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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繞樑三日 -【許你再見鍾情】《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7:00     標題: 繞樑三日 -【許你再見鍾情】《全文完》

【書名】:許你再見鍾情

【作者】:繞樑三日

【內容簡介】:

  女人一生總要犯一次傻的——為了最刻骨的那段戀情。

  最美好的故事是女人在這愛戀中一直傻下去,傻到老,傻到風景都看透,一直陪他看細水長流。

  世間真有顧小卿這樣的傻女孩,認準一個人就不會回頭,無論隔山隔水隔著錦樣年華。

  從平凡的櫃檯小姐、彪悍的女司機到淡定的建築設計師,為了靠近他,小卿八年裡默默努力,執著成長。

  因他的痛苦而流淚,因他的寂寞而染傷。

  當愛情沒有空間時,小卿只是全心呵護、靜靜守候,不去問一個結果。

  當錯愛終於釀成生命的劫,當情路到了轉角處:我一直在這裡,許你再見鍾情。

  一個因愛而成長的女孩,一段因堅持而圓滿的愛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7:16

第一章

  8月的C城,正午,太陽在天上毒辣的烤著,整條商業街上人煙稀少,這個時候逛街的人大都躲進了商場。街上三三兩兩的人群一致都沿著街邊走,躲避著灼熱的日光。

  位於商業街正中的中興大廈,是這座城市,最豪華的商場,所有的奢侈品牌,都聚集在這裡。平時來這裡購物的就人煙聊聊,今天更是冷清。

  顧小卿是這家商場一家品牌鞋子的銷售小姐,她所在的專櫃正對著商場的大門。這一上午幾乎沒有人光顧過她們的專櫃,她有些無聊的用手支著下巴,坐在專櫃正中的長條沙發上,望著商場的大門發呆。

  坐在她旁邊的張姐嘩啦嘩啦的翻著手裡的報紙,懶洋洋的對她說:“報紙上說今年C城的氣溫是58年來的最高的。”

  顧小卿撐著下巴,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哦,是嗎?”

  顧小卿盯著商場門口,似乎要看出一朵花來。

  張姐回頭看了她一眼,沒理她,又轉回頭去繼續翻報紙。

  盯著門口的顧小卿沒有盯出一朵花來,倒是盯出一個跟朵花似的男人來。不過這樣的形容也不完全正確,這個男人雖然長的跟朵花似的,身材修長挺拔,五官精致,皮膚有種貴族般的蒼白,可那氣勢卻和花一點也聯系不起來,目光銳利冰冷,進來後站在商場大堂裡,眼光一掃,有種君臨天下的味道。他自己的氣勢就夠能震撼人的了,再加上他身後隨同他一同進來的幾人,也是各個衣著不凡,形像出色。一行人站在那裡,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顧小卿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注視著那個領頭的男人。張姐放下報紙挪到她身後小聲對她說:“這誰啊?拍電視劇吶?”

  顧小卿心想這場景還真跟拍電視劇似的,這樣的人也就是電視裡能見著,演員還是化了妝的。

  正在大家都在盯著這群人發呆的時候,她們商場的大BOSS,領著秘書從她們專櫃前快速走過,隔老遠就伸出手衝著大廳中央的男人笑說道:“哎呀!歐總,不好意思,剛接到你要來的消息,下來晚了,抱歉抱歉。”

  張姐她們睜大了眼睛,心裡好奇死了。說起她們這位大BOSS,還真的是大BOSS,從中興進駐C城那一天起,這位就是這裡的BOSS,這個商場是日本人開的,但真正從日本總部派過來的管理人員沒幾個,就是在這裡的也基本上是不管事的,在C城的百貨業圈裡,尤其是這些年周圍大大小小的各式大商場不斷湧現,中興這麼多年還坐著頭把交椅的位置,這位BOSS可謂功不可沒。平時就是日本大老板來巡視時也沒見他這麼熱情過。現在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對這位氣勢非凡的年輕人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年輕英俊的男人和大BOSS客氣的寒酸了幾句後被恭敬的請走了。留下一群從滿好奇竊竊私語的人。這是顧小卿第一次見到歐臨鈺,那年她十八歲,在她的記憶裡整個場面從滿了漫畫色彩,似乎在歐臨鈺的四周一直都散發著一種耀眼的光芒。以至於在以後的多年裡,她每次翻出這段記憶的時候,都在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漫畫看多了而把這個人給美化了。

  那天下午,顧小卿一直處於一種發呆的狀態,精神恍惚著。好在天氣炎熱,基本沒有顧客,一群售貨員也三三兩兩的偷偷聚在一起,議論著,打聽著剛才看到的情況。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狀況。

  顧小卿站在櫃台後面,出神的盯著貨架上的一雙鞋子發呆,她在認真的思考著關於人生目標的問題。這是她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顧小卿是今年的高中應屆畢業生,她在六月份的時候剛剛參加完牽動人心的高考。和別的牽腸掛肚的考生不同,顧小卿參加高考就像完成任務一樣,只走了個過場,出了考場就跑到這家商場來應聘了。她知道自己的學習成績,所以連回校看成績都免了。

  顧小卿從小學習就很一般,中考的時候考上的是市五中,那是一所頂普通的中學,升學率不是很高,剛上高中的時候她在班裡的成績還能排到中等水平,可高二的時候她迷上了漫畫,每天沉浸在灌籃高手,流星花園之類的漫畫書裡,看到後來還自己動手畫一些漫畫人物自娛自樂。她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面,學習也就掉底了。

  在顧小卿的意識裡,上不上大學,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年年聽多了大學生找工作難的報導,她覺得自己現在能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沒向家裡伸手要錢,並不丟人。可是回憶著剛才的那一幕她第一次思考起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她瞄了一眼旁邊在和人低聲嘀咕的張姐,張姐28歲還很年輕,有一個兩歲的孩子,老公在一家國營工廠做技術員,每天聊天的話題除了老公就是孩子。

  顧小卿覺得張姐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現在她都能立刻想像得到10年,20年後張姐的樣子,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張姐現在的樣子就是她未來的樣子,以前她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雖然平淡但至少沒有什麼波折。但現在她忽然不這樣想了。

  顧小卿又想到了她們的大BOSS,那是一個只有每次開員工大會的時候才可以遠遠觀望到的人。每次看到他在主席台上口沫橫飛,神情激昂的時候,顧小卿覺得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是這個人看她們的表情卻是,隔著一層高高在上的。就是這麼一個人今天卻在那個人的面前露出如此恭順的表情,而那個人對他卻是冷漠的,隔著遙遠距離的一種禮貌應付,就連跟在他身後的那群人流露出來的表情也是高傲的,甚至是有些不屑一顧的。

  顧小卿第一次意識到,人是可以站的很高的,那可以擁有更寬闊的眼界,更多的自由,更多的選擇。甚至是完全不一樣的,有可能是更加精彩的人生。

  就在顧小卿發呆的時候人們議論探聽的結果出來了。張姐走回自己的專櫃對顧小卿神秘的小聲說:“小卿,知道嗎?咱們商場被收購了。”

  “恩?”顧小卿回過神來驚奇的看著她。“我們商場不是日本人開的嗎?”

  張姐撇撇嘴說:“日本人怎麼了,咱們國家都成了美國最大的債權國了,現在金融危機鬧得這麼厲害,日本人撐不下去了唄。”

  張姐湊到她身邊繼續說道:“收購我們的是裕隆集團。也不知道以後對我們會不會有影響。”說到後來她的不神情有些沮喪。

  “剛才那些人是裕隆集團的人?”顧小卿問她。

  “聽說是,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身份。不過估計上面的管理層是要地震了。”

  顧小卿對話題不再感興趣,沒再追問下去。她不知道裕隆集團是什麼樣的,她也不關心上面管理層是不是會地震。在她看來她們不過是金字塔最下面的小蝦米,上邊再怎麼震,只要注意別讓上面落下來的石頭砸到自己身上就行。

  對顧小卿來說不管下午那一幕如一顆石子,落入水裡在她心裡引起多大的波浪,時間該怎麼過去還是會怎麼過去,到下班的時間還是要下班的。她們是三班倒,今天她上正常班,下午5點的時候准時下班。走出商場的大門,一陣熱浪襲來,她恍惚了一下,邁步走入下班的人潮。

  今年夏天真是格外的熱,從商場到公車站才兩百米的距離,顧小卿就走出了一身汗。她走到站牌的陰影處,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抬頭看了看太陽,又轉頭看向身邊樓群林立的商業區。正是下班的時候,辦公室裡衣著光鮮的白領紛紛走出辦公樓,加入下班的人潮。平時她是不會注意這些的,但今天她卻駐足凝視良久。忽然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不是不允許你改變的,只是它有自己的規則,你想要獲得什麼,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妥協。

  錯過了一輛公車,擠出一身臭汗,顧小卿終於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了家門。進屋的時候顧媽媽正在廚房裡做飯。

  顧小卿喊了一聲:“媽。”顧媽媽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應她。顧小卿已經習慣了,走到客廳灌了一大杯涼水,覺得舒服了一些,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後她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媽媽忙碌的背影有些艱難的開口:“媽,我想去復讀。”

  顧媽媽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裡應了一聲:“嗯。”

  顧小卿有些沮喪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到床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不知道她媽這算不算是答應了。

  顧小卿家裡其實不窮,家裡可以算的上是小康。顧爸爸是開出租車的,自己開一輛還養了兩輛請人開。顧媽媽在電子城有一個專賣MP3,數碼相機之類小電子產品的櫃台。家裡有兩套房子,自己住著一套,還有一套出租。但是顧小卿和她媽媽不親,她從來沒有被媽媽擁抱過的記憶。小時候在學校不管是犯了錯誤還是受了表揚,她媽媽從來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總是很冷漠的看著她,雖然在吃穿上從來沒有虧待過她,但也好像是在盡一種義務,就像顧小卿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從來都是不冷不熱的。

  晚上6點半的時候,顧爸爸准時回家,進屋洗了把臉後,敲開顧小卿的房門喊她出來吃飯。

  顧爸爸是個標准的好男人,每天按時上班准時下班,回家後就不再出去,留在家裡陪老婆。他們夫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紅過臉,家裡一切都是顧媽媽說了算,顧爸爸賺一分錢都會拿回來交公。

  吃飯的時候,顧小卿不用看都知道,桌上的菜全是她爸愛吃的。她媽盛了碗湯放在旁邊給她爸晾著,不停的往她爸碗裡夾菜,典型的賢妻樣,她爸邊吃邊咧嘴衝她媽傻笑。這些年顧小卿早習慣了,視而不見的低頭扒拉自己碗裡的飯。

  吃完晚飯後,顧爸爸按照慣例去廚房洗碗,顧小卿回房躺在床上繼續發呆。客廳裡響起瓊瑤阿姨的經典電視劇《一簾幽夢》的聲音,女主角尖利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過來,顧小卿有些煩躁的翻了個身。忽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果果發來的短信,就兩個字:“上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7:30

第二章

  看了短信後,顧小卿翻身從床上站了起來,把手機往褲子口袋裡一塞,拉開臥室的門,到玄關處換鞋。

  客廳的沙發上她媽正倚在她爸的肩膀上看電視,顧小卿拉開大門的時候朝著他們的背影喊了一聲:“我出去一下!”關門的時候,她爸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早點回來。”

  顧小卿關上門後,抬腳朝樓上走去。她們住的這個樓是當年C市機床廠的家屬樓。這樓有年月了,樓道的牆上到處是牛皮癬小廣告和灰色的大鞋腳印,樓道裡的燈也是暗暗的,還一層有一層沒有的。顧小卿她們家住二樓,她慢慢走到頂樓後,又往上走了一節樓梯,推開破舊的鐵門,跨步走出,站在樓頂的天台上。

  顧小卿上了樓頂後,果然看見果果坐在樓頂中間那張破長椅上。果果的全名叫唐果,可以說是顧小卿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唐果和顧小卿的父親以前都是機床廠的工人,兩家從她們小時候就是鄰居,顧小卿家住二樓,唐果家住四樓。兩人歲數一樣大,從小就一起上幼兒園,小學,中學還一起上了高中。顧小卿這人從上幼兒園的時候就不愛說話,這麼多年也就和唐果有深交。

  顧小卿走過去在唐果身邊坐下,唐果從身後摸出一罐啤酒遞給她。

  顧小卿接過來打開小小喝了一口,她把腿伸直,身體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夜空,唐果靠過來倚在她的身上,晚上的時候天氣有了一些涼爽,一陣陣的微風吹來,唐果的一些頭髮飄到了她的臉上。

  唐果喝了一口酒對顧小卿說:“我今天把老板炒了。”

  顧小卿懶懶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唐果從顧小卿身上坐起來。激動的說:“老王八今天想占我便宜!被我用鞋跟照著他的禿頭抽了一頓。鞋跟都抽斷了,我買那雙鞋還花了40塊錢吶,浪費了。”

  顧小卿坐起來,皺著眉頭看她,問道:“你沒吃虧吧?”

  “沒,揍完他我就跑了,工資都沒結,這半個月白干了。”唐果說完撅著嘴靠回椅背上,心裡挺沮喪。

  顧小卿聽說她沒吃虧又放心的靠回椅背上,她早知道唐果的這個工作幹不長,唐果一個高中畢業生,連傳真都不會發卻應聘到一家公司做文秘,雖然是家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可也有不少大學本科生在裡面爭,就唐果這樣的學歷被老板看上了,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她現在不做了,顧小卿到省心了。

  顧小卿喝了一口酒後問唐果:“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

  唐果撅著嘴說:“看看再找個工作吧,今天約了一家酒店做客房服務生,明天去面試。實在不行,我就去我媽店裡幫忙得了。”

  “那也行。”顧小卿回道。

  顧小卿把最後一口啤酒喝進嘴裡,握著空了的易拉罐,在手裡輕輕的捏來捏去,她開口慢慢的對唐果說:“果果,我想,去復讀。”

  唐果睜著大大的眼睛楞楞看了她一會,然後把頭枕在顧小卿的腿上說:“挺好的,小卿,你去吧,我這輩子不是讀書的料,是沒希望進大學校門了。你將來考上大學了,我也可以進去看看大學是什麼樣的。”

  顧小卿笑笑說:“說什麼傻話吶?現在大學都是對外開放的,誰都可以進。再說我還不一定能考上吶。”

  唐果躺在她腿上傻笑了一下,沒說話。

  唐果知道顧小卿只要有心去復讀就一定能考上大學,她覺得顧小卿身上有一股勁,別看她平時對什麼都事漠不關心的樣子,但只要她對什麼事情認真起來,身上那股執著的勁頭卻是什麼人都拉不住的。

  就像她們上中學時,因為唐果從小就長的漂亮,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喜歡一個女孩不知道好好的表達,反倒是一天到晚追著人家,欺負人。

  有一次唐果她們班上一個皮小子把唐果的辮子拉散了,拉扯中把唐果書桌裡的衛生巾帶了出來,結果一幫小孩子扔著唐果的衛生巾在教室裡起哄,把唐果急直哭。當時顧小卿和唐果不是一個班,去廁所的時候正好被她看見這一幕,她看見唐果披頭散發的站在那裡哭,當時就急了,上去照著抓衛生巾的小孩就是一拳,一拳就把人家的鼻血打出來了,旁邊幾個小孩想過去幫忙,顧小卿也不管只照著那一個孩子打,結果別的孩子都給她打人的樣子嚇住了,站在旁邊不敢動手。

  班長看這樣子,跑去叫來了老師,結果老師來了也沒用,怎麼喊顧小卿也不撒手。最後還是老師和幾個同學合伙才把顧小卿拉開。她被拉開後還凶狠的瞪著那個男生,當時那男孩子的臉已經被她扇成豬頭了,鼻血長流,樣子慘不忍睹。那件事情以後顧小卿雖然背了一個處分,但再也沒有人敢在學校裡欺負唐果了。

  那天晚上兩人聊的很晚,顧小卿回去後,她爸媽已經睡下了,她自己也洗了個澡,回屋到頭就睡,第二天照樣起來去上班。

  在顧小卿她們家,基本上大小事情都是她媽說了算,對於自己要復讀這件事情,她也搞不清楚她媽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問,畢竟自己的成績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誰讓當時有機會好好的讀書,你不好好讀吶。

  就這麼眼看著要到高三開學的時候了,顧小卿打算趁今天去把工作辭了,回學校問問復讀的費用,她自己這些年攢了一些壓歲錢和零用錢,還有自己這兩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也有4000多,她估計應該差不多夠了。

  吃早飯的時候,顧小卿坐自己位子上低頭喝著豆漿

  顧爸爸洗完臉後從房間裡拿出用報紙包著的一包東西,放在顧小卿面前說:“姑娘,你要想上學咱們就好好的去上個好學校。這兩天我給在一中跑了個借讀的名額,我今天要出車,沒時間,你自己去把錢交上啊?”

  顧小卿吃驚的看著她爸,又扭過頭去看她媽,她媽還是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把碗推給她爸,低頭喝自己的豆漿。

  顧爸爸摸了摸顧小卿的頭髮說:“別愣著,快吃,一會涼了。”

  顧小卿沒想到,她爸媽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責備她,要知道以前雖然他們不管她,可也從來不慣著她,一直以來對她的態度都是放任自流的,她本來以為這次他們肯定也是會不管她的,沒想到卻給她弄來了一中的借讀名額。要知道一中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升學率是百分之九十八,也就是說你只要不墊底,最差也能上個大專。她要進這所高中讀書那要花多少錢?

  出門的時候,顧小卿打開報紙看了一下,裡面是5扎捆好的百元大鈔,每扎應該是1萬。顧小卿不知道他們家每月的具體收入,但她知道這5萬塊錢不是他們家一兩年就能掙回來的。

  到一中交了錢出來後,顧小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回頭看著一中的校門想著:“這是我要起步的地方!”

  顧小卿去交錢的時候已經晚了,一中的高三已經開學三天了。所以她也沒有太多的適應時間,下午去辭了工作,晚上整理一下自己以前高三用過的書,第二天就背起書包去上學了,她在離開學校兩個月後,又重新做回了學生。

  一中這一屆的高三有5個班,顧小卿被分在2班,她們這個班有5個借讀生。第一次月考的時候,兩個第一都出在她們這幾個借讀生裡。顧小卿是倒數第一,另一個叫蘇穆的是正數第一。顧小卿考倒數第一,沒人覺得不正常。蘇穆的成績卻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蘇穆這人顧小卿覺得是她見過的學生裡面的異類,長的高高瘦瘦,有種少年初長成的青澀味道,從五官可以看出未來會是一個極品帥哥。這人很少見他穿一中肥大的校服,每天都穿的乾乾淨淨,跟誰都和和氣氣,笑嘻嘻的,沒一點這個年紀的男生喜歡裝酷的味道,來了沒兩天就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從老師到同學都很喜歡他。顧小卿有點想不通他這個成績怎麼會來復讀。

  顧小卿這次她考倒數第一心裡倒不是很著急。去年高三一年她基本沒有認真上過課,所以基本等於沒學,而且她過去的基礎和這裡的學生比起來,那差了不是一點。

  顧小卿這人基本上沒有對什麼事情認真過,這次從重拿起書本認真的學習,發現其實專注到一件事情裡面去的感覺很好,她不需要和別人比,她知道自己在很快的進步,只是起點太低,要追上別人需要時間,名次的提高只是早晚的問題。

  顧小卿在一中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她這人平時話就少,現在一門心思扎到學習裡,每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課間上廁所,平時連頭都不抬,更別說和人主動交往了。

  這裡的學生,平時都有自己的小團體,因為借讀生都是外來的,而且大多都學習不好,花錢進來的,對她們隱隱有些看不起的意思,你不主動去交往,更是不會有人來搭理你。

  一中的高三年紀,每周除了兩節體育課外沒有別的副課,就連這兩節體育課人還來的不齊,不來的人大多都在教室裡趕各科在上課時沒做完的卷子,因為是畢業班老師對這種現像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太管。

  這天上體育課,因為教的是跳馬課程,輪到顧小卿她們這組女生去倉庫拿墊子,顧小卿她們這一組總共三個女生,一個沒來,一個肚子痛在操場旁邊坐著。顧小卿看了看坐在操場上的女生,自己往倉庫走去。

  其實這種情況要是別的女生碰見了,邀上自己的要好的同學,一起去就好了。可顧小卿這人不愛主動求人。她想反正大的墊子男同學都已經拿來了,剩下小的墊子,自己多跑幾趟就可以了。

  學校的體育用品倉庫在教學樓一樓走廊的盡頭,顧小卿到那裡的時候,門是關著的,但沒有鎖,她一推門就開了。

  裡面的光線有些暗,撲鼻而來有些灰塵的味道。她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正打算往裡面走,忽然一個清亮的男聲傳來讓她止住了腳步:“莫同學,我們還是學生,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不要分心好嗎?我們還有長遠的將來,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

  顧小卿聽著這是有人在這裡表白吶,而且還被拒絕了。她趕緊把門帶上退了出來,在門口停了一下,想著等會再進去。

  她在門口想著不知道這男生是誰,拒絕別人都拒絕的這麼冠冕堂皇,跟打官腔似的,是個人物。

  顧小卿正在那等著,門從裡面打開了,她以為出來的會是個女的,誰想出來的是蘇穆。

  蘇穆看見她楞了一下,很快又笑著說:“顧小卿,你來拿墊子啊?”

  顧小卿也呆楞一下,然後訥訥的回道:“啊!是啊。”

  “走,我幫你拿。”蘇穆說完轉身率先往裡面走去。

  顧小卿跟著蘇穆進去的時候,看見和她同組的莫雲手裡拿了幾個墊子,正准備往外走。看見她們進來,還衝她們笑了一下,神色自然的走了出去。

  顧小卿進去後隨便找了幾個乾淨的墊子,疊在一起,抱起來准備往外走。卻聽後面的蘇穆找她搭話:“顧小卿,你以前是哪個高中的?”

  顧小卿回頭看了他一眼回道:“五中的。”

  “看你平時學習很用功啊,有時間我們可以多交流交流。”

  顧小卿抱起墊子故意遮住臉回道:“啊,好啊。”說完也不等蘇穆的反應匆匆走了出去。

  顧小卿想不出第一名和最後一名有什麼好交流的,蘇穆這種人她應付不來,兩人根本不是一路的,一個圓滑世故,一個沉默木訥。顧小卿覺得蘇穆將來肯定會是個人物,這種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且知道怎麼去拿到自己想要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7:40

第三章

  在顧小卿的復讀生涯裡還有一個值得一提的人,那就是她的同桌。顧小卿的同桌叫馬元彪,馬元彪名字夠彪悍,人卻長的一點也不彪悍。顧小卿一米六五的身高,馬元彪比她還矮一點,人瘦的像麻桿一樣,帶著厚厚的酒瓶底眼睛。一年四季都穿著學校的校服,衣服都洗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顧小卿和馬元彪坐在一起沒多久,就發現他近視的非常嚴重。雖然帶著厚厚的眼睛,看黑板卻很吃力,顧小卿發現他上課的時候,經常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伸長了脖子,身體盡量往前傾,用一種很辛苦的姿勢抄寫黑板上的板書,就是這樣,稍微小一點的字他還是看不清。

  馬元彪其實學習很好,每次考試基本都在十名之內,可能因為他長的比較瘦小家裡也很貧困,班上沒有什麼人理他,他自己也比較自卑。每天蔫不吭聲的,看不清黑板既不敢找老師調座位,也不好意思向同學借筆記。

  顧小卿不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但每天看著馬元彪這麼伸長了脖子看黑板,她不相信老師會不知道他的情況。可是坐在前幾排的,家裡多少都是有點背景的。而且他知道馬元彪學習很刻苦,如果筆記做的全他的成績應該會更好一些。

  終於有一天顧小卿忍不住了,在一天課間的時候把自己的筆記遞給對他說:“你要是不嫌棄,我把我的筆記借給你看吧。”

  馬元彪吃驚的看著她,臉一下子變的通紅,他接過顧小卿的筆記結結巴巴的說:“怎,怎麼會,會嫌棄,謝謝,謝謝你。”

  在馬元彪眼裡顧小卿是個有些酷酷的女孩,在這個班裡從沒見過她主動和誰說過話,對於這個新來的同桌,他以為顧小卿會像班裡的其他同學一樣,看不起他,他們會在這一年裡老死不相往來。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從此不再相見。可是今天顧小卿卻主動借給他筆記,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從那以後,兩個人熟悉了起來。平時也有了一些話說,抄了顧小卿的筆記後,馬元彪會主動給顧小卿講解一些她不會做的題目。

  顧小卿偶爾會多帶一份早餐給馬元彪,她到是沒有別的心思,只是對馬元彪心存一份同情的心理,一中有自己的食堂,學生中午吃飯要麼從家裡帶要麼去食堂吃。顧小卿發現很多次馬元彪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都會躲出去,回來的時候也不像吃過飯的樣子,她沒想到馬元彪家裡會困難到這種地步。

  顧小卿一般隔三差五的會多買一份包子或者麵包之類的,嘴裡一邊吃著一邊遞給馬元彪說:“給,買多了,幫幫忙。”神情自然。

  馬元彪一開始還有些會臉紅,次數多了,也就自然了。

  第一次期中考試的時候,全年級175人顧小卿排在151名,全班35人她排在31名。成績發下來後,馬元彪看看自己的成績又看看顧小卿對她說:“沒事,你就是數理化基礎太差了,多做題慢慢會好的。”

  顧小卿吸著牛奶對他笑笑說:“我知道。”說完沒再接馬元彪的話,喝完牛奶去做題了。

  這個成績雖然很差,但顧小卿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個成績在這裡雖然很靠後,但拿到她原來上的五中可以排到中等了,說明她還是有進步的,她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會慢慢趕上來的。

  期中考試以後天氣漸漸的開始轉涼,這個城市58年來最炎熱的夏天終於過去。

  天氣轉涼後,顧小卿學習起來也輕鬆了一些。其實這段時間她一直很辛苦,每天晚上7點從學校上完晚自習回家後,已經快八點了,匆匆吃了家裡給她留的晚飯後,又一頭扎進房間裡去學習,經常是凌晨兩三點才上床睡覺。早上7點就起床,一邊洗漱還一邊背會單詞。

  顧小卿慢慢的發現家裡電視的聲音不知從什麼時候變小了,每天的晚飯都有一碗煲湯,專門用來補腦的,有時候半夜三更的時候她爸會端一碗面進來,一臉擔心的對她說:“姑娘,咱歇會,別那麼拼命了,今年不行咱們明年再考。”顧小卿可不想再來一年,一邊吃麵一邊對她爸說:“爸,沒事,我基礎太差,等我補上來,慢慢就好了。”她爸也沒辦法,無奈的看了她一會,搖著頭出去了。

  其實對顧小卿來說,她不允許自己覺得辛苦,這只是剛剛開始,以後她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時間就在辛勤忙碌中慢慢過去,期末考試的時候顧小卿的成績終於升到了年級98名,這個成績算中等了,這樣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年考個二本應該沒有問題,看著布告欄裡貼的紅紅的榜單,顧小卿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期末考試後不久,她們就放寒假了。其實對於她們高三學生來說沒有什麼真正寒假,也就過年的時候放了10天假。但就這十天還被各科老師留了一堆作業。

  顧小卿在這個班裡沒有什麼熟人,現在連班裡有些人的名字還叫不上來,臨放假的那天,她去領了成績單回來和馬元彪打了個招呼就背著書包走了。馬元彪似乎想和她說什麼,可還沒等他猶豫不決完顧小卿早走沒影了。

  放了假的顧小卿在家睡了一天,第二天早早起床吃了早飯就出門了,還有三天就過年了,她和唐果約了今天去逛街買過年的衣服。

  兩人在樓下碰頭後一起走到公車站,打算坐車去步行街。快過年了,又趕上今天是周末,公車上擠的不得了,顧小卿用力握著唐果的手費力的擠上車。唐果在後面緊抓著她的胳膊,上車站好後,趕緊抱著顧小卿的腰,生怕一會急剎車會摔倒。

  唐果從小就很依賴顧小卿,這種感情往往有時候就會體現在肢體語言上。

  顧小卿抓牢扶手,盡量護好唐果。顧小卿家住在城西,要到市中心的步行街起碼要坐40分鐘的車。一路上下的人多上的人也不少,車上還是那麼擁擠。

  車拐上韶山路的時候,路過一個門庭宏偉的新建小區,小區旁邊的售樓處聳立著一個巨大的廣告牌。“開發商,裕隆集團。”幾個字一閃進入顧小卿的眼睛。

  “裕隆集團還做房地產嗎?”這句話不自覺的從顧小卿嘴裡說出。

  唐果看著顧小卿回道:“他們還做酒店吶,我現在上班的酒店也是裕隆集團控股的。”

  “哦。”顧小卿輕輕回了一句。

  到步行街後,顧小卿在美特斯邦威裡面隨便買了一身休閑服,到是陪著唐果逛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唐果非說自己掙錢了要請顧小卿吃飯,顧小卿笑了笑隨她了。吃完飯,唐果下午還要上班,顧小卿把她送上去她們酒店的公車,自己坐車回家了。

  回家的一路上“裕隆集團”這幾個字就老在她腦子裡閃來閃去,回到家躺到床上,還沒完,最後把她煩得不行,干脆翻身睡覺。

  過完年後,還沒到十五她們這幫高三生管你有多不情願,都得乖乖的回學校上課。顧小卿比以前更加用功,現在學習已經她的成了一種慣性,你現在要是不讓她學了,她一下子還不知道該幹什麼。對於剩下的這一個學期,她過的極其平淡,隨著每天校門口黑板上寫的距離高考還有幾天的數字越來越小,她的心裡也越來越踏實。

  最後一次模擬考顧小卿考了年級15名。這個成績,不出意外大學可以說已經為她敞開了大門。她的進步已經成了老師教育學生的正面教材,面對別人羨慕的眼光。顧小卿還是波瀾不興,每天照樣酷酷的獨來獨往。她這種樣子在別人眼裡已經不是被孤立了,而成了一種有個性的行為。看樣子這個社會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用實力說話的。

  離高考還有5天的時候,顧小卿她們這批借讀生都要回自己原來的學校領准考證,現在學校已經放他們自己在家復習了,今天是顧小卿在這所學校的最後一天。

  這天是顧小卿她們組做值日,和她一組的同學都打掃完衛生走了以後。顧小卿去廁所提了一桶水來,把自己的座位和老師的講台,仔仔細細,乾乾淨淨的擦了一遍。對這所學校她是心存感激的。

  弄完這些後,她到廁所把髒水倒掉,又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個麵包,一邊吃一邊往回走。打算回教室收拾書包回家。

  顧小卿穿過操場,慢慢的往教學樓走。夕陽的餘暉下,她環視了一遍整個校園。這裡雖然不是她的母校,但她在這裡邁出了她人生的重要一步。她想在她以後的生命裡,這一幕將永遠留在她的記憶裡。

  走回教室,她以為人都走光了,沒想到她進去的時候看見馬元彪還站在教室中央,看見她回來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看樣子是專門在等她。

  顧小卿走過去邊彎腰拿書包邊問他:“你還沒走啊?”

  誰知顧小卿把書包背在身上半天不見他出聲,她回頭好奇的看著馬元彪。

  馬元彪看顧小卿回頭看他,臉一下子紅了。他動了幾次嘴唇終於說了出來:“顧,顧小卿,我,我喜歡你,我不想要你的回答,我只要你知道我喜歡你就行了,還有,你別把我忘了。”馬元彪一開始還說的磕巴,到後來越說越流暢,臉也不紅了,臉上流露出堅定的表情。

  顧小卿聽他說話的時候嘴裡還咬著半個麵包,聽他說完後,咬著麵包睜大眼睛呆滯的看著他,表情有些滑稽。她費力地把嘴裡的麵包咽下去,尷尬的沉默了一會。

  顧小卿組織不出蘇穆那樣冠冕堂皇的語言,她走過去拍了一下馬元彪的肩膀說:“謝謝你啊,我知道了,我會記得你的。”

  顧小卿覺得繼續留在這裡只會更加尷尬,她撓了撓頭說:“那個,祝你考個好成績,恩,以後我們有機會再見。”她朝馬元彪笑了一下繼續說:“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馬元彪也衝她微笑著說:“小卿,再見。”

  顧小卿停頓了一下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了教室的門。

  馬元彪一直看著顧小卿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聽著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上慢慢消失。那個背影一直留在了他的記憶深處,以至在多年以後,在那麼昏暗,嘈雜的環境裡,再見到時,他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對於馬元彪的表白,顧小卿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馬元彪不過是在少年時對一個曾經幫助過他的女孩有一種特殊的好感,當他站到人生的另一個高度,這段年少時的情懷自然就會隨著時光慢慢淡忘了。

  六月中旬終於迎來了全國人民關注的高考,顧小卿自然也加入了火熱的高考洪流。考試那三天,顧爸爸沒有出車,每天開車把顧小卿送入考場後,就和一群家長在外面等著,第一天顧爸爸把顧小卿送到考場門口,拍著她的肩膀說:“姑娘,咱們老顧家還沒出過大學生,好好考。”

  顧小卿抬頭看著父親,這個高壯的男人眼裡衝滿自豪。她輕輕點了一下頭說:“好。”

  三天的高考,顧小卿可以說發揮的非常完美,她走出考場,一頭鑽進顧爸爸的車裡朝他燦爛的一笑。顧爸爸揉了揉她的頭髮,什麼也沒說,嘴角含笑發動車子往家的方向開去。

  顧小卿扭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19歲,年輕心裡充滿著浪漫與激情的她,不禁在心裡暗暗祈禱:“請你走得慢一點,給我時間讓我趕上你的腳步。”

  高考一周後,顧小卿回學校拿回志願表。說實在的,在這之前她只想著努力學習考上大學,還從來沒有想過專業的問題。顧小卿把志願表攤開,擺在在自己房間的寫字台上看著它發呆。

  對於她填專業的問題,她們還是像以往一樣讓她自己選擇。在成績下來之前顧小卿整天都窩在家裡吃了睡睡了吃,日子過的渾渾噩噩。終於等到成績下來,她看到成績後才精神了一點。

  顧小卿考的很好,上個一類本科絕對沒有問題,但她一直選對專業的問題躊躇著,直到第二天要交志願表了,晚上的時候她還坐在書桌前看著表格發呆。

  十點多的時候,她忽然站起來隨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到大廳門口,邊換鞋邊對她爸喊了一聲;“我出去一下。”然後帶上門走出了家門。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7:52

第四章

  顧小卿出門後,直接去了她們家附近街上的的一家網吧,她交了5塊錢在一台電腦前坐下,打開百度,直接輸入“裕隆集團”。

  她搜出來的結果有4000多條,最近裕隆集團的高層出現了大的人事變動,網上有很多他們的新聞,顧小卿點開了新浪網上報道裕隆集團的新聞,首頁就有一張裕隆集團原董事長的照片。

  顧小卿點開裡面的新聞細細看了起來。新聞的大概意思是:“裕隆集團原董事長因嚴重的心髒病,已經住院治療,現由他的外甥歐臨鈺接替董事長一職。然後是一張歐臨鈺的半身照和生平簡介。簡介是這樣的:歐臨鈺,男,23歲,美國加州大學建築設計專業畢業,獲碩士學位,進駐裕隆集團2年,一直任董事長助理一職。再下面就是一篇篇幅很長的,關於中國家族企業未來的發展和生存空間的評論。”

  下面的評論顧小卿匆匆一掃而過,她把鼠標又拉回那張照片盯著看,照片應該是哪本雜志的封面照。照片裡的人低垂著眼皮,掩去了目光中的冷厲,但還是看的出周身散發著冷漠的氣質,低垂的眼皮給人一種憂郁的感覺。顧小卿不知怎麼就從裡面看出了一種孤獨的味道。

  她盯著照片看了半個小時,最後把電腦關上,站起來回家了。

  顧小卿的志願表上最終填的是本城的兩個一類本科,和一個二類本科大學,專業全部是建築設計專業。

  顧小卿交了志願表後,在這個進入大學前最後的一個暑假裡,她做了一件對她以後人生意義深遠的事情。

  顧小卿在這年七月的時候報名考了駕駛執照,在她的想法裡。她上大學後肯定是要打工的,麥當勞,肯德基,或者商場促銷員,家教之類的工作辛苦不說,工資還很低,她想與其給別人打工還不如給自己家打工,她們家養了兩輛出租車,她每年寒暑假給她爸開3個月的車,最起碼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費賺出來。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她爸說了以後,顧爸爸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八月,顧小卿接到了本城F大的錄取通知書,這件事讓顧爸爸好幾天都是神采飛揚的,和人說話都是腰桿筆直,張口就是我姑娘怎樣,怎樣!

  七月最炎熱的季節去學車,最終的結果就是顧小卿去大學報道的時候頂著一張和包公差不多的臉。讓接新生的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師哥們,沒一個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多過兩秒的。其實顧小卿的皮膚挺白的,可她這個人不禁曬,一曬就黑,擦多少防曬霜都不管用。

  顧小卿到學校報道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她沒拿什麼行李,就拿了一些當季要穿的衣服,揣著她媽給的學費和生活費,提了個小行李箱,自己來報道了。雖然她們家就在本城,可她也沒打算不住校。一是她所在的大學城在郊區離家太遠了,還有一個原因是她隱隱覺得她媽也是希望她住校的。

  顧小卿從小就很獨立,從報名繳費到領新的被褥,拿宿舍鑰匙全是她自己一個人,和校門口排滿了的小車由成群結隊的家長護送來的孩子比起來,她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不過她也沒有太注意這些,辦完報道的手續就已經把她累的滿頭大汗了。

  顧小卿的宿舍在三樓,她扛著被褥爬上樓,找到宿舍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裡面已經有人了。一張收拾的干淨整齊的床上坐著一個一臉紅暈的女孩。顧小卿走進去找到自己的床位,把東西甩到床上,然後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呼哧呼哧的喘氣。她把兩只手撐在膝蓋上,抬頭一邊喘一邊和女孩打招呼:“嗨!你好。”

  “你好。”女孩遞了一杯水給她。

  顧小卿接過大口的喝完,總算舒服了,呼吸均勻了些後。她把杯子遞還給女孩子,對她說了聲:“謝謝。”

  女孩接過來說:“不客氣。”語音裡帶著濃重的鄉音。

  顧小卿抬頭仔細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發現她穿的可有夠土的,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穿著件的確良的花襯衣,一條灰撲撲不知道是什麼樣式的褲子。仔細看她的臉,才發現她進門時在她臉上看見的不是紅暈,而是生活在高原上的人民特有的標志——高原紅。給她喝水的那個杯子是一個在城市裡已經絕跡的搪瓷茶缸,上面還印著大壩公社的字樣。

  顧小卿朝她笑了笑說:“我叫顧小卿,家就在本城,我復讀了一年,19了,應該比你大吧?”

  女孩朝她害羞的笑了笑回道:“我叫陳春輝,我們家是青海的,我們那上學晚,我今年20了。”

  顧小卿站起來笑著說:“是嗎?我還以為我比你大吶。”

  顧小卿收拾床鋪的時候,陳春輝上來給她搭了把手。態度自然,顧小卿朝她笑笑,沒有拒絕。

  收拾完自己的床位,顧小卿在宿舍裡轉了一圈,她們住的宿舍是四人間的,有空調,飲水機,裡面還帶個衛生間。環境還算不錯。

  整理完床鋪以後,顧小卿已經累的沒有吃飯的胃口了。她進衛生間裡洗了把臉,出來後直接倒在床上,睡了個午覺。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她睜開眼,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家裡自己的床上。她扭頭看見陳春輝正坐在她對面的床上,面前放著一罐子鹹菜,手裡舉這個看起來很厚很硬的大餅,看樣子是在吃晚飯。

  顧小卿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對她說:“吃飯吶?”

  陳春輝好像被她嚇了一條,窘迫的舉著餅看著她。顧小卿朝她笑著說:“哎!看你那餅挺好吃的,給我一塊嚐嚐行不?”

  陳春輝好像一下子就放鬆了,她說:“行,你等會啊。”說完她從床上下來,彎腰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布包,解開上面的繩子,從裡面拿出一個餅遞給她:“這是我來時我娘給我做的,麵活得實,可香了,你嚐嚐?”

  顧小卿接過來大大的咬了一口,使勁的嚼著,瞄了一眼她那個布包,裡面還有一大疊的餅。她站起來含糊的說:“恩,是挺好吃,甜甜的,我餓了,去食堂吃飯了啊!”說完就向門口走去。陳春輝在後面應了一聲:“好。”

  顧小卿從宿舍裡出來後,到學校門口的商店裡買了一瓶水。她仰頭大口往嘴裡灌了一口水,才總算把那口餅給咽了下去。咽下去後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大餅,還是舉起來塞進了嘴裡,雖然艱難她還是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完了。

  在學校門口的小飯店裡隨便吃了個炒飯,顧小卿回到學校沿著校園裡的小路,在學校裡轉了一圈。

  夜幕已經降臨,校園裡的路燈都一盞盞的亮了起來。她一路走,來不時看見一對對的情侶,還有一些在跑步的人。她想:“大學這種地方果然是充滿青春活力的啊。”

  F大很大,顧小卿在裡面只是草草的走了一圈,也花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她走到操場的時候實在是有些累了,就到籃球架下面坐了一會。她坐下後,把手撐到身後抬頭看著夜空。今天的天氣很好,還隱約可以看見幾顆星星。

  顧小卿想起她在網上看見的那張歐臨鈺的照片,她覺得她心裡的那個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離她那麼遙遠。其實年輕的她還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只是單純的執著著。

  顧小卿在夜深的時候回到宿舍,陳春輝已經睡下了,她輕手輕腳地到衛生間洗了個澡後安靜的躺在床上。這一夜她望著窗外星空的一角,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顧小卿是被一陣喧鬧的聲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座起來,看見屋裡闖進來兩個中年婦女,手裡拿了一堆東西,一個瘦高的女孩站在門口指揮著她們把東西擺好。

  顧小卿一下子清醒過來,手腳迅速的穿好衣服從床上跳了下來,她站在那發了一會呆才明白過來,原來宿舍新來人了。看樣子這新來的派頭還不小,還隨身帶著阿姨幫她整理東西。就這麼一會功夫,屋裡地上的紙箱子都快堆到她腳下了。

  顧小卿看屋裡這亂的架勢,趕緊去衛生間隨便洗了一把臉。跳過地上的紙箱子,躲到外面去了。

  她剛從屋裡出來,站在門口長出了一口氣,沒想都她身後也傳來和她一樣出長氣的聲音。顧小卿一回頭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留著個男孩子頭髮的女孩站在她後面,女孩朝她咧了咧嘴角,揮著小手說:“嗨!我叫李喆,你室友。”

  顧小卿驚奇的看著她:“你剛才在哪吶?”

  李喆郁悶的撇著嘴低聲說:“門背後。”

  顧小卿看她那樣就像個受氣包似的,她笑笑說:“請你吃冰棍,去嗎?”

  李喆馬上笑得一臉燦爛:“去啊,快走。”

  學校操場旁邊的看台上,李喆蹲在階梯上一邊吸溜吸溜的吃著冰棍一邊問顧小卿:“哎!你叫什麼名字?”

  顧小卿坐在她旁邊,嘴裡也咬著根冰棒回道:“顧小卿。”

  “嗯,顧小卿你是好人!”

  顧小卿看看她笑了一下沒說話。

  “不過你夠能睡的,我早上就來了,一直在收拾行李,那麼大的動靜都沒吵醒你。”

  顧小卿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幸好昨天晚上穿了睡褲睡覺。”

  這一天這兩個人一直廝混在一起,顧小卿知道了李喆是海南人,也是自己來學校報道的。顧小卿覺得李喆的性子很像個小孩子。誰對她好就比較依賴誰,這依賴人的勁兒,有點像唐果,可和唐果的性格又不太一樣,如果唐果是軟軟的高粱糖,那李喆就是一顆咬起來脆脆的水果糖。

  晚上兩人去食堂感受了一下大學著名的食堂氣氛,隨便吃了一份盒飯後回了宿舍。到了宿舍兩人發現上午那有派頭的女孩已經不在了,她那張床上的東西顯然和她們都不是一個檔次的。

  陳春輝正坐在床上看書,看她倆進來,朝她們笑了一下。她們驚奇的發現衛生間裡居然多了一台洗衣機,洗手台上擺滿了一水的蘭蔻化妝品。兩人互相對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同樣的內容:“以後宿舍裡有這麼個主,日子不好過啊!”

  不管怎樣的混亂,顧小卿的大學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幾天之後,她們終於知道總不在宿舍出現的新室友叫鄒靜,是深圳人。

  鄒靜這人比較高傲,開學前的這幾天基本沒在宿舍出現過,除了陳春輝問她的時候隨便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平時對她們幾個人基本都是無視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8:07

第五章

  開學以後迎來了轟轟烈烈的軍訓,一幫大一的青蔥少年被套上肥大的迷彩服,綠泱泱的一片在大操場上,頂著烈日練走正步。

  顧小卿看著身體嬌弱的女生被太陽烤的臉色刷白,還有幾個乾脆直接暈了過去。她就不明白了學校非要讓她們軍訓是為了什麽?難道過兩個禮拜的所謂軍旅生活就會讓她們的身體素質,思想素養邁上一個新的台階?不過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既然人家讓你這麽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顧小卿正這麽想著身邊傳來了一聲悶響,她扭頭一看,好嘛這回倒下去的是個男生。看著人被擡走,身邊的李喆傳來一聲歎息:“哎!人們都說我們是垮掉的一代,看來是有道理的啊,就這身體素質,是垮掉了。”

  顧小卿聽著她這話怎麽有種幸災樂禍的意思呐?她扭頭看她,李喆朝她擠眉弄眼的笑,看那樣子精神的很。顧小卿看她那精神的樣子,心想:“這家夥果然沒辜負了她吃的那麽多的糧食。”

  說起來李喆這人也是個神人,顧小卿就沒見過像她那麽能吃的女孩子,不對連男的也沒見過。

  第一次和她吃飯的時候,兩人各要了一份盒飯,顧小卿剛坐下准備吃,忽然發現李喆不見了,她正扭頭去找就看見李喆用筷子插了四個大饅頭走了過來,因為開始不熟,顧小卿沒好意思問,十分驚奇的看著她把一份盒飯和四個大饅頭都填進了肚子裏,那饅頭一塊錢兩,平時她最多也就能吃兩個。

  結果到吃晚飯的時候李喆更是誇張,顧小卿眼睜睜的看著她吃了一大份麵條,4個餡餅,四個饅頭。她低頭去看看李喆的肚子,很神奇,還是扁扁的。

  李喆抹著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嘿嘿,我從小就能吃。小時候在鄉下我奶奶帶我,老也吃不飽,結果等我媽把我接回去後見著吃的就往嘴裏塞,刹不住車了。”

  顧小卿說:“你還行,沒吃成個胖子。”

  “我這是遺傳我爸的體質,我爸就特別能吃,還不胖。”

  顧小卿無不羨慕的說:“福氣啊!”

  兩個星期的軍訓除了讓顧小卿更黑了點以外,沒有給她留下太多值得記憶的事情。大家痛快的脫下那身已經有些變顔色的迷彩服後,正式開始了大學的學習生涯。

  顧小卿在正式開課後,開始尋找一些打工的機會,雖然和她爸說好了開出租車的事,可她也不想閒著,她去一中借讀的5萬塊錢一直壓在她的心上。她覺得這是她欠她爸媽的將來是一定要還上的。

  最後顧小卿找了個周末在超市做促銷員的工作,陳春輝找了一個家教的工作,顧小卿知道陳春輝家裏不是一般的困難,她的學費是靠國家資助貧困學生的貸款來的。平時看她是節省的不能再節省,一塊肥皂既用來洗衣服,也用來洗臉,洗澡。

  在這個宿舍裏,鄒靜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每天要到快熄燈才回來,早上上課就走了,基本和她們沒有什麽交集,至於陳春輝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貧困很是自卑,平時做什麽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和人總是隔著一層。到是李喆和顧小卿最親近,知道顧小卿要去打工也非跟著去。

  顧小卿找了一份在超市做促銷。

  剛開學課業還不是很忙,超市促銷員的工作結束後,顧小卿又應聘到麥當勞去打工,她的四年大學生涯就這樣忙碌而充實的真正開始了。至於大學校園裏粉紅色的戀愛氣氛一點都沒有蔓延到她身上,這裏面的原因,一是她剛來的時候太黑了,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出色。二來她自己也沒有動過那方面的心思,對她來說好像從去年夏天的那個下午開始,她的心裏就繃起了一根弦,緊迫的逼迫著她往前走不允許她停留下來,為別的事情多費心思。

  快到十一的時候,有一天顧小卿下課後驚喜的在宿舍的樓下看見了唐果,唐果一看見她就飛奔著跑過來,那姿勢真是猶如乳燕投林,一頭就扎到顧小卿身上,她的衝勁讓顧小卿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顧小卿拎著唐果的後衣領把她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來:“好好站著說話,人家都看著呐。”

  唐果撅著嘴委屈的說:“小卿,你說你都多久沒回去了?”

  顧小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來學校後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去了,她和唐果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麽久。

  這時旁邊的李喆蹭過來,端著手,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唐果說:“這位漂亮的妹妹是誰啊?介紹介紹呗。”一臉色迷迷的相。

  唐果也不認生,笑得燦爛對李喆說道:“我是唐果,小卿的朋友。”

  “行!收了,小卿的朋友嘛,就是我的朋友,走上樓去。”說完就上去拉了唐果的手往樓上走。

  唐果笑嘻嘻的也任她拉著往前走,看著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一直嘀嘀咕咕的,還不時的發出兩聲笑聲,畫面很和諧就是李喆的笑聲有點嚇人,顧小卿心想這也熟悉的太快了吧。

  宿舍裏沒人,鄒靜這個時候肯定是不在的,至於陳春輝估計是做家教去了。李喆是個自來熟進屋就拉著唐果坐到自己的床上,還拿出自己的零食給唐果吃,兩個女孩湊在一起唧唧咕咕的聊著一些在顧小卿聽來是比較白癡的話題,她們的氣氛很是熱鬧,到是把顧小卿撇到一邊了。

  看著她們顧小卿心想:“這個世界就是有一種人,心懷善良,總是對生活充滿熱情,雖心智單純卻也生活的快樂。”

  唐果沒有在這裏待很久,晚上的時候她們三個到學校門口的飯店裏吃了晚飯,顧小卿把李喆先打發回去,自己陪著唐果在校園裏散步。

  她陪著唐果在在校園裏走了一圈,路過操場的時候唐果特意走到正中央駐足默默環視了一周。看著這樣的唐果,顧小卿忽然想,在中國,可能有很多的少年心裏都有一個大學夢,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跨進這道門檻的。

  走到顧小卿她們教學樓前的時候,她想把唐果帶進去看看,但唐果看著樓前三三兩兩進出的學生,止住了腳步怎麽也不願意進去。顧小卿看看她的臉色,沒有再勉強她。拉著她的手往校門口走去。她知道在那些學生面前心思單純的唐果有一種自卑感。

  顧小卿本來想留唐果住一晚上的,可唐果說明天還要上班,非得回去,顧小卿沒辦法只好把她送到校門口,打算打車送她回家。

  到校門口的時候唐果忽然轉身對顧小卿說:“小卿,真好。從小你有點好東西都會分給我一半。現在你上大學了,就和我也上了一樣啊?”

  顧小卿明白唐果說的意思,從小她們什麽好東西都是分享的,唐果把上大學這件事也當成一種東西以為是可以分享的。

  顧小卿悶悶的應了唐果一句:“是的,都一樣。”她心裏明白不是所有的一切只要她願意就可以分享的。再說就算是可以分享,那被分享的也不一定是什麽多好的東西。

  把唐果送走後,顧小卿有些心情郁悶的回到宿舍。她進門的時候李喆正在玩電腦,看見她回來,轉過身懶洋洋的對她說:“剛才宣傳員來通知,下個禮拜系裏開迎新晚會。要求每個宿舍出一個節目。”

  顧小卿走到桌邊喝了口水回道:“哦,知道了。”

  李喆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神奇的看著她:“你就這反應?你可是宿舍長,你看咱們宿舍這幾個人,誰像是有藝術細胞的?鄒靜你是別指望了。我,你也不用指望了,我唱歌能把調跑到五指山去。”

  顧小卿把李喆扒拉開往衛生間走去:“不就是唱歌嗎?我去唱好了。”

  李喆跟過去扒著門框看著在洗臉的顧小卿說:“你唱歌?我沒聽錯吧?你不像是會唱歌的人啊?”

  顧小卿被她逗笑了,她用紙巾把臉上的水印擦乾,然後問她:“那會唱歌的人長什麽樣?”

  李喆低頭喃喃自語:“反正不是你這樣的。”然後她忽然把頭擡起來賤賤的調戲顧小卿:“來,妞給爺唱個曲聽聽,唱好了,爺重重的有賞。”

  顧小卿扯了塊毛巾扔到她臉上,吼了一句:“你丫給老娘滾!”

  迎新晚會安排在十一假前,晚會的前一天顧小卿回了一趟家,她回家是來拿吉他的。

  顧小卿上高中那會唐果追了一段時間的謝霆鋒,那會報道說謝霆鋒專門去日本學吉他,彈的怎麽怎麽好,她自己也非要去買一個來學。唐果他們家管她嚴,她不敢把吉他拿回家,就放在顧小卿這裏,買了幾本學吉他的書自己練。那段時間顧小卿覺得新鮮也跟著唐果瞎練過,反正兩個人後來都沒學出什麽名堂。顧小卿比唐果強點,能勉強彈成調。但也只有一首歌能拿的出手。她平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出來邊彈邊唱,來來回回也就唱那一首歌。所以現在讓她彈唱這首歌也還勉強能糊弄糊弄人。

  顧小卿她媽看見她回來有點驚奇問她:“不是馬上放十一了嗎?怎麽今天回來了?”

  “回來拿點東西,一會還要回去。”顧小卿解釋說。

  她媽媽沒再問她,轉身去了廚房。讓顧小卿意外的是今天她們家晚飯的餐桌上,菜式格外的豐富。她吃飽喝足後還打包帶走了一些。

  李喆看顧小卿背了把吉他回來,神奇的追著她問:“你來真的?到時候禮堂裏可能有上千人,那要是丟臉可就丟大發了。”

  顧小卿把手裏的保溫盒舉到她面前。於是李喆兩眼放光立刻收聲了。

  顧小卿演出當天其實沒有李喆說的那麽誇張,禮堂裏沒有上千的人,不過看樣子七八百的人是有,這種大學生的迎新會,可想而知整個場面都是鬧哄哄的,前面表演的人沒有什麽高潮,下面的觀衆比上面表演都要熱鬧。後來一個宿舍的男生演了一個非常爆笑的歌舞,做盡了搞笑的動作。終於把下面觀衆的情緒都煽動了起來。台上台下鬧成一片。

  顧小卿是挨著那個搞笑的節目上場的。報幕員報完她的節目後。她自己拿了把椅子走上台,調整好麥克風的位置,坐下來,調試了一下琴弦,也沒有多餘的話,開口就唱。她唱的是王菲唱到紅極一時的《紅豆》。

  顧小卿唱出的聲音有一點點沙啞,和王菲飄渺清亮的音質不同,她的嗓音直接而純粹,在流暢的吉他伴奏下,如細沙一樣流淌而出。她一開口幾乎就讓禮堂裏的聲貝降低了一半,隨著她慢慢唱出的歌聲,禮堂裏,今晚第一次安靜了下來。

  顧小卿今天穿了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長袖T恤。她的頭髮一直留著短短的男生頭,前面有一縷碎髮滑落下來,擋住了她一半的眼睛,顧小卿其實長的不是頂漂亮,頂多也只能用清秀來形容。她這段時間養的不錯,沒怎麽出去曬太陽,現在的膚色比較接近小麥色。在舞台柔和的燈光襯托下,有一種異樣的,也不能說是美麗,應該是一種味道。

  她一曲結束後微微彎了一下腰,算是對觀衆鞠了個躬。提起椅子就回到了後台。台下的人,一開始還沒有從她乾淨利落的動作中反應過來,她下去後,一開始台下的掌聲只是稀稀落落的,慢慢的鼓掌的聲音才開始越來越大。有的男生因為一開始沒有認真聽報幕員的報幕,這會都在四下打聽著這個女孩是誰。可以說,顧小卿因為一首歌,在一段時間內,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

  顧小卿一回到後台,李喆就撲到她面前,雙手合十,一臉仰慕狀:“小卿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顧小卿把吉他裝進琴盒轉身對她說:“你那麽敬仰,今晚的宵夜就你請吧。”

  “沒問題,咱們就學校門口翠華樓隔壁的炒河粉兩份吧?”

  顧小卿笑罵:“滾!”

  顧小卿今天來到後台後,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裏看見一個奇怪的人。此人穿著一身純黑色的正統禮服,從衣服的做工和面料,就是顧小卿這種外行也看的出價格昂貴。那人垂著頭安靜的坐在角落裏,他面容精致,衣著考究,坐的姿勢沈穩而內斂,但卻渾身散發著請勿打擾的氣息。在這個人來人往,周圍到處充斥著奇裝異服的混亂環境裏,這個人成了一個突兀的存在。

  因為這個人,顧小卿在結束自己的表演後,特意留了下來。她想看看,這個在這種大學生迎新晚會上,如此衣著的人會有什麽樣的演出。

  沒想到這個人的演出竟然是壓軸的節目,他上台的時候還有人幫他推了台鋼琴上去。他走上台,向下面的觀衆標准的鞠躬,然後沈穩的坐到鋼琴前開始彈奏。他彈的是肖邦圓舞曲C小調,顧小卿不懂古典音樂,但就是她也聽得出他彈的不是很好,在幾個音階的連接上很倉促,一聽就是基礎不好的。

  顧小卿覺得他所表現出來的做派和他演奏的水平不在一個層次上,但這個人彈奏的很認真,與其說他是在為下面的觀衆表演,不如說他是在完成一種儀式。從顧小卿站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一開始彈奏的時候,仿佛是沈浸在回憶裏,臉上呈現出一種朦胧的微笑。他微微仰著頭,似乎在用琴聲在對他心裏的人述說著。慢慢的隨著曲子進入尾聲他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轉換成了一種傷感,當他敲出最後一個音符的時候,顧小卿發現他的眼角似乎有一滴眼淚要滴落下來,曲子結束時,終於一種悲傷的表情定格在他的臉上。

  顧小卿知道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8:21

第六章

  在顧小卿的整個大學生涯中,有一件事情讓她一直覺得非常驕傲。那就是開出租車。對於顧小卿要開出租車賺生活費的事情,顧爸爸出於本心來說是不同意的。畢竟這個活賺的是個辛苦錢,而且有一定的危險。幹這行的女性並不多。但小卿這個孩子從懂事起就基本沒有向他提出過什麽要求,作為一個父親的心理,雖然不願意但還是無奈的答應了。

  顧小卿剛開始開出租的時候,顧爸爸不太放心,打算先跟她一個星期再放手,這一個星期裏,顧小卿從她爸爸那裏學了不少東西,什麽時間,什麽地方的客源多,什麽樣的客人不能接,什麽地方有攝像頭。大的醫院,賓館之類的地方不要進去等客,因為在裏面等客的車都是給裏面的保安交過錢的,火車站最好也不要去,那裏有很多車匪路霸,不小心得罪誰,會有很多麻煩,還有很多,顧爸爸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教給她。

  顧小卿沒想到開個出租車裏面還有那麽多學問,她爸教她的時候她就認真的學著。一個星期後顧爸爸看她開車還沉穩,也聽話,就放手讓她上路了。

  顧小卿剛自己上路的時候因為不太了解路況,吃過幾次罰單。別的大事故她到沒有發生過。她好像對這種動手操作器具,需要手腦並用的工作比較有天賦。只開了幾個假期,她卻能把車開的像老司機一樣,快的時候她也能開的很穩,堵車的時候她也不急不躁的,連她爸都誇她性子穩當是個開車的料。幾個假期下來,她已經把C城的各個大街小巷跑了個遍。顧小卿覺得說她自己是C城的活地圖也不為過。

  顧小卿開出租車最喜歡接去城南的活,城南是C城新興的商業區。那裏高樓林立,街道整潔乾淨。裕隆集團的辦公樓也在這裏。

  正午,正是一天中陽光最灼熱的時候。顧小卿從市區接了一位客人,那人正好要去城南的裕隆集團,顧小卿心裏暗暗高興了一下。客人坐穩後她開著車穿過擁擠的市中心向城南開去。

  顧小卿瞄了一下後面的乘客,這人一看就是白領精英之類的,大熱的天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上車就目不斜視的打開筆記本電腦,低頭忙碌著。

  顧小卿一路熟練的把車開到裕隆集團的大樓前,客人感覺車停穩後,“啪”的一聲合攏電腦,從西裝內袋裏拿出錢包抽出一張50鈔票遞給顧小卿嘴裏說道:“謝謝,不用找了。”雖然嘴裏著謝謝,可語氣裏沒有一點感謝的意思,從頭到尾都沒有把眼光放在顧小卿身上過。顧小卿接過錢後,他動作迅速的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顧小卿目送著昂首挺胸步入大樓的人,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錢,然後默默的收進口袋裏。

  顧小卿沒有馬上把車開走,她把車停在路邊,擡著頭,頂著耀眼的日光注視著大樓的頂端,大樓的玻璃反射出來的光線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它有多高?離我有多遠的距離?”

  顧小卿正在愣神發呆,忽然被她旁邊“砰砰”敲窗戶的聲音驚醒過來。她回過頭看見車旁站著一個拖著個行李箱的男人,這人穿的很朋克,頭發都是根根立起來的。

  顧小卿看他明明是中國人的樣子,卻抄著一口英語一臉焦急的朝她喊著,顧小卿雖然英語一般但還是從他一長段流利的美式英語中聽出了幾個關鍵詞:“去機場,40分鍾。”

  顧小卿用英語重複了一遍:“您是要四十分鍾之內到機場是嗎?”

  那人露出大大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他長出一口氣說:“yes!”

  “ok,,get on the car。”顧小卿回道。

  那人對顧小卿露出一個微笑,打量了她一眼,轉身打開後車門,把行李扔進去,然後拉開駕駛座旁邊的門,坐了進去。

  顧小卿最後再看了一眼裕隆集團的辦公大樓,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顧小卿發現這位乘客,似乎很不信任她,她發動車子開出去後不久,這人就在旁邊的座位上不停的扭動身體,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又對著顧小卿冒出一長段英語。

  顧小卿來來回回只聽懂了“四十分鍾,到機場這兩句。”她有些茫然的看著他。那人又是一番連比帶說,顧小卿終於明白,意思是讓她快點開。

  顧小卿的英語口語很差勁,她磕磕巴巴幾乎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往外蹦的告訴他:“這裏是市區,不能快,上了高速才能快。”

  其實顧小卿要是沒有把握在40分鍾內把他送到機場也不會讓他上車的,她知道出了城南的商業區,就到了古甯鎮,那裏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上機場的高速公路。她看那人還在旁邊叽裏呱啦不停的說,乾脆不理他了,心想:“有你耽誤我的這會功夫,我早到了。”

  那人看她不理他,挫敗的歎了一口氣,掏出電話來,又是一通叽裏呱啦,顧小卿估計他是在跟什麽人抱怨。

  車子開出商業區後,拐入了一條小路,這條路不太好走,路上坑坑窪窪的很不平,不時把旁邊的乘客從座位上顛起來,那人不時好奇的看著顧小卿。顧小卿被他盯的沒辦法,只好扭頭抱歉的看了他一眼。

  車子開出高速公路收費站後,顧小卿終於鬆了口氣。她腳下一踩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這一路上,顧小卿見車就超,她知道這條路上什麽地方有測速儀,快到的時候就把車速放慢,一過去就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像箭一樣的飛了出去,把車開的那叫一個帥。

  坐在顧小卿旁邊那位,更是興奮的不行,超過一輛車就歡呼一聲。不停的向顧小卿比劃著讓她快點,再快點。身體還配合著扭來扭去的。

  終於再還差5分鍾的時候,顧小卿把車停在了機場的候機大廳門口。把車停穩後她不由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到不是緊張得,她是被旁邊這個人鬧的。

  客人拿錢的時候,顧小卿下車幫他把行李拿下來,那人接過行李後把錢遞給她,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顧小卿,然後拖著行李轉身往候機樓走去。

  顧小卿目送著那人離開,剛准備回車上,結果還沒等她轉開眼,又神奇的發現那個人又轉回身走了回來。

  那人走回來隔著車子問顧小卿:“你的名字是什麽?”

  “啊?”顧小卿呆了一下才反應出他是在問自己的名字。她條件反射的告訴了他:“顧小卿。”

  “顧,小,卿?”中文在他嘴裏念起來很生硬。

  “恩。”顧小卿朝他點了一下頭。

  那人伸出食指指著自己說:“歐,臨,璽。我的,名字。”他說的生硬,音調還有些怪,但顧小卿還是聽清楚了。她楞了一下,多麽熟悉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字。

  歐臨璽說完後比了一個開車的姿勢,又豎起大拇指說:“酷!”

  顧小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謝謝。”

  歐臨璽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向她揮了揮,這回是真的轉身走了。

  這一天中這個小小的插曲,都沒有給兩個人留下深刻的記憶,以至於在多年後兩人再見面時都沒有認出對方。讓歐臨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當初他覺得開車很帥氣的女孩,會在他以後的人生中留下那麽多的隱痛。

  顧小卿現在已經上大二了,這兩年的大學生活她過的很平淡。一開始她因為在迎新晚會上唱的一首歌,有男同學曾經追求過她。但都被她一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的話,冷冷得給擋了回去。

  過了那段時間後,顧小卿就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她長的很一般,從那以後再沒有做過什麽特別引人矚目事情,而且她的功課也很平常,她好像對設計之類的東西沒有什麽創造力,所以成績也就是平平。

  這兩年在學校裏和顧小卿深交的只有李喆,她非常熱衷於打工,每天都過的忙忙碌碌的。

  就在這種平淡而忙碌的日子裏,顧小卿的大學生涯跨入了第三個年頭。

  大三這一年的暑假裏,顧小卿依然給她爸打著工,每天開著車大街小巷的轉著。顧小卿給她爸開一個月的車,能賺3000多塊錢,每年開三個月基本能把她的生活費賺出來,自己這些年還有了一小筆存款。所以她對這份暑期工還是非常滿意的。

  七月末,又趕上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顧小卿開了一天的車,快到交車換班的時候,忽然接到夜班司機的電話,說他們家孩子病了,不能來了。

  顧小卿想過會就是下班的高峰期,現在回去也就是歇著,沒什麽事情,不如多開一會,還能多賺一點錢。

  顧小卿那天生意特別好,一直到晚上8點多她的車都沒有空過。8點半的時候她把一個客人送到一個小區門口,正准備收車回家,她把車剛掉過頭就被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攔了下來。

  女人匆匆上車後報了一家娛樂城的名字,看樣子似乎很急。顧小卿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幹什麽的了。應該是哪家娛樂城的小姐上班要遲到了。

  顧小卿沒有多說話,一臉平靜的把車開了出去。車開出去了一段路,她一開始因為禮貌沒有注意坐在後面的女人,後來無意中瞄了一眼後視鏡,才發現了不對。

  顧小卿把車慢慢的靠路邊停下,她轉過身看著縮在後座上,把臉埋進膝蓋裏的女人開口道:“陳春輝,是不是你?”

  女人慢慢的擡起一張驚恐的臉,她顫抖著近乎胡言亂語:“小,小卿,求求你,求求你,別告訴學校,我爸得了骨癌,我沒辦法啊!”說完終於“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顧小卿從沒有見過陳春輝有過這樣一張臉,在她的印象裏,陳春輝一直都是樸實的,這幾年因為一直沒有在高原上生活,臉上從來都是乾乾淨淨的,衣服也是最便宜的,做什麽事情都是安安靜靜,臉上總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

  現在顧小卿透過車裏昏暗的燈光看著眼前這張濃妝豔抹的臉,陳春輝流出來的眼淚帶著眼線是黑色的,在雪白的臉上蜿蜒出兩條黑線。看在顧小卿的眼裏更是帶著一種絕望的淒豔。她覺得有什麽堵在她心裏,梗的她難受。

  顧小卿幾乎無聲的低語:“你一晚上能賺多少錢?”陳春輝沒有聽清,慢慢止住哭聲疑惑的看著她。

  顧小卿又問了她一遍:“你一晚上能賺多少錢?”

  陳春輝嗫嚅著小聲的說:“好的時候,7,8百,1000多,平時也有5,6百。”

  顧小卿轉身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張銀行卡又翻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錢,一起遞給陳春輝,她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穩的說:“陳春輝,我幫不了你,這是我所有的存款,裏面有12000多塊錢,密碼是565656,我沒資格說你,要求你別做了,你既然說你每天最好的收入是1000多,我求你就10天別做了吧。我沒能力救你一輩子,就讓這點錢讓你歇10天行嗎?”

  陳春輝楞楞看著顧小卿忽然又一次放聲大哭,她抓過顧小卿的手叫著:“小卿,小卿,我,我。”她哽咽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天晚上顧小卿一直等到陳春輝平靜下來以後,才把她送了回去。她一直看著陳春輝低垂著腦袋的身影消失在小區裏面,才開車回了家。

  第二天晚上顧小卿交了車後,又自己坐車去了昨天陳春輝說的那家娛樂城。她站在馬路邊,買了一瓶飲料慢慢的喝著,眼睛注視著對面娛樂城的大門。

  七點多的時候果然如她所料,陳春輝走進了那家娛樂城。看著那個濃妝豔抹一臉平靜女孩的身影,顧小卿無力的蹲到了地上。她看著自己的手,十天,就讓她有十天,乾乾淨淨的做人自己都做不到。

  顧小卿把頭埋進膝蓋裏,眼淚漸漸潤濕了她的褲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8:40

第七章

  從陳春輝的身上,顧小卿第一次體會到了生活的無奈和殘酷。這個世界並不是只要你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生活是多麼的複雜而曲折,有多少人在努力往上攀爬的時候,以為燦爛的明天就在眼前的時候,卻又被一只無形的手推了回去。

  有多少人還會站起來繼續走,又有多少人會就此沈淪。那些站起來繼續走的人又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對於陳春輝的事情顧小卿知道自己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她所能做的也只能盡量的幫她隱瞞。好在鄒靜在大二的時候已經搬了出去,李喆是個善良的孩子,在她慢慢發現了陳春輝的變化時,選擇了沈默。

  在她們大四的時候,陳春輝的父親病故了。她是在寢室裏接到她母親的電話時知道消息的。當時顧小卿正好在她身邊,她看見陳春輝接起電話後不久,人就呆滯的站在那裏,眼神瞬間一片空洞,從頭到尾她沒有說一句話,良久以後,輕輕地把話機扣上。

  顧小卿似乎有一種預感,她從床上站起來,慢慢的走到陳春輝身邊,小心翼翼的叫她:“陳春輝?”

  陳春輝慢慢的把目光移到顧小卿身上平靜的說:“我爸死了!”

  顧小卿不知該怎樣開口安慰她,說什麼好像都很矯情。她訥訥的說:“你,你想開點。”

  陳春輝撐著桌子慢慢坐回床上,她看著顧小卿道:“小卿,你相信嗎?我沒覺得太難受,只覺得,我終於解脫了。”她說完這句話後終於有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顧小卿永遠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景,陳春輝雙手抱膝眼神一片虛無,她慢慢的對顧小卿說:“小卿你知道嗎?我們那個地方水比油都珍貴。那裏的女孩是不值錢的,有的家裏女兒才13,4歲,就被說了人家,嫁了出去,就為了能給家裏省一份口糧。在家裏,我媽也給我說了個人家,我爸從小最疼我,看我從小學習好,硬是給回了。我弟只上了小學,為了能供我讀書,他才15歲就和我爸到煤窯裏去給人家挖煤。”

  說到這裏陳春輝擡頭看著窗外點點的燈火,呼出一口氣接著說道:“大城市,真好啊!這裏的水可以隨便用,街上也到處是水泥馬路,下過雨就乾乾淨淨的,不像我們那裏一刮風就黃沙滿天。可是哦,這裏再好也不是我容身的地方啊。”

  顧小卿覺得心酸,她知道這座城市並沒有善待過她,看著這樣的陳春輝,她有種無力感,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明知道它是錯的,不對的,不公平的但你什麼也做不了,因為你不可能與整個社會規則去抗爭。

  大學畢業後,陳春輝很快的就回家了,後來顧小卿知道,她在她們家所屬的那個市,城市規劃局,找到了工作。一年後,顧小卿收到了從青海寄來的一份彙款單,裏面的錢是一萬兩千三百五十四塊。正好是當年顧小卿給她的錢的數目。

  大學畢業後,李喆在C城待了3個月,最終也堅持不住回了海南。她走的那天顧小卿去火車站送她,李喆上車後又返回來扒著車門朝顧小卿喊:“小卿,我回去準備明年研究生的考試,你等著我啊!”然後她又把頭轉過去朝著人多的地方喊:“C城,我胡漢三明年就會殺回來的!”她也不嫌丟人,那聲音大的在空曠的站臺上都有回音了。旁邊的列車員看著她直笑。

  顧小卿抽搐著把頭轉了開來,那個丟人啊。本來有那麼一點傷感的氣氛,被她這麼一鬧也沒了。

  折騰了那麼一下,火車最終還是把李喆帶走了。望著遠去的列車,顧小卿忽然有種曲終人散的沒落感。她挺了挺胸膛,轉身往回走,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她自己也是從畢業就失業了。

  顧小卿剛畢業的時候向幾家專業對口的企業寄過簡曆,可她成績一般又沒有參加過學生會,也沒有什麼社會實踐,人家連面試機會都沒給她。像裕隆這樣的單位,那就更別提了,人家連她這樣的實習生都不招。

  顧小卿其實隨便找個別的工作也不是真的找不到,可她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找和她專業對口的工作,所以她在家幫她爸開了3個月的出租車。

  十月中旬的時候,天氣開始漸漸的轉涼。這天上午顧小卿正在路上開著車送一個客人去火車站。車正開到高架橋上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她邊慢慢的把車子稍稍減了一些速,邊拿出電話。電話剛接通後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請問你是顧小卿小姐嗎?”

  顧小卿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道:“是啊。”

  “是這樣,我們是興城建築設計公司,我在網上看見了你的求職信息,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面試?”

  顧小卿有點小激動趕緊說:“可以啊。”

  那邊的聲音又傳來:“那你能現在過來嗎?”

  “現在?”顧小卿覺得很神奇,沒見過這麼著急的用人單位。

  對方報了地址,並且一再囑咐她如果感興趣就馬上過來。

  顧小卿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送完人後按照地址找了過去。到了那裏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連員工待老板只有兩個人。

  公司位於C城老城區,一條街道後面的一棟老辦公樓裏面。顧小卿沿著老舊的樓梯上到二樓,在陰暗的樓道最裏面找到了,興城建築設計公司的牌子。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門進去了。給她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的年輕男人,那人穿著T恤,熱褲。他瘦的衣服像掛在身上一樣。他看著顧小卿問:“顧小卿?”

  “啊,是。”顧小卿回道。

  “裏面。”那人向她指了一下裏面一個房間。

  顧小卿有些發虛的走進裏面那個開著房門的房間。站在門口的她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埋頭在一張辦工桌上焦急的找著什麼。這個人到是穿的要正式一些,只是領帶被解開,襯衣袖子被卷的老高。

  顧小卿輕輕的敲了兩下門,那人豁然擡起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顧小卿。

  顧小卿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曬的挺黑,因為來的匆忙也沒來得及換一身正式一點的衣服,不由的有些心虛。

  那人打量完了她忽然轉頭朝著外面喊道:“徐浩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

  外面那個剛才給顧小卿開門的人劈裏啪啦的跑進來,一臉苦相的對那人說:“老大!你饒了我吧,這都跑了幾個了,能給你找個人來就不錯了。”

  那人挫敗的撓了撓頭朝徐浩揮了揮手,徐浩像得了特赦一樣跑了出去。徐浩出去後,那人有轉頭目光銳利的盯了一會顧小卿,開口問她:“你會什麼?”

  “我會制圖,發傳真,打資料,整理文件,哦,還會開車!”

  那人終於露出了一抹微笑,他說:“行,挺聰明。你家是本市的嗎?”

  “是。”

  “行,那就這樣吧,我是這裏的老板,叫張耀陽,外面那個叫徐浩,我這裏的條件是包中餐,住宿的問題自己解決。底薪1500,獎金和提成,按你完成整個工程的量另算。你看行的話就可以上班了。”

  顧小卿沒有猶豫痛快的答應了。

  張耀陽看她那麼痛快就答應了下來,不由的又多看她兩眼。對她說:“那行,你出去幫徐浩把那份資料弄弄。就先這樣吧。”

  就這樣顧小卿算是得到了她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雖然工資低的還不如給她爸開半個月的出租車,待遇更是什麼也沒有,但她看的出這裏雖然簡陋,但卻是一家真正的建築設計公司,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專業對口就行了。只要這點滿足她的要求,別的她到是暫時不會在乎。

  顧小卿出去的時候,徐浩正在電腦前劈裏啪啦的打字。

  顧小卿走過去,站在徐浩身邊說:“徐哥,老板讓我過來幫你。”

  徐浩擡頭看著她咧嘴笑了:“那太好了,你先幫我把這份標書打出來。然後把這些資料都輸入電腦。”他說完後站起來把一個文件夾遞給顧小卿。然後就沒再管她,自己跑到另一臺電腦前忙去了。

  顧小卿翻開文件夾,發現裏面是幾家房地産公司的資料,還有一些行內的標準和規則,大概有二十幾頁紙。她看了看時間,發現今天無論怎樣是做不完的。她暗暗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她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這只是開始,雖然開始的不太好,但畢竟是邁出了第一步。”

  這一天顧小卿一直都埋頭在電腦前昏天黑地的打字,中午的時候有人送來盒飯,她起身草草的扒拉了幾口,又回去埋頭苦幹。幸虧她下午還記得打電話給夜班的司機,告訴他改了交車的地點。因為平時交車的地點都是固定的,所以她被接車的司機好一通埋怨,顧小卿在電話裏說了無數個對不起,才算是把事情抹過去了。

  下午5點鍾的時候,徐浩拿著一卷圖紙朝著裏面的房間喊了一聲:“我走了啊!”就“砰”的一聲帶上門下班了。

  顧小卿擡頭看了看裏面,沒有聲音,這一天她到是聽見張耀揚在裏面不停的打電話,這會到是沒有聲音了。她回頭看看表,又看看塞滿各種辦公家具,顯得擁擠卻沒有人的辦公室,沒有人理她。她輕輕歎了口氣,又回去接著打字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顧小卿現在已經沒功夫去看時間了,她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兩只手在鍵盤上飛快的飛舞著。

  張耀陽從自己的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個連魂都快鑽進電腦裏的顧小卿。他其實一直知道顧小卿沒走。他一直留到這麼晚不出聲,一是因為他有些工作沒做完。再一個也是看看顧小卿能做到什麼程度,結果外面敲鍵盤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過。這樣的顧小卿張耀陽很滿意。

  張耀陽走到顧小卿身後開口道:“你怎麼還沒走?”

  顧小卿吃驚的回頭,她看著站在身後的張耀陽,撓了撓頭說:“你沒說什麼時候下班啊。”

  張耀陽笑了:“我要是不說,你就永遠不下班嗎?”

  顧小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張耀陽敲敲她的桌面說:“把電腦關了,下班吧。”

  顧小卿關上電腦,匆匆收拾了一下桌面。關了燈向門口走去。張耀陽在門口等著她,兩人一路無話的穿過黑暗的走廊,下了樓。

  兩人來到樓下後張耀陽問顧小卿:“你打算怎麼回去?”

  “坐公交車。”顧小卿理所當然的回道。

  張耀陽笑道:“這都快十點了,哪還有公車啊。走吧,我送你。”說完率先向停車場走去。

  張耀陽的車是一輛老式的吉普,看的出開了有些年頭了,車身有一些劃痕,整輛車看起來不是很乾淨。顧小卿坐進去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汽油味。

  顧小卿上車後,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張耀陽點了一下頭,發動車子,開了出去。兩人一路無話。

  到家後,顧小卿從車上跳了來,回身對張耀陽說:“謝謝。”張耀陽隔著一個車身對她道:“你明天把你的簡曆帶到公司來。”

  “好。”顧小卿回道。

  “行,那你回去早點休息吧。明天記得別遲到了。”說完張耀陽就開車離開了。

  看著張耀陽遠去的車身,顧小卿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她轉身慢慢的往家裏走去。

  這時在開車的張耀陽卻想著:“這女孩還不矯情,不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8:53

第八章

  從那天開始,顧小卿算是正式的步入社會,成為一個社會新鮮人。她在這家小小的公司裏,名片上印的是設計師,幹的卻是打雜小妹的活。

  在這裏顧小卿從發傳真,打印資料,接電話,到跑銀行,稅務所,過戶繳稅都是她的活,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其實連打雜小妹都不如,因為她每天早晚還要兼顧打掃整個辦公室的衛生,張耀陽沒煙了,她還要下去給買,就連張耀陽乾洗的衣服都是她負責去取送。

  顧小卿來這家公司一個多月了,就沒看見接過一個單。雖然這樣她還是看見徐浩每天趴在電腦前面畫圖,後來才知道這家夥在做私活。對於他這種明目張膽的做私活的行為,顧小卿覺得很神奇。可人家說了:“沒辦法啊,我也要錢過日子啊。張耀陽是我師兄,我這是在替他義務打工,沒錢的。”聽完後,顧小卿無語了,她覺得這家公司前途堪憂。她可不希望它那麼快倒掉,這可是她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就在顧小卿每天擔心著公司會倒掉的時候,有一天張耀陽從外面回來,徑直走到她面前問道:“顧小卿,你會不會喝酒?”

  顧小卿當時正在打印資料,被他這麼一問,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楞了一會才回道:“會喝。”她心想誰不會喝酒啊,就是看喝多喝少的問題罷了。

  “能喝多少?”張耀陽又接著問她。

  “大概兩瓶啤酒吧。”

  張耀陽當時就把眉頭皺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行,你準備一下,明天和我去出差。”說完就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

  “啊?去哪啊!”顧小卿在他後面喊。

  “山東。”張耀陽頭都沒回,不耐煩的回了她一句。

  顧小卿和張耀陽這兩個孤男寡女的第一次出差,沒有有一點讓人可以想象的浪漫色彩。他們是坐火車去的,唯一讓顧小卿覺得有些安慰的是張耀陽買的是臥鋪票,18個小時的車程她至少有個睡覺的地方。

  出發的當天,她們先在公司裏集合,然後坐著張耀陽的破吉普到了火車站。中國的人口太多了,火車站什麼時候都是擁擠的,幸好兩人的行李都不多,算是輕裝簡行,還算順利的擠上車,找到了位置。

  她們的票是上下鋪,到了位置上,張耀陽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的行李往下鋪的床上一扔,然後下巴一擡沖著顧小卿說:“你的位置在上面。”然後就不再理她,自己翻出筆記本電腦,鼓搗起他的電腦起來。

  顧小卿對這樣的待遇沒什麼想法,以張耀陽平時的做派沒把她趕到前面硬座去,她就感謝老天了。她什麼也沒說,把自己的行李扔到上鋪,乖乖的爬了上去。

  顧小卿覺得張耀陽這人吧平時壓搾她已經成了習慣,但這人每次把她操練的狠了,又會給你來點溫柔的慈悲。在她看來,此人的馭人之術是有一套的。

  火車晃晃悠悠的開了10多個小時,終於在濱州山東的一個市,他們下了車。她們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

  張耀陽出於形象的考慮,在濱州唯一的一家四星級賓館開了房。他還算厚道開了兩個單人間。兩人在房間門口分手的時候,張耀陽對顧小卿說:“你要是一時睡不著,就再把我給你的資料再看看。明天我們就要見客戶了,你好好準備一下。”

  顧小卿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哦,知道了。”她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睡不著。”

  顧小卿到了房間後,衣服也沒換,到頭就睡。她的神經強悍的很,從來不認床,剛才在火車上睡的迷迷糊糊被拽了起來,她難受死了。這會看見床正好接著睡。至於張耀陽說的資料她已經看的快背下來了。當初給這邊這家公司的報價單還是她給發的,當時她就覺得張耀陽報的價格有些太離譜了,但好像這次讓他給蒙著了。對方盡然讓他過來談。

  這一覺,顧小卿睡得很舒服,9點多的時候她就被張耀陽砸了起來,匆匆洗漱了一下,張耀陽連早飯也不給她吃,就拉著她去拜訪客戶了。

  此次的濱州之行沒有張耀陽想的那麼順利。他來了這裏兩天連真正的大老板都沒有見到。接待她們的是真正大老板的合夥人,這個人就是他當初在電話裏聯系的人。當時他讓顧小卿報價的時候,就想著濱州是個小地方,這個公司也剛剛成立不久,目前開發的這個樓盤是他們的第一個項目。他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蒙一把的。沒想到對方還真邀請他過來詳談。

  來到這裏後張耀陽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真正的大老板還有別的産業,平時很少在濱州,這家公司裏的大小事情全部都由接待他的那個合夥人決定。可他和這人接觸下來,卻發現這人油滑的可以,說的話是滴水不漏。一點不談正事,只說是老板出差了,他一個人做不了主,要她們多等兩天,等過兩天老板回來了,他們再談。這兩天張耀陽光陪這人吃吃喝喝的了,一點正事都沒幹。

  張耀陽急得不行,他總不能一直在這裏耗著,可就這麼走他又有些不甘心。這天中午從飯店出來,他們兩人陪著笑臉把那位喝的紅光滿面的祖宗送走後,他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踢了一下飯店門口的臺階。他氣得原地轉了一圈後轉身問站在旁邊的顧小卿:“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張耀陽也沒指望顧小卿能回答他,這兩天顧小卿的表現的也就是可圈可點,雖沒有太木訥,可也沒多機靈。他現在也就是要找個人說話,出出怨氣。

  顧小卿在旁邊躊躇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老板,我覺得他們公司雖然大老板不在,但這個人完全可以做主,人家不傻,現在資訊這麼發達,人家這樣拖著你,估計是在和別人比價格。”

  張耀陽有點傻了,他瞇著眼睛看著顧小卿。

  顧小卿挺了挺脊梁接著說:“但是人都是有個私心的,錢又不是他一個人出,以我看這麼個小公司它制度也不一定會很完善,合同簽了後,對方打了款,你還可以給他回扣啊。”

  張耀陽正眼看著顧小卿說:“我這幾天也沒少給他暗示啊,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

  “我估計,他也是怕做的過分了在他合夥人那交代不過去。你這兩天死咬著價格不鬆口是一方面的原因,再一個,人都是有個心頭好的,我看他好像是看上你那臺手機了。”

  張耀陽這人挺騷包,自己沒什麼錢卻用了一臺蘋果手機。那時候蘋果手機才剛在美國上市,中國市場上根本沒有正式渠道的貨,有的都是走私來的水貨。一臺剛上市的時候賣1萬多。

  張耀陽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那怎麼辦?這種小市怎麼可能有賣的?我總不能把我這個舊的給他吧?”

  顧小卿低著頭小聲說:“這裏沒有,濟南應該有。”

  張耀陽低頭看用腳在地上蹭的顧小卿,不說話。

  顧小卿沒聽見張耀陽吭聲,擡頭看向他,見他欲言又止,那帶著希冀的眼神終於讓她下定了決心,她開口道:“我去吧,如果晚上有車的話,明天就能趕回來。”

  第二天的中午顧小卿果然把一部嶄新的蘋果手機交到了張耀陽手上。當時在賓館的大堂裏,顧小卿一臉菜色,臉上掛著大大的黑眼圈,她有些虛弱的朝張耀陽笑了笑,把手裏裝手機的袋子遞給他。

  拿著手機張耀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女孩,在顧小卿之前他曾經招過幾個女孩子,但都幹不到三天就跑了。當時他聽說顧小卿是本市戶口,以為她也會幹不了幾天就走的,沒想到這個女孩卻在被他這麼壓搾的情況下一直做到現在,而且還能做到這個程度。

  他知道顧小卿是坐長途汽車去的濟南,一個單身的女孩子坐夜間的長途汽車會有多危險?他可以想到,這女孩一定是整夜沒有合眼,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打聽賣手機的地方,然後又趕著坐幾個小時的車回來,這一路上得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張耀陽心情有些異樣,他第一次正眼打量顧小卿,短短的頭發下一張乾淨的臉,五官唯有眼睛最出彩,黑黑的眼瞳透著堅定的光芒。他想這個女孩身上有些特別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是特別珍貴的。

  這個合同張耀陽最終簽了下來,但價格是合理的,沒有張耀陽想象中的暴利。他雖然有些遺憾,但這好賴是自己公司接到的第一個項目,心裏也算是有些安慰。

  在回去的火車上張耀陽問顧小卿:“你跟我說實話,你為什麼會留在我的公司裏?”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因為你的公司和我的專業對口。”

  張耀揚笑問:“你在我這裏,也沒有給你正經工作做啊?”

  顧小卿傻傻的笑了一下說:“你早晚會給我圖畫的。”

  張耀陽哈哈的大笑起來,笑完後他嚴肅的看著顧小卿說:“以後跟著我混吧,我保證給你圖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顧小卿從那以後就真的開始跟張耀陽混了。這一混就混了三年。這三年顧小卿可以說不是看著,而是陪著張耀陽一路走過來的。

  張耀陽的公司一開始做的不是很順利,最困難的時候,連著三個月沒有給顧小卿開過工資,後來徐浩也實在熬不住走了,整個公司就剩下她和張耀陽兩個人。張耀陽沒錢招待客戶的時候顧小卿還要管顧小卿借錢。後來顧小卿自己也沒錢了,她就去給她爸開出租車。賺來的錢還要拿一大部分去補貼張耀陽。

  張耀陽也是個能伸能屈的人,在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要放棄。就是伸手向女人借錢花,他也沒覺得多丟人。對於顧小卿他覺得如果她是自己老婆的話,那他們倆就是典型的夫妻共患難,艱苦創業的故事。可惜顧小卿和他什麼也不是,如果非要勉強說有點什麼的話,那也頂多就是上下屬之間的關系比較模糊。

  三年後的C城,這座城市似乎從來不會隨著時間的交替而真正的安靜下來。淩晨時分位於城市各個角落的各色酒吧依然熱鬧的營業著。而這時的顧小卿正在位於城南新都家園自己租的房子裏熟睡。

  顧小卿今天在公司裏忙活了一天,張耀陽現在的公司在已經不是當年在舊城區,窮困落魄時候的樣子了。

  張耀陽現在的公司已經更名為興城建築設計工作室,從原來的老城區搬到了城南,工作室也由原來的兩人發展到現在的40多個人,儼然是一家很正規的中型企業了。

  顧小卿現在是這家工作室設計組的組長。她現在手底下帶了有十幾個設計師,現在正是工作室業務最好的季度。今天忙她忙完一天,回家基本已經快深夜了。她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正是她睡得正香的時候。

  顧小卿翻了個身電話還是頑固的響著,她無奈的從床上座起來,用手抹了一把臉,接起了電話。

  電話裏的背景聲音很嘈雜,一個好聽的男聲從裏面傳來:“你是顧小卿嗎?”

  “是,你有什麼事。”

  “張耀陽在我這裏喝醉了,讓你來接他。”

  “他現在在哪?”

  “迎賓路的銀色帝國,你來就能看見。”

  “行,知道了。我半個小時到。”

  說完顧小卿神色鎮定的掛了電話,她歎了一口氣,下床換衣服。她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去酒吧接張耀陽了。

  人家都說這年頭,老板都是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畜生用。顧小卿到是不知道,張耀陽是不是把男人當畜生用。但她覺得,他卻是把自己當男人用的。這些年把喝醉的張耀陽弄回家那是小case,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她有時候還要陪著張耀陽去喝酒應酬,現在做生意好像非要把人在酒桌上喝趴下才能談的成。這些年練得她也快成酒國狂花了。

  顧小卿從鞋櫃上找到車鑰匙,想到明天還有一堆工作要做,不由的又歎了口氣,她有些認命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39:57

第九章

  淩晨兩點的時候,顧小卿把車開上這座城市夜晚空曠的馬路。她開的是一輛新款的別克車。這車是張耀陽的,今天她要跑工地所以把車要過來開了。現在的公司雖然有些樣子,但也只是剛剛初具規模,所以張耀陽也不算真正的有錢人。

  顧小卿從迎賓路上一路開過去,很快就找到了“銀色帝國”,那是一家很大的酒吧,碩大的招牌在夜色裏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很是打眼。

  顧小卿到了門口就覺得不對勁,酒吧門口的停車場上幾乎沒有車,她推開門後被裏面的情景嚇到了。裏面的場景是她單純生活裏不會碰到的,整個酒吧的大堂裏一片混亂。一群男人在裏面打群架。那場景是血腥而暴力的,她看見了飛舞的鋼管和破碎的啤酒瓶。

  顧小卿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她不知道張耀陽是不是還在這裏面。

  顧小卿定了定神,掏出手機撥通張耀陽的電話,她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彎著腰把大門拉開一條小縫,鑽了進去。裏面的光線很昏暗,她盡量貼著牆根往裏蹭。還好裏面的人已經打紅了眼,就是有人看見她,也沒人上來找一個女人的麻煩。

  張耀陽的電話終於在響了十幾聲後被接了起來,顧小卿的心裏一陣興奮,裏面傳出剛才給她打電話的男聲:“你在酒吧裏面?”

  顧小卿盡量小聲的問:“張耀陽在哪?”

  “在吧臺。”

  顧小卿擡頭找吧臺的位置。還好離她不是很遠,她掛掉電話,慢慢的往那邊蹭。就在她快要到達的時候,忽然迎面飛來一個啤酒瓶,她條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蹲,瓶子在她頭頂上方的牆上爆開。

  顧小卿抱頭蹲在地上,她沒有叫,拍了拍頭髮裏的玻璃碴子,接著往前爬。終於在她爬到吧臺入口處時看見了張耀陽的兩條腿,一個男人斜靠著坐在吧臺旁邊的地上,正好堵住進吧臺的路。

  顧小卿看了一眼那男人,她不由的楞了一下。那男人很好看,幾乎是精致的五官,一身純黑色有些雅味痞道西服,如果換個場景顧小卿會以為他是要去參加宴會。他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顧小卿,嘴角含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

  顧小卿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後,收回目光,從那人橫著的兩條腿上爬了過去。

  她爬進吧臺裏面終於看見了躺在了地上的張耀陽,張耀陽一臉的鮮血,眼睛緊閉著,顧小卿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飛快的爬到張耀陽身邊,把他的頭擡起來。

  張耀陽身上有濃重的酒味,頭上有一道傷口,血就是從那裏流下來的,還好傷口的血已經凝結,沒有再往外冒血。顧小卿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叫了兩聲張耀陽。

  張耀陽“哼,哼。”了兩聲沒有醒來。顧小卿衡量了一下情況,張耀陽這樣子是要馬上送醫院的。她把他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一只手橫過他的腰艱難的的把他扶了起來,可她剛站了起來,張耀陽帶著她的身體又要往下滑。

  顧小卿一咬牙蹲下身把張耀陽帶到自己的背上,可他太高了,整個人趴在顧小卿身上,腳卻拖在地上。

  顧小卿實在沒有辦法背起他,只能就這麼拖著往外走。

  顧小卿使勁抓住張耀陽的手,盡量弓著身子往外挪,路過吧臺旁邊的時候,那人還算好,把腳往裏收了收。

  當她拖著張耀陽走出吧臺的時候,後面傳來了一個痞痞的聲音:“美女,一會也來接接我行嗎?我腿受傷了。”

  顧小卿沒說話,繼續往外走。張耀陽有一米八幾,顧小卿才一米六五。她沿著牆角走到大門的時候,覺得胸腔都快爆炸了。她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發現了,只想趕快離開這裏把張耀陽放下。

  一路有驚無險的出了酒吧門口,顧小卿用盡最後的力氣打開車門把張耀陽甩到後座上,把他安頓好後,她扶著車門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條腿不停的抖著,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腿上的肌肉在一跳一跳的顫抖著。

  顧小卿等呼吸平穩了一些後,又轉身往酒吧走去,這次她有了一些經驗比上次快了一些,挨到吧臺,男人還坐在那裏,看見她又回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顧小卿蹲到他身邊問他:“你還能站起來嗎?”

  那人笑了笑說:“能,你扶我一下。”

  顧小卿彎下腰,那人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慢慢站了起來。他們往外走的時候那人忽然問顧小卿:“顧小卿,你怎麼會回來?”

  顧小卿低頭看著路面答道:“因為你是我老板的朋友。”

  那人低頭看向她,只看見一個一頭柔順短髮的黑黑的後腦勺。他無聲的笑了一下。

  顧小卿來回跑這兩趟說來話長,其實也只用了十幾分鍾。他們出來後,沒走兩步忽然一輛黑色的寶馬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他們的面前停住,發出一聲尖利的剎車聲。

  顧小卿吃驚的停住腳步,她身邊的人開口說:“沒事,是找我的。”

  寶馬的車門打開,從裏面極快的跳出一個高壯的男人。他來到顧小卿她們面前有些焦急的喊了一聲:“二少?”

  掛在顧小卿身上的男人問他:“我哥吶?”

  “歐總不在C城,他接到你的電話讓我趕過來幫你。”那高壯的男人回道。

  “陸偉,你帶了多少人來?”

  “有20幾個正在路上。”

  “對方已經報了警,你趕快讓他們都不要來了。你也趕快走。”

  陸偉猶豫了一下小聲的問:“那這裏就這樣了?二少你還受了傷。”

  那個二少笑了一下說:“這事現在已經鬧開了,等我哥回來處理吧。我的傷沒事,現在就去醫院,警察就快來了,你馬上就走,趕緊給你的人打電話,聽見了嗎?”說道後來口氣已經有些嚴厲了。

  陸偉聽完後,又打量一眼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寶馬又像來時一樣飛快的消失了。

  顧小卿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車子消失後一臉平靜的扶著那個二少繼續往自己開來的車走去。

  上車後,顧小卿先回頭查看了一下張耀陽,發現他呼吸還算平穩,先放了一半心。她一邊發動車一邊問坐在旁邊的人:“張耀陽是怎麼受傷的?”

  那人扭了扭身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他是被我牽連的,有人找我打架,他站在旁邊被人用酒瓶砸了一下腦袋。”

  顧小卿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把車往這附近的人民醫院開去。車開到中途的時候,張耀陽忽然在後面哼哼了兩聲,嘴裏喊了一聲:“小卿。”顧小卿有些緊張的回頭問他:“怎麼了?”卻看見張耀陽皺著眉頭,扭了兩下身體,就沒動靜了。

  顧小卿轉回身,不由的提高了車速。車子在淩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起來,坐在旁邊的二少看著顧小卿熟練的換擋踩油門,眼睛瞇了起來,腦中閃過一幕。他牽起嘴角無聲的笑了。

  顧小卿把車停在醫院門口後,飛快的下車,打開後門去搬動張耀陽,張耀陽被扶起來後,忽然張開了眼睛,顧小卿看他有些清醒的意思,趕緊讓他配合著從車裏下來。

  從車上下來後,顧小卿架著他準備往醫院裏走。張耀陽瞇著眼睛看著顧小卿對了半天焦距然後疑惑的問:“顧小卿?”

  顧小卿回道:“恩,是我。”

  張耀陽忽然用力一把把她推開,指著她激動的說:“顧小卿!你說你是什麼女人啊?當年我那麼難你都沒走,跟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你說你,你圖什麼啊?我守了你三年,等了你三年,怎麼就捂不熱你吶?”

  說到這裏他撐不住自己,又坐回了車後座,他垂著頭低聲繼續說道:“我不能再等你了,我媽快不行了,我得在她入土前給她找個兒媳婦,給她抱上孫子。我不能再等你了,你知道嗎?”

  顧小卿沒有上前,沈默的看著張耀陽。到是傍邊的二少上去照著他的腦袋拍了一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扮情聖吶?”誰知他一巴掌拍下去,張耀陽往後一倒,沒了聲音。

  二少回頭無辜的看著顧小卿。顧小卿看了他一眼說:“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叫人。”

  顧小卿到醫院裏叫來護工,用兩個輪椅把他們推了進去,該檢查的檢查,該治療的治療。張耀陽一直昏迷著,顧小卿陪著他一路拍了片子,化驗了血。

  檢查結果出來,張耀陽是輕微的腦震蕩,他現在不醒也不是昏迷,他是喝醉了,只是睡著了,聽了結果後顧小卿鬆了一口氣。

  二少的傷是被啤酒瓶刺傷了大腿,不是很嚴重,醫生給他縫針後把他和張耀陽安排在一個病房,吊鹽水消炎。

  折騰完後兩人躺在相鄰的兩張病床上都在吊鹽水,顧小卿坐在中間守著他們。

  二少躺在床上,看著安靜的坐在中間的顧小卿,他已經看了她半天了,也沒見她把目光移開過,一直默默的註視著對面床上的張耀陽。

  二少開口問她:“你喜歡他?”

  過了很久,二少都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顧小卿卻輕輕的開口說道:“喜歡。”

  二少驚奇了,他從床上坐起來,接著問道:“那你還讓他這樣?”

  顧小卿還是看著張耀陽,回道:“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那是那種喜歡?”

  “下屬對上司的那種喜歡”

  二少不屑的哧笑出聲:“能分的清嗎?這兩種感情本來就是殊途同歸的。”

  顧小卿註視著躺在病床上的張耀陽,她把兩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脊梁挺的筆直,良久以後她輕輕的開口:“我自己心裏分的清就行。”

  二少說不出話來,他看著顧小卿,發現她眼裏透著一種執著,堅定的光芒。唯獨沒有看著戀人時纏綿愛戀的眼神。

  病房裏安靜下來,二少的心裏仿佛被什麼觸動了一下,他轉頭看向窗外,發現天空已經初露曙光。他用一隻手伸了個懶腰,對顧小卿說:“顧小卿,我餓了,幫我弄點吃的來吧。”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

  顧小卿終於轉頭看向他問道:“你想吃什麼?”

  “隨便,能填飽肚子就行。”

  顧小卿站起來對他說:“那你等會。”說完轉身出了病房。

  顧小卿買了兩份稀飯,包子回來,她回來的時候張耀陽還沒醒,她遞了一份給二少說:“你幫我看一下他行嗎?我去公司安排一下就回來。”

  二少咬著包子口齒不清的說:“去吧,去吧。他是因為我受傷的,我會負責的。”

  顧小卿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看了一眼張耀陽,轉身往病房門口走去。她走到門口忽然聽見後面的二少叫她:“顧小卿!”

  顧小卿轉回身,二少表情正經的說:“顧小卿,我叫歐臨璽。”

  顧小卿怔住,默默的念出:“歐臨璽。”

  二少沒有聽見顧小卿的聲音,他繼續說道:“記住了!別忘了。”

  顧小卿沒說話,她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0:12

第十章

  從醫院出來,顧小卿先開車回家。現在正是初秋時節,清晨的空氣很是涼爽。她把車窗放了下來,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萎靡的精神稍稍振奮了一下。

  淩晨的時候,張耀陽對她說守了她三年,等了她三年。這些她都知道,就是因為知道的太清楚了,所以才不能給他任何希望。回首多年前那個炎熱的下午,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已經過去了八年,如今她已經26歲了,當年那個18歲充滿浪漫與熱情顧小卿已如一個稀薄的影子,讓她只能隔著遙遠的時空偶爾與之對望。但就是當年的那個顧小卿在心裏留下了一根弦,那根弦也一直纏繞著自己,就是這跟弦讓她只能把張耀陽拒之門外,她就是太知道那種執著的無望,所以才不能把自己交付給他,因為她交付不出一顆完整的心。

  顧小卿回到家後,換了一身衣服又匆匆趕到公司。到了公司裏先把工作都安排了下去,今天她本來要跑一趟工地的,也只好打電話給對方推到明天了。她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完後,又找來張耀陽的助理囑咐她,有客戶找張總能擋掉就擋掉,不能擋掉就直接讓她打電話給張耀陽。

  等顧小卿安排完,一看時間已經快11點了,她匆匆和自己組裏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出了公司往醫院趕。

  顧小卿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快12點,她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看見兩個男人都斜靠在床頭,嘴裏一人叼著一顆煙,用同樣驚愕的表情看著她。

  等他們看清進來的是顧小卿後,同時鬆了一口氣,張耀陽好像不記得他今天淩晨時對顧小卿說的話了,用一貫隨便的口氣對她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是剛才那個彪悍的小護士吶。”

  顧小卿沒理他們,走到窗邊,把所有的窗戶都推開。

  張耀陽在她身後問她:“顧小卿,你沒給我們帶午飯來啊?”那語氣是那樣理所當然。

  顧小卿這才想起快中午了,來的時候忘了給他們帶午飯了。她回身看著他們兩個說道:“來的時候給忘了,你們想吃什麼,我去買。”

  張耀陽說:“隨便吧,我倆都不挑食。”

  “那行,你們等會,我這就去買。”說完她拿著車鑰匙又走了出去。

  顧小卿知道張耀陽的媽媽是寧波人,他平時的口味比較喜好偏甜味的。她特意跑到一家專做上海本幫菜的酒樓打包了幾個菜帶回來。

  歐臨璽本來打完吊針就可以走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顧小卿來了以後他還留下來在醫院裏跟著他們吃了一頓午飯。

  顧小卿基本上一晚上沒睡,實在是沒什麼胃口,隨便扒拉了幾口草草解決了午飯。吃完飯後,她把餐盒收掉,又給張耀陽打了一壺開水放在他的床頭。

  因為吃飽了,張耀陽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歐臨璽到是很精神的在旁邊打著手機遊戲。

  顧小卿把水壺放下後在,在兩張床中間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她坐下後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張耀陽看了她一眼說:“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再觀察一下,晚上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顧小卿想自己在這裏也確實沒什麼事情,張耀陽已經不用打吊針了,留在這裏也是醫生要求的以防萬一觀察一下。

  她想了一下,站起來拿過自己的皮包,對張耀陽說:“那我先回去,你有事情打我電話。”

  張耀陽懶洋洋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她了。

  顧小卿提著包又轉身問歐臨璽:“歐先生,要我送送你嗎?”

  顧小卿本來是句客氣話,沒想到歐臨璽很精神的擡起頭衝她說道:“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歐臨璽從床上下來,瘸著一條腿站在地上,顧小卿沒辦法只有上前扶著他往外走。歐臨璽邊走邊回頭對張耀陽說:“耀陽,你先養著,我先走了啊!”

  張耀陽用手肘擡起上半身看著他們似乎是想說什麼,他張了一下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撤了手勁,如放棄一般整個人摔回床上。

  顧小卿扶著歐臨璽上了車,她沒想到,他給她報的地址盡然是昨天剛剛出過事的酒吧“銀色帝國”。

  顧小卿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把車開了出去。

  到了地方後,顧小卿看歐臨璽呲牙咧嘴的挪著一條腿下車,沒辦法她又只好從車上下來扶他。

  顧小卿一路扶著歐臨璽走進“銀色帝國”,推開大門,大堂裏很空曠,看的出昨天被破壞的桌椅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兩個穿著制服的服務生正在拖地,其中一個看見他們推門進來,拿著拖把就跑了過來。

  那個年輕的服務生還是一臉青腫,跑到他們面前,看著歐臨璽問道:“老板,你沒事吧?”

  歐臨璽用眼睛掃了一圈大堂說:“我沒事,其他人吶?昨天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都在樓上包房和後面的倉庫搞衛生吶,昨天小楊和大軍都受了傷,警察來了後都送醫院去了。今天早上是陸哥到派出所把我們保釋出來的。陸哥讓我們先搞一下衛生說你一會就來。”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歐臨璽說完後,看著那個男孩跑開,他轉過頭對顧小卿說:“麻煩你把我扶上樓行嗎?”

  酒吧的二樓面積很大,上樓的樓梯拐角處有一個小廳,連著小廳的是一個深長的走廊,走廊兩邊可以看的出是兩排包廂,整個二樓光從外面看就可看出裝修的很豪華,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

  顧小卿沒想到,到了二樓,歐臨璽沒有停下的意思,他示意顧小卿接著往前走,顧小卿扶著他拐過那個小廳,豁然發現前面有一部電梯。進電梯後,歐臨璽拿出一張卡在電梯裏的一個電子裝置上刷了一下,直接按了5樓。

  歐臨璽向顧小卿解釋,三樓到五樓是私人會所,只有會員才能進。

  顧小卿“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她只是對那個電梯比較好奇,至於什麼私人會所和她沒什麼關係,她沒有什麼好奇心。

  電梯停在五樓,顧小卿扶著歐臨璽從裏面出來。顧小卿擡眼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她小小的驚豔了一下。正對著電梯的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如果說二樓是金碧輝煌的話,那麼這裏應該用低調的奢華來形容。踩在上面柔軟而無聲的羊毛地毯,看不出是什麼質地散發著幽暗的黑色金屬光澤的牆紙。黑胡桃木的牆裙,上面掛著一幅幅的油畫。

  顧小卿不懂油畫,但她估計這應該都是真跡。

  歐臨璽讓顧小卿扶著他走到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下,在他掏鑰匙的時候,裏面傳來了電話的聲音。他飛快的開了門,自己用一條腿跳著進到了裏面。

  顧小卿跟進去後,發現裏面是一間辦公室,靠落地窗的地方擺放著一張碩大的辦公桌,旁邊一個文件櫃,辦公桌前面是一組寬大的沙發。裏面的面積很大,裝飾的很簡單,顯得有些冷清和空曠。

  顧小卿走到沙發那裏坐了下來。她一坐下去一種疲憊感就湧了上來,她太睏了,這沙發柔軟的讓她想在上面睡一覺。

  顧小卿似乎聽見歐臨璽衝電話裏的人喊了一聲:“哥。”她不禁擡頭看向他。

  歐臨璽拿著話筒說:“我沒事了,剛回來,這件事你出面吧,讓葉程安賠了我這次酒吧的裝修費,還有我員工的醫療費就行了,畢竟你現在和他還有生意要做,至於以後,你慢慢幫我找回來就行了。”

  接下來歐臨璽又哼哼啊啊地應了幾句,掛了電話,他一擡頭看顧小卿正看著自己,他抱歉的朝她笑笑說:“你先等會啊,我去給你搾杯果汁來。”說完又一跳一跳的出去了。顧小卿看著他穿的正式卻一蹦一跳的,樣子有些滑稽,不禁笑了一下。

  顧小卿沒想到坐在空曠的辦公室裏還沒等來歐臨璽,自己卻先睡著了。等她再醒來時外面已經已是經燈火輝煌了。

  她開眼,覺得身上暖洋洋的,慢慢的從沙發上坐起來,低頭看見一條毛毯正從自己身上滑下來。房間裏很暗。辦公桌上傳來一點電腦熒屏的光亮,歐臨璽正坐在電腦前敲著鍵盤。

  歐臨璽聽見聲音擡頭,看見顧小卿已經坐了起來,他轉身按亮了房間裏的大燈。

  頭頂的燈光投射下來,顧小卿不由的瞇起了眼睛,她聽見歐臨璽跳著過來,在她面前問:“你醒了?”

  “嗯,現在幾點了?”顧小卿揉著眼睛問他。

  “九點半了。”

  顧小卿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她朝歐臨璽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啊,打擾你這麼久。”

  顧小卿發現歐臨璽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同樣是西裝革履的,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語氣溫和的說:“你客氣什麼,昨天你還救了我吶?”

  顧小卿笑了一下,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她站起來對他說:“已經這麼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還有工作,先回家了。”

  歐臨璽看她要走,趕緊說:“別啊,我一直等你吃晚飯吶。”

  “啊?你還一直沒吃晚飯啊?”顧小卿驚訝的問他。

  “恩,走吧,我讓樓下的廚房留了菜,一起去吃點吧。”

  顧小卿站在那裏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到他叫歐臨璽這個名字的原因,她沒有拒絕。隨他下了樓。

  歐臨璽把顧小卿領到四樓,這裏有一個不大的餐廳,大概只有十幾個位置,裝飾和樓上一個風格一樣也是低調而奢華。

  可能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他們進去的時候裏面沒有吃飯的客人。歐臨璽帶著顧小卿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們坐下後不久,服務生很快就上了一桌子的菜,顧小卿神奇的發現這裏雖然裝修成西餐廳的樣子,上的卻是地道的中國菜。

  歐臨璽吃飯的樣子很有教養,基本不開口說話。顧小卿也是真的餓了,低著頭安靜的吃著。餐桌上一度很安靜。

  歐臨璽比顧小卿先吃完,他放下筷子後,點燃了一顆煙。顧小卿神奇的看了他一眼,她發現這個人總是幹一些,和他外表不相符的事情。

  顧小卿吃的很多,她今天基本沒吃什麼東西,現在真的很餓了,已經吃了兩碗飯了。

  歐臨璽透過眼前的煙霧看著顧小卿,他發現顧小卿吃飯不是很秀氣,不像他以前接觸的那些淑女一樣,吃東西真的是櫻桃小口一點點,菜是一絲一絲的往嘴裏送,飯是一粒一粒的往口裏放。一頓飯吃的像貓食一樣少。

  歐臨璽覺得顧小卿吃飯的動作雖然不怎麼秀氣,但也不讓人覺得生猛難看,透著一種真實感。這年頭做作的人和東西太多,顧小卿這樣的人,讓他覺得這女孩身上有些東西,和別人不一樣。這不一樣的東西他知道是珍貴的。

  歐臨璽忽然開口對顧小卿說:“顧小卿,你知不知道我們以前見過面?”

  “啊?”顧小卿驚訝的擡頭看著他,她已經吃完了,拿過旁邊的餐巾擦著嘴,努力的回想著,顧小卿的生活很單純,在她的生活裏圈子裏,從來沒有接觸過像歐臨璽這樣的人,她想了很久,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她擡頭疑惑的看著歐臨璽。

  歐臨璽笑了一下,他擡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在回想:“嗯,大概在五年前,你開出租車,送過一個乘客去機場,那時候我不會說國語,我還誇你車開的很酷。你還記得嗎?”

  顧小卿忽然腦中閃過一幕場景,一個青年用手指著自己用生硬漢語說:“歐,臨,璽,我的名字。”她漸漸的把眼睛越睜越大,她想起來了,但是她實在是無法把當年那個一身朋克打扮,頭發根根立起,非常噪舌的青年與眼前這位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聯系起來。

  歐臨璽看著顧小卿越睜越大的眼睛壞笑起來:“你想起來了吧。”

  顧小卿看著眼前壞笑的男人說了一句:“這世界果然是瘋狂的。”

  聽完顧小卿的話後歐臨璽更是笑得大聲了。

  因為這件事顧小卿對著歐臨璽輕鬆了很多,吃晚飯後歐臨璽沒再留她,一直把她送到樓下的停車場。

  顧小卿坐上車後,歐臨璽隔著車窗叫住她。顧小卿扭頭看他,這會歐臨璽臉上的表情很正經,他看著顧小卿道:“顧小卿,交個朋友吧。以後你沒事來我這裏坐坐。”

  顧小卿朝他笑笑:“好,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吧,以後我好來騷擾你。”

  歐臨璽挺高興掏出手機兩人互換了號碼。把歐臨璽的號碼存好後,顧小卿向他揮了揮手,發動車子離開了。

  歐臨璽站在當地一直看著那輛車,開出停車場,拐上馬路融入車流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0:29

第十一章

  張耀陽的傷不嚴重,第二天就到公司上班了。他頭上纏的繃帶自然引起了公司一幹人的好奇,但現代人都是自我的,也就是開始的時候好奇,探聽了一下,沒一會也就過去了。

  顧小卿還是沈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她與張耀陽之間這麼多年,很多事情彼此都很清楚,彼此都不會去觸及對方的底線,張耀陽是一個極聰明而高傲的人,他們兩個能走到今天,顧小卿知道不管那天的事情他記不記得,他都會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日子就這樣忙碌而沒有激情的流逝著,又是一個星期一,早上例會以後。張耀陽讓顧小卿跟他進了他的辦公室。

  沒有人的時候兩個人相處的要隨便一些。顧小卿在張耀陽辦公桌前面的椅子裏坐了下來。

  張耀陽沈默著,他臉上的表情嚴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小卿。

  顧小卿安靜的坐在那裏,一臉平靜的由他看。

  半響之後,張耀陽從抽屜裏抽出一個紅色的東西遞給顧小卿,顧小卿接過來,發現是一張結婚請柬。她楞住了,緩緩打開對折的請柬,新娘那一欄裏填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顧小卿想起那天張耀陽對她說的話:“我不能再等你了,你知道嗎?”

  張耀陽緩緩的開口:“這些年了,你心裏那個人就是神仙也該拉出來溜溜了吧。”

  顧小卿低頭輕輕的笑出聲她想:“她心裏的那個人還不真是個神仙一樣,他在她的心裏被供了這麼多年。”

  生活是現實的,偶遇的浪漫只可以在文藝作品中見到,這些年顧小卿從來沒有見過歐臨鈺。只是偶爾能從雜誌或者網絡上得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歐臨鈺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隱秘,是不能對人述說的癡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堅持到現在,如果說當年18歲的顧小卿是一腔熱血的浪漫癡傻的話,那麼經過這些年曆練的自己,到現在還在堅持又是為了什麼吶?難道是一種習慣?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張耀陽看顧小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人都不知魂遊到哪裏去了。他坐正身子用手敲了敲桌面。

  顧小卿回過神看著他,張耀陽清清嗓子說:“跟你說件正經事,有人打算收購我們公司,我現在正在跟對方談。”

  顧小卿吃驚的看著他:“你打算把公司賣掉?”

  “可以這麼說吧。”

  顧小卿看他一派閒適的樣子,有些不相信的問:“你缺錢嗎?”

  張耀陽把玩著手裏的一只鋼筆問顧小卿:“顧小卿,你想一下,我們這個公司現在看著發展的好不錯,那你有沒有想過別說10年,20年。就是5年後會怎麼樣?”

  顧小卿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她沈默了。

  張耀陽接著說:“如果我只是想追求短暫的利益,再有兩年的時間就夠了,再有兩年的時間我就可以賺到一筆足夠我以後生活的錢,那然後吶?這個公司將何去何從?以我們目前和未來所擁有的資源,最多也就是發展成一個口碑不錯的工作室,在國內混混還可以。要想更上一個臺階,你想想會有多大的可能?如果我們被一家大型的集團收購了,依靠著他們的資源和背景我們又能走多遠?再說我們被收購過去了,也是一個獨立運作和結算的部門。我也頂多是不能再在這裏一言堂了,你知道我追求的從來不是這個。”

  顧小卿知道張耀陽是那種真正有理想的人,這些年,他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了跑業務上去了,並沒有設計出過讓他真正滿意的東西。她知道他這樣說,那這件事情,基本上就已經成了定局了,她慢慢的開口問他:“是誰打算收購我們?”

  “裕隆!”張耀陽這兩個字出口,顧小卿立刻僵硬在那裏。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輕輕的對張耀陽說:“你剛才說是誰?”

  張耀陽見顧小卿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裕隆,怎麼了?”

  顧小卿也不知道怎麼了,當她聽清楚“裕隆”這兩個字時,一種巨大的喜悅夾雜著巨大的悲傷向她襲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在留下來她怕自己的眼淚會奪眶而出,她猛地站了起來,帶的她身後的椅子發出“嘩”的一聲。

  張耀陽吃驚的看著她問:“你怎麼了?”

  顧小卿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沒事。”她不顧身後張耀陽嚴重懷疑的目光,讓自己盡量平穩的走了出去。

  從張耀陽的辦公室出來後,顧小卿一路走進女廁所裏,找了一個沒人的位置進去後把門反鎖上,轉身慢慢坐在了馬桶蓋上。

  這會她到是平靜了一些,她出神的盯著前面門板上的一個小黑點,慢慢的知覺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體裏,一些情緒從她的心底流瀉出來。她曾經無數次的問自己,她到底在執著什麼?當年那匆匆的一幕,自己這單方面的仰望,到底是為了那個人還是別的什麼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東西。八年了,那種無望的守候,似乎真的要看見曙光了。終於顧小卿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那天下班後顧小卿給唐果打電話約她出來喝酒,現在她的心裏充滿了喜悅,她雖然不能對人說,但她希望為自己慶祝一下。

  唐果已經在年前結婚了,嫁了個警察,生活的很幸福,雖然婚後不像以前那麼自由了,但她一接到顧小卿的電話還是把老公扔在家裏,跑了出來。

  顧小卿帶著唐果去了“銀色帝國”,到了那裏後她沒想驚動歐臨璽,讓服務生隨便給她和唐果找了個位置。

  “銀色帝國”的一樓是演藝吧,好在裏面的空間夠大,顯得不是很擁擠,舞臺上的節目也不是很喧鬧,雖然熱鬧,但聲貝不是很高,讓顧小卿她們到不至於扯著嗓子說話。

  顧小卿點了一打啤酒,她從見到唐果臉上就一直笑嘻嘻的。唐果很少見她這樣,她不由的問她:“你今天怎麼了?有什麼高興的事啊?”

  顧小卿把一瓶啤酒遞到她手上說:“你別問行嗎?你知道我今天很高興就行了,好不?”

  唐果笑了一下隨她。兩人正低聲說這話,傍邊忽然來了一個服務生,在她們的桌子上放下一個碩大的果盤和兩大杯冰淇淋。

  顧小卿剛想問他是不是送錯了,那服務生半彎下腰對她說:“我們老板說,歡迎你,顧小姐。”

  顧小卿了然,她笑問他:“你們老板在哪吶?”

  那服務生側著身子,指向吧臺。顧小卿隨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歐臨璽站在吧臺裏面朝她揮手。顧小卿舉起手裏的啤酒瓶也向他揮了揮,衝他燦爛的一笑。

  顧小卿回過臉來,看唐果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唐果問她道:“這是誰啊?”

  “張耀陽的朋友。”顧小卿回道。

  唐果是個單純的人,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她轉過頭去看臺上的節目。舞臺上的節目前半段都是演唱一些抒情的歌曲和相聲之類相對比較安靜的節目。10點過後節目開始進入激情部分,隨著一個身形彪悍的男人在臺上唱的一曲搖滾,整個酒吧大堂的氣氛開始歡鬧起來。

  顧小卿不喜歡吵鬧,正覺得無聊忽然看見歐臨璽在吧臺裏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顧小卿轉回身問唐果:“果果,我們去吧臺喝好不好。剛才那個人我要過去打個招呼。”

  唐果沒有反對,站起來和顧小卿一起向吧臺走去。

  歐臨璽笑嘻嘻的看她們走近,兩人分別在他面前坐下。顧小卿先指著唐果對歐臨璽說:“我朋友,唐果。”又指著歐臨璽說:“我朋友,歐臨璽。”

  兩人被她的介紹方式逗笑了。歐臨璽笑著叫唐果:“美女。”

  唐果也回了他一句:“帥哥。”唐果喝了酒有點上臉,這會小臉紅撲撲的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樣子別提多可愛。她又接著說道:“嗯,真的很帥吶。”她豎起大拇指又加了一句:“極品!”

  歐臨璽被她逗的不行,他像變魔術一樣臨空抓出一顆糖,遞給唐果說:“唐果,給你吃顆糖。”唐果也不客氣接過來,撥開糖紙放在嘴裏嘎嘣,嘎嘣的嚼著,顧小卿在旁邊笑瞇瞇的看著他們。

  歐臨璽轉過身來問她:“你喝什麼?”

  “給我來杯啤酒吧。”顧小卿回他道。

  歐臨璽彎腰從吧臺裏拿出兩瓶果酒,放在她們面前,顧小卿拿起來看,是那種沒有什麼酒精含量的飲料,她也沒說什麼,拿起來喝了一口,味道甜甜的,很好喝,她朝歐臨璽笑了一下。

  歐臨璽靠近她問:“顧小卿,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嘛。”

  顧小卿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說來聽聽什麼好事?”

  顧小卿懶洋洋的回了一句:“不能說。”

  歐臨璽玩笑著說:“吝嗇的女人。”

  顧小卿看著他還是笑,歐臨璽沒理她,轉身對後面的服務生說了一句什麼,指示那服務生走開了。

  過了一會舞臺上的DJ忽然傳來很大的聲音:“各位朋友!今天我們的老板因為朋友碰見了高興的事情,特請在場的各位免費啤酒一支,請大家同樂。”

  下面的人群一時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顧小卿和唐果一臉驚訝的看著歐臨璽。

  歐臨璽痞痞的笑著說:“同樂嘛。”

  顧小卿剛想張口說什麼,卻看見歐臨璽視線轉到場子中間,臉上的表情忽然變的正經起來他對顧小卿說了一句:“等會啊。”竟然直接翻身從吧臺裏跳了出來。

  顧小卿看著他向大堂中央的一個人走去,當她看清那個人後,身體忽然僵住,時隔八年後,顧小卿又一次見到了歐臨鈺。

  顧小卿舉著瓶果酒默默的看著他們,兩個人的外貌都是極出色的人,在場的許多女人甚至男人,都在偷偷得或者直接得打量著他們。

  歐臨鈺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正統西裝,歐臨璽在和他說著什麼,顧小卿發現歐臨璽和他說話時,他臉上的線條比較溫和。他似乎向歐臨璽囑咐了幾句,歐臨璽點了點頭。

  歐臨鈺沒有停留多久,和歐臨璽說了幾句話後,帶著他身後的幾個人離開了。

  顧小卿看歐臨璽轉身往這邊過來,她馬上轉過身面對著吧臺。

  歐臨璽回道吧臺裏,朝她們笑了笑,並沒有和她們解釋剛才的事情。

  接下來,顧小卿神色還算自然,她和唐果沒有在待多長時間。她把一瓶酒喝完後,站起來和歐臨璽道別。

  歐臨璽也沒有多留她們,讓服務生幫他們叫來了計程車,一直把她們送到車上。

  顧小卿先送了唐果回家,然後才讓司機送自己回了城南。那天晚上,她到家後已經很疲累了,但卻失眠了整晚。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0:42

第十二章

  這一年的十月,過完國慶節後,張耀陽終於在公司裏宣布,公司被收購的消息。當時消息一放出來,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前程擔憂著,最後張耀陽一再保證,公司被收購不是因為他個人的經濟原因,對大家不會有什麼影響,只是對他的稱呼從老板變成部門經理,其它除了會換一個更好的工作環境外,不會有什麼變化。大家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顧小卿默默的看著從喧鬧到靜止的人群,在這些人裏,可能只有她是最熱烈盼望著公司早一點被收購的了。當她越來越覺得生活的現實,盼望的無望的時候,上帝卻給她送來了這樣一份大禮。時隔八年後她終於有了一個可以靠近那個人的機會。

  收購最後的談判張耀陽沒有帶顧小卿去參加,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操作。顧小卿至始至終都沒有見過裕隆的人,只是在這件事情塵埃落定後,曾見過裕隆派人來核算過公司的資産。

  其實像她們這樣的公司沒有什麼固定資産,公司的賬面上也很乾淨,也就是核算了一天就結束了。

  十月中旬的時候,張耀陽的公司終於整體搬入了位於城南商業區正中心的位置,已經成為地標性建築的裕隆集團。

  離開公司的那天,顧小卿和張耀陽留在老的辦公地址,等所有的人都搬走以後,整個辦公區留下一片混亂。兩個人都相顧無言,他們的默默環視了一遍整個辦公區。

  張耀陽在顧小卿的後面對她說:“小卿,謝謝你陪我走到現在。”

  顧小卿沒有回他的話,她默默的凝視著自己曾經坐過的位置。張耀陽的這句話她是擔當的起的。這話,在一年前,她們要搬到這裏的時候,張耀陽也曾經跟她說過,只是他當時說的時候,正意氣風發,現在同樣的話,裏面的語氣卻是充滿沒落。

  顧小卿不由的歎了口氣,有些東西她是註定給不起的。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轉身準備離開,卻發現張耀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了。她最後再環視了一遍整個辦公區,轉身輕輕的帶上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班之前顧小卿準時出現在了裕隆辦公大樓前,深秋的陽光不是很熱烈,明媚而溫暖,她穿著一身豔黃色的風衣,站在耀眼的晨光中,舉頭望著眼前聳立的大廈。八年的時光對於她來說是那麼的凝重,今天她終於可以靠近不用再隔著遙遠距離的仰望了。

  正是上班的時候,周圍人流如織,沒有人註意這位駐足凝望的女子。收回目光,顧小卿隨著人流往前走,來到大樓的門口,她停留了一下,然後鄭重的邁出那一步。

  裕隆集團有個很氣派的大堂,裏面有5部電梯,其中4部面前站滿了人。有一部電梯是空著的,前面卻一個人都沒有。那是公司高層的專用電梯,直達52樓。

  顧小卿註視了一會那部電梯,然後隨人流走進那4部中的一部,按了50樓。

  整個裕隆集團總共有52層,很奇怪的是,她們的部門被安排在了50樓,52樓是總裁和集團各個經理還有秘書的辦公室,是整個集團的大腦,51樓是集團的行政部門,可以說是集團的心臟。

  現在把她們這個新收購回來的部門安排在50樓,不免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後來還是張耀陽告訴的顧小卿,裕隆說是靠做貿易起家的,但真正讓他們形成規模的卻是房地産這一塊。但是蓋了這麼多年房子裕隆卻一直沒有自己的設計部門,而且裕隆的老總是學建築設計出身的,這些年一直想組建自己的團隊,所以對他們比較重視。

  顧小卿他們搬來的第二天,接到通知,裕隆的董事長歐臨鈺會在下午的時候來跟他們開個會。

  這是一個短小的見面會,會議被安排在他們這個樓層的小會議室。要求部門的全體成員都要參加。

  顧小卿按照慣例坐在了張耀陽的身邊,正中的位置空著,等待著最高領導人。顧小卿咬著手裏的筆尖呆望著會議室的門口。

  三點整的時候,歐臨鈺一身筆挺正裝準時出現在了會議室,他是一個人來的。走進來時他臉上的表情平淡而冷漠。但那張臉實在是太英俊了,顧小卿身邊的一個小設計師,拉拉她的衣袖小聲說:“小卿姐,極品。”

  張耀陽起身和他打招呼,歐臨鈺和張耀陽握手說:“張經理,你好。”嗓音低沈而富有磁性。張耀陽本身也是一個英俊而有氣勢的一個男人,但兩個人站在一起,就顯得他身上少了些東西,氣勢上就輸了一節。

  兩人打完招呼後,張耀陽向他挨個介紹部門裏的成員。介紹到顧小卿的時候,歐臨鈺握了一下她的手,冷漠的說了聲:“你好。”

  顧小卿覺得哪只手溫暖而乾燥,她盡量語氣平靜的說:“歐總,你好。”

  歐臨鈺的發言簡短而乾脆,大概的意思就是,這個部門以後將直接受他的領導,但他不會過多的幹預部門的運作,這個部門將保持最大的獨立性。希望大家能在這裏工作愉快。

  簡短的只有五分鍾的發言,顧小卿一直坐在他的側前方。看著那半張近乎完美的臉,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她其實不是很激動,默默的回想著八年前的那個下午,發現那一幕竟然已經有些模糊了。

  那天會面以後,顧小卿很久都沒有再見到過歐臨鈺,她懷揣著自己小小的夢想,默默的努力工作著,每天一想到那個人就在自己頭頂的某個地方工作著,心裏的某個地方就會很踏實。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苦戀,一點點細微的聯系就會讓她很滿足。

  來到裕隆後沒有多久,她們的這個部門就接到了一個蘇州建工業園的工程,這筆業務讓張耀陽好是興奮了一陣。她們以前的那個公司是從來沒有接過這麼大的單的。

  整個部門因為這筆業務,從上到下的緊張起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擔任這次工程總設計師的竟然是歐臨鈺。這個消息讓她小小的興奮了一下,這樣就意味著,以後可能會有一些機會可以看見歐臨鈺了。

  顧小卿沒有失望,因為這個工程,她們部門的人幾乎統統加班。因為歐臨鈺負責整個工程進程,有很多需要和她們現場溝通的地方,所以那段時間他每天下午都會在她們部門辦公,晚上也經常留下來和大家一起加班。

  因為沒有現成的辦公室,所以在新辦公室沒有裝修完之前,歐臨鈺就讓工人在大辦公區弄了一個很大的專門用來畫圖的架子,暫時在那裏辦公。

  他這樣做到是飽了女同事的眼福,但卻苦了那幫男同事,試問誰敢在大老板面前偷懶啊!好在這個團隊被張耀陽帶的很好,這裏的設計師基本上都很年輕,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充滿了活力和創造力,以前他們也有過連著趕工幾天幾夜的情況,真正工作起來他們是有些四六不認的。

  歐臨鈺來這裏工作後,顧小卿終於真正的見到了他比較真實的一面。這個人無論工作到多晚,他的身上都是一絲不亂的。最多就是把襯衫的衣袖解開,把袖子卷起來。

  他畫圖的時候神情非常專註,不管周圍多麼吵鬧都不會影響到他。這裏大多是年輕人,有的喜歡在畫圖的時候聽音樂,尤其是過了下班的時間,大樓裏的人都走空了,就更放肆,有時候累了,就幾個湊在一起胡侃兩句。一般一到晚上的時候,這個部門都很熱鬧。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有些拘束,後來看歐臨鈺並沒有什麼反應就漸漸放開了。

  顧小卿偶然會在疲累的時候,擡頭看向歐臨鈺所在的方向,那是她最好的消除疲勞的良藥。

  歐臨鈺很喜歡喝咖啡,他來這裏的時候專門帶了一個磨咖啡豆的機子,這裏沒有秘書專門給他磨咖啡豆,煮咖啡,他只有自己動手做。可讓他奇怪的是,從來這裏的第三天起,他下午來這裏時就會有一杯煮好的香濃的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在他的桌子上,而且還總是喝不完,每次他快要喝完的時候,一轉身杯子就又滿了。

  歐臨鈺的咖啡是顧小卿幫她煮的,她在那天看見他抱著個咖啡機下來的時候就上網查了那機子的用法。每天她都會在歐臨鈺來之前給他煮好一杯放在他的桌子上,每次她自己起身倒水的時候也會註意把他的杯子添滿。

  顧小卿覺得歐臨鈺簡直就是超人,整個工程的進度都是他在控制,他的工作量是最大的。可他一般每天臨晨2,3點鍾結束工作後,還要回家。第二天八點半又準時出現在公司的52樓。她們這個部門接下這個工程後,加班的人第二天是允許不打卡記考勤的,也就是你只要完成你的工作量,你第二天就是中午來上班也不會有人說你的。

  顧小卿這段時間基本每天都和歐臨鈺差不多的的時間下班,她回家後怎麼都要讓自己睡一會,第二天十一點多的時候回公司,她這段時間經常在想難道歐臨鈺都不用睡覺的嗎?

  這個工程讓他們這個部門忙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來,他們每天都會加班,臨近尾聲的時候,有一大部分的人因為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量,恢複了正常的作息,但部門裏負責這次工程主要建築部分的設計師,越到後來越忙,尤其是最後的這幾天幾乎都是吃住在公司裏。

  顧小卿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她覺得自己身上都臭了,到深夜的時候臉上更是一臉油光光的,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比現在更醜的時候了。

  顧小卿擡頭看向歐臨鈺,歐臨鈺昨晚也沒有回去,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服,雖然已經穿了兩天天,看起來還是很整潔,不見什麼褶皺,頭髮也是一絲不亂,臉上光潔幹淨,精神還是很好的樣子。不禁心裏在想:“人家還是男人吶,這人和人之間怎麼那麼不同吶。”

  她正這樣想著,忽然看見歐臨鈺把手中的筆往桌子上輕輕的一摔,直起身體,看著面前的圖紙輕輕吐出一口氣,說了一聲:“OK。”

  歐臨鈺在圖紙上畫完最後一筆,不禁鬆了一口氣。他直起身看向四周,發現今天晚上在這裏加班的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就連張耀揚都在小會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他一轉身卻對上一雙清明的眼睛,他有些吃驚沒想到和他一起熬到最後的竟然會是一個小姑娘。

  他沒說話下意識裏找他喝咖啡的杯子,顧小卿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要什麼,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歐臨鈺桌上的圖紙下拿出杯子,到茶水間,從保溫壺裏倒了一杯咖啡,端了回來遞給歐臨鈺。然後又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繼續畫圖。

  歐臨鈺覺得很奇怪,他覺得情況有些詭異,這女孩他甚至叫不上來她的名字,可她給他做這些的時候,卻神色自然。從頭到尾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很熟悉了的樣子。

  歐臨鈺沒想明白,坐在那裏喝著咖啡。過了一會,一個飯盒遞到了他的面前,裏面擺放著一個個精巧的壽司,一個細細的女聲傳來:“你餓了嗎?要吃一點嗎?”

  如果顧小卿遞給歐臨鈺的是餅乾之類的甜食的話,那肯定是會被拒絕的,可她遞過去的是壽司,現在是淩晨兩點多鍾,人熬到這個時候在是最疲憊,最充滿饑餓感的時候。所以歐臨鈺這人雖然在吃的方面比較講究,但還是引起了他的食欲。

  歐臨鈺拿起一個壽司放進嘴裏,感覺味道還可以。顧小卿看他吃了,就把飯盒放到他旁邊,又回自己的位置上。她的工作也要馬上完成了,他希望能趕在歐臨鈺吃完東西之前畫完,她想可以和他一起下班,那樣的話她至少可以和他一起走到電梯那裏。

  顧小卿畫完最後一筆,轉身豁然發現歐臨鈺正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圖紙,歐臨鈺看了一會她的圖,什麼意見也沒有發表。把手裏的飯盒遞給她說:“你的壽司很好吃,謝謝你。”

  顧小卿接過飯盒:“不客氣。”

  顧小卿發現歐臨鈺已經穿好了外面的西裝,手裏提著公文包,他轉身看了看幾個睡著的人對顧小卿道:“把他們都叫起來吧,讓他們回家休息。明天中午之前,把自己手裏的工作都彙總一下,交上來就可以了。”說完又看向顧小卿接著道:“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就自顧轉身出了辦公室。

  顧小卿看著消失在辦公室門口的背影不禁想:“八年啊!我的心都快熬老了,終於也等來了你的一聲謝謝。雖然只是為了幾個壽司。”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0:58

第十三章

  從那天晚上以後,顧小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歐臨鈺,蘇州工業園的工程是張耀陽和顧小卿一起去投得標,最後高調的中標了。也算是打出了她們來到裕隆後的第一張牌。

  顧小卿從蘇州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底了,滿大街小巷都洋溢著濃郁的聖誕節氣氛。

  聖誕節她們是沒有假的,但她們部門大都是年輕人,早早的等著下班就一哄而散了,就連張耀陽都約會去了。

  晚上六點的時候,顧小卿回到位於城南自己的家中,進屋後她把皮包放在門口的鞋櫃剛,站在門口環視了一下自己小小的一居室。房子裏冷冷清清,茶幾上花瓶裏的,那把百合也已經雕零,花的周圍已經有腐敗的痕跡。

  這些年,她也不是不會覺得寂寞的。輕歎出一口氣,把花抽出來,扔進垃圾桶。轉身到臥室拿衣洗澡。

  洗完澡,她給自己隨便下了一碗麵條。然後一邊吃一邊上網查看一下郵件。九點多鐘的時候,放在她手邊的手機響了,當時她正在看新聞隨手就接了起來。

  電話接通後裏面傳來吵雜的音樂是,一個聲音大聲的在電話裏用英語喊著:“顧小卿聖誕快樂!。”

  顧小卿把手機拿開看了一下發現原來是歐臨璽。她又把手機貼回耳朵上無精打采的回了句:“聖誕快樂。”

  電話裏的聲音又傳來:“顧小卿,你在幹嘛?”

  “上網。”

  “出來。”

  “幹嘛?”

  “過聖誕節。”

  “我不過聖誕節,中國沒有聖誕節。”

  “我過,你陪我過行嗎?”電話裏歐臨璽的聲音傳來,有一些寂寞的味道。顧小卿沈默著,看來無論看起來多麼熱鬧的人心裏也有寂寞的時候。

  歐臨璽那邊的環境已經安靜下來,顧小卿聽出他應該是換了個地方。她握著電話良久沒有說話,對方也沈默著,她聽見歐臨璽的凝重的呼吸聲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你在哪?”她終於開口。

  “你在哪?我去接你。”

  顧小卿向歐臨璽報了自己家的地址,掛上電話起身換衣服。C城的冬天很冷,她穿的很厚重。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約會,她往自己身上套了兩件毛衣又穿了件羽絨服,把自己裹的像一個球。

  她在家裏又逗留了十分鍾,就下了樓。

  顧小卿在她家樓下等了五分鍾,夜晚寒冷的空氣裏有一種清新的味道,小區裏四下一片安靜,樓裏各家各戶透出來的燈光使周圍的環境昏暗而朦朧,她跺了跺腳,迎面兩束車燈向她直射過來,咆哮的引擎聲撲面而來,一輛囂張的路虎,“吱”的一聲在她面前穩穩停下。

  歐臨璽從車上跳下來,衝顧小卿露出白白的牙歡笑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顧小卿說:“顧小卿,你太醜了!”

  顧小卿心想:“這什麼人啊?這麼冷的天,我好心好意的陪你過節,你還嫌我醜。”

  顧小卿沒搭理他,衝他翻了個白眼,自己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坐進去的時候沒防備,把她下了一跳,車裏的後座上還有一個乘客。是一只蘇格蘭牧羊犬,那狗很大,睜著一雙溫潤的眼睛和顧小卿對視著。

  歐臨璽笑嘻嘻的坐進車裏,對她說:“別怕,它是個紳士,叫威廉。”他又轉過去對威廉說:“威廉,這是我跟你說過的醜女顧小卿。來打個招呼。”

  顧小卿郁悶了,懶得和這種幼稚的人計較,她伸手在威廉的頭上摸了摸說:“威廉,你好。”

  威廉很溫順,伸出舌頭舔顧小卿的掌心,顧小卿被舔的很癢,“咯咯”的笑了一聲。歐臨璽邊開車邊轉頭微笑著看了她一眼。

  歐臨璽沒說去哪裏,顧小卿也沒問他,一路上她都在扭著身子逗威廉,威廉很溫順,顧小卿摸它,它就把頭伸過來由著顧小卿從頭到尾的撫摸自己。

  C城雖不是沿海城市,但緊靠著渤海灣,所以在這座城市是可以看見海的。歐臨璽最後把車開到了海邊。

  車停穩後,周圍傳來了海浪的聲音。顧小卿擡頭朝窗外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車頭兩束燈光直射前方,隱隱可以看見洶湧的大海。

  歐臨璽從車上跳下來,打開兩邊的車門,威廉自己從車裏跳了下來。顧小卿也慢慢走下車,立時一陣冷風吹來,她不由的縮了縮脖子。再一看歐臨璽已經不見了,他跑到後面打開車子後面的後備箱,正從裏面抱出一捆一捆的東西,顧小卿走近一看原來是煙花。

  她站在旁邊看著吝惜忙活,威廉也乖乖的站在她腳邊。

  顧小卿縮著脖子,莫名其妙的看著歐臨璽把很多個碩大的煙花在車前方一字擺開。擺好後他回頭朝她微笑,然後跑過去用打火機挨個點燃了煙花,一瞬間隨著一聲巨響,一束束的煙火衝向夜空,爆出絢爛的星火。顧小卿不由舉目觀望。

  忽然悠揚的音樂聲衝進耳膜,那委婉的音樂和著眼前絢爛的煙花,這情景讓顧小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撞擊著自己的心臟。

  不管是音樂還是煙火都是短暫的,最後只留下一點零星的星火和音樂的尾音在空曠的空間裏飄散。

  顧小卿回頭對上歐臨璽大大的笑容:“顧小卿,感動嗎?”

  顧小卿四下看了一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還有一條狗,煙花和音樂,是有那麼點意思。她吸吸鼻子說:“太冷了。”

  歐臨璽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他氣急敗壞的指著顧小卿:“顧小卿,你還是女人嗎?”

  顧小卿把兩隻手分別插入兩隻袖口裏,縮著脖子,那姿勢就像農村曬太陽的小腳老太太。她開口問歐臨璽:“歐臨璽,你到底想幹嘛?”

  歐臨璽楞了一下,然後很正經的對她說:“顧小卿,你沒看出來,我在追你嗎?”

  兩人都沉默著,安靜的互相對視著對方。忽然顧小卿吸了吸鼻子先開口說:“太冷了,先回去吧。”

  歐臨璽緊張的走過來,要去拉她的手:“真的很冷嗎?”

  顧小卿的手被他從袖口裏拉出來,握緊在他的手裏,用力攥緊。

  她冷清的聲音傳來:“歐臨璽,我有喜歡的人了。”歐臨璽有一瞬間的呆滯。

  顧小卿把自己的手指從他的手裏一根一根的抽了出來。氣氛一下子尷尬的沈默著。

  回去的路上兩人相顧無言,一路上車裏都很安靜。到了顧小卿家樓下後,歐臨璽沈默的看著她推門下車。

  下了車,顧小卿繞到歐臨璽那邊,歐臨璽把車窗降了下來看著她。

  她緩緩開口說:“歐臨璽,謝謝你,煙花很漂亮。還有,就是,對不起。”

  歐臨璽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事,好姑娘,上去吧,外面冷。”

  顧小卿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上樓了。

  看著顧小卿的背影消失後,歐臨璽摸著威廉的頭說:“威廉,被拒絕了吶,我就跟你說過吧,她很特別的。”威廉用頭蹭蹭他好像在安慰。

  歐臨璽這件事情過後,顧小卿開始還想著是不是以後要離他遠點,她不想招惹別人只想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可從那以後,歐臨璽就再沒出現過,顧小卿在意了幾天後,就放開了。

  進入十二月後,天氣越來越冷。月中的時候,顧小卿跑了一趟工地,這個項目是裕隆自己的工程,是以前還沒有被裕隆收購的時候就開始做的,一直都是由顧小卿負責。

  還沒建好的樓四面透風,站在20多層的高層,風刮的更是冷冽,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雖是中午陽光卻帶不來一點溫暖的感覺,負責現場的工程師老張是個40多歲嚴謹的中年人,兩人一絲不茍的測量完數據後,已經被凍得手腳僵硬了。

  顧小卿甩了甩被凍僵的手,在表格上填下最後一個數據。她擡頭對對面的老張說:“張老師,今天就先到這吧,我下午回去把數據核對完了再發郵件給你行嗎?”

  “行,你先走吧,我還要取些水泥的樣本帶回去化驗。”

  “那我就先走了。”顧小卿打完招呼後就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往工作電梯走去。

  電梯這時還沒上來,她站在樓層邊上等著。隨著卡卡聲音電梯慢慢升了上來,透過網眼顧小卿看見歐臨鈺正站在裏面,她的心小小的顫動了一下。

  電梯門被拉開,顧小卿往旁邊讓了讓朝著從電梯裏出來的歐臨鈺叫了一聲:“歐總。”

  歐臨鈺測頭看了看她,冷淡的說了一聲:“你好。”然後不再看她,帶著他身後從電梯裏魚貫而出的幾個工地負責人,向裏面走去。

  顧小卿站在那裏,看了一會他們過去的方向,最終還是邁上電梯下樓了。

  來到樓下,顧小卿被一個小姑娘攔住了,這小姑娘叫遲蘭。遲蘭是從蘇北農村出來的,到C城五年,自考了文憑,現在在工地上做預算員,她很好學,有時候會抓著顧小卿問一些她專業上的問題。顧小卿脾氣好,一般只要有時間,都會回答她。

  顧小卿在遲蘭的辦公室裏耽誤一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一點了。走出工地後,正打算打車回公司,沒想到卻在路邊看見了歐臨鈺。

  顧小卿看歐臨鈺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車看。顧小卿遲疑一下忍不住走過去,她停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輕輕的開口:“歐總。”

  歐臨鈺轉過身,盯著看了一會顧小卿忽然開口問她:“你會開車嗎?”

  顧小卿點了點頭:“會。”

  歐臨鈺不再說話率先坐進了車子的後排。他坐進去後,回頭看顧小卿還站在那裏,有些不耐煩的說:“還不進來開車。”

  顧小卿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要她開車送他啊,不過他心情似乎很不好。她沒敢再發呆,匆匆坐進駕駛室裏,她坐進去後,歐臨鈺說了一聲:“去公司。”然後就不再開口了。

  開車前,顧小卿先深呼吸了一下,才發動車子開了出去。一路上她盡量把車開的平穩,每個紅燈每一次拐彎都小心翼翼,生怕車身會發生大的震動。

  一路上她都不敢往後看,連從後視鏡裏瞄一眼的機會都不給自己。車子裏散發著一陣陣淡淡的古龍水味道,顧小卿知道那是歐臨鈺的味道。

  車子終於在裕隆的大樓前停下,顧小卿把車停進停車場,安靜的坐著等歐臨鈺的吩咐。可等了半天,卻沒有一點聲音傳來。她疑惑的回頭,驚訝的發現歐臨鈺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歐臨鈺把頭靠在車窗的邊緣,他閉著眼睛,神情安詳。這是顧小卿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歐臨鈺,沒有防備,臉上的表情是放鬆的,看起來不再那麼冷漠。她默默的註視著他,她珍惜著這一刻,生怕時間在她一轉眼間就會匆匆溜走。

  顧小卿不敢發出聲音,她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坐在那裏發呆。車前不時會有行人走過,女人穿著高跟鞋發出“噠噠”的聲響,她皺著眉頭看著那個扭著腰身走過的女人。

  歐臨鈺是自然醒的,車停後,他大概睡了半個小時。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著前面安靜的後腦勺發了一會呆。

  歐臨鈺是個很難入睡的人,他的睡眠很少,每天一般只會在床上待3、4個小時,有外人在的時候他更是不可能當著別人的面睡著。今天的狀況讓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坐正身體,故意咳嗽了一聲,幾乎是立刻的顧小卿轉過身問道:“歐總,你醒了?”

  歐臨鈺問她:“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嗯,是啊。”顧小卿輕輕的回道。她把車鑰匙遞給歐臨鈺說:“歐總,給你。”

  歐臨鈺接過鑰匙,從車上下來,他對正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的顧小卿說:“謝謝你,卿小姐。”

  “啊?”顧小卿楞在那裏。

  歐臨鈺沒再理她竟自提著公文包走進了大廈,顧小卿站在原地有些郁悶的輕聲說:“我姓顧不姓卿啊!”

  後來顧小卿才想明白,可能是歐臨鈺在她們部門工作的那一個月,經常聽張耀陽叫她小卿,小卿的,所以才會以為她姓卿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1:16

第十四章

  轉過天來就是元旦節,公司全體放三天假。第二天下午四點多鍾,顧小卿在家收拾了收拾就提著給她爸媽買的東西回她父母家了。

  一年前,張耀揚的公司漸漸走上正軌,顧小卿手裏也有了些閒錢,就順理成章的從家裏搬了出來,她搬出來這一年,她爸每到周末都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她一般有時間就會回去,但她大都比較忙,一個月難得回去一次。

  她回去的的時候給她爸買了兩條中華,給她媽買了一套護膚品。花了她將近半個月的薪水,她這個人送人東西不搞那些虛的,她爸抽煙就給他買中華,她媽講究保養就給買化妝品。

  顧小卿到家的時候正趕上飯點,飯桌上擺了一桌子菜正等著她吶。她進門的時候,她爸正在看電視,聽見動靜一下就從沙發上站起來,笑呵呵的迎上來。

  顧爸爸是個耿直不不太會說話的人,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就只會朝著她媽一遍一遍的喊:“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顧小卿的爸爸是個高壯,長相憨厚的男人,顧小卿其實長的一點也不像他。看著因為自己回來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的父親,顧小卿也在傍邊看著他微笑。這父女兩其實都不是很善言辭的人。

  顧媽媽從廚房走出來看著他們說:“都去洗手吃飯了。”顧媽媽的話在他們家就是聖旨,父女兩乖乖的輪流去去衛生間裏洗了手,一家人坐下來開始吃飯。

  別看顧小卿她媽不寵她,可她在家裏是從來不用幹家務的。吃完飯,顧爸爸去收拾衛生洗碗,顧媽媽看電視,顧小卿沒事幹就回自己以前的房間。她這間臥室還是她離開時候的樣子,屋裏乾乾淨淨的,一頭倒在床上,被子裏傳來一陣洗衣粉的乾淨氣息。

  顧小卿躺著沒事幹就掏出手機玩起了手機遊戲,九點多鐘的時候她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她翻出來一看是張耀陽發來的,很簡單的一句話:“元旦快樂!”

  顧小卿想了一下也同樣回了一句:“元旦快樂!”然後又接著玩遊戲。後來她玩累了,把手機放在旁邊,直接拉開被子睡了。睡得正熟的時候,短信提示音又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拿起來一看,是歐臨璽發來的:“傻女,新年快樂。”

  顧小卿啼笑皆非,她把手機直接關機,倒頭又接著睡了。

  第二天早起又是新的一年,顧小卿吃過她媽媽做的早餐,打開手機給唐果打了個電話。唐果接到她的電話時,似乎還沒睡醒,她在電話裏軟聲軟氣的說:“小卿,你一會來吃飯吧,我家今天吃火鍋,大偉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

  顧小卿笑著答應了。唐果嫁的警察叫劉偉,是個憨厚的老好人,和唐果結婚後都快把她寵上天去了。兩個人家境差不多,她們的婚姻沒有什麼複雜的因素,唐果的性格很單純,兩人的生活是平實而幸福的。

  顧小卿在唐果家裏廝混了一天,晚上的時候回了城南自己的住處。假期的最後一天她去超市採購了一些食物,把冰箱填滿,要不一忙起來,家裏說不定就要斷糧了。從超市回來後她又把家裏的衛生徹底搞了一下,把床單被罩都換下來清洗一遍。到晚上的時候累的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真是新的一年開始,顧小卿早早起床,打起精神按時到公司上班。就在這一天,顧小卿不禁在心裏暗暗的感激上帝,因為今天上帝送了她一份大禮。

  元月二號這天顧小卿在自己的座位上接到了來自52樓,歐臨鈺辦公室行政秘書,吳樂清的電話。

  吳樂清在電話裏很客氣的問顧小卿可不可以挪出一點時間到52樓來一下。顧小卿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她禮貌的答應了。

  顧小卿坐電梯到52樓。電梯門一打開,就見一個一身鮮紅色的職業套裝,頭髮盤在腦後,明豔而嫵媚的女子站在門口。她畫著精致的妝容,看不出實際的年齡。

  女子朝顧小卿微笑:“顧小姐?”

  顧小卿走出電梯回道:“是。”

  女子向她伸出手:“我是吳樂清,歐總的行政總秘。”

  顧小卿和她握手說道:“吳秘書,你好。”

 吳樂清的手保養的非常好,顧小卿覺得那手很柔滑。吳樂清一直保持著微笑說:“顧小姐,請跟我來。”

  顧小卿老實的跟著歐樂清往前走,她發現52樓真是別有洞天,這裏的走廊要比她們樓下寬一些,鋪著深色的地毯。整個走廊非常安靜,甚至可以聽見她們走路時鞋子和地毯摩擦的聲音。

  來到走廊盡頭的一扇房門前停下,歐樂清側身打開門請顧小卿先進去,進去之前顧小卿看了一下對面那扇明顯比別的房門要寬大許多的大門,那門是緊閉的。

  她們進去後吳樂清請顧小卿在辦公室裏的小會客廳坐下,然後親自為她泡了一杯茶,顧小卿對她樣的熱情,感到詭異。她不動聲色的看著吳樂清。

  吳樂清在顧小卿側面的沙發上坐下後,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她稍微醞釀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顧小姐,是這樣的,今天請你上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再在公司裏兼一份職?”

  “嗯?”顧小卿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吳樂清清了一下喉嚨接著說:“顧小姐是不是車開的很好?”

  “還好,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開過出租車。”顧小卿平靜的回道。

  “你有沒有興趣,兼職為歐總開車?當然這樣可能會影響你的本職工作,但歐總用車的機會不是很多,影響也很有限,而且這個兼職只需要你做一段時間,直到我們為歐總找到合適的司機為止,你兼職的薪水按照你現在的薪水一樣發給你,你看怎樣?”

  顧小卿很吃驚,她沒想到會是這樣,她當然是願意的。雖然吳樂清把話說的光面堂皇,但誰都知道,做司機是要隨時待命的。如果光是接送一下上下班,頂多就是她自己辛苦一些。可誰敢說一個老總上班的時候就會整天待在辦公室裏的。到時候肯定是會影響到她的工作的。但她要給開車的那個人是歐臨鈺,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吳樂清很是吃驚,她已經做好了繼續遊說的準備了。沒想到顧小卿就輕輕的一個字:“行。”就答應了。

  吳樂清不由的專註得看了一會顧小卿。最後她沒看出什麼不妥,顧小卿一直神情鎮定的坐在那裏。

  吳樂清沒再說話她站起身,從自己辦公桌裏拿出了一把車鑰匙遞給顧小卿說:“你以後每天要盡量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好,每天接送歐總上下班是基本的,其它時候要隨叫隨到。知道嗎?”

  “好。”顧小卿平靜的答道。

  吳樂清不由的又多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女孩,最終她什麼也沒說,把歐臨鈺的地址給了顧小卿後又親自把她送了下去。

  當天下午顧小卿就正是上崗了。5點鍾,是她們平時下班的時間,下班之前吳樂清來電話,告訴她歐總大概會在6點鍾之前下班,讓她準備好,辦公室裏的人陸陸續續都走後,顧小卿等到5點半坐電梯下樓直到地下停車場。找到那天她開過的那輛黑色的寶馬,直接把車開到大廈門口等著。

  6點過5分的時候,歐臨鈺從大廈裏面走出來。顧小卿把車開了過去,歐臨鈺自己拉開車門坐進去,上車後他看了一眼顧小卿說了一聲:“走吧。”就再也沒說話,把頭轉過去看著車外。

  車子平緩的駛出去,寬闊的車廂裏氣氛安靜。沒有人聲。

  顧小卿沒有從後視鏡裏看歐臨鈺,她的心情很平靜。對於這個人她一直都是仰視的,現在能身處同一個空間裏,呼吸同一片空氣。她的心已經很滿足了。她對歐臨鈺沒有什麼侵占的心理。她覺得自己喜歡他,那是她個人的事情。她從沒有想過對方要用同樣的心情來對待自己。

  歐臨鈺住在城南的鹹嘉花園,那裏是C城的頂級豪宅所在地。臨著嘉裕江,風景秀麗。樓盤開盤時的價格就是兩萬多。

  顧小卿還是第一次進到這裏面來。門口的保安看見他們的車,自動打開了門,兩個保安站在門側對他們的車行禮,直到他們開過。

  歐臨鈺住在小區緊裏面,面臨嘉裕江的觀景房。車停穩後,歐臨鈺對顧小卿說了聲:“謝謝,明天7點半來接我。”然後就走了出去。

  顧小卿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後,才把車開進旁邊的地下停車場的入口。把車停好後,步行著走出小區。

  歐臨鈺住的地方離顧小卿的家不遠,出了小區坐上公交車20分鍾後就到家了。

  第二天到公司後,顧小卿找到張耀陽要求辭去現在這個組長的職位,她知道自己要給歐臨鈺做司機,不可能只是每天接送他上下班的。到時候時間安排不過來,肯定是無法兼顧這個工作的。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她在設計上的成績只是平平,能做個領導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張耀陽信任她。現在辭了做個普通的繪圖員她也安心很多。

  張耀陽聽了她的要求很是不明所以,在聽到她要去給歐臨鈺開車後更是覺得匪夷所思。他驚訝的看著顧小卿,張嘴剛要說什麼。顧小卿擡手制止他:“耀陽,別問。求你什麼都別問行嗎?”

  張耀陽知道,每一個人在生活中都難免有一些不願讓人知道的難言之隱,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不去探聽別人的隱私是基本的修養。他幾次張嘴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顧小卿在和張耀陽打過招呼後,沒有在他這裏過多的停留,起身出了張耀陽的辦公室。在她來到門口,拉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張耀陽的聲音:“小卿,別太傻了。”她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沈默的走了出去。

  出了門,她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心情有些壓抑,這就是為什麼她隱忍著,不願對人說出自己那份心思的原因,因為沒有人會理解。現在這個充斥著快餐文化的社會,沒有人會去相信一份單純的執著。別人就是知道了也只會笑話她的癡傻。

  顧小卿給歐臨鈺開了快一個月的車,基本上沒有和他說過一句完整的話。每天說的就是:“你好,謝謝,再見。”之類的簡單的禮貌用語。

  對顧小卿的工作表現,歐臨鈺還是非常滿意的,他這個人不喜歡噪舌事多的人,而顧小卿恰恰這兩點都做的很好。

  快到年底的時候,顧小卿終於開始真正的忙碌起來了。平時白天上班的時候還好,下班後因為要到年底的原因,歐臨鈺要拜訪各個政府官員,他的飯局慢慢多了起來。

  飯局一般都定在C城最有排場的幾個大酒樓。歐臨鈺一般請人吃飯的時候身邊都會帶幾個人,大都是他的助理或者是各個部門的經理。

  一般老板們進去吃飯的時候,她們這些司機就都在外面等著。別的司機這時候一般都會聚在一起聊會天什麼的,打發時間,只有顧小卿會安安靜靜的座在車裏乖乖的等著。

  越接近年關歐臨鈺的飯局越多,這天不知道他請的什麼人,身邊一個人都沒帶。顧小卿把車停在酒樓前面的停車場後,歐臨鈺如往常一樣沒有一句話,下車徑直走了進去。

  顧小卿在車上等到十點多,期間曾經出去買過一個麵包回來填肚子。歐臨鈺從酒樓出來的時候腳步有些倉促,他坐到車裏後,顧小卿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

  歐臨鈺坐上車後說:“開車!”然後就把頭靠在椅背上緊閉著眼睛。

  他的臉色很蒼白,連嘴唇也沒有什麼血色。顧小卿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平穩的開了出去。

  到了歐臨鈺家的樓下後,顧小卿等了一下,看歐臨鈺在後面沒有動靜,她轉回身輕輕的叫了一聲:“歐總。”

  歐臨鈺睜開眼睛,盯著顧小卿有些虛弱的開口:“扶我下車,送我上樓去。”

  顧小卿從車上下來,打開後車門。歐臨鈺把一隻胳膊伸出來扶著她的肩膀,吃力的從車上下來。等他剛站穩,顧小卿趕快把他的一隻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撐起他的身體。

  歐臨鈺靠到她的身上身體不住往下滑。顧小卿咬牙托起他,盡量讓自己站穩,撐著他走進大樓。

  這棟樓一共有28層,歐臨鈺住在頂層,電梯打開後,顧小卿發現這個樓層是單門獨戶,她撐著歐臨鈺走到門前,歐臨鈺從褲袋裏掏出鑰匙遞給她。

  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歐臨鈺指著一扇門對她說:“扶我到衛生間去。”支撐到現在顧小卿的力氣也快用完了,扶著他搖搖晃晃的走到衛生間門口,歐臨鈺自己推門走了進去,他扶著牆慢慢挪到馬桶邊上,一下子跪了下去,抱著馬桶狂吐了起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1:35

第十五章

  歐臨鈺吐完後,翻過身靠著後面的牆,伸直一條腿,脫力的坐在地上。他頭髮有些淩亂,蒼白的臉色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脆弱。

  歐臨鈺吐過以後嘴角和衣領處殘留下一些汙穢物,顧小卿走過去,從毛巾架上拿下一條毛巾用水暈濕後輕輕為他擦拭。歐臨鈺半睜著眼看著她。

  稍稍擦拭乾淨後,顧小卿把毛巾扔進洗手盆裏。蹲下去重新把歐臨鈺撐了起來。出了衛生間歐臨鈺朝一扇門指了指。顧小卿一路把他扶了進去,這是一間臥室,顧小卿把歐臨鈺放到床上,彎腰把他的鞋子脫了,然後把他的雙腿搬到床上放好。

  歐臨鈺躺在床上,用手指了指床頭櫃。顧小卿會意的打開,發現裏面放了幾盒藥,拿起來一看全是抗酒精過敏的。

  她到客廳找著飲水機,倒了杯水回來,從盒子裏拿出兩顆藥。她把歐臨鈺扶起來半靠在自己身上,餵他把藥吃下去。

  歐臨鈺吃了藥後似乎舒服了一些,歪著頭慢慢睡著了。顧小卿在燈光下註視了他一會,上前輕輕解開他的西裝口子,給他把外衣脫了下來。歐臨鈺睡的不是很實,知道有人在給他脫衣服,還知道抽出胳膊來配合。

  脫完衣服後,顧小卿又一並把他的領帶、褲子、襪子都脫了下來。期間歐臨鈺不知道有沒有醒反正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脫完衣服後,顧小卿又回到外面的衛生間,打開熱水把剛才的毛巾重新清洗幹淨,擰乾水,回到臥室把歐臨鈺從上到下全身自己擦洗了一遍,中間來回到衛生間幾次洗了幾遍毛巾,她連歐臨鈺每個手指都拿起來仔仔細細的擦乾淨。

  做這些事情顧小卿沒覺得不好意思,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做的格外仔細,她沒抱著別的心思,只想讓他睡的舒服一些。

  做完這些後,她給歐臨鈺蓋好被子,默默的看了他一會,歐臨鈺平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是放鬆的。

  顧小卿起身在把床頭臺燈的光線調暗一些,又重新倒了一杯水在床頭櫃上放好。然後轉身出了臥室,她沒有在房子裏四處打量,徑直走到大廳門口,打開大門走出去後,輕輕把身後的門帶上。

  下的樓來,顧小卿一看時間已經快12點了,她把車開進車庫停好,出來在小區門口打車回家,到家時已經12點半了。她抓緊時間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7點半的時候,她準時把車開到歐臨鈺家樓下等著。

  7點35分如往常一般歐臨鈺準時從大樓裏出來,今天他在拉開車門的時候,稍微遲疑了一下,上車以後,如往常一般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

  顧小卿覺得今天車裏的氣氛有些不一樣,總感覺歐臨鈺在後面盯著她的後腦勺。她一路安靜的把車開到公司樓下,歐臨鈺下車前破天荒的第一次除了謝謝外多說了一句話:“顧小姐,昨天晚上謝謝你。”

  還沒等顧小卿反應過來,說什麼客氣話。歐臨鈺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看著歐臨鈺遠去的方向,顧小卿無聲的笑了一下:“你終於記住我的名字了。”

  相對來說歐臨鈺用車的機會不是很多,除了晚上的應酬和偶爾下午會跑一下工地,基本上用車的時間都很固定。

  進入二月的時候天氣越來越冷,前兩天C城剛下了一場大雪,工地上一些無人的角落裏,還可以看見沒有來得及融化的積雪。

  顧小卿在開著暖氣的車裏,安靜的等著工地裏面的歐臨鈺。12點多的時候,歐臨鈺從工裏面出來,他和身後的人打了個招呼,上了車。

  顧小卿啓動汽車,歐臨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去金牛角王,吃個午飯吧。”

  顧小卿沒多想,緩緩把車開了出去。“金牛角王”是C城非常有名的一家西餐廳,但那裏不是一般人都能去的,據說那裏賣的是正宗的法國菜。不像是一般中國人開的所謂的西餐廳,連牛排都做的中不中西不西的,價格當然更是貴的離譜。顧小卿從來沒有去過。

  車開到門口的時候歐臨鈺忽然開口說:“你也一起來吃個午飯吧。”顧小卿楞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歐臨鈺已經推開車門率先走了出去。

  顧小卿趕緊下車,跟著歐臨鈺走了進去。家餐廳裏很是安靜,和中國很多飯店裏混亂嘈雜的環境真是不可相提並論,裏面的客人其實不少,基本上已經客滿。整個餐廳飄蕩著悠揚的蘇格蘭風笛的音樂聲。餐廳的裝修風格低調而奢華,和歐臨璽的私人俱樂部裏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客人們交談的聲音都非常的低,從衣著上看都是收入頗豐的人。

  侍者為他們開了門,半彎著腰腰說:“歡迎光臨。”顧小卿發現這裏的侍者都是衣著筆挺乾淨,他直起腰對歐臨鈺說:“歐先生,還是老位置嗎?”

  歐臨鈺點點頭:“麻煩你了。”

  侍者側身對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半側著身體把他們往餐廳深處領去,顧小卿跟著他們走到最裏面登上了一級臺階,這是一個半封閉的小包廂,侍者幫顧小卿拉開位置請她坐下。

  點菜的時候,顧小卿發現菜單還算人性化,有中,英,法三種文字。可惜就算是這樣她也看不懂,就點了一個最普通的牛排。

  侍者問她要積分熟的,她很沒知識的回了個:“全熟。”

  顧小卿不知道歐臨鈺點了什麼,反正他一大串法語脫口而出,她是一個字也沒聽懂。菜上來時候,顧小卿面前是一份淋著濃汁的牛排,歐臨鈺面前是一條魚,是什麼魚她不知道,只是看著上面還擺著一片片的檸檬,好不好吃她不知道,反正看著挺好看。

  兩個人都沒說話安靜的開動,顧小卿以前不是沒吃過牛排,但她那種吃法在普通的店子裏還好,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可在這裏就有些難看了,她用刀叉不是很習慣,把盤子割的“刺啦,刺啦”的響。那聲音在這裏聽起來有些突兀。

  顧小卿很認真的和自己面前的牛排奮戰著,半響之後她終於感覺出不對,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只見歐臨鈺正皺著眉頭看著她手裏的刀叉。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只見面前忽然伸過一只骨節修長的手,從顧小卿面前把她的餐盤端了過去。歐臨鈺動作利索的把她的牛排切成均勻的小塊,顧小卿一直窘迫的看著他。

  歐臨鈺切好後,又把盤子放回她面前開口說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你是中國人,外國人也用不好筷子。”

  聽了他的話顧小卿稍稍覺得不再那麼不好意思了,低頭默默的吃著自己的東西。忽然歐臨鈺的聲音又傳來:“你給我開車,會影響你的工作嗎?”

  顧小卿擡頭,發現歐臨鈺正往嘴裏送著一塊魚肉,並沒有看她。她小聲的說:“還好,時間一般都安排的過來。”

  “以後,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提前告訴歐秘書,她會盡量把時間給你安排的合適一些。”

  顧小卿低低的回道:“好。”

  這頓飯顧小卿其實沒有吃飽,回去後她又買了一個麵包填肚子。她覺得中國人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吃自己的糧食。

  馬上就要過年了,顧小卿她們部門很多外地的員工已經開始在訂回家的票,人心有些渙散,過年的氣氛濃厚。

  正月二十八這天,歐臨鈺有應酬,這個飯局應該比較重要,這次他還是一個人。顧小卿把他送到酒店。下車的時候歐臨鈺忽然對她說:“你別在這裏等了,和我進去吃飯,到時候你只要別說話就行了。”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她隨著歐臨鈺走進酒樓,這是一家海鮮酒樓,裝修的排場很大,整個大堂金碧輝煌的顯得很大氣。

  他們座電梯到了六樓,這裏全是包廂,走廊裏空曠安靜。每個包廂門口都站著兩個身穿旗袍身材高挑的女服務員。

  他們被領路的服務員帶到一個包廂門口,推開厚重的大門,裏面是一個很大的包廂,進門有一張碩大的旋轉餐桌,客人還沒有到,進去後顧小卿把外衣脫下來掛在門後的衣架上,歐臨鈺脫下大衣她也自然的接過來,幫他掛好。歐臨鈺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服務員把她們帶進包廂後就,安靜的退了出去。顧小卿覺得歐臨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進門脫下外衣就直接走到裏面的沙發上坐下,也不說話,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但顧小卿知道他有些不耐煩。

  7點的時候,包廂門忽然被推開,三個男人依次走了進來。歐臨鈺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隔著一段距離他就朝著為首的那個人伸出手說:“林局長,好久不見,給您拜個早年啊。”然後又分別與林局長身後的兩人握手問好。那三個人都非常客氣,一直笑容滿面。

  顧小卿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歐臨鈺,事故的,圓滑的恭維著別人,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但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歐臨鈺,現在的他臉上帶著一層面具。她知道這個社會的規則就是一個食物鏈,不管你是什麼人,都難免會被生活影響。

  歐臨鈺向他們介紹顧小卿是他的秘書,那幾個人暗暗把她打量一番,隨後就不感興趣的很敷衍的和她打了個招呼。

  顧小卿一直面帶微笑,按照歐臨鈺的介紹,恭敬的叫人問好。

  通過歐臨鈺的介紹顧小卿知道帶頭姓林的中年人,是C城國土資源局的局長,另一個差不多大的是副局長,最年輕大概三十出頭的是局長秘書,大家都叫他小張。

  大家都一團和氣的坐了下後,服務員開始陸續的上菜,歐臨鈺身邊,坐在主位上的林局長倒茶,顧小卿也幫他招呼旁邊的另外兩個人。她給副局長和張秘書倒茶,副局長眼睛都沒擡一下,張秘書到是客氣的說了聲:“謝謝。”

  這時林局長問歐臨鈺:“小歐,首長的身體還好吧?”

  歐臨鈺把茶壺放下回道:“他老人家身體好著吶,前兩天還去黃山旅遊來著。”

  林局長笑的一臉和睦:“那就好,等過年的時候,再去好好的給他老人家拜個年。”

  歐臨鈺也是一臉和氣:“好啊,到時候他老人家一定很高興。”然後兩個人都說著一些不著邊際客氣恭維的話。旁邊兩個人也不時插上幾句,氣氛和諧的很。

  等菜都上齊了歐臨鈺示意旁邊的服務員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到滿酒,顧小卿看他們喝的是高度的茅臺,好在杯子很小。

  酒滿上以後,歐臨鈺站起來,環視三個人說:“今天,首先謝謝各位的賞臉光臨。其次我在這裏感謝各位在過去的一年裏對我們裕隆集團工作上的支持。謝謝各位,我先乾為敬。”他把話說的光面堂皇,一口乾了杯中的酒。顧小卿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一時酒桌上的氣氛很好,那個副局長好像是個能喝的主,開始嚷嚷著要換大杯喝。顧小卿看見歐臨鈺一邊的眉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她終於忍不住豁然站了起來。

  顧小卿滿臉微笑恭敬的說:“各位領到,對不住,我們歐總這兩天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看我來代他喝行嗎?是這樣,我人微言輕,您們要是看的起我,就你們喝一杯,我喝兩杯行嗎?”

  一時大家都楞在那裏,歐臨鈺更是皺著眉頭看她,顧小卿也不怯場,大方的看著大家。歐臨鈺剛要開口說什麼,到是那個副局長先出聲,他先哈哈的笑了兩聲:“歐總,我說你今天怎麼帶了個秘書來吶,原來是這個意思。行!你也不用喝兩杯,我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別說我們欺負小女孩子。”

  有些僵持的氣氛就這樣就算是帶了過去,顧小卿以前跟著張耀陽早就練出來了,她喝酒很豪爽,從來不推不讓,給人的感覺很豪氣,說的話聽著也讓人覺得舒服。這頓飯算是把客人都招呼滿意了。

  這頓飯顧小卿大概喝了一斤白酒,好在她神色還算正常,看不出喝多的樣子。

  飯局散了後她和歐臨鈺把客人一直送出酒樓,他們站在酒樓前的馬路邊又客氣寒酸了半天,等司機把車開過來,他們才各自上車離開了。

  目送著兩輛車離開,顧小卿轉回身對歐臨鈺說:“歐總,我喝酒了,不能給你開車了,你自己打車回去行嗎?明天我早點過來把車開過去接你。”

  歐臨鈺皺著眉頭看了她半響:“你還行嗎?”

  “我沒事,你走吧。”說著還伸手給他攔了一輛出租車。

  顧小卿給歐臨鈺把車門打開,請他上車。歐臨鈺站在車門口問她:“你怎麼回去?”

  “我一會也打個車回去,你先走吧。”顧小卿一臉平靜的看著他說。

  歐臨鈺又皺起了眉頭,但他沒有說話,彎腰坐進了車裏。

  看著出租車開遠了,顧小卿再也忍不住,蹲在馬路邊的樹下,嘔吐起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41:51

第十六章

  顧小卿這些年被張耀陽練的,在酒桌上基本什麼陣仗都見過。她從一開始吐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到後來不管喝再多只要趕緊吐出來就沒事了。

  顧小卿蹲在路邊正挖心倒肺的吐,酒液混著她吃的晚飯噴了一地。酒味混著一股惡臭在她周圍散發開來,她很難受,人也狼狽的很。等她吐得差不多了,人也有些虛脫了,蹲在地上慢慢倒氣。

  她卿蹲在地上側了側身,離她自己吐得東西遠點。就在此時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塊方格子的手帕,順著那只修長漂亮的手往上看,歐臨鈺那張英俊的臉印入眼簾。

  歐臨鈺面無表情,但看的出他此時臉上的線條比較柔和。他不說話,一直伸著手。顧小卿納納的從他手上接過手帕,擦乾淨嘴角殘留的汙漬。

  “還站的起來嗎?”歐臨鈺問她。

  “嗯。”顧小卿點點頭,用手撐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她低垂著腦袋站在歐臨鈺面前。

  歐臨鈺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孩,低著頭,好像做錯了事情等著受罰的孩子。和剛才在酒桌上八面玲弄的酒中豪傑,好像是兩個人,他歎了口氣說:“走吧,帶你去吃點東西,你胃都吐空了。”

  顧小卿不敢反駁,乖乖跟著他上了出租車。歐臨鈺一路都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顧小卿不敢靠他太近,離他遠遠的低著腦袋緊靠門坐著。

  歐臨鈺把顧小卿帶到了一家飯館。這是一家廣東人開的粥鋪,裏面專賣粥。店面不大但很乾淨,這個時候沒什麼客人,大堂裏很安靜。

  歐臨鈺帶著她在一個位置坐下,給她點了一碗小米粥,自己要了一碗海鮮粥。等粥上來以後,顧小卿終於不再覺得那麼尷尬,她低頭默默的翻攪著碗裏的黃燦燦的小米粥,送了一口進嘴裏,香甜溫暖的味道順著食道滑進胃裏,頓時舒服很多。

  歐臨鈺沈默的坐在對面,一直沒有動眼前碗裏的東西,只是不停的用湯勺慢慢的攪動著碗裏的海鮮粥,似乎在想著什麼。

  忽然歐臨鈺開口道:“現在這社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要好好做件事情,怎麼就那麼難吶?非要七拐八彎的搞盡名堂。”

  他這話雖然說的沒頭沒尾,但顧小卿還是聽懂了。她低低的說了一句:“胡雪巖說過道理是直的,道路是曲折的。”

  歐臨鈺看著顧小卿楞了半響,忽然笑出聲:“是啊,道理是直的,道路是曲折的。胡雪巖這人雖然後來的結局不好,但他也算是中國近代商人的典範了。做人是要通達,有大誌向一些。”

  歐臨鈺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他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裏說:“這家店開了20多年,老板從父親做到兒子,味道還那麼好。”

  這些日子以來,顧小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歐臨鈺,心情愉悅的,沒有防備的輕鬆自在的說話,不自覺的她嘴角含起了一抹笑容。

  歐臨鈺喝了兩口粥擡頭對顧小卿道:“我看過你設計的作品,老實說不太有什麼天分,但好在夠嚴謹。你有沒有想過轉行來做我的行政助理?”

  顧小卿楞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她這個人沒什麼大智向,她現在的這份工作雖然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就是以後也不太可能成名成家什麼的,但這是她最拿手的,一直賴以為生的技能,她不想放棄。

  歐臨鈺看她拒絕了,也沒再說什麼。兩人沈默的吃完東西,結了賬,一起走出店門站在馬路邊上打車。

  坐上出租車後,歐臨鈺問顧小卿家的地址,顧小卿不解的看著他。歐臨鈺無奈的笑了一下說:“未必我一個大男人還要你送不成?”

  車子一路向顧小卿家的方向駛去,一路上車廂裏很安靜。顧小卿嘴角一直含著微笑,歐臨鈺低頭沈默著。

  下車後,顧小卿轉身微彎著腰對車裏的歐臨鈺說:“謝謝你,歐總。”歐臨鈺輕點一下頭,一直看著顧小卿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眼神深邃。

  顧小卿上樓的腳步是輕快的,她知道歐臨鈺已經不再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雇員了,至少他現在已經願意和她交談了。現代的人彼此之間固然冷漠,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做不了真正的自己,但誰對誰好,到底心裏還是清楚的。

  正月二十九這天是張耀陽結婚的日子,這麼緊急的把日子安排在年關,顧小卿想來,張媽媽的病情應該已經是很嚴重了。張媽媽有嚴重的風濕性心臟病,以前顧小卿還經常上她們家去走動,自從發覺張耀陽對自己心思後就慢慢減少了去的次數。

  他們的婚禮是在C城的一家五星級賓館舉行的,顧小卿在宴會廳的門口見到了盛裝的新郎新娘。

  張耀陽一臉平淡看不出什麼喜氣,到是新娘一直微笑著,臉上洋溢著幸福。雖然她的臉上畫著厚厚的彩妝,但還是看的出那是個瘦小恬靜的女孩。

  張耀陽幾乎不看顧小卿,看到她的到來緊抿著嘴角,一臉嚴肅。顧小卿微笑著和她們打了招呼,在門口交了禮金,走進宴會廳。

  張耀揚今天辦酒大概擺了50多桌,顧小卿在招呼男方賓客的桌子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她來的還算早,宴會廳裏的賓客不是很多,很多桌子都沒有坐滿。

  顧小卿正坐在那裏四處打量,忽然看見歐臨璽從門口走了進來。歐臨璽穿的還是那麼醒目,黑色的純手工西服,軟底小牛皮鞋,低調而奢華。他站在門口四處打量,終於和坐在角落裏的顧小卿對上目光,只見他燦然一笑,風度翩翩的走了過來,一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顧小卿不覺好笑,心想:“你就裝吧。”

  歐臨璽走到她面前停住,上下打量顧小卿一番:“我說,顧小卿你怎麼還是這麼醜,人家婚禮你就不能穿好看一點?”

  因為今天是張耀陽的婚禮,顧小卿特意穿的比較低調,身上的衣服都是淺灰色的暗色系。現在被歐臨璽這麼一說,她都懶得離他,乾脆把頭轉向另外一邊,裝不認識他。

  歐臨璽也不氣餒,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說話掏出手機玩遊戲。他們這一桌漸漸座滿了人,大部分顧小卿都不認識,應該都是張耀陽的同學朋友之類的。大家坐下後互相不冷不熱的打招呼,歐臨璽一直低頭玩他的手機,頭都不擡,也不和人說話。

  整個婚禮熱鬧的有些嘈雜,顧小卿看見張耀陽喝了很多酒,基本上是來者不拒。但他一直不看顧小卿所在的方向。顧小卿不知道他是否在心裏怨恨著自己。

  顧小卿看後來張耀陽已經喝的一臉通紅,人都快站不穩了。她怕再留在這裏,萬一一會張耀陽控制不住自己會做出什麼尷尬的事情,所以趁著他們還沒有到這桌來敬酒趕緊站起來,偷偷溜了出去。

  從酒店出來,冬日難得的陽光照在身上,天空一片碧藍。顧小卿仰頭呼出一口氣,沿著街邊慢慢走著,她其實沒吃多少東西,到沒覺得餓,就是有些乾渴。她慢慢走到前面的報刊亭給自己買了一瓶水。

  顧小卿正在付錢的時候,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她回頭看見歐臨璽坐在車裏測頭笑嘻嘻的看著她。

  顧小卿沒過去,站在那裏,擰開瓶蓋自顧自的喝了口水。

  歐臨璽朝她大聲喊:“顧小卿,走,帶你玩去!”

  “不去。”顧小卿原地不動搖了搖頭。

  歐臨璽挫敗的垮下嘴角,他把頭伸出窗外對著她道:“算我請你幫個忙行嗎?”

  “幹嘛?”顧小卿不感興趣的問。

  “這不快過年了嗎?我想去花卉市場買些花啊樹啊什麼的裝飾一下家裏。你去幫我選選唄。”

  顧小卿不說話站那猶豫著。歐臨璽再接再厲的道:“去吧,去吧今天是周末,反正你也沒事,回去還不是閒著。”

  顧小卿想了一下,走過去坐上歐臨璽的車。看她上車,歐臨璽馬上把嘴咧的大大的。

  C城的花卉市場在郊區,他們開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因為快過年的原因,市場裏人潮湧動,歐臨璽很自然的牽起顧小卿的手走了進去,因為人太多,顧小卿也怕擠散了,所以也隨他了。

  兩人隨著人流慢慢的往前走著,顧小卿也沒看歐臨璽買什麼,在每個攤位上東看看,西看看,看見感興趣的就湊上去問問句攤主東西的價格。一路走下來,看了不少也問了不少就是沒見他買。顧小卿也好脾氣的隨他一路走著。

  終於歐臨璽在一個攤位前對一顆碩大的金橘樹産生了興趣,圍著那棵金橘轉了兩圈,顧小卿看那棵金橘確實長的好,大概有一人那麼高,樹上果實纍纍,遠遠看去金燦燦的一片。

  歐臨璽向攤主打聽價格,攤主報了個價,顧小卿雖然對這個不懂行,可也知道攤主是在蒙人。她看了看歐臨璽身上的衣服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顧小卿站在傍邊沒打算插手,她有些不厚道的想反正歐臨璽有錢,被人蒙了也不在乎那點錢。

  誰知顧小卿卻小看了歐臨璽,只見他往那一站拉開架勢就與攤主不屈不撓的討價還價,一開口就把價格從1500砍到500,攤主當然不幹,歐臨璽也不著急站那貧嘴滑舌,耍盡了名堂。哪還有一點翩翩貴公子的做派,整個一個貧嘴的胡同串子。鬧的後來攤主連別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給他煩的不行。

  最後攤主終於忍不住了說:“你也別500了,就你這個價,我肯定是不能賣的。我就給你個進貨價,800。你看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您也別耽誤我做生意了行嗎?”

  這回歐臨璽痛快的答應了,他問攤主可不可以送貨。老板說可以給他找一個送貨的但運費要他自己出。歐臨璽也痛快的答應了。

  老板打電話叫來一個開三輪摩托的司機,那人一看就是生活在這個城市,社會底層的人,他從車上跳下來,搓著手來到她們面前說:“老板,您要送貨啊?”

  歐臨璽找那攤主要來紙筆寫了個地址對那司機說:“把這盆金橘送到這個地方多少錢?”

  那司機張口說:“250”

  顧小卿在一旁低笑出聲,她以為歐臨璽又要砍一番價,誰知他卻痛快的說:“行。”

  顧小卿不禁有些驚異的看著他,那司機更是高興,歐臨璽給了錢,他就歡天喜地的把金橘抱上車,打聲招呼高興的走了。

  顧小卿不由好奇的問歐臨璽:“你這回怎麼這麼痛快了?”

  歐臨璽轉回身簡單的回了一句:“他們賺錢最不容易。”

  顧小卿想:“是啊,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沒有一技傍身,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生存,賺錢最是辛苦也,也最不容易。”

  誰知她正在那感慨,歐臨璽轉忽然又來了一句:“怎麼樣?覺得我這人不錯吧?”一臉的自得。顧小卿瞬間無語了。

  接下來她們基本沒買什麼大的東西,到是路過一個賣觀賞魚的攤位,歐臨璽非要買一對接吻魚,顧小卿不由的在旁邊勸他:“這魚養起來很麻煩的。”

    誰知歐臨璽轉過頭來回道:“誰說是我要養了,我是買來送給你的。”

  “啊!我不要,這是熱帶魚不好養活,再說我家也沒有魚缸啊?”顧小卿趕緊反對。

  歐臨璽不說話,一直盯著她,那眼神看著像生氣了。最後顧小卿只有投降:“行,行我養還不行嗎?”歐臨璽這才咧嘴笑了。買了一個很漂亮的小魚缸,一個加溫棒,還有一對接吻魚。臨出市場的時候歐臨璽還買了一束碩大的滿天星,那把花大的都可以把顧小卿的整個頭都擋住。

  最後他們終於在日頭偏西的時候最,回到顧小卿家樓下,顧小卿抱著一大堆東西下了車。和歐臨璽道了再見,小心翼翼的抱著魚缸往樓裏走,歐臨璽在後面喊住她:“顧小卿!”

  顧小卿莫名其妙的轉回身。

  “你知道滿天星的花語是什麼嗎?”歐臨璽撐著車窗問她。顧小卿搖搖頭。

  “回去百度一下。”說完就飛快的把車開走了。

  顧小卿回到家,先把魚安頓好,然後進衛生間洗了個澡,等一切都收拾好後,她才坐下來打開電腦,點開百度輸入:“滿天星的花語。”

  搜出來的“等待”兩個字,讓她坐在電腦前久久不能言語。半響後她轉頭看著身旁魚缸裏的兩條接吻魚,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59:34

第十七章

  在每個月的月中,顧小卿總要送歐臨鈺去C城的市療養院,她送他去過兩次。每次歐臨鈺都會在裏面待一個下午。

  歐臨鈺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但每次他從裏面出來顧小卿都知道他很難過。

  正月二十九這天下午,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顧小卿把歐臨鈺又送到了療養院的門口。顧小卿看他進去的時候手裏提了幾個名牌服飾的購物袋。

  歐臨鈺提著手裏的東西,座電梯直到療養院的四樓。這一層是特護病房,環境安靜整潔,他路過護士站的時候,裏面的一個小護士向他招呼:“歐先生,您來看您母親了?”

  歐臨鈺淡淡的點了下頭,一路向走廊盡頭走去。整條走廊寬闊而寧靜,他的腳步聲在裏面發出“噠噠”的回聲,每走一步那空洞的回聲都仿佛在敲擊著他的心臟,讓他有一種鈍痛的感覺。

  每個人活在世難免會遇到有些磕磕碰碰,身上總會留下些傷痕,即使你身上光潔無痕,那些傷痕也一定會在你的心裏,在歐臨鈺的心裏他的母親就是他的傷痕。

  歐臨鈺的母親叫吳曼清,她是一個將軍的女兒。在她的童年和青年時期可算是是幸福而順足的,直到遇見歐臨鈺的父親開始了她這一生的劫難。

  歐臨鈺的父親叫歐祈顔,是當時舊上海剛解放時,沒有來得及出逃的,一個大家族幼子的兒子。在當時中國那樣的環境下他們一家雖受盡了磨難,但是舊時大家族養育子女的方式卻保留了下來。

  歐臨鈺的母親遇見歐祈顔時,正是70年代中期。那時候的生活緊張,人們的生活大都窘困。當年的吳曼清去同學家玩,在一個大雜院裏看見了歐祈顔。

  歐臨鈺的相貌完全承襲了他的父親,可以想象當年20的歲吳曼清正是女子懷春的年紀,在當時全國人民一片灰藍的樸素顔色下,見到一身白襯衫的歐祈顔是多麼的震撼。

  在那樣的一個雜亂擁擠的環境裏,女子的心思有了變化。

  吳曼清是個文靜而浪漫的女子,她和歐祈顔的婚姻,可以說是她一手主導的。在當時那樣的環境裏,一個帶著資本家反動派的帽子,一個是將軍的女兒。兩人社會地位有著巨大的差異,這讓位於弱勢的一方即使不願意也是不敢說出來的。

  吳曼清雖是將軍的女兒但是並不驕縱,結婚後她並沒有住在娘家,而是住進了歐祈顔家的大雜院,從此洗手作羹湯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她是愛歐祈顔的,但婚前由於條件的限制她們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就連婚事都是吳曼清的哥哥上門去提的。

  結婚後她才發現自己嫁的人,並沒有像她一樣把自己放在心裏,她的丈夫對她是冷漠的,無視的,丈夫留給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在那個大雜院她們住的屋頂上,自己的丈夫經常一個人站在那裏仰頭望著天空。神情是那麼憂郁不得誌,而自己只能離得遠遠的看著,永遠走不進他的心裏。

  這種壓抑的婚姻生活過了五年,時間到了八零年的改革開放初期,歐祈顔在美國的家族傳來了消息,那一年歐祈顔以探親的名義去了美國,他走的時候吳曼清已經懷了身孕。

  歐祈顔這一走就走了5年,再回來時,身邊多了個女人和兩個孩子。而他回來目的是來接自己的父母順便和吳曼清離婚的。

  在歐祈顔走的這五年裏,吳曼清在家裏生了孩子,照顧公婆。歐祈顔的父母在那樣的年月裏經曆了很多磨難,身體並不好。吳曼清一個女人自己帶著孩子撐起一個家,為了照顧公公的面子,就算是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向娘家求助過,可想而知日子過的有多麼艱難。

  她其實是個柔弱的女人,她自己的母親也是舊上海大家族的女兒,從小被她的母親教育的知書達理,她的心思是纖細而浪漫的,從骨子裏她就少了一種生活在社會底層女子身上的彪悍。所以當守了五年,盼了五年結果卻等來了一身光鮮的丈夫帶著美麗的女人和他們的孩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說要和她離婚時,當時她的神智就不太正常了。

  她們的婚最終也沒有離成,因為吳曼清瘋了,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癥。就連歐祈顔的父母也堅決反對歐祈顔離婚。最後歐祈顔看這種情況也實在不再適合談離婚的事情就帶著父母回了美國,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在歐臨鈺5歲以前的記憶裏,她的媽媽是一個溫柔勤勞的女人,留在那段記憶裏最深的記憶就是每當他半夜醒來,媽媽在燈下的背影。

  5歲以後他回到了外公家生活,那時候她媽媽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像個正常人。就是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待著。不好的時候就經常乘大家不註意跑出去,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她去哪了,一家人帶上警衛員滿世界的找。當時小小的歐臨鈺隱隱知道媽媽可能去的地方,帶著外婆回到那個當初他們居住的大雜院,果然看見她媽媽正忙裏忙外的在做衛生。當時他外婆就哭出了聲,上去奪下她媽媽手裏的東西說:“人都走了,你還在這裏幹什麼?”

  聽了這句話母親瞬間就呆滯的立在那裏,那臉上的表情是空洞的悲傷,讓歐臨鈺銘記在心裏至今不能遺忘。

  吳曼清的病時好時壞的持續了5年,在歐臨鈺10歲的時候,那一年也是快過年的時候,那幾天吳曼清的精神很好,說是快過年了帶歐臨鈺上街去買過年的衣服。當時家裏人看她精神不錯,就派了個警衛員做司機跟著他們。結果他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他們的吉普車和一輛卡車相撞。司機當場就死亡了,車禍發生的瞬間吳曼清本能的把孩子壓在身下,結果她自己卻因為擠壓雙腿骨折了。

  他們的車被撞到後側翻在馬路邊,吳曼清醒來後起身查看身下的歐臨鈺,歐臨鈺一臉的血,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發出一聲尖叫又暈了過去。

  後來她們被送到了醫院,歐臨鈺沒有受什麼傷,當時事實是被她媽媽壓得窒息了,只是暫時醒的休克。清醒後很快就沒事了,但是他的媽媽從此後卻徹底的瘋了。

  吳曼清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死了,從此再不願意與人交流。就連歐臨鈺站在她面前也不認識他了。後來,隨著歐臨鈺漸漸長大,歐臨鈺就更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因為歐臨鈺越來越長的像他父親。吳曼清好的時候還好,不好的時候抓起什麼就打他。瞪著他的眼裏充滿了恨意。

  這些年,家裏老人的歲數漸漸大了,身體都不太好。沒有人能照顧吳曼清,歐臨鈺自己又不能接近她,所以就把她送到療養院來了。就是在療養院裏歐臨鈺也不敢經常來看她。有時候吳曼清看見他,激動起來會渾身抽筋。

  歐臨鈺走到走廊盡頭的病房前,用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兩聲。他在房門前站了一會,沒有聽見聲音從裏面傳來,轉動把手,輕輕把門推開。

  病房佈置成桔黃的色調,裏面溫暖而舒適。正對著窗戶的輪椅上坐著個人。那人從背影看頭髮已經花白。

  歐臨鈺走到輪椅前面蹲下身子,握著輪椅上女人的手喊了一聲:“媽。”

  女人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其實單從臉上看,她還不算老,至少還不到滿頭華髮的年紀。她雖然看著窗外,但眼神卻是呆滯的。

  歐臨鈺搬了個小板凳在她腳邊坐下,伸手給她按摩著腿,吳曼清那次車禍後腿雖然後來醫治好了,但現在上了年紀腿腳開始有些不利索了。

  歐臨鈺安靜的按著,病房裏很靜。他開口說:“媽,快過年了,你以前最喜歡打扮了,我給你買了好多衣服。一會讓護士給你試試?”

  “外公,外婆身體都很好。舅舅在美國移植了心臟。他現在在那裏療養,今年應該不回來過年了。”

  “媽,你想不想外婆?她很掛念你,你要是願意,我明天接你回去過年好不好?”

  沒有人回應他,歐臨鈺一個人自說自話的念叨著,他低著頭註意著自己手上的力道,冷不防手被吳曼清伸出來的手抓了一下。歐臨鈺一驚擡起頭,吳曼清已經從輪椅上站起來朝他撲了過來。

  歐臨鈺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他一把攔腰把他媽媽抱住,扭身按了床頭的應急燈。吳曼清在他的懷裏“呵呵”的嘶吼著,拼命的掙紮,她伸長了手在歐臨鈺的臉上抓出了幾道血印。

  歐臨鈺抱緊吳曼清嘴裏徒勞的說著:“媽,媽是我啊,我是臨鈺啊!”醫護人員很快就衝了進來。衆人合力把她們兩個分開,歐臨鈺回頭看著還在掙紮的母親,吳曼清正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盯著自己。看著這樣的母親他心如絞痛。

  門口的小護士對他說:“歐先生,你先回去吧,你走了,她就好了。”

  歐臨鈺疲憊的用手抹了一把臉,轉身對她說:“我給她買了衣服,明天過年,你看她喜歡哪件給她換上。麻煩你了。”

  小護士趕緊說:“沒問題,你放心好了。”

  歐臨鈺最後再看了一眼母親轉身出了病房。他下樓來,看見顧小卿坐在車裏安靜的等著他。聽見聲音轉頭看向他,等看清他的臉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她什麼也沒說,把頭轉開了。

  歐臨鈺上車以後,什麼也沒說,用手支著下巴,手指撫著嘴唇看著窗外發呆。C城的冬天天黑的很早。現在才5點多天色已經全黑下來了。

  顧小卿雖然不知道歐臨鈺遇到了什麼事情,但她知道他現在的心緒一定起伏很大。所以他既然沒有說去哪裏,她也沒問,慢慢的把車往市中心開。

  C城的市療養院在郊區,顧小卿把車開進市區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整個城市到處是耀眼的街燈,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

  顧小卿在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歐臨鈺,發現他一直保持著剛才上車的姿勢沒有動過,終於她忍不住開口:“歐總,要送你回家嗎?”

  良久之後後面傳來聲音:“帶我去個能喝酒的地方吧。”

  顧小卿不禁驚異的回頭看他一眼。

  歐臨鈺知道她的意思說道:“我只喝啤酒是不會酒精過敏的。”

  顧小卿沒有說話,最後把車停在了一家酒吧門口,這是一家清吧,所處的位置不是很繁華。以前顧小卿經常會來這裏坐坐,裏面的環境比較清淨。

  把車停好後,歐臨鈺下車問她:“你有事嗎?”顧小卿搖了搖頭。

  “那就進來陪我喝一杯吧。”歐臨鈺說完就率先走了進去。

  顧小卿跟在歐臨鈺的身後走進了酒吧,這個酒吧有一個小舞臺,每天晚上有一只業餘的樂隊在這裏表演。她們找了個靠舞臺近的位置坐下。

  現在還沒到表演的時間,舞臺上的人正在調試著樂器,發出單調的音節。歐臨鈺已經脫了外面的西裝外套,領帶也解開了,鬆垮跨的系在襯衣領口。這樣的他看起來有一種頹廢的氣質。

  歐臨鈺點了瓶啤酒,顧小卿要了一杯飲料。兩人相對而坐,互相都沈默著。

  8點多的時候,舞臺上傳來了音樂聲,一個身穿長裙性感的女人在麥克風前吟唱,她的聲音低啞而富有磁性,她唱的是首外文歌曲,顧小卿聽不懂她唱什麼。只知道她的聲音舒緩而性感,聽起來很舒服。

  歐臨鈺把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半側著身體看著舞臺。過了一會他似乎又不感興趣的轉過了身,低頭默默的喝酒。

  顧小卿看的出來歐臨鈺的情緒很低落,她想他應該是受了什麼傷害。

  顧小卿喝了一口飲料,這時候臺上的一首歌已經結束,她忽然對歐臨鈺說:“歐總,我給你唱首歌吧。”

  歐臨鈺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顧小卿也不等他回答,徑自向臺上走去。臺上的人看見有個客人上來了,都好奇的看著她。

  顧小卿也沒不好意思,她毫不扭捏的對他們說:“可以借你們的舞臺用5分鍾嗎?我的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我想唱首歌安慰他,可以嗎?”

  樂隊的成員見她語氣客氣,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表演就答應她了。顧小卿見他們同意了又走到抱吉他的伴奏身邊說:“大哥,能把你的吉他借給我用用嗎?”

  彈吉他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笑笑把吉他遞給了她。顧小卿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搬著他的椅子回到舞臺中央。

  顧小卿坐下後把麥克風調整好位置,她稍稍調了一下琴弦,彈撥了兩聲,找了找感覺。然後她開口就唱。

  還是她唯一會的那首紅豆,稍稍有些沙啞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這時候酒吧裏的人不是很多,人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環境很安靜,她的聲音一傳出來立刻就清晰的進入每個人的耳膜。

  她唱的歌聲沒有什麼修飾,純粹而乾淨。雖不是好聽的震撼人心,但自有一種特別之處。

  歐臨鈺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顧小卿的舉動,直到她的歌聲傳來。才轉過身體面向著舞臺。

  顧小卿安靜的彈唱著,沒有多餘的眼神和動作,歐臨鈺細聽她的聲音,覺得她的嗓音乾淨而純粹很是耐聽,可聽著聽著就覺出不對了。

  顧小卿把這首個唱的異常平緩,如在低低的輕述和撫慰。歐臨鈺忽然明白了顧小卿這是在安慰他吶,明白過來後,他心裏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歐臨鈺什麼時候也需要別人可憐了。

  想到這裏他忽然失去了興致,站起身拿著西服走了出去。顧小卿一轉頭看見歐臨鈺已經走遠的身影,也顧不上還沒唱完。趕緊站起來把吉他還給人家,朝他們半鞠了個躬說了聲:“對不起。”然後飛快的跑出去追歐臨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7:59:47

第十八章

  歐臨鈺從酒吧裏出來,自顧的往前走著。他心裏有種無奈的傷痛,可能每個男人都是戀母的,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見過父親,母親在心裏占據了很大的位置,他不缺父愛,他的舅舅一生未婚,從來就把他當自己的兒子來養。但是母愛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成了他求不得的一種念想。

  這種事情如果放在別人身上,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就理智客觀的看開了,但歐臨鈺從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聰明敏感的孩子,因為從小就沒有父親,他很依戀自己的母親。他記事早,發生在她媽媽身上的所有苦難他都知道,所以他不能去厭恨自己的母親,時至今日母親在他心裏終於成為了一道總也好不了的傷口。

  離歐臨鈺大概有5、6米的樣子,顧小卿在後面默默的跟著他。

  歐臨鈺走在前面,手裏提著西裝,走的並不快,姿態隨意而懶散。他五官英俊,衣著精致,姿態恣意,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頹廢,不羈的氣質,引得過往的女性頻頻回頭觀望。歐臨鈺似乎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繼續從容的往前走著。

  顧小卿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雖然他的肩膀端的很平,腰挺的的筆直,但不知為什麼她就覺得他其實很痛苦。

  一段時間後,前面的歐臨鈺忽然停住轉過身,他註視著不遠處的顧小卿。片刻之後他開口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顧小卿仰頭與他對視著,輕聲說:“我想你一會要用車。”

  兩人沈默的互相對視著,他們身邊人來人往,兩人之間的空間好像與周圍隔離開來,獨立的寧靜著,良久以後歐臨鈺說:“你過來。”

  顧小卿慢慢走到他身前。來到歐臨鈺的身邊,剛才那片刻的勇氣似乎用盡,她不由的低下了頭。

  “你喜歡我。”歐臨鈺用肯定句陳述著。

  顧小卿把頭垂的更低了。她窘迫的搓著衣角羞於啓口,但她片刻後又揚起了頭,望著歐臨鈺的眼睛堅定的說:“是!”

  歐臨鈺註視著面前的顧小卿良久後他忽然說:“你想試試嗎?”

  〝啊?”顧小卿疑惑的看著他。歐臨鈺沒再說話拉著顧小卿極步往車的方向走去。

  其實這話歐臨鈺與其說是在問顧小卿,不如說是在問自己願意試試嗎?他這個人在感情上有些潔癖。不輕易讓女人靠近他,他的身體也有些冷感,對那些主動接近他的女人,他也一直沒有什麼熱情。對於大多數男人都熱衷的性事,再他來說慾望也不大。

  但是這個顧小卿安靜的,沈默的出現在他身邊,他直覺她是溫暖的,其實他是寂寞的渴望一種感情的。所以他想讓自己試試,哪怕只有片刻的溫暖。

  歐臨鈺把顧小卿拉到車前,打開駕駛室的門,把她推了進去。他自己也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開車!去我家。”他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顧小卿沈默的發動汽車,往歐臨鈺家駛去。對於剛才歐臨鈺說的試試,她沒有問他。顧小卿想:“這個人哪怕叫她上刀山,恐怕自己也會去的。”管他說要試什麼吶?

  把車停在地下車庫,歐臨鈺拉著顧小卿的手直接座電梯上了頂樓。開門的時候歐臨鈺轉頭看了她一眼,顧小卿平靜的回望著他。他終於什麼也沒說低頭打開了房門。

  門在身後一關上,歐臨鈺就俯身吻上了顧小卿,一開始他的吻如蜻蜓點水,稍稍觸碰就離開,好像在試探著。然後他的嘴唇與顧小卿嘴唇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慢慢變成了一個纏綿的吻,隨著越來越深入的纏綿,這個吻變成了歐臨鈺單方面的掠奪,他的動作開始激烈而火熱。

  顧小卿似乎早知道會發生什麼,慢慢放鬆身體,生澀的給與著。

  歐臨鈺的手鑽進她的衣服裏,熱烈的撫摸著她的身體。他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覺的自己似乎要爆開了。他有些艱難的離開顧小卿的嘴唇,俯身攔腰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顧小卿有些驚慌的抱住他的脖子。

  來到浴室,歐臨鈺她把放到一邊,轉身把花灑開到最大,片刻後熱水如雨一樣傾瀉下來,他一把將顧小卿推到花灑下,讓她靠著牆又吻了上去。熱水灑在兩個人的身上,不消片刻他們就渾身濕透了。

  歐臨鈺的吻有些瘋狂,他暴躁的撕扯著顧小卿身上的衣服,顧小卿乖順的配合著他把自己脫的赤裸。她靠著牆,赤裸著身體,微微顫抖著。

  歐臨鈺看著她的目光火熱而充滿慾望。

  脫完顧小卿的衣服,他又用極快的速度甩掉自己身上的束縛。因為濕了的關係他脫起來有些麻煩,最後乾脆一把扯落了襯衣上所有的釦子。

  幾乎沒有停停頓的,他整個人覆到顧小卿身上。

  顧小卿發現歐臨鈺似乎對她的身體很是著癡迷,不停的在她身體上探究著,他的手帶著很大的力度,手掌帶著灼熱的溫度在她身上留下一片片紅痕。

  歐臨鈺幾乎是帶著一股暴躁的情緒啃咬著顧小卿的脖頸處,他猛地分開她的雙腿挺身進入,那一瞬間,顧小卿仰頭痛呼出聲。

  歐臨鈺呆楞在那裏,他低頭看著顧小卿:“你後悔嗎?”

  顧小卿搖搖頭,甩掉眼角的眼淚。歐臨鈺再不說話,低頭在她身體裏律動起來。顧小卿放鬆身體承受著,她擡著頭看著屋頂,眼睛裏一片虛無,水灑在她的臉上,在她的眼睫上留下晶瑩的小水珠。

  深夜,歐臨鈺家大的有些誇張的衛生間裏。潔白乾淨的馬桶上,顧小卿抱膝坐在上面。她穿著一件歐臨鈺襯衫。那襯衫穿在她身上很是肥大像掛在她身上一樣,在暈黃的燈光下她低頭坐在那裏,顯得纖細而柔弱。

  顧小卿垂頭看著前面瓷磚上的一個小黑點,楞楞的發著呆。對於歐臨鈺她一直都存著一種仰望的心理,每天只要能看見他,偶爾能說上兩句話,她的心裏就踏實了。她從來沒有打算把這份感情述說出口,哪怕就是有一天歐臨鈺結婚了,她也只會把這份情懷埋在心底,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對於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其實是大大超出她心裏的企盼,但她又似乎沒有一點愉悅的心思。

  顧小卿正低頭在那裏發呆,衛生間的門被輕輕地推了開來。歐臨鈺穿著一條睡褲靜靜的站在門口。

  歐臨鈺在顧小卿離開他身體的那一刻就醒了,他這個人很難入睡,睡著了也容易驚醒,所以睡眠對他來說一直都是珍貴的。

  顧小卿擡頭與他對視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歐臨鈺低低的開口:“你後悔了?”顧小卿睜著黑黑晶亮的眼睛搖搖頭。

  歐臨鈺沒再說話,走過去拉起顧小卿的手,把她從馬桶上帶起來。顧小卿乖乖的,由著他把自己帶回臥室。

  回到床上,歐臨鈺把顧小卿擺成一個側臥的姿勢,然後自己幾乎是整個人覆蓋在她身上,把她正面擁進懷裏。

  這個姿勢,其實讓顧小卿被抱的並不舒服。但歐臨鈺整個人的身上帶著一種強勢和需要的氣息,讓她不忍拒絕。

  房間裏漆黑一片,安靜的空間讓她可以清晰的聽見歐臨鈺的呼吸聲。

  黑暗裏忽然傳來他的聲音:“我們先試著交往一段時間行嗎?”

  片刻後顧小卿悶悶的回道:“好。”

  第二天上午10點多鍾,天光已經大亮,雖然房間裏還是很昏暗,但是擋不住幾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進來。

  歐臨鈺睡到自然醒來,他翻身拿起床頭櫃上的錶。不覺楞了一下。他從十歲以後就沒有過睡到7點以後的記憶。他每天臨晨2、3點才上床,上床以後還要培養一個多小時才能睡得著。早上一般6點半會準時醒來。今天可以說是多少年來破天荒的睡了個懶覺。

  顧小卿看他醒來,趕緊翻身下床向衛生間跑去,她其實早醒了,但歐臨鈺一直固執的執著的摟抱著她,她不忍吵醒他,所以她的晨尿一直憋到現在。

  歐臨鈺看著一臉通紅跑進衛生間的顧小卿,有些莫名其妙。翻身從床上下來,找了件睡袍套在身上。他感覺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

  顧小卿上完廁所後,順便在衛生間裏洗了個澡。她覺得歐臨鈺家的衛生間乾淨的夠可以,衛生間這種地方最容易産生衛生死角,可這裏到處都光潔如新,像樣板間一樣。

  洗完澡擡眼看見毛巾架上掛了兩條深藍色的毛巾,應該是歐臨鈺用的,她也不管那麼多了,扯過來先用了再說。

  顧小卿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出來時發現歐臨鈺已經不在臥室裏了。她穿著歐臨鈺的襯衣神色自然的打開臥室裏的衣帽間。她在裏面翻翻撿撿,發現歐臨鈺的衣服都很正統,西服,襯衫,褲子排列整齊的排排掛好。

  她想給自己找條褲子穿上,但找了一圈發現如果要想穿他的褲子估計得把褲腰提到胸部。最後只得放棄,翻出一條歐臨鈺睡褲套上,褲子上有鬆緊帶她只要把褲腿挽高一些就好了。

  顧小卿勉強收拾好自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來到客廳,她發現這個房子的整個佈局很空曠,簡潔沒有人氣,在客廳裏沒看見歐臨鈺,廚房裏傳來聲音,她尋聲走過去,發現歐臨鈺正在竈前煎雞蛋。抽油煙機轟轟的響著,他沒聽見顧小卿走近的聲音。

  顧小卿見他手法熟練,利索的關上火把煎成一面熟的雞蛋起鍋裝盤。歐臨鈺端著兩個盤子轉過身來,他穿著一件長長的睡袍,前面的敞開著,露出大片胸膛。看起來很性感。

  歐臨鈺轉身看見身後的顧小卿,有片刻的呆滯,隨後他說了聲:“早。”

  “早。”顧小卿回道。

  歐臨鈺把兩個盤子放到餐桌上扭頭對顧小卿說:“過來吃早餐吧。”

  歐臨鈺準備的早餐是純西式的,牛奶,麵包,煎雞蛋,還有一塊火腿,兩人相對而座都默默的吃著東西。

  氣氛有些尷尬,昨天以前兩人其實都還只能算作比較熟悉的陌生人。歐臨鈺率先開口:“你在哪裏過年?”

  “應該會回我爸媽那裏。”顧小卿回道。

  “嗯,我一會兒會回我外公那裏,大概初三回來。”

  “哦。”顧小卿聲音低低的。

  兩人一時又都沈默下來,吃完早餐後顧小卿主動去廚房洗了碗。從廚房出來,她看見歐臨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一派閒適的樣子。

  顧小卿窘迫的站在廚房門口,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向歐臨鈺要身衣服好穿回家去。昨天她那身衣服早被他撕壞了。

  歐臨鈺似有所感,他擡起頭,看見顧小卿站在門口張口欲言又似乎不好意思。他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對顧小卿:“你來。”說完就率先走進了臥房。

  顧小卿跟著他走進去,發現他正在衣帽間裏翻找著。過了一會歐臨鈺轉過身來手裏拿著條牛仔褲他說:“這個你應該能穿,這是我上大學時候穿的衣服,那時候我要瘦一些。”

  顧小卿拿過來比了一下,走進衛生間換了出來。她出來的時候樣子有些滑稽,褲腿厚厚的折了好幾折,兩手提著褲腰。因為她要是不提著,褲子就會滑下去。她無奈的擡頭看著歐臨鈺。

  歐臨鈺看見她的樣子笑了。他回身找一條皮帶,走過來自然的低下身去給她繫上。顧小卿低頭看著這個嘴角含笑,半蹲著給自己繫皮帶的男人,心神恍惚了一下。

  歐臨鈺給她繫好皮帶又轉身從床上拿起一件羽絨服給她穿上。那羽絨服也太大了,長度快到她的膝蓋,穿在她身上也是肥肥蕩蕩的。

  歐臨鈺把兩隻袖子幫她挽上去,用手抓了抓羽絨服要兩邊多出來的布料說:“嗯,就先這樣吧,外面太冷了,你先穿著。”

  顧小卿低著頭“嗯。”了一聲。

  歐臨鈺一直把顧小卿送到門口,他把車鑰匙遞給她說:“外面冷,你別打車了,把車開回去,路上註意安全。”

  顧小卿問他:“那你吶?”

  “我一會自己打車走。我又不會開車,你把車留給我也沒用。”

  “那我先送你吧?”

  歐臨鈺笑了:“你就穿這個送我?”顧小卿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那我先走了。”她說。

  “嗯,路上註意安全。”

  顧小卿點了點頭,開門走了出去。歐臨鈺站在門裏喊了她一聲:“小卿。”

  顧小卿轉回身。

  “我初三回來。”歐臨鈺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顧小卿知道他的意思於是說道:“嗯,初三我給你帶餃子來。”

  歐臨鈺點點頭說:“嗯,好。”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0:04

第十九章

  顧小卿回來後換好衣服,把家裏收拾了一下,不敢再多耽誤急匆匆的開著歐臨鈺的車趕去他爺爺家。顧小卿的爺爺和她們家住在一個家屬院裏,20年前機床廠還沒有倒閉的時候,她爺爺是這家廠的廠長,很是風光過一陣。

  老人已經70多了,可能以前當領導慣了,在家裏也是大家長的作風。多年積威下來,家裏沒有一個人是不怕他的。

  顧小卿他爸是家裏的獨苗,當年她爸和她媽結婚的時候。她爺爺就嫌她媽媽出身不好又沒有正式工作,死活不同意。他爸好話說盡也沒有用,沒辦法最後和她媽偷著結了婚。他們的婚禮老兩口都沒有去參加。結婚後她媽媽又生的是個女孩,就更不受待見了。連帶著顧小卿也也不討他們的歡心,所以從小她和爺爺家裏的關係就很冷淡。

  但不管再冷淡逢年過節他們一家還是要上門的,這些年一個院子裏住著,老人大病小病也都是她媽媽伺候的。

  顧小卿知道她還有個外婆和舅舅住在C城,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從來沒有見家裏和他們來往過,每年過年的這頓年夜飯是一定要在她爺爺家吃的。

  顧小卿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匆匆忙忙的趕了回去,進門的時候,是她爸給她開的門,她爸背對著門後朝她使眼色,意思讓她注意點,她爺爺不高興了。

  顧小卿進去後發現她媽正在廚房裏和她奶奶忙著,老爺子杵著個拐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腰挺的筆直,顧小卿進來他連眼睛都沒擡一下。

  這房子是老式的三室兩廳的格局,每個房間都很寬大,屋子裏收拾的很乾淨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老人氣,不太好聞。

  顧小卿先到廚房裏跟她媽和奶奶打了個招呼,這些年因為她奶奶也看出她媽媽是真的孝順他們,所以對她們也寬厚了很多,看見顧小卿來打招呼,也是笑呵呵的,讓她先歇會,一會就吃飯。

  顧小卿回道客廳站在她爺爺身邊喊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冷冷的“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個大姑娘,成天不著家,還要我們等你啊!”

  顧小卿擡頭看向牆上的掛鍾,時間正好是下午5點整。反正這些年她都習慣了,怎麽做老爺子也不會喜歡,乾脆什麽也不說,找了一個離老爺子遠的沙發坐下。

  她剛坐下,老爺子又“哼”了一聲:“姑娘家,不到廚房幫忙,坐這幹什麽?”

  得,她算是明白了,這老爺子今天又不知道哪不順氣了,在找她的茬呐,沒辦法她又站起來往廚房走去。

  顧小卿她媽早聽見客廳裏老爺子說的話了,看她進來什麽也沒說,遞給她一碗大蒜讓她到陽台上搗蒜去。

  陽台沒有封起來,一陣陣風吹過來很冷但也多少躲了會清淨。外面正是萬家燈火,老房子設計的不很合理,一陣陣飯菜的香氣隨風飄來,樓下有幾個孩子正在放小鞭炮,不時傳來一聲聲的“啪啪”響聲。有一種世俗溫暖的恬靜。

  身後的陽台門被輕輕的推開,顧爸爸拿著她的大衣走了出來:“穿上,外面冷。”

  顧小卿從她爸手裏接過大衣穿在身上,她爸爸摸摸她的頭說:“這不是過年了嗎,沒一個上門的,也沒一個打電話拜年的,你爺爺心裏不痛快,你別和他計較。”

  顧小卿無所謂的笑了笑說:“沒事。”他爸爸看了她一會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進去了。

  其實年年都這樣,顧小卿從進門的時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老爺子以前是廠長,手底下管了一萬多人,風光的時候家裏真是門庭若市,那些年,每到年節家裏吃的用的都堆不下,可退休沒幾年家裏就冷清成這樣了。也就是老爺子想不開,這都多少年了還耿耿於懷的。

  顧小卿知道,老人一生的榮耀就在那個廠裏。人走茶涼本就是這個社會的通則,他這樣想不開,雖然有些讓人看不起的可笑,可是誰又能說老人的心境不悲涼呐?這樣想想你也沒有什麽好計較的了。

  吃年夜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氣氛也是冷冷清清的,沒人敢開口說話。餐桌上的菜式倒是很豐盛,可這氣氛讓人沒一點胃口。

  吃完年夜飯後,顧小卿跟著她媽媽進廚房收拾衛生。顧媽媽切了一盤水果支使她端出去。

  把果盤端出來在茶幾上放下,顧小卿在旁邊的獨座沙發上坐了下來。一家人安靜的守在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這是他們家固定的節目。以前小時候還要守歲,現在也沒那麽多講究了。看完春節聯歡晚會,過十二點的時候給老人磕完頭,她們一家就可以回去了。

  其實就是看著晚會,一家人也誰都沒有看出點歡樂的氣氛來。老爺子隔一會就會看看身旁的電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好不容易熬到十二點,顧小卿的爸媽先給老頭老太太磕頭。現在真不知道誰家還保留著磕頭的傳統,但在她們家估計只要老爺子還在世這個這個傳統就會一直保留下去。

  顧小卿覺得這些年過年,老爺子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臉色會好看點。輪到她的時候,她也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分別給兩個老人磕了個頭,嘴裏說著吉祥的話,老太太給了個紅包,這才算是完事了。

  顧小卿接過紅包剛從地上站起來,她的電話響了。她拿出電話一看上面閃爍著歐臨璽三個字,心裏不禁有些失望。

  接起電話顧小卿向陽台走去。

  “顧小卿,新年好。”電話裏的背景聲音第一次這麽安靜,甚至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新年好。”顧小卿淡淡的應了一聲。

  “嘿嘿,顧小卿,我這裏還不是新年呐。”

  “你在哪呐?”顧小卿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我回加拿大了,我今天起床的時候在院子裏看見了一棵松樹,忽然就想起了你,你有沒有想到過我?”歐臨璽的語氣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告訴她今天早上他吃了什麽早餐。

  顧小卿清了清嗓子她很嚴肅的開口:“歐臨璽、、、、”

  “顧小卿,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歐臨璽打斷她的話,接著說:“你那邊正在過年吧,我是第一個打進你電話的人吧?”

  顧小卿說不出話來,心裏有點苦澀。

  “顧小卿,你難過了?”

  “沒。”她低低的回答,然後兩個人就都沉默下來。顧小卿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她沒有歐臨鈺的電話,但是她知道歐臨鈺要想知道她的電話是很容易的。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歐臨璽在電話那邊說道:“顧小卿,新年快樂,很高興我是在新的一年裏,第一個打進你電話的人。”說完電話裏就傳出“嘟嘟”的聲音顯然歐臨璽已經把電話掛了。

  顧小卿收起電話,一臉平靜的回到屋裏,和她爸媽收拾東西回家了。他們到家已經快一點了,顧媽媽到廚房給她們父女兩一人下了一碗麵。其實晚餐的時候誰都沒吃好,這會早餓了。

  吃完麵洗漱回房,顧小卿拿出手機最後再看了一眼,屏幕上什麽顯示也沒有。她關了手機,上床拉開被子,倒頭就睡。

  初一,初二的兩天顧小卿基本上都在家睡覺。糖果曾打電話來要她出去玩,她也懶懶的拒絕了,不知為什麽她就是覺得渾身提不起勁來,做什麽都沒精打采。

  終於熬到初三,中午吃過午飯顧小卿終於坐不住了,她從冰箱裏拿出她媽媽包的速凍餃子,跟她爸媽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出門了。

  一路把車開到歐臨钰家樓下,把車停進車庫裏,直接上了頂樓。站在門口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按響門鈴。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歐臨鈺站在門口,穿著一身普通的家居服,看樣子已經到家一會了。他似乎在工作,手裏拿著幾張打印紙。他側開身體對顧小卿說:“進來。”

  顧小卿進來彎腰打開鞋櫃找拖鞋換,她發現鞋櫃裏多了一雙粉紅色的女士拖鞋,上次她來的時候還沒有。她把鞋拿出來舉到眼前問歐臨鈺:“給我的?”

  “嗯。”歐臨钰點了點頭。

  顧小卿高興的換上,直起身問他:“你吃飯了嗎?”

  歐臨鈺揚了揚手中的紙張說:“沒,剛才在處理事情,還沒來得及吃。”

  顧小卿揮了揮手中的餃子說:“我給你做餃子吃好不好?”

  歐臨钰笑得溫和,他點點頭:“我事情還沒處理完,你做好了叫我。”

  “嗯。”顧小卿答應著走向廚房。

  顧小卿把帶來的餃子煮了滿滿一盤,她端著盤子走進歐臨鈺剛才進去的房間。她發現這裏與其說是一間書房不如說是一間辦公室,這裏的辦公設備一應俱全。

  歐臨鈺站在傳真機旁,一邊發傳真一邊打電話。他說的不是英語,聽著像法語反正顧小卿是一句也聽不懂就是了。她輕輕的把盤子放在辦工桌上,對歐臨钰比了個讓他快吃的手勢。歐臨鈺朝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顧小卿看他在忙,就轉身輕輕地帶上門走了出去。她回廚房把剛才用的鍋子洗掉。又擦拭了一遍廚房裏自己剛才弄髒的地方。

  這個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很乾淨,她不想給歐臨鈺帶來麻煩。

  收拾完回到客廳,環視整個寬大整潔的空間,書房的門還是緊閉著,她發現自己沒有事情可做。

  顧小卿在房子裏走了一圈,推開每個房門看了一下,她發現這個房子是把兩家住戶打通後,從新規劃裝修的。每一個房間都很大,有一間主臥,兩間客房。主臥和客房都帶著獨立的衛生間。書房她進去過,最後一個房間,是一間健身室,裏面有一套健身器材。

  顧小卿發現這個房子到處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房子的裝修風格很簡約,裏面的家具不是白色的就是銀灰色的,就連窗簾都是銀灰的底色,飄著一層白紗,她覺得這所房子就像歐臨鈺的人一樣透著孤獨禁慾的色彩。

  她走到客廳的電視櫃前想找片影碟,看部電影打發時間。打開電視機下面的小櫃子,發現裏面擺滿了碟子,可她拿出來一看裏面全是歌碟,而且除了幾個英文的她勉強能看懂外,其他的一個也看不懂。她挫敗的把碟子放回去,走到沙發前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盤腿坐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電影頻道正在放《哈利波特》,她早就看過,劇情不再那麽吸引她,這房間裏裝了地熱,地上暖暖的,她不禁躺了下來。沒過多久就這樣睡著了。

  顧小卿做了個噩夢,在夢裏她站在一條土黃色的路上,道路筆直可以看見盡頭,路的兩邊是大片沒有盡頭的紫色鴛尾花,風吹起層層疊疊的紫色花浪,絢麗而妖豔。

  她看見歐臨鈺站在道路的盡頭,一身銀灰色的禮服,面容精致而高貴,他的目光溫和帶著期盼,他說:“小卿,你來。”

  顧小卿邁步向他走去,卻發現被絆住了腳步。她低頭發現自己穿了一條及地的長裙,裙尾層層疊疊,複雜紛繁絆的紗邊絆住了她的腳步。她彎腰奮力撕掉那些複雜的紗邊,邁步向前方走去。

  她看著歐臨鈺就在自己不遠的前方,可她走了好久卻怎麽也走不到他的身邊,身體充滿疲憊,她站在原地,張嘴想讓歐臨鈺過來,卻發不出聲音。

  歐臨鈺一直站在道路的盡頭,沉默的注視著她,他不說話,眼神含著委屈的渴望,似乎有淚要滴落下來,她不忍心奮力向他走去,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耗盡了心力終於站在了他的面前。

  顧小卿發不出聲,她伸出手想觸碰眼前這張完美的臉,卻驚恐的發現這張臉上的皮膚開始一片片的脫落下來,露出裏面的血肉,兩只眼睛變成了兩個光禿禿的眼球,看不出裏面蘊含的感情,整張臉血腥而恐怖,她發出一聲尖叫奮力一掙,終於醒來。

  顧小卿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之所以會做噩夢是因為有人正趴在她的身上,頭正好壓在她的胸口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0:19

第二十章

   顧小卿一動歐臨鈺也醒了過來,他擡起頭,眼神不太清明,看著顧小卿的臉皺著眉確認了一下,然後又把頭放回她的胳膊上不動了。

  顧小卿看著天花板,急喘幾下才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還躺在歐臨鈺家客廳的地毯上,身上蓋了層薄被,歐臨鈺也躺在被子裏緊摟著她的腰,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做噩夢了?”歐臨鈺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傳來。

  “嗯。”顧小卿輕聲應他。

  “你忙完了?”

  “嗯。”

  兩個人保持著這個姿勢,懶懶的一問一答。氣氛安靜而慵懶。

  顧小卿挪動一下身體問他:“幾點了?”

  歐臨鈺又把她的腰摟緊了幾分悶悶的回道:“不知道。”

  顧小卿擡起上半身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一起身歐臨鈺就一把把她拖了回去,他有些不耐煩的說:“別動!”

  顧小卿躺在那裏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乖乖的不再挪動,歐臨鈺在被子裏抱著她,手在她的腰上來回撫摸著,動作輕柔有些暧昧。他的手一點點的鑽進顧小卿的衣服裏,握住她胸前的一方柔軟,輕輕的愛撫著。

  顧小卿有些尴尬的隔著衣服按住那只大手:“你、、、、、、”

  歐臨鈺撐起半個身體看著她的臉:“叫我臨鈺。”說完俯身吻上她的嘴唇。

  歐臨鈺的吻一開始就火熱而激烈,像是在掠奪,他的手帶著灼熱的溫度,熱烈的撫摸著身下的這具身體。

  顧小卿知道他要什麽,慢慢放鬆自己,溫柔的給與著。

  一場激烈的性事之後,兩人身上汗出如漿,擁抱在一起平息著劇烈的呼吸。歐臨鈺額前貼著一縷濕髮,鬓角還有一滴汗水慢慢滑落下來,看起來很是性感。激情過後他依然撫摸著顧小卿,從上到下,動作溫柔而專注。

  顧小卿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她翻身平躺著,感覺身上黏糊糊的難受,她輕輕的對歐臨鈺說:“我想去洗澡。”

  歐臨鈺緊貼著她,在她胸口悶悶的“嗯。”了一聲。也不見他起身。顧小卿看他半天不動,不耐煩的扭動了一下身體。歐臨鈺這才放開她。

  顧小卿赤裸著坐起來,四下一看衣服早散落了一地,歐臨鈺戲弄的看著她。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扯過歐臨鈺的襯衣套在身上,紅著臉飛快的跑進衛生間。

  打開花灑,熱水噴灑下來,衛生間裏很快就變得霧氣蒙蒙,顧小卿她走到旁邊的鏡子前伸手抹去上面的水汽,她楞楞的看著自己,鏡中赤裸的身體上到處布滿青紫的痕跡。上一次的還沒有消退的加上剛剛弄上去的,看上去有些恐怖。

  歐臨鈺每次要她的時候,動作都激烈的會有些失控,他是在用她的身體尋求一種慰寂。這些她都知道,顧小卿輕歎出聲。

  洗完澡,顧小卿身上裹著一條浴巾走出衛生間。歐臨鈺顯然已經洗過澡了,頭髮濕濕的,只穿了一條睡褲正在廚房裏做飯。他轉頭看見身後的顧小卿,愣了一下,放下手裏的東西,擦乾淨手,對她說:“走,我給你找件衣服。”

  歐臨鈺給顧小卿找了件T恤和自己的睡褲遞給顧小卿,她接過來,轉過身去,解開浴巾准備換上T恤,正把衣服套在頭上,忽然感覺歐臨钰正用一根手指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摸,她知道他碰到的地方,有一片他手掌留下的青紫痕跡,顧小卿的身體僵硬在那裏,半天歐臨鈺都沒有出聲,他收回手什麽也沒說,退出了房間。

  歐臨鈺做的是意大利麵,他做了很多,顧小卿很捧場的都吃完了。兩人都不是躁舌的人,餐桌上的氣氛一度很安靜,忽然歐臨鈺像是不經意的說:“你今晚別回去了。”

  顧小卿嘴裏還含著一口麵,她擡頭看向對面的人,點點頭“嗯。”了一聲。歐臨鈺沒有說話但他似乎很高興,低頭接著吃東西。

  吃完飯,顧小卿在廚房裏收拾完出來,發現歐臨鈺又不見了,舉目四望,發現書房的門縫裏投出燈光。她走到沙發前坐下,打開電視自己看了起來。

  11點多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打開,歐臨鈺從裏面走出來,他徑自走到沙發旁,一頭倒在顧小卿的腿上,嘟囔了一句:“我累了。”

  顧小卿笑了,她覺得這樣的歐臨鈺像個孩子。她看著電視裏的國際新聞,伸手在他的眉心幫他輕輕按摩著。

  歐臨鈺翻了個身,摟著她的腰,在她的肚子上蹭了蹭。

  那晚後來歐臨鈺賴了一會,就又回去接著工作。顧小卿等到12點多看他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就先去睡了。結果睡到半夜她被憋醒了,她喘著粗氣醒來,發現歐臨鈺幾乎整個趴在她身上,一只胳膊正好搭在她的口鼻上,睡得正香。

  顧小卿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往外挪了挪,誰想她剛一動,歐臨鈺就一把把她拉回來,固定在懷裏不讓她動。

  顧小卿轉頭看著那張熟睡的臉,她不禁想他得有多寂寞,才會在睡夢中都會有這麽強烈的占有慾。想到這裏,她心軟了,終於放棄,隨了他,維持著一個別扭的姿勢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顧小卿是被歐臨鈺搖醒的,睜開眼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睛,看樣子他的精神很好。歐臨鈺把她昨天穿的衣服遞給她說:“快起來吃早餐,一會我們出去。”

  顧小卿把衣服接過來,發現已經洗過了,她問:“你昨天幾點睡的?”

  “大概3點吧,我沒注意。”歐臨鈺也在換衣服,他邊穿褲子邊回答她。

  顧小卿套上毛衣問他:“你還幫我洗衣服了?”

  “當然,要不你今天穿什麽?”歐臨鈺回答的理所當然。

  顧小卿無語了,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太懶了,這身衣服她本來打算今天接著穿的。

  顧小卿發現歐臨鈺准備的早餐還是西式的,西餐這東西偶爾吃兩次還可以,連著吃就沒胃口了,她敷衍了事的吃了幾片麵包,喝了幾口牛奶。

  歐臨鈺看著她盤子裏的沒動過的煎蛋和火腿有些抱歉的說:“我不太會做飯,以前留學的時候只學會做西餐了。”

  “這個、、、、、、”顧小卿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她自己做飯也一般,搬出來自己住的這些日子,能隨便就隨便,做出來的東西,糊弄糊弄自己還可以,真說道廚藝實在是拿不出手。如果她要是跟他說以後我來做的話,他們的關係似乎也還沒到那一步,說出來顯得有些唐突。

  她岔開話題問歐臨鈺:“一會我們去哪?”

  歐臨鈺收起桌子上的餐盤往廚房走:“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爬山吧。”

  C城有一座路鸠山,就坐落在市內,面臨著嘉裕江,路鸠山海拔不高,很多C城人一般都會在周末拖家帶口的去遊玩一番。

  顧小卿開車,歐臨鈺坐在她旁邊,車廂裏裏飄蕩著維塔斯那彪悍的海豚音,冬日難得明媚的日光透過車窗的玻璃照射在身上,顧小卿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那越飚越高的海豚音飛了起來。

  在山下的停車場停好車,兩人從車上下來,步行著往山上走去。路鸠山修的有一條直到山頂的公路,本來是可以開車上去的,但他兩覺得難得陽光正好,步行著上山更好一些。

  從車裏下來後,兩人沿著公路慢慢往前走著。顧小卿發現只要來到外面,歐臨鈺的臉上就會恢複淡漠的表情,淡淡的與人隔著一定的距離。

  因為天冷的關係路上沒有什麽人,道路兩旁種滿松樹,雖是冬天依然是一片青綠,前兩天下了一場大雪,松枝上有些積雪還沒有融化。遠遠看去一片青綠中點綴著點點雪白,讓人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歐臨鈺走在顧小卿兩步遠的前方,從背影看,他微仰著頭,腰背挺的筆直。透著一種孤傲寂寞的味道,顧小卿趕上他,輕輕握住他身旁的一隻手。馬上,手上就傳來被用力握緊的感覺。兩人並肩慢慢往山上走去。

  從後面看,寂靜空曠的山道上,兩個十指相扣的男女相依著緩緩前行,猶如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悠閒,有點溫馨浪漫的感覺。

  一群自行車愛好者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不禁都回頭多打量了他們兩眼。

  兩人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山頂,山上遊客稀少,不見什麽人煙。他們站在山頂的平台上,舉目四望,四下一片青綠,遠處可以隱隱看見C市高樓林立的市區。顧小卿哈出一口白氣,一陣山風出來,馬上就散開了。

  歐臨鈺從後面把手伸進她的大衣口袋裏,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問:“冷嗎?”顧小卿搖搖頭。

  歐臨鈺在她身後突發一聲感慨:“我都十年沒來過這裏了。”顧小卿笑了,她不禁想十年前,歐臨鈺應該只有18,9歲,那時候的他是什麽樣子呐。

  在平台上站了一會,歐臨鈺拉著顧小卿往一條小路走去,顧小卿知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涼亭,已經在那裏很多年了,期間翻修過幾次。

  還沒走到跟前,一陣嬉笑聲就傳來。拐過路前的彎道,小涼亭出現在眼前。一群穿著制服的高中生在裏面嬉鬧。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大聲笑鬧著在涼亭的木柱上刻著自己的名字。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駐足在那裏沒有上前。顧小卿轉頭看向歐臨鈺發現他目光深邃,裏面帶著回憶。他們都沒有出聲,沒有一會,歐臨鈺就牽著顧小卿的手轉身離開了。

  山上有一家飯店,專做山野土菜,他們在那裏解決了午飯,下午的時候坐纜車下了山。

  回到市區,歐臨鈺讓顧小卿把車開到超市。顧小卿想著他可能要採買一些日用品,也沒多問,把車開到了離他家不遠的家樂福。

  正在過年,超市裏的人不算太多,不像過年前一樣擠滿了購年貨的人。他們推著購物車慢慢的在裏面逛著。

  走到食品區,歐臨鈺轉身望著顧小卿問:“你會做飯嗎?”

  顧小卿不好意思的小聲嘟囔:“還好吧。”

  “那我們晚上自己做飯吃吧?”歐臨鈺低頭拿東西很隨便的說。

  他往車上裝了一些雞鴨魚肉,蔬菜水果,很快就裝了滿滿的一車,顧小卿忍不住問他:“你買這麽多幹什麽?”

  “這幾天我們都要在家吃飯啊!”歐臨钰回答的理所當然。

  因為他說的“我們”這兩個字顧小卿的心一下子溫暖起來。

  陪著歐臨鈺在超市裏兜兜轉轉,歐臨鈺又往購物車裏放了一些牛奶果汁之類的飲料。他忽然轉過頭問顧小卿:“小卿,你吃不吃零食?”

  “沒這愛好。”顧小卿搖了搖頭。

  歐臨鈺“嗯。”了一聲,推車繼續往前走。等他再停下來的時候,顧小卿發現他們停在了賣內褲的專區。

  歐臨鈺神色鎮定的拿起一盒女式內褲問她:“你穿多大碼?”

  顧小卿不好意思了,她四下看了一下,還好旁邊沒什麽人,她胡亂拿起一盒扔進車筐說:“就這個吧。”

  歐臨鈺拿出來看了看說:“這個有蕾絲邊,穿起來不舒服,買純棉的吧?”說著又另外拿起一盒:“就這個吧。”他瞄了一眼顧小卿的屁股道:“你應該穿中碼。”

  顧小卿快變成番茄臉了,她趕緊點頭:“嗯,嗯,就這個吧。”

  歐臨鈺神色自然的把小盒子放進購物車,一點也沒有是開玩笑的意思。弄得顧小卿很郁悶。

  他們回到家後真的一起下廚做晚飯,顧小卿雖然廚藝一般,但簡單的炒兩個菜她還是會的。兩人一起在廚房裏洗洗涮涮,做著准備,客廳的音響裏放著輕音樂,氣氛溫暖和睦。

  忽然另外一種音樂聲從門口傳了過來,顧小卿過了一會才反應出這是門鈴聲。她看向歐臨鈺。

  歐臨鈺也明顯楞了一下,他手上正洗著菜,看了一眼大門他對顧小卿說:“你去開門吧,可能是物業。”

  “哦。”顧小卿應了一聲,往門口走去。打開大門,門裏,門外的兩個人同時呆住。

  門外,美麗高雅的吳樂清,吳秘書看見開門的顧小卿,張著嘴呆楞在那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0:32

第二十一章

  門外的吳樂清手裏拉著一個行李箱,身邊還站著一個3,4歲的男孩。她一身豔紅的過膝羊絨大衣,頭髮高高挽起,妝容精致,女人味十足,很快她反映過來,微笑著說:“顧小姐,你好。”

  “你好,吳小姐。”顧小卿也禮貌的回道。

  吳樂清姿態優雅,她從容的開口:“臨玉在嗎?”

  顧小卿側過身,讓出空間說:“他在裏面,你請進。”

  吳樂清拉著行李。領著孩子走了進來。顧小卿轉過身,發現歐臨鈺已經站在廚房門口,他看著吳樂清,緊抿著嘴角,表情嚴肅。

  吳樂清進來後,看著歐臨鈺呼出一口氣,似醞釀著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兩人隔著寬大的客廳對視著,一時氣氛有些詭異。

  最終吳樂清先敗下陣來,她沒什麼氣勢的說:“幫我帶顔喜。”

  顧小卿看得出歐臨鈺不高興,他冷著臉,良久後才說:“你還要去找他?”

  吳樂清的表情有些愁苦,但她的腰挺得筆直:“你知道,我必須去。”

  歐臨鈺不再說話,轉身往書房走去。吳樂清跟在他後面,兩人進去後門被關上。

  顧小卿發現自從吳樂清來了以後,她就被徹底無視了。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書房裏發生什麼,她無從窺究。

  她低頭看向客廳裏的另一個小人。那孩子從進門後就低著頭安靜的站在那裏,手裏抱著一個猴子布偶。看得出已經很破舊了。

  顧小卿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對他輕聲說:“你要不要去沙發上坐一下?”

  半天沒得到回應,顧小卿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她把腰彎的更低一些,對上孩子的眼睛。她發現那孩子的眼睛直盯著地板,眼神一動不動。

  顧小卿猜測到一點,她伸出手試探的握住孩子的衣角,看孩子沒有反映又小心翼翼的摸到他的一隻手,輕輕握住。孩子沒有反映任她牽著手,顧小卿帶著他把他安頓在沙發上坐下。孩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擡起頭,坐下後眼睛還是盯著地板上的一點。

  顧小卿直起身,環視了一眼周圍,客廳空曠而寧靜,從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遠處的點點燈火,但再往上看就是黝黑深遠的蒼穹。她歎了口氣,往廚房走去。

  顧小卿在廚房裏專註的忙碌著,她不想讓自己去探究,把抽油煙機開得“轟轟”響,很快做出三菜一湯。她擦擦手走出廚房,發現那孩子還坐在沙發上,姿勢都沒變一下。

  顧小卿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輕輕的問:“你要不要看電視?”

  孩子沒有反應,她把電視打開,調到少兒頻道,裏面正在放動畫片。顧小卿觀察著他,發現他漸漸把頭擡了起來,看向電視的方向。
 
   但很快顧小卿就發現,他可能只是受聲音的吸引,看了一下又轉到一邊盯著牆發呆。

  顧小卿陪著孩子待了一會,她不知道吳樂清走了沒有,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她站起來,走到書房門口試探著敲了敲門。

  良久裏面沒有聲音傳來,她輕輕擰開門把手,推開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書房裏不見歐樂清的身影。歐臨鈺背對著門,站在大開的窗戶前望著外面的幽暗的夜色發呆。

  風把辦公桌上的一疊紙吹得“嘩嘩”作響,顧小卿走到他身後低聲說:“吃飯了。”

  歐臨鈺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他轉過身來,朝顧小卿笑了一下問:“你把飯做好了?”

  “嗯。”顧小卿點點頭。

  “那走吧。”歐臨鈺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歐臨鈺出去後顧小卿上去把窗戶關上,緊閉的空間裏馬上傳來一陣淡淡的香水味,她知道那是歐樂清身上的味道。

  吃飯的時候,歐臨鈺先給顔喜餵飯,顧小卿在傍邊安靜的自己吃著。整個空間都沉浸在一種寂靜的氛圍中。

  歐臨鈺餵孩子的手法熟練,他把一小碗米飯用湯泡上,又夾了一些蔬菜碎肉,攪拌均勻,用勺子一口一口的餵到孩子口裏。他手邊放著一塊毛巾,不時輕輕擦去孩子嘴角留下的湯汁。忽然他看著孩子對身側的顧小卿說:“吳秘書是我的小姨,顔喜是她的孩子,這孩子有輕微的自閉癥。”

  顧小卿知道他這算是在給她解釋了,她低低的“嗯”了一聲,算是告訴他她知道了。

  顧小卿吃完後接過歐臨鈺手裏的小碗,讓他去吃飯,自己來餵顔喜。歐臨鈺一直看著她把勺子送進顔喜嘴裏,餵下第一口飯菜轉過身去吃自己的。

  顔喜很配合雖然不出聲,但只要餵他他就吃,一碗飯被顧小卿餵的乾乾淨淨。

  晚飯後顧小卿去廚房收拾衛生,歐臨鈺在沙發上給顔喜餵水果吃。她收拾完從廚房出來,也坐在顔喜的旁邊,兩人陪著孩子看動畫片。

  誰也不知道顔喜到底有沒有看進去,他只是盯著電視的方向發呆。他們守到九點鐘,歐臨鈺抱著孩子去洗澡,顧小卿這才把電視調到新聞頻道開始看新聞。

  沒有過多久,孩子的尖叫聲打破了一室的寧靜。顧小卿“蹭”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衛生間快步走去。孩子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在這空蕩的空間回蕩著,聽著讓人有些覺得驚恐。

  顧小卿一把推開衛生間的門,只見顔喜在碩大的浴缸裏挺著身子掙扎著,嘴裏發出尖利的呼叫,歐臨鈺蹲在浴缸旁抓著他的兩只手試圖按住他。他聽見聲音頭也不回的喊:“拿條浴巾來,幫我接著他。”

  顧小卿沒有拿浴巾,她走過去,擠開歐臨鈺從浴缸裏把顔喜撈出來,摟進懷裏,顔喜僵硬著身體往後仰著,嘴裏不停的尖叫不肯安靜下來。

  顧小卿用力抱住他,在他後背從上至下大面積的撫摸著,嘴裏叨念著:“顔喜乖,不鬧好不好。”

  可能是她柔軟的身體,也可能是她身上的氣息。顔喜漸漸安靜下來,趴在她的肩膀上一抽一抽的的哭。

  歐臨鈺用一條浴巾從後面裹住孩子,顧小卿問他:“怎麼了?”

  歐臨鈺無奈的搖搖頭:“不知道,剛把他放進水裏就不幹了。”

  顔喜在顧小卿的肩膀上嘟囔了一聲,歐臨鈺問:“顔喜,你說什麼?”

  顧小卿聽見了,她回道:“他說,鴨鴨。”

  歐臨鈺忽然反映過來,他反身出去在門口吳樂清留下的行李箱裏翻出一個紅色的橡皮鴨子。他匆匆走回衛生間,把鴨子遞給顔喜顔喜接過來,終於不再哭鬧,他抓著鴨子低下頭又恢複成剛才的樣子。”

  顧小卿又從新把他放回浴缸裏給他洗澡,這回顔喜很乖,低著頭玩著自己的鴨子任顧小卿在他身上沖洗。歐臨鈺給她在旁邊遞個毛巾沐浴露什麼的,兩人配合默契。

  把顔喜洗好後,顧小卿把他從浴缸裏抱出來。歐臨鈺用浴巾把他裹住抱回臥室。

  顧小卿去客廳把行李箱提進臥室,從裏面找出小孩子的睡衣給顔喜換上。顔喜很瘦,但看起來不像營養不良的樣子,他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小胳膊小腿都是筆直修長的,小臉也長的精致,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看得出他平時應該被照顧的很好。只是他一點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有活潑和調皮,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顧小卿給他換好衣服後,把他平放在床上,他就抱著自己的猴子布偶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眼珠動都不動。

  兩個大人一直守在床邊,看著孩子慢慢閉上眼睛,顧小卿起身把床頭燈的光線調暗,輕手輕腳的從衣帽間找出兩套睡衣,遞給歐臨鈺一套,兩人悄悄的退出房間。

  他們的衣服剛才基本上都濕了,折騰了這一會又都快捂乾了。他們分別去衛生間裏洗了澡,歐臨鈺後來又去書房工作,顧小卿看了一會電視就先睡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她又被勒醒了。睜開眼,看見孩子就睡在她的身邊。歐臨鈺在她的身後兩手緊緊擁抱著她。

  顧小卿稍微掙動了一下,身後的歐臨鈺沒反映,她沒辦法只好隨他了。

  兩個人的生活忽然多出來了個孩子,倒也沒有起什麼波瀾。關鍵是顔喜太安靜了,他基本上沒有什麼要求,你給他吃他就吃。你要是不管他,他能一天24個小時坐在那裏,不挪動地方。

  顧小卿心疼顔喜,幹什麼都帶著他。很神奇的是顔喜好像能聽進去她的話,如果一件事情多重複幾遍他就會照做。那天顧小卿帶著顔喜開車回家給自己拿幾件衣服,下車的時候,顧小卿站在車門邊試探的對顔喜說:“顔喜,你自己下來好不好?”

  說第一遍的時候顔喜沒反映,眼睛看著自己膝蓋。說第二遍的時候,顔喜微微擡起一點頭。顧小卿心裏一喜,又說了一遍。這回顔喜把視線轉到她的臉上。顧小卿把手伸給他說:“顔喜,來。”顔喜抓著她的手從車上跳了下來。顧小卿心裏瞬間充滿喜悅,一把抱起他緊貼在心口說:“顔喜,你真棒。”顔喜伸出兩只小手摟緊摟住她的脖子。

  歐樂清是在年假的最後一天來接顔喜的。那天吃完中飯外面飄起了雪花,顧小卿抱著顔喜站在大落地窗前問他:“顔喜,你看,下雪了,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顔喜看著窗外不說話,顧小卿又說了一遍。破天荒的顔喜回了一個字:“雪。”

  顧小卿一下子好興奮,這幾天她是第一次聽見顔喜主動說話,她抱著顔喜到書房找歐臨鈺,推開門她對在電腦前的歐臨鈺說:“下雪了,我們帶顔喜下去玩好不好?”

  歐臨鈺看她一臉興奮,故意問在她懷裏的顔喜:“顔喜,你要去嗎?”

  顔喜不說話,扭過身子抱住顧小卿的脖子。顧小卿不禁有些失望的說:“剛才他說雪來著。”

  歐臨鈺笑了笑,起身關了電腦,對她們說:“走吧換衣服去。”

  顧小卿給顔喜穿上羽絨服,圍上圍巾,帶上小帽子,小手套,把他裹成了個小圓球。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樣穿的圓滾滾的。

  三個人下樓後在樓前的空地上慢慢走著,這個高檔住宅區裏綠化的很好,冬天的草坪雖然光禿禿的了,但還是有耐寒的樹木,頂著風雪依然綠意盎然。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大,四下裏一片寂靜。

  顧小卿蹲在顔喜的身後,摘掉他的小手套,舉起他的小手迎接從天空飄落下來的雪花,幾片雪花落在顔喜的手上迅速融化成幾滴雪水。

  顧小卿輕輕的說:“顔喜,這就是雪,它是涼的是不是?”

  站在她們正前方的歐臨鈺震驚的發現顔喜臉上露出了笑容。漫天飄落的雪花中一個女人身前擁著一個孩子,她們臉上都帶著微笑,一個英俊的男人在旁邊目光溫柔的看著她們。那畫面溫馨而浪漫。

  可是一陣“噠噠”的高跟鞋聲打破了這溫暖的一幕。他們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吳樂清提著行李出現在她們眼前。

  隨著吳樂清漸漸走近,顧小卿驚奇的發現她還穿著幾天前的那身衣服,臉上的妝容雖依然精致,卻掩蓋不住下面的憔悴。

  顧小卿站起來叫了一聲:“吳小姐。”

  吳樂清點了一下頭,她似乎疲憊的不願說話。顔喜站在顧小卿身前看著他媽媽,不上前,也不說話。歐臨鈺也在旁邊不吭聲。

  顧小卿發現每次歐樂清出現,她和歐臨鈺之間的氣氛都很怪異。

  歐臨鈺忽然開口:“你找著他了?”

  吳樂清上前抱起顔喜回道:“沒。”

  歐臨鈺嗤笑出聲:“我就知道,不知道你犯什麼傻?”

  “女人這一生總要犯一次傻,等我折騰的沒力氣了。自然就聰明了。”吳樂清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蕭瑟,眼裏似乎泛著淚光。

  “那你快沒力氣了嗎?歐臨鈺低低的聲音傳來,顧小卿轉頭看向他,歐臨鈺卻當她不存在一樣眼睛直盯著吳樂清。

  吳樂清沒有接他的話,過了一會才有氣無力回道:“不管我什麼時候沒力氣,跟你都沒關係!”隨後她的語氣又放柔和很無奈的說:“你好好珍惜眼前的吧,連顔喜都接受她了。”說完她的目光投向一邊的顧小卿,輕歎一口氣,轉身走了,連招呼都沒打。

  顧小卿又一次被兩個人徹底無視,她看著歐臨鈺想說什麼?歐臨鈺卻淡淡的說了句:“回去吧。”然後徑直往樓裏走去。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0:43

第二十二章

  回到屋裏後,歐臨鈺什麼也不說,留給顧小卿一個背影就進書房去了。直到晚上顧小卿做好飯叫他出來,他也只是隨便吃了幾口就又回了書房。

  深夜,直到零點新聞結束,顧小卿關了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她轉頭看向書房的方向。門縫裏透出微弱的燈光。她沉思著,似乎明白什麼,又似乎什麼也弄不明白。她輕歎一口氣,向臥室走去,拉開被子直接睡了。

  熟睡中顧小卿被嘴唇上兇猛的吻驚醒,她下意識的要推開身上的人。黑暗中傳來歐臨鈺低啞的聲音:“別怕,是我,我會輕些。”

  顧小卿反映過來,慢慢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寬大的被子裏兩具身體極盡纏綿的糾纏在一起,歐臨鈺溫柔了很多,顧小卿的身體迅速的沉淪,可她的心卻仿佛飛了出去,隔著距離清晰的審視著他們。那一刻有什麼東西想通了,又似乎有什麼東西跟著沉淪了。

  第二天如常的去上班,歐臨鈺還是坐在車子的後座上,到了公司樓下後兩人如往常一樣分開,都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顧小卿坐員工電梯直上50樓,到自己的部門打卡報道,新的一年由於放假積壓了一些工作,很快她就投入其中忙碌起來,她不讓自己多想,日子如常繼續著。

  他們的生活白天和黑夜成了兩級的分化,白天是冷淡的老板,和淡定的司機,夜晚是身體極盡纏綿的戀人。顧小卿自然的住到了歐臨鈺這裏,周末的時候兩人也會出去走走或者去超市採購一番。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他們之間像是普通的情侶一樣身體是極靠近的,又似乎不太正常,雖極盡纏綿的互相糾纏著彼此的身體,但心卻隔著遙遠的距離從沒有真正觸及過對方。

  日子如白水一般平靜的流逝著,顧小卿覺得如果不去認真的探究,生活還是快樂的。但生活中真正經得起探究的事情又有多少,所以盡管迷茫著,總會感覺如身懸半空隨時有掉落下去的危險,但那片刻的甜蜜也讓她蒙上自己的眼睛奮不顧身的往前走著。

  四月一日這天顧小卿意外的接到歐臨璽的電話,說起來歐臨璽已經在她的生活裏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知道歐臨璽和歐臨鈺可能是兄弟,但她從沒有在歐臨鈺的生活中接觸到過歐臨璽。其實不要說歐臨璽,就是其他別的什麼人,顧小卿也沒有接觸過。她發現歐臨鈺的生活十分單純沒見他和什麼人有很深厚的私交,當然,他平時工作上要應酬的人,顧小卿是見不到的。

  接到歐臨璽的電話時,顧小卿正在自己的部門上班。手機鈴聲傳來的時候,她正在電腦上修改圖紙,順手接起電話。裏面傳來歐臨璽激昂的聲音,他似乎挺高興:“顧小卿,愚人節快樂!”

  “快樂。”顧小卿楞了一下隨即懶洋洋的回道。

  “顧小卿,今天是我生日,你來銀色帝國好不好?”歐臨璽的聲音忽然變的很正經。

 顧小卿隨口和他開了一句玩笑:“呀!你是愚人節出生的啊?這日子好,大家騙來騙去的,喜興。”

  “呵呵,所以我的出生是大家娛人娛己的一個小笑話。”顧小卿聽著歐臨璽的聲音有些不對,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挖了別人的傷口了。

  她沉默了一下,真誠的說:“對不起。”

  “嘿嘿,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晚上就過來吧,哪怕跟我說聲生日快樂也行啊。”歐臨璽的口氣又是痞痞的,但聽得出裏面有一絲委婉的懇求。

  顧小卿猶豫了,她拿著電話不吭聲。

  “行不行,你倒是吭一聲啊。”歐臨璽有些焦急的聲音傳來。

  “好吧。”顧小卿猶豫著說。

  “嗯,你早點來,我到樓下接你。”說完在那邊就幹淨利落的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顧小卿有些後悔,她不知道歐臨璽過生日,歐臨鈺會不會也會到。到時候他們三個湊在一起,從她自己和歐臨璽來說都是很尷尬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歐臨鈺是不是願意她出現在他生活的另一面裏,這混亂的局面想想都有一些頭疼。

  臨下班的時候顧小卿接到歐臨鈺的電話,歐臨鈺說的很簡單,就是告訴她晚上不用等他下班了,讓她自己先回去。沒有解釋,沒有交代。說完很乾脆的掛了電話。顧小卿甚至沒來的及插上一句話。

  握著電話,顧小卿呆楞良久。隨後她神色鎮定的收拾東西下班,開車去商場買了一個名牌打火機,然後直接去了迎賓路上的銀色帝國。

  她不懦弱,她不想退縮,如果她和歐臨鈺之間是一場拉鋸戰,那她願意勇敢的迎上去,既然他不願意靠過來,那她就主動走過去。

  7點半的時候,顧小卿把車停在銀色帝國的停車場,她把車熄火後靜靜的坐在黑暗裏。周圍閃爍的霓虹燈,把她的臉照的忽明忽暗,她直視前方眼神堅定。

  8點的時候她看見歐臨璽出現在銀色帝國的大門口,四月初春的C城還有些寒冷,歐臨璽很騷包的穿了一件單薄的休閒西裝,沒一會就見他縮著脖子來回的走,偶爾還跺兩下腳。樣子有些滑稽,顧小卿不由的笑出聲。

  歐臨璽不時伸長脖子望著停車場的入口處,每進來一輛車就打量一番。顧小卿看他幾次舉起手機想打電話,最後又都無奈的垂下手。

  顧小卿在車裏看的難受,她知道這個人是注定要被自己辜負的了。多年前她就為自己選了一條路,當時那或許不是愛情,或許只是一種生活目標。但經過這些年,追尋那個人的腳步已經成了她的一種信仰,不管他是好也好,不好也罷,都不能讓自己停下來,或者放棄他。

  輕歎一口氣,顧小卿從車裏走出來。歐臨璽一直伸著脖子往停車場入口的方向看,顧小卿一直走到他身邊都沒發現。

  “歐臨璽。”顧小卿幾乎是溫柔的開口叫他。

  歐臨璽豁然轉身,瞪著她道:“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顧小卿沒接他的話,她微笑著遞出包裝好的打火機:“生日快樂。”

  歐臨璽接過來低頭看著手裏的包裝盒,用大拇指在上面摩挲著。

  “進去吧,怪冷的。”顧小卿輕聲道。

  歐臨璽擡起頭,吸了一口氣說:“走吧,他們都等著了。”

  顧小卿沒有問他們是誰,歐臨璽伸手過來牽住她的手,顧小卿微微掙動,想掙脫出來。歐臨璽回頭難得正經的說:“今天我生日,你就順著我一回行嗎?”

  顧小卿冷靜的回道:“歐臨璽,我不幹那種給人希望讓人誤會的事。”

  歐臨璽冷冷的回道:“我沒誤會。”說完更加用力的握緊她的手。

  歐臨璽一直緊握著顧小卿的手來到銀色帝國的二樓,走過深長的走廊。在一個包廂門口停下,他推開包廂門,把顧小卿拉到自己身前,在後面輕輕推了她一把。瞬間把她暴露在衆人面前。

  包廂裏有十幾個人,歐臨鈺和吳樂清都在座,剩下的有四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還有兩個中國人。兩個中國人身邊都帶著女伴。

  吳樂清看清門口進來的人是顧小卿後,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歐臨鈺正在和身邊的一個中國人交談著,臉上露出禮節性的微笑,他看見進來的顧小卿,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有什麼表示又轉回去和身邊的人繼續說話。

  顧小卿走進去,歐臨璽跟著走到她身邊,朝房間裏的人介紹說:“我朋友,顧小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顧小卿盡量挺直自己的脊梁對他們微笑著說:“你們好,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四個外國人中的一個,走過來,熱情的和顧小卿握手,一長串美式英語脫口而出。他說的太快,顧小卿基本沒聽懂,她轉頭疑惑的看著歐臨璽。

  歐臨璽笑著對她說:“他在誇你漂亮。”顧小卿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倒是沒覺得人家虛僞,畢竟外國人和中國人的審美觀是不同的。

  那外國人又嘰裏呱啦的對著歐臨璽一通說。顧小卿還是一句也沒聽懂,倒是歐臨璽一直曖昧的笑著,末了還捶了對方的肩膀一下。

  他們一番笑鬧過後,歐臨璽拉著顧小卿挨個給她介紹房間裏的人。顧小卿知道那四個外國人是歐臨璽在加拿大從小長一起長大的朋友。

  至於那兩個中國人是歐臨鈺生意上的朋友,經常來銀色帝國玩,最後也成了歐臨璽的朋友。至於那兩個人帶的女伴,歐臨璽只是一帶而過,沒有多做介紹,看那樣子他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介紹到歐臨鈺的時候,看的出歐臨璽比較鄭重,他對歐臨鈺說:“哥,這是我朋友,顧小卿。”

  顧小卿沒有說話,她等著歐臨鈺的反映,結果歐臨鈺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好。”

  來到吳樂清身邊的時,歐臨璽明顯要放肆一些,她對顧小卿說:“這位美女是我哥的小姨,但不是我的,我一般叫她清姐姐,你可以隨便叫。”

  顧小卿微笑著叫了她一聲:“吳小姐,你好。”

  吳樂清面帶微笑注視著顧小卿,眼裏閃著精明的窺視,她也回道:“顧小姐,你好。”隨後她很熱情的把顧小卿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轉頭對歐臨璽說:“你去招呼你的朋友吧,我幫你招呼顧小姐。”

  歐臨璽笑笑走開了,坐到對面和他的朋友喝酒去了。

  歐臨璽離開後,吳樂清轉過身對著顧小卿,她面帶微笑,語氣很和善:“顧小姐,是怎麼認識臨璽的?”

  顧小卿想起和歐臨璽的那次見面,不禁笑了一下,她態度坦然不疾不徐的說:“他是我以前的老板,就是現在我們部門張經理的朋友,有一次張經理喝醉了,讓我來這裏接他認識的歐先生。”

  “臨鈺知道你認識臨璽嗎?”

  顧小卿搖搖頭:“以前不知道,現在應該知道了。”

  吳樂清轉頭看了一眼歐臨鈺,他還是和剛才一樣,和身邊的人不緊不慢的說著話,吳樂清轉回身輕聲說:“臨鈺脾氣怪一些,有什麼事情你好好和他說。”顧小卿發現她其實是一個美麗和善的女人。她低低的應了一聲。

  其實房間裏的氣氛更像是一個聚會,大家說話的聲音都不大。沒有普通KTV裏喧鬧的感覺。

  吳樂清一直和顧小卿低聲交談著,吳樂清是個熱情奔放的人,其實她們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但有了孩子的女人,孩子,就是最好的話題,顧小卿知道顔喜的情況,吳樂清也不覺的孩子有缺陷會難以啓齒,不停的和她說著顔喜的變化,顧小卿看的出吳樂清是個好媽媽。

  旁邊的兩個女孩對著大屏幕在唱歌,音響的聲音開得不大,沒有顯得很吵鬧。吳樂清忽然對顧小卿說:“我們來唱歌吧?”

  顧小卿笑笑說:“好。”

  吳樂清保養的再好也看的出有30多歲了,可她卻選了首範曉萱的洗澡歌,她的嗓音甚帶著一點點童聲,吳樂清又唱又跳的沒讓人覺得怪異,這樣的她看起來既有成熟女人風情又有年輕女孩的嬌俏,有一種奇異的美麗。一下子房間裏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

  吳樂清一唱完房間裏立刻響起了掌聲,她笑嘻嘻的走回來,從容的在顧小卿身邊坐下。

  顧小卿為自己點了一首信仰,音樂響起的時候,她大方的走到屏幕前,背對著所有人輕唱出聲,這首歌音調不是很傷感,但詞的意境很好。顧小卿唱的非常投入,在副歌的部分她幾乎用盡身體裏所有的感情唱出:“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她的音調平緩沒有什麼起伏,甚至聲音也不大,但她的淚水已經印濕眼眶。

  一曲終了,房間裏寂靜無聲,顧小卿眨掉眼裏的淚意,平靜的轉過身來。她眼睛搜尋到歐臨鈺發現他正垂首望著地板發呆,似在沉思又似在懷念。

  顧小卿微笑著走回去坐下,歐臨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良久之後又轉向歐臨鈺,眼神深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0:56

第二十三章

  這個生日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歐臨璽出去過一次。顧小卿趁這個機會偷偷走掉了,臨走的時候,她請吳樂清幫她和歐臨璽說一聲,就說她有事先走了。

  顧小卿出了銀色帝國,走到停車場剛站到車前電話就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歐臨璽的。

  顧小卿沒有接,她沒有猶豫,打開車門坐進車裏,很快她的車就開出停車場融入車流中。副駕駛上的手機音樂聲一直執著的響著,到第三遍自動掛斷後終於安靜下來。

  顧小卿一直直視著前方,沒有轉頭,目光堅定。

  回到歐臨鈺的住所,已經是深夜。夜晚沒來得及開燈的客廳,冷清而空曠,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她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伸手按開牆上的開關。耀眼的白熾燈光瞬間填滿房間的每個角落,她回身關上大門,直接走進臥室找衣服洗澡。

  臨睡之前顧小卿刻意在客廳和臥室留了一盞小燈,其實她曾經試圖小小改變一下這房子裏的氣息,曾經她買過一套色調比較溫暖的床上用品想換掉原來不是深藍就是淺灰色的床單被罩,結果剛換上一天還沒來得及睡一次,就被歐臨鈺換了下來,等顧小卿找到它時,它已經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儲物櫃的角落裏了。

  歐臨鈺是頑固的,顧小卿沒有辦法真正靠近,在這裏生活了將近三個月,只有梳妝臺上的幾瓶化妝品和小半個衣櫃留下她在這裏生活的痕跡。

  歐臨鈺是在她躺下半個小時後回來的,顧小卿清晰的聽著他開門,換鞋,找衣服,進浴室洗澡的聲音。隨後半邊的床微微塌陷下去,一具帶著濕氣的身體從後面貼上來輕輕擁抱住她。

  房間裏安靜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片刻後歐臨鈺的聲音響起:“睡了嗎?”

  “沒有。”顧小卿低低的回答。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顧小卿沒有說話,她在等待著歐臨鈺主動開口問她。

  終於歐臨鈺的聲音傳來:“你和臨璽是怎麼認識的?”

  “他是張耀揚的朋友。”顧小卿簡單的回答他。

  “他喜歡你。”歐臨鈺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是不是不高興。顧小卿沈默著,沒有回答他,這種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楚的。

  顧小卿感覺自己腰間的手臂收緊了一些,歐臨鈺親吻著她的耳墜說:“今天是他的生日,過兩天我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

  顧小卿知道他這算是在給她解釋今天為什麼不理她的原因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低低的應了一聲。歐臨鈺起身關上床頭燈,躺下後把她的身體轉過來又以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姿勢抱住她安心睡了。顧小卿在心裏暗自歎氣,這個男人為什麼對她的身體這麼執著,卻又頑固的謹守自己的心吶?她放鬆身體,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安心睡覺。一夜無話,天亮後又是新的一天。

  顧小卿覺得她和歐臨鈺的生活如果不去認真的探究,至少應該是平靜而安寧的。他們像是這個都市裏的許多飲食男女一樣,有慾望有激情,但是可能不會有將來。她不愚笨她知道歐臨鈺可能需要她但並不愛她。如果是蒙著腦袋過日子,不去想的話,生活可能會過的很平順,可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又怎麼會不去思考吶?歐臨鈺經常轉過身去的背影和深夜書房裏透出的燈光所述說的拒絕,都慢慢成了她心裏的隱痛。

  時間進入7月,又是這個城市最炎熱的季節。顧小卿依然做著歐臨鈺的司機,公司裏除了吳樂清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下班的時間,顧小卿把車停在公司樓下,沒過多久就見歐臨鈺走出公司大樓,外面雖是火熱的高溫,他依然是西裝襯衫,領帶一絲不茍的繫在脖子上。他拉開後車門坐上車,沒有說話,打開公事包開始翻弄裏面的文件。顧小卿也是默契的發動汽車開了出去。車廂裏很安靜,唯有歐臨鈺在後面翻動文件時,偶然傳出的紙張摩擦聲。

  忽然歐臨鈺漫不經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明天臨璽的新酒吧開張,要我們過去捧個場。我明天有個應酬,你去吧?”

  顧小卿沒回話從後視鏡裏看向歐臨鈺,歐臨鈺從文件裏擡起頭和她的目光在鏡子裏對上,他笑了一下說:“你去吧,別想太多,臨璽是個沒什麼常性的人,聽說他最近新找了個女朋友。”

  顧小卿“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說起來,自從歐臨璽過完生日後就再也沒有和她聯繫過。現在聽說他找了女朋友心顧小卿想:“這樣也好,大家都清淨了,省的以後見面彼此尷尬。”

  進到家裏顧小卿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開關前,把屋裏所有的中央空調全打開。她可不像歐臨鈺多熱的天穿那麼嚴實也沒看他出多少汗。她很怕熱從樓下上來這麼一會額頭就開始冒汗了。

  歐臨鈺把公事包放進書房,到臥室,兩人各自拿了衣服去洗澡。

  顧小卿洗完澡從衛生間裏出來,發現歐臨鈺已經洗完出來開始在做飯了。他穿著一套半袖的睡衣,頭髮濕濕的正低頭在案板上切菜。歐臨鈺動作很快手法也很熟練。其實這個家裏的家務大部分都是他在做,開始做飯的時候是他給顧小卿打下手,現在是顧小卿給他打下手。

  顧小卿走進廚房洗米把飯做上,歐臨鈺洗洗切切很快開始炒菜,顧小卿看沒自己什麼事就退了出來,到客廳裏把電視打開。電視裏熱鬧的音樂聲和廚房裏發出的轟轟的油煙機讓房子裏熱鬧許多,顯得屋裏有了些人氣。

  顧小卿盤腿坐在沙發上,她隨便穿了一身吊帶短褲,撥了撥還有些濕意的短髮,隨手從茶幾上的水果盤裏拿過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姿態愜意的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在她一個蘋果快吃完的時候,歐臨鈺從廚房端菜上桌,叫她吃飯。飯桌上兩人的交談不多,說實在的兩人平時的共同話題也不多。他們一個從小在軍區大院裏生活,被一個智慧賢淑的奶奶和擁有美國耶魯大學雙碩士學位的舅舅帶大。一個在倒閉的工廠家屬院長大,父親是出租車司機,母親是有一個櫃臺的小老板。生活層次從小就差距太大。但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生活的也自然和諧。

  晚飯後,顧小卿收拾桌子去廚房做衛生,歐臨鈺到臥室把兩人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洗衣服。兩人配合默契,就像已經共同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顧小卿從廚房出來,歐臨鈺已經進了書房。她在沙發上看了一會電視,起身到衛生間把洗衣機裏洗好的衣服晾出去。回來後又躺回沙發上接著看。

  深夜時她起身關了電視,起身到廚房溫了一杯牛奶給在書房的歐臨鈺送去。說起來以前歐臨鈺晚上是不喝牛奶的,以前每天晚上他都會為自己煮一壺咖啡帶到書房去。

  歐臨鈺的咖啡豆都是從國外郵購來的。三個月前,顧小卿故意把他放在櫥櫃裏的咖啡豆扔進垃圾桶裏,晚上歐臨鈺要煮咖啡時找不到咖啡豆出來問她。她裝做什麼也不知道進廚房幫他一通亂找,找的差不多了,她一拍腦門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把垃圾桶舉到他面前說:“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我還以為是什麼過期的豆子,所以把它扔了。”歐臨鈺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顧小卿也擡頭與他對視著,一臉平靜。

  最後顧小卿終於敗下陣來,她弱弱的說:“其實晚上喝牛奶健康一些。”歐臨鈺抿著嘴角半天沒說話,一直盯著顧小卿,顧小卿被他看的不由把頭垂到了胸口,塌著肩,那樣子看著有些可憐,良久後歐臨鈺終於開口:“以後不許這樣了。”說完後就去了書房。

  從那以後,顧小卿每天都會為他準備一杯牛奶。歐臨鈺喝沒喝她不知道,反正每天早上她起來看那杯子都是空的。

  顧小卿把牛奶端進書房,歐臨鈺在和人講著電話,又是一口顧小卿聽不懂的外語。她知道公司有一大部分業務是做貿易的和國外有時差問題,她沒有打擾歐臨鈺輕輕放下杯子,退出了房間。

  回到臥室,拉開空調被直接躺了進去。淩晨的時候她無不意外的被熱醒了,身後的歐臨鈺把她緊擁在懷裏,雖然房間裏有空調可她後背的衣服也濕了,顧小卿已經習慣了,她在歐臨鈺懷裏翻了個身又接著睡了。

  第二天下班後,顧小卿把歐臨鈺送到酒店,臨下車時歐臨鈺在車裏對她說:“我這裏完事後給你打電話,你要是喝酒了就別過來了,等我過去接你。”

  顧小卿點點頭,告訴他知道了。她沒有囑咐歐臨鈺讓他別喝酒她不是啰嗦的人,她也知道男人上了酒桌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歐臨璽新開的酒吧在C城有名的酒吧街上,他這次開得酒吧面積不大,只有一層大概200多平米,是個純粹的清吧。裏面的環境優雅安靜。

  顧小卿到的時候還沒什麼客人,酒吧裏顯得有些冷清。她的視線在裏面轉了一圈,在吧臺裏看見了歐臨璽。歐臨璽早在她一進門就看見她了,正皺著眉頭盯著她看。

  顧小卿從容的走過去,在歐臨璽前面的位置上坐下。她發現歐臨璽今天倒是沒有西裝革履的,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衣,袖口高高的卷起。他兩手撐在把臺上,皺著眉,上下打量一番顧小卿開口道:“你怎麼又黑又瘦的?”

  顧小卿嘿嘿笑了兩聲說:“我一到夏天就這樣,這兩天又連著跑工地就這樣了。”

  歐臨璽沒說話皺著眉轉身拿了一罐旺仔牛奶遞給她,顧小卿接過來握著易拉罐轉了兩圈,她笑了笑,沒說話打開喝了起來。

  歐臨璽沒和顧小卿說話轉身出了吧臺,往後面走去。他走後,顧小卿轉身打量起整個酒吧來,她發現這裏裝修的很小資,牆上掛著很多和旅遊有關的照片,照片裏的風景優美,大多都很有意境,大門兩邊的是兩扇巨大的玻璃,上面弄了一層水簾,看著挺好看。

  正看著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顧小卿轉回身發現自己面前擺了一盤揚州炒飯。歐臨璽的聲音傳來:“沒吃晚飯吧?快點吃吧。”

  顧小卿疑惑的擡頭問他:“你這裏還可以點餐啊?”

  歐臨璽開始不耐煩了,他皺著眉說:“你哪那麼多廢話?趕緊吃你的。”

  顧小卿覺得歐臨璽今天氣不順,不敢再多話,摸摸鼻子埋頭吃飯了。歐臨璽隔著個吧臺也不說話,手裏拿了個高腳杯認真的擦著。

  這時酒吧裏陸陸續續的進來一些客人,顧小卿身邊的有個人見有人竟然在酒吧的吧臺上捧著個盤子吃炒飯,都覺得挺好奇,不由多看了她幾眼。顧小卿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低頭吃自己的。

  吧臺邊有客人也不見歐臨璽招呼,他就一直站在顧小卿的面前不停手的擦著手裏的高腳杯。後來顧小卿終於忍不住了,擡起頭,嘴裏還含著一口飯她含糊著問歐臨璽:“吳小姐今天來嗎?”其實她和吳樂清接觸的不多,平時在公司大樓裏碰見也就是客氣的打個招呼。她這樣問其實就是想找個話題。

  歐臨璽擦杯子的手停了一下,悶悶的說:“不來。”

  “哦。”顧小卿低頭應了一聲。兩人之間又沉默下來。

  忽然歐臨璽放下手裏的杯子,撐在吧臺上盯著顧小卿的頭頂說:“你知道我哥和清姐之間的關係嗎?”

  “啊?”顧小卿擡頭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歐臨璽煩躁的撓了撓頭,他盯著顧小卿的眼睛說:“你傻啊,你和我哥在一起這麼久了,不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啊?”

  顧小卿舉著手裏的勺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傻傻的看著歐臨鈺回道:“不知道。”

  歐臨璽有些無奈的問:“我哥從來沒帶你回過軍區大院吧?|”

  顧小卿搖搖頭,現在她想來,她和歐臨鈺的活動空間好像只有那麼有限的幾個地方。

  歐臨璽歎了口氣:“也難怪了,我哥喜歡清姐在他們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顧小卿的心“咚”的一聲沉了下去,忽然就失去了胃口,她用勺子扒拉了幾下剩下的炒飯,忽然無力的把勺子扔回盤子裏,勺子磕在盤沿上發出“叮”的一聲,那一下仿佛敲在她心上,這下歐臨鈺那藏在內心角落裏的東西,終於有了答案。

  顧小卿擡頭問歐臨璽:“吳小姐不是他小姨嗎?”

  歐臨璽看她的眼光帶著同情:“清姐的奶奶是我哥外婆的手帕交,後來她們家出事了,我哥的外婆收養了她。清姐到我哥家的時候已經18歲了,那時我哥才10歲。我哥可以說是被清姐帶大的。我哥喜歡清姐他們全家都知道,當時事情鬧的很大。後來清姐要結婚了,我哥的舅舅怕他鬧事就把他送出國了。誰知等他回國,清姐的丈夫卻跑了。他們倆這麼多年就這麼耗著,也不見我哥找女朋友,他們家裏都快急死了。誰想你又跟著插了進來。我還以為我哥這次轉性了吶,誰想這麼久了他都沒領你回過家。”

  顧小卿沉默著,她盯著眼前的盤子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歐臨璽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她:“我哥他對你好嗎?”

  顧小卿沒有回他的話,她盯著前面的酒櫃輕聲說:“我每次看見他都覺得他太寂寞了,我覺得愛一個人是不應該那麼寂寞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1:09

第二十四章

  那晚後來,歐臨璽又陸陸續續的告訴顧小卿一些吳樂清的事情。如她所料吳樂清是個有故事的人。

  吳樂清年輕的時候,瘋狂的愛上了一個美院的學生。她的性格就像是她愛好的顔色一樣,激烈,火熱不顧一切,沒有退路。是她先追求學生的,用盡手段拆散了人家原來的一對戀人。她和學生糾纏多年,最後終於成婚,後來學生成了名畫家,趁著一次出國辦畫展的機會憑空消失了。從此吳樂清就開始了漫長的尋夫之路。

  其實一個人是不可能真的憑空消失的,有心找總能找到的,只是人家躲著不願意見她罷了。4年前吳樂清消失了半年的時間,誰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只是當她再出現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有了6月的身孕,沒多久顔喜就出生了。

  顧小卿一直低著頭扒拉著盤子裏的飯粒,她已經沒有再吃下去的胃口了,只是機械的動著手臂,心思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到後來歐臨璽什麼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

  酒吧裏的客人開始多了起來,空氣裏飄散著一股奶油玉米花的香甜氣息。音響裏傳出一個女聲的低吟,這是一首沒有歌詞的樂曲,一個女聲輕輕的哼唱著,配著哀婉的背景音樂聽起來憑空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終於顧小卿輕吸一口氣擡起頭,卻不想對上身旁一雙晶亮的眼睛。一個一頭卷發,小臉精致的像個洋娃娃的女孩,坐在旁邊已經不知道打量她多久了。

  “嗨,你是臨璽的朋友?”女孩有一把和外貌不太相符的嗓音,低沉有些沙啞。

  顧小卿微微楞了一下神,她點點頭:“嗯,你是她女朋友?”

  女孩轉身衝著吧臺,牽動一下嘴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算是吧。”

  顧小卿沒有接她的話,每個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那是別人的故事,她不想參與。

  女孩從手邊的煙盒裏抽出一顆細長的女士香煙,熟練的點燃輕吸一口,淡淡的煙霧從她口裏飄散出來。她的手指修長,修剪完美的指甲上描繪著美麗的圖案,顧小卿看的出她想盡量讓自己的姿態顯得優雅,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抽煙談不上優雅,只能說有種風塵味。

  女孩噴出一口煙霧,用手支著頭,轉身看著顧小卿:“我叫溫朗朗,你吶?”

  “顧小卿.”顧小卿禮貌的回道。

  “臨璽的朋友我都見過,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啊?”溫朗朗的口氣直接,缺少一些禮貌。

  顧小卿沒有和她在意,溫和的回答:“我是他哥哥的朋友。”

  “哈,怪不得吶,我說他怎麼在這招待你吃炒飯吶?”溫朗朗的語氣似乎一下子輕快起來。就在她們說話的時候橫裏伸出一只手,抽走了溫朗朗手裏的煙。

  她們擡眼看去,只見歐臨璽伸手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轉頭盯著溫朗朗說:“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在我視線內抽煙。”

  溫朗朗撇撇嘴,把頭扭到一邊去,不吭聲了。

  歐臨鈺轉向顧小卿大拇指指著溫朗朗,似乎刻意的介紹道:“溫朗朗,我家的鄰居,也是我媽的乾女兒。”

  顧小卿聽見溫朗朗在旁邊“哼”了一聲。歐臨璽轉身問溫朗朗:“你要喝什麼?”

  溫朗朗瞄了一眼顧小卿身前的旺仔牛奶,嘟囔著說:“牛奶。”歐臨璽拿了罐牛奶放在她面前,回過身來問顧小卿:“我哥一會來接你嗎。”

  顧小卿搖搖頭:“不來,我一會去接他。”

  歐臨璽低低的“嗯”了一聲。他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忍了下來,溫朗朗在旁邊嘴裏含著根吸管“吱吱”的吸牛奶,圓滾滾的兩只大眼睛轉來轉去,來回的看著他們。

  顧小卿在酒吧裏又坐了半個小時,起身向歐臨璽告辭。溫朗朗剛才就跑到後面去,早不見了蹤影。

  歐臨璽在招呼客人,半側著身子對她揮了揮手,淡淡的說了句:“開車小心。”

  顧小卿推門從酒吧裏走出,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她擡頭看向天空,難得寂靜的蒼穹掛著一彎明月,周圍還有點點星光互相映襯著,恍惚透著一種寧靜的美麗。但是一低下頭來看到的馬上是世俗的浮華與喧鬧,周圍林立的耀眼的霓虹燈招牌,閃耀著各色的光芒,身旁熙熙攘攘的行人臉上朦朧而曖昧,不遠處一個男人正抱著垃圾在桶嘔吐著。

  顧小卿坐上車,把頭靠在方向盤上,疲憊的閉了閉眼睛。良久後她鎮定的發動車子,黑色的寶馬流暢的滑了出去,把過眼的繁華遠遠甩在身後。

  歐臨鈺應酬完,散了酒席,從酒樓出來,他從自己的車前繞過去的時候,看見顧小卿安靜的坐在駕駛位上盯著前方發呆,連他出現都沒有注意。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顧小卿才如驚醒一般轉頭看向他:“完事了?”

  “嗯。”歐臨鈺低低的應了一聲。

  顧小卿沒在他身上聞到酒味,放下心來。她發動汽車往家開去。

  車廂裏的氣氛安靜著,歐臨鈺有些疲憊,他不想說話,把頭靠在椅背上偏著頭看身旁的顧小卿。顧小卿專心開著車,沒注意歐臨鈺在看她。

  歐臨鈺發現顧小卿曬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一些。皮膚沒有冬天的時候看起來那麼光滑細膩,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握著方向盤的兩只手臂細細瘦瘦的,手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裝飾品。她穿的也簡單,一身T恤牛仔褲。遠遠看去就是一個乾乾瘦瘦的女生,沒什麼女性的魅力,可就是這具瘦弱的身體卻讓他癡迷,這麼多年只有她才會讓自己覺得溫暖。

  歐臨鈺忽然溫和的對顧小卿說:“小卿,你明天要過生日了吧?”

  “啊?”顧小卿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後她接著說道:“啊,好像是。你怎麼知道我要過生日的?”

  歐臨鈺有些不自在的坐直身體:“嗯,我看了你的人事檔案。”歐臨鈺之所以不自在,是因為明天顧小卿過生日這件事,其實是吳樂清今天上午提醒他的。

  “你想怎麼過?”歐臨鈺問她。

  “沒想過,我沒過過生日。”顧小卿悶悶的說。

  顧小卿確實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她媽媽不知是什麼原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她慶祝過生日,小時候她還羨慕過別的小朋友,後來長大了,自己也就都不在意了。每年生日都過去了很久,她才會想起自己又大了一歲。

  歐臨鈺有些吃驚的看向她,顧小卿轉頭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你今年你想怎麼過?到時候我給你過。”歐臨鈺說的溫和。

  顧小卿想不出要怎麼慶祝自己的生日,在她單純的思想裏,想不出什麼複雜浪漫的事情,最後她對歐臨鈺說:“你請我看場電影吧,但是你別讓我去接你,我們就像別人一樣在電影院門口碰頭行嗎?”

  歐臨鈺笑著答應了。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氣氛很美好。歐臨鈺甚至想著他是不是也可以斷了一些癡念,守著眼前的人好好生活。

  第二天顧小卿特意向張耀揚請了半天假,去美容院做了頭髮,又到商場給自己買了一條寶姿的裙子和百麗的新款高跟涼鞋。

  顧小卿穿著這一身行頭走出試衣間,儼然換了一個人。時尚微卷的短發,黑色幹練束腰連衣裙,細高跟涼鞋。鏡子裏出現的是一個時尚的都市女郎。顧小卿其實也是知道美的,只是她平時不太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罷了。

  顧小卿和歐臨鈺約在步行街的王府井電影城,影城就在王府井百貨的頂樓。顧小卿在樓下的美食城隨便吃了個快餐就直接座電梯上去了。

  影城的大廳設計的時尚而浪漫,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香甜的爆米花味。顧小卿在大廳中央的休息椅上找了個位置坐下。現在才6點半,和歐臨鈺約得時間是7點。她安靜的等著,大廳裏的冷氣很足,讓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

  身邊來往著年輕的小情侶,顧小卿坐在那裏看著進門的電梯安靜的等著。

  時間靜靜的流逝著,7點的時候,不見她等的人的身影,顧小卿動都不動,7點半的時候,依然不見來人,7點十分的電影已經開演,大廳裏只剩她一個人的孤零零的坐在那裏。

  8點的時候,顧小卿拿出手機撥通歐臨鈺的電話,手機占線,再打,還是占線。她一臉平靜的把手機放回口袋告訴自己:“那麼長的歲月都等過來了,不在乎這一會。”

  9點到10點的這段時間顧小卿打了歐臨鈺5個電話,開始的時候一直在占線,最後一個撥過去的時候已經關機了。她身邊的人潮隨著電影的開演與散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只有她一個人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裏始終沒有挪過地方。

  那天王府井影城的售票小姐見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女人,她穿著時尚,臉上卻乾乾淨淨不見一絲化妝品的痕跡。她坐在大廳的休息椅上一直望著進門的電梯似乎是在等人,開始她沒有注意她,只是她坐的久了,每次買票間隙她擡頭都會那個女人安靜的坐在那裏,次數多了就就留意上了。

  售票小姐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急不躁的等人的。她在這個地方工作久了,在這裏見過各式各樣等人的情侶,有的就是看著脾氣再好的,久等不來也都會忍不住站起來來回走動兩下。唯獨這個女子安安靜靜的好像連動都沒動過,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沉穩的人。

  等到快12點時和她換班的女孩來了,她沒像平時一樣急著走,而是放慢收拾東西的速度,悄悄打量那女子,她希望她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12點剛一過她終於看見那女子動了,她似乎輕歎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走向電梯,她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肩膀搭落下來,腰挺得也不是很直。

  顧小卿走出商場,來到街上,已經是深夜了,白天熱鬧繁華的步行街此時也安靜沉寂下來。

  顧小卿沿著街邊往前走著,腳下的高跟鞋在寂靜的空間裏發出“噠噠”的回聲,聽起來寂寞而空洞,街邊的路燈把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走出步行街短短不到500米的距離,新上腳的鞋子就把她的腳磨起了一個水泡,火辣辣的疼著。顧小卿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自嘲的笑了笑:“看樣子,我果然不適合穿高跟鞋。”

  回到家裏,房子裏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的樣子,打開燈歐臨鈺果然不在家,顧小卿甩掉腳上的高跟鞋,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慢慢的靠著沙發背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就那樣睡著了。

  這一晚歐臨鈺其實過得也很混亂,他是在去步行街的路上接到吳樂清的電話的,電話接通前沒有一點征兆,電話裏吳樂清的聲音很小:“臨鈺,救我。”

  當時歐臨鈺有幾秒鐘的呆滯,隨後他的心臟狂跳起來:“你怎麼了?你在哪?”他的聲音帶著顫音。

  “我,出,車禍了。”吳樂清的聲音斷斷續續。

  “你在哪?”歐臨鈺幾乎是在吼著問。

  吳樂清艱難的斷斷續續報出出事的地址,歐臨鈺馬上向前面的司機報出地址讓他馬上掉頭,司機是公司另外一個部門調派上來的,聽出情況緊急,也不敢廢話趕緊掉頭往出事地點開去。

  歐臨鈺一直和吳樂清通著電話,問她的傷勢,讓她保持清醒不要睡著了。吳樂清在電話裏的聲音斷斷續續,聲音越來越微弱,其實歐臨鈺已經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了,終於傳來一聲撞擊的聲音吳樂清的聲音消失了,歐臨鈺知道那是她已經沒有力氣拿著電話,電話從她手裏滑落的聲音。

  歐臨鈺把手機貼在耳朵上,裏面依然有聲音傳來,熱鬧的人生,警車和救護車鳴笛聲,嘈雜混亂,他心裏一片空曠,沒有太覺得惶恐也沒有太覺得悲傷,只是有一種如溺水般洶湧的情緒從四面八方把他包圍起來。

  他們到達出事現場的時候,救護車已經把吳樂清接走,現場只留下一個車頭被撞得凹陷下去,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汽車。歐臨鈺握著手機走到車前,一攤醒目的鮮血留在駕駛位上,安全氣囊已經破了,鮮血順著變型的車門一路滴落下來。

  他目光呆滯的舉目四望,周圍人聲鼎沸,警車的車頂閃著耀眼的紅光,可他眼裏卻失去了色彩,世界一片荒蕪。他心裏在想著:“不是打算要斷了這份癡念,好好過日子嗎?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吶?”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1:21

第二十五章

  歐臨鈺趕到吳樂清被送醫的市中心醫院時,吳樂清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主治醫生和主刀醫生都已經在上手術了,沒有人能告訴他吳樂清的真正情況。

  市中心醫院是一家三甲級醫院,不管是環境設施還是醫療水平都可以說是C城最好的,歐臨鈺有點特權,可以進到手術室外面的走廊等,在他身後有一扇門,那扇門只能是醫生和護士可以進入,就連要做手術的病人都只能從另一個通道上來,病人的家屬一般都只能在外面的小廳等著。

  走廊裏很安靜,偶爾可以聽見從身後的手術準備室裏,傳來的一兩聲冰冷的金屬碰撞聲。歐臨鈺的正對面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他可以清楚的看見裏面手術的情形,他知道吳樂清的胸腔被打開,胸腔裏的積血順著一根導管流進一個泛著明亮金屬光澤的不鏽鋼桶裏。

  手術室裏燈火通明,無影燈的照射下裏面沒有一個陰暗的角落,但是他所在的角度看不見吳樂清的臉,唯一露在手術衣外面的是一只潔白光瑩的手,手的無名指上有一個清晰的戒痕。

  歐臨鈺一動不動的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他的眼睛緊盯著對面的手術室,眼珠似乎都不曾動過一下,臉上的五官如雕像一樣冰冷僵硬。從側面看過去,他的身體靠在椅背上,姿勢還算正常,但走近就會發現,他的整個身體都是緊繃著僵硬的,他的脖子挺的筆直,兩只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一隻手裏還握著手機,骨節僵硬指甲已經泛白了。

  身後的門被推開時,歐臨鈺沒有反應,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哥?”他停頓了兩秒才慢慢偏過頭去。門口歐臨璽正扶著他的外婆向他走來。

  看見一頭銀絲的外婆歐臨鈺的神智似乎才一下子回到身體裏,他猛地站起來迎了上去。從歐臨璽的手裏接過外婆,他問歐臨璽:“你們怎麼來了?”

  “醫院打你手機打不通,把電話直接打到家裏了。是外婆打電話通知我,我把她接來的。”

  兩人把老人安頓在椅子上,歐臨鈺舉起手裏的手機發現已經關機了。

  歐臨鈺的外婆已經快80了,是個精神健碩的老人,她一生經曆過太多的風浪,自有一種豁達的從容,她在椅子上坐下後,擡頭看向歐臨鈺,眼神淡定溫柔,沒有愁苦寫在臉上。她溫柔的對歐臨鈺說:“臨鈺,保姆已經把顔喜接回家裏了,你外公有高血壓我沒有告訴他,現在歐家出了事,能指望的就是你了,你知道嗎?”

  歐臨鈺無聲的點點頭,老人拍拍身邊的座椅對他們說:“你們都坐下等吧,我相信樂清是不會有事的。”

  吳樂清的傷勢很嚴重,巨大的撞擊使方向盤的擠壓斷了她的4根肋骨,其中兩根插進了她的左肺葉,造成她胸腔大量積血,她的情況曾經一度很兇險,好在手術的及時,出手術室後沒多久就醒了過來。

  吳樂清很瘦,在雪白的被子下更顯得單薄,她的臉瘦瘦小小的臉色蒼白,她帶著氧氣罩說不出話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圍在她身邊的三個人,眼神哀淒。

  歐臨鈺的外婆坐在病床邊的椅子裏,她溫柔的注視著吳樂清:“樂清是身上疼嗎?”吳樂清搖搖頭。

  “那就是心裏難受了?”老人的語氣溫和。兩行眼淚終於順著吳樂清的眼角滑落下來。

  “哎!”老人長歎一口氣。她伸手握住吳樂清一隻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輕輕撫摸著,兩隻同樣瘦弱的手交握在一起,一隻佈滿褶皺,還分佈著幾點老人斑,一隻晶瑩玉潤卻也帶著深刻的戒痕。

  人說每個人的手都帶著大量本人的生活信息。這兩只手分別代表了兩個時代的女人,一個走過滄桑,從容而豁達,傳遞著默默的溫情,一個正經曆著磨難,柔弱而無依。

  老人擦乾吳樂清眼角的淚水,溫柔的開口:“歐家的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認準一個就死不回頭,傻女,等過幾十年你再回頭就會發現,不過都是過客罷了。”

  夜深時,吳樂清又睡了,外婆被歐臨璽送了回去,歐臨鈺留下來陪床。

  顧小卿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趕到醫院的,她早上醒來是發現自己還是昨天的那身裝束躺在沙發上,打歐臨鈺的電話還是關機。她開始意識到歐臨鈺是出了什麼事情,來到公司,公司裏卻一切如常,忍到中午的時候終於給歐臨璽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吳樂清出了車禍。

  顧小卿向張耀揚請了假匆匆趕到市中心醫院,中午11樓特護病房的走廊裏安靜無聲,路過護士站的時候,一個護士正在翻著病例發出“嘩嘩”的紙張聲。護士聽見聲音擡頭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又低頭忙自己的了。

  顧小卿來到吳樂清的病房前,定了定神伸手輕輕敲了兩下房門。片刻後裏面傳來歐臨鈺有些沙啞的聲音:“進來。”

  病房裏很安靜,這裏是高級特護病房,裏面布置的就像賓館的套房一樣,地上鋪著地毯,裏面有電視電話,和獨立的衛生間,每個房間只有一個病人入住。

  顧小卿推開門,房間裏光線明亮,歐臨鈺正坐在床沿上給吳樂清餵飯。進門後,顧小卿忽然發現自己來的匆忙什麼也沒帶,不像個探病的樣子,她有些窘迫的站在門口。

  歐臨鈺轉頭看見她,稍稍楞了一下,隨後他平靜的說:“你來了。”

  顧小卿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吳樂清已經摘了氧氣罩,她朝顧小卿微微點了下頭,看得出很虛弱。

  顧小卿朝她笑了笑,她轉頭問歐臨鈺:“吳小姐怎麼樣?”

  “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只能好好養著。”歐臨鈺沒有看她,他神情專注在吳樂清身上,一勺一勺的給她餵著碗裏的雞湯。

  顧小卿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房間裏安靜著,牆上的空調發出“嘶嘶”的送氣聲。

  顧小卿看著眼前的兩人,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歐臨鈺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下巴下冒出了點點鬍渣,他眼裏沒有別人,動作溫柔,表情淡漠的看著吳樂清。顧小卿轉開頭看向窗外。

  歐臨鈺給吳樂清餵完飯,顧小卿從他手裏接過保溫桶拿到衛生間裏清洗。出來時發現吳樂清已經躺下睡了,歐臨鈺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她。他們隔著一定的距離,但顧小卿看得出歐臨鈺的眼神述說著太多隱忍的感情。

  顧小卿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歐臨鈺面前擋住他的目光,歐臨鈺盯著她衣服上的釦子也不說話,良久後顧小卿開口道:“回去睡一會,我在這裏照顧吳小姐。”

  歐臨鈺擡頭看向她:“睡不著。”語調虛弱。顧小卿瞬間心軟了。

  “那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把自己收拾乾淨。這樣也精神一些。”歐臨鈺還是看著也不說話,顧小卿輕輕推了他一下:“走吧,有事我打電話給你。”

  勸走了歐臨鈺,顧小卿在他剛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吳樂清在她面前安靜的沉睡著,面容平靜。顧小卿端詳她良久,床上的女子退盡妝容,眼角已隱隱有幾條細紋,她看起來瘦弱無依,札著針頭的手臂上可以清晰的看見青色的血管,顧小卿不禁想起她經常一身火紅風情萬種的樣子,其實在卸下精致的妝容之後,她的身上已見風霜之色。

  下午兩點的時候,吳樂清忽然發起了高燒。顧小卿聽見她在不安的夢囈,上前查看才發現不對,趕緊叫來了醫生。醫生來做了一番檢查,立刻就把她重新送進了手術室,吳樂清是手術後的併發癥,胸腔有了積水要從新打開她的刀口再做一次手術。

  情況一時非常混亂,顧小卿從醫生緊張的表情知道吳樂清現在的情況肯定很兇險。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手忙腳亂的配合著醫生把吳樂清送進了手術室。顧小卿也被允許在手術室外等候,看著手術裏忙碌的景象顧小卿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一時有些六神無主,身後走廊的門忽然被推開,歐臨璽匆忙的走進來:“怎麼樣?小卿?”

  歐臨璽語氣焦急,看樣子他是從病房那邊趕過來的。

  顧小卿指了指手術室裏面:“併發癥,要重新手術。”歐臨璽呆楞住,兩人相顧無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兩人都在楞神的時候,身後的大門傳來巨大的聲響,歐臨鈺衝了進來,他神情焦急,張口就問:“她怎麼樣?”

  “手術併發癥,正在做手術。”旁邊的歐臨璽回道。

  “你為什麼不通知我?”歐臨鈺盯著顧小卿問她,語氣憤怒眼神冰冷。

  “臨鈺,我沒來得及,她剛剛進手術室。”顧小卿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

  歐臨鈺不再看她,他走到玻璃窗前,裏面的情形與昨晚一樣,導管裏這回流出的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暗紅色的渾濁的液體。歐臨鈺把額頭貼到玻璃上,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顧小卿就站在他的側面,把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把頭低了下去,望著自己的腳面發呆。

  吳樂清下午5點的時候被推出手術室,這回她看起來更加虛弱,臉上皮膚呈現出一種青灰色,她緊閉著眼睛一直昏迷著。

  三個人一直護著她回到病房,醫護人員把吳樂清安頓好後都離開了病房,安靜下來的房間裏有一種壓抑的寧靜。

  歐臨鈺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沉默的看著昏迷的吳樂清,臉上讀不出什麼表情。

  顧小卿覺得著寧靜的氣氛壓抑的自己快喘不過氣來,忽然她聽見歐臨鈺低低的聲音傳來:“你們都走吧。”歐臨鈺沒有看他們,他注視著吳樂清的面孔,眼光不曾有一刻偏離。

  顧小卿走到他身邊,不敢再擋住他的目光輕聲說:“你今天還沒吃飯吶?”

  歐臨鈺終於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你走吧,我只想陪著她。對不起,小卿。”

  他們安靜的對視著,歐臨鈺的眼裏表達著明顯的拒絕,瞬間眼淚湧進顧小卿的眼睛。歐臨鈺依然面無表情,他又低沉而堅定的說:“對不起。”

  顧小卿轉身那一刻眼淚終於滑落下來,她沒有停留徑直走出病房。

  歐臨璽在電梯裏追上她,顧小卿背過身去擦乾了臉上淚水。轉過身來又是一臉平靜,歐臨璽站在電梯的角落裏沒有上前安慰,靜靜的看著她。

  兩人一路走到醫院外面的馬路上,顧小卿伸手準備攔車,歐臨鈺在後面一路跟著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你要去哪?”

  顧小卿轉回身面對著他,笑了笑說:“我回我父母家。”

  “真的?”歐臨璽的口氣明顯不相信。

  顧小卿的笑容更深:“你以為我會去哪?今天是周末,我已經有兩個月沒回去過了。”

  歐臨璽盯著她的面孔探究著,顧小卿坦蕩的任他看。歐臨璽最終放棄,他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讓我不放心。”

  顧小卿平靜的望著他,她輕輕的說:“臨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不管多艱難都要走下去,我沒那麼脆弱。”

  歐臨璽無話可說,顧小卿比他想象的要堅強的多,他開口說道:“我送你。”

  顧小卿眉頭皺了起來,她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臨璽,我需要獨處,就是我想哭泣也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你明白嗎?”

  歐臨璽站在當地動彈不得,他和顧小卿之間就像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看似很近卻永遠隔著一點距離,顧小卿渭水分明的劃清了界限,這個從來不拖泥帶水的女人,永遠都生活得那麼清醒。

  夏日的餘暉中,C城的各個城市主幹道已經排起了車龍,顧小卿也深陷其中。出租車不緊不慢的往前蹭著,她安靜的坐在後座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她沒想回家,回家能幹什麼吶?她和母親永遠隔著一層距離,至於父親她又怎麼能把自己境況說給他聽。

  上車的時候,她就對司機說:“往前開。”然後就坐在後面不說話了。司機也是個會看臉色的人,看她又是個小姑娘,沒說什麼就開了出去。

  司機開車圍著一環繞了一圈,又一次從高架橋上下來的時候,顧小卿忽然開口說:“師傅,你送我去酒吧街吧。”

  夜幕降臨的時候,顧小卿在酒吧街選了一家最熱鬧慢搖吧走了進去。

  酒吧裏通風不太好,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裏面煙霧繚繞,音樂震耳欲聾,迷幻頻閃的燈光,狂放強勁的爵士樂,一派熱鬧墮落的景象,顧小卿找了一個卡座,要了一瓶黑方。

  酒吧裏的洋酒其實真假參半,現在的顧小卿其實也不太在乎這些,她只是想找個人多的地方待一會。

  顧小卿在周圍歡騰的人群中,低頭喝著自己的酒,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比較放心的,生活中沒有那麼多豔遇。當她覺得有些頭暈的時候,擡頭舉目四望,周圍人影交疊,有些對不清焦距,她扯了扯嘴角對自己說:“顧小卿,你矯情了。”

  搖搖晃晃的從酒吧出來,被風一吹顧小卿的腦袋開始有些不清醒,胃裏的東西湧上喉頭,她勉強看清前方有個垃圾桶,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彎腰就狂吐起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1:34

第二十六章

  馬元彪時隔八年以後,又一次見到顧小卿,就是在這樣一個在她如此狼狽的情況下。現在的馬元彪已經不是八年前還沒有發育完全的瘦弱少年了。現在的他雖不能說有多麼英俊瀟灑,但至少也是一個五官端正斯文儒雅的有為青年了。

  馬元彪其實現在很有名,這段時間各種媒體都在鋪天蓋地的報導他。因為他自己創立的一個小網絡公司被被國內一家有名的文化企業花一個億收購了。馬元彪今年才26歲,他的這一成功一下子成了在他這個年代出生的同齡人中的典範。

  馬元彪這一生最怕的事情可能就是貧窮,他小時候被家裏窮怕了。當年他們一家四口人,爺爺父母還有他自己,住在在一個20個平方的房子裏生活了10多年。父母下崗,爺爺重病。他們全家的生活之窘困可想而知。在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一直都是灰暗的,他是自卑的,一直都龜縮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小心翼翼的活著。

  在馬元彪整個慘淡的青春期曾經有一個女孩子給過他一份溫情,可能人在落魄的時候得到的尊重分外珍貴,所以這些年馬元彪的心裏始終有一個顧小卿的位置。當然這裏面還參雜了一些少年的情懷,人總是對第一次的心動記憶深刻。

  馬元彪當年考上的是北大,這些年也一直在北京發展,賣掉公司後,他也算頗有了一些資産,回到C城後打算在這裏重新找個項目再做一些事情。今天他本來是在這條街上的一家清吧裏和人談合作的事情的。

  談好事情,馬元彪從酒吧裏走出,他喝了一些酒打算打車回家。遠遠的看見一個女子蹲在一個垃圾桶旁邊嘔吐,聽聲音應該很痛苦。路過的行人大都會看上兩眼,然後會厭惡的轉開目光,然後神情淡漠的走開。

  馬元彪從背影看這個女孩子衣著保守,應該是個正經女孩,不由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就不自覺的走了過去。他在顧小卿的身後站立了良久,顧小卿這時候已經吐的差不多了,她擦擦嘴角試圖站起來。

  馬元彪終於疑惑的叫出:“顧小卿?”

  顧小卿聽見聲音,楞了一下,她的腿發軟,一時有些站不起來。馬元彪繞到她的前面,看見她的臉終於可以肯定。他蹲下身平視著顧小卿的眼睛:“顧小卿,你怎麼了?”

  顧小卿擡頭看著他:“你認識我?”

  馬元彪有兩秒鍾的失落,隨後他平靜的說道:“我是你高中同學。”

  顧小卿看著他,覺得眼前的人影在不停的晃。她把手遞給馬元彪說:“麻煩你扶我站起來。”馬元彪握著她的手,半抱著把她從地上托起來。

  顧小卿起身後,一個勁的要往地上滑,她知道今天她是喝到假酒了,這回是真的醉徹底了,她迷迷糊糊的意識到自己得趕快找個合適的地方躺下,根據以往的經驗,她馬上就會不省人事了。

  顧小卿靠在馬元彪身上口齒還算清楚問他:“你是誰啊?”

  “我是馬元彪。”他冷靜的回道。

  顧小卿聽著熟悉但腦子一團糊塗,想不清楚,她對馬元彪說:“你既然認識我就麻煩你送我回家吧,我不能一個女人睡大馬路上。”

  馬元彪笑了,他知道顧小卿已經醉的意識不清醒了。他這些年經曆的多了,職場女性酒醉後的失態他也見過不少,顧小卿喝成這樣還保留著最後一分清醒要回家,證明她這些年沒有變,還能堅守自己的底線。

  馬元彪問她:“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顧小卿被問住了,她的家在哪裏吶?父母那裏嗎?這個樣子她又怎麼能回去?歐臨鈺那裏嗎?她也不想這個樣子回去。對,她還有個自己的小窩。可是在哪裏吶?她努力的想,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焦躁的問身邊的馬元彪:“在哪裏吶?”

  顧小卿的聲音很大,把馬元彪嚇了一跳,再定睛看懷裏的人發現她眼睛晶亮,裏面含著淚光。顧小卿開始不安的扭動,用手敲著自己腦袋嘴裏不停的說著:“在哪裏吶?在哪裏吶?”

  馬元彪知道她已經不清醒了,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顧小卿塞進去。顧小卿倒在後座上馬上就昏睡了過去。

  馬元彪把顧小卿帶到了賓館裏,帶著一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開房是很惹人眼目的,但馬元彪沒覺得丟人,他把顧小卿放到背上,一路把她背進房間。

  顧小卿醉酒後很安靜就是昏天暗地的睡,馬元彪用濕毛巾給她簡單的擦拭乾淨臉後就沒有再碰她,給她蓋好被子放她安心的睡了。

  這一晚馬元彪坐在黑暗裏守了顧小卿一夜,他倒是沒有在回憶當年兩人相處的那段時光,而是想著自己這些年一路艱難的走來,終於有了一些成就。這幾年他不是沒有過感情經曆,只是每次都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可能就是少了最開始的那種純真的心動,所以隱隱總有些遺憾。他不知道顧小卿現在怎樣,從她的外觀看不出什麼,但至少有一點他知道。顧小卿的感情現在絕對不是空白的。

  當日頭漸漸升高,房間裏已經非常明亮的時候,顧小卿身體裏的生物鐘讓她自動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頭痛欲裂,看樣子昨天的那瓶酒假的很厲害。

  她睜開眼,發現周圍明明是賓館的裝飾。這一下讓她吃了一驚,馬上坐了起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你醒了?”

  顧小卿看著坐在角落裏的男人,呆滯了兩秒,她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輕舒了一口氣,轉頭問那人:“你是誰?”

  “你果然不認識我了,顧小卿。”馬元彪淡淡的說出。

  顧小卿打量著坐在角落裏的男人,他很年輕,穿著十分正派規矩,淺色襯衫淺色領帶,五官俊秀,鼻梁上架著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很斯文儒雅,她在腦子裏搜索不出關於這個人的記憶。顧小卿疑惑的看著他。

  馬元彪笑著說:“你說過不會忘記我的。”

  這話聽著曖昧了,顧小卿找不出詞來對答他只能繼續盯著對方。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我曾經向你表白過啊,你說過你會記得我的。”馬元彪坐在那裏不動,語氣有些玩笑。

  說起表白,顧小卿就想起來了,畢竟她長這麼大向她表白過的人除了大學裏的幾個,就只有馬元彪讓她印象深刻,她訥訥的笑著說:“是你啊,馬元彪,不過你的變化可真大。”

  馬元彪笑著不說話,顧小卿覺得挺丟人,這故人相逢卻是在自己這麼狼狽的情況下。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那個,昨天晚上謝謝你啊。”

  馬元彪沒接她的話反而問她:“你頭疼嗎?”

  “很疼,假洋酒害人啊。”顧小卿挺嚴肅的回答。馬元彪沒有問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喝酒,只是微笑的看著她,他的笑容如隔山繞水,清新淡雅,顧小卿覺得時光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把當年那個自卑陰郁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儒雅的男人。

  顧小卿有些尷尬的從床上站以來說:“那個,我去洗個臉。”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口袋裏的手機忽然瘋響起來。

  顧小卿掏出手機一看是她媽媽打來的,很吃驚,她媽媽是從來不會給她打電話的,家裏一般有什麼事情都是她爸跟她聯繫的。

  顧小卿疑惑的接通手機,顧媽媽的聲音很平靜可說出來的消息卻給了顧小卿迎頭一擊,顧媽媽說的是:“小卿,你爸爸出事了,情況很不好,你馬上到中心醫院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顧小卿呆立在原地,半天反應不過來。

  馬元彪看她情緒不對,走上前輕聲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嗎?”

  顧小卿看著他半天,忽然反應過來,她猛的一下醒過神,轉身就往外跑。馬元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卿,什麼事,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我爸爸,爸出事了。”她說的磕磕巴巴,聲音裏帶著哭腔。

  馬元彪緊盯著她:“你先鎮定一些,到底怎麼回事?”

  “我媽說我爸現在在醫院。”顧小卿神情還有些恍惚,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在哪家醫院,我和你去。”

  “啊?”顧小卿慢慢有些反應過來現在的狀況,她稍有猶豫說:“好。”

  兩人匆忙的從賓館出來,打車往醫院趕,在出租車上顧小卿縮在角落裏啃著自己的指甲,這是她很小的時候感到不安時才有的習慣,等她開始懂一些事情後,就不再這樣了。今天那種仿徨無依的感覺又回來了。

  馬元彪在旁邊看著她,不知該怎樣上前去勸慰,其實說起來他們還是很陌生的兩個人。

  他們趕到中心醫院,顧小卿又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被告知讓她到手術室來。顧小卿心沉到了谷底,她不知自己父親到底怎樣了。馬元彪一路鎮定的帶著她來到手術的走廊外,這回他們沒有特權進到手術室裏面的走廊上,電梯打開,一群等待裏面做手術的家屬圍在走廊外面的小廳裏。

  顧小卿在人群中搜尋她媽媽,在小廳的角落裏顧媽媽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裏,她直視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顧小卿慢慢到她身前輕輕喊了一聲:“媽。”

  顧媽媽轉頭看向她,過了一會才回過神說:“你來了。”

  顧小卿發現她媽媽手上和衣服的前襟都是著黑褐色乾掉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她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馬元彪在後面扶了她一下,幫她站穩身體。

  顧小卿腿軟的在她媽媽身邊坐下,小心翼翼的問:“媽,我爸怎麼了?”

  顧媽媽望著前方,沒有回答她。顧小卿還是有些了解她媽媽的,顧媽媽雖然神情有些呆滯,但她的腰挺的筆直,她知道她媽媽沒有垮下來,她不告訴她只是不想說話。

  過了一會上來了兩個警察顧小卿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顧爸爸和顧媽媽早上去晨練,從公園回來的時候碰上飛車搶劫的,劫匪當時在他們前面搶了一個女人的包,騎摩托從他們身邊經過,顧爸爸上去就把搶包的從車上拽了下來。結果那劫匪身上有刀,糾纏中顧爸爸腹部被刺中。

  顧爸爸被刺中的刀口很深,當時就留了很多血,被救護車送到醫院馬上就被診斷出是脾臟破裂,醫院當時就下了病危通知書。

  聽著警察的話,顧小卿的手開始不聽使喚的發抖,然後她的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馬元彪馬上又把她扶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旁邊的顧媽媽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說:“鎮靜,我不想你爸爸還沒出手術室,就要操心你。”

  顧小卿眼神哀戚的看著她媽媽:“媽……”她說不出話來。

  顧媽媽看著她肯定的說:“你爸爸不會有事。”

  經過漫長的等待,顧小卿從來沒覺得時間有這麼難熬。那種無能為力的無力感折磨的她幾乎要抓狂,可是看看身邊冷靜的母親,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顧小卿,冷靜,你要堅持住,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失控。”

  終於那扇門被打開,護士叫顧爸爸的家屬接病人,被推出來的顧爸爸眼睛緊閉,臉色發黑,看不出什麼情況,顧小卿安慰自己,至少她的爸爸還活著。

  緊跟著出來的醫生對她們說出手術很成功的時候。顧小卿長出一口氣,終於放鬆下來。

  顧爸爸被送到病房已經是下午1點了,顧爸爸住的是普通病房四人間,顧小卿給她媽媽搬了把椅子讓她媽媽坐下。顧媽媽坐下後就一直看著病床上的顧爸爸,眼神溫柔纏綿。

  顧小卿在她身後輕輕說:“媽,要不我先回去給你拿身換洗的衣服吧,順便也把爸爸要用的東西帶來。”

  過了一會,顧媽媽才轉身站了起來對她說:“你不會弄,你爸現在還沒醒,你在這裏看著我回家去拿。”

  馬元彪一直在旁邊看著這對母女,他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她們一直都冷靜的處理著各種事情,尤其是顧媽媽雖一身血跡卻不見她覺得狼狽,一直都那麼冷靜,馬元彪覺得這對母女身上都有一種堅韌的東西。

  顧媽媽站起來,走出病房,她沒有和馬元彪打招呼,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他,雖然在剛才的情況下顧小卿沒來得及介紹他,但是他也在旁邊幫了半天忙了,這讓馬元彪覺得有些怪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1:47

第二十七章

  顧媽媽走後,顧小卿坐回她媽媽剛坐過的椅子上,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病床上的父親由於麻藥的效果還沒有消失,依然沉沉的睡著,因為失血過多嘴唇泛著一種灰白色。

  顧小卿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虛弱的父親,在她的印象裏,父親一直是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在她們家她和自己的母親並不親,父親卻是一直對她好的。但在她漸漸開始懂事以後,隱隱有點明白,其實她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不太喜歡她和她的父親很過分的親近。這些年她們家看似很和睦,真實的是她永遠也插不進她父母中間,和他們多多少少都隔著一層。

  父親是她們一家的精神支柱,顧小卿無法想像,如果她的父親就這樣倒下了的話那她們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正在顧小卿啃著指甲想事情的時候,眼前忽然遞過來了一碗稀飯。顧小卿擡頭,馬元彪笑得和煦:“吃點東西吧,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下了。”

  顧小卿不好意思的把碗接過來捧在手裏。她發現她把馬元彪給忘了。她抱歉的笑笑說:“對不起,忘了招呼你了。你吃了嗎?”

  馬元彪從隔壁床借了一個凳子在她旁邊坐下:“我吃過了,你就別管我了。”

  病房裏鬧哄哄的,總有嗡嗡的說話聲,沒得一刻的安靜。兩人靜靜的坐著一時也無話可說。

  顧媽媽很快就回來了,看得出,她回去打理了一下精神看起來好很多。她把東西放下,彎腰查看了一下顧爸爸,轉身對顧小卿說:“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照顧你爸。”

  顧小卿站起來想說什麼,還沒等她開口她媽媽就打斷了她:“聞聞你自己身上的味道,昨天你幹什麼去了?還不趕快回去把自己收拾收拾。”

  顧媽媽皺著眉頭,口氣有些嚴厲,顧小卿不敢再說什麼,帶著馬元彪走了,從頭到尾都沒來得及和她媽媽做介紹。

  兩人從醫院出來,站在馬路邊,馬元彪對顧小卿說:“你去哪?我送你。”

  顧小卿面對著馬元彪笑道:“馬元彪,你都為我忙活了一晚,半天了。我心裏真的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看現在我很清醒,能找著自己家,你別為我擔心了,快回去休息吧。”

  馬元彪看著她笑:“好,不過你要把你的電話留給我。”

  “那當然,我還要好好感謝你吶。”顧小卿答應的乾脆。

  兩人互相留了電話,馬元彪再沒有拖踏,各自上出租車離開了。

  顧小卿回了自己的小窩,其實這裏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回來過了,但是她一直沒有退租,其實在潛意識她自己是知道的,在歐臨鈺那裏她沒有歸屬感。留著這個地方也是有為自己留條後路的意思。
  進到屋裏,入目的家具到處鋪滿灰塵。從昨天到現在她沒有接到過歐臨鈺的電話,顧小卿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走進去,打起精神開始找衣服洗澡。

  顧小卿匆匆洗了個澡,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又趕去了醫院,來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她的父親已經醒來,母親正用毛巾給他擦臉,母親微笑著,動作溫柔,父親的目光一直落在媽媽的臉上,他們的眼神纏綿沒人能插入他們的世界。

  顧小卿忽然明白,愛情其實是兩個人的事情。

  顧小卿走到床邊,看著她爸輕輕的說:“爸,你醒了。”顧爸爸轉過頭,他還很虛弱朝顧小卿微微露出個微笑輕輕“嗯。”了一聲。顧媽媽淡淡的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顧小卿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一時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她找了個凳子在顧爸爸的床邊坐下。

  顧媽媽給她爸擦完臉,準備去衛生間洗毛巾,顧小卿站起來去接她媽媽手裏的臉盆。顧媽媽沒有給她,而是看著她說:“小卿,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你是女孩子,別把自己的日子過的亂七八糟的,你爸爸這裏我會照顧,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顧小卿低下頭,說不出話來,顧媽媽沒再理她,端著臉盆出了病房。

  顧小卿摸著臉回頭看向她爸,顧爸爸伸出手,顧小卿上前握住,顧爸爸虛弱的低聲說:“乖,聽你媽媽的話。”

  顧小卿沒在醫院裏久留,她媽媽回來不久後,她又回了自己的小窩。站在小窩衛生間的鏡子前,裏面的自己果然臉色蠟黃,眼睛下面掛著兩個大黑眼圈。

  她歎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臉,輕聲對自己說:“顧小卿,打起精神來。”說完卷起袖子開始給自己的小窩打掃衛生。

  顧小卿在家好好睡了一晚,第二天看自己臉色好多了,才又去了醫院。病房裏顧媽媽已經不在了,有一個男護工在照顧她爸。顧小卿知道他們家養著幾輛出租車她媽媽也有自己的櫃臺,估計她媽是回家忙去了。

  顧爸爸看起來精神比昨天好很多,他已經排氣,醫生允許他進一些流食。中午的時候顧小卿在醫院外面的小餐館裏解決了午餐,給她爸爸帶了一份雞蛋羹回來餵她爸吃了中飯。

  顧爸爸精神好了一些,但還是躺在床上不能動,顧小卿怕他躺著無聊就拿了份報紙給他念,一份報紙念完,顧爸爸有些睏意,顧小卿幫他躺好和護工打了個招呼回了她父母家。她想著家裏的事情她媽媽可能忙不過來,她媽媽昨晚應該一晚上沒睡,所以想回家給她媽媽幫幫忙。

  顧小卿到家的時候,她媽媽正坐在客廳的餐桌上算賬,他們這種老房子沒有設計飯廳,她們家的餐桌就擺在客廳裏。

  顧小卿進門時顧媽媽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顧小卿走到她媽媽旁邊坐下輕聲問:“媽要我幫忙嗎?”

  她媽媽沒擡頭,也沒有回她的話。房間裏回蕩著顧媽媽按計算器的“啪啪”聲,在顧小卿的記憶裏,她和媽媽單獨相處的時光總是這樣的,壓抑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良久之後忽然傳來顧媽媽的聲音:“小卿,你恨我嗎?”

  “啊?”顧小卿被問的莫名其妙。

  顧媽媽的聲音低低的聲調幾乎沒有什麼起伏:“這次你爸爸的事,讓我知道人都是有個旦夕禍福的,我覺得有些事情你有權利知道。”

  說到這裏顧媽媽擡起頭看著顧小卿繼續說道:“我對你不好,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愛你,你不要恨媽媽。”

  顧媽媽停頓了一下,稍微醞釀了一下才接著說:“我19歲的時候,你外婆和你舅舅為了兩百塊錢把我賣給了一個農村40多歲的老光棍做老婆,你爸爸花光所有的積蓄找到我,用賣血的錢把我贖回來。從那以後,除了你爸我就誰都不相信了。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懷孕了。你明白嗎?你不是你爸爸的孩子,我沒辦法愛你。你別恨我。”顧媽媽說道後來雖然語調還平穩但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顧小卿呆坐在那裏,她覺得心裏空空的,在心尖的地方有一種血肉翻滾的感覺,因為太痛了,所以暫時還沒有感覺。她覺得生活就像是一把鈍刀,它切割下去的傷口永遠不是整齊乾脆的,它總是讓你血肉模糊連筋帶骨。

  顧小卿呆坐良久,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大門,她肩上像壓了沉重的東西,每走一步都步履艱難。她打開大門,走出去,輕輕帶上身後的門,門鎖發出哢嚓一聲她把身後的空曠留給了自己的母親。

  顧小卿從家裏出來後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她沒有怨恨自己的母親,她不是青春期的小女生,她已經了明白生活的無奈和殘忍。她終於知道一件以前隱隱明白,今天終於被證實了的事情,她的母親果然是厭惡她的。

  顧小卿最後又回到了醫院,病床上顧爸爸還在沉睡,顧小卿坐在椅子上呆望著他,她表情悲傷,長久的凝望著自己的父親,病房裏總有不停歇的嗡嗡說話聲,更是襯得她所在的一角氣氛寧靜。

  顧小卿知道她的父親是愛她的,盡管從小很少有被擁抱的記憶,記得小時候她看見唐果吊在她爸爸的手臂上蕩秋千的時候,她很羨慕回頭去看爸爸,可爸爸的手臂上卻挽著媽媽的胳膊。那時候她是難過的。但是從小不管她是生病,開家長會或者被學校處分了,出現的永遠都是父親。

  顧小卿把臉埋進父親放在被子外面的大手裏,這一刻她由衷的感謝上帝此生讓這個男人成為自己的父親。她的眼淚潤濕了父親的手掌。

  顧爸爸被她驚醒,睜開眼睛問她:“小卿,你怎麼了。”

  顧小卿擡起頭,吸吸鼻子說:“沒事。”

  顧爸爸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受傷的事情傷心,他露出個笑容說:“傻孩子,沒事,你看爸爸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顧小卿趴在她爸的手邊輕輕的說:“爸,你可一定要好起來。”

  顧爸爸擡手摸摸她的頭:“這孩子也不嫌丟人,這麼大了還撒嬌。”

  顧小卿“嘿嘿”笑了兩聲,把頭埋進被子裏不說話了。

  父女兩安靜的待了一會,顧小卿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似有所感,忽然心跳加快起來,拿出電話一看果然是歐臨鈺打來的。

  歐臨鈺是在昨天早上走出醫院發現自己沒有車坐的時候,才開始想起顧小卿。前天一晚吳樂清的情況一直都很兇險,幾次燒到40度以上,歐臨鈺一直守在她身邊提心吊膽的照顧著,直到淩晨的時候吳樂清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醫生才終於宣佈她脫離了危險期。

  歐臨鈺自己打車回家,沒看見顧小卿。當時他沒太放在心上,現在的他沒有精力去顧及別的東西,他知道那天自己過分了,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隱瞞不了的,而他也無力去改變自己。

  歐臨鈺拋開思緒,把自己收拾乾淨又匆匆趕回醫院。經過一天一夜吳樂清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開始想吃一些東西。

  歐臨鈺餵著她喝了一些外婆家裏小保姆送來的雞湯。吳樂清喝完後歐臨鈺扶著她躺下,歐臨鈺正要起身,吳樂清拉住了他的手:“臨鈺,回去睡覺。”吳樂清低低的說。歐臨鈺搖了搖頭。

  “你去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幾天沒睡了?”

  歐臨鈺輕聲道:“我不放心別人照顧你。”

  吳樂清無奈的看著他,她現在還很虛弱,說話有些有氣無力:“別不懂事,你倒下了歐家怎麼辦?”歐臨鈺和她對視著,固執的不出聲。

  吳樂清終於妥協:“那你去沙發上睡一會,現在就去。”

  歐臨鈺放下東西聽話的躺倒沙發上,這裏的沙發他躺下後腿會伸出去一節,他躺在上面並不舒服。

  歐臨鈺盯著上方的天花板,聽著不遠處吳樂清的呼吸聲,房間裏很靜,吳樂清的呼吸聲越來越平穩他知道她睡著了。

  歐臨鈺很累,可是他睡不著,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不好。他不禁想到顧小卿,只有抱著這個女孩他才會一覺安睡到天明,他的腦子裏漸漸浮現出那個安安靜靜,瘦弱的身影。

  在歐臨鈺的印象裏顧小卿總是那麼安靜的存在著,似乎每一次只要他轉過身,她都會在後面默默的注視著他,她會讓他覺得安心,他固執的堅守著自己內心的方寸之地,卻貪婪的向她索取所有,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

  歐臨鈺從沙發上站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陽臺上撥通顧小卿的電話。

  顧小卿接通手機,帶著鼻音說了一聲:“喂。”

  電話裏很久沒有聲音傳來,顧小卿可以清晰的聽見歐臨鈺的呼吸聲,她知道歐臨鈺在聽著電話,一時她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同樣沉默著。

  良久之後歐臨鈺的聲音傳來:“你在哪?”

  “我就在醫院裏。”顧小卿淡淡的回他。

  “我也在醫院,怎麼沒看見你?”歐臨鈺疑惑的問。

  顧小卿忽然覺得很疲憊,她有些無力的說:“那是因為我就在你樓下,我爸爸在住院,我在照顧他。”

  歐臨鈺又沉默了,一陣愧疚湧上心頭,他低沉的說:“你等我,我馬上下去。”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小卿握著“嘟嘟”作響的手機有些無奈,她現在並不想讓父母見到歐臨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2:03

第二十八章

  顧小卿在病房門口苦惱著一會怎麼向她爸介紹歐臨鈺,是說他是自己的老板吶?還是說他是自己的朋友吶?她在那裏犯難,冷不防歐臨鈺已經出現在了走廊盡頭。

  看著漸漸走近的歐臨鈺顧小卿心疼了,她不知道歐臨鈺這兩天是怎麼過的。從外表看歐臨鈺還是乾乾淨淨的,等他走近顧小卿發現他的眼眶都凹進去了,眼睛下有明顯的黑青色,這才兩天沒見顧小卿就明顯感覺他瘦了。

  歐臨鈺走到跟前,顧小卿忍不住輕聲問他:“你都沒好好吃飯睡覺嗎?”

  “睡不著。”歐臨鈺淡淡的說的理所當然。顧小卿聽著他語氣裏有那麼一點點撒嬌的味道,更是心疼。

  “你爸爸怎麼了?”歐臨鈺問她。顧小卿給他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歐臨鈺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末了他問:“人抓到了嗎?”

  “抓到一個,跑了一個,警察再找,你別操心了。”顧小卿輕輕的說。

  “嗯。”歐臨鈺低低的應了。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他們互相看著彼此,有一種親昵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動。歐臨鈺想伸手去碰顧小卿垂落在身邊的手。

  “小卿!”一個聲音在他們旁邊不遠處響起。

  顧小卿轉頭,顧媽媽手裏提著保溫飯盒正看著他們。她臉色正常,淡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對年輕人。

  顧小卿小聲的叫了一聲:“媽。”顧媽媽走上前問:“幹嘛站在門口?”

  顧小卿躊躇了一下開口說:“這是我們老總,來探望爸爸的。”

  顧媽媽眼裏明顯有著疑惑,但她什麼也沒說,很客氣的道:“你好,還麻煩你親自來。”

  歐臨鈺應答的沉穩:“該是我不好意思,知道消息的時候我正好在樓上照顧生病的親戚,所以來的匆忙,什麼也沒準備。”

  “你太客氣了,我們都進去吧,別在門口說話了。”顧媽媽招呼著他們進了病房。

  病房裏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比較熱鬧,他們一行人進去,大家都紛紛擡眼看他們,歐臨鈺雖然面容有些憔悴,但還是擋不住他的英俊迫人,他的氣質也與這裏完全格格不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歐臨鈺沒有待多久,這裏地方窘迫,只有一個凳子可坐,誰都不好去坐,大家都站在那裏說話,歐臨鈺和顧小卿的父母簡單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歐臨鈺離開後,顧爸爸雖覺得有些疑惑,但礙著人多暫時也沒有問顧小卿。

  歐臨鈺走了沒多久,就有醫護人員來給顧爸爸換病房。顧媽媽好像沒覺得太驚訝,她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顧小卿:“去把該交的費用交了,不管什麼關係,錢財方面一定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知道嗎?”
  顧小卿低應一聲,她知道她媽媽其實什麼都看的清楚,接過卡出了病房。

  來到收款處時,人家告訴顧小卿費用已經交過了,她打聽了一下歐臨鈺交錢的數目,轉過身呼出一口氣,開始煩惱怎麼把錢還給他。

  顧爸爸換的病房和吳樂清在一層樓,中間只隔了兩個房間。顧小卿找過去的時候,她媽媽正在照顧她爸吃飯,見她進來顧媽媽遞給她一個飯盒,顧小卿接過來什麼也沒說,坐到一邊默默的吃著。

  吃完飯,顧小卿收拾東西到衛生間裏洗飯盒,出來的時候聽見她爸爸催她們回去。顧小卿知道她媽媽這兩天肯定沒有休息好,顧媽媽的臉色不好看,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顧小卿對她媽媽說:“媽,你先回去吧,這裏有護工,我再陪一會我爸再回去。”

  顧媽媽看著顧小卿欲言又止,最終她歎了口氣說:“你大了,有些事情做父母的說多了也沒用。你自己選好路,要好好走,你要想清楚了,別犯傻。還有就是咱們家不窮,在錢財方面要清清白白,知道嗎?”說到後來,顧媽媽的語氣已經是嚴厲了。

  顧小卿低著頭悶悶的“嗯”了一聲。她知道她們母女的關係雖然是冷漠的,但是血緣把她們連在一起,不管她媽媽對她的感情有多複雜,但她還是一個母親,不能說她是不愛她的,這些她都知道。所以生活雖有遺憾,雖然她們有跨越不了的鴻溝,但也阻止不了她愛他們。

  顧媽媽走後,顧小卿陪她爸爸待了一會,顧爸爸怕她晚上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也催她早點回去休息。顧小卿沒法,陪了她爸一會還是走了。

  顧小卿出了醫院到附近的提款機上取了一筆錢又回了醫院,進去前她先給歐臨鈺打了一個電話把他叫了出來。

  醫院裏面的小花園裏,兩人坐在一張長椅上。正是夏天,夜晚的蚊子很猖獗,盡往顧小卿身上招呼,她不時的在自己身上拍的啪啪響,歐臨鈺在旁邊坐著巍然不動。顧小卿不禁想難道這蚊子還認人不成?她從包裏拿出一疊錢遞給歐臨鈺:“我媽媽一定要讓我給你。”

  歐臨鈺抿著嘴看著她不接,半響後他說:“我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你別多想,那個,有時候我們要照顧一下老人家的立場。”顧小卿委婉的說。

  歐臨鈺的嘴角有些往下垮,他的語氣有些沮喪:“我是不是幹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沒有,你想多了,我爸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讓他們平白接受陌生人的恩惠他們會有負擔。”顧小卿安慰著他。

  歐臨鈺沒再說什麼,把錢接了過來。兩人不覺又沉默下來,過了一會顧小卿輕輕對他說:“你回去睡一晚吧,要是你不放心護工我幫你守一晚行嗎?”

   歐臨鈺看著她不說話,他熬的兩個眼眶都凹進去了,顧小卿看著心疼,去拉他的手。歐臨鈺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梭著,他小聲說:“我睡不著。”

  “那怎麼辦?你要是病了怎麼辦?公司裏那麼多事情,誰來處理,還有吳小姐她還躺在病床上,你要想照顧別人先要把自己照顧好啊。回去休息好嗎?”顧小卿的聲音低低的很溫柔。歐臨鈺輕輕的說:“我再陪她一晚。”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那我陪你?”

  “好。”歐臨鈺點點頭答應了。

  他們回到病房的時候,吳樂清已經睡下了。床頭留了一盞暈黃的小燈,燈下吳樂清睡的很安穩。

  他們對視片刻,歐臨鈺拉著顧小卿的手走到旁邊的沙發前,他讓顧小卿坐下自己躺下頭枕她腿上,他們安靜著半響後歐臨鈺把臉埋在顧小卿的肚子上輕輕叫了句:“小卿。”

  顧小卿輕輕“嗯?”了一聲,歐臨鈺沒有說說出心裏的後半句“對不起”他把顧小卿的腰摟的更緊。

  顧小卿低頭看著懷裏的男人,他已經沉沉睡去,雖姿勢別扭卻睡的安穩。她心下暗暗歎息,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和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有些類似,就算知道他有千般不好,也都無條件的寵溺著,包容著。

  顧小卿擡頭看向天花板心裏有個聲音在說:“歐臨鈺,你什麼時候才會回頭吶?”頃刻間心底又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顧小卿你又什麼時候才肯回頭吶?”顧小卿自嘲的笑了笑,他們何其相似。

  早上的時候他們是被敲門聲驚醒的,吳樂清早就醒了,已經看了他們很久。歐臨鈺醒的最遲,門外的敲門聲持續了一段時價他才被顧小卿推醒,不太清醒的從顧小卿腿上坐起來。顧小卿的腿被他壓了一晚上,早就麻掉了,坐在那裏也動彈不得。

  門外的人終於等的不耐煩,直接推門而入。進來的個奪人眼球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挺拔,五官精致而深邃,他的衣著低調而奢華,簡單的白衫黑褲都是頂級的世界名牌,薄薄的白衫下隱約可看清他性感的上身,他站在門口,沐浴在夏日的晨光中,顧小卿一時找不到好的形容詞形容他,腦子裏自然的蹦出:“男模,性感”這兩個詞彙。

  男人的視線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吳樂清身上。

  男人的到來,讓房間裏另外兩個人都處於吃驚狀態。吳樂清過了最初的驚訝,然後一臉平淡的看著來人,顧小卿轉頭看向歐臨鈺發現他面色陰沉,盯著來人,眼神冰冷。

  男人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吳樂清,他緊抿著嘴角表情嚴肅:“你真出車禍了?”語氣裏聽得出有些不敢置信。

  吳樂清虛弱的笑笑,她對歐臨鈺說:“臨鈺幫我招呼一下顔先生。”

  顧小卿這下終於知道這男人的身份了,他是顔喜的爸爸。顧小卿不禁吃驚的看向他。

  歐臨鈺沒有理那男人,他起身幫吳樂清把病床搖起來,給她在身後墊了個枕頭,讓吳樂清坐的舒服一些。

  男人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把吳樂清安頓好後,歐臨鈺又回到顧小卿身邊坐下。那邊的兩個人互相對視著,房間裏一時很安靜,顧小卿的兩條腿像針紮一樣疼,站不起來,她轉頭去看歐臨鈺,發現他神情冷漠眼睛一直看著床上的吳樂清。

  半響後顧小卿聽見吳樂清先說話,她微笑著,語氣裏有淡淡的溫柔:“辰逸,謝謝你能來看我。”

  “你是那天我們分手後出的車禍嗎?”顔辰逸低聲問她。

  吳樂清淡淡的笑著點點頭:“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正是車流的高峰期,我卻拐錯了方向,進了一條單行道。”

  顔辰逸沉默了,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吳樂清。

  吳樂清平靜的接著說:“辰逸,那天你說的事情我考慮過了,我同意和你離婚。”

  顧小卿感覺身邊的歐臨鈺身體震動了一下。

  吳樂清的聲音接著傳來:“辰逸,當年我用大學畢業證書要挾何秀影和你分手,雖然到如今我依然不後悔,但我這樣做畢竟是不對的,糾纏你這麼多年,直到後來讓你一直恨我,我都很抱歉。”

  吳樂清說到這裏有些氣喘,她停了一下接著說:“辰逸原諒我吧,我當年年少無知,自私的拆散你們,你看連上帝都懲罰我了。”吳樂清自嘲的笑了笑。

  顔辰逸緊皺著眉頭,他一直不說話,注視著吳樂清,眼神有些恍惚。

  吳樂清的聲音低低的近乎溫柔的說:“辰逸我們要離婚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解釋清楚,那就是我們有一個孩子。”

  顔辰逸身體一震,他喃喃低問道:“你有了孩子?是那次在紐約嗎?”

  吳樂清點點頭:“是的,是個男孩子,叫顔喜,但孩子有輕微的自閉癥,這些年一他直跟著我,情況已經開始慢慢好轉。請你別和我爭奪他的撫養權,孩子情況特殊,換一個環境生活對他的病情不好,當然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隨時去探望他。”

  顔辰逸沉默著,吳樂清也安靜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吳樂清輕輕的說:“如果你對孩子的事情沒有異議,我隨時可以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顔辰逸好像忽然被什麼壓跨了,雙肩明顯塌了下去,他牽起一邊的嘴角勉強笑了笑:“樂清你永遠是這個樣子,認定的時候就不顧一切的爭奪,把別人的生活攪的一團亂,放棄的時候又果敢乾脆,你把我折騰了這麼多年,有沒有體諒過我的心情?”他豁然站起來接著說道:“我不能像你一樣任性,你忽然給我弄出來個孩子,我得好好想想。”說完他乾淨利落的轉身走了出去。

  顔辰逸出去後房間裏一時寂靜的讓人有些壓抑,歐臨鈺呆坐在那裏不動,吳樂清望著門口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顧小卿看氣氛尷尬她站起來對歐臨鈺說:“我去買早點。”

  歐臨鈺低低的應了一聲。顧小卿又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病房。

  C城夏日的早晨還能有一絲涼意,街邊的早點攤冒著滾滾熱氣有點人間煙火的味道。

  顧小卿買好早點匆匆回了病房,她怕她爸媽知道她昨天沒回去,不敢去她爸的病房,輕手輕腳的走過她爸爸的病房,來到吳樂清的病房前。

  顧小卿不是偷聽,她走的時候因為吳樂清一直盯著門口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沒有關好房門。病房裏歐臨鈺在給吳樂清擦臉,他動作輕柔,那畫面很溫馨。忽然吳樂清的聲音傳來:“臨鈺,你知道嗎,我是真的累了。”她的語氣透著無限蕭瑟的味道。

  顧小卿止住了腳步,歐臨鈺在給吳樂清擦手,他一根根手指擦得仔仔細細。歐臨鈺低沉的嗓音傳來:“你停下來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還要讓我等多久吶?”

  顧小卿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支撐,她無力的靠上身後的牆面,緊閉上眼睛。那一刻她仿佛聽見心底那根弦繃斷的聲音。

  “小卿。”身旁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顧小卿轉頭,眼裏彌漫著水汽,一片朦朧中,馬元彪笑得隔山繞水,清清淡淡的仿佛在她身後已經等候了多時。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2:18

第二十九章

  顧小卿站直身體,眨掉眼裏的淚意,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馬元彪,你來了。”

  馬元彪笑得溫柔:“是啊,本來早想來的,這兩天被事情耽誤了。”

  顧小卿牽牽嘴角,笑得勉強。

  “你還好吧?”馬元彪走到她身前,語氣裏透著關心。

  還沒等顧小卿回答,身後傳來聲音,她轉身,歐臨鈺正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目光中有著探究。

  顧小卿把手裏的早餐遞給歐臨鈺,她的身體裏仿佛充滿著無限的疲憊,連開口和他說話都有些無力:“給你早餐。”說完她轉身走開,身後歐臨鈺猶豫的叫她:“小卿。”聲音低低的似乎在呢喃,顧小卿沒有回頭,拖著腳步走遠。

  馬元彪有些尷尬,他匆匆朝歐臨鈺點了下頭,快步追上顧小卿。

  歐臨鈺站在當地,看著他們消失在不遠處的一扇門內。忽然他覺得心裏有個什麼地方空了,他站在那裏茫然四顧忽然發現自己找不到方向了。

  歐臨鈺餵著吳樂清喝稀飯,他整個人明顯不在狀態,心思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吳樂清忍受著他,喝完一碗稀飯,在歐臨鈺轉身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臨鈺,女人愛人的心是珍貴的,在她還愛你的時候,不管你多麼折騰別扭她都會包容你。可你若讓她曆盡千帆,經曆苦難後,她是會長大的,那時候你在她眼裏也不過如此,看你就如同路人一樣。”

  吳樂清看著窗外,眼神虛無,淡淡的述說著,然後她不再理會身旁呆立的歐臨鈺。疲憊的緊閉上眼睛。

  顧爸爸的病房裏,顧小卿呆坐在沙發上,她眼睛盯著前面雪白的牆壁楞神。旁邊馬元彪和顧爸爸倒是聊得熱火朝天,氣氛很是熱鬧。

  顧小卿是被自己驚天動地的手機鈴聲驚醒的,她好像嚇了一條,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房間裏另外兩人都轉頭看向她。顧小卿接起電話,張耀揚的聲音震耳欲聾,顧小卿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有個工程要投標,可顧小卿負責彙總的圖紙還沒有交上去,現在張耀揚在辦公室裏正急得團團轉。

  顧小卿穩了穩神鎮靜的開口:“圖紙上周我已經交給廣告公司打印了,你讓小張問問廣告公司怎麼回事?我一會就到公司。”

  張耀揚火爆的回了一句:“你趕緊回公司。”就“啪”的掛了電話。

  顧小卿站起來,她疲憊的摸了把臉,房間裏另外兩人都看著她,張耀揚的聲音夠大,他們都聽得清楚。顧小卿抱歉的朝他們笑笑。

  馬元彪和煦的問她:“要回公司?”

  “啊,是。”

  “那我送你吧,反正我沒事。”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說:“好,那就麻煩你了。”

  顧小卿看向她爸爸,顧爸爸剛被護工伺候著吃了早飯,精神正好,他朝顧小卿揮揮手:“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一會你媽就來了。”

  顧小卿沒再多說和馬元彪出了病房。

  馬元彪開的也是一輛寶馬,不過是銀灰色的。寶馬這種車車廂裏空間很大,發動機性能好,車本身的隔音效果也好,所以車廂裏幾乎聽不見什麼噪音。

  馬元彪的車裏不像歐臨鈺的車那樣乾淨的有些過分,沒有多餘的裝飾,處處透著冷硬。馬元彪在他車裏的真皮座椅上還套了個軟墊,坐上去更柔軟舒服,車廂裏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車用香水味,讓這個被冷硬機器包圍的空間裏顯得很溫暖舒適。

  車廂裏飄蕩著柔柔的輕音樂,顧小卿轉頭望著窗外,他們之間氣氛寧靜誰都沒有說話。

  馬元彪把車停在裕隆大廈的停車場,轉頭看向顧小卿,發現她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

  馬元彪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睡的不安穩,緊鎖著眉頭,眼角掛著一滴未落下的淚珠,他發現兩次見到顧小卿她都不快樂,他知道顧小卿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酷酷的心思純淨的女孩了,她長大了,染上了社會的氣息而她現在也正在為情所困。

  馬元彪輕歎出聲,他不知道自己是現在來晚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注定自己在她的心裏不會有位置。

  馬元彪小心翼翼的擦去顧小卿眼角的淚水,轉過身去靜靜的守候著身邊的女孩,他知道她是疲憊的,哪怕是片刻的安寧他也願意為她守護。

  馬元彪不知道在不久前,就在這個位置,也有個女孩抱著和他同樣的心情守候著一個疲憊的男人,也只是想讓他有片刻的安寧。她的愛情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守候,寂寞,孤勇,堅定而強大。

  顧小卿沒有睡多久,她自然的醒過來,身邊的馬元彪溫柔的笑望著她。顧小卿看著他發了一會呆,兩然默默的對視一會她終於說:“謝謝你。”

  馬元彪一直笑望著她說:“去吧,打起精神來。”顧小卿沒有再和他客氣,轉身下車走進大廈。

  顧小卿來到公司張耀揚已經不再了,她沒有驚動別人,默默的開始工作。

  勞碌一天後,下班收拾了一下自己,去醫院看父親。到了醫院沒想到病房裏挺熱鬧,馬元彪也在,正和她爸爸在下象棋。

  顧爸爸身體還很虛弱,但精神很好,他躺不住,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和他解悶的人心裏很高興,自己靠在床頭,身前放了張小桌子,顧媽媽站在他身邊,他動嘴,顧媽媽幫他走棋。馬元彪坐在他對面,低頭下的挺認真。

  顧小卿進去他們擡頭向她意思的打了個招呼就又回頭去專研了,還是顧媽媽看著她說:“沒吃飯吧?給你留的有,自己去熱熱吃。”

  顧小卿輕輕“嗯。”了一聲,拿起床頭櫃上的飯盒到微波爐裏加熱。

  顧媽媽做的東西很好吃,可能對每一個孩子來說,不管在外面吃過怎樣的饕餮盛宴在他心裏媽媽做的東西才永遠是最好吃的。顧小卿吃的很香,她和自己的母親很像,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堅韌的,對她來說不管生活多麼艱難她都要認真的走下去。

  歐臨鈺是在顧小卿剛剛吃完東西的時候敲門進來的,他左手提著一個碩大的果籃,右手還捧著一束鮮花。他的到來讓房間裏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招呼他,顧媽媽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客氣的和他打招呼。顧小卿起身從她媽媽手裏接過花,她站在旁邊把他和馬元彪和他做了介紹,兩個男人很有社交禮儀的握手問好,互相恭維一番。

  歐臨鈺的到來打破了屋裏剛才很和諧的氣氛,大家都很禮貌的招呼他,說著客氣卻不著邊際的話,氣氛其實有些僵硬,歐臨鈺很快就意識到,他沒有多待,禮貌的起身告辭,顧爸爸和顧媽媽也沒有多挽留他,他走時顧小卿把他送了出去。

  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兩人相顧無言,顧小卿看著地面,歐臨鈺低頭看著顧小卿的頭髮。沉默一會後,顧小卿輕輕的開口:“出去走走吧,我有話對你說。”

  醫院裏面的小花園到了晚上,光顧它的人很稀少,裏面很安靜,路燈有些昏暗。可能是快下雨了,空氣帶著潮濕的水汽,周圍悶熱的讓人呼吸困難。

  顧小卿落後歐臨鈺兩步的距離,跟著他緩慢的朝前走著。他們沉默著,顧小卿心裏一片空茫,她停住腳步,看歐臨鈺慢慢和她隔開一段距離。

  歐臨鈺是在走出去幾米後才發現顧小卿沒有跟上來,他轉身看向身後的人,顧小卿注視著他終於開口:“臨鈺,分手吧。”

  歐臨鈺張了張嘴:“小卿,你、、、、、、、、”他說不下去,說什麼吶?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是在自私的近乎無恥的向這個女孩所要著,這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愛,他有什麼理由這麼一直無恥下去。歐臨鈺緊抿著嘴角不說話。

  “你以後好好的,要、、、、、、、”顧小卿說不下去了,要說什麼吶,這個人以後和她還有什麼關係吶,他的好壞再也輪不到自己操心了。

  最後顧小卿有些艱難的說出:“你保重。”

  隔了半響她又輕輕的說道:“臨鈺,再見。”說完她轉身一步步走遠。顧小卿問自己:“就這樣了嗎?就這樣走出來了嗎?九年,歲月如梭,日子轉眼流逝,心底的那根弦終於蹦斷,好一場青春華麗的大夢。”她淚濕襟衫。

  歐臨鈺也在問自己:“就這樣了嗎?她就這樣走了嗎?”他伸出手保持著一個挽留的姿勢卻始終沒有出聲,當顧小卿那聲再見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在心尖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接下來的日子裏顧小卿醫院公司兩頭奔波著,她看起來一切如常,除了偶爾會忽然發一會呆外,精神似乎還要好一些。

  九月,C城的天氣漸漸開始轉涼,顧爸爸的傷已經差不多痊愈,馬上要出院了。這段時間馬元彪沒事就到醫院來,跟他們一家已經混的很熟了,他和顧爸爸成了忘年交。顧爸爸出院他自然要來接的。

  這段時間顧小卿在醫院裏從沒有見到過歐臨鈺,倒是在走廊裏碰見過幾次顔辰逸,她再沒去過吳樂清的病房,那對她來說已經是兩個世界,她不想再去靠近了。

  歐臨璽來探望過幾次顧爸爸,他似乎已經知道顧小卿和歐臨鈺分手的事情,但他什麼也沒問顧小卿,每次來客氣的和顧小卿的父母客氣的寒暄幾句,安靜的坐一會就會離開。

  顧爸爸出院的那天是周六,馬元彪特意開車來接他們,把他們一家送到家後,顧媽媽還留他吃了一頓午飯。馬元彪這人身上有種溫和的氣質,似乎和誰都能相處的很好,吃完飯他自然的進廚房幫顧媽媽洗碗,這是這麼多年顧小卿都沒和她媽媽走進的一步。

  午飯過後顧小卿和馬元彪一起從父母家出來,馬元彪自然是送顧小卿回她的住處。顧小卿臨下車前很真誠的他說:“馬元彪,真的很謝謝你。”

  馬元彪知道顧小卿是什麼意思,他笑著說:“你不要和我那麼客氣,我和你爸媽也是朋友了。”

  顧小卿沒再說什麼,她笑笑轉身下車,她下車後回身關上車門,彎腰對車裏的馬元彪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車裏的馬元彪叫住她:“顧小卿!你晚上有事嗎?”顧小卿沒說話,疑惑的看著他。

  “晚上出來喝一杯吧!”他邀約的自然,就像是邀請老朋友敘舊一樣。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她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吃過晚飯顧小卿簡單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她平時不喜歡化妝,今天卻畫了一個淡妝。從樓裏出來,馬元彪已經在車裏等她了,看見她眼神閃了閃,微笑起來。

  顧小卿沒想到馬元彪會帶她來“銀色帝國”,不過她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銀色帝國”已經在C城很有名了,它已經成了C城酒吧界的標誌。

  他們到那裏的時間是9點鐘,這個時候正是上客的高峰期,酒吧裏人潮湧動很熱鬧。卡座裏已經沒有位置,馬元彪帶著顧小卿在吧臺的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小卿沒在吧臺裏看見歐臨璽暗暗松了口氣,他們一人點了一只啤酒慢悠悠的喝著。馬元彪在這種場合也很自然,他把襯衣領口的釦子解開兩顆,姿態隨意的把一隻胳膊打在吧臺上,看著舞臺上表演的節目。

  馬元彪從容隨意的姿態不禁讓顧小卿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容易臉紅的少年。她微微牽起嘴角笑了。

  馬元彪轉頭問她:“你笑什麼?”

  顧小卿笑著說:“看著你我就想起當年那個容易臉紅的少年,馬元彪我問你,你有多長時間沒有臉紅過了?”

  馬元彪笑了笑,無不自嘲的說:“是啊,現在這社會要想出來混,都要把自己的皮打造成鋼鐵的盔甲,還臉紅吶,心不黑就不錯了。”

  顧小卿指著他,笑著和他開玩笑:“馬元彪,你憤青了啊!”

  馬元彪笑得和煦:“顧小卿,你終於笑了,你看你笑著多好看。”他語氣溫和話語真誠。

     顧小卿覺得心裏有些溫暖,沒有止住臉上的微笑。

  舞臺上的節目演的熱鬧,不乏有些插科打諢的表演逗得臺下觀衆笑得前仰後跌。顧小卿和馬元彪也笑得很歡暢。這一刻顧小卿的心被臺上的節目逗得稍稍有些開懷,可就在一轉身間她發現歐臨璽就站在她身後的吧臺裏,眼望著她,眼神有些陰郁。

  顧小卿收起嘴邊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嗨!”

  歐臨璽盯著她看了半響似乎想說什麼,動了幾下嘴唇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歎出一口氣,轉身走了,顧小卿再也沒有了看節目的興致,轉過身朝著吧臺默默的喝著手裏的啤酒。

  馬元彪過了一會轉身才發現她不對勁,他低聲問她:“怎麼了?”

  顧小卿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馬元彪沒有在追問,在身邊默默的陪著她喝酒。

  11點多鐘的時候,歐臨璽又忽然出現,他在顧小卿面前放下一張卡說:“我哥在四樓,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晚上了,還叫了很多啤酒,也不讓人進去,不知道在幹什麼。”

  顧小卿盯著面前的卡,也不去碰它,就那麼看著。歐臨璽看她半天沒反應,也不知該說什麼,尷尬的站了一會,最終還是走開了。

  顧小卿坐在哪裏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旁邊的馬元彪終於忍不住開口:“去看看吧,你不知道他怎樣了,終歸是擔心的。”

  顧小卿像是忽然驚醒般擡頭看向馬元彪,馬元彪笑得溫和:“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2:30

第三十章

  “銀色帝國”的四樓顧小卿還是第一次上來,這裏的裝飾低沉而厚重,電梯的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以黑白為主色莊重的氣息,平白讓人浮躁的心有了幾分沉穩。

  小廳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燈光耀眼卻不刺目。地上鋪著鮮紅色的地毯,看不出是什麼質地,踩在上面柔軟無聲。一個西裝筆挺,俊朗帥氣的青年在門口等著顧小卿,電梯門一打開,他面帶微笑朝著從裏面走出的顧小卿道:“顧小姐,請隨我來。”顧小卿點了點頭隨他穿過小廳,走進幽深的走廊。

  走廊兩邊是兩排包房,從間隔的距離來看,裏面的空間應該十分巨大。每個房門前都站著兩個外貌出色的青年,他們站的放鬆卻姿態嚴肅,看得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身上的裝束和給顧小卿領路的人一樣,顧小卿知道他們應該不是普通的服務生,這個地方才應該是歐臨璽真正賺錢的地方,在這裏的每一扇門的後面不知道是些什麼人物在進行著怎樣的交易。

  整個走廊寂靜無聲,他們的鞋底和地毯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領路的青年把顧小卿帶到一扇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就退到門邊面衝著對面的牆壁再不出聲。

  顧小卿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猶豫了幾秒,終於輕輕推開厚重的房門,裏面的光線十分昏暗,顧小卿剛進去什麼也看不清,她站在門口閉上眼睛,適應了十幾秒鍾,才睜開眼。

  裏面的空間很大,沒有燈光,微微一點亮光是從沙發對面的電視裏傳來的。這裏的格局和二樓的包房沒什麼區別,只是裏面的空間更大一些,東西更上檔次一些罷了。

  顧小卿看見歐臨鈺頭朝著門口躺在沙發上,沒有聽見她進來的聲音,他的一隻手垂落在沙發外面,手邊歪道著一個啤酒瓶。

  顧小卿沒有走過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沙發上那個失意的男人。耳邊一遍遍的回響著《信仰》這首歌,歐臨鈺把這首歌設置成單曲循環,音響裏反複放出來的就是這首音樂。

  顧小卿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那一刻仿佛時間和空間都已經凝固,她就像入定了一樣,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可她卻舉步維艱,一步都邁不出去。

  良久後,顧小卿終於沒有驚動歐臨鈺,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手指一根根的從門把手上滑落,隨著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音樂的餘音也在耳邊戈然而止,顧小卿沒有回頭,邁步走了出去。

  寬闊幽深的走廊上寂靜無聲,唯有她的腳步發出“沙沙”的聲響,顧小卿的耳邊回蕩著那首歌“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臨鈺,你是我的信仰,可誰又是你的信仰吶?”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第二天上班後,顧小卿向張耀揚要了個出差的機會,三天後,她只身飛往海南,當飛機一聲轟鳴帶著她飛上藍天,顧小卿仰身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緊閉上雙眼:“都過去了吧,那一場華麗的青春大夢。”

  對於顧小卿的離開,歐臨鈺清楚的知道自己會不適應一段時間。當某一天他下班回家打開房門,看見鞋櫃上放著一把孤零零的鑰匙,他對著那把鑰匙呆立良久,然後他在房子裏找了一圈,果然顧小卿把她曾經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都清理的乾乾淨淨,那一刻他站在空曠的客廳裏,茫然四顧,心裏一片茫然,一種鈍痛開始遲鈍的襲上心頭,他第一次發現,這間屋子那麼空曠冒著寒氣。

  他慢慢的坐到沙發上,第一次開始認真的審視自己。歐臨鈺知道顧小卿是特別的,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一樣讓自己覺得溫暖乾淨。

  在和顧小卿在一起前歐臨鈺並不是處男,雖然他那方面的慾望比較淡薄,但只要是男人總還是有需要的,以往他每次在一個女人身上得到片刻的歡愉後,隨之而來的馬上是一種渾身汙穢的自我厭棄感,往往這個時候他都會馬上跳起來衝進衛生間洗澡。唯有顧小卿,唯有這個女子讓他得到過救贖。

  歐臨鈺自己很清楚吳樂清對他從來沒有一分愛戀,她所有的熱情和愛情早就都給了別的男人。只是從他進入青春期,那第一次驚心動魄的心動讓他執念到現在。他的外婆說的對,他們一個兩個都是認定了就死不回頭,吳樂清對於他是太長太苦的單戀,可他卻從來都不是她故事裏的人,當顔辰逸帶著顔喜出現在病房的時候,他就知道吳樂清之於他此生再無情愛可談。他明白的那一刻,心裏卻不是很難過,倒是忽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歐臨鈺還是如常的過著日子,從外表看不出他和平時有什麼差別。只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實哪裏都不對勁,他開始嚴重的失眠,雖然他盡量在控制,可安眠藥的計量卻減不下來。他清楚的知道,這回他不是為了吳樂清失眠,是為了那個他已經習慣了的身體,那個瘦瘦的安靜的總是默默忍受他的女孩。

  新來的司機是個老司機,車開的好也不話多。歐臨鈺總是坐在後面看著駕駛坐上的人,只是方向盤上已經換成一個壯年男人粗壯有力的大手,掌面浮有青筋,手掌厚實有力。歐臨鈺眼前浮現出一雙指節細長的手,沒有任何裝飾物,不是很白淨,但卻是乾乾淨淨的。當時那個女孩說她沒過過生日,一陣酸楚湧上心頭,他把頭轉向窗外。

  九月的海南氣溫仍然很高,和C城溫差將近有10度,顧小卿下了飛機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還好她有準備裏面只穿了一件短袖衫。領了行李一走出安全通道,迎接顧小卿的是比較驚悚的一幕,一個肚子和身材極不成比例的孕婦向她飛撲過來,孕婦身後跟著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在後面虛扶著,臉上的表情驚慌嘴裏嚷嚷著:“祖宗,你慢點。”

  顧小卿趕緊丟下行李上前接住撲來的李喆,手還沒碰到她,先感覺到一個熱熱的肚子貼了上來。

  顧小卿扶穩李喆敬畏的看著她的肚子,李喆今年年初結的婚,當時顧小卿沒有來參加婚禮,三月份的時候她們通電話,李喆才告訴她自己懷孕了,顧小卿算算日子這才7個月,她有些不明白李喆的肚子怎麼就大成這樣了。

  顧小卿穩穩神問李喆:“我說,你快生了嗎?怎麼這麼大的肚子?”

  李喆因為懷孕的關係臉上有些浮腫,但胳膊腿還是細細瘦瘦的,她抹了把額頭漢說:“別提了,這裏頭是兩個,這陣子快折騰死我了。”

  顧小卿被嚇到了,不禁為她擔心:“你這才7個月就大成這樣,那要生的時候得多大?”

  沒想到李喆忽然抱著顧小卿的胳膊開始嚎:“小卿啊,我想不生啊,是他陰謀陷害我的。”說完還指著身旁的男人,一臉控訴。

  顧小卿一臉黑線,男人好像習慣了,走過去撿起顧小卿的行李,看都不看李喆。

  顧小卿怕李喆折騰趕招呼她往外走,嘴裏說著:“走,先出去再說。”

  李喆的男人叫周毅,顧小卿不知道他們的故事,李喆結婚前從來沒聽她提過,只是在她快結婚的時候聽她在電話裏提過一次這個人的名字。

  周毅對顧小卿很客氣,幫她提行李開車門照顧的周到。上車的時候李喆非要和顧小卿坐後面,她老公也沒說什麼把她扶上車,順手關了車門。

  正是午飯的時候,李喆兩口子打算先帶顧小卿去吃飯。兩個女人擠在車子的後座上,李喆嘴裏嘰裏呱啦的不停的說,顧小卿沒有注意聽,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李喆的肚子,上面熱乎乎的,很柔軟,忽然她感覺有東西在下面蠕動,她一驚,嚇得收回了手。

  李喆很大的聲音傳來:“問你住哪吶,聽見沒有?”

  顧小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表情溫柔,輕柔的對李喆說:“李喆,你要做媽媽了吶。”

  李喆一下子就不再噪舌,她看向自己的肚子,輕輕撫摸兩下,擡起頭看向顧小卿輕輕的說:“是啊,小卿。”那一刻顧小卿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長大了,她也是應該經歷了什麼吧,顧小卿想。

  吃飯的時候,顧小卿再一次被李喆嚇到了。這人也太能吃了,她也不嫌丟人,用一個大湯碗裝飯,裏面拌上各種湯汁,捧著個大碗吃的不亦樂乎,就一會功夫顧小卿就看見她添了兩次飯。

  顧小卿彎腰看看她的肚子,又轉頭看看在旁邊伺候著老婆吃飯的淡定的男人。周毅一臉平靜,從容不迫的開口:“你不用太吃驚,她自從懷孕後都這麼吃,醫生也沒檢查出她有什麼毛病。”

  顧小卿知道孕婦因為要給肚子裏的胎兒提供營養,都比較能吃可這麼個吃法也太誇張了,她忍不住開口:“還是要控制一下吧,這胎兒太大了,到時候不好生。”

  李喆眼淚巴巴的從湯盆裏擡起頭:“小卿,我餓啊。你不知道,這兩孩子太折騰人了,我吃的東西全長他們身上去了。一天到晚餓的我心慌。”顧小卿無語了低頭吃自己的。

  周毅開的是一輛新款的別克,看樣子經濟條件應該很好。吃完午飯後,他們把顧小卿送到這邊的房地産公司為她安排的住處。顧小卿在海南的臨時住所是一個單身公寓,原來住這裏的是她的一個同事,因為顧小卿的要求張耀揚把他掉了回去,顧小卿是來這裏頂替他的。

  顧小卿沒讓他們跟著上樓,打發走兩口子,她提著行李坐電梯上樓。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區,但裏面環境還不錯,住在這裏的大都是單身的白領。

  顧小卿住的是一個小高層在21樓。打開房門一股怪味撲鼻而來,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套房,裏面的家具很齊全,房間裏很亂,站在門口,一眼望去,茶幾上亂丟的雜誌舊報紙,沙發上幾只髒襪子,沙發的角落還隱約可見一條塞在那裏的紅內褲,顧小卿來接替的同事是個單身的年輕人,由此可見單身漢的日子過的有多邋遢。

  顧小卿歎了口氣,卷起袖子開始搞衛生。

  海南的天氣很熱顧小卿有些不太適應,收拾完屋子已經是晚上了,她打開房間裏所有的窗戶給房子通風,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沒有一絲涼氣,她身上出的汗讓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顧小卿脫力的在沙發上坐下,她渾身發軟,感覺人極度的疲憊。房間裏很安靜,她盯著前面白色的牆壁發呆,遠處傳來幾聲汽車的聲音,有幾分寂寞的味道。

  顧小卿因為是來接替別人工作的,所以沒有休息的時間,第二天就去這裏的房地産公司報道。這邊的公司給她配了一輛車方便她跑工地,這邊的工期正進行的要緊的時候,她接替的匆忙,上手的時候有些混亂,好在這個工程她當初也參與了設計,忙碌一段時間後就慢慢走上正軌了。

  顧小卿在海南的日子過的還比較悠閒,工作上手後她每天只要跑一趟工地,每次待個兩三個小時完成工作就沒人管她了。閒下來的時候,她偶爾會去李喆家蹭個飯陪李喆逛逛街買些孕婦和嬰兒用品,日子過的平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也安逸。

  海南是個經常颳颱風的地方,九月末的時候颱風登陸,工地停工,顧小卿不用上班,閒在家裏也不敢出不去,一直生活在內陸平原上的她沒見過這樣的景象,正是中午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卻像是陰天的傍晚,屋子裏陰沉沉的,外面的雨水像瓢潑一樣,街道上基本沒有行人,偶爾一輛汽車也是快速的一駛而過。這會風還不是很大,是因為颱風還沒有在這裏登陸關系,顧小卿無法想象等颱風登陸的時候將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李喆兩個小時前就打電話來囑咐她不要出門,顧小卿也不敢出門,待在家裏縮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的地方臺正在播放颱風登陸的消息,上面正在說颱風,“凱撒那”將在兩小時後登陸,一個那記者正在碼頭上報到,他正說著“抗風八級以下的船舶要回港避風”還沒等他說完一陣強風吹來差點把他吹倒,顧小卿看見那人一把抓住身邊的欄桿,情況很是危急。自己不覺也緊張起來。

  她看的不禁有些害怕,環顧了一下房間越發覺得陰森恐怖。就在她感覺惶恐的時候,大門忽然傳來“咣咣”的砸門聲,顧小卿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差點驚叫出聲。

  她定了定神,想不出來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顧小卿疑惑的走到門邊從貓眼裏看出去樓道裏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她穩住心神打開大門。

  房門外歐臨璽滴湯帶水的站在那裏,只顧小卿開門的這一會功夫腳下已經集成了一個小水窪。他提著個小行李袋,雖一身狼狽卻笑得燦爛。

  歐臨璽露著大白牙,笑得歡快,他對呆楞在門裏的顧小卿說:“顧小卿,看在我來安慰你的份上收留我吧?”

  顧小卿看見他的下巴上還在往下滴著水,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容有些無奈。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2:44

第三十一章

  顧小卿什麼也沒說,側身放歐臨璽進來。歐臨璽帶的行李也濕透了,顧小卿這裏沒有衣服給他換,她沒辦法,給歐臨璽找了一條自己稍微肥大一些的運動褲,讓他穿上。那褲子歐臨璽穿上有些緊,布料緊貼在身上,褲腿短了一大截,看著很滑稽。他也不嫌難看,晃晃蕩蕩的在顧小卿的房裏溜達了一圈。顧小卿在廚房給他下麵,做好端出來後看見歐臨璽正盤腿坐在沙發看電視,姿態悠閒的很。歐臨璽可能真餓了,端著大碗吃的“呼呼”作響,一點沒有他平時在飯桌上的做派。

  顧小卿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吃的正香的歐臨璽,可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的心思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並沒有真的在看歐臨璽。吃到一半的歐臨璽忽然擡起頭看向顧小卿:“怎麼?你是不是發現我帥的不行?”

  他這個樣子顧小卿不敢恭維,她把身體靠在後面,用手支著下巴,歪著頭問他:“你和你哥是兄弟怎麼又和他這邊的親戚沒有血緣關係?”

  歐臨璽看了她半響,低頭三兩口把碗裏的麵解決了,他把碗放回茶幾上,用手抹了一把嘴,擺了個姿勢然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這個情況是這樣的,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跟你說啊。”

  說起來歐臨璽應該是歐臨鈺同父異母的兄弟,只是如果說歐臨鈺的媽媽是他爸爸的大房的話,那他媽媽就是他爸的三房。

  歐臨璽的媽媽是加拿大籍的華人,整個家族移民過去已經超過三代。歐臨璽比歐臨鈺幸運的是她的母親是個自由奔放的女人,她是一個成功的服裝設計師,在事業上很有成就。歐臨璽的母親,這一生從來沒有踏入過歐臨璽父親的家族。她是一個獨立自由的女人從來都是把生養孩子當作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他們上一代的感清糾葛是複雜的,歐臨璽也不是能完全知道裏面到底是怎麼回事。等他完全長大後就更懶得去探究了,只是他是一直都很不待見自己的父親就是了。

  顧小卿安靜的坐在那裏聽他說完,沉默良久後她問歐臨璽:“你哥的媽媽現在是不是住在c城的市療養院?”

  “應該是吧,這兩年他們家裏沒人能照顧她,她又見不得我哥,應該是在療養院裏,畢竟那裏照顧的好一些。”

  顧小卿沒再說什麼站起來,收了茶幾上的碗筷拿到廚房清洗。廚房裏的水流聲很大,一個碗被顧小卿洗了很久,她低垂著眼睛,反複擦洗著手裏的那隻碗,不知在想什麼。

  歐臨璽在她身後已經看了她有一會了,忽然出聲說:“顧小卿,別浪費水,你這種行為是很可恥的。”
      “哦。”顧小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悶悶的應了一聲,隨手關了水龍頭。

  下午的時候,外面開始狂風大作。狂風夾雜著暴雨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巨大的響聲,才四點多鐘外面的天空卻已經非常昏暗,顧小卿在屋裏隔著窗戶向外望去,小區裏各種樹木都被風吹的歪向一個方向,小一點的枝幹被大風吹的折斷,橫在路中央,那場景看著有些嚇人。

  兩人被困在屋裏無事可做,守著電視看了一下午,晚飯的時候顧小卿下廚簡單的給兩個人弄了點吃的。歐臨璽是個只會吃的主,顧小卿做飯他非要進去幫忙,可他進去後還不夠他搗亂的,就是顧小卿脾氣好也終於忍不住把他轟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顧小卿問歐臨璽:“你這個時候到來海南來,到底幹什麼?”

  歐臨璽捧著個飯碗,也不看顧小卿答的漫不經心:“我說我來陪你,你又不相信,你還問來幹嘛?”

  顧小卿被梗一下,低頭扒拉自己碗裏的飯再不開口說話。

  吃完飯兩人照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其實電視也沒什麼好看,地方臺不停的在報道颱風過境的消息,和著外面的風雨看的人驚心動魄。最後歐臨璽乾脆調到別的臺看起了搞笑的綜藝節目。顧小卿窩在沙發上興致缺缺的看著,雖然沒什麼意思但至少房間裏熱鬧了一些。

  九點的時候顧小卿放在茶幾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馬元彪。這段時間馬元彪經常會和她通個電話,兩人的相處就像是老朋友一樣,沒有什麼風花雪月,惹人遐思的浪漫氣氛,和馬元彪這人相處顧小卿覺得沒有什麼負擔。

        電話接通馬元彪的聲音依然平淡從容:“小卿,你在哪吶?”

      “在家啊?”顧小卿接起電話,靠回椅背上姿態放鬆。

      “那就好,我今天看電視裏報道海南那邊颱風登陸了,你那裏清況怎麼樣?”

         顧小卿姿勢放鬆,回答的有些懶洋洋的:“我這裏還好,工地停工了,我在家閒著吶。

      “那你好好在家待著,我看電視說外面情況很不好。”

         顧小卿微微笑著說:“我知道的,不會出去亂跑的。”

  歐臨璽從顧小卿電話一響,就睜著晶亮的眼睛盯著她,這會看她笑得開心,心理有些陰暗的朝著她大喊一聲:“顧小卿,我要喝水!”

  顧小卿皺著眉頭看向他,什麼也沒說,起身拿著電話到廚房給他倒水。馬元彪在電話裏有短暫的沉默,顯然他是聽見了歐臨璽的聲音。過了一會,馬元彪的聲音才從電話裏傳來:“小卿,你那裏還有人嗎?”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顧小卿正彎腰從飲水機裏接水,沒太在意,隨口應道:“是啊,一個朋友。到海南來辦事,被颱風耽擱在這裏了。”

  馬元彪低低應了一聲說:“是這樣啊。”

  顧小卿不想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和他道再見,結束了電話。回到客廳她把水杯放在歐臨璽面前。歐臨璽眼裏含著探究問她:“誰啊?”

        顧小卿看了他一眼走回去,窩回沙發裏出聲道:“你還能再無聊點嗎?”

        歐臨璽也覺得自己怪沒意思的橫躺在沙發上不出聲了。快到午夜的時候,歐臨璽從沙發上坐起來,睜著大眼理直氣壯的問顧小卿:“我說,我們今天晚上怎麼睡啊。”

  顧小卿長歎一聲,站起來走進臥室,她從自己的床下抽了一床褥子給歐臨璽在客廳裏打了個地鋪,又拿了一床毛巾被給他。收拾完了,她進廚房給自己到了杯牛奶端著往臥室走去。正走到臥室門口,歐臨璽在後面則她:“顧小卿。”

  顧小卿聞聲轉回身,歐臨璽盤腿坐在褥子上,凝望著她,眼神晶亮,他終於問出今天從進門後就想問出的話:“顧小卿,你還好嗎?”

  顧小卿呆楞在原地,半響回過神來,良久的沉默後,她默默的轉過身,輕輕關上身後的房門。這個問題是不能讓人問的,問出來就會讓她的心痛一次。

  颱風過境,影響了人們兩天的生活。雨過天晴後顧小卿要去上班,讓她比較煩躁的是,她發現歐臨璽似乎有在這裏長住下去的打算。

  早上臨出門的時候顧小卿終於忍不住問歐臨璽:“我說,你到底來海南來於什麼?”

  歐臨璽正在吃早餐,他嘴裏咬著根油條,喝口豆漿看向正在門口換鞋的顧小卿。他從旁邊扯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後才慢條斯理的回顧小卿:“我不是說了嗎,我來陪你啊。”

  顧小卿被他氣笑了:“你說我一個大活人,好好的要你陪什麼,再說,你跑到這裏來,生意不做了?”

  歐臨璽忽然嚴肅起來,他看著顧小卿不說話,顧小卿也不示弱兩人對視著。最後歐臨璽敗下陣來,他無奈的說:“你就當我來旅遊吧。”

  顧小卿無語了,她好聲好氣的說:“我這裏地方太小了,你去住賓館行嗎?”

  歐臨璽嘌她一眼:“你這挺好的啊,我幹嘛去住賓館?”

  顧小卿真的有些怒了,她乾脆挑明了說:“你不去住賓館,咱倆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算怎麼回事?”

  歐臨璽鄙視的看著顧小卿:“我說顧小卿,你思想太不純潔了啊,誰說孤男寡女住一起就一定有事發生啊。”顧小卿被他氣的徹底無語了,懶得再和他爭,直接甩上門走人了,管他愛怎樣怎樣去吧。

  颱風過境後連著幾天都是高溫,海南這個地方濕度大,天氣一熱就給人一種悶熱惑,老感覺身!上粘呼呼的。這邊的房地産公司給顧小卿配的是一輛舊桑塔納,都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裏面破舊的可以,連空調都壞了。

  顧小卿開著車窗一路開回家,車開著有點風還好,一停下馬上就一身汗。她停好車從旁邊副駕駛位上提了幾袋子菜下車。

  說起來顧小卿也滿郁悶,歐臨璽這幾天好像就安心在她的小寓裏安營紮寨了,每天顧小卿出門上班,他也跟著出去。晚上到了飯點又從外面一身汗的晃回來,弄得顧小卿每天累一天還要做飯給他吃,他好像也在她們家的地鋪上睡的挺安穩,沒打算挪寓的意思。

  顧小卿提著幾袋子菜往回走,老遠就看見她家樓前的樹蔭下站著個人,大熱天的站的安安穩穩不見一絲急躁。顧小卿無奈的笑笑迎了上去。馬元彪依然是一身規規矩矩的打扮,他微笑的看著顧小卿走近。

  “嗨,你怎麼來了?”顧小卿先和他打招呼。

  馬元彪笑得溫暖:“我若說是專程來看你,顯得太唐突了,你就當我是來旅遊的吧。”

  顧小卿楞了兩秒,隨即尷尬的笑笑:“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馬元彪依然笑得和煦:“若是想找,總能打聽到的。”他好像不打算告訴她,顧小卿也沒再問,她招呼著馬元彪上樓屋裏坐。

  顧小卿以為這個時候歐臨璽應該還沒回來,誰知她打開大門歐臨璽卻從裏面迎了出來。他身上繫著顧小卿小熊維尼的圍裙,手上還帶著一雙膠皮手套。那樣子和他的外表很不和諧,看著有些滑稽。

        顧小卿吃驚的問他:“你幹什麼吶?”

     “給你搞衛生啊!”歐臨璽回答的理所當然。隨即他看見顧小卿身後的馬元彪楞在那裏。

  顧小卿給他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馬元彪。”隨後又側身對馬元彪說:“我朋友歐臨璽,來海南玩暫時住在我這裏。”

  歐臨璽馬上恢複正經的模樣,他裝的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馬元彪,客客氣氣的和他打招呼,馬元彪也禮貌的和他問好,毆臨璽摘掉手套熱情的和馬元彪握手,兩人互相說著客氣話,社交禮儀發揮的很完美。

  歐臨璽把馬元彪招呼到沙發上坐下,接著就是端茶倒水,熱情的有些異乎尋常,好像他才是這屋子的主人,倒是把顧小卿晾到了一邊,顧小卿用眼神警告他:“過分了啊!”

  歐臨璽像是沒看見一樣坐到馬元彪旁邊熱情的問:“馬先生來海南公幹?”

  馬元彪笑得和氣:“算是公幹吧,也順便來看看小卿。”

  歐臨璽笑得有些假:“馬先生是小卿的同學啊?怎麼沒聽她提起過你?”

  馬元彪神色不動的說:“我們有幾年沒聯繫了,前段時間剛碰到,這才又開始走動的。”

  歐臨璽還要再說什麼被顧小卿張口打斷了,她對馬元彪說:“馬元彪,你先坐會,我進去換件衣服,一會我們出去吃飯。”

  馬元彪朝她點點頭:“行,你去吧。”

  顧小卿又用眼神警告了一遍歐臨璽才轉身進了臥室,從房間裏出來,兩個男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臉上都是笑嘻嘻的,氣氛一片和睦。不過顧小卿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兩人笑得都有點假。

  去飯店的時候,兩個男人都沒有開車來,顧小卿也不想開她那輛破桑塔納,一行人走到小區外面去打車。上車的時候,顧小卿和馬元彪一起坐到了後面,歐臨璽瞄了她一眼,很是不滿的上了車。

  顧小卿把他們領到一家川栗館,這裏生惹很好,裏面很熱鬧,她故意在大廳要了個位置,周圍人聲鼎沸,鬧哄哄的一片,也沖散了一些他們之間尷尬的氣氛。

  一頓飯顧小卿除了開始招呼了幾次馬元彪後就低頭吃自己的,兩個男人也不像剛才那麼熱情了,都安靜的吃著,飯桌上的氣氛實在是有些沉悶,顧小卿中途忍不住起身去了一趟衛生問,避開了一會。

  顧小卿走後,歐臨璽放下筷子不吃了,他點燃一顆煙轉頭問馬元彪:“馬先生是特意來看小卿的吧t”

  馬元彪也放下筷子看向歐臨璽淡淡的說:“算是吧。”

  歐臨璽噴出一口煙霧:“馬先生知道小卿有男朋友了嗎?”

  馬元彪波瀾不興的微笑著說:“我大概是知道的,可我也知道她男朋友肯定不是你。”

  歐臨璽被梗了一下,可馬元彪接下來的話是真的把他噎住了。

  馬元彪把眼睛摘下來,放在手裏擦了擦他慢條斯理的開口說:“歐先生既然知道小卿有另朋友,是不是應該為她的名譽考慮一下,畢竟中國還沒有開放到那種程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是會有人說閒話的,你說是不是歐先生?”歐臨璽被噎住了,他知道這回算是碰到對手了,這個馬元彪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2:58

第三十二章

  那天吃的那頓飯,顧小卿後來回來後發現氣氛更是凝重,她胃口全無,吃完飯就匆匆和馬元彪道別了,馬元彪也很是禮貌,客氣的和他們告別後回了酒店。

  日子還是如常的過著,歐臨璽依然早出晚歸,顧小卿己經認命了。反正也就是多做一個人的飯,歐臨璽偶爾還能幫她搞一下衛生,一切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那以後的好幾天,顧小卿都沒有見到馬元彪,也沒接到過他的電話。說老實話顧小卿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所以也一直沒有聯繫他。

  快到十月一了,工地上這兩天在趕工程進度。顧小卿最近幾天都很忙,這天,她迎著落日的餘暉走出工地,在工地上忙了一天她又髒又累,走出工地大門她正在往下摘安全帽,一擡眼看見馬元彪正在不遠處微笑著望著她。

  顧小卿走過去,和他打招呼:“嗨,你來了。”顧小卿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兩天她都沒理過人家,從待客之道上有些說不過去。

  馬元彪淡淡的笑著:“下班了?”

  “是啊。”顧小卿應道。

  “給我個機會讓我請你吃頓飯吧。”馬元彪微笑著向他發出邀請。

  顧小卿沒有拒絕,人家都堵上門來了,你再推辭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兩人來到顧小卿的破桑塔納前,顧小卿先把車門打開散了一會熱,等裏面的熱空氣都散的差不多了,兩人才坐了進去,饒是這樣悶了一天的車裏剛坐進去時,也被屁股底下的皮椅燙的難受。

  顧小卿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馬元彪在旁邊倒是坐的安穩,動都不動,顧小卿轉頭問他:“我們去哪?”

  馬元彪把顧小卿帶到了一個很熱鬧的地方,這裏是一片大排檔的聚集點,可能每個城市都有這樣一個地方,這樣的地方一般都位於這個城市的老城區,交通擁堵,檔次不高卻熱鬧自由,受很多平民老百姓的鍾愛。

  顧小卿隔著兩個街區就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子停好後和馬元彪步行著走了過去。

  顧小卿看看自己這一身,不禁笑了,馬元彪這人還真照顧別人的自尊心她這一身打扮還就只適合這種地方。

  兩人找了個攤位坐下,馬元彪熟練的點了幾個菜。這種地方,衛生可能不太好,但一般菜的味道都不錯。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這裏的生意開始火爆。他們周圍隨處可見光著膀子吆五喝六的男人,一派喧嘩熱鬧的景象。

  顧小卿和馬元彪也一人點了一支啤酒慢慢的喝著,顧小卿話不多,馬元彪也是個溫柔和煦的人,兩人話題不多,經常會冷場,但氣氛不見尷尬,倆人輕斟慢飲著,自有一種悠然自得的意思。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9點鐘的時候,周圍依然是人聲鼎沸,他們結了帳,慢慢沿著來路往回著走去取車。

  走出他們剛才吃飯的那條街,一拐上大馬路周圍就安靜了下來。馬路上車水馬龍,夜色中遠遠近近的霓虹燈招牌閃耀著盈盈的光芒,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地上的影子互相交疊著,似乎糾纏的很近,可實際上倆人隔著半米的距離,不遠不近的在緩步慢行。

  偶爾傳來的一兩聲車鳴聲中,馬元彪忽然開口:“小卿。”

  “嗯?”顧小卿轉頭看他。

  馬元彪停下腳步,凝視著顧小卿,他緩緩開口語氣堅定:“小卿,做我女朋友吧。”

  顧小卿也停下腳步,她與馬元彪對視著,良久也不知道怎樣開口。

  馬元彪輕柔的聲音接著傳來:“我不敢說我有多好,但至少我會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全心全意的。我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但至少有一點我知道,你身邊的那個人並沒讓你覺得生活快樂。”馬元彪的語氣輕緩沒有迫人之意。

  他接著又輕輕的道:“小卿試著和我交往看看好嗎?也許換一種生活方式你會覺得快樂一些。”

  顧小卿望著面前的馬元彪,心裏有一瞬間的動搖。是啊人總是要過日子的,眼前的馬元彪如果自己不是曾經做過一個太過華麗的青春大夢,不可為不是個良人,她忽然想起曾經有個人也曾對她說過:我們先試著交往一段時間好嗎?她心裏隱隱作痛,輕歎出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那晚後來馬元彪又對她說;“小卿,我不會給你壓力,你想好了給我打個電話就行。”顧小卿什麼也沒有答應他,沉默著把他送進回賓館,笫二天馬元彪就飛回了c城。

  歐臨璽在顧小卿這裏又賴了一個多月,也終於被一個越洋電話叫走了。接電話的時候,顧小卿看見歐臨璽又叫又跳,情緒很激動聲音很大,不過她聽見電話裏女人的聲音比歐臨璽還大,歐臨璽說的是英語,顧小卿聽不太懂,也不太在意窩在一邊看電視。

  歐臨璽掛了電話,哭喪著臉對顧小卿說:“顧小卿,我要走了。”

  “哦,什麼時候走?”顧小卿看都沒看他,盯著電視隨口問了一聲。

  歐臨璽在顧小卿身邊坐下,他發著呆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他轉頭一臉正經的對顧小卿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顧小卿英名其妙的看向他。

         歐臨璽接著道:“我媽非讓我回去陪她參加巴黎的時裝周,你跟我去玩,還可以讓我媽見見你。”

  顧小卿更是英名其妙,都懶得理他回頭看著電視隨口說:“說什麼吶你,趕緊回去吧你,省的在這煩我。”

  歐臨璽知道他也就是說說,顧小卿要是真跟他回去,那他才會覺得不正常。當晚他就定了機票,自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臨走時他非賴著顧小卿要她送他去機場。顧小卿沒辦法請了幾個小時的假,開著她那輛沒有空調的車送歐臨璽去了機場。

  臨進關檢的時候,歐臨璽難得正經嚴肅的對顧小卿說:“小卿,好好照顧自己。”

  顧小卿心裏有幾分感動,默默的點點頭。

  歐臨璽最後再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沒有再回頭。

  熱鬧的候機大廳,廣播裏不時傳來各種語種的登機提醒,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顧小卿環顧四周,頓覺幾分寂寞的味道。顧小卿知道歐臨璽是真的來陪她的,對與他的這份感情她知道自己是永遠也無法回應的。她挺了挺胸膛轉身走出機場。

  顧小卿在海南待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十一月中旬的時候,她陪著李喆見證了兩個新生命的誕生。那天正是個天高氣爽的天氣,傍晚的時候顧小卿還和他們兩口子在外面一起吃了晚飯。當時李喆還離預産期還有一個星期。她肚子雖然大的有些嚇人,可行動還算靈活,吃完飯顧小卿、卿還陪著他們散了一會步,他們分手的時候李喆還是一切正常。。

  當晚顧小卿被瘋叫的電話吵醒.當時是淩晨三點鍾,她拿起電話看是李喆,當時她就心有所感,接通電話,果然李喆在電話裏說:“小卿,你快來接來;我要生了,被堵在家門口出不去了。”

  顧小卿一個激靈醒過來,跳下床一邊飛快的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對著電話說:“你等著啊,我就來。”說完就掛了電話,什麼也來不急拿,抄起車鑰匙就往外跑。

  顧小卿趕到李喆家小區門口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小區門口正在鋪煤氣管道,為了怕影響小區居民的正常出入所以晚上施工,誰知正好被李喆他們趕上了,小區門口被挖了一個兩米多深的大溝,裏面的車子出不來,外面的車子也進不去。

  顧小卿剛開到地方,就看見李喆挺大肚子站在馬路邊,周毅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扶著她,顧小卿把車停穩急匆匆的下車問李喆:“你還好吧?”

  李喆挺鎮靜,她扶著肚子過來說:“還行剛開始疼。”

           顧小卿把後車門打開讓他們上車,李喆看著車子後座已經看不出本來顔色的皮椅,鄙視的看了顧小卿一眼:“我說,小卿你這車可夠髒的。”

  顧小卿知道孕婦脾氣不好,這幾個月周毅也沒少被她折騰,她趕緊陪著笑說:“是,是,是這不情況緊急嗎?你先將就著行嗎?”周毅朝顧小卿抱歉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扶著老婆上了車。

  顧小卿一路把他們送到婦幼保健院,到了那裏醫生一檢查就告訴他們:“羊水破了,今天肯定要生了,讓他們趕緊帶著孕婦去做檢查。”

  周毅弄了個輪椅來讓李喆坐上去,顧小卿一路陪著他們照B超,做心電圖,驗血。等做完這些天已經亮了。李喆因為才剛剛開始陣痛,每次間隔的時間比較長,疼的也不是很厲害,她還能心情不錯的和他們開兩旬玩笑。

  早上8點多的時候,李喆被護士帶走做術前消毒,顧小卿趁這個功夫給單位打電話請了假,周毅出去給李喆買早餐讓她一會吃點,好有力氣生孩子。

  李喆從捎毒室裏出來後,陣痛開始頻繁,她也沒剛才那麼輕鬆了,躺在病床上不吭聲,周毅買來的早餐任怎麼勸也一口不吃,顧小卿看著她眉頭越皺越緊,額頭開始往冒冷汗。

  李喆在床上疼了兩個多小時,醫生來檢查說她宮口才開了5指,讓她下地走走,這樣宮口開的快一些,她也好少受一些罪。

  李喆咬著牙,讓周毅扶著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來回溜達,這時周毅的父母都已經趕了過來。顧小卿是第一次見周毅的父母,看的出是一對生活安逸的中年夫妻。他們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乾坐在走廊上看那對遛來遛去的小夫妻。

  可能是越到後來李喆越是疼的受不了,開始的時候每疼一次她就抓著周毅的手咬一通,到後來疼的情緒失控,就開始抓著周毅大罵。

  李喆身材瘦小,嗓門卻挺大。她照著周毅的腳踝骨踹了一腳,周毅疼的跳腳也不敢吭聲,李喆指著他大罵:“周毅你個王八蛋,當年那樣對我,老娘還要給你生孩子。我多虧啊,你讓我等你,我就傻呼呼的等了你5年,你吶?你倒好,最後給我帶了個小三回來。你個畜生,畜生。”最後說到傷心處,李喆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每說一句畜生就抽周毅的腦袋一下,周毅比她高多了,也不敢吭聲低著腦袋讓她抽。

  顧小卿轉頭去看周毅的父母,老兩口神色淡定,把頭扭到一邊裝沒看見。顧小卿心下佩服,也把頭扭到一邊,這種事最好別插手,也插不了手。

  李喆懷的是雙胞胎,要是前幾年,一般就送手術室直接剖腹産了。現在新的醫療制度不提倡手術生産,如果不是孕婦或者胎兒出現危急情況是不會給你進行剖腹産手術的。李喆又受了一個多小時的罪終於被推進了産房。現在的醫院也比較人性化了,允許家屬進産房陪産。

  進産房前,李喆又開始折騰死活不讓周毅陪她進去,最後顧小卿接過任務陪她進了産房。

  産房裏,李喆被擡到了生産檯上,她上身穿了一件肥大的病號服,下身什麼也沒穿,兩條腿被大大的分開架在生産床。身體最隱私的地方被暴露在衆人面前。李喆兩手抓著兩邊的扶手忍痛問站在身邊的顧小卿:“小卿,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顧小卿轉頭看向她的臉,李喆臉上佈滿汗水,幾縷頭髮貼在她的臉頰邊,她疼的臉色蒼白,說一句話都要搗兩口氣。

  顧小卿伸手撥開她臉上的頭髮,溫柔的說:“你不醜,現在的你最好看。”

  李喆咧嘴說:“你就騙我吧,我就是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雖然以前他很混蛋,可我愛他。”說完她無力的靠回去,大口的喘氣。

  顧小卿不知道李喆的感情糾葛,也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從今天聽她的幾句片言只語,也大概知道她的愛情之路,一路走來也是佈滿荊棘。望著在産床上掙扎的李喆顧小卿心裏充滿感慨,可能每個女人的一生都會有一個男人是她的劫數,撐過去了,相守著過平凡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撐不過去,那個男人就成了你心裏的一道鴻溝,千難萬險你也終究邁不過去。

  女人生産是最沒有尊嚴的時候,身體被完全打開,沒有任何隱私可言。李喆被極限的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陣痛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短,她不再開口說話,醫生告訴她讓她留點力氣一會孩子出來的時候再用。

  顧小卿握著李拮的一只手,她那只手很快就被李喆的指甲摳出一個個血印。

  李喆汗出如漿,衣服都貼在了她的皮膚上,其實顧小卿剛才真的沒騙她,李喆現在著樣子雖然狼狽,可卻有一種殘酷的美麗,人在劇烈疼痛的時候會流露出最真實的面目,那不是一種留於表面的美麗,是一種震撼人心的慘烈之美。

  李喆在産房裏經歷了兩個多小時的磨難終於在下午的時候,生下一對龍鳳胎。顧小卿是除了醫生外第一個抱起孩子的人,兩個孩子一個5斤4兩,一個4斤6兩。加起來正好10斤。

  顧小卿把孩子抱出去給等在外面的家屬看。周毅抱著孩子激動萬分,顧小卿看見他的眼角似乎隱隱有淚要湧落下來,心下不禁有幾分安慰。

  李喆出了産房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孩子,就沉沉睡去了。孩子出生沒多久李喆在三亞的父母也趕了過來,兩家人圍著照顧産婦和孩子,顧小卿看沒自己什麼事,就向他們告辭出了醫院。

  走出醫院外面已經是傍晚時分,落日的餘暉中她回身望著身後的住院大樓,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她知道李喆今後的日子最起碼應該是順遂的。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3:12

第三十三章

  李喆生産後,顧小卿在海南又待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十二月中甸的時候忽然被一紙調令緊急召回了c城。

  十二月中旬的c城已經是數九寒天,白天的氣溫都已經接近零度。顧小卿傍晚時分步出機場入眼不見一絲綠色,剛從綠樹茵茵的南國回到這冰天雪地的世界,呼吸著冷冽的空氣,不覺有種蕭瑟的味道,還不到五點鐘周圍己是灰蒙蒙的一片,天馬上就要黑了。

  攏了攏身上的大衣顧小卿直接打車回了父母家,她那個小窩三個月沒有住人,不知道髒成什麼樣了。

  打開家門溫暖撲面而來,生活在北方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家家都通有暖氣,不管外面多麼冰天雪地,回到屋子裏總是溫暖的。

  顧爸爸的身體己經大好,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在家裏養著。顧小卿的回來著實讓他很高興,說起來顧小卿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聽見她進門的聲音她父母都迎了出來。

  顧爸爸接過她的行李把顧小卿迎進客廳裏坐下,守在她身邊一直問長問短。顧媽媽雖然沒怎麼說話,但眼裏也泛著溫暖的笑意。

  吃完晚飯後,顧小卿早早的上床休息了。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如常回公司報到。

  顧小卿這人是屬於那種做事稍微有些刻板,又很有責任感的人,沒有極特殊的情況她都會很守時,每天去上班的時間都很固定,不會比別人早很多,也不會遲到,一般都是離打卡還有10分鐘的時間她就會出現在公司裏。

  第一天回公司報到,顧小卿如平常一樣的時間裏出現在裕隆的大堂。還和往常一樣,大堂裏員工電梯前面人群熙熙攘攘,直達52樓的專用電梯前人影寥寥。顧小卿混跡在人群裏等著電梯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嗡嗡的人聲忽然安靜下來,人們一致看向從大堂門口一直走到人群身後的公司總裁,歐臨鈺進了大堂在人群中一眼就搜尋到顧小卿,她安靜的站在電梯旁邊,低頭看著腳下不知在想什麼。

  歐臨鈺走過去,隔著幾米遠的距離看著她,人群阻隔了他的腳步。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平時冷謨的老總今天怎麼走晃到公電梯這邊來了?平時他不都是目不斜視的直接上了自己的專用電梯嗎?

  己經開始有人在向歐臨鈺問好,“歐總好”的聲音不時從人群中傳來,歐臨鈺沒有回應,專注的看著顧小卿。

  顧小卿聽見聲音回頭看去,她的目光與歐臨鈺對上,只停頓了兩秒,她又轉回頭恢複了剛才的樣子。很快電梯下來,她隨著人流步入電梯沒有回頭。

  來到部門報道,顧小卿很快就從張耀揚那裏知道,把她從海南調回來的調令是歐臨鈺直接下的,張耀揚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探究。顧小卿沒有回應他,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一天很快過去,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心境也沒有什麼起伏。

  而這一天在52樓的歐臨鈺過的卻不好,他一直處在一種焦躁的情緒中,這種情緒不是今天才有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記不太清楚了,只是越來越不願意回到自己住的房子裏。每次一回去就會下意識的開始在房子裏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小卿離開歐臨鈺的生活後,歐臨鈺預料到自己會有一些不適,他知道自己需要顧小卿,可做人不能太無恥,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欲而耽誤了別人的一生,他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著,和原來沒有什麼變化。

  曾經有一段時間歐臨鈺的意志非常消沉,吳樂清的生活他再也沒有插手的地方。而顧小卿也去了海南,了無音信,他有時候想:就這樣吧,都走了,自己一直以來不都是一個人嘛?早就習慣了,以後的餘生也就這樣過吧。

  直到有一天他洗完澡回身沒有抓到毛巾口裏下意識的喊出:“小卿,給我拿條毛巾來。”

  空曠的浴室裏回蕩著他的餘音,沒有人回應他,水柱下歐臨鈺面如雕像,呆滯的站在那裏,那一刻有什麼東西在重重的撞擊著他的心臟。

  那一天歐臨鈺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也曾經和一個人那麼的親密過,在歐臨鈺的生命裏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心裏有一個空洞,他感覺寒冷,他有無限的空虛和寂寞,當他在明白情愛為何物的年紀裏,和他接觸的最親密的就是吳樂清。

  吳樂清熱情,美麗,有著熱烈而奔放的生命力,關鍵有一點她曾經極度的靠近過歐臨鈺的內心,她對歐臨鈺的感情亦母亦姐,她身上女性的溫柔曾經溫暖過歐臨鈺,就因為這點溫暖讓歐臨鈺執著多年不願放手。

  在歐臨鈺的生活裏,除了吳樂清他不曾想過要接納誰,可是小卿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出現在了他的生活裏,他沒覺得突兀就那麼自然的接受了,一直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揣摩過顧小卿的心理,她在他身邊似乎就是存在的那麼理所當然,他沒有向她所要她就毫不吝嗇的對他付出他所要的溫暖。那溫暖的感覺來的太安靜,讓他在這麼長久的時間裏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顧小卿又那麼安安靜靜的離開了,歐臨鈺才忽然意識到原來有一個人曾經那麼的貼近自己。

  歐臨鈺盡量讓自己的生活如常進行著,每天上班下班,正常的交際應酬,似乎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可他自己知道自己難受。他總是感覺身邊空了一半,老是下意識的要轉頭去找,可舉目四望之間總有巨大的空虛襲上心頭。就在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一紙調令把顧小卿調了回來。

  顧小卿剛回到部門和這裏的工作還有些銜接不上,第一天上班她過的不忙碌,正常的時間下班了。

  出了公司大樓,一輛黑色的寶馬橫在大樓門口。敢這麼放肆的把車堵在大門口的不用想也知道車上坐的什麼人,更何況這輛車她還開過一段時間。

  顧小卿不想走過去,可那車就堵在臺階下,她怎麼繞都要經過它。來到那車旁邊,後車門衝著她打開,歐臨鈺坐在後座上抿著嘴角看著她也不說話。

  顧小卿隔著段距離與他對視著,歐臨鈺梗著個脖子就是不吭聲兩人僵持著。周圍下班的人群,路過時都會好奇的嘌兩眼,不知道這是在演哪一出。

  顧小卿不想在這待著,她也不知道歐臨鈺這是想幹什麼,把她堵在這又不說話,她想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欠了他什麼,顧小卿覺得自己在這陪著他乾站著有些犯傻。

         她咳一聲轉開目光,拐了個彎從車前面繞了過去。剛走到車頭前方正好瞥見張耀揚的車子從後面開了過來,她伸手就攔住。張耀揚早就看見她了,很默契的在她身前把車停下車。顧小卿拉開車門正要上車,後面忽然傳來歐臨鈺大聲的呼叫:“顧小卿!”顧小卿上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坐進車裏“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後視鏡裏歐臨鈺站在他的車旁,緊盯著他們要車子離開的方向,看不清他的表情。

          張耀揚的車上顧小卿縮在後座上不吭聲,張耀揚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問道:“去哪?”

      “回家。”顧小卿悶悶的回他。

   車上一路都很安靜,張耀揚也沒問顧小卿是怎麼回事。兩人一路無話,最後張耀揚把車在顧小卿家樓下停穩。

  顧小卿低低的說了聲:“謝謝。”推門下車,走出去兩步,張耀揚在後面叫住她:“小卿。”

  顧小卿回頭,張耀揚瞇著眼睛看了她半響終於吐出一句話:“此人非你良配。”

  顧小卿呆怔在那裏找不到話語反駁。最終她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樓。

  顧小卿回到自己的小窩,卷起袖子打掃衛生,忙到9點多鐘,隨便給自己弄了點吃的,收拾收拾就上床睡了,夜色深沉,周圍一片寂靜,她卻睡的極不安穩。

  第二天早起,外面飄起了雪花,昨晚寒流來襲,氣溫又降了幾度。顧小卿把自己穿的厚實出門去擠公交車上班。

  還是和昨天一樣的時間,顧小卿準時來到公司大堂和上班的人群一起等電梯。幾乎和咋天一樣的情景,歐臨鈺一走進公司大堂就在人群中搜尋顧小卿。

  顧小卿在人堆裏不顯眼,歐臨鈺卻一眼就找到了她,他沒有停頓的直接向她走去。人群自動在他面前讓開一條路。

  顧小卿還和咋天一樣的姿勢,等在電梯旁低著頭,有些心不在焉。歐臨鈺走到她面前她才驚覺的擡起頭。

  顧小卿微微吃了一驚,隨即禮貌的打招呼:“歐總,早上好。”

  歐臨鈺似乎很生氣,抿著嘴角,緊盯著她,他也不出聲,忽然一把抓住顧小卿的手,拖著她往自己的專用電梯走去。

  歐臨鈺走的很快,顧小卿半偏著身體被他拖著往前走。她沒反抗也沒叫,就這樣人們看著己經夠驚悚的了,她要是再叫兩聲,不知道人們豐富的想象力會聯想到哪裏去。

  電梯門合上以後顧小卿試著掙動,想把自己的手從歐臨鈺手裏抽出來。誰知歐臨鈺像較上勁了,手越握越緊,最後顧小卿只好放棄再把手抽出來的打算,她有些自暴自棄的想:隨他抓著去吧,愛怎樣怎樣吧。

  這是一臺室內電梯,電梯門一打開就是歐臨鈺的辦公室,電梯一停下,歐臨鈺拽著顧小卿往裏走,顧小卿往後墜著身子就是不動。歐臨鈺使勁拽了她兩下,她一手撐著電梯門任他拽就是不動,最後急了她終於說:“我要去上班,我快失遲到了。”

  歐臨鈺緊盯著她,忽然撤了手勁,淡淡的說:“這電梯沒有我的指紋下不去。”說完不再看她,轉身徑自走到辦公桌前把手裏的公事包放下。

  顧小卿覺得這樣鬧著有些可笑,她跟在歐臨鈺後面出了電梯,在他身後好聲好氣的對他說:“歐總,你要沒什麼事,我回去上班行嗎?”

  歐臨鈺被她那旬“歐總”一下子點著了火,他轉身怒瞪著顧小卿,忽然他越過她往門口走去。

  歐臨鈺拉開辦公室大門,朝著外面大喊一聲:“劉朝輝!”幾乎的立刻的對面原來吳樂惰用的辦公室門被打開,一個帶著眼睛斯斯文文的青年出現在門口,他表情有些驚訝,但還是鎮定的問:“歐總,什麼事?”

  “給我弄臺電腦來,馬上!”說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歐臨鈺關上門不再看顧小卿,走回辦公桌前坐下,把手裏的文件翻得嘩啦嘩啦的響。

  顧小卿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麼,站在旁邊也沒事幹,開始左顧右盼的打量起整個辦公室,也不出聲。

  新上任的總裁辦公室行政秘書劉朝輝動作迅速,不到10分鍾就弄進來一臺電腦。他手裏抱著機箱後面還跟著個年輕小夥子幫他抱著顯示器。劉朝輝進來問歐臨鈺:“歐總,電腦拿來了,您看放哪?”

  歐臨鈺擡頭環顧了一下整個辦公室,最後指著小會客廳的茶幾說:“就放那吧。”

  劉朝輝是個會看眼色的,他看的出今天老板的情緒明顯不對,對辦公室裏多出來的顧小卿,他雖然好奇,可以不敢明目張膽的流露出來,和技術員很快裝好電腦退出了房間。

  房間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安靜,歐臨鈺也不看顧小卿,從辦公桌裏拿出一個硬盤,徑直走到那臺新搬來的電腦前,開機,連上硬盤然後把裏面的東西拷貝進去。前後用了不到10分鍾。弄好後他轉身對顧小卿說:“你今天就在這幫我把這份圖紙修改好吧。”說完就再不理她回去辦公了。

  顧小卿站在那裏做了幾下深呼吸,終於忍下一口怒氣。她走到電腦前坐下,打開裏面的文件發現是一個生活小區的建築設計圖,整個圖紙分成幾大塊在電腦裏占了很大的空間,一天裏能看完就不錯了。

  顧小卿不知道歐臨鈺到底要幹什麼。弄到這個樣子她也知道今天是別想回自己的部門了,所以她也就隨遇而安了,靜下心來慢慢的看著圖紙。後來她覺得坐在沙發上弓著身子太累,乾脆脫了鞋子盤腿坐在地上,反正這屋裏有地熱她也不怕著涼。

  一上午不少公司的高管在這間辦公室裏進進出出的找歐臨鈺談工作,每一個進來的人,無不對這個敢在老總辦公室裏脫鞋的女人充滿好奇,可他們一個神情專注的盯著電腦頭都不擡,一個一臉嚴肅不萄言笑,氣氛雖然詭異可也沒人敢開口打聽。

  午飯的時問有人選進來工作餐,兩人分據房間的兩頭各自解決了午飯還是互相不交流。吃完了午飯,顧小卿上了一趟洗手問,回來的時候,發現歐臨鈺坐在他的辦公椅上面朝著落地窗發呆,顧小卿沒理他,坐回原來的位置有接著工作。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3:24

第三十四章

  顧小卿坐在地上,認認真真的工作著,上午10點一過,這間屋子裏的訪客就沒有了。房間裏很安靜,身後的歐臨鈺一點聲音也沒有,顧小卿也一懶得理他,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

  屋子裏太安靜一點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顧小卿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一會一個水杯被放在了她的身邊,身後的沙發塌陷了下去,明顯有人在她身後坐了下來。

  顧小卿瞄了一眼那杯水,沒有反應低頭接著忙自己的。歐臨鈺坐在顧小卿身後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也不出聲,其實他是有些心虛的。

  歐臨鈺這人智商可能很高可情商卻低得一堝糊塗,他這輩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對顧小卿他從一開始就在是憑著本能在行事,看見顧小卿他的心裏其實充滿了喜悅,他很想用力的擁抱她,可經過上午那麼一鬧,等他火氣一過去心裏不禁開始發虛。

  歐臨鈺坐在顧小卿身後傻傻的看著她,既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敢伸手去碰她。

  顧小卿知道歐臨鈺就坐在她身後,可她不想回頭去和他交流,她這個人不是話多的人,該說的話她早就已經說過了。

  顧小卿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面前的圖紙上,不讓周圍的環境影響她,不覺的時間就飛快的流逝著,日頭已經漸漸偏西。這個房間採光很好,有一整面牆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旁晚的時候落日的餘暉灑滿了整個房問。

  顧小卿擡起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整個房間都沐裕在一片金燦燦的夕陽下,連她的身上都仿佛鍍著一層金光,窗外一輪快要落下去的紅日散發著溫潤的光芒看著一點都不刺眼。

  顧小卿瞇著眼睛看了一會窗外,這樣的景象平白讓她的心安定了幾分。坐的久了她感覺腰有些酸痛,剛想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起身到一半身後卻傳來一股阻力。

  顧小卿回過頭去看,卻發現她身後的沙發上,歐臨鈺側躺著雙腳搭落在地上,一只手伸到沙發外面,另一只手卻抓著她身後的毛衣,他的姿勢別扭卻睡得安穩。

  顧小卿保持著那個回頭的姿勢,呆楞的看了歐臨鈺良久。很久以後她輕輕從歐臨鈺的手裏抽出自己的衣服。

  轉回身看著沙發上的歐臨鈺,他可能很久沒有睡好過,這會睡的很沉,他呼吸平穩,臉上甚至還泛著淡淡的紅暈。顧小卿她喃喃低語語氣有些無奈:“臨鈺,你到底要怎樣吶?”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她口裏溢出。

  顧小卿輕手輕腳的走到衣架前把歐臨鈺的大衣取下,回到沙發前幫他把鞋子脫了,把他的雙腿搬到沙發上。在搬動他的過程中,歐臨鈺忽然驚覺的睜開眼,他防備的眼神對上顧小卿後馬上就放鬆了下來,隨後他放鬆身體目光一直不離開顧小卿由她擺弄著。

  顧小卿看了他一眼,轉回頭把大衣蓋在他身:上,然後又重新坐到電腦前面,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身後的歐臨鈺,在她坐下後,輕輕的翻了個身,把手從大衣裏伸出來,還像剛才一樣握住顧小卿的毛衣下擺。

  顧小卿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什麼也沒說,眼神專注的看著電腦屏幕。歐臨鈺握著她的衣服一角,漸漸閉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c城的冬天天黑的早,現在雖然是傍晚的景象,但其實也才只有4點多鍾。歐臨鈺睡著後不久,門外傳來敲門聲。顧小卿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回頭看歐臨鈺,發現他睡的安穩。

  門外的劉朝輝久敲不見門裏有人回應,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辦公桌後沒看見老板,眼光轉了一圈,對上顧小卿的目光,然後被她身後的景象震住。顧小卿頭都沒回,大拇指指著身後,一臉平靜,淡淡的說:“他睡著了。”

  劉朝輝尷尬的“哈哈”兩聲,說的有些磕巴:“那,那我一會再來。”說完轉身出去,輕手輕腳的帶上房門。顧小卿沒受他影響,低頭接著工作。門外的劉朝輝卻好奇的恨不得撓牆:這女人是誰啊?

  裕隆的下班時間是五點鐘,差5分五點的時候,顧小卿關了電腦,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衣服輕手輕腳的彎腰穿鞋,拿包,然後抱著自己的羽絨服又看了一眼熟睡的歐臨鈺才轉身往門口走去。

  顧小卿打開門,走出去,輕輕帶上身後的大門,門鎖發出“哢嚓”一聲在門內空曠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歐臨鈺幾乎是在顧小卿關上門的那一刻就醒了過來,他感覺手裏是空的驚得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周圍灰蒙蒙一片,天馬上就要黑了。

  歐臨鈺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小卿。”四下裏一片靜悄悄的沒有人應他,他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飛快的踏著鞋就往外跑。

  歐臨鈺追到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正好看見顧小卿走進一部電梯裏面,他大步趕過去,電梯卻早己合上門下去了。

  歐臨鈺氣惱用力拍了一下電梯門,轉身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跑。回到辦公室,他一路衝進自己的專用電梯大力按下一樓的按鈕。

  電梯很快停在一樓,電梯門打開,大堂裏燈火通明,門打開的一瞬間歐臨鈺就看見顧小卿正從大門口走出去,他來不急出聲,全力向大門口跑去。

  歐臨鈺覺得此生都沒有這麼焦急的渴望過,眼睛裏那個女子的背影成了他唯一的目標,他奮力奔跑著,沒有注意身邊的行人,在跑到門口時撞翻了一個員工,等他穩住身形,跑出大樓只來得及看見顧小卿的背影消失在一輛銀灰色的車子裏。

  歐臨鈺站在臺階上張嘴想大聲的叫她,一陣冷風吹來,一口寒冷的空氣灌進嘴裏,堵住了他口裏的呼喊。

  歐臨鈺站在原地,望著汽車消失的方向,呆立良久,他穿的單薄,寒冷的風中他似乎沒有知覺目光定在一個方向,很久都沒有動。

  在馬元彪的車裏,顧小卿的手機一直頑固的響著。兩人都沒有說話那鈴聲顯得格外突兀,顧小卿望著手裏的電話,手指在接聽鍵上摩稜著,最後終於滑向一邊,用力按下關機鍵,鈴聲戈然而止。

  車廂裏安靜下來,馬元彪一直專注的開著車,他轉頭看了一眼傍邊發呆的顧小卿,他把頭轉回前方語氣輕鬆的開口道:“小卿,我做好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聽說步行街那邊新開了一家火鍋店,味道很好,生意也很火爆。”

  顧小卿把頭轉向他,露出個笑容:“好,聽你的。”

  馬元彪轉頭朝她笑笑,轉回去看著路面,不再說話。顧小卿也把頭低下去望著自己的雙腿發呆。

  馬元彪帶顧小卿去的這家火鍋店,位於步行銜一家商業大樓的二樓,在電梯裏就可聞到一股濃重的火鍋底料的香氣,電梯門一打開裏面空間巨大,人聲嘈雜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

  這裏消費水平不高,來這裏的大都是年輕人,顧小卿他們周圍不乏一對對姿態親呢的小情侶,顧小卿打量一下四周轉回目光盯著面前翻騰的鍋子,鍋裏沸騰翻滾著,紅彤彤的一片很引入食欲。

  顧小卿在鍋裏翻找著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有些心不在焉,對面的馬元彪姿態隨意什麼也不問,不說。周圍人聲鼎沸中到只有他們這一桌顯得格外安靜。

  寒冷的冬天吃火鍋其實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顧小卿以前很喜歡,但今天她明顯有些意興闌珊,吃到中途她終於覺得他們的氣氛太過沉悶,擡頭看著馬元彪隨意找了個話題:“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馬元彪停下在鍋裏翻找的動作,看向顧小卿,笑著回道:“我昨天去伯父伯母那裏了。”

  顧小卿笑笑沒再接他的話。馬元彪的聲音低低的傳來:“小卿,你平時下了班一般都有些什麼娛樂活動?”

  顧小卿想了想,她這個人平時還真是有些沉悶,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她隨口回道:“也沒什麼,也就是上上網,做做衛生什麼的,周末的時候偶爾也會去看個電影。”

  顧小卿回的隨意,馬元彪卻聽的認真,他看著顧小卿眼睛很鄭重的說:“小卿,我們哪天去看電影吧?”

  顧小卿呆楞了一下,隨即納納的回道:“好。”

  從火鍋店出來,時間還早,夜色裏的步行街依然是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林立的各種霓虹燈招牌照耀的四下裏一片燈火通明,周圍的人群摩肩接踵,人流如織,顧小卿和馬元彪並肩漫步往前走,他們離得很近,垂在身旁的兩隻左右手會時不時的碰在一起,但是一路走來卻始終不曾交握。

  走出步行街,馬元彪取來車,顧小卿上車後,時間雖還早,可馬元彪看得出顧小卿明顯不在狀態所以也沒有再發出邀請,直接開車把她送回家。

  車停在顧小卿家樓下,馬元彪對正要下車的顧小卿說:“小卿,好好休息,你有黑眼圈了。”他的語氣溫柔,表情鄭重。

  顧小卿摸摸自己的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嗯,我知道了。”

  顧小卿望著馬元彪的車消失的方向輕歎出聲,她內心複雜,不禁想起昨天張耀揚的那句話“此人非你良配”。

  顧小卿住五樓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著,心情沉重。歐臨鈺的態度把她的心境擾的一團棍亂,她本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可現在的局面有些事情還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來到五樓的時候,樓下雖有燈光投來,眼前還是有些昏暗。顧小卿用力跺了一下腳,感應燈瞬間亮了起來,擡眼看見自己門口聳立的人影讓她大吃一驚。昏黃的燈光下,歐臨鈺站的筆直,他的嘴唇凍得有些發白,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顧小卿張口一聲“臨、、、、、、”還沒說完,忽然住口,穩了穩神說:“歐總,你怎麼來了。”

  歐臨鈺黯然的垂下眼角,輕聲說:“你去哪了?我等了好久。”

  顧小卿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酸楚,她低頭從大衣口袋裏拿出鑰匙,走過去把門打開。進到屋裏先把大燈打開才轉回身對門外的歐臨鈺說:“進來吧。”

  把歐臨鈺讓進來,招呼他在沙發上坐下。顧小卿站在旁邊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麼,她呆立一會去廚房給歐臨鈺到了杯熱水遞到他手裏。歐臨鈺接過水杯,捧在手裏,低著頭不說話。

        顧小卿輕輕問他:“你吃飯了嗎?”

        歐臨鈺搖搖頭,低聲說:“還沒有。”顧小卿暗歎一口氣,回身去廚房給他弄吃的。

  歐臨鈺捧著手裏溫暖的水杯,感覺溫度慢慢回到身體裏,他從下班後就追到這裏,在外面等了兩個多小時,身體都己經凍僵了。慢慢活動開四肢他擡頭打量起顧小卿住的房子,和他想像的一樣,這裏簡單乾淨,有一些小小的淩亂。顧小卿很快端著一碗麵從廚房走出來,她把碗放在歐臨鈺面前的茶幾上低聲說:“吃吧。”

  歐臨鈺吃的很香,他吃的很快,但姿勢不失優雅。顧小卿坐在旁邊一直沉默的看著他,她面色平靜,不知在想什麼。

  歐臨鈺吃完,顧小卿自然的從他手裏接過碗,到廚房去洗碗。歐臨鈺一直擡眼看著她,眼神隱含期盼,可顧小卿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裏的水聲“嘩啦嘩啦”的響了很長時間,一個碗顧小卿洗了很久。終於她穩住心神關上水龍頭,甩乾碗上的水,把它放進身旁的櫥櫃裏。收拾完,她轉回身!豁然發現歐臨鈺就站在廚房門口,己經不知看了她多久。顧小卿垂下眼睛,醞釀了一下,她擡起頭語氣堅定的說:“歐總,很晚了,您請回吧。”

  門口的歐臨鈺僵立在那裏,他的面孔隱在陰影裏,半明半暗的看不清楚。良久的沉默之後,他忽然兩步跨到顧小卿面前,用力把她擁進懷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3:38

第三十五章

  歐臨鈺用了很大的力氣,顧小卿被他勒的有一瞬間的窒息。歐臨鈺把臉埋進她的衣領裏,悶悶的說出:“我想你。”

  顧小卿的手舉了起來,在歐臨鈺的肩膀上方呈一個虛無的擁抱姿勢,她的手幾次想要去回抱他,可最終還是慢慢的放下來,把兩隻手收回身體的兩側。

  歐臨鈺的懷抱溫暖炙熱,他擁立著顧小卿久久沒有放開。良久的沉默後,顧小卿掙脫出來,她刻意往後退了一步,使兩人之間隔開一定的距離。

  顧小卿舉目望向對面的歐臨鈺,她語氣平靜而堅定的問道:“你到底想怎樣吶?”

  歐臨鈺被問住了,他想怎樣吶?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他想讓顧小卿回到他的生活中來,他需要她,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無不在叫囂著需要面前的這個女人,可他組織不出完整的語言來述說,有些發傻的站在那裏。

  顧小卿越過他的身邊,走到大門口打開大門轉身對歐臨鈺說:“歐總您請回好嗎?我要休息了。”

  歐臨鈺慢慢走到顧小卿身旁,兩人對視著,氣氛有些凝重。歐臨鈺注視著顧小卿的眼睛想從中讀出一些情緒,顧小卿面色平靜,神情淡淡的沒有往日的溫柔也沒有很冷硬拒絕,這時從門外灌進來一陣冷風,兩人都不禁打了個冷戰。

  歐臨鈺輕輕握住顧小卿一隻手,低低的叫著她的名字:“小卿。”語氣宛如哀求。

  顧小卿轉開目光,她輕輕的開口:“我己經盡力讓自己生活的平靜,請你別再來打擾我好嗎?”停頓片刻後她又接著道:“臨鈺,我曾經用盡全身的力量努力過。”她的聲音很輕宛如呢喃,帶著一絲哽咽。

  歐臨鈺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顧小卿從他手裏一根一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無限疲憊的開口:“你請回吧。”

  歐臨鈺沉默的走出大門他的腰背有些微彎,失去了一些往日的神采。看著歐臨鈺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的拐角顧小卿堅定的關上了大門:臨鈺,其實在你還不知道的久遠的時間裏,我就在拼盡全身的力氣努力著,對你我己經付出了我全部的愛情,可你到底把我放在你心裏的什麼位置吶?

  從顧小卿家裏出來,歐臨鈺來到熱鬧的馬路上,馬路上車來車往卻一時打不到出租車,望著面前的車水馬龍,他忽然發現自己並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裏。他把攔出租車的手收回口袋裏,轉身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

  歐臨鈺的腦子裏一直想著顧小卿,在他的印象裏,顧小卿一直都是安靜的柔順的。可以說歐臨鈺在她那裏從來就沒有聽到過一個“不”字,可是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真正的了解她。

  歐臨鈺慢慢的回想著,他們從最初的相遇到後來的相處場景,他發現小卿來到他的身邊是那麼的悄無聲息,她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就正好出現,他向她索取,她就給與。回想著他們一路走來,他羞愧的發現,他們之間,小卿一直都是那個默默付出的人,而自己卻一直都認為她是個理所當然的存在,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和自己同一個高度,給與相應的尊重。

  歐臨鈺在感情方面是個愚笨的人,到現在他才隱隱有些明白,小卿不是沒有底線的,她之所以從來不跟他說“不”,那是因為她愛他。

  想到這裏,歐臨鈺隱隱有種幸福感湧上心頭。他不是個矯情的人,在他的內心堅定的相信著愛情的存在。他想明白顧小卿是愛他的同時,又在認真的思考著自己對於顧小卿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僅僅是需要嗎?可為什麼偏偏就需要她吶t歐臨鈺想的入神,呆立在街頭。

  歐臨鈺所在的這條街,位於一個很大的住宅小區前面,這個時候時間還不算很晚,各家店鋪都還開著門,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看見一個衣著不凡,異常英俊的男人呆立在街頭出神,不禁都回頭好奇的觀望兩眼。

  良久的呆滯後歐臨鈺回過神來:那是愛吧?不是簡單喜歡或者是需要,只是因為來的太安靜,少了些驚心動魄,所以被自己忽略了。

  歐臨鈺回望來路,心裏豁然輕鬆:多好,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自己終於明白。他轉身往前繼續走去,如放下了背負多年的包袱,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歐臨鈺這人對感情雖然愚鈍,可他是個強勢的男人,他一旦想清楚了,就會去實施,顧小卿現在不理他,可她還是她的員工,要想見到她還是比較容易的。

  第二天顧小卿去上班,沒在電梯口看見歐臨鈺,不禁小小的鬆了口氣。她不知道歐臨鈺到底要幹什麼,可要是天天在公司大堂引人矚目,她寧願辭職不幹了。

  來到自己的部門,剛放下包坐穩,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顧小卿心有所感,猶豫了一下才拿起電話,果然電話裏歐臨鈺的聲音傳來:“你昨天的工作還沒做完吶。”歐臨鈺的聲調平平的沒有什麼起伏。

  顧小卿閉了一下眼睛,調整好情緒,好聲好氣的說:“歐總,我能把圖紙的資料帶回來修改嗎?”

  “不行,馬上上來。”歐臨鈺的聲音生硬不容拒絕,說完他不再給顧小卿找借口的機會“喀嚓”一聲掛了電話。

  顧小卿叉腰,瞪著電話,很想火爆的摔了話筒,最終她忍了忍還是輕輕的扣上話機。

  靠回椅背,顧小卿有些無奈的想:這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吶?她呆坐在那裏,不想動,有些消極的抵抗著。

  可還沒過10分鍾,昨天顧小卿見過的歐臨鈺的行政助理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劉朝輝人長的斯斯文文,笑起來也很有親和力,他非常有禮貌的和顧小卿隔開一定的距離開口道:“顧小姐,歐總說那個工程還沒有投標,圖紙現在還屬於機密,不能帶出他的辦公室,所以還是請您上去。”

  顧小卿看著眼前這個把話說的滴水不漏的劉朝輝,她煩躁的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張了幾次嘴,最終還是把頭扭到一邊,拿了自己的包站起來對他說:“走吧。”一路上到52褸,劉朝輝把她讓進歐臨鈺的辦公室。歐臨鈺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顧小卿走進來,表情嚴肅。顧小卿沒理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走到自己昨天坐的那個位了,脫了鞋盤腿坐下。歐臨鈺看著她氣衝衝的背影,嘴角掛上一個淡淡的笑容,門口在關門的劉朝輝看見歐臨鈺的那個笑容嚇的差點摔了一跤。

          這一上午,他們的氣氛就這麼僵著,歐臨鈺的辦公室裏依然像昨天一樣,老有人進出,顧小卿不管屋裏多熱鬧都如老僧入定一般,連頭都不擡。十點以後辦公室裏安靜了下來,毆臨鈺把身體靠進椅子,輕出一口氣。他的目光搜尋到背對著他的顧小卿。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空有些陰暗,這個房間裏雖然采光效果還好,但沒有陽光的照耀,平白給入一種清冷的感覺。可不知為什麼歐臨鈺望著顧小卿心裏就升起了一陣溫暖。歐臨鈺起身走到顧小卿身後的沙發上坐下,他就那麼近距離看著顧小卿的背影。顧小卿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專注的看著電腦屏幕,她知道歐臨鈺就坐在她身後,可她連頭都沒有回。

          良久之後歐臨鈺輕輕的開口,他聲音低低的猶如在耳邊低語:“小卿。”顧小卿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動都沒動。歐臨鈺沒有在乎她拒絕的姿態,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出:“對不起。”
  
         顧小卿的肩膀僵硬了一下,隨後就馬上放鬆下來,拉動鼠標專心的看圖。

  對歐臨鈺來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有時候是一種社交用語,他長這麼大可能說過無數個對不起,可今天他把這三個字說給顧小卿,可能是再也沒有這麼真誠過了。

  這一上午剩下的時間裏,毆臨鈺就這樣坐在顧小卿的身後看著她,他的坐姿閒散,右手的中指輕觸著顧小卿身後的衣服。房間裏氣氛安靜的有些曖昧,他們誰都不曾開口說話。

  中午照樣有人送來工作餐,歐臨鈺讓他們把兩人的午餐擺在一起,顧小卿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坐下來安靜的吃飯。

  吃完飯,歐臨鈺用餐巾擦著嘴狀似不經意的說:“下午陪我去一趟工地吧?”

  顧小卿被他的話弄得一楞,隨即她低頭收拾著餐具悶悶的說:“我的工作還沒做完吶。”

  “那個不急,你可以慢慢做。”歐臨鈺說的緩慢,一臉平靜。

  顧小卿擡頭看向他,不知該怎樣反駁,該說的話她都說過了,她想不明白歐臨鈺為什麼還要這樣反複的糾纏。她不是個精明厲害的女人,碰到這樣的情況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顧小卿低頭沉默著,歐臨鈺看她不說話,就當她同意了。

  收拾完餐具,沒有過多的停留,歐臨鈺穿好自己的大衣,又把顧小卿的羽絨服遞給她。兩人面對面站著,顧小卿不去接衣服,歐臨鈺就那麼站著固執的伸著手。

  顧小卿看著歐臨鈺的眼睛,歐臨鈺面色溫和眼神卻不容拒絕。她暗歎一口氣,接過衣服穿在身上,歐臨鈺轉身往電梯走去,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來到樓下早有司機在車裏等,歐臨鈺率先拉開後車門在旁邊站著等顧小卿,顧小卿這回看都懶得看他,直接鑽進車裏,靠著車門邊坐下,轉頭看向窗外。

  歐臨鈺上車後示意司機開車,看了一眼顧小卿拒絕的姿態也不再開口招惹她。

  他們要去的地方對顧小卿來說有一點特殊的紀念意義,那個工地是中興大廈的舊址,9年前顧小卿在這裏做過售貨小姐,也是在這個地方她第一次見到了歐臨鈺。

  如今9年過去了,多少事物已經是滄海桑田。多年前在c城百貨業首屆一指的中興在幾年前就已經沒落,如今裕隆集團要把它拆了建商業寫字樓。

  顧小卿下了車,擡頭望向聳立在面前建了一半的大樓,想著曾經在這裏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如今他們都在哪裏吶?9年的歲月就被自己這麼匆匆的走過了。

  顧小卿沒有理歐臨鈺擡腳就往工地裏走,歐臨鈺趕緊跟上她。身後的司機從後備箱裏拿出兩個安全帽轉身卻發現兩個人都不見了。

  進了工地歐臨鈺就被工她的負責人和負責現場施工的幾個工程師圍住,顧小卿想趁著這個機會落到後面不跟他們上去了,誰知她和他們剛拉開一段距離,歐臨鈺就轉過身當著衆人的面對她說:“小卿,跟上。”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她,顧小卿沒有辦法,乖乖的蹭到他身邊和他們一起上了工程電梯。

  在電梯的入口的旁邊,碼了一堆磚,己經堆的有一人多高了,一眼看過去,明顯碼的不和規定,磚碼的太高,但厚度不夠,這樣很容易出事,顧小卿不由的多看了兩眼,但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的,她也不好說什麼。

  12月的冬天坐在四面漏風的電梯裏,那滋味不好受,顧小卿把衣領往上拉了拉,縮著脖子站在角落裏,歐臨鈺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前幫她擋住大部分從電梯縫隙吹進來的冷風。

  這個工程顧小卿沒有參與過,她也不知道歐臨鈺來這裏幹什麼,他們一群人在裏面談事情的時候,她就在樓裏面找了個避風的位置等著。

  歐臨鈺沒有在裏面待多久,出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他找到顧小卿招呼她上電梯和他一起下去。

  電梯裏顧小卿看著外面,歐臨鈺看著她,兩人都不說話。一陣陣“哢哢”的金屬摩擦聲中電梯慢慢向下滑去,一片寧靜的氣氛中,歐臨鈺忽然開口輕聲說道:“小卿,回來好不好?”他的聲音很低,一陣風吹過仿佛就散在了空氣裏。

  顧小卿沒有回頭,她覺得有些壓抑,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開口:“臨鈺你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在什麼地方嗎?”

  歐臨鈺沒有回答她,他知道顧小卿這樣問他其實是不需要他回答的。

  果然顧小卿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接著說道:“就是這裏,就是我們腳下的地方。9年前我在這裏做售貨員,那時候我18歲,活的盲目,沒有什麼人生目標。直到那天我遇見了你。”說到這裏顧小卿停下來,輕輕笑了一下接著說:“那時候的我從沒有在生活裏看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從中興的大門走進來,那麼精致的面容,那麼目空一切的姿態。就是從那天起我才知道原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顧小卿微關著轉身看著歐臨鈺:“你相信嗎?我從9年前就愛上了你。見到你的那一天我回去後就決定複讀重新參加高考。這些年我一步步走過來,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你身旁。臨鈺,你給了我一個華麗而絢爛的夢。可那畢竟是夢啊,我一直努力著,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就耗盡了心神,臨鈺我還要過自己的日子,我和你耗不起了,你知道嗎?”

  歐臨鈺聽著顧小卿的述說,越聽越是心驚。他一時有些捎化不了,顧小卿話語裏所帶出來的信息,他幾乎是囁嚅著喃喃低語道:“小卿,你是要放棄我了嗎?”

  顧小卿沒有回答他的話,從他身邊走過,打開電梯的門,走了出去,顧小卿心裡想:臨鈺,我把我內心最隱秘的情感都展現給了你,對你的感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圓滿了,現在我只想從容的和你說聲再見。曾經我那麼的努力過卻還是走不進你的內心,臨鈺,你說我要放棄你,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又何來放棄一說。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3:52

第三十六章

  歐臨鈺可能這一生都沒有這樣震驚過,他這個人的感情可能敏感,纖細,但也絕對是冷漠的人。他能在商場上拼殺這些年,心早就被磨的冷硬,現今這個社會什麼浮華的東西沒有,看的多了,再難有心動的感覺。

  可是今天,當他知道有一個人,在他從來都不知道的久遠的時間之前就愛著他,當然這也不能完全說是愛情,裏面可能還參雜了一些一個階層對另一個階層的仰視,但不管這份愛情是不是夠純粹,但它都是純淨,珍貴的並且也是讓人尊敬的。他不知道在這長久的時間裏,顧小卿經歷過什麼樣的波折,但單單是9年這樣一個數字就已經足夠震動他的了。

  當顧小卿從歐臨鈺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才稍稍回過神來。望著這個女孩的背影,歐臨鈺第一次被這麼大的感情衝擊著,他還來不急體會被這樣一個人愛著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他現在只想把這個人緊緊擁抱在懷裏,他不是一個多麼善於言辭的人,可他想告訴她:他愛她,並且謝謝她。

  歐臨鈺大步步出電梯向顧小卿追去,當意外發生時,他的手呈一個前伸的姿勢,當時他的那只手離顧小卿的後背可能只有短短兩厘米的距離。

  走在前面的顧小卿稍稍有些警覺,當她聽見一聲轟然巨口向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用手抱住了頭,就是這個姿勢沒有讓她受到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

  發生意外的就是顧小卿剛進工地時就發現不妥的那道磚牆,那磚牆本來是臨時放在電梯前面準備往樓上運的,可能碼磚的工人是個新手,那磚牆碼的太薄,所以當下一車運磚的車打開後面的車斗往下傾倒磚頭的時候,轟然而下的磚頭從後面衝垮了那道磚牆。

  沒有什麼狗血的鏡頭,他們兩個誰都沒有來得及救誰,他們倒下去的身體一前一後隔著極近的距離,但歐臨鈺的那只手始終沒有碰到顧小卿。

  當人們聞訊趕來,只能透過磚頭的縫隙隱約看見兩個人身上穿的衣服。當人們扒開他們身上的磚,暗紅色的鮮血己經潤濕了他們身下的土地,冬日裏陰暗的天空下,看起來格外的慘烈。

  顧小卿是在醫院的搶救室裏醒來的,一片嘈雜的人聲中,她漸漸睜開眼睛,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周圍晃動著很多白色的影子,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她的右手傳來,讓她的眼前瞬間變得清明,她下意識的要挪動右手。

  “別動!”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語調冰冷,帶著命令的口氣。

  顧小卿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一個一身白衣,還帶著個白色口罩的女人正低著頭擺弄她的右手。

  那女人擡頭看了她一眼說:“你的手臂骨折了,我正在給你做消毒,一會進手術室,可能有些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聽了她的話,意識開始慢慢回到顧小卿的身體裏,她開始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扭著頭四處尋找著,終於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張搶救床上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平躺在床上的歐臨鈺,雙目緊閉,平時總是整潔的西裝布滿褶皺和灰塵,肩頭和衣領處還有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他頭部的傷口被血潤濕的頭髮蓋住,一團模糊看不清楚,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整個臉色透著青白,嘴唇泛紫,唯一讓顧小卿覺得稍稍安心的是,她還看見他的胸膛在微微的起伏。

  忽然搶救室的門被大力的推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匆匆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中年人,他徑自走到歐臨鈺的床邊問著房間裏的其他醫生:“是什麼情況?”

  一個醫生遞過去一張片子說:“初步診斷為腦挫傷,顱內有多處積血,具體損傷程度現在還無法判斷。”

  那個中年醫生接過片子對著燈光看了半響,回身說道:“馬上送手術室。”然後他又像剛才進來的時候那樣匆匆離開了。

  顧小卿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是眼睜睜的看著歐臨鈺從她的身旁推過去的,她想叫他,可喉嚨裏像是堵了什麼東西讓她出不了聲,當歐臨鈺馬上就要消失在門口的時候,她艱難的舉起身側的左手朝向門口的方向,兩行眼淚終於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身旁的護士看見她的眼淚,以為她是疼的,淡淡的說道:“再忍一下,就給你上麻藥。”

  顧小卿僵硬著身體,擡起頭望著門口的方向,淚水洶湧而出。

  顧小卿的傷勢不重,她倒下去的時候是側臥的姿勢,又用手護住了頭,所以她的傷都集中在右邊半個身體,她的右腿脛骨骨折,上手因為護著頭造成右手臂,右手尾指粉碎性骨折,左手的掌面部分有嚴重的擦傷,總體來說情況雖然嚴重但並不危急生命。

  顧小卿出了手術室,很快就醒了過來。此時外面已經是夜色沉沉,病房裏非常安靜,她轉頭四望,對上她父親驚喜的眼睛。

  顧爸爸喜悅的聲音有些高:“小卿,你醒了?”顧媽媽聽見聲音從沙發上站起來,出現在顧爸爸的身後,她面色雖然平靜,但眼裏隱隱含著淚光。

  顧小卿聲音嘶啞的喊出:“爸,媽。”

  顧媽媽走到床邊摸摸她的額頭問:“身上疼嗎?”

  顧小卿搖搖頭,顧媽媽轉身拿過一杯溫開水扶起她,慢慢餵給她喝。顧小卿喝完一杯水,覺得喉嚨稍微好受了一些,她靠在床頭輕聲問她媽媽;“媽,你知道和我一起進到醫院的歐總怎麼樣了嗎?”

         顧媽媽轉過頭看了她半響,最後還是告訴她:“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到醫院的時候只是聽說他在搶救。”顧小卿的目光瞬間黯然,顧媽媽把她扶著躺下給她把被角掖好,對著她輕聲說:“別東想西想的,人的生命比你想象的堅韌。先把自己養好了,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一晚顧小卿過的極其艱難,醫生在她身上接了一個鎮痛泵,傷口的疼痛並沒有怎麼折磨到她,真正讓她難耐的是心底的惶恐。在搶救室裏,歐臨鈺直挺挺躺在搶救床上的樣子,時時在她腦中閃過,折磨得她心力憔悴。在顧小卿病床不遠處,她的父母就坐在沙發上互相依靠著看護著她,她不敢隨便亂動怕驚醒他們,這一夜她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就這樣一直熬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第一個來探病的是張耀揚,他在來之前就知道了顧小卿的病情,進來的時候表情比較輕鬆,簡單的和顧小卿打了個招呼,轉身和顧媽媽禮貌的說了幾句客氣話,顧爸爸己經出去買早餐,顧媽媽招呼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顧小卿一直看著張耀揚,顧媽媽知道她有話要問他,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顧媽媽出去後房間裏安靜下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問出來:“他怎麼樣了?”

  張耀揚看著顧小卿,他的眼神複雜,最終他還是開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公司高層封鎖了消息,什麼也探聽不到。”

  顧小卿失望的靠回身後的床頭,她的心情壓抑,不想再應付張耀揚轉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張耀揚呆坐半響也無從安慰起,他們之間太熟悉了,說深了,張耀揚知道顧小卿的性格,這種事說什麼也沒用。至於那些場面話,他們之間也沒必要說。最終他乾坐了一會還是無言的離開了。

  顧小卿這一天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床上,她兩只手都不能動,顧媽媽給她餵飯,她就吃,給她擦身,她就乖乖的配合。剩下的時間就望著窗外發呆,顧媽媽看她兩只眼睛都熬紅了,就命令她躺下睡覺,顧小卿聽話的躺下,閉上眼睛,可是就在顧媽媽轉身之間,兩行眼淚從她緊閉的眼睛裏滑落下來,消失在髮叢中。

  等顧媽媽發現顧小卿沒有睡著的時候,她枕頭兩邊已有了大片的濕痕。顧媽媽輕歎出聲伸手欲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可手伸到中途又停了下來,她的身體以一種前傾的姿勢僵立在那裏,這對母女隔閡的太久,很多感情己經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了。

  下午的時候,馬元彪來了。他的到來使病房裏的氣氛稍稍熱鬧了一些。馬元彪陪顧爸爸和顧媽媽說了一會話,就把他們勸回家休息了。

  顧小卿的父母離開後,病房裏安靜下來。顧小卿知道馬元彪來了,但她一直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馬元彪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輕輕開口說:“躺久了腰疼,你要不要起來坐一會?”

  顧小卿知道再不能躲避,睜開眼睛。馬元彪幫她把床搖起來,又在她後背墊了個枕頭讓她靠的舒服一些。顧小卿由著他擺弄著,也不開口說話,她現在也實在沒有什麼說話的心情。

  馬元彪把顧小卿安頓好後又重新坐回椅子裏,他注視著顧小卿語調溫和的問她:“你還好嗎?”

  “還好。”顧小卿啞著嗓子回他。

  停頓半響後馬元彪說:“你這樣子會讓伯父伯母擔心的。”

  顧小卿雙眼布滿血絲與馬元彪對視著,她蔫蔫的說:“我會把身體養好的。”

  馬元彪明白她是個固執的人,知道多勸也沒用,他端來一杯溫開水餵她喝下。喝完水顧小卿對他說:“你幫我把電視打開行嗎?”

  馬元彪把杯子放下,打開電視回頭閂她:“你想看哪個臺?”

  顧小卿心不在焉的答:“找個熱鬧點的節目吧。”

  馬元彪找了一個重播的綜藝節目,電視裏演的熱熱鬧鬧襯得房間裏不顯得那麼安靜。顧小卿其實根本就什麼也沒看,她只是盯著電視的方向發呆。她讓馬元彪開電視就是想找個借口不想說話,馬元彪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心下歎息,他從顧爸爸那裏大概知道了顧小卿出事的經過,也大概知道讓她這樣的那個人是誰。

  馬元彪從側後方注視著這個在熬精竭力的女人,她拒絕與人溝通,也只有那人能走進她的內心,他知道在她的心裏,有一塊地方可能終其一生都住這一個人。馬元彪知道像顧小卿這樣的人,如果把一個人放在心裏,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隱約開始明白,他和顧小卿之間此生可能終究是注定沒有修成正果的一天了。

  晚飯的時間顧媽媽準時送來晚餐,馬元彪也跟著他們一起在病房裏吃了一頓飯。吃完飯馬元彪留下來,一直陪顧媽媽聊天。顧小卿一直僵坐在病床上,不說話也不動,眼睛看著電視,可屋裏的這兩人都知道她的心思根本沒在電視上。

  顧小卿雖然不說話,可她的狀態讓房間裏的氣氛很凝重,晚飯後顧媽媽似乎是嫌房間裏的氣氛過於凝重,一直拉著馬元彪說話。馬元彪也怕顧小卿這個樣子出什麼事情,顧媽媽一個人應付不了,所以也沒急著告辭,他留下來陪著顧媽媽拉家常。房間裏的電視聲和著他們時時傳來的交談聲,倒也顯出幾分熱鬧來。

  十一點多鐘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毫無預警的被人推開,歐臨璽出現在門口,他衣著有些淩亂,平時總是光潔的臉上冒出了胡渣,面容憔悴,眼睛裏布滿血絲。他就站在門口眼睛注視著病床上的顧小卿,眼神複雜。

  顧小卿睜著同樣熬的通紅的眼睛與他對視著,終於她斷斷續續的說:“求你,臨璽你告訴我吧,他到底怎樣了?”

  歐臨璽用手抹了一把臉,疲憊的開口:“他情況不太好,一直沒有醒來,今天晚上的專機,已經被安排去美國了。”

  顧小卿呆怔良久,終於顫顫巍巍的說出:“至少,至少他還活著對不對。”她這句話出口以後眼淚洶湧而出。她似乎再也沒有支撐的力量,慢慢躺倒身體,用受傷不是很嚴重的左手拉起被子從頭到腳把自己蓋個嚴實。

  房間裏寂靜無聲,三個人看著她在被子裏把身!體蜷縮在一起,被子下的身體微微抖動著,始終沒有哭泣的聲音傳出來。他們都僵立著,沒有人可以安慰她。因為真正可以讓她悲,讓她喜,讓她展顔,讓她落淚的那個人不在這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4:04

第三十七章

  顧小卿在半個月後出院了,這段時間裏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養傷從來沒有鬧過別扭。出院後她被父母接回家養了兩個月,這兩個月她每天待在家裏基本什麼都不做,除了吃就是睡,期間還過了一個春節,兩個月養下來她倒是變得白白胖胖的,除了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外其它的似乎都一切正常。

  這兩個月顧小卿始終沒有歐臨鈺的消息,就連歐臨璽也消失了一直聯繫不上。媒體上沒有任何報道裕隆董事長出事的消息。裕隆集團還是正常的運轉著,顧小卿是後來從張耀揚那裏才知道,歐臨鈺出事後沒多久,裕隆己經退休的老董事長又回來了,現在裕隆就是由他執掌著。

  過完年後,顧小卿回公司辦了辭職手續。她右手被嚴重砸傷,以後擡胳膊可能都有些費力,而且也不能再對著電腦或者畫圖了一一她右手的手指關節不靈活,沒辦法隨心所欲的指揮自己的手指。

  其實顧小卿也不一定非要辭職,像她這種情況公司完全會給她從新安排一份工作,但她的身體好像失去了動力,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所以儘管張耀揚一再勸說她還是毅然的辭職了。

  顧小卿辦完手續,走出公司大樓,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前兩天c城剛下了一場大雪,馬路邊的人行道上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清走的積雪,白雪上附著一層灰看起來髒兮兮的,路上的行人都被冷風吹的的縮手縮腳的行色匆匆。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片蕭瑟的景象。

  顧小卿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臺階,她想起一年多以前,她第一次進到這裏面時是多麼鄭重的邁出這一步。她回頭看向身後的大廈,心緒複雜,這裏面曾經零載了她多少的夢想,她將近10年的努力都是為了那一個人,可如今那個人吶?她心裏一片空茫。

  一陣冷風吹來,打斷了她的思緒,風吹進她的衣領一股寒氣灌進她的心房,顧小卿使勁收攏大衣,她覺得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

  五月,c城的天氣有了一些春暖花開的時候,顧小卿只身去了海南。她這個人活得刻板,身上少了一些都市女性身上的灑脫,活了20多年唯一在外地生活過時間最長的地方就是海南,所以在她覺得再生活在c城會壓抑出毛病來的時候,她想離開時第一個選擇的城市就是海南。

  在離開c城的時候顧小卿鄭重的約見了一次馬元彪。馬元彪在這段時間會隔三差五的到他們家去,但他和顧小卿之間的關係,清水的不能再清水。一般馬元彪去顧小卿都很少招呼他,她一般不是躲到房間裏上網,就是坐在客廳裏盯著電視發呆。馬元彪和她交流的不多,倒是和顧爸爸相處的極好,兩人似乎真的成了忘年交。

  在顧小卿的心裏,她知道如果要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的話,那馬元彪無疑是最好的人選,曾經她也猶豫過,但自從歐臨鈺出事後,她才真正的明白,這世界上最不可勉強的就是感情這件事情,人最壓抑不了的也是內心真正的慾望。

  曾經顧小卿把歐臨鈺像個完人一樣供在心裏,在後來的深入接觸中,對他的那種仰視完全轉化成了愛意。她愛這個人,儘管她知道他並不完美,可這世界上只有他才能讓自己真正的喜悅和安樂,她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感情,她不能帶著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那麼深的痕跡去和另外一個人生活在一起,那樣會折磨的兩個人都非常痛苦。

  顧小卿和馬元彪約在一家安靜的咖啡店裏見面。他們幾乎是同時到達,誰都沒有遲到。一起走進咖啡店,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店裏很溫暖,空氣裏彌漫著咖啡的香氣讓人覺得心裏安寧。

  顧小卿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她先開口道:“馬元彪,我要走了。”

  馬元彪淡淡的笑著,似乎不太驚訝,他輕輕的開口問:“是打算遠行嗎?”

  顧小卿點點頭,終於低低的說出:“馬元彪,對不起,你在海南的提議我不能答應你了。”

  馬元彪似乎沒有多大的震動,臉上有著淡淡失落,他低頭醞釀了一會兒後,擡眼看向顧小卿溫柔的說:“是我來晚了,小卿。”

  顧小卿不知道該怎樣接他的話,她把頭轉向窗外,不敢再看他。在她的心裏馬元彪一直是那麼溫和的,他似乎總是安靜的站在那裏等候著她,可她卻永遠也不能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

  後來他們就一直沉默著,馬元彪也找不出什麼話題能讓氣氛輕鬆一些,在這溫馨的咖啡店裏,他們這一桌的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最終顧小卿先站起來向馬元彪告辭,馬元彪沒有送她出去,他站起來,面對著顧小卿,他的眼神深邃,低低的開口:“小卿,一定要努力讓自己幸福。”

  顧小卿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請你,也一定要幸福。”說完與他擦肩而過,錯身而過的那一刻,她蘊含在眼角的那湧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顧小卿走後,馬元彪又在位置上呆坐良久,對面的座位裏已經沒有了人,而咖啡也早已經冷了,他想起10年前,那個酷酷的女孩被自己的告白,驚時得差點被麵包噎住的滑稽樣子,那個少女裝的一臉自然的把早餐遞給自己的樣子,還有她說:你要是不嫌棄,我把筆記借給你吧時那面無表情的樣子。

  馬元彪轉頭看向窗外,初春的的街頭,人群熙熙攘攘,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他身上。他輕吸一口氣,喃喃的說出:“顧小卿,祝你幸福。”

  六月的海南正是最美麗的時節,這個時候沒有颱風,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整個城市隨處可見高大的熱帶樹木和各種美麗的鮮花。

  五月中甸的時候顧小卿隻身來到著名的旅遊城市三亞,她在這裏停留一個星期,後來通過李喆的介紹在這裏一個非常美麗的渡假村裏,盤下一個店面開了一家超市。

  超市的面積不大,樓上樓下加起來還不到兩百個平方。樓下顧小卿用來賣貨,樓上她自己住。

  超市不大,顧小卿主要在裏面賣一些生活用品,食品還有一些旅遊紀念品什麼的。她請了三個員工,定時專門有人送貨上門,所以她也不用操什麼心,日子過的悠閒。

  顧小卿在三亞住了一個月,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裏地處在亞熱帶跟熱帶相交接處,沒有冬天一說,幾乎四季都有明媚的陽光。顧小卿所在的這個渡假村,鄰著大海,走出渡假村的大門,隔著一條寬闊的大馬路就是海堤。每日顧小卿午睡以後都會到海邊散一會步,她來這裏沒多久就把原來養的挺白的皮膚曬的黝黑,可她貪戀這明媚日光下的海景,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這個習慣。

         今天,她午睡醒來的有些早,來到海邊的時候日光正最熱烈的時候。可能正是熱的時候海灘上的遊客不多,四下裏沒有什麼人。斷斷續續的海浪聲傳來讓人覺得心裏清爽。

  顧小卿穿的隨便,肥大的T恤,熱褲,腳上套著一雙人字拖,後來她嫌穿著拖鞋走在沙子上有些費力,乾脆脫了鞋,把鞋拎在手裏,光著腳踩在沙地上慢慢往前走著。在陽光下走了一會,身上出了一些汗。顧小卿走的感覺有些累了的時候,找了一顆棕櫚樹在樹下面對著大海坐了下來。在樹蔭下待了一會身上馬上就得涼爽了。海洋性季風氣候就是這樣,不管陽光多麼灼熱,這要到陰涼的地方馬上就涼快了。

         顧小卿面朝著大海,陣陣海風鋪面而來,風裏帶著潮濕的水汽和海腥昧,這就是大海的味道。顧小卿盤腿坐在樹下,姿勢悠閒,目光悠遠。她經常是這樣,每次出來走累了。就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看著大海發呆,很多時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下午的時候,海灘上的遊客漸漸多了起來。周圍人聲開始有些嘈雜起來,遊客裏面不乏一對對年輕的情侶,他們穿著泳裝在海邊嬉鬧,不時傳來一聲聲年輕女孩的尖叫聲,他們因為年輕所以肆意,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快樂的笑容,顧小卿看了他們一會兒默默的移開目光。她把眼光投向大海的深處發起呆來。

  當顧小卿感到小腿處傳來一陣瘙癢的時候還沒有太在意,隨後她感覺有一個溫暖潮濕的像是舌頭在舔自己的小腿時,終於有些吃驚的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側。一頭碩大的蘇格蘭牧羊犬,正在用頭蹭著她的小腿似乎在想引起她的註意。

  顧小卿輕輕笑了起來,她伸手撫上大狗的頭溫柔的說:“威廉,你來了?”

  威廉擡頭,溫潤的眼睛對上顧小卿,它伸長脖子舔上顧小卿的臉。顧小卿“咯咯”笑著任它舔了兩下後抱著它的脖子躲開。她摟抱著威廉的身子上下撫摸著它,轉頭看向來路。明媚的陽光下歐臨璽笑的燦爛一路向她走來。

  歐臨璽來到顧小卿身前,蹲下身子微笑與她對視著:“小卿,你好嗎?”

  顧小卿微笑著點點頭,毆臨璽伸手揉了兩下她的頭髮,轉身在她身邊也盤腿坐下。他歎出一口氣說:“我就知道,你會好好的,不管什麼情況也都不會尋死覓活的。”

  顧小卿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隨後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看著前方的大海。威廉乖乖的趴在她的腿上任她一下一下的順著它的毛。

  敵臨璽也面朝著大海,半天沒有出聲,只是他的表情漸漸正經起來,良久之後他終於低低的說道:“我哥他手術很成功,已經醒了,現在正在恢複中。”

  顧小卿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就放鬆了下來,她輕輕的“哦”了一聲。

  那天下午兩人就一直那麼安靜坐著,在那之後誰都沒有再出聲。傍晚的時候,太陽就快耍在海平面上消失時,顧小卿終於站了起來,她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對歐臨璽說:“走吧,回去了。”

  歐臨璽沒吭聲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顧小卿的並肩處,兩人一狗在暮色中慢慢走回超市。

  歐臨璽的到來,忽然讓小小的超市熱鬧了起來,顧小卿請的三個員工裏兩個女孩一個男孩都是20出頭的年輕人,平時比較活潑可顧小卿這個老板比較沉悶,他們也不太敢和她開玩笑。歐臨璽是個隨意的人,來了才一天的功夫就和他們混熟了,經常逗得那兩個女孩“咯咯”的笑。

  三個員工一直都認為他們的老板和新來的帥哥是一對,顧小卿曾經很正經的跟他們說過一次“不是”可惜沒人相信她。

  其實也不能怪人家誤會,歐臨璽來了以後就住在顧小卿小超市的樓上,顧小卿把自己臥室旁邊的儲藏室騰出來給他住。海南天氣炎熱,歐臨璽經常就穿個沙灘褲光著個膀子在樓上晃,被那幾個員工撞見過幾次。

  歐臨璽在顧小卿這裏住的愜意,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睡醒後早飯和中飯一塊吃,吃完飯就在超市幫一下忙。等顧小卿午睡起來後和她一起去海邊,顧小卿散步,他遊泳。到了晚上他就失蹤了,顧小卿也不知道他去哪,只是有幾天淩晨聽見隔壁有動靜才知道他回來了。

  從歐臨璽來的第一天後,顧小卿再也沒有問過他歐琳鈺的消息,她還是如常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每隔一個星期的周末,李喆會帶著她的雙胞胎回一次娘家,順便也會來看看顧小卿。一對雙胞胎才7個月大,被養的圓滾滾的正是可愛的時候。歐臨璽見著這兩個孩子高興壞了,把這兩孩子當玩具玩,經常把他們弄得“哇哇”大哭,氣的李喆在旁邊跳腳。

  李喆開始見到歐臨璽的時候也問過顧小卿他們的關係,顧小卿只淡淡的笑著說:“不是。”從那以後李喆就再也沒有問過。

  又到周末的時候,這天李喆上午就跑到了顧小卿的超市。顧小卿陪著她在樓上說了一會話,後來兩個孩子睡了,李喆把孩子安頓在顧小卿的床上後兩人就下了樓。

  負責收銀的小陶今天請了一上午的假,超市裏現在沒有顧客,顧小卿自己坐在收銀臺後面收銀,有一搭沒一搭和李喆說著話。

  忽然樓上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孩子哭聲,兩個女人同時擡頭看向樓上。顧小卿張嘴就說:“壞了,歐臨璽在隔壁睡覺,這會他應該是起床了。”

  李喆反應過來撒腿就往樓上跑,果然沒一會樓上就傳來李喆怒罵歐臨璽的聲音和著孩子的哭聲,很是熱鬧。

  顧小卿聽著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這時放在她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這個手機自從她出事後就一天24小時開機隨身帶著,用的還是原來在c城的卡。顧小卿以為是經銷商的電話順手接了起來。

  話筒裏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卻有一聲重過一聲的呼吸聲傳來。顧小卿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小心翼翼的輕輕“喂”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她,對面喘氣的人似乎很痛苦,呼吸越發的粗重。顧小卿站了起來,身體僵硬在那裏,她覺得自己似乎等的有天荒地老那麼久,電話裏終於傳出了一個聲音:“小……卿。”

  那聲音生硬的如初會說話的孩童第一次發聲,又僵硬的如同語言障礙者的語調,即使是這樣顧小卿還是聽出了那是歐臨鈺的聲音。當“小卿”那兩個字傳入耳膜的那一刻,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4:19

第三十八章

  顧小卿僵硬的立在原地,哽咽的說不出話。電話那邊的呼吸聲一陣快過一陣,當她剛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電話裏忽然發出一聲巨響,然後電話就斷了。

  顧小卿回過神來,馬上把手機舉到眼前翻看來電顯示,她淚眼模糊,手在不受控制的顫抖,幾次都按錯了鍵。她擡起手臂狠狠擦乾眼裏的淚水,翻出來電顯示,發現是一個國際長途,她穩了穩神回撥過去,裏面卻傳出“嘟嘟”的忙音。

  顧小卿握著手機發了一會呆,轉身就往樓上跑。她一把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裏面還是一片吵鬧,兩個孩子因為沒有睡夠發著脾氣,哭的很大聲,李喆兩頭顧著哄得焦頭爛額,歐臨璽在旁邊轉著圈的看熱鬧,威廉乖乖的蹲在門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顧小卿大力推開房門,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屋裏的兩個大人和一條狗都回頭看她。

  顧小卿沒顧上別的,她沖衝到歐臨璽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大聲的問道:“歐臨鈺他到底怎麼了?”

  歐臨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低頭看著顧小卿發現她眼裏含著淚水,一雙眼睛瞪得通紅。他收起臉上的笑容,輕聲問她:“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快說!”顧小卿用力的吼出,那聲音大的有些震耳欲聾。

  歐臨璽不敢再玩笑,他好聲好氣的哄著顧小卿:“你先別著急,冷靜一下,把我放開,我告訴你。”

  顧小卿放開歐臨璽的衣領,退後一步,緊緊的盯著他。歐臨璽看著她,良久後才開口:“由於外力和手術的創傷,損害了他一部分腦神經,他醒來以後失去了大部分記憶還有語言功能。”說到這裏歐臨璽停頓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顧小卿的臉色,然後接著一口氣說出:“還有他現在腦子裏面還有淤血,有半個身體還不能動。”

  顧小卿瞪著歐臨璽不說話,歐臨璽出聲安慰她:“你別想太多,我走的時候他複健很成功,身體己經開始有起色了。”

  顧小卿沒有說話,憋著一口氣,她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一天顧小卿在海邊待的很晚,天黑的時候,歐臨璽帶著威廉去找她,發現她坐在一棵棕櫚樹下,面朝著大海發呆。她席地而坐揚著脖子望著大海,身體僵硬著,那個姿勢不知道她保持多久了。

  歐臨璽沒有上前,他站在離顧小卿十幾米遠的地方看了她一會,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掏出一顆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馬上就被海風吹散。

  威廉慢慢走到顧小卿身邊,用頭蹭著她的小腿嘴裏發出“嗚嗚”的鳴叫,似在安慰。顧小卿低頭看向威廉,把它的頭摟抱進懷裏。

  威廉身上暖暖的,它脖子上的毛被風吹到她的臉上,癢癢的,顧小卿維持著這個姿勢抱著威廉一人一狗就這麼安靜的待著。

  夜深的時候,海灘上的遊客散盡。周圍安靜下來,唯有陣陣的海浪聲傳來,威廉在顧小卿懷裏拱動著,嘴裏發出兩聲叫聲。顧小卿低頭看向它說:“威廉,想回去了是嗎?”

  威廉“嗚咽”一聲,顧小卿笑了笑,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對威廉說:“走吧,我們回去吧。”威廉撤著歡的往來路跑去。

  顧小卿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它,來到歐臨璽坐的地方,停在他前方看著他,歐臨璽看著她走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子也看著她不說話。

  顧小卿站在到歐臨璽身前,看了看地上丟了一地的煙頭,淡淡的說:“你這樣很不好,不環保不說,還增加人家清潔工人的工作量。”

  歐臨璽沒接她的話看著她笑笑說:“回去吧?”

  “嗯。”顧小卿點點頭,和他並肩往回走去。

  顧小卿在那天折騰過以後安靜了下來,還是如常的過著她的日子,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她再也沒有向歐臨璽逼問過歐臨鈺的情況,只是手機隨時都充滿電每天24小時貼身放著,偶爾拿出來看看然後再失望的嘆口氣,放回衣袋中。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流逝著,半個月後的一天,顧小卿終於又接到了歐琳鈺的電話。那是一天夜裏的淩晨,顧小卿正在熟睡的時候,忽然被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鈴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閃現的是一長串越洋電話的號碼,驚得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顧小卿清清嗓子接通電話。電話裏歐臨鈺的聲音還是有些僵硬,他拗口的輕輕叫出:“小,卿?”

  “嗯。”顧小卿低低的應道。

  “小卿?”

  “嗯。”

  “小卿!”

  “嗯。”

  歐臨鈺叫著她的名字很慢,每一次間隔的時間也很長,他好像在確認,又好像是一種無意義的呢喃。顧小卿耐心的回答著他。

  歐臨鈺最後一次叫出小卿的名字後,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忽然冒出了一句:“你是誰?”這次他說的比較流暢。顧小卿聽了淚濕於睫。

        顧小卿揚起頭讓眼淚流回眼黑。她清清喉嚨,平靜的說:“我是顧小卿。”

       歐臨鈺那邊良久的沉默後,聲音傳來:“我醒來的時候,什麼都想不起來,就是老想著有很重要的話要和小卿說,可是卻想不起來要說什麼。”這一段話,歐臨鈺說的不再磕巴,他說的很慢,但很清楚。

        顧小卿沒有握手機的手,抓緊了身上毛巾被,心裏酸楚,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的說:“沒關係,你慢慢的想,等想起來再和我說。”

       “嗯。”歐臨鈺低低的應道,片刻後他又問顧小卿:“小卿,你在哪裏?”

        “我在海南。”顧小卿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輕輕地說。

        “海南?”歐臨鈺有些疑惑的問。

         “嗯,這裏是中國中國唯一一個熱帶的省份,四季溫暖陽光明媚,我現在就住在海邊空氣很好,而且晚上這裏的海灘也很熱鬧,有很多燒烤,你要是來,我請你去吃。”顧小卿淡淡的述說著,心下卻酸楚,什麼時候他們又要像陌生人一樣說話了了。

         歐臨鈺靜靜的聽她說完後,接著她的話道:“小卿,等我身體好了。去找你不好?”

  顧小卿的眼淚湧出眼眶,她幾乎是哽咽著說出:“好,只要你來,我總是在這裏的。”

  歐臨鈺聽著她斷續的哽咽聲,沉默了很久。良久後他發出一生嘆息,輕輕的說:“小卿,你等著我去找你,以後,我不會讓你傷心的。”他說的鄭重猶如在起誓,顧小卿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的哭聲破喉而出。

     顧小卿稍稍平靜了一下自己,終於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話:“臨鈺,你好嗎?”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歐臨鈺回答的簡單,語氣也很輕鬆。

  那一晚兩人交談的時間不長,但歐琳鈺說話明顯越來越順暢,發音也越來越標準,雖然語速還是很慢,但已沒有最初的那種僵硬感。

  最後是歐臨鈺先對顧小卿說出的再見,他掛斷電話,舉目望向病床前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是陽光明媚,一望無際蔚藍的海面上,幾隻海燕正迎風飛舞,遠處是一片碧海藍天。他眼神清明,收回目光望著自己剛剛扣下的電話,嘴裏呢喃著:“小卿。”這兩個字仿若在他舌尖打了一轉,滑入心尖,一路五昧參雜,酸甜中帶著幾分苦澀。

  從那天以後,顧小卿每天都會接到歐臨鈺的電話,早上她正好起床時,晚上正要入睡時。歐琳鈺每次都會把時間算得剛剛好。每天的兩次電話成了顧小卿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們如熱戀中的男女說的都是些家長裏短,甚至是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可顧小卿覺得甜蜜。

  顧小卿發現,雖然她和歐臨鈺在一起這麼久,但是可能直到現在他們才算在真正的戀愛,歐臨鈺從不告訴她自己的身體狀況,顧小卿也不問他,在她覺得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她不在乎歐臨鈺以後會怎樣,只要他能回來,她都會敞開大門歡迎他。

  可是這種甜蜜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多久,在時間進入七月的時候歐臨鈺每日兩次的電話忽然斷了。剛沒有接到電話的那幾天,顧小卿很是抓心撓肺的著急了一下,可她看著歐臨璽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每天越發過的悠閒,她的心就慢慢的安定了下來。現在她有時想想,她對歐臨鈺從18歲到現在磕磕碰碰的走過這10年,回首來路她都不敢仔細去想,想想都覺得心力憔悴,現在她都有些麻木了。

  顧小卿安安靜靜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甚至過的有些懶散,每日睡得越來越多,睡醒了,就到海邊去待著,每晚都會在海邊待到很晚才會回來。

  九月的時候李喆發現顧小卿過的越發的頹廢,怕她這樣下去會悶出毛病來,三番四次打電話來要她邀她去海口玩,顧小卿三推四推最後終於挨不過去選了個周末,坐車去了海口。

  顧小卿下午到的海口,到了李喆家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她進到李喆家的時候,他們兩夫妻已經做好飯在等她了。

  顧小卿進屋就抱著一對小毛頭狠親了一頓,李喆等她親夠後從她手裏接過孩子,不客氣的說:“看你這一身弄的,趕緊去洗洗。”

  顧小卿不好意思的笑笑,鑽進了衛生間。在衛生問裏隨便洗了個臉,出來看見他們都己經坐在餐桌旁就等她了。

  顧小卿走過去坐下,他們都己經很熟了,也不互相客氣,招呼一聲就開動。兩個小毛頭都已經可以吃一些柔軟的東西,夫妻兩個一人招呼一個,自己吃兩口就餵身邊的孩子吃一些,一頓飯伴著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吃的挺熱鬧。

  吃完飯,周毅去廚房收拾,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邊逗孩子邊聊天。顧小卿懶懶的倚在沙發裏,大部分時間都是李喆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的說,顧小卿逗著孩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她。

  九點剛一過,顧小卿就開始犯睏,坐在那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李喆看她實在是睏了,起身帶她去客房休息。

  來到客房李喆忙上忙下的幫她鋪床,顧小卿站在旁邊插著手看著她忙,也不上去幫忙。李喆收拾好床轉身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床邊坐下看著顧小卿很嚴肅的說:“小卿,我看你最近很不對勁,你到底怎麼了?別跟我說你到海南是來散心的。”

  顧小卿看著李喆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勢,有些頭大,她笑笑說:“我還真是來散心的,我失戀了,準備來這裏常住順便療傷。”

  李喆朝她扔過一個枕頭:“你正經一點行不行。”

  顧小卿一把抓住飛來的枕頭,走到床邊一頭我倒床上把臉埋進被子裏,悶聲悶氣的說:“我很正經,說的都是真的。”

  李喆知道她不想說,她歎了一口氣,輕輕的說:“小卿,你好好的,別太為難自己。”

  顧小卿翻了個身,把被子蓋在臉上,她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的傳來:“李喆,你別擔心,我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好好的生活的。”

  李喆回頭看著把自己悶在被子裏的顧小卿,心下暗自嘆息:女人這一生兜兜轉轉的,總要為一個人費勁心思,熬盡心神,那個人終會在你心裏留下一道痕跡,成了夜深無人時嘴邊一聲婉轉的嘆息,個中滋味永遠無法與人道盡。她最終什麼沒有再問,安靜的走出房間。

  第二天李喆本來還要拉著顧小卿去逛街的,可顧小卿不知為什麼忽然坐立難安,她似乎心有所感非耍趕回三亞去。李喆挽留幾次不能留住她,最終也就隨她去了。

  顧小卿在中午的時候心急火燎的趕回了三亞,她回來的時候李喆給她做了一大袋子吃的,她不好拒絕統統提了回來。

  正午正是陽光最盛的時候,顧小卿下了長途汽車一路走回來,在太陽下走出一身汗。進到度假村的時候,遠遠看見自己超市門口站著一個人,專注的望著超市裏面。

  顧小卿望著這個人的背影,心“嘭嘭”的跳的激烈,她慢慢的走近,她走的越近心跳的越是厲害。那人似有所感應,在她快走到跟前的時候忽然轉過身來。顧小卿盯著那張微笑著熟悉的臉,手上拎著的塑料袋就這麼無力的滑落到地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4:36

第三十九章

  “ 小卿。”歐臨鈺的眼神異常平靜,仿佛只是出了趟遠門後回來了,對著顧小卿微微的笑:“原來你在這裏。”

  顧小卿在炙熱的陽光下歪著頭看他,眼裏盈滿淚水:“你……來了。”

  “嗯,我來了,小卿,我說過等我好了就來找你的。”歐臨鈺笑得和煦,語氣平靜。

  “你都好了嗎?”顧小卿上下打量他的全身,歐臨鈺穿的休閒,比以前瘦了很多,但神采奕奕,氣色很好,他的的身體往右邊傾斜,手裏杵著個手杖,身邊放了一個中號的行李箱。

  歐臨鈺笑得從容,他伸伸自己手裏的手杖說:“我現在是一個傷殘人士了,來投奔你了。”

  顧小卿抿著嘴,看著他的手杖不說話。

  歐臨鈺看顧小卿不說話,兩人乾站著互相對視,終於歐臨鈺維持不住了臉上的笑容,他杵著手杖一步步走到顧小卿身前。

   “小卿?”歐臨鈺低低的叫她。

      顧小卿眼裏蓄滿淚水,擡頭仰視著他。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

  顧小卿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這是她認識歐臨鈺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無所顧忌的落淚,歐臨鈺伸出一只手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抹掉她臉上的淚水。他的眼神無比溫柔,動作充滿珍惜。

  顧小卿正在恍惚的時候,歐臨璽冷冷的聲音從歐臨鈺後面傳來:“我說你們倆杵在大門口幹什麼吶?演苦情戲啊?”

  歐臨鈺回身,顧小卿也抹乾眼裏的淚水,擡頭看向站在臺階上抱胸看著他們的歐臨璽。

  歐臨鈺最先恢複過來,他出聲叫歐臨璽:“臨璽。”

  歐臨璽維持著那個抱胸的姿勢,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著他不吭聲。

  歐臨鈺微笑著,他的語氣溫柔而沉穩:“臨璽,小卿喜歡我,只有我才能讓她幸福。”

  歐臨璽終於震動,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後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步下臺階走到他們面前,先看了看顧小卿,又轉頭看向歐臨鈺的臉,他們目光對視著,最後他嘆出一口氣,忽然張開雙臂抱住歐臨鈺:“哥,好好對她。”隨後又用只有歐臨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就是用強也會上的。”

  歐臨鈺伸出那隻沒握手杖的手用力回抱住他:“沒有下一次了,謝謝你替我照顧她。”

  歐臨璽拍拍他哥的後背,伸手分開兩人的身體。他沒有再看他們兩人,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顧小卿看著他走過去的背影出聲叫他:“臨璽……”可她叫出聲以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僵立在那裏。

       歐臨璽的步伐稍稍停頓了一下,最終沒有回頭,背衝著他們揮揮手,懶懶散散的趿拉著拖鞋往海邊的方向走去。

  歐臨璽走後轉身凝視著顧小卿:“怎麼,不打算請我進去嗎?”

  顧小卿轉頭看著歐臨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歐臨鈺變了,說不上哪裏的變化只是覺得他現在身上多了一些溫暖的氣息。

  顧小卿收回神智,彎腰從地上提起袋子對歐臨鈺說:“來吧。”

  顧小卿領著歐臨鈺穿過樓下的超市往後面的樓梯走去,路過收銀臺的時候,小陶向她打招呼:“小卿姐,你回來啦?”

  “是啊,沒什麼事情就提前回來了。”

  小陶看見後面的歐臨鈺眼睛發亮:“小卿姐,這是誰啊?”

  顧小卿不知道應當怎麼介紹歐臨鈺,就說:“嗯……這是歐臨璽的哥哥。”

  小陶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歐大哥,你好。”

  歐臨鈺微微笑著,他和睦的說:“你好,有一點要糾正你們老板,我雖然是歐臨璽的哥哥,但也是她的男人。”

  小陶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顧小卿震驚的回頭,睜大眼睛看著他。歐臨鈺還是笑笑的,那笑意一直傳到眼底。顧小卿覺得歐臨鈺真的變了,連“男人”這麼驚悚的字眼他都能說出來。

  最終顧小卿收回震驚的表情,尷尬的咳嗽一聲說:“走吧,先上樓去。”

  顧小卿住的房子不是那種規劃好的住宅式的樓房,樓梯沒有扶手,上樓的時候,她不時的回頭看身後的歐臨鈺,她看他提著行李走的很穩也就沒有去幫他。

  上樓正對著樓梯的房間是儲藏室,已經被顧小卿收拾出來給歐臨璽做了臥室,隔壁那間大一些的浴室是顧小卿自己的房間,走廊盡頭的是廚房和衛生間。

  顧小卿來到自己房間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先走進去,轉身對歐臨鈺說:“進來吧。”

  歐臨鈺拖著行李進去,站在房子的正中間,四下打量一番,這屋子很小也就十幾個平方,擺設也簡單。進門就看見一張雙人床,正對床的方向放著一個梳妝臺上面乾乾淨淨,基本什麼也沒擺。門口是一張藝沙發,上面堆了一些顧小卿的髒衣服,沙發正前方貼牆的位置有一個電視櫃上面放著一臺電視。房間狹小所有的東西一目了然。

  顧小卿走到沙發邊,彎腰把髒衣服往兩邊一扒,留出一個空擋,對歐臨鈺說:“坐吧。”她也沒不好意思,說的自然。

  歐臨鈺杵著拐杖走過去坐下,顧小卿看他坐下的有些艱難,一條腿始終是僵直的,坐下後還不著痕跡的用手捏了幾下,不禁問:“你的腿很嚴重嗎?”

  歐臨鈺擡頭看向身旁的人,表情嚴肅:“很嚴重,以後都會這樣了。”

  顧小卿楞楞的蹲下身去,拉起歐臨鈺那條腿的褲管,摸上他的小腿:“走久了會疼是嗎?”

  歐臨鈺摸摸她的頭髮:“和你開玩笑的,只要堅持複健會複原的。”

  顧小卿鬆了一口氣,頹然坐倒在地板上。她擡頭看向依然微笑的歐臨鈺問道:“現在是不是疼了?”

  歐臨鈺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凝視著顧小卿,眼神複雜:“小卿,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手指在她臉上流連溫柔而曖昧。

  歐臨鈺說的話雖然沒頭沒尾,但顧小卿還是明白他的意思的。雖是情人間最沒有可信度的一句誓言,但這句話由歐臨鈺嘴裏說出來,顧小卿相信它的分量,她把臉埋進歐臨鈺的膝頭,片刻後歐臨鈺就感到溫熱的液體濕潤了他的褲管。

  歐臨鈺低頭沉默的看著顧小卿的後腦勺,撫摸著她短短的頭髮:小卿,我回來了。

  他們維持著這個姿勢沉默很久後,歐臨鈺忽然開口說:“小卿,你吃中飯了嗎?我餓了。”

  顧小卿從地上起來,提起她從李喆家帶回來的袋子對他說:“你等會。”

  顧小卿在廚房裏忙活,她有條不紊的洗米做飯,把袋子裏的菜裝盤上鍋蒸熱。一切忙活完了後,她盯著蒸鍋裏冒出來的白氣發呆。歐臨鈺來的太突然,過了最初的震動後,她覺得自己等的太長久了,既覺得疲憊也覺得不真實。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歐臨鈺輕輕的叫聲:“小卿。”顧小卿回頭,歐臨鈺站在廚房門口,臉色平靜他輕聲提醒她:“鍋快乾了。”

  顧小卿猛然回過神來,她手忙腳亂的關了煤氣。打開鍋蓋,伸手就去端裏面的盤子。

  歐臨鈺在她身後大叫了一聲:“哎!”他的出聲提醒已經來不及了,顧小卿的手被燙的一下縮了回來。歐臨鈺兩步跨到她的身前,拉起她的手一看,右丟的中指和食指一片通紅,他回身翻出裝鹽的盒子,抓了一把鹽灑在她的手指上。歐臨鈺做完後舒了一口氣說:“這樣就不會起泡了。”顧小卿收回手,舉到眼前看了看,什麼也沒說。歐臨鈺回身找了一塊布巾包在手上把盤子一個個拿出來,回身對她說:“你回去等著,我來拿。”顧小卿沒有反對,回了房問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等著。

  沒一會歐臨鈺就托著兩個盤子回來了,顧小卿發現他沒有用手杖,倒是不影響他走路,就是跛的厲害。

  他們兩人守在茶幾前安靜的吃著飯,顧小卿其實吃的心不在焉,經常停下來走神。歐臨鈺發現她不在狀況,但什麼也沒說。

  吃到中途的時候顧小卿問歐臨鈺:“你定賓館了嗎?”

  歐臨鈺含著口飯,楞了一下問道:“能住你這嗎?”

  顧小卿往嘴裏狠扒幾口飯,沒有回答他。

  吃完飯顧小卿去廚房收拾,回來的時候看見歐臨鈺正在拖地,顧小卿在門口呆了一下,她走到沙發前坐下,把拖鞋脫下放到茶幾下面的那一格,盤起腿支著下巴看著歐臨鈺的背影。

  歐臨鈺拖完地,把顧小卿擺在沙發上的髒衣服放到洗衣籃裏,提進裕室,他做的自然顧小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其實以前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家務大多都由歐臨鈺在做,可顧小卿覺得,現在這樣的歐臨鈺和往日他有著很大的不同。

  歐臨鈺進浴室不久,就見他拿著塊抹布出來走到窗邊一把拉開厚實的窗市,陽光下飛起一陣灰塵,一把吉他橫擺在窗臺上。

  歐臨鈺用手輕撥了一下琴弦,他想起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顧小卿為他唱的那首《紅豆》,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他回身問顧小卿:“小卿,你現在還在彈吉它嗎?”

  顧小卿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現在聽他這麼問,她擺出一個不在乎的姿勢,揮揮手說:“我那是鬧著玩的,好久沒有彈過了,那是歐臨璽的,扔在這裏不知道多久了。”

  歐臨鈺的目光落在顧小卿的身側,那裏藏著她的右手。他注視著那個位置,良久後僵硬的轉過身去。

  顧小卿坐在沙發上一下午,看著歐臨鈺忙活了一下午,把她這個小房間收拾的乾乾淨淨。

  歐臨鈺清洗完浴室後,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把剛才給顧小卿洗的衣服晾好,在廚房洗了手回到屋子裏對顧小卿說:“你以前不是說,我來,你請我去海灘上吃燒烤嗎?還算數嗎?”

  顧小卿擡頭看著他點點頭說:“算。”

  歐臨鈺從茶幾上的抽紙盒裏扯出一張面巾紙擦著手說:“那我們走吧。”

  顧小卿微張著嘴有些驚訝的問:“你就餓了?”

  歐臨鈺姿態閒適:“餓倒是沒餓,我們可以先出去走走,我來的時候看見這裏的海灘很漂亮。”

  顧小卿沒有反對,趿拉上自己的人字拖鞋,跟著歐臨鈺下樓往海邊走去。

  傍晚的時候,海邊的景色很美,海灘上的遊人己經不是很多。海天交際之處紅彤彤的太陽一點也不耀眼,旁邊還拖著一串火燒雲,陣陣海風吹來,帶來舒爽的涼意,讓人精神一陣。

  歐臨鈺穿的休閒,藍白交替的斜紋翻領的T恤,淺黃色的休閒褲,腳上一雙軟底的小牛皮鞋,他面容精致,手裏還杵著手杖,引得很多要散去的遊客,尤其是女人的矚目。

  顧小卿兩手插在熱褲的褲袋裏,低著頭看著歐臨鈺的腳,想著他穿皮鞋走在沙地上也不知舒不舒服。

  他們並肩在沙灘上走著,一時誰都沒有說話,天空暗下來的時候,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面向大海,並肩看向夕陽所在的位置,沉默的看著鮮紅的太陽最後消失在海平面不見蹤影。

  四周全部黑下來後,顧小卿帶著歐臨鈺走到馬路上,海灘對面的馬路邊是一排類似大排檔的小飯店,正是晚飯的時間,客人很多,幾乎每個飯店都己經把桌子支到外面來了。

  顧小卿帶著歐臨鈺在一家她經常光顧的店子外面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這裏其實衛生條件並不好,凳子勉強能坐人,桌子上一片油膩膩的。顧小卿知道歐臨鈺有潔癖,特意看了對面的他一眼,發現他神色自然,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坐下後隨手抽出桌子上的劣質餐巾紙把桌子擦了一遍。

  顧小卿隨便點了一些自己平時愛吃的海鮮燒烤,沒把手裏髒兮兮的菜單給歐臨鈺,擡頭問他:“你有什麼想吃的?這裏的海鮮除了燒烤還有別的做法。”

  歐臨鈺微笑的看著她:“你做主吧。”顧小卿把菜單遞還給服務生不再開口。

  海鮮這個東西其實吃的就是個昧道,看著一大堆吃起來就是一點點。顧小卿點了很多東西,一會桌子上就擺的滿滿當當。

  周圍人聲鼎沸,燒烤的架子就擺在馬路邊上,一陣陣的濃煙時不時被海風吹過來,其實氣氛一點都不浪漫。歐臨鈺姿態優雅,吃的慢條斯理。顧小卿想起一年多以前,歐臨鈺第一次請她去“金牛角王”吃西餐的情景,那時候的歐臨鈺驕傲冷漠的像一個貴族,現在的他坐在這種平民的環境裏,雖然姿態也像個貴族,可就是哪裏不一樣了。

  吃了一肚子燒烤,顧小卿起身結賬歐臨鈺也沒和她爭,在旁邊插著手看著。

  顧小卿結了賬,他們轉身往回走。黑暗中他們的氣氛一直安靜,忽然歐臨鈺伸手拉出顧小卿揣在褲袋裏的右手,握在自己手裏,顧小卿稍稍掙動了一下,歐臨鈺卻強勢的握緊不給她掙扎的空間。

  顧小卿扭動了兩下,看沒有掙脫的希望也就停止了掙扎隨他握著了。歐臨鈺等顧小卿不再掙動後,順著她的手掌慢慢摸上她手臂上那條手術留下的傷疤,他的手在上面來回摸索著,動作溫柔帶著輕輕的顫動。

  他們回到超市後,顧小卿讓歐臨鈺先上樓,她打發了員工下班後,拉上卷閘門,關了大燈收拾完後也回了樓上。

  顧小卿進到房間裏,看見歐臨鈺正彎著腰在換床上的床單被罩,她斜靠在門框上看著歐臨鈺忙完,轉回身後,顧小卿問他:“你真的要住這裏啊?”

  歐臨鈺看著站在門口的顧小卿,她的臉隱在陰影處,看不清表情。歐臨鈺走到她的身前,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良久後他忽然把手伸到顧小卿的腦後,一把把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裏。

  歐臨鈺一手緊接著顧小卿的頭一手緊摟著她的腰,他非常用力,勒的顧小卿有些喘不過氣來。歐臨鈺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卿,我回來了。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顧小卿僵立在那裏沒有動,很久以後她帶著鼻音的聲音從歐臨鈺的懷裏傳來:“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嗎?”

  歐臨鈺一聲歎息後,異常堅定的說:“我保證,在我有生之年絕不主動離開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4:53

第四十章

  歐臨鈺把顧小卿帶進房間裏,關上身後的門低頭對顧小卿說:“幫我洗個澡吧。”他的口氣異常正經,沒有一點暖昧的意思。

  顧小卿低頭看看他的腿,點點頭答應了。浴室裏空間狹小,兩人身體挨得極近,歐臨鈺坦蕩蕩的把自己脫得精光,顧小卿怕他一條腿不方便會摔倒,一直在旁邊扶著他。

  歐臨鈺脫完自己的衣服,轉身撩起顧小卿T恤的下擺要脫她的衣服,顧小卿稍稍掙扎了一下就把頭偏到一邊隨他了。

  歐臨鈺的動作小心翼翼,是從沒有過的溫柔。顧小卿低頭看著正彎腰給自己解褲子釦的男人,他的整個後背白皙,腰兩側有豐富的肌肉群,他把顧小卿的褲子褪到腳跟輕輕拍拍她的大腿:“把腳擡起來。”他的語氣溫柔,顧小卿想起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在浴室裏,想起當時的情景,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頃刻之後,兩人裸裎相對,顧小卿看著歐臨鈺的全身發現他真的瘦了很多,她嘆了口氣,回身打開花灑。熱水噴灑而出,兩人在水柱互相凝視著對方,眼神纏綿,歐臨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按下顧小卿的頭讓熱水灑在她的頭髮上。

  顧小卿把臉貼在歐臨鈺的胸口上,悶悶的不說話。歐臨鈺仔仔細細的給她洗頭髮,動作輕柔,顧小卿悄悄伸雙臂,慢慢摟緊他的腰。

  歐臨鈺溫柔的給顧小卿洗完全身,用浴巾把她裹上,打發她先出了浴室。顧小卿出了浴室,用浴巾把自己的頭髮隨便擦擦乾就赤身鑽進了毛巾被。

  沒過多久,歐臨鈺就從浴室裏出來,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往床邊走。顧小卿倚在床頭定定的看著他。

  歐臨鈺坐在床邊擦乾頭髮,反身拍拍顧小卿的屁股示意她往裏挪挪。顧小卿往床裏挪動了一些給他騰出半個床位。

  歐臨鈺躺倒床上,鑽進毛巾被裏伸手就把顧小卿拉到自己的懷裏。顧小卿柔順的貼在他身上,在他懷裏放鬆身體。

  房間裏很安靜,被子下兩人緊貼在一起,歐臨鈺不帶情慾的緩慢而又細致的撫摸顧小卿的後背,年輕的身體,赤裸的緊貼在一起,卻沒有曖昧的氣氛。歐臨鈺的手掌帶著溫暖的溫度,輕輕的撫觸著,似對懷裏的這具身體有著無限的珍惜。

  顧小卿在歐臨鈺的懷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閉上眼睛準備睡覺。歐臨鈺的一隻手從她的脖子下面穿過握著她胸前的一方柔軟,另一隻手在她身體的一面從肩膀到她的大腿細致的撫摸著。

  歐臨鈺的聲音低低的傳來:“睏了?”

  “嗯。”

  “睡吧。”歐臨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顧小卿安心的閉著眼睛,不再動彈。

  夜深的時候顧小卿忽然睜開眼睛,望著對面暗暗的牆壁,很久都沒有動,良久後她伸手握住歐臨鈺一隻伸到她胸前的手,安心的閉上眼睛。

  翌日醒來,顧小卿發現身邊的床位是空的,她胡亂套上衣服拉開房門來到走廊上,一眼看見歐臨鈺的身影在廚房裏忙碌,她輕舒一口氣,走到廚房門口,倚在門框上,看著歐臨鈺在竈臺前忙碌的背影。

  歐臨鈺轉身看見顧小卿,朝她笑笑:“睡好了嗎?”歐臨鈺還是穿的整整齊齊,他的笑臉迎著朝陽英俊的五官的是那麼耀眼。

  “嗯。”顧小卿輕輕的應他。

  歐臨鈺走到她跟前,順了順她昨晚睡得亂翹的短髮:“去洗漱,一會吃早餐。”

  顧小卿點點頭,先去廚房旁邊的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在起身洗手的時候,她看著衛生間裏總覺得哪裏不對,等她拉開門往外走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回身又看了一眼,果然平時放在洗手臺上歐臨璽的洗漱用品全不見了,顧小卿保持著這個半轉著身體的姿勢呆了兩秒。然後她轉過身輕輕帶上衛生間的門。

  一路走回去,顧小卿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前走到歐臨璽住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果然房間裏空蕩蕩的,衣櫃門大開,裏面原來掛滿了歐臨璽的衣服,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一雙人字拖斜擺在屋子中央,窗戶打開著,陣陣微風把窗簾吹的一飄一飄的,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

  顧小卿走到屋子中央,彎腰撿起兩隻離得遠遠的拖鞋,把它們放到床下規規矩矩的擺好,然後起身環視了一眼這個小小的房間,慢慢走出去,輕輕帶上身後的房門。

  顧小卿回到自己房間的浴室洗漱出來,歐臨鈺已經擺好早飯,她走到茶幾旁在沙發上坐下,歐臨鈺盛了一碗粥遞給她,顧小卿接過來喝了一口靜靜的說:“臨璽走了。”

  歐臨鈺淡淡的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說:“我知道,他是今天早上的飛機,你別多想,我們都會有自己的生活。”

  顧小卿擡頭朝他笑笑:“我沒多想。”

  歐臨鈺剝了個水煮蛋,遞給她,沒有接她的話。

  吃了早飯,歐臨鈺去廚房收拾,顧小卿下樓開門做生意。快到9點時,三個員工陸續來上班。超市小,三個雇工足夠應付,顧小卿其實沒什麼事情做,在下面待了一會就上樓去了。

  回到樓上,歐臨鈺正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個筆記本電腦,他雙眼盯著屏幕神情專注,顧小卿知道他在工作,沒有打擾他,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無聊的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歐臨鈺擡起頭,揉揉眼睛,把筆記本從腿上拿開,伸手摟過身邊的顧小卿,顧小卿順勢躺在他的腿上,手裏抓著遙控器,面朝著電視。

  電視裏正在演棒子劇,顧小卿看的意興闌珊,直打哈欠。歐臨鈺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又睏了嗎?你剛起床沒多久啊?”

  顧小卿揉了揉眼睛,擡眼看著他忽然問:“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歐臨鈺順著她的頭髮,微微笑著:“待到你願意和我回去的時候。”

  顧小卿看著她不說話,良久後又把頭轉回去看著電視。

  歐臨鈺也不說話,一直輕輕順著她的頭髮,很久後他的聲音傳來:“小卿,我們結媚吧。”他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卻透著無限的溫柔。

  顧小卿半天沒有出聲,電視裏放著動聽的片尾曲,歐臨鈺也不著急,伸手撫摸著她的手臂,在她的那道傷口上久久流連。

  過了很久顧小卿終於悶悶的說:“咱倆要結婚,不知道我媽她同不同意吶。”

         歐臨鈺一下子笑的燦爛:“沒關係,你媽要是實在不同意,你就跟她說你懷孕了。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她看在外孫的面子上也會同意的。”

        顧小卿回頭驚訝的的看著他:“你什麼時候成這樣了?歐臨鈺,你變壞了?”

        歐臨鈺哈哈大笑起來:“我沒變壞,是你一直把我想的太好了。”顧小卿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回頭不再理他,可沒過一會歐臨鈺的一隻手卻順著她的T恤下擺伸了進來,一把握住她胸前的一方柔軟。

       顧小卿嚇了一跳,隔著衣服一把抓住他的手,瞪著眼睛問:“你幹嘛?”

       歐臨鈺勾著嘴角笑得有些壞:“幫你把假話做實啊,到時候你說起來也不會心虛了不是?”

     “我不幹。”顧小卿掙扎著要坐起來,歐臨鈺不給她機會,一把把她抱起來扔到床上,然後自己整個人壓了上去,他的眼睛對上顧小卿說的正經:“別不幹了,你都28了,再過兩年你一過30就成了高齡産婦了,那多危險,乖聽話啊。”他一邊說著手裏也不閒著很快脫光顧小卿的衣服。

         顧小卿被氣的不行,也掙不過他:“最後憋出一句話:“這是大白天啊!”

  “這種事關白天黑天什麼事?”歐臨鈺不耐煩的脫光身上的衣服,不再給顧小卿廢話的機會,頭一低就強勢的吻上她的嘴唇。

  久違的激情,來的鋪天蓋地,顧小卿很快就暈頭轉向,她伸手抱著歐臨鈺的身體隨著他一起沉淪。

  從那天以後歐臨鈺就真的在顧小卿這裏安心住了下來,在這裏他們的家務都是歐臨鈺在做,把顧小卿照顧的很好。

  歐臨鈺每天會很早起床到附近的菜市場買好一天的菜,顧小卿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後吃了歐臨鈺給她做的早飯加中飯後,就到下面超市裏坐坐,然後等歐臨鈺工作完下來和她一起去海邊散步。他們一般會在海邊待到天黑才會回來,回來後,顧小卿關門歇業,歐臨鈺上樓做飯,一天很容易就過去。

  歐臨鈺從來不提要回去的事,顧小卿也不問,只是她房間裏的辦公用品越來越多,從最開始的電腦到後來的傳真機,打印機,複印機,掃描儀多到後來顧小卿的房間放不下,最後都挪到隔壁的儲藏室去了。

  一個月後的一天,顧小卿半夜醒來,身邊的床位空出一片,不見歐臨鈺的身影,她起身開門走到走廊上。歐臨鈺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出來,他說的是英語,顧小卿知道他在和國外的公司談業務。

  顧小卿看著儲藏室的門很久,最後轉身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半天都沒有動。

  天色發白的時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顧小卿閉上眼睛,不久後她身邊的床位微微塌陷下去,放在身側的一隻手被歐臨鈺輕輕的握住,沒過多久他輕微的鼾聲就傳了過來。

  第二日清晨歐臨鈺在生物鐘的作用下自然醒來,他睜開眼睛發現平時應該在他身邊熟睡的顧小卿不見了蹤影。浴室裏傳來水聲,他轉頭望向浴室的方向,顧小卿正好從浴室裏出來,下巴上還滴著水,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剛剛洗漱完。

  歐臨鈺翻身從床上坐起來,他微笑著問顧小卿:“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顧小卿倚在浴室的門框上看著他不說話,歐臨鈺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問道:“怎麼了?”

  良久後顧小卿說:“臨鈺,我們回去吧。”

  歐臨鈺楞了一下,隨後嘴角兩邊上揚:“好!”

  十月的時候,顧小卿關掉了超市,委托李喆幫她把門面轉讓出去,自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和歐臨鈺回了c城。

  十月初的c城,天氣還不算冷,穿一件單衣就可以。在飛機上兩人就商量好,顧小卿先和歐臨鈺回家,等第二天他們修整好以後再一起去拜訪顧小卿的父母。

  回到c城的第二天他們選在晚上7點多的時候到了顧小卿家,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一是因為這個時候她父母應該都在家,二是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又離睡覺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這個時候拜訪時問不會太晚,而且如果顧小卿的父母不待見歐臨鈺他也不用待多長時間,就可以找借口離開。

  站在自己家門口顧小卿猶豫著不敢敲門,畢竟離開那麼長時間忽然帶一個自己父母可能不太喜歡的男人回來,她還是心虛的。

  旁邊的歐臨鈺看顧小卿躊躇不前,伸手輕敲了兩下房門,然後轉頭對顧小卿笑得鎮定:“沒事,有我吶。”他握住顧小卿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來開門的是顧媽媽,她打開門看見門外雙手緊握的兩人先楞了一下,隨後皺緊了眉頭。

  顧小卿心虛的小聲叫了一聲:“媽。”歐臨鈺也跟著叫了一聲:“伯母好。”

  顧媽媽不應他們,堵著門,半天沒有放他們進去的意思,兩人也乾站在門口不敢出聲。良久後屋裏傳來顧爸爸的聲音:“是誰啊?你怎麼不進來。”

  顧媽媽回頭看了一眼,最終嘆了一口氣,側開身體對他們說:“進來吧。”

  經過剛才進門的那一幕,接下來的際遇讓歐臨鈺有些意外,進屋後,顧爸爸看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姑娘和有過幾面之交的歐臨鈺先是楞了一下,隨後客氣的招呼歐臨鈺坐下,顧小卿有點怕她媽,看見她爸後稍稍安心了一點。她和歐臨鈺在沙發正中坐下後,又往她爸坐的方向挪了挪。

  顧媽媽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這話雖然是問他們兩個的,但是人卻是看著歐臨鈺。

  歐臨鈺表情放鬆,他沉穩的回答:“如果伯父伯母不反對,我們打算盡快把結婚證領了,然後在元旦的時候舉行婚禮。”

  顧媽媽聽了稍稍放鬆了臉上嚴肅的表情,她緊跟著問歐臨鈺:“你們家你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嗎?”

  歐臨鈺回答的肯定:“能。”

  這回顧媽媽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模樣,她什麼也沒再說,起身往廚房走去。顧媽媽進了廚房顧小卿這才放鬆下來,她擡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終於在進門後第一次怯怯的叫出:“爸。”

  顧爸爸微笑著,用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有些無奈的發出感歎:“你啊!”

  顧小卿他們家什麼事情一般都是她媽媽說了算,既然她媽媽不反對他們的婚事,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他們的婚禮是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舉行的,這一年正好是顧小卿第一次見到歐臨鈺後的第十個年頭。

  婚禮的前一天顧小卿收到了一份來自大洋彼岸的禮物,那是一件非常美麗的媚紗。顧小卿把它從盒子裏提出來舉到眼前,婚紗的設計保守,衣身上綴滿顆顆細小、圓潤的珍珠,下擺的紗裙紛繁複雜,單單這樣看著已經是光彩奪目,另外一個盒子裏單獨放著頭紗和手套。

  潔白美麗的頭紗下擺放著一張卡片,顧小卿拿起卡片打開,不太好看的中國字,書寫的歪歪扭扭,但看的出寫字的人很用心,雖然每個字都不好看,但構成每個字的筆畫都乾乾淨淨。

  鵝黃色的卡片上書寫著:穿著它結媚吧,你長的不好看,它能讓你漂亮一些。下面的落款是歐臨璽。璽字下面的玉還少了一個點。顧小卿輕笑出聲,她舉目望向窗外,外面正下著大雪,從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外面是一片純白的世界,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著,那景色美麗到了極致。

  婚禮的當天,顧小卿穿著這件婚紗在婚禮進行曲的伴奏下,挽著父親的手臂被一路送到歐臨鈺的身邊,顧爸爸把顧小卿的手交到歐臨鈺的手裏,他望著歐臨鈺鄭重的說:“臨鈺,我把我的女兒交給你了,希望你照顧她,關心她,我祝你們幸福。”

  歐臨鈺望著顧爸爸沉穩的點點頭,接著他轉身面對著顧小卿雙手和她相握,他的聲音低沉充滿感情:“小卿,謝謝你守候了我十年,並且從不曾放棄。”

  耀眼的燈光下,歐臨鈺一身正統的黑色禮服,他的面容精致,眼裏隱隱含著淚光,顧小卿想起十年前那次午後的相遇終於淚濕於睫。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5:08

第四十一章

  五年後的C城正是盛夏時節,正午,日中陽光最熱烈的時候,貫穿C城的嘉裕江畔坐落著C城有名的高檔住宅小區,在小區最裏面的棟觀景樓的頂層。陽光正透過兩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客廳裏。和五年前比起來有很大的不同,空間依然是巨大的,但是房間裏的整個裝飾色調已經改變,鵝黃色的飄紗窗簾,紅白相間的土耳其地毯,米黃色的布藝沙發,這裏已經不見當年乾淨,冰冷的色調,沙發的角落裏,電視櫃的旁邊散落著幾個孩子的小玩具,看起來溫暖和有小小的淩亂。連著客廳的書房門打開,顧小卿手裏提個吸塵器從裏面走出來,如今的已經33歲,沒有少時纖細的身段,身材有些微微發胖,走路的姿勢有些笨拙,從鼓起的腰身可以看出懷孕。

  顧小卿和歐臨鈺結婚後的第三年秋迎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孩子的舅爺爺給起名叫歐明慧,取明媚,聰慧之意。如今過去三年,明慧已經三歲,本沒有打算再生的顧小卿,沒想到卻又意外的懷孕,這個孩子來的有些忽然,過了最開始的驚訝後顧小卿很快就坦然,雖然現在算是高齡産婦,可她始終覺得孩子是上帝賜給人們最好的禮物,所以只要身體健康都不想捨棄。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顧小卿打掃完整個房間,雖然屋子裏一直有冷氣,還是出了一身薄汗。顧小卿把吸塵器放回儲藏室,回到客廳,彎腰把電視櫃旁邊的小布偶撿起來,已經是7個月的身孕,彎腰有些吃力,扶著電視櫃站直身體,拿著布偶慢慢往兒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滿眼的藍色牆面,上面綴著卡通的星星,月亮,太陽。所有的家具都是兒童專用的,一律是粉紅色的。歐臨鈺疼孩子,在孩子還沒有出生前,通過照B超知道孩子的性別後,他就開始著手布置孩子的房間,連衛生間都被他改成兒童專用的,裏面的馬桶,洗手臺都是小號的。

  顧小卿隨手把手裏的布偶放好,走到屋子中間的床邊,床上睡著兩個孩子。大一些的是顔喜,顔喜已經快10歲,現在正是他放暑假的時候,因為他媽媽要陪他爸爸辦畫展所以把他送回國內過暑假的。顔喜還是瘦瘦的,長手長腳的沒什麼肉,小臉承襲他父母精致的五官,很漂亮,他閉著眼睛睡的很熟,身體側臥著弓著背,以一種保護的姿勢把一個小身子圈在懷裏。

  顔喜的肚子上頂著明慧的小腦袋,小家夥仰面朝,睡得四仰八叉,兩手舉著像投降一樣,穿著小短褲小背心,小背心還縮到胸口,露出肉肉的小肚子。顧小卿把明慧從顔喜的肚子下抱出來,放到枕頭上睡好。剛準備給兩個小家夥蓋好毛巾被,轉頭發現顔喜正睜著眼睛警覺的看著。

  顔喜看清是顧小卿後,轉頭發現明慧還在身邊,他扭正身體把一隻手搭在明慧的肚子上又閉上眼睛接著睡。顧小卿有些呆怔的看著顔喜那隻搭在明慧身上的小手臂,皺起眉頭。良久後還是幫他們蓋好被子,退出房間。

  顧小卿回到客廳,拖著笨重的身子在沙發上坐下。屋子裏很安靜,光線很明亮,把身體靠進沙發背裏,做家務後感覺有些疲憊,隨手打開電視,看著午後的肥皂劇,漸漸的有些睡意,也懶得起身回臥室去,直接窩在沙發裏睡著,日頭有些偏西的時候顧小卿被胸口處傳來的壓力弄醒,睜開眼,發現女兒正趴在的胸口,身子掉在沙發外面,發現她醒了,擡頭看看顧小卿又接著趴回去,奶聲奶氣的叫聲“媽媽。”

  顧小卿躺著沒動,摸著的頭髮問:“睡醒了嗎?”

  “睡好嗎?”母女倆問答聽起來還是那麼回事。小明慧看起來也是很乖的樣子,可顧小卿知道女兒也就是剛睡醒,這會最乖,因為還沒有完全清醒。顧小卿接著問:"顔喜叔叔吶?”

  “在洗臉。”沒過一會衛生間裏就傳來顔喜的聲音:“明慧,來洗臉。”

  顧小卿也拍拍女兒:“去洗臉。”

  明慧沒有動,顧小卿其實知道,像明慧這麼大的孩子,還不太弄得動懂大人平常生活用語中的這些對話,有時候就是聽懂,要是碰上不高興也會裝著不理會,很多時候和女兒其實都是在自言自語,但孩子就是在反複的要求中,開始明白這些話語的內容和生活常識的。

  果然沒過多久,顔喜就手裏托著毛巾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他徑直走到顧小卿身邊彎腰把明慧的小臉擡起來,仔仔細細的給她擦臉。明慧乖乖的仰著頭讓他擦洗。顔喜給明慧擦完臉轉身回衛生間,顧小卿看著他的背影,因為天氣熱,顔喜就穿一個運動褲短褲和小背心,他長手長腳的其實背影很單薄,但他那小身板挺的筆直,走的不緊不慢的樣子顧小卿看著就看出一種沉穩的味道。顧小卿想起中午時兩個孩子睡覺的情景,低頭看看懷裏的女兒。暗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明慧洗臉算是徹底清醒了,她從顧小卿的身上跳起來,往衛生間跑去。不一會裏面就傳出她的話聲,顧小卿凝神聽一會,始終沒聽見顔喜的聲音,光聽見明慧嘰嘰喳喳的。

  顧小卿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臥室的衛生間裏洗把臉,出來時看見兩個小家夥都在客廳沙發前的地毯上,顔喜正在做拼圖,那拼圖巨大,是顔喜從美國帶來的,有五千多個小碎塊,難得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坐得住,顧小卿發現顔喜每天都會拼一會出來,他還沒有拼完,整個圖只能看見二分之一的畫面,看不出全圖是什麼。明慧趴在顔喜的背上,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一刻也不安靜,顔喜盤腿坐在那裏也不動,隨她胡鬧。

  顧小卿看了一會,沒有打擾他們往廚房走去,已經快五點了,自從她又懷孕後歐臨鈺每都會提前下班,這會應該快回來來了。顧小卿把準備用來做晚餐的材料從冰箱裏拿出來,剛把肉放到水裏解凍就聽見客廳裏傳來明慧尖聲著叫“爸爸”的聲音。顧小卿放下手裏的東西,從廚房出來,果然看見歐臨鈺正在門口換鞋。明慧正撲在他身上緊抱著他的大腿。

  顧小卿走上前去接過他手裏的公文包,給他拿到書房放好,出來時看見歐臨鈺正抱著明慧在顔喜身邊坐下。歐臨鈺伸頭看看顔喜的拼圖,伸手在顔喜頭上揉了兩下,顔喜動動腦袋沒擡頭。顧小卿到廚房給歐臨鈺倒一杯水出來遞給他。歐臨鈺摟著女兒,擡頭朝她笑笑,接過來口喝乾。顧小卿接過歐臨鈺遞回的杯子回廚房去準備晚餐。

  不會歐臨鈺也跟到廚房,顧小卿見他已經解下領帶,襯衣兩個袖子挽起。歐臨鈺先走到顧小卿身後,摟著她的腰,她耳後親一下輕聲問:“今天累不累?”

  “不累。”顧小卿搖搖頭。歐臨鈺又親了她一下,轉身開始切菜做飯,顧小卿轉身打開冰箱的門看了看,對身後的歐臨鈺說:“冰箱快空我們一會去趟超市吧?”歐臨鈺正在切菜沒回頭的應了一聲。

  顧小卿洗好米,用電飯鍋把飯做上後就退出廚房,她回到客廳關上空調打開窗戶給屋子裏透透氣,現在已經是傍晚,天氣已經不是那麼炎熱,就是沒有空調屋裏也不會感覺到很熱。她打開窗戶顧小卿轉回身的時候,看見女兒已經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她最喜歡的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郎》,小家夥睜著圓圓的眼睛看的格外專注,這是一天中難得的能安靜的時候。顧小卿走到女兒身邊坐下,從她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見歐臨鈺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客廳裏除電視的聲音沒有人說話,明慧在看電視,顔喜在看他的拼圖,顧小卿在看歐臨鈺,每個人都有自己專注的東西。顧小卿坐在那裏專注的看著那個洗手作羹湯的人,雖已是看了多年,可內心依然是充滿溫暖和甜蜜。

        他們做飯做的早,吃完晚飯天色才剛剛要黒的樣子。顧小卿趁著歐臨鈺收拾廚房的時候,抓著明慧到衛生間裏洗個澡,從浴室裏出來後先給女兒換上漂亮的小公主裙然後打發她去找顔喜。顧小卿換衣服的時候,歐臨鈺也洗好澡裹著浴巾走進臥室。顧小卿換好衣服後轉身正看見歐臨鈺在穿襯衫,她走過去幫他繫襯衫釦子,歐臨鈺垂手站在那裏任她幫忙,顧小卿扣好釦子,擡首之間楞一下。歐臨鈺看到她的神情,問道:“怎麼了?”r

  顧小卿伸手觸碰歐臨鈺的鬢角:“臨鈺,你有白頭髮了。

  歐臨鈺恍然一笑:“你給我拔掉吧。”顧小卿伸手拔掉髮叢中的那根白髮,她把頭靠在歐臨鈺的胸口很久沒有說話:這個人也會老啊。這些年他們時時生活在一起,歐臨鈺兌現他當初的諾言,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就是出差也會把她帶在身邊。顧小卿些年看著他的眼角漸漸出現魚尾紋,嘴角開始出現法令紋,衣服的碼子也大一號,歲月在他的身上刻上了痕跡。歐臨鈺把顧小卿推離自己的身體,他笑的從容:“怎麼?你嫌棄我老了嗎?”

  顧小卿淡淡的笑著:“我也老啊。”歐臨鈺摸著她的耳垂,輕輕的說:“那不是最好的事情嗎?我們一起老去。”顧小卿小看著他,表情溫柔沒有接他的話,她心裏想著:是啊,我們一起老去是件最好的事情。

  一家人收拾完,一起出門去超市採購。歐臨鈺終於在三年前,明慧快出生時下決心學會開車,雖然學車的過程艱難,但好歹是克服心理障礙學會了。一家人坐到車上,顧小卿坐在歐臨鈺旁邊,兩個小的坐在後面。顔喜上車就按下控制車門的開關,把明慧放在身邊好好坐著。明慧老實一會就開始坐不住了,老是要爬到椅子上站著,顔喜一次次的把她拉下來,明慧就是好在性格好,雖然調皮很不耐煩,可從來不告狀,兩個大人也裝沒看見由著她在後面折騰。

  來到超市,他們夫妻倆推著車子在前面採購生鮮肉食蔬菜,兩個孩子在後面跟著,顔喜安安靜靜的走的四平八穩像個大人,明慧像個猴子總要到處跑,她有要離開隊伍的意思,顔喜總能知道要幹嘛,她剛動作就,他就把她抓回來。兩個大人在前面根本就都不用回頭看,也只知道顔喜把明慧照顧的很好。

  走到零食區的時候,明慧終於安靜,拿起自己愛吃的零食就往車筐裏扔,歐臨鈺很慣著孩子,對這種事情從來不去制止。顧小卿以前管過,可歐臨鈺說,女孩子本來就要較慣著養,就隨她吧。”從那以後顧小卿也就不管這些。從超市採購了幾大口袋出來,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超市門口人流如織很是熱鬧,歐臨鈺帶著兩個孩子去拿車,顧小卿在超市門口,守著剛採購的東西等著他們。

  在超市門口沒等多久,顧小卿遠遠的就看見歐臨鈺把車開了過來,顧小卿剛提起身邊的袋子,就見歐臨鈺打開車門幾大步跨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我來,你到車上等著去。”

         顧小卿坐到車上,回頭看著歐臨鈺把地上的口袋一個個放進後備箱裏,街燈下他的面目有些模糊,人來人往中少有人矚目,她發現在歲月的洗禮下當初那個光彩奪目的這個人已經變的平凡,他以往身上的光彩已經漸漸的淡去。歐臨鈺上車後發現顧小卿直睜著晶亮的眼睛看著自己,他也不顧旁人的眼光探身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握著她的手緊扣了一下才放開去發動車子。在街燈下,車子流暢的轉了個彎很快融入車流中消失在夜色裏。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2 18:05:20

第四十二章

  顔喜是個特別的人,當然對於自己的特別,在最初他是不知道,他是在九歲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的不同的。

  顔喜在九歲那年第一次看見了明惠,當時的明惠只有三歲,還是個智力都沒有發育健全的小豆丁,是三歲的小明惠讓顔喜意識到了自己的與衆不同,顔喜第一次見到明惠的時候在她身上看見了一團粉紅色的光暈,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那個顔色就是粉紅色,因為在他九歲前眼睛裏看見的世界是沒有顔色的,也就是他看見的所有事物都只有黑,白,灰三種顔色。

  顔喜對小明惠很好奇,她身上的那團粉紅色的光暈很吸引他,在那個夏季他的目光就總是在追隨著那個豆丁樣的調皮小女孩。他們的故事真要說起來,其實是在他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就開始了。

  顔喜和明惠之間發展成戀愛關係,似乎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們之間的愛戀在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心理上的糾葛。

  明惠從小聰明活躍,她的成長環境富裕而寬鬆,她的父母在她的成長上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束縛和壓抑,她成長的自由而快樂。

  在明惠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有著顔喜的存在,雖然他們每年只有在寒暑假才能見面,但在明惠成長的每一個階段顔喜都是參與了的。

  明惠的性格自由歡樂,她喜歡上顔喜是一件自然的事情,這兩人在還是孩童的時候相處的就沒有隔閡,明惠還在是三四歲的時候,顔喜就守在她身邊,明惠調皮搗蛋幹壞事,顔喜從來不對她說教,有時候還縱容著她的調皮,只有在她會有危險的時候才會制止她。

  明惠開始上學的時候開始有了自己的朋友,但是顔喜在她的心裏依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在明惠還不太懂事的時候,顔喜對她來說就是個特別的存在,顔喜在名義上是她的長輩,但他們的歲數差的不多,顔喜也從來不會說教她,他雖然一天老不說話,但總是陪在她身邊,她搗蛋的時候他還會幫忙。後來她稍微長大了一點懂了一些美醜,顔喜在她的心裏已經上升到無人可比的位置,在一個小小孩童的世界裏,當她身邊都是留著鼻涕的小屁孩中有一個少年,而且還是一個乾淨美貌的少年,那對她來說絕對是個特別的存在。

  明惠在還沒有到情竇初開的年紀就喜歡顔喜,在每一年寒暑裏經過幾個月的分離再見到少年時,他們每次分離後的初見,成了明惠在以後在漫長的守候歲月裏最彌足珍貴的回憶。

  明惠7歲的時候,一年級第一個暑假,她鬆垮垮斜背著一個不太乾淨的書包,小小的女生,青澀乾瘦的小身子,一件乾淨的校服一天就被她穿的皺巴巴的,白色的小襯衫上前襟掛著幾個髒髒的小泥手印,人生中的第一個暑假就要開始時,她的情緒激動,呼嘯著橫衝直撞的瘋跑出學校。小小的孩子眼裏沒有懼怕,她身上張揚著自由的活力。

  離校門口20米的馬路邊一個少年,高高瘦瘦的還沒有張開的樣子,他熱褲T恤穿的簡單,頭髮短短的很是清爽的味道,在喧鬧的校門口頭頂著強烈的陽光,他面無表情,小小年紀周身就散發著冷漠疏離的味道。

  精怪囂張的女孩在衝出校門口的瞬間就看見了少年,她停頓了兩秒,隨後高聲尖叫著像炮彈一樣往少年身上衝去。

  “顔喜!”女孩衝到少年身上就手腳並用的扒住他再不肯下來。少年穩住身體,嘴角浮起一個小小的笑容。

  女孩從少年身上跳下來,叉腰理直氣壯的命令:“顔喜,背我回家。”

  少年笑的溫和,聽話的轉身彎腰。

  烈日的烘烤下,城市的角落裏,少年背著女孩走的步步沉穩,女孩占據著少年的整個背部左右張望,沒一刻安寧,當時的他們臉上都帶著最純真溫暖的笑容。在今後的多年裏中一幕經常在歐明惠的生命力上演,伴隨著她的整個幼年和少年時期。

  在歐明惠後來的記憶裏,她童年和青少年時期,所有帶著明亮色彩的回憶,都在15歲那年停止了。那一年顔喜離開了她。

  那一年的顔喜回國過農曆新年,當時的顔喜已經在美國上大學了,美國的寒暑假其實和國內不一樣,但是明惠每年寒暑假開始的那天,總能在校門口見到等候她的顔喜,她不知道顔喜是怎麼做到的。

  那一年的冬天他們都已經長大,顔喜已經是個20歲的成年人了,長大了的顔喜,繼承了他父母所有外貌上的優點,雖然有點屬於少年人清瘦,但整個人已經張開,高高的個子,精致深邃的五官,經常沉默著有點憂郁的氣質。

  而15歲的明惠,已經是個少女,開始初始情滋味,那一年再在校門口見到顔喜的時候,她沒再叫囂著瘋跑過去,她知道害羞了。

  扭扭捏捏的走到顔喜身邊,笑的羞澀,顔喜露出唯有對著她才會有的溫暖笑容,幫她理理縮到脖子裏去的襯衣領子,什麼也沒說,轉身在她面前半蹲下。

  久等不來身上的重量,顔喜疑惑的轉頭去看,只見身後的姑娘已經紅了臉,正垂頭不好意思的看著腳面。

  顔喜還是什麼也沒說,他知道女孩已經長大了,轉身牽起她的手往回家的路走去。

  天空飄落片片潔白美麗的雪花,點點落在他們的肩頭,兩人攜手並肩而行,他們都在微笑,從來他們之間都是美好的。

  長大了的姑娘對性事有了好奇心,互相愛慕者的兩人在那個冬日裏,帶著好奇互相探索者彼此的身體,明惠是個對自己忠誠的姑娘,她愛慕者顔喜,願意毫不保留的對他敞開自己的身體,他們躲避著大人的目光驚險的一次又一次探險著,明惠對性事懵懂無知,但顔喜卻是比她明白很多,他雖渴望但每次都會在最後時刻氣喘籲籲的從明惠身上離開。

  在那個冬日裏他們總是偷偷躲藏著,進行著彼此之間的甜蜜小遊戲,但是那時他們還是年輕,次數多了終是被大人察覺了。

  在顔喜20歲,明惠15歲的那一年,歐臨鈺和顔喜做了一次長談,那一次的談話導致顔喜在明惠的生活裏消失了8年。

  當年他們離別的時候,顔喜就對明惠交代:“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娶你。”當時的明惠可沒有想結婚啊責任這麼深遠的東西,她就意識到以後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顔喜了,她翻了天的在家裏哭鬧,跟顔喜賭氣,但是這回沒有人再理她。

  顔喜要被飛機帶走的那一刻,明惠歇斯底裏的哭,她的哭聲甚至到後來都驚動了保安,但是明惠覺得她的眼淚哭得都快流出血了,顔喜還是沒有心軟,頂著他慣常的酷酷的冷臉,面無表情的轉身走了,那時,明惠心裏開始恨著顔喜。

  顔喜一走就是八年,這八年裏明惠沒有他任何的消息,開始的時候她是賭氣,故意屏蔽他的所有消息,到後來當她想探聽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好打聽的了。

  15歲到23歲的明惠上高中,大學,後來留校做了助教,這些年她的生活過的平穩,就是少了每年都會出現的少年,在後來她長大成熟的歲月裏,顔喜這個名字也慢慢的從她的腦海裏淡去,但那也只是長久沒有見到這個人對他的氣息不再熟悉,而這個人卻是刻在她的心裏,影響了她以後所有的生活際遇。

  大學的時候,明惠也曾經談過幾個戀愛,但她所經曆的每一個男人都讓她索然無味,每個人她都會去比較,男A肩膀沒有顔喜的寬厚,男B抽煙,沒有顔喜清爽,男C太噪舌,顔喜總是靜默的,男D有寬厚的肩膀,不抽煙,不噪舌,但他又怎麼會有顔喜好看吶?

  明惠覺得自己快瘋了,她在不停的自我糾結中更是狠狠的恨著顔喜。

  八年的時間讓一個少女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23歲的女人脫去了少女的青澀歲月還沒開始在身上留下要老去的痕跡,思想正慢慢步入成熟,這個交替的時候,正是一個女人最美麗的時刻。

  本應是一個女人最風華正茂的年紀,明惠卻覺得自己的心在漸漸老去,八年的時間到最後她知道自己其實已經不是在等待,只是顔喜當初在她心裏樹立的裏程碑太高大,沒有人能跨越過去,包括她自己。

  明惠在自我折磨的這些年她過得痛苦,而每年一到學校正是放寒暑假的這天她更是鬱結,因為這些年她從來沒有在這天等到過那個男人回來。

  做助教的第一年裏,磨磨蹭蹭的日子裏終於迎來了正是放暑假的這天,明惠任教的這所大學是個二類本科,學校挺大,到了放假的日子學校門口依然是人來人往很熱鬧。

  迎著夕陽走出校門,明惠不知道為什麼時隔八年後,依然能在熱鬧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他的身影,那個人永遠是那麼與衆不同,簡單低調的衣著,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冰冷的面容,與人透著疏離的氣質,卻帶著乾淨清爽的味道。

  那一刻明惠的心臟劇痛,在漫長等待的歲月裏,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見面後她的應對方式,或視而不見的走過,又或者激烈的相擁,再或者暴打他一頓,但這些在這一刻似乎哪一個都用不上了,她的心太疼了,劇烈的疼痛折磨的她彎腰蹲到了地上。

  被淚水模糊掉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腳,這雙腳的主人穿著一雙淺咖啡色的軟底小牛皮鞋,低調的樣式,奢華的價格,入眼的小腿下的淺黃色的褲管布料柔軟褲線筆直。

  腳的主人在面前停留了兩秒,忽然轉過身蹲了下去,明惠望著這個後背,比記憶中的又寬厚了,潔白的襯衫,修剪完美到頭髮梢的後腦勺,她淚如泉湧。

  很久很久以後,身上終於傳來重量,男人背著已經長大成熟的女子站起來一步步走出去,一如當年的沉穩。

  在這條大學路上經常可以看見背著女友的情侶,顔喜背著明惠的這一幕,沒有會覺得多麼驚訝,最多不過是會引起幾個好奇的目光回頭觀望,但是所有好奇的人們都不會知道這對看著再普通不過的情侶,他們曾經經曆過那麼漫長的守候,從他們還是孩童的時候,一直到如今他們已經長大成熟。

  女人趴在男人的肩上,淚水暈濕了他的肩頭,微風中帶著一種香甜的味道,他們誰也沒說話,他們之間總是靜默的,他們之間總是美好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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