頭。
「你不也被『害』得樂在其中,意猶未盡?」他曖昧地調侃。
「你們再給我打情罵俏試看看!」莫家大姐頭不爽了,「二十分鐘後,我要是看不到令我滿意的結果,你們自己看著辦,有本事的話,就再搞砸任何一道萊試看看!」
哦喔,玩得太過火了。
小兩口很心虛地對望一眼,沒有異議地乖乖動手各自忙各自的,孟稼軒洗菜,海柔處理那道慘不忍睹的魚。芷柔看了下,這才滿意地轉身離去。
瞟了一眼,確定芷柔已然走遠,海柔悄悄挨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問著心上人:「稼軒,你覺不覺得大姐今天好像比較情緒化?」
「這就要問你們女人才清楚。」孟稼軒隨口回道。
「問我?」小女人無邪而不解地眨了眨眼,一派純真地反問,「為什麼?」
「她上個月也是這幾天嗎?」
海柔愣了一下,白皙的小臉因會意而漲紅。「死相!」
通常,會說出「死相」這句話,裡頭絕對含有不言而喻的親呢氣息,滿滿的甜蜜充斥著孟稼軒胸口,怎麼辦?他又想吻她了。
應該——沒關係吧?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然後把握時機出其不意地將他的小女人拉進懷抱,封住了她的唇。
由此看來,要想寄望他們規規矩矩、安安分分地挨到煮完這一餐——唉,希望芷柔明白「希望的幻滅,也是成長的開始」這句話的精義。
近來,芷柔全心投注於展氏這宗生意的爭取之中。公司內部幾名最令她看重的人員已將各人的創作呈上,但她總覺得不甚滿意,當然不會期望展氏那方面看了之後會有什麼令人振奮的回應。
考慮了許久,她決定自己執筆,擬出最令自己滿意的企劃案。
只是,忙碌的生活並不曾令她忘卻存在的愁思,更不曾分毫減輕隨著日子的逼近而日益深濃的淒苦。丟下手中的筆,她無力地往後仰靠椅背,讓思緒逐漸飄遠——
今天……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她失去了生命中的歡笑與幸福……曾經,她也擁有過人間摯情,她也柔情似水過,她也曾洋溢著無憂的歡容,拾起了全世界的美好,任心愛的人將她憐疼,可是……
為什麼要有那場車禍?為什麼要殘忍地奪去他的生命,同時也埋葬她的快樂、她的愛情?要不然,今天的她不會是永不融化的冰霜美人,她會是全世界最滿足、最幸福的女人!
君衡……棄我而去,你於心何忍呀!
泛起點點水光的眸子由遙遠的天際幽幽地收了回來,芷柔隔著衣衫握緊了襟中之物。
她勉強逼回酸楚的淚意,食指就著細細的金鏈勾出靜躺在衣內的鏈墜,微微一挑,開啟的,心型墜子將裡頭甜蜜雙人合照呈現分明,另一頭刻著細緻工整的幾行小字:
贈予芷柔二十四歲生日:
伴你今生今世,年年今日,此情長在!
生日快樂,芷柔,更願我最深愛的你永遠快樂
君衡
儘管已極力克制,湧著水霧的眼仍是讓顆顆清淚跌落。
生日快樂?這句話如今於她而言已成了椎痛心扉的諷刺,她怎麼快樂得起來呢?那一天簡直是她的噩夢,一個永遠醒不來的噩夢,每年的今天,她只有倍感痛苦,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在這一天也絕口不提這四個宇,她的生日,再也不可能快樂了——.
若不是那個該死的日子,她不會失去岳君衡,她不會有今日的擁抱淒涼!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們約好了下班後他過來接她,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一直沒來……
那個孤獨的生日,她擁抱寂寞地等待他,沒想到等到的,卻是粉碎她的世界、晴天霹靂般的噩耗——
匆匆趕到醫院,望著奄奄一息的他,她幾乎無法承受地暈厥過去,當時他的手中,便是緊緊握住這條項鏈,口中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霎時,她淚如雨下,難以遏止地放聲痛哭!
他不顧所有醫護人員的阻止,堅持在他仍清醒時親手替她戴上項鏈,除了一聲聲的道歉外,他氣若游絲地叮囑她:
「讓自己快樂,我希望你快樂,永遠、永遠……不要你回到過往的落寞,我愛看你璨亮的笑顏我,一定要幸福,要快樂……」
至死,他猶掛心牽念著她,放不開她。
那一年,是她最刻骨銘心的一次生日,她永遠記得,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要快樂!
不,她辦不到,她真的辦不到!每一年的今天,除了淚水、除了飲恨,她什麼感覺也不剩。
生日?!這個日子是她最深的痛,她恨生日,她情願不要這個日子!說什麼伴她今生今世,才剛許下承諾,他便殘忍地對她食言,年年的今日,他的情在,但人不在有什麼用?她要的,並不是他的靈魂來伴她今生今世啊!
月華映空,空空蕩蕩的辦公室一片清冷,相映淒涼的她。
「君衡、君衡、君衡……」她喃喃低喚;一聲喊過一聲,淒迷淚霧中,任心碎的滋味一遍遍將她淹沒;滄桑的心,好苦、好累,她再也無力承載,淒切地喊出壓抑在心頭的悲愴,她起身狂奔而出。
今晚,且讓她放肆一回,她已壓抑好久、好久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7:24
第三章
月明如水,秋高氣爽,今晚的夜色似乎不錯。
展拓凡倚窗憑望浩瀚蒼穹中的星河,幾乎忍不住要詩性大發起來。難怪古代詩人墨客總不遺餘力地一再吟詠月夜的神秘與惟美。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他淡淡自嘲地撇唇一笑,意境是很美,只可惜少了和他天涯與共的多情佳人。
少長吁短歎、哀哀自憐了,他有些自我唾棄地想著。憑他展拓凡的條件,還怕沒有女人嗎?問題就出在——唉,套句他寶貝妹妹展織羽的所說:「太『撿吃』了,活該龜毛型的男人要孤枕難眠,哈死算了!我不會同情你的。」
這……什麼跟什麼,他只不過完美主義了點,有必要拿話酸他,把他「吐糟」成這樣嗎?這個小妹呀,將來誰娶她誰倒霉,他一定會記得早晚三炷香替此入祈福的。
他搖頭笑了笑,既然辦不到李商隱的淒美浪漫,何妨學學蘇軾的豪情?
他輕吟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多麼清逸超俗啊!雖然他也辦不到蘇軾所渴望的「乘風歸去」,但持杯細細玩味此間意境又有何妨?
雖僑居國外多年,值得慶幸的是,他對民族千百年來的文學藝術仍有著相當程度的癡迷,難得心境是這般前所未有的閒適悠然,偶爾放鬆自己去體會那愜意瀟灑的滋味,應該不是一件多麼罪大惡極的事吧?
於是,他當下便取了車鑰匙出門去。
沁涼的夜風拂面,吹得人心曠神怡,不經意的,他將目光停在一塊醒目的招牌上,在一間PUB前停下車,沒有猶豫地走了進去,鬧哄哄的,他挑了較不受干擾的一隅,點了杯MARTINI坐下來悠閒地淺酌。
角落的倩影,不期然吸住了他的目光,他驚訝得忘了反應。
誰說的?人生何處不相逢,真巧,又是她!
澄亮的液體在眼前晃動,迷離的淚眼幽幽慼慼,兩顆水珠悄悄滴落,與那誘人遐思的澄黃水液交融為一體,她知道那是她的淚。
抓過酒杯,芷柔衝動地一飲而盡。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似有若無的嗓音飄忽低吟著,誰說的呢,噢,不,她記不得了,她什麼也記不得了,腦海只充斥著滿滿的一個名字:君衡……它,帶給她的是深沉的悲,永遠的痛!
她理智太久了,太多太多的顧忌,逼得她必須壓下真實的情緒,以冷靜自持的面貌重重包裹自己,天曉得她撐得心力交瘁,多想不顧一切,放肆地宣洩一番!
今晚,就今晚吧!讓她任性這一回,她再也不管什麼理智、什麼穩重得體,讓她盡情發洩所有的痛苦,她有這個權利!在這人生中最痛徹心扉的日子中!
她已分不清狂飲而入的是酒或是淚,喉間熱辣的燒灼疼痛,她完全感受不到,心,已然麻痺。
才看一會兒,展拓凡的眉已擰得死緊。老天,這女人以為她在幹什麼?對白開水與XO沒有相當的認知?還是想學小說、連續劇裡頭借酒澆愁的那一套?若真是如此,她應該很清楚這樣有多容易發生意外——如果不是讓他碰上的話。
望著幾已見底的瓶子,他沉下了臉。
這瘋狂的女人!她是想明年的今天讓家人給她上墳掃墓嗎?照這喝法,她真該慶幸自己沒酒精中毒,不能再任她胡鬧下去了,否則鐵定出事。
他再電無法坐視,正欲起身,果然就真的發生狀況!
一名看來不怎麼人流的男子向前搭訕,她連眼都沒抬,甩也不甩他,可是對方看來並不怎麼識趣,執意地糾纏,最後竟——來強的?!太卑鄙了吧!
「放手——走開,討厭的蒼蠅,去死啦!」
男子不理會她的掙扎,使力想強行帶走她。
「不要,你放開我,救命啊,救……」
震天價響的搖滾音樂掩去了她本就虛乏無力的叫聲,尤其忘我狂歡的人群,自是不會去在意角落的小動靜。
展拓凡莫名地感到不悅。看吧,再任性而為呀,就不信她能幸運多久!
歎了口氣,他按下湧上心頭的氣憤,快步走上前去。
「放開她!」他沉沉地道,在對方錯愕的同時,他已甩開鉗制在她細嫩手腕上的「狼爪」。
一時重心不穩的芷柔晃了晃,整個人跌人他懷抱,
他立刻伸手穩住她。
「你——」芷柔眨了眨眼,猶帶水霧的星眸迷茫地望著他,那模樣看來無邪如嬰孩,令他頓時又氣又憐。
「喂,你搞什麼,這女人是我先看上的。」被甩得退了三步遠的男人不甘心地叫著,暗惱這半途殺出的程咬金不識「江湖規矩」。
展拓凡尚未來得及開口,醉顏嫣然的芷柔竟出乎意料地勾住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地將臉埋進他胸懷,「君衡、君衡……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好痛……」
他愕了下,旋即反應迅速地擁住她,安撫地柔聲輕道:「是的,我也想你,乖,別哭了。」
然後,他微挑起眉,嘲弄地睨了眼一旁傻眼的男人,「麻煩請再說一次,是誰看上了我的女人?」
碰了一鼻子灰的男人見狀,只得自討沒趣地悻幸離去。
解決了麻煩,他拉回目光,凝望懷抱中的女子。「小姐,你還好吧?」
「君衡……」她的回應,只是無意識地喃喃喚著一成不變的名字。
展拓凡不自覺地又皺起眉頭:「小姐,請告訴我你家住哪裡,我好送你回去。」
「君衡……」
他忍住浮起的怒意,衡量了眼前的情況只好先結了賬,出去再說。
「小姐!」他捺著性子再一次叫喚,「你清醒一點行不行?」
「清醒……」乍然捕捉到熟悉的字眼,她神情轉為哀戚,「我就是清醒太久了……不要,我不要清醒,清醒好痛苦,我不要……不要……」
他實在很難不歎息,看來想在這種情況下問出她家的地址是不可能的了。
那麼,眼前只剩一個辦法了——收留她。不然還能怎麼辦?他又狠不下心丟下她不管。
「來,繫好安全帶。」醉酒的人是沒有『智商」可言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他趕緊替她繫上安全帶,他可不想陪她英年早逝。
忽然,他啞然失笑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正嬌憨地玩著安全帶,一扯一拉的,自得其樂地露出純真的笑。
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心想這女人的酒品還算「不錯」,至少她不會借酒裝瘋,也沒什麼攻擊性,頂多是自娛娛人罷了。
「好了,別玩了。」他動手幫她將安全帶扣好,並且再一次叮囑她,「乖乖坐好,別搗蛋,當個好孩子,可以嗎?」對於一個醉得連芋頭和蕃薯都分不清楚的女人;他自然而然地將她的心智倒扣二十歲,那口吻像極了教導三歲幼童。
沒想到芷柔竟也柔順地點頭,大眼睛直勾勾地瞅住他,像極了模範乖寶寶。
展拓凡這才含笑安心上路。
一路上:,她果真靜得完全沒有聲音,很聽話地抿著小嘴蘭動也不動地靜坐一旁,展拓凡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過太多人的千百種醉態,惟獨這女人嬌憨得令人心憐,也勾起了他輕柔的寵溺。
到家後,將車駛入車庫,他先下了車,繞過另一頭,低下身子輕聲說:「來,我帶你進屋去休息。」
芷柔沒有異議,溫順地下車,跌跌撞撞地走沒幾步,身子便無法維持平衡,狼狽地跌了一跤,她扁著嘴,很委屈地指控:「地震!」
展拓凡回身見著跌坐地上的她,再一次有想笑的衝動,俯身輕柔地問:「有沒有摔疼?』』
她搖頭,朝他伸出了纖纖柔荑——很有撒嬌意味。
他會心一笑,很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然後扶起她。
有了前車之鑒,他沒再放她自生自滅,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纖腰,一路將她帶進他的房內,扶她上床。
「嗯,好乖。」他適時給予讚許,替她拉開被子,「好好睡個覺,行嗎?」
誰知,芷柔一聽竟來個戲劇化的大轉變,死抓住他的手,驚惶地叫著:「不要,我不要睡覺!一旦醒來,我就見不到你了,君衡……我再也不容許你離開我,別這麼殘忍,君衡……」她說得聲淚俱下,近乎歇斯底里。
他再度蹙起眉心,一時苦惱得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很顯然的,眼前的女子將他當成了另一個男人,而這男人——帶給了她很深的傷痛,所以,她今晚才會以酒精麻痺自己。
他輕輕歎息,為這令人心疼的癡情女。
見到她淚雨中我見猶憐的楚楚姿容,他怎麼樣也狠不下心敲碎她自我編織的短暫幻夢,「別哭,我不離開就是了。」唉,連他都覺得自己此刻的行徑好可笑!
但,這並不能安慰她。
「不,你說謊,你騙我……」她哭叫著,猛捶他胸膛,「你好狠心,說什麼一生一世永不分離,說什麼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我、陪伴我……結果,你卻這麼殘忍地拋下我,任我痛斷肝腸……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你知道你留給我的是怎麼揪腸刺骨的哀慟嗎?你怎麼忍心啊?」
展拓凡悶哼著,忍住胸口的疼痛。老天,他覺得好冤!
這該死的男人!叫……什麼君衡的是吧?!別人做的事,居然要他來承擔,狼心狗肺、不負責任的臭男人,就不要讓他給碰到,否則,不整得他哭爹叫娘;他就不叫展拓凡!
他欲哭無淚,大歎三聲無奈。懷中的淚人兒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哭,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他看得於心不忍,輕拍著她顫抖的嬌軀,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逐漸平靜下來後、她嬌柔地偎進他懷中;幽幽低訴著:「我知道這不能怪你,這淒涼的結局,我們誰都不願意見到,有時,我甚至覺得是我害死了你,若不是為了趕來陪我過生日,你也不會……」眼底淚光閃爍,她哽咽著,難以成聲,「我真的沒想到,我的生日竟會成了你的忌日,我好恨自己……」
展拓凡驚愕地聽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並不是被某個負心薄情的男子拋棄,而是遭遇了天人永隔的悲劇。
她勾出衣內的墜子,緊握著貼在心口,「它是你親手為我戴上的,你知道這對我有多重大的意義嗎?它囤在頸上;同時也圈住了我一世的情,三年來,我不曾取下過,正如緊鎖住堅如磐石的愛;不曾卸落,我會戴著它,讓它隨我入土——
「你知道嗎?當醫生告訴我,你在動手術時,仍緊握著這條項鏈不放,我聽了有多心痛?!尤其聽你一聲聲喃喃喚著我的名字,我更是恨不能當場隨你而去!但,我不能,太多的責任壓在我肩頭,時時刻刻告誡著我,再深的悲慟都不能埋沒理智,我沒有自私任性酌權利……我也想聽你的話,讓自己活得快樂,但是——談何容易呀!失去你,我已痛不欲生,你教我怎麼快樂得起來,我
辦不到,原諒我,君衡,我真的辦不到……」
她淒淒切切地啜泣出聲,展拓凡聽得滿心不忍,不由自土地擁緊了她。「別哭,你心裡的苦我明白,沒有人會怪你的。」
輕柔如春風的呢喃飄人心中,那熟悉的溫存與柔情,撼動了她沉寂的靈魂,她再度淚霧迷濛,然後,令人措手不及的情況發生了!
含著幽怨的瞳眸迎向他,下一刻,猶帶濕淚的紅唇激動地印上了他的!
剎那間,展拓凡震愕地瞪大了眼,整個人完全僵住,直到回過神來,,唇邊真實的觸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渴望與眷戀,這、這、這……怎麼回事?」
他不想做趁火打劫的事,可是……完了,為什麼想推開她的手會完全使不上力,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噢,慘!他不趁人之危,但,這並不表示他就甘心當個柳下惠呀!何況,她挑逗得這麼徹底。
他挫敗地低吟一聲,化被動為主動地深吻住她,火熱纏綿的唇舌幾乎難分彼此,挑起的狂炙情纏有如烈焰,幾可將他倆燒成粉末,深深交融。
不知不覺中,他們跌人柔軟的床鋪,灼熱的身軀緊緊交纏。探索著她纖盈曼妙的嬌軀,令他更為血脈賁張,難以自持,尤其她熱切的回應,更是成功燃起他灼烈的慾火,將理智化為灰屑。
不知何由,他向來掌控得極好的情慾,竟讓她輕而易舉地挑起,且強烈得連他也掌控不了。
「君衡——」
激狂的情纏中,一聲似有若無的呢喃飄飄逸出,有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更如一記巨雷劈人腦海,他渾身重重一震;倏地清醒過采,推開她,神色慌忙地下了床,迅速拉過被子掩住她衣衫不整、早已洩盡春光的嬌軀,並轉過身去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平息體內的衝動。
難怪電視、小說常有酒後失身的劇情出現,原來酗酒狂醉真的很容易發生事情——那是指如果不是遇上他的話。
要命!這種事要再多來幾回,他推會被整死!
不行,展拓凡,你要理智、要清醒,不可以衝動,這等卑鄙行為你不是一向都不屑為之的嗎?人家根本處於意識不清的狀態,趁火打劫最沒品了!
給了自己一番心理建設,且自認自,己已夠冷靜,他才回過身來,沒想到那個把他搞得;心神大亂的小女人居然好膽給他睡得安安穩穩,霎時,他突然強烈湧起一股想大哭的衝動!
他招誰惹誰了?為了某人飽受情慾煎熬,她倒好,四平八穩睡她的,好像吃定了他見鬼的君子風範。
連連歎了好幾口氣,他走回床邊,先在心底給了自己最嚴正的告誡,然後才掀開被子打算動手為她整裝。不是他敢做不敢當,想湮滅證據、粉飾太平,而是怕她明早醒來會羞憤欲死。
然而,再多的三令五申,再正氣凜然的心理建設,一旦見著她那足以令聖人發狂兼噴鼻血的做人身材,所有的理智又潰不成軍,體內那股方興未艾的焚焚慾火,使得他全身的血液又狂熱地奔竄起來……噢,他真是自找苦吃。
加快了動作替她理好衣衫,他大大地退開數步,喘了口氣,目光不敢再與她有所接觸地正欲撇開,眼角餘光卻口不經意地望見她身畔不遠處半掩於被子中的金色光芒。他伸手拾起那光芒幽幽的心型墜子,審視了一會兒,拇指由墜子的右側外緣輕輕一挑,置於其間的照片呈現出一對出色的璧人,男的俊朗挺拔,女的柔情似水,而,他們都同樣強烈地散發出刻骨濃情與洋溢的幸福。瞎子都看得出他們有多麼的相愛,沒來由的,一股微酸的刺痛絞人心扉,這莫名而來的情緒,連他都覺訝異。
他甩甩頭,拋開莫名難解的思緒,看向另一面鐫刻的字痕,再想想她早先的話,已能掌握出個大概。
這條項鏈對她意義非凡,他能體會她視如珍寶的心情,尤其,是她深愛的男人親手為她戴上,也親手繫住他們天上人間、生死不渝的摯情,其中的含意自是不言可喻。
他沒有多想,立刻輕柔地扶起她,讓她靠臥在他胸懷,小心翼翼地將項鏈戴回她身上。
他低柔地在她耳邊說:「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你仍擁有你最美的夢。」這是她惟一僅有的了,他不忍心打破,因為他知道那會令她傷心欲絕。
凝望了她好一會兒,他輕輕取下掩飾她柔媚氣息的眼鏡,再溫柔地抽出她固定於發間的髮夾,嫵媚的長髮立刻披瀉而下……
他強迫自己由那令他魂醉情迷的三千髮絲中抽回手,讓她在舒適的情況下就寢,並且不忘替她蓋好被子才退開,找了張椅子在牆邊坐了下來,遠遠望著她……
入睡後的她,卸下了層層心防與武裝,嬌顏純淨無邪得不可思議,也只有此時,她才會流露出乎日得一難見的脆弱,只是,為何她連入了睡都化不開眉心濃濃的憂鬱?
這樣的發現使他心弦微微抽痛,這女子太過耐人尋味,見過她三次,她給了他三種不同的風貌。第一回,她雍容沉著,渾身散發著成熟女子的自信與丰采,奪目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第三回,她冷傲而剛烈,展現出了她烈火般的性子,很率性,也很瀟灑;而這回一她所有的堅強、剛毅全都不復存在,他看到的是她隱於靈魂深處的嬌柔與無助,原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這謎樣的女子,勾起了他強烈探索的興趣。
噢,頭好痛!尚未睜開眼,她已先皺起眉。目光觸及四周陌生的景物,腦海短暫地一片空白,然後,昨晚一時激動之下的瘋狂突然跳入了腦中——噢,天!她竟酗酒,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她怎會這麼失常,她不是一向最嚴格自律的嗎?
然後呢?她敲敲腦袋,然後怎麼了?為何她全記不起來了?她又是怎會在這個地方?
「別虐待你的小腦袋瓜了,有任何疑難雜症,問我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芷柔好大一跳,讓她差點跌下床去。
「你——」她瞪大眼,張口結舌。
她的反應令他想笑,「有必要這麼意外嗎?這是我
半戲謔地說道。
這是他家?芷柔的思路逐漸恢復慣有的條理清晰,她盯住他問,「我們見過?"
他攤攤手,「你說呢?」
他那懶洋洋、帶點漫不經心的輕狂,令芷柔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她習慣了一絲不苟的疏離冷漠。
「先生——」
「我姓展。」他冒出一句。
她點頭,「好的,展先生,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行。"他也大方地配合,「事情是這樣的,昨晚呢,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曉得是太蠢還是不怕死,居然隻身在PUB喝得爛醉如泥,要不是我百年難得一見的善心突然冒出頭來,收留了她,這會兒她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對於他含沙射影的嘲弄,芷柔感到不悅,一時卻又無話可反駁。
「你該送我回家才對。」她硬是擠出這句話,氣勢已
弱了幾分,說得有點理不直、氣不壯。
展拓凡也看穿了她的心虛,一抹笑謔閃過眼中,「是的我很樂意,至少能挽救我寧靜的後半夜,用不著被搞得頭昏腦脹,叫苦連天,不過,這也得看某人肯不肯合作。」
芷柔被糗得臉頰生暈,再冷傲的氣勢都端不上來了,「我……昨晚……呃,沒造成你的困擾吧?」
他若無其事地回應,「你指的是什麼?有沒有學電視連續劇裡頭演的那樣,又叫又鬧地瘋個大半夜?」
「啊?」那豈不是丟臉丟到西伯利亞去了?
她的表情令他悶笑出聲,「放心,你沒這麼丟人現眼,基本上,就喝醉的人而言,你是我見過最安地的了。」那是指,如果沒有後半段令他慾火焚身兼欲哭無淚的意外的話,「我該恭喜你,保住了你氣質雍容的完美形象。」偶爾說個善意的謊言也算是日行一善吧?展拓凡暗想。
這人從一開始就有意無意地在調侃她、戲弄她!芷柔微慍地道:「展先生,如果你還希望得到我的感謝,請停止你的明褒暗諷。」
明褒暗諷?太嚴重了啦,他不過小小地逗弄她而已,反應何必這麼激烈?
「感謝?我想都不敢想。小姐,你難道不知道,善有善報這句話在現今社會,簡直幼稚得被拿來當成三歲小孩在聽的笑話,你不至於以為我會這般低能吧?」
這嘲諷十足的話語,徹底惹惱了芷柔,她冷著臉,「是的,所以我也不需要表示什麼了,是不?」
說完,她迅速理了下自己的衣著,頭也不回地打開房門。
"喂,真的就這麼走啦?雖說施恩不望報,但好歹看在我大方讓出自己的床,委屈著自己窩在沙發上睡得渾身酸痛的分上,道句再見也不為過吧?」
他含笑的語調由身後傳來。芷柔頓了頓,沒說什麼
「也許你會認為,一個男人將醉得神志不清的女子帶回家來,鐵定不懷好意,但,我們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你該比誰都清楚,質疑我是沒有道理的哦!"
這便言重了,打一開始她便不曾這麼想,他若當真意圖不軌,昨晚他有的是機會,她根本逃不掉,而他卻將床讓給了她,足見他的君子風範。
遲疑了一會兒,她輕聲地說:「謝謝你。」
他挑挑眉,但沒表示出他的訝異,「你還是不願留下姓名?」
「沒這必要。」
嘖,冰霜美人,她果然當之無愧。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如果說——我們能再次見面呢?你會說嗎!"
「也許。"她不置可否地回道,再度跨出步伐。
她並不認為還會有接二連三的巧合,畢竟本市可不像米粒般大小,隨便繞都會碰上。
「我期待著。」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望著她的背影,沒有猶豫地微微揚高音量,衝口說道,「我希望昨晚那樣的情況是最後一回,好好珍惜自己,畢竟你不會每一次都這麼走運,下回,你的下場就很難說了。」
芷柔怔了怔,因他話語中所流露的關懷。但,她卻沒有回頭地加快步伐離去。
展拓凡若有所思地倚靠門邊,斂起眉陷入冥思。他有很強烈的預感,他們之間不會就這麼劃下旬點,這是個什麼樣的牽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他的直覺一向準確!
芷柔才推開大門,一抹纖盈的身形已飛快地撲進她懷中,緊緊地擁抱住她,她錯愕了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湘——湘柔?」她不解地低喚,詢問地抬眼望向海柔,「怎麼啦?」
「大姐……」低低細細的嗓音露出些許哽咽與未退的驚疑,「我好擔心你。」
芷柔一震,酸楚襲上心房,「湘柔——」
「大姐,你一夜沒回來,我擔心死了!」海柔緊接著說,並且不安地上下打量她,「大姐,你沒事吧?為什麼不打通電話回來,害我以為……」
「以為我想不開?」芷柔苦笑著接口。三年前那痛斷肝腸的日子她都能咬牙熬過來,又怎會在三年後的今天無法承受這個日子帶給她的傷痛?
「大姐!」驚懼的叫喚同時由兩張口逸出。
芷柔沒多說什麼,卻已看到湘柔細緻清妍的絕美嬌容上猶掛淚珠,眼眶與海柔一樣紅通通的。「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湘柔搖搖頭,燦亮若星的靈眸緊瞅住她,「大姐沒事就好。」
「你們不會一整晚沒睡吧?」她來回審視著妹妹臉上的倦意。
兩人對望了眼,眼神交流中很快地達成共識,海柔輕描淡寫地企圖一筆帶過,顧左右而言他地扯開話題,「二姐急死了,打了一晚的電話,你不回個電話給她嗎?」
妹妹們全都這般深切地關懷著她,溫馨的情誼令她心房湧起柔柔的暖意,她並非一無所有,至少她仍牢牢握住千金難換的濃摯親情。
和婉柔通過電話,一再保證她沒事後,婉柔才放心地收線。
「大姐,你一整晚到底去了哪裡,為何徹夜未歸?」海柔在她身旁坐了下采,關切地望住她。
「大姐身上有酒味;」湘柔輕細地說道,小臉寫滿憂心。
「大姐,你喝酒?」海柔大為驚詫,喊了出聲。
「沒什麼,心情不好,喝了一點。」
「大姐——」海柔的心情突然間低落了起來,什麼話電說不出口。
岳君衡的名字,自芷柔二十四歲生日那晚過後,在莫家上下便成了一個禁忌,大家都避免在芷柔面前提起,以免觸痛她的傷口,只除了婉柔偶爾會別有所指、旁敲側擊一番,但也僅僅如此而已,誰都不敢明明白白地指出「岳君衡」三個字,然而,湘柔卻在此時破了例——
「為什麼要這樣?再怎麼深的傷痛,三年的時間難道不足以淡化嗎?君衡哥這麼愛你,他是希望你快樂的,為什麼你要讓他失望呢?他一定不願看到你這樣——」
「湘柔!」海柔急忙阻止,擔憂地看向芷柔。
芷柔臉色微微泛白,逃避似的別開了眼。
再一次由他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那股震撼與悸痛仍是無法避免,壓抑在心底的悲,一旦揭露在陽光底下討論,她根本不知該用什麼方法去承受。
都是你!海柔怨怪地用眼神傳達給湘柔。
湘柔的表情好無辜,怯怯地瞧了眼神情落寞、淒楚的大姐,小可憐似的拉拉她的手,低叫著:「大姐,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提起君衡哥讓你傷心,我只是害怕你會……會……」她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惶然,從小失去父母,呵疼著她長大的是大姐,在她心中,對姐姐的情感遠遠勝於記憶已然模糊的父母,也許是因為太愛大姐,害怕失去她,所以,才會有這麼濃烈的驚懼之情吧!
湘柔的心情,芷柔懂得。
她勉強擠出一抹淒柔的笑容,反握住湘柔的小手,「別為我擔心,湘柔。就算失去一切,大姐都會勇敢地面對,因為你們是我最深的牽掛,我捨不得、也放不下你們。」
「大姐……」海柔與湘柔同時哽咽失聲,淚眼朦朧。
「傻妹妹。」她-手攬過她們兩人,眼中也有著淚。
也許,她該知足了吧?至少上天沒太虧待她,讓她有了這幾個貼心的好妹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7:42
第四章
手邊的事務忙到一個段落,芷柔輕捶幾下酸疼的肩頸,起身伸展身子,走到窗前吁了口氣。
心弦一旦放鬆下來,腦海沒來由地憶想起幾日前的邂逅——那名出色不凡的展姓男子。她很快地想起他就是幾個星期前那場差點釀成車禍的驚魂事件中的主角之一,他的卓眾出色讓人即使無法深鏤心間,也很難辦到過目即忘,縱然寒漠如她。
那一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任她再如何努力回想仍記不起分毫,使她感到十分懊惱。她發覺到,頸、肩、胸前有幾點極似吻痕的淡紅色痕跡……
她倏地一驚,猛搖著頭,甩開那荒謬的想法,不!這是不可能的,他不會這麼做,那一晚的相安無事,足可證明他是落拓君子,要不,今日她早已悲憤欲死,哪還有機會在這裡疑神疑鬼,硬是替他扣上個欲加之罪。
她迅速拋去了雜思,沉澱下心緒,冷靜地思考近日公司內的幾樁重要大事。其中層氏的企劃案,她已在前些日子擬定完成,昨天也如她所預期地收到了回應。她的得力助手江秘書更已幫她安排好今天與展氏負責人見上一面,正式向他報告她的整體構思。
能爭取到這難得的機會,代表著她所提出的企劃已成功地打動對方,難怪會教其他兩家競爭對手又羨又妒,恨得牙癢癢的。換句話說,今日的會面,將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桌上的電話亮起紅燈,她按下其中一顆按鍵,「有什麼事嗎?江秘書。」
「莫小姐,您等待的展氏負責人已經到達;要直接請他進來嗎?」
「好的,麻煩你,江秘書。」
深深吸了口氣,她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今日她要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沒多久,叩門聲已響起。
「請進。」她一貫公式化地回應。
「展先生,裡頭請。」聽見江秘書甜美的招呼聲,芷柔習慣性地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本能地抬頭望去——
這一望,她呆住了一包括前腳才剛踏進來、目光與她在空中交會的展拓凡也是。
「你一」她喉嚨好像塞了一顆雞蛋,花了好大功夫才擠出一絲聲音。
「是你?」屜拓凡倒沒她這麼誇張,接二連三的巧合下,適應能力一向良好的他早已習以為常。
也許他們真的有很深的緣分,否則,在人口眾多的大城市中,對於連連錯失機緣的他們,上天又怎會一再賜與他們連綿不絕的巧遇?況且,這一次她再也沒有機會逃開。
他露出了一抹暗藏深意的笑。
不知怎地,他的目光令她整個人不自在了起來。
「呃,你——」
「就說我們有緣嘛!」他爾雅地一笑,「怎麼,還是拒絕吐露姓名?」
芷柔細緻的柳眉皺了下,「你該不會就是展拓凡吧?」
這是什麼表情?很不樂意是吧?
他促狹地撇撇唇,「依你的反應,我想我應該說,很不幸的,我是,如果這樣的事實令你覺得悲慘,還請節哀順變。」
「多謝你的幽默。」她擠出一抹笑算是捧場,「請坐。」然後,她拿起電話請人泡兩杯咖啡進來。
待她再度正視他,他從容地開了口:「也許我可以『假設』你便是莫芷柔——新揚的負責人?」這算是保守的問法,其實已十成十篤定了。
他暗罵自己的遲鈍,回想她所戴的項鏈上所刻的名字,不正是「芷柔」嗎?他當時就該聯想到的,但他不但沒去注意,還忽略得徹底。
而她確實也給了他同樣的答案:「我建議你直接:肯定。」
「噢,好的。」此時,他正暗暗慶幸著幾天前把持住自己,沒讓激情埋沒理智,否則,此刻兩人真會尷尬到月球去——沒辦法,地球太小了。
喝了口剛送上的咖啡,他望著在對面坐下的她,「言歸正傳。這些理念全出自於你個人的構思?」
「閣下認為太主觀?或者個人意識太強?」看不出他的想法,她只好自己猜測。
「不,當然不,能夠有自己的主見,不隨波逐流最屬難能可貴,事實士,我很欣賞你的企劃理念,否則,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雖然只是寥寥數語,卻足夠令芷柔感到欣慰。千里馬若無伯樂,則什麼也不是了。「我該感動得淚涕縱橫嗎?就因為古人的一句『士為知己者死』?」
「不反對就是了,那是指,如果你沒有技術上的困難的話。」說實在的,他挺懷念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偎在他懷中的滋味,一如那夜的嬌柔。
「是的,但那得在我們討論完整個企劃內容之後,或許我會考慮。」她亦回他同樣的幽默。
展拓凡眼中燃起一抹異樣的光彩,為她的機敏慧黠。
現今世上,要找這樣兼俱出色的外貌以及過人的智慧的女子,可說是絕無僅有了,要他不激賞似乎挺難的。
清了清喉嚨,他又道:「可是你知道嗎?前鋒廣告公司所提出的,卻是完全與你持反方向的理念。他們認為萬事起頭難,在尚未於本地奠定穩固根基的展氏產品,不宜顧全身段問題,因為消費者能否接受,實在是極重要的考量要素,惟有多方面、普遍化地打入本地市場,才能降低風險,勝算也較大。」
他的用詞極為含蓄婉轉,但足以讓芷柔明瞭他的意思。只不過,芷柔可不!
她措詞尖銳,直言不諱,字字一針見血地說:「你何不說這是坊間最老套的『薄利多銷』且毫無形象的行銷策略?展先生,你不認為這和夜市、路邊攤三件一百塊的叫賣方式大同小異?我無意抨擊什麼,只是若真淪為這等境地,恕我直言,你何必大費周章地成立展氏,直接找幾個人上夜市吆喝叫賣不就成了?」
這女人說話真犀利無情。展拓凡不敢恭維地搖搖頭,「但你不能否認,細細思量之下,它也有其可取之處。當自己什麼也不是時,把架子端得高高的,誰會理你呢?」
「也許。」但這並不代表同樣的公式套在任何角色上都會合適,誠如我先前所言,貴公司畢竟不是路邊攤或菜市場,可以套用買一把青菜送一根蔥的可笑方式,相信展氏之所以橫跨歐亞,必有相當的壯志遠見,就算在本地商場仍未正式打下一席之地,也毋需這般自貶身價,是不?」芷柔實在聽不出他的話究竟有多少真實性,只好道出她的看法。
她有絕佳的口才。展拓凡小心掩飾好眼中讚賞的光芒及益發明顯的笑意,故作沉吟地說:「可是,你考慮過嗎?紙上談兵是很理想,但要真正付諸施行,現實存在的太多因素我們不得不正視,在全無良好商譽、口碑的情況之下,如何成功地打入本地商場及消費者的生活圈,又憑什麼讓消費者義無反顧地投注全然的支持及愛護?」
「這就是我們的問題了,貴公司之所以慎重其事地挑選足以委任的合作對象,為的不正是這個?沒錯,萬事起頭難,一個好的開始更是重要,我承認採用我的方法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但,你認為這不值得嗎?我的目標在於為展氏這一系列的香水產品塑造出良好的形象,爭取消費者的信心,更讓消費者能予以絕對的肯定,那麼,毋需拉低半分身段,消費者自然趨之若騖。」
終於,他放棄了掩飾笑容的意圖,「就等你這句話。」
「你——」芷柔錯愕了好半晌,原來……他在引誘她許下承諾?她應該生氣的,畢竟她被「設計」了,但她發現——她喜歡這樣的設計。
「這表示,你決定採納本人的拙見?」
展拓凡定定望住她,好一會兒,他淡淡笑了,朝她伸出手,「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莫芷柔小姐。」
芷柔沒有驚訝太久,也伸手握住他投來的友善。
「合作愉快。」想了想;她疑惑地開口問道:「我真的說服了你嗎?」
她突然感到不太對勁,怎麼說呢?她有個很怪的感覺,展拓凡打一開始便是信任她的,而那番話……是試探?是考驗?是設計?她也糊塗了。
不錯,她果然是他見過最有智慧的女人。
展拓凡朝她眨了眨眼,「你是指『薄利多銷』嗎?」
「呃?」
他再也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我要真將展氏搞成了『菜市場』,我老爸會拿把菜刀遠渡重洋到這兒來,滿街地追殺我。」
「那你——」她瞬間領悟地瞪大了眼。
展拓凡知道她懂了,促狹地俯身欺近她,「你看我像那種沒魄力的人嗎?小女人。」
那一剎那間,她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但她力持鎮定,退開環繞著他氣息的範圍內,平息微亂的思緒。「我是不是被耍了?」
「耍?會不會嚴重了點?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認同,話可全是你說的,嚴格說來,我還得抗議你這麼瞧不起我呢!」
她真的覺得他很可惡,害她浪費了這麼多口水。「你該早點說的。」她不滿地說。
「好吧,我招了。其實我是想聽聽你的看法;而,很顯然的,我們已達成某種程度的共識,不是嗎?」
「是啊!」她答得很不甘願。
人家說得合情合理,她能怎麼辦?她發現在他面前,她無往不利的精明與幹練完全派不上用場;她突然有種很奇特的感覺,他似乎正不遺餘力地想摧毀她剛強冷峻的假面具、瓦解她無堅不摧的意志力?
展拓凡見狀,不由得低笑出聲——因她那帶點孩子氣的口吻。她二定不曉得,再怎麼強悍自主的女人,仍是無法抹去女人本質中的潛在溫柔個性。
「別這麼沒度量嘛,需知凡成大事者皆是不拘小節的,你不會小腸小肚得容不下我小小的幽默吧?」
「所以我該說歡迎你盡情發揮『幽默』,但願能博君一笑?」她沒好氣地道。
她發現了嗎?卸下凝肅面孔的她,嬌美得惹人愛憐;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柔情。「小氣鬼!還用話酸我。」
他輕點子下芷柔俏挺的鼻尖,神情、動作皆是那麼的自然,讓人一點也不覺突兀,芷柔甚至忘了他們是初識、忘了她最厭惡外人的肢體碰觸,尤其是充滿親呢氣息的舉止……
直到展拓凡離去後,她仍呆坐原地,怎麼也想不起啟已是何時撤下一直以來便嚴密把守的心防,忘了維持一貫的冷漠……
這個展拓凡——令她茫然。
順利爭取到展氏這筆生意,令不少同業人土眼紅,欣羨得半死,同時,也使得新揚的招牌響亮了起來,迅速成為炙手可熱的廣告公司,接二連三而來的大小Case,讓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芷柔就更別提了,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電沒有,有時一天還要跑好幾個地方與客戶洽談,誰教她主張凡事親力親為呢?
抱著成堆的資料由公司大門走了出來,想起她的車前些天送保養場去了,她很認命地歎了口氣,打算到對街叫車。
她小心翼翼、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地過了半邊馬路,就在要踏出下一個步伐時,一輛機車呼嘯著自她眼前擦身而過,她險險地閃過身卻因此扭傷了腳,站立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真是背到家了!她懊惱地想著,想試著站起身,右腳卻傳來陣陣的痛楚,原來她扭傷腳了。
她還來不及喊痛,遠遠已傳來熟悉又似陌生的急促叫喚——
「芷柔!天啊,怎麼回事?」展拓凡三步並成兩步,氣急敗壞地衝向她,「怎麼搞的?你受傷了嗎?怎麼坐在大馬路上?」
「何妨當我是坐在這兒乘涼兼體驗人生?」她沒好氣地回道,誰教他的問題太過白癡。
「除非被輾成人肉乾是你所期望的。」他也很受不了地回敬她,望著散了一地的資料夾,他彎下身子替她撿拾,「為什麼每一次我遇到你時都是一副狼狽樣,落難佳人?」
「或者你該說,每當我遇到你時準沒好事?」她也不甘示弱。
不該忘了她的口齒犀利。展拓凡含笑地望著她,「你打算在這裡和我抬槓嗎?」
「我——」芷柔難得流露出無助。
凝視她的表情,展拓凡像猜到了什麼,「你該不會受傷了吧?」他暗怪著自己的粗心大意,說著,一雙眼心急地上下打量她。
「別——沒有啦,只是腳有點扭傷……啊!」她驚叫起來,話都還沒講完,展拓凡當下已二話不說,將所有的資料夾往她懷中一放,雙臂一展,輕輕鬆鬆地將芷柔抱起,什麼也沒說地直往前走,嚇傻了芷柔。
「你——干……干……」
他一雙眉好似打了千百個死結,表情難看地說:「女孩家不要罵髒話。」雖然離開這裡好些年,但對本土的固有「文化」他仍是有相當的認知。
髒……話?她愣愣地呆了下才會過意來,「不是啦!你這人思想怎麼這樣,我才不會這麼沒水準,我是要說,你,幹什麼』。」
真是的,她難道不曉得這種話容易引起誤會,最好別結巴嗎?
「上醫院去。要我提醒你嗎?你腳受傷了。」他的表情好似她在問廢話。
「可是……我還要上客戶那裡……」
「閉嘴!到底客戶重要還是你重要?」他稍稍揚高了音量,吼著那個不知輕重的女人,芷柔一時當真被吼得乖乖的。
「但……但……你該放我下來…」
「你再多說一句,我馬上就放手,管你要在大庭廣眾下跌痛小屁屁,還是跌掉形象都不關我的事,你要試嗎?」為她擔心還被當雞婆,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不要!」芷柔驚叫了一聲,被他這麼一恐嚇,她未經思考的,雙臂立即反射性地死摟住他的脖子不放。
她的反應令他滿意,「那就聽話點。」
小女人被凶得好委屈,沒敢再多吭一句。
這真的是他印象中成熟獨立、精明幹練,而且冷傲得可以和冰霜一較長短的女子嗎?展拓凡差點被逗笑。
將她塞進駕駛座右側,他也很快地坐上駕駛座上路,將她送到最近的一家診所,掛了號等待就診。
你會不會覺得這太小題大作——」展拓凡丟給她惡狠狠的一眼,芷柔立刻噤聲不語。
「輪到她時,他仍是-把抱起她進去,而這回,芷柔識相地不敢多說一句。
醫生專注地為芷柔推拿腳傷,展拓凡在一旁看得大氣電沒多喘一下,見芷柔柳眉愈皺愈緊,他不禁感到心疼。
「是不是很痛?乖,再忍耐一下下就好了。」一時沒注意,他竟把她當成了孩子在哄。
年約五旬的老醫生來回看了他們一眼,風趣地冒出一句:「你又知道了?」到底誰是醫生啊?
「好差勁的安慰。」芷柔苦著臉說道。
展拓凡見她一副拚命忍著尖叫的模樣,很不捨地問口:「真的很痛嗎?」
「哪一天你要是跌斷了腿,記得通知我,我不會忘記問你這句話的。」
啊?展拓凡傻了眼。
「小姐,你太誇張了,要男朋友心疼也不是這樣。」
男朋友?!
「我不是——」她急著想否認,老醫生卻誤解了她的意思。
「別不好意思啦,哪個女人不希望男朋友把她疼得像寶一樣,我那女兒也是這樣,成天粘在男朋友身邊撒嬌,這是很正常的。」
被他這麼一說,芷柔倒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說才
好了。
「聽到沒有,『親愛的』?」展拓凡俯身靠近她,促狹地眨眨眼。
「你——」她又氣又惱,正欲發作,沒想到先出了口的卻是痛呼聲,「啊——」
展拓凡嚇了一跳,趕忙又將目光調回她腳上,忍不住地埋怨老醫生:「輕點啦,會痛耶!」
「又不是痛你。」老醫生回他一句。
「心痛不行嗎?」
「展拓凡!」芷柔出言喝道。他滿口的胡言,到底什麼意思啊?
「大人說話,小孩閉嘴。」展拓凡沒理她,注意力沒減少半分,「醫生,到底怎麼樣了?」
「好了啦,這麼緊張幹嗎?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展拓凡蹲下身去,雙手托著下巴,看老醫生將紗布一層一層地往她腳上繞,他不得不懷疑地問:「你想把她捆成木乃伊嗎?」
「那也得等她作古之後。」老醫生不減幽默地說。
「你少咒她。」
「知道你心疼。」老醫生笑笑地說道,「好了,這下你放心了吧,只要過幾天再來換個藥就行了。」
是這樣嗎?」展拓凡不放心地抬頭問她:「芷柔,你
現在覺得怎樣?」
芷柔匆匆別過眼,逃開那雙盈滿濃濃關懷的眼眸,「不痛了。」那低柔的聲音,陌生得連她都不敢相信是出於自己口中。
「那就好。」他露出釋懷的笑,伸手扶她,「來!試著走走看,沒問題吧?」
她下意識地想避開與他的碰觸,怎奈她的腳太不爭氣,只得半靠著他。
展拓凡皺眉看了一下,旋即再一次抱起她,大步往外走,沒理會身後搖頭笑歎,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老醫生。
眼前的待閱簽呈已堆得為數可觀,咬著筆桿的芷柔看來卻是心不在焉,視線落在資料上,思緒卻已不曉得漫遊至何方。
那一天,展拓凡犧牲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堅持陪同她在數位客戶間奔波,完全不將他人的側目放在心上,而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送她回公司後,他還三令五申、半威脅半誘哄地叮嚀她要小心等等之類的話,簡直把她當成了半大的娃兒。
她無力抗議,那種被人驕寵呵疼的感覺她幾乎已經遺忘,今日又如何克制自己不要沉溺?她忽然發覺自己好軟弱,好想找個堅實的臂彎依附……
展拓凡……他讓她迷惘。每回面對他;她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形象總是無法成功地扮演,因為他有千百種方式融化她冰冷的武裝,讓她不自覺地流露出最真實的自己,更讓她覺得自己青澀得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沒有答案。
「莫小姐?」
一張熟悉的臉孔驀地出現在眼前,芷柔回過神來,看著不曉得何時冒出來的江秘書,神色仍有些許茫然,「啊?什麼?」
「我說,有人送了束花來,你要收嗎?」天曉得,她已在外頭敲了好些時候的門,也叫了芷柔好幾聲,要不是怕把門敲出洞來,她也不會主動推門而人。
芷柔定下心神,看也沒看一眼,以一貫的冷淡口吻回道:「往前走三步,左手邊,謝謝。」那是垃圾筒的位置,江秘書很清楚她一貫的處理方式。
江秘書走了兩步,遲疑地止住步伐,回身說道:「是…這是展先生送的。」
芷柔一怔,喊道:「等等!把花給我。」
「噢,好的。」就知道展拓凡魅力不一樣。江秘書會心一笑,遞上花束。
芷柔沒理會帶著怪異笑容離開的江秘書,抽出附在花束上的卡片。
芷柔:
願你腳傷早日康復。
展拓凡
呆呆看著卡片上蒼勁有力的字跡,她的思緒沒來由的紛亂起來。
自從那一天之後,她與展拓凡「走得很近」的消息不徑而走,在整個商界傳了開來,幾個有著酸葡萄心理的廣告界同業,甚至影射她這回之所以脫穎而出、拔得頭籌,是因為她與展拓凡「私交匪淺」,說得再明白一點,便是美人計啦!
對於傳言的威力,她是早有了認知,心理建設十分充足,反正只要拿出實力,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證明她並非以美色取勝,事實勝於雄辯,所有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只不過,乍聽這樣的傳聞,她仍是免不了感到困擾。
噢,這展拓凡是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深怕謠言不夠滿城風雨嗎?這束花一送,別說外人了,光自己公司的人都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沒什麼,想撇都撇不清了。
連她也無法說服自己,她對他真的「沒什麼」嗎?悸動的心抗議著她的言不由衷,她莫芷柔豈是會任人抱著進出大庭廣眾的人,那一個下午,她內心確實沒有任何的不悅或勉強,她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她還能怪傳言無中生有嗎?
至於展拓凡,他又是怎麼想的呢?是不在乎人言可畏?還是……
乍現的想法驚擾她的心湖,紊亂的思緒再也無法平靜。
這樣的情勢發展實非她所能預期!因為業務上的關係,芷柔與展拓凡有著頻密的接觸,相處得愈久,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情愫益發纏繞,每每迎視他別有深意的目光,總讓她莫名心亂,尤其當他凝視著她時,他那熠亮深邃的眼眸會閃爍著某種擾人心魂的強烈意念,她不懂那代表什麼,只知道這令她再也無法平靜,如果他的目的是使她心慌意亂,那麼,他成功了!
這意亂情迷的感覺,早在幾年前便與她絕緣,為什麼今日她會為展拓凡而心緒不寧?若心已如止水,又為何還會有餘波蕩漾?在他溫柔的眸光下,她逐漸神魂恍
惚,無力自拔……
如同現在,他一雙眼定定停駐在她身上,連眨也沒有,唇角還泛起淡淡柔柔的笑。
她力持的鎮定已一點一滴地流失,再也掛不住冷靜的假面具。
噢,該死的展拓凡,他到底存的什麼心啊!
帶點氣惱的她加快了速度解說最新商討出的廣告策略,管他聽不聽得懂,反正她說完了。
隨著最後一個句號,一杯茶也遞到她面前。「補充點水份如何?」
「你一」芷柔瞪大眼眸,傻乎乎地望著他。
展拓凡沉沉地低笑,「你知不知道你賭氣使小性子的模樣好可愛喲!」
芷柔死瞪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怎麼?想和我無聲勝有聲?」他很「入境隨俗」地點頭,「也好,我配合你。」
「展拓凡!」她氣惱地叫道,「你……你……」
「我怎麼了?芷柔,你不是一向能言善道、口齒犀利嗎?怎麼結巴了?」他好無辜地問著,好像這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拜託你認真一點行不行?」她真的覺得他是專程來調戲她的!
「我很認真啊廠展拓凡適時擺出含冤莫白的誇張表情,好像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你全聽進去了。」他那不正不經的死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要來泡馬子似的,教她怎能不惱?
他欠扁地露出一臉的意外,「怎麼;你發現啦?那你還說得口沫橫飛,不亦樂乎?」
「你!」她聞之氣結!
她一雙粉拳幾乎就要失控地飛了出去,展拓凡才又笑嘻嘻地說:「美人雖然賞心悅目,但還不至於讓我看到兩眼發直,口水猛流,忘了今夕是何夕。」他刻意頓了下,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怎麼,你還真當我是個不知輕重的紈栲子弟?」
「是嗎?」
「輕蔑的表情麻煩掩飾一下好嗎?這太污辱人了。」
芷柔抿抿唇,不置可否。
為了取信於人,他收起了笑謔,面容趨於正色,「所以,我們的結論是,將訴求對像著重於時下的都市女子,這一系列的香水,共通點在於它帶給人神秘而獨特的冷艷色彩,根據初步評估結果,使用對像為一般上班族,且年齡介於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左右的消費群應是佔了絕大比例,想當然耳,我們的企劃重點自是著重於此,至於企劃內容的細節,你在上頭寫得非常詳細,我不想陪你浪費口水。oK,重點歸納完畢,懇請莫大小姐賜教。」
縱有淡談的訝異,芷柔也沒表示出來,「我能假設你之前死盯著我看,是專注投入的一種表現?」
「不,這是工作不忘娛樂,現成的美色太過賞心悅目,既然一心可以二用,何樂而不為?」
他是生來氣她的嗎?芷柔聞聲咕噥地說:「還好你遇到的不是婉柔,否則,她準會罵你嘴巴賤。」
「什麼?」他又沒順風耳,講這麼小聲誰聽得清楚啊?
「不,沒有。」她忙搖頭掩飾。
展拓凡一雙深亮的黑眸隱藏著笑意,「我似乎聽到有人說粗話喔!」
「你指『嘴巴賤』?」她淡哼著,這在婉柔而言,還算是善良兼留口德了哩!
展拓凡但笑不語;欣賞著已不自覺除去冷漠的千層防衛的芷柔,舉手投足間每一分動人的神采。他不動聲色地移近她,待芷柔發覺時,卓眾的俊容已近在咫尺,屬於他的溫熱氣息環繞鼻間,迴盪腦海。
「啊!」她大驚失色,低喊出聲。
那抹令人失魂的笑,存心要催眠冷若冰霜的莫大美人。而,他確實也成功了。
「你……干……干……」真是糟糕,她又結巴了。
唉,莫芷柔,你好不爭氣啊!太恥辱了,又不是沒見過帥哥,怎麼一顆心還是被電得麻麻的,都快春情蕩漾了起來,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不許罵髒話。」他聲音仍是柔柔的。
「我沒有。」
「你又想說『幹嗎』了嗎?」他忍著笑
「好……好像吧!」要命!這展拓凡說話就說話嗎愈靠愈近?
芷柔記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八字箴言,本能地往後退,一個大意,她撞到身後的盆栽,後腳跟踢翻了垃圾筒。
展拓凡看著這有趣的一幕,小心不讓爆笑出口。要說她有多冷若冰霜他就不信了。喏,真相不正清楚地呈現眼前,多慘痛的事實啊!
他很好心地伸手扶住差點栽倒的芷柔,聲音低柔醉人。「我這麼可怕嗎?足以把你嚇得花容失色?」
「我……」她用人格發誓,她是真的很想逃開身子完全無法動彈,雙腳似生了根地不聽使喚。
他將她完全圈在臂彎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麼?」她心慌意亂地回道。
展拓凡出其不意地伸手取下她鼻樑上的眼鏡。「如果我沒猜錯,你視力正常得很,這副眼鏡,其實只是為了營造出你所需要的威嚴氣勢,是不是?」
「呃?」她根本說不出話來,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還有,」他動作輕柔,一一抽出固定於她髮絲中的夾子,長髮流瀉而下,正如流瀉出萬種風情,怔忡的芷柔早忘了制止,「你知道嗎?我愛看這樣的你,好美!那一夜過後,我始終念念不忘,你一定不知道你美得多麼奪人心魂,別再刻意以冷漠包裹自己,好嗎?」
噢,她不知道展拓凡還有催眠的本事,她的腦袋現在全是漿糊,早失去了運作功能。
見鬼,莫芷柔,你少丟臉了,雖然對方帥了點,但你也不能人家隨便勾勾魂,你就真的心飄飄、意茫茫啊!活像沒見過世面的花癡。
她那迷路小貓似的迷濛大眼,看得展拓凡心口一撞,她難道不曉得用這種眼神看著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是多麼危險的事嗎?這女人根本就是存心引誘他。
他暗暗呻吟著,用盡僅餘的每一分理智,克制著自己不去衝動地狠狠吻住她。
他開始覺得,自己根本就在引火自焚,自作自受。
他的臉愈靠愈近,芷柔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輕灑在她臉龐,那一剎那,她幾乎可以肯定,他下一刻便會吻上她,她想逃開,無奈渾身虛乏無力,只能意亂情迷地看著眼前的俊容逼近——
然而,他也只是輕輕地、柔柔地,在她額前印上淡吻,聲音是醉人心魂的柔和。「為我改變,芷柔。」一句話,使她陷入縹緲恍惚的境地。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放開她,沒再多說什麼。
直到他離去後,許久,她抬起手,無意識地撫上額心,紛亂如麻的心,再也難分悲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7:57
第五章
為我改變……
低柔的呢喃迴繞耳邊,揮之不去。
芷柔用力一甩頭,卻怎麼也甩不掉腦海纏纏繞繞、低回不已的聲音。
懊惱地丟開手中的筆,她起身拉開窗簾;深深吸了口氣。天際已然大白,又是一天的開始,然而,她紊亂的思緒並未隨著夜的盡頭而明朗化,盤踞心頭如縷的情愁依舊剪不斷、理還亂。
展拓凡……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能耐?自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後,似乎一切全亂了,平靜的心湖不再干靜、冷漠的心境不再冷漠,在他面前,她甚至無法成功地扮演女強人的角色,他一心一意就是要融化她心中那道冰冷的牆……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時而溫柔、時而霸的舉止,嚴重影響了她無波無瀾的感情世界,他到底想怎麼樣?
也許,答案已呼之欲出、昭然若揭地擺在她眼前是她拒絕看清,不願承認,因為這會亂了她的心。
展拓凡怎麼可能……對她動心?
不,這不可能的!
她在心底大聲駁斥這項可能性。堂堂跨國企業大亨的二公子,顯赫的家世足以令多少名媛淑女趨之若鶩;再者,他本身的卓眾不凡便能吸引太多愛慕的眼光,這樣的他,什麼絕色女子沒見過;怎會輕易地為誰而動心,她自知自己美則美矣,但猶不足以博得他的垂青。
何況,她的心,早已隨風飄去,她的情,早已隨岳君衡長埋黃土,展拓凡是何心態對她已不重要,她更無心去探究。
這一直是三年以來,她根深蒂固地認定,誰也動搖不得。婉柔說,她在用似錦的年華追悼那斷逝如雲煙的愛情,也許吧!她無力反駁。
可是為什麼如今想來,她卻覺得為一段已逝的情……堅持得好辛苦?因為展拓凡嗎?
目光投向鏡中的自己;幽惚低抑的嗓音再度迴繞她耳畔……
我愛看這樣的你……那夜之後,我始終念念不忘……
她不由自主地取下眼鏡、髮夾,看著流瀉而下、嫵媚萬千的秀髮,她幾乎忘了自己也曾嬌柔,也能嬌柔。
只是,如今的她又是為誰而嬌?她還能為誰而嬌?
矛盾的雜思,有的只是無盡迷茫。
一路走進辦公室,她知道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騷動,背後的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她不至於麻木到全然不察,看樣子,全公司上下的同仁茶餘飯後又多了個閒聊的話題了。
芷柔歎了口氣,拉下透明玻璃的窗簾。
她並不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也不樂於成為他人議論的焦點,今日衝動的行為,連她都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今早一踏入公司,數雙驚艷的眸光一致地緊鎖她身上,原因只在於她莫名其妙地聽了展拓凡的話,不再戴眼鏡,不再刻意掩住渾然天成的柔媚,結果,便是引來這樣的騷動。
她的裝束,是為塑造自身的冷肅與威嚴,否則,一個嬌嬌媚媚的小女人要如何服眾?正因為如此,也難怪見-著眼前風姿綽約、成熟嫵媚的女人,每個人的反應都是死命地揉眼睛,以為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
她無力辯駁什麼,口裡堅定地說著展拓凡於她全無意義,偏偏行為又深深被他左右,對於自己矛盾而言行不一的舉止,她亦深感無力。
她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態了。
甩甩頭,拋開煩人的雜思,正欲專心投入工作,輕緩的敲門聲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展拓凡悠閒地斜倚門邊;意思性地輕敲了兩下門板,引來她的注目後,才丟給她似笑非笑的一頷首。
又是他!嫌她還不夠煩嗎?
「你沒事做了嗎?成天來這裡報到。」瞧,他都可以進出自如,暢行無阻了,整個公司上下,何人不識他展拓凡,秘書小姐連通報都省了。
他看來似乎很閒,雖說依常理來判斷,這段時日他應日理萬機,忙得分身乏術、焦頭爛額才對。要不,就是他將「展氏」當玩具玩,毫不在意。
不過,這又不可能,她深知展拓凡不是個虛有其表的富家放蕩子;所以,她實在無法想像他是如何將時間運用自如,可以成天無所事事地在她面前晃;而所有的
事又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正所謂大匠不斫,大庖不豆;大勇不鬥。這道理你不懂嗎?如果凡事都得親力親為,我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何苦這麼想不開。」基本上,他所需做的,只是處理最後的決策,他的手下可不是請來吃閒飯的。
一個人有沒有才幹,由此可見一斑。同樣身為主事者,芷柔知道用人遣度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要做到知人善任、各司其職是多麼不容易呀!
「那麼展大公子紆尊降貴,究竟有何貴幹?」
「我主動送上門來任你差遣不好嗎?」他微挑起眉,熠亮的黑眸直瞅住她。
「您折煞我了,展公子。一間無足輕重的小公司,怎敢勞駕堂堂展氏太子呢?」
的確,新揚在廣告界也許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其規模也是許多廣告公司所望塵莫及,但與跨國集團的展氏相較,無疑是微不足道。
「所以,你就該知道你的面子有多大了。」他傾身欺近她,半戲謔地回道,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等於將芷柔整個困在椅子與他的懷抱範圍內。
噢,又來了!
也許是一回生,二回熟吧!,她雖有些意識迷亂,但至少長進了點,不再像上回那般傻愣愣地忘了今夕是何夕地任人擺佈。
芷柔不自然地逼開他,匆匆抓了一疊資料往他懷裡塞去,「喏,幫我整理歸檔,另外這一份要列印十份,我明天開會要用——希望你中英打能力不會丟人現眼。」是他自己說的,那麼她也就不必客氣,大大方方地奴役他。
看著手中成疊的紙張;他露出一抹苦笑。
他實在很感歎自己的命運,若在從前,他又怎料得到自己會淪落到今日的下場,任一個小女人使喚;正因動輒千萬的重大裁決做久了,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處境實在像極了戲曲中跑龍套的。
歎了口氣,他乖乖坐上電腦桌前,很認命地敲起鍵盤來。
不錯嘛,他挺有兩下子的。他那鍵盤敲動的速度快得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只見紙張一頁翻過一頁,她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偷工減料,混水摸魚。
收回了目光,她聚精會神地投入手邊的工作。
對於芷柔付給他的工作,對他而言根本是小case!不到半小時;他便輕而易舉地搞定了,敲下最後一個按鍵,他回身望向凝神靜思的芷柔,他並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不發一語。
無法否認,她吸引了他。打一開始,與眾不同的她便留給他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一再的巧遇,更讓他從不識執著為何物的心深深為她悸動。也許是她的冷傲難近,也許是她的堅強獨立,也許是她不為人知的柔弱淒迷,總之,無論是哪一種風貌的她,皆深深撼動了他冰封多年的心湖。
他相信於裡姻緣一線牽這句話,也相信他今日的飄洋過海,為的正是與她相逢;但他不知道她的心容得下他嗎?她還能再一次付出嗎?
他深知那位名喚君衡的男子在她,心中有多深的地位,他無意抹去,也不可能抹得去,畢竟此人真實存在過,且代表了她的過去,他只希望,自己能是她的未來。
但,芷柔懂嗎?
感受到他熾熱的凝望目光,芷柔困惑地望去,當在他眸中讀出了強烈的情感訊息時,她震驚得無以復加,頓時慌得不知所措。
時間,彷彿靜止地沒有一丁點聲響。幾乎過了一世紀之久,他輕緩地開口:「你知道的,是不?你心裡一直比誰都明白。」
聰慧如她,怎會不明白他從不費心掩飾的情感?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眼神交會,都在告訴了她,他愛她,他不信她全無所覺。
「執意活在過去並不能使你快樂,失去的,你只能當夢看待,也許美,但卻不能支撐你走完末來漫漫的人生。如果有些事已然存在,你何苦費心掙扎,傷人傷己?」
「你……你在說什麼……」她心慌意亂,腦海一片空。
「你何必明知故問。」她有一雙不會說謊的眼睛,若她不曾為他心動,眼中不會有迷惘,他相信自己並不是一廂情願,「它是存在的,對不對?」
「你……你……」見他起身朝她走來,她急得跳了起來,「不,別過來。」
「芷柔!」他苦惱地低喚。
「你什麼都禾知道,憑什麼輕易斷言一切?」
「是,這點我不否認。我不清楚是什麼樣的過去,足以令你刻骨銘心,執意地在失去之後仍守著回憶不肯放掉,但是,曾經失去並不代表沒有能力再度擁有,曾經失意更不代表永遠斷腸。」他不懂,芷柔為何寧可擁抱悲傷,也不願嘗試讓溫柔的陽光進駐心底?
「有些事,一生一次便已足夠。」她低低柔柔地輕語。
「你!」他真的會被她的固執氣死,「我不想再和你談,此刻再說下去也不會有結論;但是答應我,好好想個清楚。」
說完,他沒再多看她一眼,淡然地背身而去,在關上門的同時;深沉的無奈全化成了歎息。
芷柔失神地望著隔開彼此的那道門,不願承認,那沉沉壓在心頭的,是失落……
如果說莫家近十年的穩定生活算是平靜的話,那麼湘柔的失蹤無疑是驚濤駭浪!
從來外出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的湘柔,這回居然由早上出門,到現在都快傍晚了還不見人影,也沒打通電話回來交代什麼。海柔漸感不對勁,連忙撥電話告知芷柔,芷柔一接到通知,立刻心急如焚地飛車回家,並且急召仍在逍遙的婉柔回家共商對策。
問明了原委,三人卻只能坐困愁城,淚眼相望地掙扎於報警與不報之間。
「大姐,你是一事之主,倒是拿個主意呀!」超級沒耐性的婉柔最先沉不住氣,嚷叫出聲。
「我看——報警好不好?』』海柔小聲建議道。
「我說小海柔,你有點常識好不好?湘柔失蹤還不到四十八小時,怎麼報案?」孟稼軒輕敲了下她那個小迷糊的頭。
「那……不然還能怎麼辦?難不成就這樣枯等下去?」她揉著頭,一臉委屈,兩顆清淚在眼眶打轉,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好、好、好,海柔不哭,是我的錯。」孟稼軒連忙安撫海柔,將她攬進胸懷細細呵疼。
婉柔受不了地搖搖頭,轉頭望向同樣黛眉深鎖的芷柔,「大姐,你怎麼說?」
「再等等看吧,也許是我們反應過度,湘柔根本沒事。」
其餘的人面面相覷,提不出更有建設性的言論有附議。
足足三天了!這個欠揍的小女人居然用避不見面的方式,無聲無息地躲了他三天!
展拓凡按著因一夜無眠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心情簡直差到了極點。這個磨人的女人,他早晚會被她給整死!
他點了根煙,看著裊裊上升的白霧,滿懷的苦悶如這濃得化不開的煙霧,只不過煙霧終會散去,而他的不會。
芷柔不像是那種會逃避事情的人,他所熟知的她,自主、獨立、有她自己的主見,絕不會是鴕鳥型的人類,他不認為他的表白會嚇得她遠遠逃開他。
那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人人淨說莫芷柔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這三天不在公司,她會去哪裡?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知不覺中,他已抽掉了剩餘的半包煙。噢,這莫芷柔肯定會害他得肺癌!
他沒有煙癮,只不過在心情煩悶的時候會抽上幾根,藉以穩定心情。不過,看這情形,他就是抽到死,心情也不可能平靜半分。
氣惱地捻熄煙蒂,正打算出去透透氣,門鈴聲正巧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
才拉開門,一道纖盈的身影翩然飛進他懷抱,他甚至來不及看清來人的容貌。
「你——」他本能地拉開對方,這才看清來者何人,「織羽!」他詫異地叫,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的娉婷佳人。
「正是小妹我,親愛的二哥。」
「你……你怎麼……來了?」因為太過意外,他連話都說不全了。
「給你一個驚喜,不好嗎?」
「驚你個頭!爸媽知道嗎?」這小妹呀,就愛出其不意來些驚死人不償命的舉措,不鬧得雞犬不寧,誓不甘心。
展織羽搖搖頭,「我是偷溜出來的。」她大大方方地晃進屋來,「對了,行李順便幫我提進來。」
「這……喂!織——」
展織羽前腳才剛踏人屋內,旋即皺起了秀眉,嗅了嗅屋內的空氣,再回頭聞聞展拓凡身上的煙味,不苟同地盯著他,「二哥,你抽煙!」剛剛還以為是錯覺呢!二哥不是鮮少碰這類有害身心的物品嗎?
「我滿十八歲了,小管家婆。」
「幹嗎;又碰上什麼煩人的事了?」多年兄妹,她豈會不明白他的習性;「是老爸交付的任務進行得不順利?」好像不太可能,二哥的能力她太清楚不過了。
展拓凡沒多解釋什麼——因為無法解釋。
展織羽是何等的慧黠冰心,當下便領悟到了什麼?「好沉重的心事啊!」她咋咋舌,看著煙灰缸內嚇死人的煙蒂。
展拓凡白了她一眼,「你少自以為是。」
「我有嗎?」她嬌俏地眨了眨靈眸,「眼高於頂的展大帥哥,陰溝裡翻船了哦!我就不信你能逍遙多久!」
他懶得和她瞎扯,原因在於沒什麼建設性,而且只會落得遭人奚落的下場。他才不笨,怎會看不出展織羽那沒同胞愛、並且良心被狗啃去了的小妖女有多幸災樂禍。
「你少顧左右而言他,給我從實招來,到底怎麼回事?否則,別怪我罔顧手足之情,將你掃地出門。」他板起臉,端起了兄長的架式。
展織羽委屈地扁起嘴,一副小可憐的模樣,「二哥,你怎麼這樣啦!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你這樣棄我於不顧,還算是人嗎?」
「嗯哼。」展拓凡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就這樣?還有沒有?繼續呀!」
沒錯啦,這展家小魔女,演戲天分一流,要不是他太瞭解她,見著她這楚楚可憐的神態,還真會忍不住心軟。只可惜,太多血淋淋的教訓,讓他深切地認清了事實的殘酷,他可學乖了,要是再上當,那便白癡得連他都無法原諒自己,這姓展的丫頭信不得,更同情不得。
「二哥——」她拉長了尾音,又柔又軟地叫了聲,撒嬌地拉拉他的手,「你不會真的這麼狠心的,是吧?」
「很老套的台詞,換句新的。」他依舊不為所動。
「好嘛、好嘛,告訴你啦!」要死了,二哥愈采愈精明了,比大哥還難搞定。
「洗耳恭聽。」
「仗勢欺人的壞蛋。」她悶聲咕噥,展拓凡自是當作
沒聽見。
「展織羽小姐,本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展織羽暗自叫慘,他的語調愈是溫和有禮,她就愈感不妙。
「好……好啦!」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扭著衣角,「還不是因為喬爾丹。」
「嗯?」他劍眉微軒,表示需要更進一步的解釋。
「這死皮賴臉的傢伙,我都說了本下百遍,我對他沒感覺,我、不、喜、歡、他!虧他還有臉向爸媽提出婚事哼,我才不要嫁他呢!可是,他有多不要臉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媽居然還要我和他試著交往看看,說什麼他有多深情專一,絕對會好好疼愛我,誰稀罕他愛我,他愛得死去活來,干我什麼事呀!這個人全身上下惟一的特質除了死纏爛打外還是死纏爛打,我實在是被煩到受不了了,所以——」
「所以,你就當個蹺家的壞女孩,千里迢迢地逃到這裡來投靠我?」他不疾不徐地接口,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會收留我吧?」展織羽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很期盼地看著她親愛的兄長。
他不置可否,「我很懷疑爸媽會沒料到你這招,連最基本的防範也沒有。」
要命,這二哥沒事這麼聰明要死啊?
展織羽再度垂下了頭;囁嚅道:「事實上;他們的確有想到,而且,也讓大哥扣留了我的護照和證件。」
展拓凡懶懶地丟給她一眼「看吧,我就說嘛」的神情,「然後?」
「大哥比你還講義氣,二話不說就伸出援手,助我跳出苦海,才不像你,無情無義、無血無淚、鐵石心腸!」
不錯,小丫頭很懂得請將不如激將的道理不過,很可惜她遇上的是他展拓凡。他給了她很同情的眼神,這小把戲對他沒效的。
「還有呢?」看她還有什麼招數,要是鬥不過一個芳齡二十的丫頭,他展拓凡也白混了。
「人家好歹也叫了你多年的哥哥,你真忍心放我自生自滅?二哥——」她可憐兮兮地叫著。
哀兵政策?呵,展小姐,你失算了,本人軟硬不吃!
二十年哥哥不是白當的,多年累積的切膚之痛,要是還學不聰明,他不是比豬還笨了嗎?
只不過,有人確實就吃那一套,例如他大哥。
「別假了,丫頭,從實招來吧!你到底是用什麼詭計由大哥那兒拐回護照?」
「呃?」她為之語塞,「沒……沒有啊,哪有什麼詭計,是大哥太重情義——」
展拓凡當場不客氣地揮手打斷她的話;「得了吧,你以為我二十年哥哥是當假的嗎?」
「呵、呵呵,豈敢。」她很敷衍地傻笑。
「沒關係,你繼續裝白癡,只要今晚有露宿街頭的心理準備就行了。」
「二哥!」落井下石的壞蛋!她暗罵著,「好啦,我說就是了。」她吞吞口水,「我不過是拿大哥婚前與前幾任女友的親密照片告訴他,要請大嫂一塊欣賞罷了——」聲音愈來愈小,直到聽不見。
他就知道!展拓凡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曉得該怎麼說她。
想想大哥與大嫂的鶼鰈情深,他不難想像在聽到這番話之時,大哥的臉色會白成什麼樣子。
可憐的大哥!可憐的爸媽!他們一定沒防到她會有這招,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展織羽又適時擺出一臉的懺悔,在他的訓詞出口之前說道:「我知道,我會自己反省的!」
「你會才怪廣他太清楚她只是隨便說說,要真把它當了真,那就真的呆到無藥可救了——雖說她的表情看來誠意十足。
「二哥——」
除了歎氣,他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真讓她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半夜在街上晃吧?誰教他倒了霉要當她二哥呢?
「樓上右邊的房間,我不幫你提行李。」
展織羽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眉開眼笑地踮起腳尖,在他頰邊印了個響吻,「謝謝你,二哥!」
然後,她有如彩蝶般朝樓上翩翩舞去,在樓梯中央,她停下步伐,回身道:「對了,二哥,我可是個有恩必報的人,那位讓你愁眉不展的佳人是誰呀?改天讓我這聰明絕頂、有著舉世無雙智慧的小妹充當軍帥替你拿主意;保證再難纏的女人都能手到擒來。」
「得了吧,你別給我搗蛋找麻煩,我就該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
還聰明絕頂、舉世無雙咧,虧她說得出口,他都聽不下去了,真不曉得她的臉皮是什麼做的。
「什麼話!」展織羽不悅地咕噥、舉步上樓。
望著纖盈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中,他笑歎著搖頭。不可否認,他這小妹是聰慧過人,古靈精怪的她有時雖讓人頭疼,但卻也贏得了父母、兄長以及他最深的憐疼——雖說他們兄弟時常覺得自己像玩具般任她耍著玩。
唉,真不曉得哪個男人夠神通廣大,能夠制得住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8:12
第六章
三天之後,她們終於等到了湘柔的電話,證實是虛驚一場;雖說明知大有內情,但至少一顆心不再忐忑惶然,除了相信湘柔,他們沒有第三個選擇。
於是,婉柔在芷柔的體諒下,回南部找她的心上人,而芷柔也回公司處理堆積了三天的事務。
這些日子,她不斷自問著,她真的在自我逃避嗎?連婉柔都看出來了,如果對展拓凡沒有絲毫感情存在,她又何須苦於掙扎?可是,她又明知自己的感情早巳在岳君衡身上用盡,如今的她,已無愛人的能力,她只是迷惘婉柔曾說過的話:對於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為何會感到痛苦?
每當思及他,內心的矛盾煎熬就一日日劇增,她發現,她竟會深刻地想他、念他,每每想狠下心漠視,換來的只是更揪心的苦楚。
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無人能回答她。
展拓凡——這一個名字,帶給她的,是無盡的迷惘與愁苦。
他的話,在心頭纏纏繞繞,她很想裝作不在意,偏侗抹不去的思潮又讓她沒有逃避的餘地,時時刻刻繚繞心間,不容漠視。
她的神情一定寫滿了迷惑,所以,婉柔才會含沙射影地企圖打破她的「無心論」。
她真的無心嗎?只有她才知道,要是她真的已無心,今日不管展拓凡再說什麼,都影響不了她,她更不會因展拓凡而愁腸萬縷。
當婉柔不約而同地說出與展拓凡相同的話後,她更是徹底地迷惘了——
「別執意活在過去,偶爾,也聽聽你心裡的聲音,失去過,並不代表沒有能力再度擁有,何必將自己逼進死胡同中苦苦地自我折磨?」
在這般錐心刺骨地失去所愛之後,她還能再一次拇有嗎?
「莫小姐?」
江秘書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短暫地一陣茫然,但恢復得極快,神情是一貫的鎮靜沉著,「好了,不用說下去了,東西放下,我自己看就行了,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先出去忙你的事。」因為她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好的。」江秘書沒再多說什麼。她這個女老闆,最近愈來愈心不在焉了,有時向她報告一些事,才說一半就發覺她魂不守舍,老早就神遊太虛去了。不過,她身為人家的下屬,哪敢多言。
江秘書轉身才走兩步,又回過身,「對了,有件事——我不曉得重不重要。」
芷柔抬眼,無聲地詢問。
「是展先生。」
一提到展拓凡,芷柔一怔,無法解釋為何心弦會突然緊繃起來。
「他怎樣?」芷柔一定不曉得,自己此刻的聲調有多麼的緊張。
「他找了你三天了,但並非為了公事,所以,我沒有聯絡你。不過,他看來似乎很擔心你。」
聽在耳中,芷柔內心五味雜陳,千萬思緒再度紛亂起來,難以理清。
去吧!去見他吧!內心有道聲音急切地催促著她,她遲疑地望向一旁正準備請專人送往展氏企業大樓的公文袋,輕咬下唇,凝思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說道:「江秘書,這文件不用麻煩你了,待會我會親自送去。」
浮上腦海的,是困擾她已久的俊朗容顏,扛秘書眼中那抹透視般寫著瞭然的眼神,她已無心探究。
今天是第四天了。
展拓凡已記不得這是認識芷柔以來第幾回的歎息,-直以來,他都是以笑看紅塵的哲學在看待他的人生,得與失從不拘泥,很能看透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道理。可是,這些道理一旦碰上芷柔;他就完全瀟灑不起來,他知道,他這輩子是完了,一個莫芷柔,便主宰了他今世的情。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宿命?一朝陷入,便注定沉淪。
要讓織羽知曉自命瀟灑的他,今日也會為情所苦,她不狠狠笑他個千年萬年才怪!
莫芷柔呀莫芷柔,你害苦我了。
正想再撥通電話到新揚去問問芷柔的消息,早亮起的紅燈中斷了他的計劃,他按下其中一顆按鈕
麼事?」
「展先生,有位小姐說要見你。」
展拓凡不耐地攏起眉,「如果沒有預約,我誰都不見。」沒看到他心情正差著嗎?都快煩到喜馬拉雅山去了,哪個不要命的斗膽敢來惹他?
這位稍稍懂得察言觀色的小職員顯然很為難,「可……可是……她說她是您的占女朋友呀!」
女朋友?
展拓凡心頭一震,掩不住急切地說:「請她進來。」
三分鐘過後,開門聲沒有意外地響起,探進來的那張嬌美容顏卻不是他所盼望見到的人,一時之間,難掩的失望浮上他的心頭。
這是什麼反應?真傷人。展織羽不滿地想道。
「展織羽,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敲門是基本禮貌嗎」他瞪著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的織羽。
「自家人幹嗎計較這麼多?」她大而化之地揮揮手。
展拓凡投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口吻有些許興師問罪;「我能不能請問你,你幾時成了我的女朋友了?」
提到這個,她立刻面露不滿,「老哥;這就不是我要說你了,我沒想到你這麼重色輕妹,今天我要是不這麼說,搞不好下場是讓人拿掃把給轟出去,哪能見到英俊瀟灑、人敬人愛的展公子您呢?」
他早該習慣的。展拓凡喃喃告訴自己。「好吧,那麼你不乖乖在家睡你的美容覺,調整兩地時差,卻跑來找英俊瀟灑、人敬人愛的我,到底有何貴幹?」
「感謝你收留我,我甘心為奴為僕、任勞任怨供你差遣呀廠她笑得好純真無邪,善良又無害,任誰都無法對她設防,可惜這不包括展拓凡。
「告訴我你真正的目的。」他眼也沒眨,神情連變換也沒有。
「我哪有什麼目的,純粹是想幫你忙嘛屍她不依地嬌嚷著。
展拓凡一臉恍然大悟地點著頭,「喔,原來我的小妹這麼善解人意呀,記得提醒我注意明天的太陽是不是由西邊升起的。」
什麼嘛,簡直是損人!展織羽不悅地想著,但這也不能怪人,這是她自找的,二哥太瞭解她,而且也太不好騙了。
「我承認啦,我是有目的的的。」
果然被他料中;「我從不指望你會是什麼貼心乖巧兼懂事的好妹妹。」
真沒面子。她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找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日子來好好檢討蘭下,她的斑斑劣跡、聲名狼藉,似乎已眾所皆知。
「又不是多過分的要求,人家很少來,對這裡的環境不熟嘛,你這個當哥哥的人難道沒有義務陪我四處走走逛逛,幫助我認識環境嗎?」本采不打算這麼早說出來的,不過;誰教她二哥精明得跟什麼似的,她根本玩不過他,那一點心思都還沒付諸行動就讓他全給摸透了,似乎早知道她會來一招「挾恩以報」,逼他「就範」。
「好不好啦?二哥!」
展拓凡聳聳肩,沒表示什麼。
「二——」
「如果下一招是撒嬌,奉勸展小姐,可以免了,省點力氣。」
「展、拓、凡——」當人二哥是這麼當的嗎?太可恥了!任何一個懂四維、知八德、有羞恥、並且良知未泯的人都該覺得羞愧!
他沒讓她成串的教訓兼長篇大論出口,成疊不知名的紙張已準確無誤地朝她丟去,不疾不徐地說:「有辦法撐到中午,我就答應你。」
展織羽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又聽見他對電話的另十頭說:「把堆了一星期沒來得及做的疑難雜症全拿進來我親愛的『女朋友』自告奮勇說要分擔各位的辛勞。」
展織羽聽得-愣一愣的,這是什麼人神共憤的話?!他還真打算操勞死她?她可是他最愛的妹妹,惟一的寶貝妹妹耶!
「展拓凡,你還是人嗎?」她已做好了萬全準備,隨時打算開罵。
「沒人勉強你,想走的話,請便。」
她洩氣地垂下肩頭,「沒人性的混蛋!」
心知二哥不若大哥的溫文敦厚兼好說話,如今的她得仰人鼻息,不妥協又能如何?
想她展氏千金,如今卻像極了打雜的,她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她真的覺得二哥是在藉機報「老鼠冤」,出一口小時候被她「欺凌」的仇。
展拓凡眼角餘光瞥向臭著一張俏臉埋首「幹活」的織羽,不禁莞爾。這小妮子橫行太久了,若事事皆如她願,她真會囂張過了頭,還道無人能奈她何,偶爾挫挫她的銳氣,換她讓人整整才公平嘛!
原本,展織羽還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以為展拓凡只是隨便說說,不會當真狠下心腸操死她。但是,三個小時過去了,她這鐵石心腸的二哥居然真的任她忙得頭昏眼花,卻連一聲也不吭,完全視若無睹,最後,她也認命了。
合上手中剛審核完畢的文件,腕上的指針將近走到十二的方位,展拓凡抬眼望去,苦著一張小臉埋首電腦的展織羽,一下比一下敲得更用力,好似在洩憤。看來,某人已經不爽到最高點了,要再玩下去,恐怕有翻臉之虞。
他低笑著,「展大小姐,我的鍵盤跟你沒仇吧?能不能請你大發慈悲,高抬魔掌放過它?」
「我敬業,不行嗎?」那口氣簡直差到十八層地獄去了,她「啪」的一聲,狠狠地使力按下最後一個Enter鍵。
他的鍵盤該換了。展拓凡暗想道。
險險接住她丟來的一隻資料夾,他不敢恭維地直搖頭,「再讓你『敬業』下去,我的辦公室搞不好會讓你給拆了。」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噴,她恐怕已堆了不小的火氣。這也難怪啦,咱們的展大小姐可是人人捧在手心中呵疼的天之驕女;打小到大一直都是隨心所欲,這回讓展拓凡給吃得死死的,心裡頭怎可能舒坦到哪裡去。
「好、好、好!我不欺侮你,這不就得了?走吧!為兄的請你吃午餐,就當向你賠不是,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展織羽勉為其難地應道,起身跟他一道出去。
開了門,他向一旁的秘書隨口交代了一聲:「下午我不回來了,有事打我行動電話。」說完,他丟了個眼神給展織羽,「這下你滿意了吧?」
「哼!」她余慍未消,當作沒看見。
「你別這麼小器量嘛,打小任你欺凌到大,我可沒吭過半句;現在不過小小還以顏色,你就記恨成這樣?」展拓凡邊走邊哄著,只不過展織羽完全不甩他。
「不理我是吧?那算了,我別浪費時間,還是回去辦公好了。」說著,已走出大樓的展拓凡還當真旋身往回走。
「展拓凡!你給我站住!」展織羽氣呼呼地大叫要真給我回去,我發誓,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臉無所謂,「反正你現在也一樣不理我。」
「你——」她慪得說不出話來。
展拓凡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走回她身邊,憐愛地輕點她俏鼻,「小丫頭,枉你生得絕代天姿,皺著一張臉多難看。」
展織羽嬌嗔地瞪著他,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啦,笑一個給我看,嗯?」展拓凡食指勾起她一小綹髮絲,往她臉上逗弄著。哄這小妹他最在行了,他才不像他那老實的大哥,老被織羽整得欲哭無淚,可偏偏又無法真正對慧黠可人的她生氣,才會一遇到她就完全沒轍。
「詞厭!」她失笑出聲搶回落在他手中的長髮,「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填飽肚子再說。」
「那還等什麼?』愛嬌地挽住他的手臂,展織羽決定這一個下午都要死巴住他。開玩笑,這可是她勞心勞力、拚死拚活了一個早上所換來的,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只是帶著愉悅神情離去的他們,卻沒注意到呆佇於不遠處,那悵然若失的身影。
芷柔力持鎮定地深吸了一口氣,踩著平穩的步伐進了展氏大樓,經過通報後,她搭乘電梯上了十七樓展拓凡所屬的辦公樓層。
他的專屬秘書一見著她,立即起身迎向她,神情歉然地對她說:「莫小姐,你找我們總經理嗎?真是抱歉,我不曉得你會采;他人正好不在——」
芷柔沒讓她說完,「我知道。」
「你知道?」
「我在樓下正巧看到他出去。」
』這就怪了,既然有碰上,她幹嗎不攔住他?
秘書小姐縱有成堆疑問,她也沒問出口。「那你一定也看到他的女朋友了吧?真是郎才女貌,登對極了,是不?」
為何乍聞此言,她心頭會湧起陣陣莫名而來的酸澀?
「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在來不及阻止的同時,芷柔話已不由自主地飄出唇畔。
「是啊!這女孩生得標緻不說,還頗為善解人意呢!看得出他們感情很好,要不,她怎麼會心疼展先生,怕他太累,還專程趕來幫忙分擔他的工作量,兩人相依相偎地躲在辦公室裡頭,邊辦公邊濃情蜜意了一個上午。展先生可寵她了,剛才臨走前還交代今天下午不回公司,分明就是拋下所有的事想好好陪伴佳人,過他們的兩人世界去了。」
接下來秘書小姐又說了什麼,芷柔已無心傾聽,一顆心沉到谷底地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既然他下午不會回來,那麼麻煩你將這份資料交給他,我先走了!」倉促地說完,她匆匆轉身離去,顧不得一頭霧水的秘書小姐會怎麼想。
該死的展拓凡卜如果他早已情有所歸,那麼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又算什麼?一時興起的玩笑?
一時之間,腦海中縈繞的,全是方才在樓下不意間捕捉到的畫面。任誰都看得出那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那女子的嬌媚嗔態,以及展拓凡舉手投足間毋庸置疑的憐愛之情,濃濃的甜蜜氣息太過真切。就因為她看得很清楚,使她連一了點懷疑的餘地也沒有。
這樣——也許是好的吧?她從未正面答覆過他什麼,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承諾的話語,反正她從來就不以為他們還會有任何的發展,不管他們之間曾存在過什麼,如今也已無理清的必要,他有他的情人,她過她平靜的日子,所有千恩萬緒只是偶然脫軌的意外,短如曇花一現的悸動已成為過去,既然沒有開始,結束得也能坦然。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要失魂落魄、為什麼要如此介意?不該的呀!
刺痛的心騙不了人,她始終是在自欺。
如果,展拓凡在岳君衡之前出現,一切還會是這樣嗎?芷柔滿心惶然,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薄薄的淚霧模糊了雙眼,她已分不清是為何而傷懷。
隔天,展拓凡由他的秘書口中得知芷柔曾來找過他的消息,立刻迫不及待地撥了通電話過去;只不過迎接他的,仍是她的冷然。
「到底怎麼回事?芷柔?這三天你去了哪裡?我不認為你會用這種方式逃避我們之間的問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沒必要與你討論。還有,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尚待解決的問題。」她努力維持著語調的疏冷。
不可否認的,當芷柔感受到他話語中急切的關懷時,心頭仍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漣漪。若他對她無心,何來深刻的系念之隋?可是,他已有另一個她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這究竟是他的虛情假意,還是其中真存在著他對她的在乎?
「這就是你的結論?是嗎?我們之間除去合作關係,走在街上便形同陌路,毫無牽扯?」能不悲哀嗎?他自嘲而慼然地想道。
「我們曾有過牽扯嗎?」
「你問我?你居然問我?莫芷柔,你這麻木的女人!我的感情還不夠清楚地呈現在你面前嗎?你還要我怎麼做才夠?其實你心裡比誰都還要明白,從我為你動情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再也牽扯不完了!」
她面如寒霜,「展拓凡!我希望你清楚你在說什麼。」
他憑什麼?在擁有另一名似水佳人的同時;他憑什麼再來對她說這些話?
她不願承認這是妒意作祟,堅定地告訴自己,她只是不齒他用情不專的作為,她痛恨這樣的男人!
「那麼你又清楚你要的是什麼嗎?芷柔,承認一項已然存在的事物,對你而言,真有這麼難嗎?」他歎了口氣,神情滿是淒苦。
「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嗎?」
「我沒資格?」他苦澀地重複,「這就是你的答案了?我沒資格?」
她依舊沉默著,執意漠視靈魂深處因他悲慼的語調而扯痛的心。
他心灰意冷地,一顆心逐漸在她的沉默中寸寸凝結。
他幹嗎要愛上她呢?分明是自找苦吃!「莫芷柔!你這個盲目的笨女人!」
喀!另一頭收了線,感覺得出他電話掛得蠻用力的。
芷柔失神地握住話筒,淒惶的心一片迷茫。
自那一天之後,兩人的關係正式降至冰點,原因不在他,而在於芷柔解不開的心結。
若她當真無心無情;那他無話可說,可她明明對他動了心,卻偏偏要用冰冷無情的態度來傷害他,這麼做,究竟是想自欺,還是欺人呢?她以為漠視一切就真能當什麼都不存在了嗎?
她的固執令他氣惱!
如果他夠有骨氣,就應該瀟灑地放棄!人家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何苦再拿一片熾熱的真情任人踐踏,他展拓凡又不是除了莫芷柔就娶不到老婆。
可是……說歸說,若他真能瀟灑地放棄,又怎會愁緒滿懷呢?
這段日子,他讓自己全心投入工作,無暇多想,期望能夠淡化那份深沉的悲苦。
於是,在無法避免的公事接觸上,他們都盡量鎮定地面對彼此,沒有怨懟,也沒有相顧無言的尷尬,一切以公事為重。
他微微一分神,以致漏掉了一小段內容,他連忙收攝心神,不使自己的目光飛向前頭的芷柔。
「麻煩重複上一頁內容,謝謝。」他努力使聲音聽來平淡無波。
芷柔望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地往前翻了一頁,繼續未完的主題,僵冷的室內,除了淡漠的公事交談聲之外,再無其他。
芷柔一邊說著,目光不能自己地飄向他……
他依然往後靠著椅背,將資料放在交疊的大腿上,姿勢從未變過,視線更不曾移開手中的資料半分,專注凝思中的俊容更凸顯他的卓然出眾。只是,他卻不曾抬頭看她一眼,這令她難言地一陣感傷,連她都沒發覺,她早已習慣了他將溫存的眸光停駐在她身上的感覺。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只是不想破壞原有的寧靜,這些年來,她已過慣這樣的日子,為何仍是讓展拓凡主宰了她的喜怒哀樂、左右她的心緒?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接下一頁,這個你十分鐘前說過了。」
他不疾不徐的話語傳來,芷柔忙拉回分散的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
屜拓凡早就發覺到她的不知所云,但他無意道破,他要她認清自己的心,逼出她的感情。
當他再度察覺到她的心神恍惚時,不由得無聲一歎。禁不住滿腔的心疼,只得道:「看來我們並不適合再談下去。」
芷柔無話可說,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實在糟透了。
拉開門把,他步伐頓住了;遲疑了三秒才回過身來,首度正視她,輕緩地道:「你氣色很差,如果有必要,最好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下。」說完,他沒給她任何研究他表情的機會,匆匆關上了門,隔絕她泛起酸楚的凝眸。
他……還關心她嗎?縱使口吻淨是壓抑的冷淡,其中仍有不可錯認的憂心。
獨立了許久的心,不知由何時開始深陷於他的柔情之中,只是不經意流露的關懷便令她這般動容,她真能全無眷戀地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好難、好難……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8:29
第七章
開門,迎接她的是一室的闃暗,展織羽有些許意外,順手開了燈。
「咦,二哥,你在呀,怎麼不開燈呢?」
展拓凡隨眼瞥了她一下,「展織羽小姐,請看看現在幾點了。」
「還沒十二點嘛;」展織羽聳聳肩,不以為意。
展拓凡皺起本就深鎖的眉宇,「織羽,這裡可不比英國,別拿這裡的治安和英國相提並論。」
「也就是說,你這麼晚了還不睡,是擔心我,為我等門?」她擺出過分誇張的感動神情,親密地勾住他的頸以,我怎能輕易放手?他挫敗地歎了口氣,「只不過問題就出在……唉,她是我見過最倔強、最固執的女人!過往回憶或許美好、但畢竟逝者已矣,她難道要為了過去,放棄眼前可以牢牢握住的幸福?」
展織羽沉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道:「其實二哥,你不能怪她,女人對初戀本就有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懷,若再加上曾經海誓山盟的話,你如何期望她輕易淡化那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如果她當真這麼做的話,那麼這個女人也就不值得你傾其所有地去愛了,是不是?」
「話是沒錯,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呀!」
「等不下去可以另外找個好擺平的女人呀!憑我們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的展大公子,還怕沒女人愛嗎?」
「去你的!」他沒好氣地道。明知道他不是個朝秦暮楚、用情不專的人,說這些話分明是調侃他。
「實話嘛。」織羽笑嘻嘻地回道。
「你還說!」
「好啦、好啦,說正經的。」她斂起笑謔;「你肯定她是愛你的?」
「我——」他遲疑了,「我知道她對我有心,只是,我不曉得足不足以深刻到能夠稱之為愛。只要她不是無動於衷,這就夠了。在她眼中,我讀出了感情的訊息、只要她的心曾真切地為我悸動便已足夠。」
他還真容易滿足呵!
由此,織羽不難看出他愛這名女子愛得多慘。「這還不簡單,要想知道一個女人愛不愛自己,有個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準確的方法可以得知。」
「哦?」他挑眉詢問。差點忘了小妹也是女人,多少聽聽,研究參考一下應該錯不了,「願聞其詳。」
她沒直接回答,反而天外飛來一句:「先問你-密性的問題,你吻過她了沒?」
「啊?」展拓凡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哽到,「你、你……」
「看你這丟人現眼的反應,大概是沒有吧?」虧她還問得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給問得無地自容。
誰說的,他當然有,只不過那是在她意識不清的狀況下——這算不算?
「別告訴我你經驗豐富?!」他蓄勢待發地伸出雙掌,隨時準備掐死她。她要敢說「是」,他會毫不猶豫地扭斷她的脖子,免得這個花癡女敗壞門風。
結果,展織羽的反應是以很瞧不起的眼神,唾棄似舶看著他。「你少拙了好不好?幹嗎一副貞節烈男的模樣?接個吻在二十世紀的現代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展、織、羽!」他沉下了臉。
「七月半還投到啦,擺那什麼死人臉。」她再笨也看得出展拓凡已有「清理門戶」的傾向,只好澄清道,「說你白癡你還和我大小聲;隨便說說你都當真,不是沒智商是什麼?你當你小妹是蕩婦卡門嗎?放心啦,小妹我不會丟你老人家的臉的,別說那『薄薄的一片』了,連初吻我都還放在銀行生利息,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展拓凡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講話老是口沒遮攔,一點女孩家的矜持都沒有,恐怕八百輩子都不曉得臉紅是什麼東西。
「食古不化的老頭,難怪人家不甩你。」織羽長吁短歎地搖頭歎息。
「你到底想說什麼啦!」和這小妹說話還真累人,腦細胞要死好幾個。
真笨!.「我說,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動物;有的時候,嘴裡死不承認的事,心裡頭未必真是這麼一回事。扣除掉心機深沉、會耍欲擒故縱手段的女人不說,有時女人的拒絕並不是完全無心於你,這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也就是說,當自己根深蒂固地認定一些事後,對於明明已深鏤心間的事物,往往會因為盲目而忽視,連自己也沒發覺,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試探她有情無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她丟給他暖昧的眼神,意思已昭然若揭,不言可喻。
「你胡言亂語什麼!」展拓凡低叫,他要真這麼做,芷柔會恨死他的!
「嘖,有點魄力好不好?」織羽一臉鄙視地看著他,難怪他會連個女人都把不上,有這種哥哥真是她的恥辱。
「別開玩笑,織羽。」
「誰和你開玩笑了;我沒叫你想辦法把她拐上床就不錯了。」
「展、織、羽!」他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是真的啊!如果你有能耐;讓生米煮成熟飯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吻只是最基本的試探而已,她肯讓你吻她;表示她心中有你,再進一步來辨,要是一個端莊的女子能夠全無保留地為某個男人付出一切,那麼她的深情已母庸置疑。」
「你——」
「別你你我我了,反正我也不相信你到現在還是個處男,裝純潔給誰看呀,像個男人一點好不好?」
「織羽!」他俊容泛紅。
織羽不理會他的困窘,雀躍地問道:」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幫忙?」
「幫忙?」他回以茫然的一眼。
「就是拐她上床的事啊!」
展拓凡大驚失色,「你別亂來,我警告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背著我胡搞,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天曉得,他實在怕極了滿腦子餿主意的展織羽,她那整死人不償命的本事他又不是沒領教過。
「可是——」她猶想辯駁。
「你要我馬上將你丟回英國交給爸媽管教嗎?」他端起了兄長的威嚴。
「知道了啦。」真掃興。
不過,知道可不代表認同喔!她展織羽豈是個不戰而退、玩都沒玩到就乖乖打退堂鼓的人?
為什麼他會由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巫婆般的邪惡笑容?他的直覺一向準確,織羽絕不是塊當乖寶寶的料,她究竟想摘什麼鬼?
「展織羽——」
她立刻打斷他,「我都說要安安分分當個好孩子了,你還想怎麼樣嘛!」
「是這樣嗎?」他面露懷疑,不是他不給面子,實在是這比母豬飛天還要稱得上世界奇聞。
什麼嘛,好污辱人的表情。
算了,不和他計較。「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莫芷柔,標準的女強人,是公司的合作對象。」
「噢。」她暗暗記在腦海,「還有件事。二哥;有句話——你別怪我直言。」
豈料,他竟以司空見慣的語調回道:「你說話什麼時候婉轉過了?」
說得也是喔!「那好吧。二哥,你的那個她——是處女嗎?」
好白癡的問話。「我怎麼知道。」他好笑地回道。
「那麼,你介意嗎?」
他愕了下,領悟了她問這話的含意。「你想,你老哥的思想有這麼迂腐嗎?」
「誰曉得。我不過假設我可能和幾個男人打過啵而已,你就氣得幾乎心臟病發,只差沒宰了我,何況是這麼大條的事,你會不在乎嗎?我得提醒你,若真打定主意要她,那麼就必須有雅量包容她的心中可能永遠存在著那個男人。」
『哦不介意,更正確地說,我無力去介意,這些我早就想過了,在愛她的同時,我便已將她的所有也一併包容進去,從無法掌控自己的感情開始,我便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那就好。」這樣她就可以安心地放手去玩了。
「什麼意思?」展拓凡警戒地抬眼望去,什麼叫「那就好」?人家吃米粉,她喊什麼燙?
「我的意思是,你太溫吞了,積極一點嘛!你看看,此時花好月圓,正是情話綿綿的好時機,小說都是這樣寫的,搞不好在浪漫得亂七八糟的氣氛下,-個吻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讓你給騙來了呢!去、去、去,找你的心上人去。」
「你有病啊!都十二點多了耶!」此時芷柔肯定正好眠,他才不擾人清夢。織羽吃錯藥,他可不陪她一起瘋。
「就是夜深人靜,氣氛才惟美嘛!」當下,她竟真動手將他往外推。
「喂、喂、喂!你還來真的呀!」他急叫道。
「誰和你來假的。」說完,她一點也不客氣地當著他的面將門用力合上。
這是什麼情形?展拓凡傻眼了。
簡直是喧賓奪主、鳩佔鵲巢嘛!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太囂張了!
「展織羽!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乞丐趕廟公?」他大聲叫道。
須臾,門再度開啟。
她總算還有點良心,展拓凡很安慰地想著,基於這一點,他可以考慮原諒她。投想到他前腳才剛想踏人,一隻鑰匙已朝他丟來。「喏,車鑰匙拿去,沒得到你們的第一記親吻不許回來,有本事的話,最好直接拖上床比較省事。」
然後,「砰」的一聲,門再度無情地關上,要不是他閃得快,俊美元儔的臉蛋就毀了。
「織羽——」他很可憐地叫著,只是,卻再也聽不到門內小魔女式的奸笑。
展拓凡忍不住大歎三聲無奈,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一天,被排拒於自家門外。噢,悲慘。
罷了,當他命苦吧;不然還能怎麼辦?
他也很能認命,打算出去晃個兩圈再回來交差,否則,他真的一晚都別想進自家大門了。
這個小管家婆呀,有時比他媽還難搞定,他要是不做做樣子多少應付一下,可是難以交代的。想他小時候每逢大考小考,身旁總會有個手執籐條、不懷好意地盯視著他的小娃兒,而她的身高都還不及那根籐條高呢!她那表情,就好像御賜尚方寶劍在手,順應天命,先斬後奏,公報私仇無罪似的。
想來還真是好笑,長這麼大了,居然還脫離不了展小魔女的淫威之下。
午夜時分的街道,偶爾往來的車輛顯得冷冷清清,展拓凡再度哀歎自己的有家歸不得。
哪個人會像他這麼白癡,三更半夜有覺不睡,溫暖的被窩不窩;還在外頭逗留吹冷風?
說到「逗留」,他忽然想起織羽小時候的一則趣事。
織羽一直都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乖寶寶——這個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剛上小學後的沒幾天,有一回蹺課和同學在校園內晃蕩,說是要認識環境,結果運氣太背,讓訓導主任給逮個正著,那個有點外省口,音的主任便很威嚴地問她們:「你們為什麼在外面逗留啊?」
「鬥牛?我們沒有鬥牛啊!」她還眨著大眼睛;回答得好無辜,好似主任含血噴人。
「你還狡辯!罰你寫『我以後上課不在外面逗留』二百遍!」
織羽擺出一臉的委屈,偏偏主任不睬她。
回到家以後,她還當真寫了一百遍的「我以後上課不在外面鬥牛」。展拓凡看了之後,好笑地瞪著她,「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不懂!」
「知道啦,逗逗那個死板無趣的老頭嘛!」
他看得出來,織羽根本是存心想氣死訓導主任。
往後呀,這主任對她可是印象深刻,而織羽也很爭氣,短時間內便成了訓導處榜上有名的風雲人物,只不過成績優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織羽小才女,記功的速度一直都比記過快,所以,誰也拿她沒轍,讓她作威作福了好幾年。當她離開學校的那一天,全校師生一邊放鞭炮慶祝脫離苦海,一邊又痛哭流涕依依難捨,而那個和她梁子結得最深的訓導主任居然還是最捨不得她的人,說著往後再也投入給他搗蛋作怪、陪他鬥智,那無趣的日子他會不習慣的。
由此可見,這小魔女的魅力有多大了吧!調皮搗蛋人人都會,但在搗蛋之餘還能讓人佩服兼喜愛,以致疼進心坎的,可就沒幾個人了。
展拓凡搖頭笑歎,生活中只要有她,永遠都不會無聊。
不知不覺中,他竟來到了芷柔公司門前。難不成真讓織羽給洗腦子?他迷惑地自問。
真是發神經了。他自嘲地一笑,這麼晚了,誰還有可能留在這兒?芷柔怕是早回家和周公難分難捨去了。
想歸想,他還是本能地將目光往上望去。
還有亮光?!他微感異訝,那是芷柔辦公室的樓層,難道她還沒回去?
不知怎麼回事,一股異樣的感覺無由地浮上心頭,似乎是……很不安的感覺。
心頭一震,他無暇多想,下了車,快步上樓。
該死!這個粗心大意的女人,門不僅沒鎖,一路上全沒半個人,要是意圖不軌的宵小想闖進來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她就沒想過該怎麼辦嗎?他暗暗咒罵著,氣惱她的輕率大意,而這氣惱,源於心底深處的關懷。
莫芷柔,就別讓我發現裡頭那個人真的是你,否則——他發誓,他絕對會狠狠痛罵她一頓,絕對!
站在門邊,他猶豫了一會兒,抬手輕敲了兩下,「芷柔,你在裡面嗎?」
「進——來。」
輕弱的聲音傳了出來,展拓凡心下一驚果然不對勁!
「芷柔!」當他打開門,見著跌坐地上、面色發白的芷柔,立刻臉色大變,衝上前去急問,「你怎麼了?芷柔,到底怎麼回事?」他心疼地拭去她額上直冒的冷汗。
真的是他!
一見著熟悉的身影,懸浮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無力地靠向他,「我——胃痛!」
展拓凡二話不說,立刻抱起她往外衝。
「你——」
「什麼都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
凝望他不加掩飾的焦慮及濃烈驚痛之情,芷柔眼眶沒來由地浮起淚霧,凝成顆顆酸楚的水珠,落了下來
展拓凡誤解了她落淚的含意,驚急道:「別怕,芷柔,
一切有我!」
是的,有他。芷柔更加偎近他,安心地將臉埋入他胸懷。
一出病房,展拓凡立刻抓著醫生追問:「怎麼樣?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看出他深切的憂慮與關切,這醫生也不難猜出他們情誼匪淺,於是安撫地說:「你別緊張,聽我慢慢說。」
還慢慢說,他都快急死了!
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極力掌控好自己的情緒,「好,你說吧!」
「是胃炎。」
展拓凡瞪大眼,這一字之異,相差可是天淵之別!
看他的表情,醫生不難猜出他在想什麼,微笑著澄清:「是你多心了,我說的是發炎的炎,不是癌症的痛。」
展拓凡吁了口氣,「說清楚好不好?這會嚇死人的。」
「她是你老婆?」不然他幹嗎緊張得半死?
「呃——」展拓凡苦笑,「我也希望是。」
「莫小姐有胃病方面的問題,你知道嗎?」
展拓凡無言以對。
「看來你這未來的老公是當得太失職了。她這是長期的三餐不定所造成,尤其像咖啡這一類刺激性的東西,空腹飲下是很傷胃的,再加上過度的勞累,鐵打的身子都會受不了。」醫生頓了頓,「怎麼,你的女人是個女強人嗎?」
展拓凡的表情好無奈,「她是生來打擊我們男人的自尊的。」
瞭解!醫生很同情地點點頭,「所以說,這一回老毛病會突然發作也不值得太意外,是嗎?」
她最近會很忙嗎?展拓凡思考著,憶起她早先的臉色蒼白。
該死!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得照顧自己?
「勸她最好改掉飲食失調的壞習慣,經常晝夜顛倒對人體是一大傷害,咖啡少喝點,如果真要熬夜,不會叫她學古人『懸樑刺股』嗎?」
展拓凡乾笑兩聲,「你真幽默。」
「還有,送她一句廣告台詞:賺錢有數,性命要顧!」
「多謝金言,不過——」他撇撇唇,「她本身就是混廣告界的。」
說完,他舉步走進病房。
見芷柔仍在熟睡當中,他想起該打通電話給織羽報平安。
電話響了五聲後被接起。「喂,織羽,你還沒睡呀?」
「廢話,不然你現在在和誰講電話?」
說得也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放輕了音量說道:「你先去睡,不用等我,今晚我不回去了。」
「哇,老哥,你還來真的呀?我就說嘛,裝什麼純情。」
織羽驚歎的口吻聽得他白眼直翻。「你胡說什麼,她現在人在醫院啦!」
「醫院?喂,老哥,這就不是我要說你了,我是叫你去憐香惜玉,可沒要你辣手摧花,你就不會溫柔一點嗎?居然把人給搞進醫院,噴,太粗魯了……」
「展、織、羽廠他哭笑不得地叫道,「你少給我滿腦子的春色無邊,她胃痛干我什麼事,我雖不敢自詡博學多聞,但可也不認為胃炎會和『那種事』扯得上關係!」
「這樣啊,早說嘛!」她口氣聽來很失望。
展拓凡不禁失笑,「不和你扯了,我留在醫院照顧她,你自己早點睡。」
掛了電話,他坐回床邊。凝望她蒼白荏弱的容顏,心口沒來由地一抽,他情難自己地伸出手,修長的食指輕滑過她娟細的眉、緊閉的眼、俏挺的鼻、優美的唇,最後掌心輕輕覆上她細緻的粉頰。
她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美得沒話說,然而,這卻不是他情繫於她的理由。他鍾情的,是全部的她。他愛她面對任何事時的堅強;愛她偶然流露的嬌媚。
誰說的呢?真愛是沒有理由的,只接納對方的所有,無論好與壞。
也許,深情執著的那個她,也是他心之所鍾的原因之一吧!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蜻蜓點水地在她額前印下一吻——這樣,總可以向織羽交差了吧?
替她拉好被子,倦意也逐漸襲上腦際,他撐著頭,閉上眼小寐一番。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8:49
第八章
芷柔眨了眨眼,直到雙眼足以凝聚亮光;她打量地環視四周,最後繞回床畔的他。
展拓凡?!他怎麼會在這裡?
腦袋瓜先是短暫地一陣空白,然後記憶逐漸湧回腦海。昨天她趕著處理幾件刻不容緩的事務,在公司留得蠻晚的,然後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在她倉皇失措時,他突然出現眼前……
想到這裡,她再度望向他,難道他一直都留在她身邊,整晚沒離開?
是啊,他說過的,一切有他,不是嗎?
回想起與他相識的點點滴滴,她更是心頭發酸。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她擔不起呀!何況,他不是早已有了情人,又為何還要再給她無法兌現的承諾?
展拓凡睡得迷迷糊糊,一手沒撐穩差點跌了下去,半夢半醒地睜開眼,正想再繼續睡時,他愣了下,拉回視線對上了她的眼。
「你醒啦!告訴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他急著問道。
「不用了,我很好。」
展拓凡這才鬆了口氣,甩甩有些酸麻的手臂。見她坐起身來,他本能地幫她墊高枕頭。「醫生說你醒來後得監視你吃下這包藥。」
「謝謝。」她很合作地接過他遞來的白開水,和著藥丸一道吞下。
他面對著她坐下,順手將杯子擱在一旁,一手溫柔地拂開幾綹垂落她頰邊的髮絲,輕聲問道:「我還聽醫生說你長年有胃病的問題,為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你難道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你心疼嗎?」
芷柔別開臉,下意識地規避著他的目光,只因他的眼神太溫柔,滿含濃情,她無力招架。
「回答我!」這回,他再也不容許她退縮了。
「這……似乎與你無關。」她力持鎮定地回道,但願她的語調沒洩漏太多情緒才好。
「與我無關?」他似有若無地重複,「芷柔,你錯了!就憑我電是深深為你心疼的人,這就與我有關!若真與我無關,你告訴我,為什麼不敢看我?因為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不!」儘管口中駁斥,她卻掩不住心虛。
「那麼就勇敢面對我!」他扳回她的身子,「告訴我,在你心中,我真的什麼也不是嗎?如果你的眼眸夠坦然,我會放手,從此自你生命中退出,你說啊!」
「我……」不,她開不了口,只要想到他將永遠離去,她便心痛如絞,苦不堪言,喉間如哽著硬塊般,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為什麼不說?你不是一直不遺餘力地想擺脫我嗎?我成全你了,我只想要一句話,讓我徹底死心,這有這麼難嗎?」
她凝咽無語。
「你說不出口;對不對?勇敢一點,芷柔,你不是一向最有魄力的嗎?我只要你拿出你在商場上十分之一的果敢來看待感情,告訴我,你也是愛我的。」
芷柔神色一變,激動地尖聲駁斥:「你少自以為是;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這完全是你一廂情——」
來不及出口的話語,如數消失於他口中。芷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他……他竟吻她?!
他受夠了!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她逼瘋,他聽夠她太多的言不由衷,他不懂,執意地傷害他,真的就能成功否決掉已然存在的一切嗎?
他終於看清,不管再給她多少時間,她只會固執地讓自己眼瞎心盲,當個拒絕面對現實的鴕鳥,他再也不想壓抑自己)太過溫文有禮;保持君子風範,換來的只是她的無動於衷,而今。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證明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一由呆怔中回神;芷柔本能地奮力掙扎,「放手……唔……」
展拓凡完全不理會她的抗拒;雙唇堅定地覆上她的,縮緊的臂彎,將她牢牢鎖入懷中,熱切地邀她回應。
意識逐漸陷入昏蒙,所有的堅持流失於迷離的情醉中;疑真似幻的感受,好似已是很遙遠的事,那感覺,既朦朧又真實;既模糊又強烈,衝擊心扉的撼動,令她有股酸楚欲雨的感動。
他將溫熱的舌探入她口中,與她交纏,似要汲取至死無悔的激情纏綿,更似想烙下他赤裸裸的深情,時時刻刻提醒她,再也不容她忘懷。
她無法思考,下意識裡本能地環住他,回應他相同的情潮撼動,只知道,他帶給了她一輩子的刻骨銘心,她無能抗拒,也抗拒不了。
是否,她靈魂深處也潛藏著相同的渴望,只是;她始終不肯面對,更沒有承認的勇氣?
「芷柔——」他低抑地輕喃,繾綣繞腸的吻,輕輕滑向她雪白無瑕的頸子,揪心地輕吻著,「你讓我心痛……」
芷柔渾身一震,用力推開他;「你——」
「你又打算逃開了,是嗎?」展拓凡悲涼地說,「或者,你更想甩我一巴掌?」
她小手握得死緊,就是無法揮出去。她根本無法理直氣壯地指責他,因為就算再不願承認,那都是事實——她亦沉醉其中。
「滾。」她冷冷地別過頭,實因亂成一團的心,已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
「夠了,芷柔!你還想再折磨我多久?這個吻難道還不足以讓你看清一些事嗎?承認吧,芷柔,我們明明彼此有情,你何苦自傷傷人?若對我無心,你大可以狠狠甩我一耳光,還是你想告訴我,你是個可以隨便任不愛的男人吻你、並且熱切回應的女人——」
啪!
清晰刺耳的巴掌聲響起;展拓凡震驚地望住她,芷柔故作冷漠地收回手,不帶感情地說道:「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成全你。這一巴掌足以否決你的謬論了嗎?」
展拓凡閉了閉眼,悲絕地點了點頭,「那麼,親口告訴我,你從不曾在意過我,讓我徹底地死心,我會如你所願,不再招惹你;就當我生命中從未出現莫芷柔這個女人,我會將所有的感情抹得一千二淨。」
為什麼要覺得心如刀割?她不愛他呀,不是嗎?
「不要逼我,實話往往殘忍。」
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曾對我仁慈過嗎?」不,沒有,她一直都是這麼殘忍,不在乎傷他多深,「所有能做的,我全努力過了,走到這個地步,我已經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辦。是我執迷不悔,始終苦苦堅持著不願放棄,只是我所有的執著,看在你眼裡似乎顯得一文不值,也許,這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吧,不屬於自己的一切,本就不該強求。」
深吸了口氣,他毅然道:「不管多殘忍,我都要聽你親口說出來,不這樣——我無法逼自己對你死心。」
芷柔內心激烈交戰,痛苦地掙扎著。
這席話,沒有她感動的餘地。在他已有另一名紅粉佳人的同時,他有什麼資格再來對她說這些話?另一個她呢,他又是怎麼說的?她很難不去懷疑,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真心有幾分?也許,他的感情無法完全抹殺,但他另有兩情相悅的情人也是事實呀,那份驕寵倍至的情意,不似作假,這他又如何解釋?
她拒絕深思地硬生生逼回了眼淚,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咬著牙開口:「我不愛你,從來沒有。如果你還想要更明確的答案,我可以告訴你,我這二生只愛一個人,我的心也只為一個人動,從他嚥氣的那一刻,我的心便跟著死了,我的情也已隨著他長埋黃土;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如今的我,只是個無心無情的人,我只想用我人生中的每一個日子來追悼他,你的存在,只會帶給我困擾,我恨你破壞了我惟一僅有的夢,這樣夠不夠清楚;夠不夠明白、夠不夠讓你死心,不再擾亂我的生活?」
這就是事實?這就是她的真心話?
「好,我懂了。」他悲楚地點頭,「你說完你該說的,現在,換我說!我想告訴你的,一直都只有一句話:我愛你!而你的回應;卻是對我二次次的傷害,我早該看清事實的,你心中的那個影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十小部分,真正的原因在於,你的心不屬於我。如果你真在乎我,又怎忍心不遺餘力地一再傷我,是吧?』說你盲目,其實,我比你更盲目,執著的認定,換來的是什麼?」
他苦澀的話語,揪痛了她隱隱發疼的心,她沒來由地滿懷酸楚,隱忍了許久,淚仍是禁不住奪眶而出。
「你還是會為我哭的!是不?」他淒愴二笑,食指劃去她滑落頰邊的淚意,狠下心,他咬牙放開她,「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至少,你不再是無動於衷。放心,我不會為你製造困擾,既然答應了你,再困難我都會辦到,如果我放手,能讓你有更自在的呼吸空間,我會成全你!」
他退了開來,深深凝望她良久;似要將那張令他傾心狂戀的容顏深鋒腦海,然後,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是斷腸、是刺骨、是錐心泣血的痛,那都無所謂了,因為,沒有人會去在乎,也沒有人會去心疼,他不會,芷柔更不會!
就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更多洶湧的淚成串跌落,氾濫成災,只是,他卻再也看不到。
芷柔撫上淚痕斑斑的面頰,茫然地聲著手中的濕意,這是她的淚嗎?為什麼?
她究竟為佃而哭?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她為何要感到心碎絕望?
苦不堪言的心,已給不了她答案,她陷入了一片淒風苦雨中。
窗外已漸霹曙光,又是個無眠的夜。
一陣悠長的歎息輕輕逸出,展拓凡將臉埋人掌中,任浪潮般衝擊靈魂的淒風寒雨將心淹沒。
他已數不清這是第幾回為芷柔淒苦傷懷,似乎從認識她開始,他便經常如此,她,成了他惟一的困擾。
不過,如今都結束了,他不該再時時將她掛記心頭,如果能夠,他期望自己能將她的倩影自心底連根拔除,不留痕跡,只是……談何容易,世間最難取捨的,惟情而已。
他沒想到,付出了所有的愛,也滿心以為她的情終歸於他,然而;他的苦苦執著、永不言悔,換來的竟是她無心的對待,這是她的冷酷還是他的無奈?他真的分不清了。
這樣也好,是吧?至少,他可以不再苦苦死守一份悲哀的情,是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不論多難捨、多痛苦,他都必須辦到,再依依眷戀,她也不會屬於他。
叩、叩!
織羽意思性地敲了兩下開啟的門,便自認仁至義盡地晃了進來。
「怎麼啦,二哥,出師未捷嗎?」她關切地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她已經在外頭站了許久,二哥卻像個化石一樣,好半天失神地坐在那兒,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觀察好一會,她才決定出聲喚他。
那一天早上他由外頭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沉鬱寡言,這些日子更是陰陽怪氣的,她便料定又是情海生波。
展拓凡無力地一抬眼,回她一陣揪腸悲歎。
「你不是一晚溫存快活嗎?怎麼,大美人賞了你一記鍋貼?」
比這更慘!
他落寞地低道:「都過去了,以後別再提起。」
哇!這麼糟糕?!她終於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面色凝重地問。
「我不是她的有緣人,就這麼簡單。」他故作輕鬆地回道,然而深鎖的眉宇卻又洩漏了太多的淒苦。
織羽訝然,「她親口對你說的?」
他悲愴地點頭。
怎會這樣?那她不就沒得玩了?
不管,都跨出第一步了,試試也沒什麼損失,反正再糟也不會糟過這個了,摘不好還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呢!
織羽慧黠的靈眸轉了轉,閃動著幾許精靈般的澄亮光芒,「那麼二哥,現在跟你說這個,大概不會有太大的為難吧?」
展拓凡詢問地望去,「什麼事?」
「是這樣的,昨天老爸打了通電話過來,說大哥到新加坡出差去了,而最近又剛好有幾件大企劃正在進行;他一個人忙不過來,而且……其中有幾個執行當中的CASE以往是你經手的,內容及運作細節你比較清楚,執行起來會比較得心應手,所以……」
聽到這裡,他總算瞭解了個大概,「爸要我回去處理嗎?」
「呃……對啦!你不會為難吧?我想,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二陣子也許是好的,這樣或許能讓你好過些。」
是的,織羽說得沒錯,他是需要好好調適自己的心情,離開,也許真能幫他平復心頭的創痛,沉澱深刻的愛與癡。
「我沒意見。只是——這方面怎麼辦?」
「安啦,有我看著,你還怕它跑了不成?要是有重大的事,我再以電話請示你,這不就得了?」
「啊?」展拓凡瞪大眼,以為他聽錯了。
不是他不信任織羽的能力,只是,她不是一向討厭嚴肅又無趣的商業內容嗎?以往一提到這個,她溜得比誰都還快,這會兒居然甘心往深淵跳?
展氏三兄妹全承襲了展家的優良基因,皆有著超群的過人智慧,別看展織羽年甫雙十,她的聰明才智可不輸她兩位哥哥,只不過她太過貪玩,天性不喜拘束,很難辦到枯坐辦公桌前與那些乏味兼無趣的商業事務為伍,而老爹又因為只有這麼個掌上明珠;打小就將她疼進了心坎,十點也不捨得勉強她,要不然,她現在哪能這麼逍遙自在。
所以,也難怪聽到這樣的話,展拓凡會詫異成這樣。
唉,為了二哥,她真可謂犧牲重大啊!
「這是我和老爸交換的條件,他才答應讓我留在這兒。」她只說了一半事實。聰明如老爸,深知只要她想留在這裡,誰也奈何不了她,又怎會以此要挾。她之所以答應接下這兒的重任,其實是為了二哥,而這是老爸答應配合的條件。
什麼跟什麼嘛,冷血的老頭,這人可是他兒子耶,要她幫忙為他兒子的終身幸福努力,居然還要她條件交換?
其實,電話是她打過去的,因為她需要老爸的幫忙,她想借老爸的名義,將展拓凡調回英國,反正事實上老爸的確也累慘了,極需二哥分擔龐大的壓力,而老爸只是順水推舟將二哥多留在英國十段時日便成,這利人利己的事;老爸沒理由不答應。而這段時間,她所要做的,只是想辦法探探大美人的心意;看看她到底愛二哥不愛,直到時機成熟,再叫老爸將二哥踢回來會會他的心上人,一切便水到渠成,功德圓滿啦!
只不過,她沒算計到的是,老爸居然賊成這樣,她為他兒子勞心勞力,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以此要挾她,拿她美麗燦爛的青春去守他那間爛公司,否則免談……他難道不曉得趁火打劫的行徑很可恥嗎?
橫算豎算從中間算,就是倒著算也成,得到利益的都是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臭老頭!她大逆不道地在心底咒罵。
「織羽?」
微帶困惑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啊?」
真是的,織羽什麼時候也學會發呆啦?「我問你;爸有沒有說要我什麼時候回去?」
「哦,他說愈早愈好!」其實是她希望愈早愈好。
「也好。」他苦澀地道。最難割捨的他都能強迫自己放手了,這片再無意義的土地又有什麼好留戀的?
織羽將他的悲慼看在眼裡;不禁道:「拜託你,二哥,你是回家,不是上斷頭台。」
展拓凡很捧場地擠出一抹笑,在她看來卻是淒楚難當。
算了。織羽放棄地搖頭。
如果不是真心的笑容,怎麼看采都是難以由衷其此時他滿心悲風苦雨。
於是,她就更加好奇了,是怎麼樣的女子,值得:這般癡狂,愛得慘慘淒淒?
莫芷柔——她發誓必要會會她!
沒有告別,也沒有多餘的送別,展拓凡靜靜地離開
了,沒有任何的解釋,也不需要表現出太多的感傷,因
為,沒有人在意。
很淒涼吧!清醒後的愛情,不再癡迷,只帶走他的無悔。
芷柔知曉他的離去,是在幾天之後。
所有的籌備工作已大致底定,全公司上下正緊密張鑼著這-系列香水及相關產品的推出,所以,織羽是忙得昏夫暗地,也沒多餘的力氣再去咒罵她可惡的老爸。
至於這一個系列香水的名稱,她是依著展拓凡原先預定的IDEA——今生無悔。
好個二哥!這能不能算「公私不分」?居然利用公事上的方便一訴情衷。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如願地見到莫芷柔。
當秘書小姐通報她芷柔到來時,她雀躍極了。「請她進來。」口吻有著掩不住的興奮,等了好幾天,終於有讓她玩玩的機會了。
當見著裡頭的人是她,芷柔顯然有短暫的驚愕,但旋即恢復。
他們還真是恩愛呵,都還沒嫁過門,就賢慧得可以分擔他的工作壓力了嗎?芷柔酸澀地想道。
這是什麼表情?很不樂意見到她嗎?織羽困惑著,她自認自己就算不賞心悅目,也不至於有礙觀瞻吧?
但,她表面仍是不動聲色,「莫芷柔小姐嗎?請坐。」
「好的,謝謝。」芷柔平淡,但不失禮儀地回道。
織羽沉思著打量她。乖乖,果真是大美人一個,只不過,儘管她沒多說什麼,卻已無形中給了人疏冷難近的感覺,標準的冰霜美人。正因為織羽有著過人的洞悉力和引以自豪的觀察力,所以,雖說芷柔不曾多言,她仍是大致有了個底。,心想這種人要是固執起來,絕對足以氣死活人,難怪二哥搞不定。
察覺到織羽超乎尋常的審視目光,芷柔回以不解的一眼,她連忙收回停留過久的視線,清了清喉嚨,鎮定地開口:「是這樣的,很抱歉事前沒先告訴你,目前這裡的事務暫時由我負責,希望我們能配合無間,持續以往的愉快關係。」
芷柔震愕地聽著,一陣尖澀的刺痛絞人肺腑。
他門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嗎?已然不分彼此?還是一她多少得負點責任,是她加速將他推向她。
「那麼——展拓凡呢?」
「他回英國去了。」
他——離開了?
乍聞此言,她竟恍惚地失了魂,胸口沉沉地壓著難解的惆帳,緊縮的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走了……甚至不曾跟她說一聲……是認為沒必要,還是他已不在乎?他從不曾這般決然地對待過她,難道,真是她一手逼得他將所有的情意抹殺得乾乾淨淨?
好極了,這就是她要的!織羽撐著下巴研究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愈看就愈得意,差點跳起來放一串鞭炮慶祝。這個傻二哥,說什麼他不是她的有緣人,人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他難道看不出她其實愛慘他了嗎?蠢得可以!
有趣,真好玩!看來,她的「犧牲」有價值了。
織羽輕咳了幾下,小心地掩飾好氾濫的笑意,故作嚴肅地說道:「今天請你來,是想更確定地溝通我們的理念;例如這系列香水的名稱一今生無悔。」別有深意地說出量後四個字,她刻意頓了頓,要笑不笑地挑眉望住神情複雜的芷柔,「你懂他的意思嗎?」
今生無悔?她淒楚地回味著,他究竟為誰而無悔,仍舊是她?抑或是眼前這麗質娉婷的俏佳人?
太濃的苦澀,怎麼也無法稀釋。
咦?這算什麼反應?就算不感動也用不著一臉悲慘吧!
「整個手法是以營造出的浪漫為主線,詮釋著一生無悔的愛戀,因為它帶給人一種愛情般的惟美幽然,兼具著獨特而神秘的醉心感受,不僅令人神往,更令人深刻難忘。」
芷柔恍恍惚惚地聽著,遲疑地低問:「這——是他說的吧?」太像了!他一直都有意帶給她這樣的感覺;所以,有一剎那她幾乎產生錯覺,以為是展拓凡……
大美人,你真聰明!
織羽露出亮麗的笑容,大方地承認,「是啊!」
心扉泛起酸楚,芷柔克制不住地問:「他怎會突然離開這裡?」他的離去,是否與她有關……
「有留下的理由嗎?」織羽亦從容反問。
她默然了。她做的,一直都是不遺餘力地推離他,今日最沒有資格傷懷的人便是她!
「我只是……只是感到有些意外;事前沒聽他提起……」她強裝鎮定,不自然地解釋著。
「哦?」不是因為一時無法承受,痛苦難抑?
織羽聳聳肩,大方地接受了她蹩腳透頂的說詞,拉開抽屜找到展拓凡留給她的短箋。「他還是辦不到冷漠無情,也不是沒留下隻字片語給你,但他明白你們之間所剩的,只是相顧無言的悲哀,所以,他交代我,如果你沒主動問起便罷,若你對他還有一丁點在乎,他想說的,全都在裡面了,看或不看全都在你。」
芷柔訝然以視。她曉得她在做什麼嗎?聽她說這些,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展拓凡之間不尋常的情感糾葛,而她還……
幹嗎看怪物似的盯著她瞧?織羽偏著頭回望她,「有什麼不對嗎?」一抹戲謔的光芒閃過眼底,「還是你不想看?那算了——」她作勢欲收回。
「不!」芷柔一急,反射性地叫道。
織羽很小心地不讓偷笑的表情太過明顯,很體貼地幫她抽出信箋遞到她面前,芷柔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
總是和真愛擦肩而過
得意釋放自己不安定的靈魂
然而,為你,只為你的出現
我甘心被真愛梆縛
執迷不悔地永遠守候
讓我成為你胸前的
一朵馨香
即使萎去
在你的衣袖間
仍遺下一抹餘香
芷柔:
不是只有你,才懂刻骨銘心;不是只有你,才明白何謂曾經滄海,能夠為堅持而堅持,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他日能否有再見的一日,我不敢說,但我不會忘記在天涯一方為你祝福,盼望有一天,你能有真心的歡笑,不再有淚水的點綴,寄上殷殷的祝福,保重自己,儘管——不是為我。
拓凡手
拓凡……不知不覺中,淚霧已悄悄佔據眼眶,縱然只是寥寥數語,卻這般強烈地撼動了她,緊緊揪痛了心房。
「既然這麼感動,為什麼要放走他呢?」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她一震,才發現織羽正直勾勾地瞅著她。「你……,我……」她一慌,頓時無言以對。她真的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麼,她難道看不出,這封信即便隻字未提個愛字,刻骨濃情卻已深深漾滿字裡行間?身為人家的女朋友,她如何能淡然處之?
「你……你到底清不清楚他寫了什麼?」芷柔實在無法無動於衷。
「知道啊!雖然我沒有看人家信的習慣,但他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好就在旁邊,那首詩還是他三年前由我這裡A去的,美其名是借啦,結果呢?都三年了,哼,人性的卑劣由此可見一斑!」這陣子在二哥的「暴政淫威」下苟延殘喘了許久,她可不爽了,如今逮著機會,讓她在他的心上人面前多少譭謗一下也不為過吧?
芷柔實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女人未免天真過了頭,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最後地下了個結論:「告訴你喔,將來嫁老公千萬別嫁這種人,連妹妹的東西都要A,太可恥了。」
她嫁什麼樣的老公關她什麼……等等,妹妹?!最後一句讓芷柔瞪大了眼,她以為她聽錯了。「你說什麼?你是他——妹妹?」
「對呀!」幹嗎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們不像嗎?
想起什麼似的,織羽低叫了一聲,「哎呀,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是不是?真迷糊。」她露出天使般足以收買人心的甜笑,「我叫展織羽,織夢的織,羽翼的羽,展拓凡是我二哥。」
他……他們是兄妹?!那……她誤會他了!他一直都是那麼真摯、那麼癡情以對,想起那一天,她冷酷的言語……噢,天!她做了什麼?她好殘忍。
她怎麼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織羽困惑地眨眨眼,「你身體不舒服是不是?聽二哥說你前些天住院,現在好些了嗎?」
不,不好,她一點也不好!她好想親口向他說聲對不起,不該曲解他真心的付出,不該用懷疑的心態污辱他無悔的深情,殘忍地傷害了他,可是……可是卻再也不可能了,她傷他太深,致使他心灰意冷、已然求去。
這樣……也好,說了,又能如何?親手劃下的傷痕不會因此而消逝,她依然什麼也給不起他,她說服著自己,就當——是這輩子最美的遺憾,在他鄉,也許有一天他能尋得一段真正屬於他的夢。難忘的,她會典藏心底,而他們,從此天涯陌路。
胸口狠狠一抽,這想法揉得芷柔滿心支離破碎的疼。
不錯、不錯,一切都在算計當中,依這情形推測,她有好戲可看了。織羽暗忖著,眼眸再度閃動她巫婆式不懷好意地光芒,腦子裡似乎正得意的計劃著什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9:11
第九章
湘柔的失蹤記,在虛驚了一個多月後正式劃上句點,誰也不曉得這段日子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加大爆冷門的是,本以為純稚嬌柔得猶不解情事的她,竟令人跌破眼鏡地墜入了情海,而且對像還是叱吒黑白兩道、連警界也得敬他三分的傳奇人物——石昊宇,獨天盟的盟主!
至於婉柔呢,她是在湘柔之前回到家來,只不過也沒說怎麼回事,那豈夭怒氣沖沖地由鄉村回來後,只要有人問及在鄉村發生的事,她就怒焰沖天的像要找人拚命似的,為了長命百歲的期望,漸漸地,誰也不敢再問了。
某-天,她-口氣K完三本小說,神情不屑地合上往後丟,嘴裡還一邊罵著:「什麼爛小說嘛,低能透了!」
一旁的湘柔聞言抬首望去,「那你還看。」
「沒辦法呀,身在小說界,要想不被淘汰掉,就得多方面吸收資訊,瞭解現在的讀者在想什麼、愛看什麼。」但這並不代表她是一味地隨波逐流,只是在原則之外,有點小小的變通,才不致落個閉門造車之評論。
「既然要看,就別這麼多意見嘛。」到目前為止,能讓二姐由衷認同,並且讚不絕口的作品,實在少得可憐。就拿她剛丟開的這本書來說好了,她就覺得不錯啊,女主角深情無悔,男主男還為差點死去的女主角揪腸泣血的!她看了很感動耶,真不曉得二姐還有什麼好嫌的。
「這就不是我要說了,你看看,這個男主角冷酷得半死,對女主角更是殘忍無情,把她當成了滅門仇人的女兒,你自己說,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不恨死也會怕死他,有哪個白癡女人會為他動情?偏偏,這個女主角居然還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惜為他犧牲生命,什麼跟什麼嘛!這作者是智障還是腦袋裝了豆腐渣?我就不信當有人這麼對待她時,她還有辦法高唱此情無悔!最好笑的是,她居然還打算寫續集,繼續欺騙讀者的荷包和淚水,去,女性的恥辱,枉她身為女人,筆下的故事竟全是以虐待女主角為樂。」
湘柔好笑地聽著,「那書推出時,你看不看呢?」
「看,我當然看!」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就是了!」
「我是想看看她都把女主角折磨得這麼慘了,看她還有什麼花招整女主角,讓她慘到最高點,要是寫得太不像話,我寫信去罵她!」
看她說得義憤填膺,湘柔嬌婉地輕笑。
婉柔大大地喝了口水,補充完流失的水分,話題一轉,她興奮地挨近湘柔,「湘柔,我們出去逛街,順便鉤釣凱子好不好?憑你的姿色,身後跟的蒼蠅肯定是用一卡車一卡車來算。」
湘柔皺皺秀眉,好認真地搖了一下頭,「不要,我已經有昊宇了。」
婉柔白眼一翻,「甩了他呀!你自己瞧瞧,這傢伙有多無情無義,把你丟回家後就不見人影,久久才看得到他一次,把你當成了什麼?他養的小貓小狗啊!高興的時候就來拍拍你的頭,逗逗你解悶,不開心的時候就甩都不用你。喂,我說湘柔,你又不是缺鼻子少眼睛的,還怕沒人要嗎?千嗎把自己搞得淒涼個半死,活像等待君王臨幸的後宮嬪妃?要知道,暗戀你的人都可以由北極排到南極了,他石昊宇算什麼東西!」
湘柔很耐心地聽著;一直等到她說完,才再度搖頭,「不行,昊宇會生氣,他叫我要乖乖的,而且他很忙,又不是故意不理我。」
真是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污也!婉柔只差沒被她氣得口吐白沫。
這個宇宙無敵超級沒志氣的女人——真的是她妹妹嗎?難怪會被石昊宇吃得死死的;真是便宜他了,現在要找這麼乖的女朋友,全世界大概只剩三個,一個死了,一個還沒出生,另一個就是小湘柔。
「那你就不怕他偷腥,背著你亂搞?」反正她就是立誓要帶壞湘柔就是了,誰教石昊宇那個死冰塊老是一副沒情沒緒的死人臉,而他惟一的弱點就是湘柔,要想看他「變臉」,湘柔這個王牌怎能不好生利用?
「他不會。」
「你又知道了?」
「我相信他。」她幽柔一笑。
一點也不好玩。婉柔洩氣地想。
「莫婉柔,你少帶壞湘柔!」
平空而降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婉柔更是瞪大了眼。石昊宇?!他、他、他……「什麼時候來的?該不會全聽到了吧?」
她們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地問他怎麼進來的,就憑石昊宇的身手,想去的地方,一支軍隊都擋不住。
「昊宇一」湘柔低低柔柔地叫著,偎入他懷抱,「我好想你。」
「我知道。」心口一暖,低抑的語調;融入了無盡感動,他緊緊擁住惟一令他愛疼了心的人兒,輕吻她額心。
嘖,無趣!婉柔受不了地別開臉。
「吳宇,」湘柔悄悄抬起頭。「二姐說你會偷腥。」
一記惡狠狠的目光射向婉柔,她不著痕跡地吐吐舌。
「吳宇。」湘柔扯了扯他衣袖,小小聲地叫著。
石昊宇神情好不自然,生硬地回道:「你知道我不會。」冷傲的他,向來都不是個善於「解釋」的人,這近似澄清與承諾的話語,令他怪彆扭的,「如果你想,也可以過來找我。」
如果讓道上人土知曉,一個未滿雙十的小女孩,竟能在威震四方的獨天盟來去自如,會引起怎麼樣的騷動?
湘柔滿足地二笑,「還有,三姐說這個星期天想烤肉,你能來嗎?」
烤肉?聽起來像小孩子辦家家酒。石昊宇厭惡地皺著眉,但二迎視湘柔寫滿期盼的澄亮星眸,所有的話又嚥了回去,他輕輕點頭。
冷寒的心,竟為這嬌怯純真的女孩而牽動,化為纏綿的繞指柔情,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婉柔懶得再留下來看人家濃情蜜意,正想起身高去時,芷柔正好進門,匆匆朝他們點了個頭便往樓上走去,她歎了口氣:,「湘柔,大姐最近愈來愈落落寡歡了。」
提起這個,湘柔坐直身子,表情也變得很沉重,「對呀,我還發現她時常一個人不言不語地呆著,也不曉得在想什麼,表情好哀傷!」
「你想,這會不會是身陷情網的最佳寫照?」沒辦法,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會嗎?」湘柔偏偏頭,「那君衡大哥呢?大姐不是一直忘不了他?」
「法律有明文規定愛過就不能再愛了嗎?婚離了都還可以再結呢!何況只是談個戀愛而已,由此可見,好男人也不是除了你身邊這位仁兄外就沒了,你最好多方面比較,反正還年輕……」
「莫、婉、柔!」充滿警告意味的聲音響起,婉柔相信,只要她再多說一句,石昊宇一定會當場劈死她!
該死的!有這女人在湘柔身邊,他怎麼放得下心?不是他不信任湘柔,實在是她太美了,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覬覦,要是不早早將她娶進門,他時時刻刻都無法安心。偏偏,這小妮子老是將大姐掛在嘴邊,死守著她們姐妹私下的約定,沒見著莫芷柔有美好的歸宿,他是別想娶到湘柔了。
唉,命苦的他!
「今生無悔」已正式推出,並且比預期中的還要轟動,在商界掀起一陣熱潮,橫掃於軍地席捲了本地。同時,由芷柔全程包辦的廣告設計,毋庸置疑地成了近年來最成功的一支廣告,一舉打響了新揚的名號;更深深地奠定它在廣告界的地位。
然而,在全公司的歡聲雷動中,她卻完全感受不到絲毫歡愉的氣息,只倍感失落寂寥。
再一次,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已看了千百遍的信箋上。
莫芷柔,你是全世界最莫名其妙的女人,要他走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那麼又為何要強烈地思念著他?
她怒斥著自己,但這卻無法停止那份錐心刺骨的思念之情,她真的好痛苦,她好想見他……真的好想,儘管只是一眼也好!
芷柔掩著唇,執意不讓自己啜泣出聲,但止不住的淚仍是瘋狂地滾落,淚眼迷濛中,她提起筆,在空白處輕輕寫下:
自你踏步走後
一步是一個逝去的春天
壓縮所有春天的光華
則足記憶中你的笑臉
你的皎潔
汩汩在我胸口流動
在將醒未醒的夢境中
我看見你守候的容顏
光華未滅……
丟下筆,她淒淒切切地痛哭失聲。當她活該吧,傷害了他,卻也留給自己同樣深刻、同樣永難磨滅的痛苦。
「芷柔姐——」聲音戛然而止,沒讓秘書通報便旋風似的闖入的織羽呆站在門口。
芷柔慌忙拭去臉上的淚,深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迎視她,「有事嗎?織羽。」
織羽很識相地沒有多問,若無其事地綻出最自然的笑容走近她,「快中午了,過來邀你一同吃個午飯,怎麼樣,賞不賞臉啊?莫大美人。」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和芷柔混得很熟了——沒辦法,長得甜美討喜的她,誰能不真心喜愛呢?
她心中暗暗盤算,提早建立良好的「姑嫂關係」應是有利無害,將來要對付二哥會比較方便——否則,她大哥怎會拿她沒轍?同理可證嘛!
「你大老遠跑到我這裡來,就為了和我-吃頓飯?閒過頭了是不是?」
「沒辦法呀,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她快人快語。」
「受人之托?」芷柔不解地問,「受誰之托?」
「哎呀,我怎麼說溜嘴了!」織羽適時表現出懊惱。呵呵,她演技可是一流的。
「怎麼回事,織羽?」
「是——二哥啦!」她小小聲地說,「上一回你胃痛之後,他就一直很不放心你,上一次和他通電話的的喉,他要我多注意你的飲食狀況,別又讓你三餐不定時。」
一時,千息萬緒湧上芷柔的心頭,分不清是悲是喜。
他——仍關心著她?在她這麼毫不留情地傷了他之後?
他為什麼不恨她?這樣,至少能讓她好過些,不致覺得愧負他太多。
展織羽細細研究著她的表情,暗自竊笑,「對了,我還聽二哥說,老爸最近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藥,居然猛介紹一堆漂亮女人給他,好像有逼他結婚的意思。真是的,我沒想到我老爸這麼蠢耶,暗戀二哥的女人閉著眼隨便抓就有一大把了,若真要女人還用得著他介紹嗎?他是對你情有獨鍾,割捨不下這份感情,所以才會甘冒大不韙地違逆老爸,不願聽從他『男大當婚』的落伍觀念,草草找個女人定下終身。」
芷柔神情僵硬地避開她的視線,「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這些與我無關。」
織羽聳聳肩,「是嗎?那算了。走吧,我們去吃飯。」
在順手幫她整理桌面的同時,織羽神不知鬼不覺地「順道」帶走了一張紙,一張寫著兩首詩句的紙箋。
回到英國這段日子裡,展拓凡藉著忙碌讓自己無暇多想其他,企圖淡去深刻盤踞心頭的倩影,但是所有的努力,似乎仍是徒勞無功,深深融入骨血的情思;抹不去,也淡不了。
手邊拿著方才父親交給他的信,他無奈地搖搖頭。
織羽這個小搗蛋又在玩什麼花樣了?有事打個電話不是更快嗎?學人家寄什麼信!而且還是限時郵件呢!
他芾笑著折開,當見著他親筆寫下的字句及其下熟悉的字跡,他重重一震,狂濤般的震撼抓住了他所有的知覺,他屏住呼吸好半晌,以為這是他的幻覺。
沒錯,他再一次確認,這是芷柔的筆跡沒錯,莫名的,他就是能感受到她的錐心之苦,老天,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還能再一次懷抱希望嗎?芷柔的心太撲朔迷離,他沒把握他換來的,會不會是再一次的絕望心碎。
電話鈴聲將他由波瀾洶湧的狂濤思潮中拉回現實,他朝桌前走去,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喂,哪位?」
「二哥,是我,你收到信了沒?」
屜拓凡神色一正,「織羽!我正好要找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哪來的這封信?」
講到這個織羽就心虛了。「那個不研究,重點是,那的確是你的心上人寫的。二哥,你知不知道你錯得離譜?根據我的研判,芷柔姐不但愛你,而且投下的感情並不少於你。」
展拓凡驚疑不定地聽著,神色忽晴忽雨,「你又知道了?」
「喂,別用懷疑的口氣污辱我的智商好不好?就算不相信我的絕頂智慧,也該對你天生無與倫比的魅力有信心才對呀,是不是一定要我告訴你,她為你的離去黯然神傷,這陣子都在強顏歡笑,有一回還讓我撞見她為你哭得慘慘淒淒,你才曉得要心疼?」
聽聞此言,他心頭沒由地掀緊了,「芷柔……」他既心痛又茫然,「織羽,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飛回來以慰你們這對有情人的相思苦呀!」
「可是——」
「我不管,反正這裡的事我再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這段時間,我被操勞得都快蒼老子十歲,你告訴老爸,我不想再自虐了,叫他自己想辦法。」說完,她沒給展拓凡任何發言的餘地,利落地掛了電話,留他兀自發著愣。
一切全在織羽的意料當中,三天之後,展拓凡果然出現在她面前。
「很好,這才是聽話的好孩子。」展織羽讚許地給了他一個香吻,不過,展大帥哥的回報是——丟了記白眼給她。
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他自然是回房閉目養神去了,而織羽便利用這個時間撥了通電話給芷柔。
「喂,芷柔姐嗎?別說我不講義氣,我告訴你,二哥現在人在這兒,他只是回來處理一些公務,馬上就要回英國去了,還交代我守口如瓶,別讓你知道,我是瞞著他偷偷打給你的,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就這樣,不多說了,免得二哥發現,拜拜!」她已經忍不住想大笑了,怕芷柔察覺她的異樣,她匆匆掛了電話。
噢,如果童話故事沒騙人,在二哥和芷柔姐的事。圓滿落幕前,她就會先成為長鼻子的小木偶。
另一頭,芷柔仍錯愕地手持話筒。
他回來了,卻……連見她一面也不肯,難道,她傷他真有這麼深嗎?
該去嗎?她內心不斷掙扎著。
去吧!你欠他一句道別,錯過這次,也許……也許這輩子真的再也沒有下回了。
想見他的渴望劇烈衝擊著心扉,多曰以來的狂切思念氾濫成災,她真的好想他!那麼,她還等什麼呢?
她倏地起身,往門外衝去。
悅耳的門鈴聲叮叮咚咚地響起,展拓凡翻了個身,一點也沒有起床的打算。但擾人清夢的聲響仍舊持續響,他連眼也懶得睜開,直接喊遭:「織羽,去開門!」
無人應他。
沒辦法,他只好認命地下床。
奇怪了,剛剛不是還在嗎?什麼時候出門去了?展拓凡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子納悶著,一邊移動步伐前去開門。
門一開,眼前的娉婷身影讓他有如被施了法般,一時呆愣得回不了神。
芷柔?這是渴切思念下的幻影吧?或者他在做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話一問出口,他便有了答案,一定是織羽這小鬼,敢情她是怕他好事多磨?不過,他依然感激這可愛的小妹。
聽他這麼說——他是真的不想見她、不希望她知道?芷柔暗自心傷。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她低低地問。
掩飾好狂濤般的情潮,他故作鎮靜地沖了杯咖啡給她,然後緩緩開口:「有必要嗎?我們之間,能說的都說盡了,多個道別程序也只是徒添感傷。」
「你——還是要離開?」問出口後,她才知道心有多痛!
「這裡有值得我留下的人嗎?」他抬首望她,似乎無聲地在問:我值得你全心挽留嗎?
他在等,等她的一句話,等她告訴他,她離不開他,她要他留下!
但是,他得到的只是無盡的沉默。
他悲然一歎,「你知道嗎?芷柔,不是我想離開,而是我不得不離開,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決定權一直都在她手中,至今仍是。
點點的淚光漾上眼眸,她幽幽地問:「你在怨我嗎?」
「怨?也許吧!一朝動情,不能有恨,也不能有悔,只好讓自己怨你的麻木無心,這樣,或許就能好過點。」
緊握杯緣的手晃了下,一滴清淚跌人杯中,與其中的苦澀液體深深交融。他的怨懟,令她痛楚難當,悲愴的心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一陣恍惚,握不穩的杯子落了地。
展拓凡大驚失色,趕忙靠向她,緊張地執起她的手察看,「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燙傷?我看看!」
芷柔任他握住手,幽幽慼慼地望住他,他那不加掩飾的濃烈關切引出了她滿懷的心酸。
確定芷柔安好無恙,他鬆了口氣,一抬首,對上了她淚意盈然的目光。
揪腸地一歎,他輕擁她入懷,心折地印上她的唇。
芷柔呀!為何你總是惹疼我的心?
芷柔閉上了眼,雙手環住他,淒淒楚楚地回應著般心痛的纏綿,她再無力抗拒。
這份酸楚的柔情震撼了他,他將她擁得更緊,更為深切地狂吻她,似要將她嵌入身體內的熾烈,更似要傾盡一生的癡狂與濃情,幻化為無數個永恆。
太過濃摯的狂愛情潮,若沒有一方的理性回拒,勢必會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身陷沙發的灼熱身軀已交纏得難分難捨,誰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誰也無力中止這脫軌的一切,芷柔凌亂的衣衫已掩不住曼妙的嬌軀,相對的,展拓凡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粗喘著,痛苦地低喃:『『我要你!芷柔,天曉得,我好愛你!」
她輕咬著唇,淚珠奪眶而出,這熾痛的深情呢喃緊緊揪住了她泛起酸楚的芳心,面對這樣的他,她如何能抗拒?
她的一生,從來都只是滿滿的遺憾,今朝,且讓她任性一回,她要的,也只是足以珍藏一生的刻骨銘心罷了,這並不苛求呀!
於是,她主動吻上他,熊熊的情火,徹底燃燒彼此,有如兩簇烈焰,渴望深深交融,他不再有任何顧忌,激情難抑地佔有了她,但那一剎那,他震驚地倒抽了口氣.她……是處女!
「芷柔……」他一聲以為,芷柔這般深愛岳君衡,執意以一生死守這段感情,,必然是為他付出了一切,沒想到……他真的沒料到她仍是完壁。
「不,別說,什麼也別說。」她閉上眼,拒絕看向他眼中濃濃的歉意,因為心甘情願,所以無悔,也因為無悔,所以便不再需要他的愧疚。
芷柔……深深的憐惜絞人肺腑,他輕吻著她的眼眉,令她張開了眼,「讓我補償,芷柔,我要你看著我。」憐情蜜意的吻一一落下,見她舒緩眉頭;他釋放了壓抑得痛苦的情慾,將狂愛濃情一點一滴往靈魂深處藏。
狂亂的纏綿中,句句撼人心痛的愛語低回耳釁;是他的低訴抑或她心頭繚繞已久的輕喃,誰也分不清楚激情中,一聲似有若無的呢喃輕輕逸出……
「原來,我是這麼的愛你——」除卻天地,無人知曉。
激情過後,兩人靜默無言地各自穿衣,誰也沒多開口。展拓凡扣著上衣衣扣,一邊側過頭看向她,沉寂了好一會兒,他試著開口:「芷柔,我很——」
「別說抱歉,這很老套。沒有誰對不起誰,我們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有足夠的擔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匆匆穿回自己的衣物,她轉身便要離去。
『『芷柔!』』展拓凡跟著起身,在她開門前喚住她,「沒錯,我是想道歉,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為這件事的發生,也不為佔有了你,而是因為我沒能克制自己在聽到你說聲愛我之後才讓它發生。」
握著門把的手一顫,她深吸了口氣,眨去浮起的淚霧。
「芷柔,你是愛我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甘心將自己交給我,給我一句話,別讓我無所適從,儘管,是開口要我等你也好。」
她閉了閉眼,『『我不知道,現在什麼也別跟我說,我心裡好亂,讓我靜一靜。』』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離他盈滿愁苦的視線。
眼見她的思緒紛亂,心神恍惚,展拓凡實在放不下心,想了想,他抓了車鑰匙匆匆跟上。
見她一路平安地開車回到家中,他才放下心頭的大石——雖然,她視若無睹地連闖了好幾個紅燈、違規得一塌糊塗。
展拓凡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
連續半個月,芷柔避不相見,打電話給她,她不接;去公司找她,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她不在;到她家,她又不見他,半個月下來,他已快被她逼瘋了!
莫芷柔這個磨人的小女人,為何她總要這樣折磨他?看他為她苦受煎熬,她如何能無動於衷?難道非要看到他崩潰發狂她才甘心是不是?
她還想躲多久?一輩子嗎?如果答案真是肯定的,好,他等到底,這輩子他與她糾纏定了,蹉跎一生也絕不言悔!
最後一次來到莫家,是婉柔開的門。半個月下來,莫家每一個人對他可都熟透了,就連孟稼軒也知曉這一號讓莫家大姐頭又悲又愁的人物。
「嗨,又來報到啦!」婉柔居然還有興致消遣他。
「芷柔呢?」
她轉了轉靈動的眼,「你要聽實話還是謊話?』』
「都要。」
「謊話是,她不在;至於實話嘛——她在,不過,不可能見你。」
早料到了。他苦笑;「我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麻煩你一件事嗎?」
「但說無妨。」她擺出很江湖兒女的架式。
「代我轉告芷柔;我等她,一輩子!」
婉柔點點頭,「收到。」
展拓凡轉身走了幾步,婉柔突然又叫住他,「喂,如果我把大姐『許配』給你,你要不要?」
他往回丟下一句:「求之不得。」
「那好,衝著你這句話,我會把她掃地出門,踢都要把她踢出去,你等著接收吧!」
展拓凡搖頭失笑,有這種妹妹還真是芷柔的不幸。
送走他後,婉柔回到屋內,直接上樓敲大姐的房門。「人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我並不是存心要躲他。」望向那雙寫滿不諒解的眼眸,芷柔低聲解釋著。她是真的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是啊,你只是存心想看他痛苦的樣子,好證明他有多愛你、好滿足你的虛榮及那一份優越感。」婉柔嗤之以鼻地冷哼。
尖銳的痛楚扎入心口,她抬起淚眼,乞諒地望住婉柔,「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婉柔,你一向最懂我,別用話傷我。」
婉柔狠下心腸,命令自己不許心軟,硬是漠視她無言的哀戚,冷聲諷道:「傷你?我能嗎?一個深愛你的男人被你傷得心力交瘁你都能無動於衷了,我算什麼?有本事的話就無血無淚到底,不要傷了人後再來哀哀自憐,否則,我會說你活該,自作自受!」
「婉柔!」她痛心地喊道。她怎麼能這麼說?全世界都可以不諒解她,但婉柔是她最親最愛的妹妹呀,為何連她也不懂她的苦?
「我說錯了嗎?要嘛就辦到自己所說的無心無情,若是辦不到,大方承認又會怎麼樣?欲迎還拒地把人當傻子耍,這算什麼!你莫芷柔難道是個沒勇氣面對事實的懦夫嗎?」
「我……不,不是這樣的,我和他……」
「別告訴我,你不愛他!」婉柔目光犀利地瞅住她,「莫芷柔,不要告訴我,你可以自甘下賤地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上床!」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怕對不起君衡,我好怕他恨我……我真的不想背叛他,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是我間接害死了他,我愧負他太多了,惟一能做的,只是守著我們的情,不讓他傷心……」
「那你就不在乎展拓凡傷心了嗎?你就不怕展拓凡恨你嗎?你愧負展拓凡的,有比君衡哥少嗎?你這個白癡女人!為了一個死去的人,竟完全不顧及活著的人的感受,早在你的心無法自主時;便已是最嚴重的背叛了!你根本不是愛君衡哥,而是拿君衡哥當借口!記不記得君衡哥死飛對你說了什麼?他要你快樂,他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他一直都愛你勝於一切,死前,他念的你,放心不下的也是你,可是你又做了什麼?讓他背負誤你一生的罪名、讓他天上地下都不得安息,莫芷柔,你根本不配讓這兩個男人愛你若此,展拓凡是倒了霉才會愛上你,我要是他,早就悔不當初地放下一切了,才不會傻得讓你有機會一再傷害他,你不值得!慶幸的是,他總算清醒了,你聽清楚,他剛才要我轉告你,他要回英國去了,他會如你所願,這輩子再也不見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你的目的達到了,他愛得深沉,也恨得強烈,你滿意了?你開心了?請放聲大笑啊!」
「不、不……我沒這個意思,我……是的,我是愛他,我不要他走……」她的心好痛,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婉柔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無從反駁起,她是自私,她是該死,展拓凡恨她,她無話可說。
錐心刺骨的淚,難遏地串串滾落。
「莫名其妙的女人!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這裡最沒有資格哭的人就是你,你愛他?哼,你以為你還有臉說這句話嗎?將他傷得無力喘息的人是誰?你現在又憑什麼說愛他?告訴你,痛苦是你活該,我絕不會同情你,你活該要讓他恨你至死!」
最後-句,徹底擊垮了芷柔,她跌坐在床沿,面色死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婉柔別開臉,不忍迎視,匆匆地走出房門。
門外,湘柔輕喚了聲:「二姐。」
「湘柔——」婉柔目中有淚,「你會怪二姐太殘忍嗎?」
湘柔輕輕搖頭,沉靜如水的眸光寫滿了瞭解;「二姐也不好過。」
「湘柔……」婉柔擁住她,凝咽無語。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9:27
第十章
婉柔的話,一句句在芷柔耳邊迴盪,如千萬隻細針戳人心扉,教她鮮血直淌。
拓凡……她沉痛地低喃著。一直以來,她就不曾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過,只是以她的立場看待一切,從來就沒想過,她是拿她的苦楚在製造他的傷痛,將所有的痛苦加諸在他身上,由他來承受,從不在乎他可能傷得多深。婉柔罵得好,她是自私,她是該死,她是活該一輩子沒人疼、沒人愛!
可是……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失去展拓凡,在深深地痛過之後她才明白,她有多麼的愛他,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她再也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只是,她還有挽回的餘地嗎?展拓凡肯原諒她、肯再一次愛她嗎?婉柔說,他到死都恨她……
不!她不要,她什麼都可以承受,就是無法忍受他恨她!
她想挽回,儘管他已將過往深情空填恨誨?不留分毫;儘管覆水難收,只要猶有一絲希望,她就不能放棄。從采都是他在為他們的感情執著,也該有那麼一次,由她來付出所有,為他們的愛情努力!
深深吸了口氣,她沒再猶豫,以最快的速度奔往展拓凡的住處。
但願還來得及,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拓凡……
又促又急的門鈴聲不斷地響著,展拓凡咀被催得匆匆前去開門。
真是的,天塌下來也用不著趕成這樣啊!又不是火燒屁股,他懷疑來人的目的是企圖毀掉他的門鈴。
門一開,他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迎面便讓人給死命抱住,令他錯愕不已。
「芷柔?」他不解地低喚,發覺到她將他抱得好緊,死也不願鬆開分毫——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才稍稍回過神,另一個主動送上的熱吻又再度摧毀他的努力,他腦梅一片渾渾噩噩;芷柔滿含痛楚的吻震撼了他的心魂,他不由得擁緊了她,似要將彼此嵌入靈魂一般,密密貼合的身軀連絲毫空氣也無法介入他們之間。
他心痛地狂吻著她,傳遞著死也無憾的刻骨濃情,狂熱交纏的唇舌難分彼此,激烈地需索著對方的每一分氣息,熾烈洶湧的情潮中,理智化為虛無的泡沫,惟一記得的,只是相依的彼此。
「別——芷柔,這裡是門口!」他抓住幾欲流失的清醒,勉強打住,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移開挑起強烈情焰、幾乎將他焚成灰燼的誘人紅唇。
「我不管,我只要你愛我!」說完,她再度吻上他。
噢,上蒼!展拓凡痛苦地低吟;再也顧不得什麼,難分難捨的唇再度渴切交纏。他攬抱起她,移動步伐朝房內走去,陷入床鋪的火熱身軀緊緊相依,衣裳不知何時
已凌亂地散落床邊,他如烈焰般的吻一路滑下,激情焚燒中,不意間觸及她頸上閃著金芒的冰涼物體,他短暫一愣,遲疑地望向她時,卻在她堅定而無悔的柔情眸光下,散盡了一切疑慮,十指與她緊緊交握,不再猶豫地傾盡一生狂戀,與她深深結合,同時,也交付了他的靈魂,至死無怨。
狂熾如焰的激情烈愛,注定了燃燒一生的纏綿,以及終將纏系一生的彼此。
狂濤般的情纏歸於平息,展拓凡深邃而若有所思的黑眸凝睇著蜷縮在他胸懷中始終沉默不語的芷柔。
他在等她開口,只是,她為何無言?她又後悔了嗎?這回完全是她起的頭,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言悔,如果男女間的親密情事,到頭來只換得相顧無言的淒涼,那豈不悲哀?
「我想,我有權利問一句,你突如其來的改變所為何來吧?」如果他沒記錯,不久之前,她猶死不肯見他,怎麼才三個小時,世界就繞上一大圈了?
芷柔輕咬著唇,仍舊靜默。
「說話!是悔是怨,都請當著我的面清清楚楚地說明白,不管怎麼回事,給我一個答案!」
終於,她抬起了頭,臉上猶掛兩行清淚。
心口一緊,他不自覺地放柔語調,「怎麼哭了呢?我印象中的你,堅強得不懂落淚為何物。」
怎知,這話卻造成了反效果,她淚落得更凶,「你——還肯為我心疼!」
展拓凡一愕。這是什麼語調?哀怨得令人不解,他以為他已經將他的決心表示得很明白了。
他蹙著眉,「婉柔沒把我托她傳達的話告訴你嗎?」
芷柔聞言煞白了臉色,淚如雨下地撲進他懷中哭喊道:「不,別說,我不想聽這個!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我沒有立場請求你的原諒,你會心灰意冷地求去,我無話可說,但是……但是……我不要你走;求求你,拓凡,再給我一次機會,別這麼快絕望,我會補償,我真的會……」
因為太過驚詫,他一時回不了神,「芷……」
「雖然,我明白自己是全世界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拓凡,我是真的愛你,也許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你再也不需要……如今,我終於能體會到你當初的心境了,婉柔說得沒錯,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該,一切都是我作繭自縛的下場,不能怨天,只能恨自己……可是拓凡,這是一輩子的遺憾呀!如果你心中還有那麼一點點愛我,只要一點,求你,別這麼快就為我們的感情判下死刑,我現在才發現,我已不能沒有你,別離開我,別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懲罰我……」
一連串柔腸寸斷的泣訴,聽得展拓凡心旌震撼,同時也因她的淚而揪疼了心,「小傻瓜,我一直都在等你這句話,你不曉得嗎?」他語調瘖啞地低道,溫柔地輕拭她頰上的淚痕。
芷柔瞪大了眼,「你……還願再一次愛我?」
「不是『再』,我一直都愛你,從未減少分毫。」他耐心地拭去她一再湧出的新淚,心疼地說,「別哭,芷柔,我希望你為我展開笑顏,不要你為我哭。」
「你——是真心的嗎?」她顫抖著問,握住頰邊那雙憐惜的大手,好似深怕不夠確定它的真實性。
『『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對你所付出的情感,早已深到不懂死心為何物,若能辦到放開一切,我還會執著至今嗎?」
『『拓凡……』』她淚眼汪汪,「我以為……你會用盡生命中的每一天來恨我,再也不原諒我……我以為這回我再也留不住你了……如果不是婉柔罵醒了我,我恐怕……」
『『婉柔?」芷柔會有這樣的想法絕非空穴來風,莫非……這女人和織羽一個樣,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婉柔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提起這個,芷柔語調又哽咽了起來,「我是全世界最冷血自私的女人,說……我不值得任何人愛,你是倒了霉才會認識我,她要是你,早就離我而去了……你到死都不會忘了恨我……」
這個天殺的莫婉柔,說話這麼惡毒,也不顧念對方是她的親姐姐。他氣惱地歎息,雖知她這番話背後的用意,嚴格說來他還得感謝她,但心中仍忍不住怨怪她毫不留情的尖銳用詞。
「她傷你很深。』他疼惜地輕道。
「她沒說錯什麼,我是該罵,要不是她,我不會頓然驚覺自己該死的傷你多深,對不起,拓凡——」
他輕輕搖頭,制止她往下說,「我從未恨過你。」
「那婉柔為什麼說你——」
「顯然的,她恐怕不瞭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句話的含意,反倒很擅長無中生有。」
看出了她的錯愕,他淡淡笑了。笑得滿含柔情。
「想知道我究竟托她轉達你什麼?」沒等她回應,他雙手輕捧嬌容,濃情萬縷地望進她的靈魂深處,「我說,我會一輩子等你,終生無悔。」
「拓凡——』』她禁不住淚眼朦朧,動容地緊緊抱住他。
「我的傻芷柔,你變得好愛哭。」他輕笑著吻去她的淚。
「可是——」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羽扇般的眉睫輕覆略有淡愁的星眸。
「說吧,都看出你有難以啟齒的心事了,別想瞞我;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困擾?」
「我不敢自私地要求你留下,畢竟你的家在英國,但是——我割捨不下這裡的一切,拓凡;我該怎麼辦?」
原來是這回事。展拓凡看來似乎並不困擾,而且還樂得很——由他愉快的笑容可知。
不錯,孺子可教也,她已經曉得要為他們的未來打算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嗎?小傻蛋,你還不明白嗎?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在愛上你的同時,我便已作好了抉擇,隨時準備為你放棄一切,因為我惟一在乎的只有你。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夫唱婦隨,嫁雞隨雞的年代早過去了,我從不打算要你來遷就我,因為我明白這裡是你的根,有你母愛、最難捨的親人,你的妹妹們是你一生放不下的牽掛,而我不希望你有一丁點的不快樂,我的愛,是希望使你的生命更圓滿,而不是使你有任何遺憾。」
「可是……你父母那邊……」
「你放心,我爸媽很開明,他們能理解的,反正英國那邊有我大哥大嫂,我們只要過年過節、有空閒時回去晃晃,就很仁至義盡了,你要真怕他們合怪你拐走他們的兒子的話。那也簡單,只要我們『努力』點;早日生個小娃兒讓他們過過含飴弄孫的癮就成了。長孫耶!他們盼得眼睛都快脫窗,成天直罵大哥不爭氣;如此一來,他們疼你都來不及,哪還捨得怪你,是不?」
「謝謝你,拓凡,你讓我覺得欠你好多,連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他溫存地輕吻過烙有他留下激情印記的雪白肌膚,「你的心,就是最好的回報。」
芷柔不再猶豫,仰首熱切地回應他,以行動說明了她決定用一生實踐的承諾。
不知不覺中;十個月的日子匆匆流逝,芷柔將目光由窗外的點點星光移回房內惟一的光源——幾枝閃動著微弱火光的蠟燭。
腦海間浮起了前幾日婉柔戲謔的話語:真是歲月不饒人呀,某人要再嫁不出去;恐怕只有留著當「古董」的分了——她不會說老處女,因為她每一次的夜不歸營,都可以在妹妹們的眼中找到噯昧的神色,這事要發生在從前,她們會急得半死,但現在,呵,早習以為常,連婉柔都有樣學樣了。
她搖頭笑歎,抬首看了牆壁上的鍾;都十點多子,拓凡怎麼還不回家?她相信他十分清楚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體貼地避開她;留給她獨自悼念岳君衡的空間,今天一整天,他等於是「消聲匿跡?』了。
也該是時候了,她撫上了胸前的墜子凝思。
開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仰首望去;進門的展拓凡愕了下,倍感意外,「芷柔?你怎麼會在這裡?」
「等你。」她迎向他,「女朋友的生日,你一整天不見人影,說不過去吧?」
『你——」他看了看燭光搖曳,流瀉一室浪漫的屋內,「你能釋懷了?」
「我仍是辦不到慶祝這個日子,但是至少我能為你做到釋然,我會努力讓往後每一年的今天以溫馨代替悲愁,只要身邊有你相伴。」
「噢,芷柔!」他緊緊擁住她。
『『還有一件事。』』她微微推開他,當著他的面,緩緩解下頸間戴了四年的鏈墜,在他的震驚中幽幽地開口,「這是君衡親手為我戴上的,今天,我在同樣的日子解下了它,你瞭解這對我而言有多重大的意義嗎?你口裡不說,但我知道你是介意的,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心中長久佔據著一道抹不去的影子,他始終介於我們之間,如今,我取下了它,解開他親手繫住的情,代表這-切是真的過去了,今後,他只是我珍藏心中的一段惟美記憶,而我的未來,只剩下你。」
展拓凡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息這一份衝擊與撼動,「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等你心甘情願地放下過去,與我共創未來,芷柔,我一直在等!」
『『我知道,我知道!」她將臉埋入他懷中,「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長久以來的包容,拓凡,我愛你!」
他沒有說話,只以緊緊的相擁表達他死也無憾的摯情。
良久,他鬆開她,「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她挑眉詢問,他接著道,「記得去年的今天嗎?那是我第三次與你巧遇,你喝得狂醉,我差點就把持不住地侵犯了你,而……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總之,這鏈墜在那時就掉了,我多少也察覺到它對你意義非凡,才會幫你系回它。」
是天意吧!「你想,這會是君衡的意思嗎?因為你的出現,他認為該是放開我的時候了,是不是呢?』
也許吧,誰知道呢?
「我只知道,今生若我不能與你共偕白首,我會希望有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代替我繼續愛你、寵你;讓你無憂快樂地活下去,而不是為我埋葬青春,一生在淚水中度過。」
君衡也說過類似的話……也許,她是真的可以釋然了。
她嫵媚地一笑,「太老套了,不夠賺人熱淚;你知道的,家裡有個寫盡纏綿悱側、可歌可泣的愛情史的小說家,專門騙死人不償命,想要讓我感動挺難的,換點新台詞。」
「是嗎?很抱歉,你交了個乏味死板的男朋友,我打算說的那句,可能會無趣得讓你想打呵欠。」
她不置可否地抿抿唇,「說來聽聽。」
他淡淡笑了,「我愛你,永遠。」
沒錯,這的確是全世界最老套的情話,但——她動
容地獻上她的唇,「我永遠聽不膩這句話。」
「我願用一輩子來對你說。」這是陷入激情前,他許下的承諾。
如果,一對小愛侶甜甜蜜蜜、你儂我儂,那麼卡在他們之中那個死不要臉的超級大燈泡是不是缺德得令人唾棄?
『『說嘛、說嘛,你們打啵的最高紀錄是多久?」見小情侶困窘地苦笑,婉柔逕自猜測著,「還是你們也不曉得?這也難怪啦,經過我的觀察,你們都太投入忘我了……」
天!這女人的臉皮是銅牆鐵壁打造的嗎?盂稼軒連苦笑的力氣都沒了。
『『噢,對了,』』婉柔突然興奮地叫道,燃著亮光的眼眸很雀躍地望住孟稼軒,「我很好奇耶,你到底還是不是處男?」
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孟稼軒嚇得差點跌下椅子,足見其受驚程度。「你……」
「二姐!」海柔無地自容地叫道。
「是不是?」盂稼軒愛了海柔這麼多年,依這癡情的程度看來,是不太可能去碰其他女人,但男人有男人的需要嘛,有時情與欲是可以分開的,所以,她都快好奇死了。
盂稼軒幾乎說不出話來,『『要問……也得海柔來向吧?』』
「也對,海柔,你問,記得把答案告訴我。』』
要她問?瞧,小海柔的臉發燙得都足以煎蛋了問得出口才有鬼。
可是……她又無法裝作不在意,仰首望了望他,孟稼軒不曉得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她微張著嘴,訝異地看著他。「真的?」
他不語,輕擁住她。
「到底怎樣嘛!」殺風景的程咬金又跳了出來,「我猜八成不是,這個年代,要找個超過二十歲的處男,簡直比恐龍還少。」言下之意,早絕種了。
海柔不以為然。她相信孟稼軒,並非世間男子皆重情慾,如果面對摯愛的女子,他都能把持住自己,那麼面對其他女人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她根本連問都不必。
婉柔研究著她的表情,問道:「別告訴我,你真的為海柔守身如玉,當個全世界最純情的處男?」
盂稼軒沒來得及尷尬,突然加入的聲音解救了他。「莫婉柔!你敢問除我之外的男人這個問題?」
婉柔不屑地瞥了來人一眼,隨口道:「你哪用得著問,早十五歲過後就不是童子雞了。」
「奠、婉、柔!」他早晚有一天會被她給氣死!
海柔抿嘴偷笑,她未來的二姐夫真可憐,值得同情。
『『二姐夫,你來啦!」湘柔與石吳宇相依相偎地下樓來。打樓上就聽到他的吼叫了,但願丁家的屋頂夠牢固,否則,二姐嫁過去,天花板不被掀了才怪。
『『要我說幾遍,不許叫他二姐夫,我又還沒嫁他。」莫二小姐又有意見了。
「閉上你的嘴!」丁以白瞪了她一眼,他要是英年早逝的話,不用懷疑,肯定是這女人害的。
婉柔正想抗議,另一道加入的身影拉去了她的注意,「咦,今天真熱鬧,咱們未來的大姐夫也來了。」
展拓凡一笑置之,「你大姐呢?」
『『先別急著找愛人,」丁以白向他勾勾手,「過來,我們『溝通』一下。』』
溝通?可是這群人的架式很有「蘇武牧羊」的嫌疑耶!
來、來、來,每日一詞。什麼叫;蘇武牧羊』呢?這是向展織羽學來的,註解就在歌詞的第一句:「蘇武牧羊『北海邊』(被海扁)!懂了吧?
「仁兄,我請問你,你到底還想拖到什麼時候才肯把莫芷柔娶回去?等到她人老珠黃,滄海變桑田嗎?」盂稼軒首先發難。
「你要再沒動沒靜,我保證我會押著你們進禮堂,你最好相信!」石昊宇接著搭腔。
他們一人一句,聽傻了展拓凡,「喂、、喂,你們等等,我娶不娶芷柔,似乎與各位無關吧?你們幹嗎比我這當事人還熱心?」
「熱你的鬼!誰說無關?害我們娶不到老婆還敢故作無辜?」丁以白很不爽地回道,誰不曉得他的女人有多難纏,她大姐要一日「清倉」,他到死都別巴望娶到婉柔。
「看來你還不知道。」孟稼軒代為解釋,「我們的女人太過手足情深,堅持大姐無歸宿,妹妹的絕不先行棄她去,所以,」他聳聳肩,「你明白我們有多想聯手痛扁你一頓了吧?」
石昊宇以無奈的歎息附和。湘柔是個性溫婉,柔情似水,而且聽話得不得了,只是,她一旦固執起來,可有他受的了,差點慪掉他半條命。
「昊宇。湘柔怯怯地叫著,「對不起你嘛!」
這樣,他還氣得起來嗎?就算再慪,他都得擠出一抹很沒誠意的笑容,「我沒生你的氣!」
哦喔,看這同仇敵愾的情景,他恐怕成了過街老鼠。
展拓凡搖頭輕笑,朝樓上喊道:「芷柔,你快下來,再晚一步,我要是被人給打死;你就沒老公了。」
沉寂了三十秒,芷柔慢條斯理地走下樓來,「你鬼叫什麼呀!」
展拓她伸出手,「你過來。」輕握掌中的柔荑,他環顧室內一圈,清晰而堅定地開口:「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在不久的將來都是自家人,所以,當著各位的面,我鄭重向芷柔求婚,我發誓,會以生命來愛她、憐她,絕不讓她嘗到絲毫委屈,各位都是我今日承諾的見證人,今生今世,絕不食言!』』而後,他將目光定在一臉訝然的芷柔身上,溫柔而深情地低道:「願意嫁給我嗎?芷柔。」
現場瞬間靜默無聲,屏息凝神的三個男人甚至比男主角本人還緊張。
「你……你怎會突然……」因為太過意外,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展拓凡俯近她耳畔,放低音量半笑謔地道:「給點面子,女人!要說NO也別太乾脆。」
芷柔不禁被逗笑開來,「誰說我要拒絕來著?我當然願意,萬分的願意!」
『『芷柔!』』他情難自己地狂吻住她,霎時,歡聲雷動,「舉家騰歡」!
「這下,你總算甘願嫁給我了吧?」丁以白輕敲了下身旁小女人的頭。
「噢,會痛啦!這算哪門子的求婚?不會學學我准姐夫的浪漫多情嗎?」
對她嗎?丁以白搖搖頭,算了吧!
另一頭,孟稼軒望向海柔,「你呢?願意嗎?」
「那還用說!」海柔拉下他的頭,給了他蜻蜓點水的一吻。
至於湘柔,石昊宇連問也沒有,「就選在同一天好了,省得麻煩。」
「喂、喂、喂,我家湘柔有說要嫁你嗎?」婉柔不滿地喊道,這頭自大的沙豬!
「我沒說不要啊!」小女主角天真地回答,「我本來就要嫁昊宇了。」
噴,沒志氣的女人。「要我教幾遍?你又不是沒人要,你年紀還小,別讓人給拐了,當心將來有理想的對象時後悔莫及。」
「才不會,我有昊宇就夠了。」
石昊宇溫柔地親親她。
「有必要這麼急嗎?湘柔還小。」莫家大姐頭說話了。
他們是不急,但湘柔傾城的美令他不安,雖明白湘柔對他的心意始終如一,但是當他不在她身邊時,想像著那群將目光流連於她身上的男人,他就坐立難安,他承認他是自私了點,但那也是因為過於在乎她的緣故。
石昊宇沒多解釋什麼,「湘柔,你要嫁我嗎?」
既是早認定了彼此,時間早晚也就不是太值得計較的問題。
湘柔沒有猶豫,「好。」
主角本人都同意了,其他人又還有何話好說?
「你還要讀書,所以,除了多一層婚姻關係,而你在我身邊之外,其餘的都不會有所改變。你午紀還輕,為免影響你的學業,我們可以暫時不生孩子,一切全以你為前提,因為我們不像某人,年紀一把,再不生就沒機會了。」
「昊宇,你真好。」容易感動的小女人窩進他懷抱,不過,「某人」的反應可就沒這麼溫和了。
「喂,姓石的,你說話客氣點;什麼叫年紀一把,我們芷柔也不過才二十八歲!」
「比起湘柔,夠老了。」
『『去你的!我才想說你殘害民族幼苗呢!」
幾個女人哭笑不得地對望一眼,依這情況看來,未來的日子是休想平靜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16 00:49:39
尾聲
莫家四朵姐妹花同日出閣,嫁的又全是有為青年,人中龍風,其震撼程度可想而知,不僅商界熱鬧非凡,轟動一時,更震驚了黑白兩道。開玩笑,道上舉足輕重的仲裁者——獨天盟盟主石昊宇的婚事,其震撼豈容小覷,想當然耳,這幾樁轟動本土的喜事自是成了各家各戶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
婚禮當天,不消說,自是臥虎藏龍,所有不凡的人物全聚於一堂了,觀禮的來客幾乎已排到教堂外,當然,首要功臣展織羽自是不會缺席。
「嗨,終於讓我巴到這句二嫂出口了。」
「謝謝你,織羽。」芷柔由衷地道。如果到這個時候,她都還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讓人給設計了的話,那就未免蠢過頭了。
織羽心虛地吐吐舌,「我以為你會拿刀追殺我。」
芷柔回以同樣的幽默,「怎麼會呢?你都這麼不遺餘力地推銷你二哥了,我要是不接收,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嗎?」
『好哇,芷柔,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不堪啊?」乍聞此言的展拓凡立刻抗議。
「哦喔,你慘了,二嫂,今晚的洞房花燭夜有你受的了。」
『『展織羽!』』展拓凡沒好氣地瞪著她,「都跟你說幾遍了,女孩子家說話含蓄點。」
噢,食古不化的老頭子又要訓話了,織羽萬般無趣地轉著靈動的大眼睛,這麼一溜,倒讓她「驚為天人」地瞧見了個美得不可思議的絕色佳人,「哇!這女孩好……好美!」她看傻了眼,說話差點結巴,打出娘胎以來,她還不曾見過有人可以美成這樣,尤其此時一身白紗的裝扮,更是絕俗飄然得不似凡塵之人。
芷柔尋線望去,習以為常地回道:「她是我家小妹。」
「這等絕世美人,不認識一下,我絕對會抱憾終身,失陪了,二嫂。』』說完,她一溜煙地朝小美人的方向而去。
湘柔也注意到她正朝她走來,偏偏頭望著她。
「嗨,美人兒!」
「我們認識嗎?」湘柔閃著靈性的眼眸,更是襯托出她不染塵煙的澄淨。
織羽更喜愛她了,誰說美麗的女人之間只有嫉妒呢?能結識這般絕美更甚於她的女子,她顯然興奮極了,「我是展織羽,你大姐夫的妹妹,很高興認識你。」
她嬌嬌柔柔地笑了,「我也是。」
「小白兔大嫂,你在跟誰——」朝這兒走來的石吳宸在見著轉身而望的展織羽時震愕地止了口,驚詫道:「是你?!」
「你們認識?」湘柔不解地來回打量他們。
織羽皺皺眉,怎會這麼巧?
這是什麼表情?很不幸是吧?石吳宸也很不爽,「我才不認識這種不曉得感恩圖報的白癡女人。」
「感恩圖報?」織羽立刻反唇相譏,「不然,請問我該怎麼做?以身相許嗎?」
「以身相許?就憑你?省省吧!我懷疑這不是報恩,反倒像報仇,我可不想半夜做噩夢!」
「你——」織羽氣炸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嘩,唇槍舌劍,好不精彩,湘柔看得歎為觀止,「怎麼了?你們有過節?」
「她?哼,母老虎一隻。」石吳宸揮揮手,「算了,別談這個。嫂子,你看你多幸運,有大哥像寶似的寵著,瞧瞧某人,情場失意,只能在一旁暗暗感傷。」石吳宸以目光示意她,湘柔立即穎悟了他的意思。
「筱翊好可憐喔!」要不是這個賽華佗,今日她不可能健健康康地站在石昊宇面前,並幸運地嫁給他;對君筱翊,她始終存有一份深刻的感激之情。
略含輕愁的目光,幽幽飄向一道頎長孤絕的身形,有著太多、太多難以訴諸的癡愛眷戀,然,有什麼用呢?深情只是無奈。
而,這一幕也落入了湘柔與石昊宸的眼中,「筱翊這麼好,子翔為什麼不要她呢?」
『『也許,是自卑感吧!」男女間的感情太複雜,當事人搞不清楚了,局外人又如何論斷。
『『噢。」湘柔似懂非懂地應了聲。
好不容易挨到整個婚禮流程的尾聲,拋花球成了最後的高潮。
湘柔凝思了一會,招來姐妹們低語一番。
「oK!』』姐妹們達成協定,各就各位,手中的花束同時朝空中拋揚而去,好似自有意識般,兩束花就這麼不偏不倚地落人君筱翊懷中,她想閃都來不及,而另外兩束則是朝著雷子翔飛去,他下意識地接住後,自己也愣在當場。
傳說,這花束有其浪漫魔咒,能給予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凝望懷中嬌妍的捧花,為何她竟只感悲哀?
幽戚的眼遙遙望向心之所繫,只有她才知道,她的幸福不在這花束上,而在明明可望,卻又遙不可及的他身上,彼此的目光在短暫相觸後,他惟一的反應卻是蒼是了,這就是答案,她要的,只有他給得起;而,他從不願給予。她要這人人求之的花束又有何用?今生,她注定與浪漫的白紗絕緣。
手中的花束悄悄落了地,她黯然地旋過身,尋步步離去,不願讓人看見她的脆弱。卻沒注意,身後一雙寫滿痛憐的目光,是那麼不捨、那麼心痛地追隨著她……
干百年來,最難道盡情癡幽幽,紅塵情愛呵,若是三言兩語、一管禿筆所訴盡,又豈會撥弄古往今來不計其數的癡兒怨女心?——
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