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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瓔 -【同心弄(戲說花嫁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0:56     標題: 簡瓔 -【同心弄(戲說花嫁之一)】《全文完》

同心弄〈戲說花嫁1〉簡瓔

想他征戰邊疆十二年,晉爵加封不在話下,  
卻淪落被皇帝主子賣了身,  
和根本不知啥模樣的花姑娘送作堆,  
不過既是首富之女,該是氣質一流的佳人,
可,這是什麼情形?
那個在光天化日之下對男人毛手毛腳的,  
竟就是他未過門的小妻子,
好呀!她素行不良,他也用不著跟她客氣,就罰她洞房花燭夜等不到郎,  
獨守空閨暗自啜泣,誰知第二天她就擅自落跑回家,還膽敢給他吃剩飯剩菜,  
忍、忍、忍——他寬大為懷原諒她,不計前嫌臨幸她,  可從她內衫裏,竟掉出別的男人的信物……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1:20

第一章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摯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遙。皎皎白駒,食我場蕾。摯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於焉嘉客。皎皎白駒,賁然來思。爾公爾侯,逸豫無期……”

一陣陣悠揚的誦書聲從雕花窗櫺內傳出,其聲之大,大得有點兒離譜,就像刻意在背誦給人聽一般。

“小姐,別裝了,是我。”

一名身著綠衫的丫環推門而入,她手中捧著一隻託盤,盤裏是各色應節的當季水果,顆顆鮮美欲滴,令人垂涎三尺。

“噢,槐綠。”正在背誦中的少女拿著書卷,一本正經的對著門外揚揚眉稍,用毫無起伏的平板聲音問道:“我爹不是從梅縣回來了嗎?”

名叫槐綠的丫環把水果盤擱在桌上,對著她的小姐搖頭歎氣。“老爺子在帳房和管事對帳,暫時還沒空來查您的勤。”

“太好了。”

少女喜形於色,把書卷啪地一聲蓋在桌面,拿起藏在方桌夾層的一本閒書,狼吞虎嚥的細讀起來。

她叫花弄晚,是京城首富花世雄的愛女。

她常想,總有一天她會惡夢成真。

果然,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靈驗的,一個月後她將嫁入將軍府成為將軍夫人,了卻了她爹畢生的心願,不過也成就她畢生最大的哀痛。

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是嗎?

她既沒有什麼才華,是個靠父蔭飯來伸手、茶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理應乖乖遵從父命,嫁給她爹想望她嫁的人。

可是她爹的榮耀卻建築在她的痛苦之上。

要她這麼一個經常閒不住的女子嫁為人妻,她覺得簡直就是在增添自己的罪孽。她不會是個好妻子的。

她今年已經一十八了,城裏像她這樣逾齡未嫁的老姑娘不太多,出身首富之家的她還能留到今天仍然待字閨中就更稀奇了。

當然,早在她十五及笄那年開始,她爹就不斷想法子要為她婚配。

舉凡王公大臣之子,將相王爵之後,都是她爹尋覓的目標。

少年時,她爹曾有入朝為官的遠大志向,但這個美夢一直沒有實現,反而胼手胝足打造了花府的財富,成就了花府的傳奇。

經過三十年的時間,花府已是京城第一首富,富可敵國的花氏商行遍大江南北,這般富裕了,但沒有為官仍然是她爹心頭的遺憾。

他的畢生心願就是將一雙兒女都婚配給當朝王公大臣之後,以補足他這點大大的缺憾。

前兩個月,他爹大手筆的捐了三千萬兩黃金給國庫,並指名是要給護城的霍家軍所用。

後來她才知曉她爹的用心良苦。

原來京城裏比她年齡大的王臣子弟大都有了婚配,只有這位早些年忙於邊疆戰事,年過二十五還未娶妻的霍將軍沒有美眷。

想來她爹認為這是她最後的好機會了,所以放手一搏,為女兒的歸宿做最後的掙扎。

沒有人認為區區三千萬兩黃金就可以買到將軍夫人的美名,整個花府上上下下也都對她爹此次的做法不看好。

而她,當然也是早晚三炷香的禱告,希望她爹的計策失敗,美夢落空。

當個將軍夫人是多麼拘謹無趣的事,又聽聞那位將軍大人是以嚴厲出名的,不知道將來嫁給他之後,會被他怎麼樣的約束哩。

可是,那皇帝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黃金入了國庫之後,居然把他手下愛將的姻緣就這麼潦草的拋售出去,只三千萬兩黃金就賤賣掉了。

護城將軍霍東潛擇日迎娶花府千金花弄晚,不得有違——這是皇帝親自下的旨。

想來那位霍將軍也真可憐,不但被自己的主子賣身,還得娶她這般不安於室的女子為妻,也算得上是禍不單行了。

“不過您也別高興的太早,老爺子早晚會來。”

槐綠加了一句,精幹的掃了她家小姐的閨房一眼,看看有什麼不能給老爺子瞧見的低俗玩意兒落在房裏。

弄晚嫣然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知道,所以我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我爹他難不倒我的。”她知道打她小時候開始,她爹便立志要將她嫁給將相名士之流,因此為她延聘了許多老師,希望她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曉。

偏偏,除了書,而且還是閒書之外,她對這些高雅的才藝一點興趣都沒有,學得七零八落,難登大雅之堂。

對於這樣的結果,花世雄不服氣之餘,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考考女兒,自我安慰她雖然琴棋畫都不行,但起碼識字的功夫還可以。

“不好了!小姐!老爺子回來了,您在東門外買的那些閒書得快點收起來,要是給老爺子瞧見就不好了!”

一名身著紅衫裙的丫環急急忙忙的沖進房來,驚慌的表情在她的五官上一覽無遺。

槐綠撇嘴搖頭,弄晚則有趣的盯著好不容易才煞住腳步的榴紅。

“謝謝你,榴紅,我已經知道了。”

“哦——哦——槐綠已經來告訴您啦。”

榴紅為自己的慢半拍感到愧疚,她總是這樣,做什麼事都比人家慢上半拍,連通風報信都一樣。

她與槐綠一樣,都是花老爺派來當眼線,監視弄晚有沒有好好用功的丫環,可是日子一久,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跟弄晚同流合污了。

“所以了,我爹已經回來了,就表示我自由的好日子要結束了,我現在要趕快出府去玩一玩,你們兩個覺得如何呢?”

弄晚很客氣也很溫婉地詢問著她的兩名丫環。

槐綠與榴紅對看一眼,傳達給彼此的訊息很清楚又來了!

如果說以前弄晚靠自己的力量偷偷溜出府是放虎歸山,那現在多了她們兩個無疑就是在助紂為虐了。

“我沒有意見,您問榴紅吧,她說成就成。”

槐綠立即站起來,沒事人般的走出弄晚的閨房,輕鬆的把難題和責任都留給倒楣後到的榴紅。“榴紅,你說,我可以出去走走嗎?只是走一走而已。”

弄晚強調著,用一雙渴盼的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榴紅的眼睛。

“可是,老爺子已經回來了……”榴紅猶豫著,她的膽子向來校

“就因為他已經回來了,我才要趁現在一團亂的時候趕緊出府去玩一玩啊,否則等他一閑起來,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弄晚努力說服著榴紅,她知道沒主見的榴紅早晚會被她說服成功,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麼,小姐,你要去哪里玩?”榴紅吞了口口水,終於提出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來。

“都可以。”弄晚很不負責任的漫開一記燦爛的笑容。“只要走出這座府邸,我覺得到處都很好玩。”

雖然花宅很大,大得嚇人,也大得華麗,但住了十八年的她,對這裏了若指掌,當然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逛大街就不同了。

今天這間店鋪開張,明天那間店鋪倒閉,南來北往的新鮮雜貨,車馬轔轔的熱鬧景象,哪是死氣沉沉的大宅可以比擬的。

“那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榴紅又問。

雖然知道問這個也於事無補啦,不過聊勝於無,起碼表示自己也努力的阻止過,只是沒有成功而已。

“不一定。”弄晚笑了笑。“等我到處都玩過了,就會回來。”

這個答案更籠統了。

榴紅張口結舌的瞪著弄晚。“可是,如果沒看見你的話,老爺子在用晚膳的時候一定會問起你的行蹤……”

“所以嘍,”弄晚笑了,笑得心無城府。“這個道理我也懂,你放心,我一定會在晚膳之前回來!”她知道該如何打動榴紅,只要給她一連串可能做不到又好像做得到的保證承諾就行了。

榴紅咬咬下唇,內心天人交戰的掙扎一番。

“那——好吧。”

弄晚在心裏微笑了下。

第九百二十三次。

她在心裏替榴紅做了個紀錄。

自從榴紅同時與槐綠被派來當她的監視人開始,這已經是她們兩個第九百二十三次枉顧職責放她出府了。

她的心在雀躍,為了待會可以預期的好玩。

心也有些低落,為了那個連丈夫的臉長得怎麼樣都不知道的婚盟,毫無幻想的餘地埃

不過堂堂的護城將軍總差不到哪里去,起碼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五官一定不缺。

稍後她又如此這般自命瀟灑的安慰起自己來。

“小姐又想到未來姑爺了。”榴紅小小聲地說。

她雖然膽小愛哭,但可不笨。

每當她家小姐美麗的俏臉上出現遺憾的神情時,她就知道小姐必是想起那樁既不浪漫且充滿交易色彩的婚姻。

其實,照她看來,小姐纖細而美好,將她配給一個魯將軍確實是委屈了她。

那將軍會欣賞小姐的大膽可愛嗎?

如果那將軍要的是一名賢淑良德、安份守己的妻子,那小姐肯定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想想看,一個二十五歲的老男人耶,多可怕!

“走,現在不是火上加油的時候。”

即時繞進屋來的槐綠完全明白榴紅在想些什麼。

為了避免這個少根筋的小可愛待會出言不遜,還是快點把她帶走的好!



“您該回去了。”

霍東潛一雙不怒而威的炯目瞪著坐在他對面的悠閒男子,不懂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怎麼可以這麼枉顧自身安全,坐在這間人來人往的酒樓而怡然自得?

難道皇宮內院都沒有好酒了嗎?

這間酒樓雖是京城裏最出名的,它的香檀酒尤其有名,飲過頰齒留香,久久難忘。

但是,也不必大老遠出宮來坐一坐吧?

想喝的話,派人送幾壇進宮不就成了,何必冒這麼大的險讓自己的龍體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難得‘家’裏沒事,再坐一坐。”

悠閒男子微微一笑,俊美無儔的他有股懶散氣息。

他是當朝天子——龍天浪。

二十七歲的年紀,登基不過兩年,睿敏惜才、遴選俊秀,將國事治理得井然有序,比先帝在世時更添三分氣勢。

“再坐下去,家裏沒事也要變有事了。”霍東潛哼地一聲,很不以為然地道。

高大挺拔的他,古銅色的臉龐有股懾人的霸氣。

護城將軍絕非浪得虛名,十三歲披掛上陣,征戰邊疆十二年的光陰,晉爵加封不在話下,現在的他,與當年那名黑瘦幹扁的倔小子已不可同日而語。

“難道你希望家裏有事?”龍天浪挑高眉頭,笑意漾深。“別忘了你可是顧家的人喲。”

很少人知道東潛其實是他的表弟,放著安穩的世襲王爺爵位不要,自告奮勇的到邊疆去,在三朝之內,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大概是第一人了。

他猶記得東潛執意從軍那年,他姨母差點沒將雙眼哭瞎,一再請托他母后轉告他父皇,千萬別讓東潛隨軍出征。

然而他姨母低估了東潛的固執。

他的自動請纓是被打了回票,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跟著軍隊出發了,憑著向廚娘學來的三腳貓廚藝,他應徵軍隊的夥頭工,還走運的錄取了。

於是他走了,跟著大軍往南走,三個月後才捎回來一封信,簡單扼要的說明他在軍隊擔任伙夫的工作,並且短期內不會歸來。

此後的十二年間,他隨軍屢建奇功。

英雄出少年的他,一股桀驁不馴的氣勢銳不可擋,他過人的領袖天份更因手擁兵權而威震八方,每當他那漆黑如子夜的黑眸冷冷一掃,便叫人膽寒。

十二年來,東潛很少回京城,回京也是匆匆來去,仿佛芒刺在背坐不住似的,邊塞才是他的地方。

兩年前,龍天浪初登基,適逢他姨母病危,央求他將東潛調回京,他應允。說也奇怪,東潛一回京,他姨母的怪病就好了。

兩年來,東潛克守己責,為他牢牢的守護著皇城,也時常與邊疆他一手帶出來的將領切磋兵法,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回到戰場上。

顯然他並不滿足於他目前護城大將軍的工作,這種悠閒的日子對他來說是太無趣了點。

前兩個月,他姨母又病了,央他這個皇帝替東潛配一門婚事,期望娶妻生子後,東潛會打消再上戰場的念頭。

他再度應允,火速替東潛配了一門親。

配給京城第一首富花世雄之女花弄晚。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於花府千金的傳聞他聽的不少,少年老成又拘謹刻板的東潛和那位逾婚嫁之齡還玩興不減的花家千金會是很適合的一對。

他怎麼知道?

不都說皇帝總有過人之處嗎?

他這個皇帝的過人之處就在這裏,能知別人所不知的,很玄哦。

“看來龍家人都喜歡往這間酒樓跑。”霍東潛眉頭緊鎖,慢吞吞的說。

隨著霍東潛的視線,龍天浪眉眼一抬,居高臨下的張望了一眼大街。

一名白衣楚楚的瀟灑男子玉樹臨風地站在酒樓前,頤長偉岸的他面如白玉,眉眼充滿了笑意。男子是他三弟龍天闊,這個他不陌生,但那女子——

“三弟也來啦。”

龍天浪噙著一抹笑,眸光定在龍天闊身旁那名貌美的女子身上。

他這個媒人可是很負責任的,為了怕他的愛將生下其貌不揚的不良品種,他還特地差人畫了花府千金的樣貌讓他過目。

他記得,圖紙中的花府千金有雙水靈燦動的明媚大眼,青黛直眉、櫻桃素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個標準的美人兒。

龍天浪俊目閃光,興味益濃。

照相貌來看,樓下那名正和他胞弟糾纏著的女子,不就是花弄晚嗎?



“五十兩!”

弄晚緊緊抓住環佩,美眸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老天爺!讓她找到了!居然讓她找到了!這只失傳了百年的璧翠古玉,氣韻自生、通透無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上上之品!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她最好的禮物,彌補她快嫁人的遺憾。

“姑娘,我不是說不賣嗎?這是家傳寶物,我說什麼都不能將它賣給你,你鬆手吧。”

龍天闊好脾氣地將環佩從陌生女子手中抽離,再次表明自己是不可能和她交易的。

“八十兩!”

弄晚義無反顧的出價,愛玉成癡的她,遇到好玉就會發狂發瘋,反正花家家財萬貫,看在她即將嫁人的份上,她爹應該不會和她計較這些小錢才對。

龍天闊好笑地扯嘴。

“你出再高的價錢,我也不會賣的。”

這只環佩是他第一次射中獵物時,他父皇送給他的禮物,據說是蠻夷萬中選一的精緻貢品之一,對他來說深具紀念價值。

“你真的不賣?”弄晚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龍天闊抱歉地微笑。

“姑娘,我真的沒有辦法割愛。”

“當真?”她還是不死心。

“當真。”他是有點遺憾要讓這樣一位美人兒失望啦,不過他也愛莫能助。

如果在大街攔下他,與他糾纏不休的女子是名醜女,他大概不會這麼有耐性吧?

可是眼前的美人兒實在賞心悅目,如果這只環佩不那麼特別,他可能會把環佩送給她,展現他的風流本色。

“那好吧。”弄晚有點失望,但還是很積極的說:“如果你後悔了,或者一時急用要變賣,我姓花,就住在城東到底那座紅瓦的宅子裏,你只要說找二小姐就行了,我會用很好的價錢將你的環佩買下來,要賣時記得優先考慮我喲……”

龍天闊眼睛一亮。“你說你姓花,住在城東走到底的那座大宅裏?”

弄晚不疑有他地點頭,“對!”

龍天闊眉開眼笑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原來她就是東潛未過門的妻子。

雖然已經年過十八了,但容貌還是美得令人驚歎,不愧為京城第一美人。

這樁由皇上指婚,轟動京城的婚事將在一個月後娶行,想必到時排場不校

他真期待看東潛當新郎倌的樣子,該不會連當新郎那天他都不苟言笑吧?

“我答應你,要賣玉時一定第一個找你。”他很大方的給她承諾,因為反正他根本就不會賣玉,講給她高興也好。

“你說的哦!一定!”

聽到他的承諾,雖然遺憾沒買成玉,但也不無小補啦。

弄晚不放心地再三叮嚀,要不是答應榴紅要在晚膳之前回去,她肯定纏到他答應賣玉為止。

看著美人兒走遠,龍天闊立即走上酒樓二樓。

他聽總管太監說皇上又在午睡,而且一睡要很久很久,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之時,他就知曉他皇兄肯定又是溜出宮來了。

這間酒樓是他皇兄最愛來的地方,來這裏找人就對了。

“老大!”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雅座裏的龍天浪和霍東潛。

“豔福不淺,三弟。”龍天浪看著龍天闊坐下,微笑說道。

龍天闊啜了口香檀酒,含笑說:“好說、好說!”

霍東潛撇撇唇。

“一個女子,當著大街上和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女子就該保守含蓄,邊塞某些民族的女子甚至用頭巾將臉都包起來,只露出兩隻眼睛。

“這點就要靠你日後好好管教她了。”龍天闊意猶未盡地說:“說真的,東潛,要不是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真會追求她!”

他的紅粉知己不少,可是像花弄晚那樣的絕色美女卻沒有。

霍東潛皺起濃眉。

“你說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她是誰嗎?”龍天闊稀奇了。

一般人對自己未來的妻子都會好奇吧?

花府千金在京城非常之出名,她習慣性的出來抛頭露面早就不是新聞了,只要花老爺不在京城,她的玩興就變本加厲。

如果東潛有心打探未來妻子的容貌,應當是相當容易的一件事。

但顯然他沒有那麼做。

為什麼呢?

他不想娶妻嗎?

或者他對花府千金沒興趣?

還是他另外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根本不想打聽花弄晚?

想不通道理,龍天闊索性很不負責的把問題丟給姻緣的始作俑者。

“老大,他不知道剛剛那名美女是誰耶。”龍天闊道。

“我應該知道嗎?”

霍東潛看向龍天浪,後者俊容之上正帶著一抹從容的詭譎笑意。

龍天浪神態自若的打開摺扇,微笑道:“東潛,她是花弄晚。”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1:34

第二章

正午剛過,花府的後門處,微風一陣吹拂,花樹沙沙作響,一名英挺俊帥的少年躍上白馬,他腰際系著佩劍,正瀟灑的準備離去。

但是,一隻不識相的小手卻緊緊扯著他的衣擺不放,叫他動彈不得。

“幹什麼啊,姐?”

花勁磊看著自己的姐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帶我一起去。”弄晚仰著臉,笑容可掬的看著馬上英偉的胞弟。

“拜託!”花勁磊嘴角微揚。“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已經下令了,禁止你在出嫁前再踏出花家半步,誰要是敢放你出門,誰就視同共犯。”

弄晚盈盈一笑,胸有成竹的說:“所以我才要請你帶我一起出去埃”

花勁磊皺起劍眉。“這是什麼奇怪的道理?”

不是他要說,他這個姐姐也太愛玩了一點。

以前就算了,現在都婚配了還不認份,拼命想在出嫁前再找出什麼新鮮事來玩一玩,一點即將要為人妻子的樣子都沒有,難怪他爹提心吊膽,認為把女兒鎖在家裏最安全。

他未來的姐夫是第一護城將軍,過去的豐功偉業多的嚇死人,他們有現在安居樂業的生活可以說全都是他的汗馬功勞,面對這樣一位顯赫的女婿,他爹說什麼也不能讓女兒再像過去那般自由放浪了。

所以,他怎麼可能笨的當那個把他姐姐帶出門的罪人?這有可能會連累他也被一併禁足,他才不幹哩。

“一點都不奇怪。”弄晚微笑。“恕我卑鄙,要是磊弟你不帶我出去,我就把你開賽馬場之事告訴爹爹。”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花勁磊忍不住咆哮。

他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倒楣的讓他姐姐知曉了他與兩名志同道合好友合開賽馬場之事,不料此事就此變成他受要脅的把柄,真是氣人!

“反正我就是要出去。”弄晚執意扯著花勁磊的衣擺不鬆手,語氣很堅定。

她知道現在花府上上下下草木皆兵,在她爹的三令五申之下,膽敢違令帶她出府的就只有她的寶貝弟弟了。

“你到底出府去想幹什麼?”花勁磊頭疼地問。

從小到大他都沒感覺弄晚是他的姐姐,常愛溜達出府又不安於室的弄晚常讓她身邊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現在也不例外,被她堵到,總覺得心裏毛毛的。

“你說呢?”弄晚笑盈盈地反問。

花勁磊無奈的皺著眉頭,撇撇唇。

知姐莫若弟。

他當然知道弄晚拼死命想出府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玩。

即將成為將軍夫人的她,往後註定將過著平淡又枯燥的保守日子,現在不玩更待何時?

換言之,她現在是在做垂死的掙扎。

“上來吧。”他終於認命了。

弄晚大喜過望。“謝磊弟!”

她連忙俐落的翻上馬背,迎著夏末微涼的清風,馬蹄踏踏,她心滿意足的眯起眼,讓清風拂上面頰。



“你玩夠了吧?”

花勁磊皺著眉心,瞪視著對場中大聲吆喝叫好的弄晚,感到自己又做了件蠢事。

他真後悔帶她出來。

原以為出府後就可以分道揚鑣,沒想到弄晚死不肯下馬,一路跟著他來到他與好友開設的馬常

這就算了,她除了下賭注之外,竟還大剌剌的在這裏幫她下注的馬匹加油呐喊,這成何體統?

她也不想想她身旁全都是男人,這些男人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市井小民、流氓賭徒都有,要是他們的爹在這裏,不氣瘋了才怪。

“勁磊,令姐真是活潑啊,你就別阻止她了,讓她玩得盡興點。”管宣棠微笑說著風涼話。

他也是賽馬場主人之一,文質彬彬的外型,很難讓人聯想他會是京城最大賭場的小老闆。

花勁磊撇撇唇,“她是人來瘋。”

駱無峻挑挑眉,“不是聽說她快嫁入了嗎?怎麼還可以這樣拋頭露臉?”

他同樣也是賽馬場的主人,渾身寒氣迫人,不愛交際應酬的他,是駱家鏢局的少主人。

“這就是她性格的地方。”

花勁磊嘲諷地回答了駱無峻,看著場中的馬匹越過終點線,很慶倖比賽終於結束了。

“哇哦!我贏了!我贏了!”

弄晚跟著身旁一堆不認識的男人一起叫好、擊掌,為自己的好運氣喝采。

花勁磊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拖起得意忘形的弄晚。“好了,我們該回家了。”

再不把她帶回家,她恐怕會跟那些贏錢的男人一起去喝酒慶祝,把臂同歡。

“不急。”弄晚伸手拉住管宣棠。“宣棠,我想到你的賭場裏去賭兩把,可以嗎?”

管宣棠微微一笑。“歡迎之至。”

“你夠了吧!”花勁磊忍無可忍的瞪著她。

弄晚立即用以哀兵姿態。

“磊弟,最後一次了,讓我在成親前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好嗎?”她仰著精緻美麗的臉蛋,楚楚可憐地問。

花勁磊皺著眉頭。

他實在不能苟同到賭場裏去賭一把能叫什麼美好的回憶。

可是,拒絕這樣一張哀求的面孔又好像很殘忍。

“答應她吧,我會看著她,不讓她賭太大的。”管宣棠連帶保證。

“好吧。”他勉強答應,還不忘附注。“只能睹一把……”

弄晚愉快的綻開笑容。“謝磊弟!”



馬場的另一頭,一男一女嚴肅的站在觀眾席中,男的緊蹙著濃眉,女的則一臉的不以為然。

“霍大哥,你當真要娶她?”李碧紗心痛的問。

她已經心儀霍東潛多年,原想找個適當時間要她爹向霍東潛提及這門親事,不料半路居然殺出皇上這個程咬金來,不由分說就將那個姓花的女子許配給了霍東潛。

多年愛戀轉成空,叫她怎不氣急攻心、憂憤難消?

何況今天又讓她瞧了這麼不堪入目的畫面,她替自己感到不平,也替霍東潛感到委屈。

一個即將嫁做人婦的女子不好好待在閨中準備花嫁,居然跑來這裏與眾多男子廝混撒野,分明一點都不把她未來的夫君放在眼裏。

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娶!

“這是皇上的旨意。”

霍東潛危險地眯起眼睛,瞪著另一頭和幾名年輕男子談笑風生的未婚妻。

他真的不可以小看現在的女子。

是他待在邊疆太久了嗎?女子居然變得如此大膽開放。

這個花弄晚,非但那日在酒樓被他撞見與三王爺拉拉扯扯,現在又公然在賽馬場上和男人們賽馬吆喝,而且現在看來正準備和那些年輕男子一同離去。

花府都沒有長輩可以管教她了嗎?

他這未過門的妻子,看來野的很,難馴的很哪!

李碧紗輕聲獻計道:“霍大哥,其實以你和皇上的交情,你大可以請皇上收回成命,反正你們只是訂親而已,還沒有正式嫁娶……”

霍東潛沒有回答她,鐵鑿般剛毅的面孔沉凝著。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雖然對花弄晚的行為不悅,但卻升起一股想征服她的念頭。

或許是骨子裏本來就剛倔,也或許是長年征戰使然,他是不服輸的,他不信他霍東潛的妻子不能溫婉良馴!

“君無戲言,皇上不可能收回成命。”他終於回答了李碧紗,但語氣淡淡的。

李碧紗猶不死心,“你不試看看怎麼知道?你可以把你今天親眼所見的種種稟明皇上,像這樣毫無婦德的女子怎配嫁人將軍府呢?”

真正適合當將軍夫人的是她李碧紗呀!

她爹是霍東潛麾下的第一謀士,才高八斗,在戰場上屢獻奇謀,為霍家軍爭光不少。

她是良將之後,又有一身好武藝,更別說她在邊疆陪著他度過多少晨昏了,兩人共同分享勝利的片刻比什麼都刻骨銘心。

這樣的她,說什麼都比空有一張美麗面孔的花弄晚好太多了。

可是這樁婚事是皇上親自指婚的,形勢比人差的她又能做些什麼來挽回呢?

“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

他未來的妻子縱有再多不是,他可不想聽到一個外人來批評她。

至於管教她的工作,日後他自會擔起,絕不會容許她像匹脫韁野馬一般,絕不!



一名纖細窈窕的妙齡女子匆匆穿過長街,她熟稔的彎進一條小巷弄之後,索性提起裙角奔向巷弄裏的一戶人家。

她在門板上拍了兩下,不等回應又心急地追加了兩下。

不一會兒,門嘎地一聲開了,微胖的中年男人看見來人,露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二小姐。”

縱然已經夕陽時分,晚風沁涼了,身材胖碩的他仍是一頭汗,拿著一條毛巾猛擦拭。

“朱老闆,這次您帶回什麼稀奇寶貝了!”

弄晚跟著朱老闆入屋,也不計較屋裏灰塵滿,一任衣裙沾染塵埃,黑亮的眼瞳興濃地在不大的廳堂內溜了一圈。

朱老闆是京城最大的古董商,他生意做的大,走南北雜貨,也批絲綢綾布來賣,他經常大江南北的走,所以手中握有不少珍品。

他為人非常低調,也非常念舊,所以一直沒有離開他發跡前的舊宅,要找他也得有門路才行。

“就這只小玉戒,特別為二小姐你留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朱老闆從一隻生銹的鐵盒裏拿出一個小錦盒,打開錦盒,裏頭躺著一隻綠中帶紅的小玉戒。

弄晚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小玉戒。

“喜歡!喜歡極了!”

黝綠的戒身帶著褐紅,入眼生春,她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謝謝朱老闆,這是小玉戒的買價。”她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朱老闆,又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來。“另外,這些銀兩勞煩您下趟走貨時沿路救濟貧苦人家,特別是那些該上學堂的孩子,若有不足,回來我再補給您。”

朱老闆笑著接過銀票與銀兩。“二小姐的善心美意,老夫會照辦的。”

弄晚微微一笑。“謝謝朱老闆,我不打擾您了,您下回回來時記得差夥計通知我一聲,若找不到我,就找槐綠也成,再見了。”

她迫不及待要回家玩賞寶貝去。

她一走,陋室的屏風後便轉出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他魁梧的身材使屋子更形狹小擁擠,頭頂幾乎要碰著屋頂了。

“委屈您了,將軍。”

朱老闆連忙搬出小板凳給嬌客。

他與霍東潛相識於邊疆,有次走貨時,出沒的盜匪險些搶了他的貨又要了他的命,全賴霍家軍救了他。

至此他每回到邊疆總會去探望霍東潛,這兩年霍東潛調回京城,反倒變成他回來時,霍東潛必來找他喝酒敍舊,聊些邊塞的事,也聊些他走貨時所發生的鮮事,交情深厚。

“不礙事。”霍東潛擺擺手。“剛剛那位……”

真想不到她野歸野,心地倒是滿善良的,還知道要幫助貧苦百姓,總算不是全然沒有優點。

“她是花府的二小姐。”朱老闆替兩人重新倒酒,笑盈盈的飲了一杯。

霍東潛神色不動,淡淡地問:“花府不是只有兩姐弟嗎?何故稱她二小姐。”

“花府原來還有一位大少爺,九歲那年夭折,所以大家都稱花大小姐為二小姐。”朱老闆說明。“原來如此。”霍東潛點點頭。“看來她經常來拜訪你。”

“何止。”朱老闆笑道:“她還曾和我一起到北方走貨過,那次驚險無比,遇到一群無人飼養的狼狗,衣衫全給狼狗咬爛了,還差點被狼狗吞下腹。”

“什麼?!”霍東潛倏地瞪大銅鈴,表情十分驚訝。

朱老闆愉快的回憶。

“她扮成男裝和我的商隊一起走,巾幗不讓鬚眉,一路上沒讓我煩惱,都自個兒打點得好好的,有趣的是,她還讓一名村姑給纏上了,硬要嫁給她做媳婦兒呢。”

朱老闆越說越興濃,霍東潛則是越聽臉色越怪異。

“不過可惜,聽說她快嫁人了,以後恐怕也沒這種機會了。”

霍東潛心中覺得好笑。

朱老闆忙碌于南北商貨的運送,沒時間注意小道消息,所以理所當然的也不知道花弄晚即將嫁的人就是他。

一娶到這位二小姐的人真是有福了。”朱老闆下了個結論。

霍東潛挑起眉毛,這還是他身邊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其餘聽過花府千金傳聞的,都認為他娶花弄晚是苦難的來臨,霍將軍府的門風就快要被新任的霍將軍夫人給敗壞啦,沒有人認為花弄晚可以光耀霍將軍府的門楣。

朱老闆啜了口酒,自顧自地說道:“二小姐宅心仁厚,她的性子是愛冒險了點,比較待不住,可是整體來說,現在要找這樣的姑娘太難了,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是嬌柔或驕縱?要不然就是愛使小性子,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像花二小姐這麼爽朗的千金太少見啦。”

聽著,霍東潛沉默的喝了口酒。

說真的,他這個大男人真的無法瞭解花弄晚那名小女子。

花府是京城首富,身為花府惟一的千金,她的一舉一動眾所矚目,她怎麼可以活得這麼率性?

再說,她不覺得冒險嗎?南北商旅可不是好玩的事,一個不小心,隨時有客死異鄉的可能,她都不害怕嗎?

或許這正是她到十八歲還待字閨中的原因吧,有誰願意娶一名一天到晚在外拋頭露臉,看起來很不甘寂寞的女子為妻呢?

三天后就要舉行婚禮了,這樣想來,皇上將花弄晚許配給他,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弄晚直到坐在新房的這一刻,才終於認命她已成為人婦的事實!

這個婚禮熱鬧非凡,她爹極盡能事的在她身上穿金戴銀,並且請了一位嘮叨的大娘代替她死去的娘,在她耳邊不停的教導她為人妻子該有的禮儀和新婚之夜的男女之事,聽得她一路上耳朵差點沒長繭。

當然,將軍府也不馬虎,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皇上送的賀禮被擺在霍府大堂,更是象徵著霍花兩家的榮耀。

她真是如了她爹的願,風光的出嫁了。

風光的背後呢?

背著將軍夫人的大帽子,她是再也不能像過去那般縱情玩樂了,想來有一點點的悲哀。

女子的宿命就該是如此吧,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四維八德,一樣都不能少

她反駁自己的挑挑柳眉,可是她在家中的時候就不怎麼聽老父的話,現在嫁人了,也應該不必太聽丈夫的話吧?

管他的,她認為這些都是可以溝通的,而且她也相信堂堂一位護城大將軍,有那麼多顯赫的功跡,應該不會與她一名小小女子計較才是。

正這麼想時,一名侍女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夫人,將軍要奴婢傳口訊給夫人,將軍他今晚不來新房了。”侍女恭敬地道。

“什麼?”弄晚瞪著那名傳話的侍女,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害她戴了這麼久的鳳冠,脖子都快酸得斷成兩半,現在才來告訴她,新郎不來掀她的紅頭蓋?

真是豈有此理!

“將軍他不回房了。”侍女又重複了一遍,心裏在同情這位新任的將軍夫人,才剛嫁過來就這麼被冷落,真是情何以堪。

“那他睡哪里?”弄晚好奇地問。

她有點後悔嫁之前沒有花點時間打聽清楚,該不會那位將軍有小妾之類的吧?

“書房。”侍女恭敬回答。

那還好,弄晚松了口氣。

不知道怎麼搞的,或許是受她爹自她娘過世之後一直沒有再納妾的影響吧,她嚮往著從一而終的感情,也不太能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

“將軍喝醉了,大概是怕來這兒吵到夫人您,所以……”

侍女解釋著,不過這種解釋怎麼聽都更加讓人感覺無力。

試問,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個男人不好色?

大家都說酒後亂性,若是喝醉了,不是更可以盡情縱欲嗎?為什麼他偏偏選擇留在書房不來見她?

莫非他跟她一樣,都不甘願於這樁婚姻?

弄晚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別為這種小事生氣。

她聳聳肩。

不進房不是比較好?反正她對大娘倉促之間教導她的那些男女之事都有聽沒有懂,現在剛好給她一點緩衝時間,明天回花府去找大娘問個清楚。

“你下去吧。”

打發走侍女,弄晚摘下沉重的鳳冠擱在一旁。

見滿桌的酒菜和交杯酒,只好自斟自飲,把一小壺酒喝個精光。

“頭暈了……”

她喃喃地揉揉太陽穴,脫了美麗的嫁衣,伴著濃濃的酒意爬上床,拉起暖被蓋住身子。

大約是酒精作祟吧,縱然新婚夫君不在她身邊,她還是沉沉的入睡了,且睡得無比舒服,一夜無夢,直到天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1:51

第三章

花世雄兒出嫁才一天的女兒居然又跑回來了,差點沒被她嚇死。

“你回來做什麼?”

弄晚悠哉的在自家廳裏東晃晃西晃晃。“沒什麼,回來看看爹爹,看看磊弟礙…”

她一早在將軍府的新房裏醒來還是不見她的夫君,差人去請他,請了半天也沒有回音。

於是她自己用過早膳就帶著槐綠、榴紅回來了,還以為她爹會很高興看到她這個出嫁的女兒哩,沒想到她爹卻板張臭臉給她看。

“什麼都不准看!”花世雄大聲咆哮。“勁磊,立刻把你姐姐送回將軍府!”

“知道了。”

花勁磊從椅中起身,忍耐的看著這幕鬧劇。

真不知道他姐姐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出嫁第二天就算想回娘家,也該帶著新婚夫君一起回來吧,自個兒一個人跑回來成何體統?也難怪他們的爹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別這樣,磊弟,我還不想回去……”

弄晚被拖著往大門走,她一路猶自掙扎,可還是被胞弟粗魯的塞進轎中。

“聽好,姐!”花勁磊掀著轎簾,很不耐煩地說:“你現在已經是霍府的人了,沒事不要常常回來,你這樣會讓我們很困擾!”

“可是我還是花府的二小姐呀。”

哪有這種道理?出嫁就不可以常回娘家,那父母養她這麼大做什麼?難不成嫁出去的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

“你同時也是霍將軍府的夫人,不要忘了自個兒的新身份!”

花勁磊吩咐轎夫起轎,他帥氣的躍上馬背押送,一路將他這個不分輕重的姐姐送回了霍將軍府。

縱然再心不甘、情不願,弄晚現在除了霍將軍府也沒別的地方好去了,況且在她弟弟無情的監視下,她也只得乖乖地進門。

“看吧,小姐,我老早就勸您不要那麼快回去的,我就知道老爺一定不會歡迎我們的……”榴紅唉聲嘆氣,一路叨念。

走進玄關,弄晚白她一眼。“那你知不知道明天會下雨還是出太陽?”

榴紅閉嘴了。

“站祝”

低沉威嚴的嗓音讓主僕三人同時停下腳步,弄晚憑著聲音的來處,正確地面對著威喝者。

聲音出自一名男子口中,而那名男子正坐在椅中,高大的身形使椅子看起來有點兒校

如果她不笨的話,該當猜到這個男人是誰。

“你是霍將軍?”她一點也不膽怯的問。

他長得不錯。

沒有她想像中的粗野難馴,雖然談不上俊美啦,但起碼他的濃眉微揚而不淩亂,古銅色的臉龐有長年征戰的風霜,鼻翼挺直好看,沒有她想像中的絡腮胡,線條剛毅的唇線更加令他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味道。

不愧為將軍,渾身上下都有股剽悍的狠猛之勁,叫人不寒而慄。

“天哪……他就是……就是霍將軍……”

榴紅嚇得發抖,這樣高大威猛的人,她家小姐怎麼……怎麼承受得起呀。

霍東潛盯著他的新婚妻子,近看的她比遠觀的她更加細緻優美。

他清了清喉嚨,重咳一聲。

“你上哪里去了?”

要忽視她的美麗很難,但他還是傑出的做到了。

不去看她粉頰嫣紅的顏色,不去接觸她嬌豔如玫瑰花瓣的雙唇,視線更不可以觸及她水靈晶燦的大眼,更別提對她那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著迷了。

她不愧為京城第一美人,身段的比例恰到好處,豐滿小巧的胸部、纖細修長的腰身,肌膚白如凝脂,渾身無一不美。

他是戰場上的第一勇士,護城的第一將軍。

自古英雄配美人,莫非這是皇上指婚他倆的用意?

“我回娘家。”

弄晚解讀著丈夫眸中古怪閃爍的目光,他一會兒看她,一會兒不看她,就像在做什麼天人交戰似的。

她真是好奇他在想些什麼。

“你該找我一起去。”他加重不悅的口氣,不想讓她察覺他正在欣賞她的美麗,那會讓她恃寵而驕。

“我找過。”弄晚聳聳肩。“但他們說你睡死了,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她打死也不會說她是專程回去請教大娘男女閨房之事,不然會被他笑死。

他濃眉一挑。“誰說本將軍睡死了?”

居然用這麼難聽的字眼形容他?

“反正——就是——有人說。”感覺到他的不悅,她當然不會說是誰說的。“難道你要否認?”她先聲奪人地反問。

他盯著她,她很能言善道。

當然,他不會告訴她,他是為懲罰她在婚前那些放浪的行為,所以昨晚故意留宿書房,不與她圓房。

可是現在瞧見她動人的身子,他覺得好像懲罰到的是他自己。

因為此刻他下腹的欲望居然蠢蠢欲動,真是該死。

“總之,沒有等我醒來,你就私自出府,這就是不對!”

他起身,給她一個下馬威是他早就決定了的。

“我現在要去上朝了,你最好乖乖留在府裏,我不希望這種情況再發生第二次。”

他以高高在上之姿,丟下無話可說的弄晚出府去了。

“天哪……他好嚴肅。”榴紅還在顫抖。

槐綠盯著那抹離去的高大背影搖頭。“而且毫不溫柔。”

“姐妹們,別再說些令我更加沮喪的話了。”弄晚打起精神來。“一天可長得很,想想在這裏有什麼可玩的吧!”

他只是規定她不准出府,又沒規定她不可以在府裏玩,反正她早就自得其樂慣了,她相信就算被關在這頭,自己也一定不會無聊的。



弄晚百無聊賴的在霍將軍府裏逛著。

一天下來,她已經把霍將軍府瞭解得差不多了,而且終於相信這裏就是座循規蹈矩的將軍府邸,什麼好玩的玩意兒都沒有。

這位霍將軍的生活一定很無趣,她下了個結論。

難道她就要這麼終老一生了嗎?

她才十八歲,離“老”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想想往後毫無色彩的生活就叫人意興闌珊,就更別提毫無感情基礎存在的夫妻之間或許要一直“相敬如冰”了。

“小姐!等等我呀!”

弄晚被花叢間追逐的聲音吸引。

她心念一轉,霍將軍府裏可以被稱為小姐的——

她記得霍將軍好像還有個妹妹住在這裏,大家都是女孩子,如果她們可以成為朋友的話,好歹也多了個可閒聊談心的對象,不然整天面對槐綠、榴紅也太無趣了一點。

她興奮的朝美少女走過去,恰恰擋在人家面前。

“你是霍將軍的妹妹嗎?”弄晚友善地綻開笑容。“我是花弄晚,你的大嫂,很高興終於認識你了。”

霍嬉遊冷冷的看了她的新任嫂子一眼,美麗的面孔擺著不耐。

“請你讓開好嗎?我現在有事要去辦。”

霍嬉遊的貼身丫環青青緊張的倒抽了口冷氣。“小姐呀,這位可是將軍夫人,您的嫂子呀……”霍嬉遊杏眼掃了青青一眼。“不必你多嘴!”

弄晚看著她美麗而冷漠的小姑,明白了自己的一頭熱,也明白她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她識趣的讓開身子,對她一臉歉疚的青青則慌忙的提著裙角追著主子而去。看著冰山小姑離去的背影,弄晚心裏想著,他們霍家兄妹的長相可真是迥異埃

哥哥狂放威猛,妹妹則像水晶般剔透,燦若繁星的美眸讓人忍不住會留戀的多看幾眼,可惜美眸裏的寒光像把鋒利的尖刀,要追求她的男子恐怕要有點耐心了。

“可憐喲,聽說昨兒個夜裏將軍沒回房哩。”

“你是說,將軍沒和夫人洞房?”回應的聲音十分驚詫。

“就是啊!新夫人真是可憐,堂堂一位首富千金卻比不過一名青樓女子,看來將軍的心還是系在皎皎姑娘的身上,青樓的女子果真魅力非凡,連咱們不動凡心的將軍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弄晚拉長了耳朵。

這很明顯,花園裏經過的那兩名侍女,談論的物件正是她。

皎皎。

應當是這兩個字吧。那是她丈夫情人的名字嗎?

沒想到比被納有小妾還糟,她丈夫在外頭另有香巢,而且還是名青樓女子。難怪了,難怪新婚之夜他沒回新房,昨天又是睡在書房裏,擺明瞭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爹真是把她嫁錯了,她真是懷念未嫁時的日子呀,那般的自由,不像現在一樣,只能在這裏做個不受丈夫寵愛的閨中怨婦。

“呀!夫人!”

驀然間,兩名談話中的侍女發現了弄晚的存在,她一時發呆,忘了隱藏自身的所在。

她們見她如見鬼魅,嚇得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弄晚擺擺手,歎了口氣。

“別緊張,我什麼都沒聽見。”

為了怕她們尷尬,她乾脆很自動的自行離開,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這是心情不好時惟一發洩的管道——吃。

幸好她有一副纖細吃不胖的身材,也幸好她心情欠佳的時候並不多,要不然現在她准變成大胖子。

原想吩咐廚房煮點好吃的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誰知道午後的廚房空無一人,廚娘不知道跑哪去偷懶了。

“好吧,自己來。”

她認命的洗鍋起火,準備材料。

做菜向來難不倒她,甚至可以說,她有一點做菜的天份。

她爹還曾歹毒的說過,她只有做菜這項才藝頗為可取,其餘的琴棋書畫都難登大雅之堂。

所以嘍,她廚藝之好,是花府上下都公認的。

她興致高昂的檢查了一下,發現廚房裏的食材很充足,不但有一尾活跳跳的鮮魚,還有一隻宰好的土雞,香菇、玉筍、各式青菜等配菜就更不用說了,一應俱全。

她突然有種躍躍欲試的興高采烈,看來她今天可以大顯身手了。



霍東潛推開新房的門,新婚至今三天了,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門裏來。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明明想碰她的,卻偏偏硬是壓抑自己,他苦苦克制自己對她的情欲,為的就怕自己會對她的身子著迷。

他立志要在她面前做個大丈夫,所以不能放任自己對她的身子著迷,不能讓那個小女子恃寵而驕,這是他老早就決定的。

相信這三天來他對她的冷落已經讓她有所頓悟了,她現在的身份是將軍夫人,不再是花府的千金小姐。

她的行為萬萬不能像過去那般率性而為,合宜保守的舉止才適合她將軍夫人的身份。

如果她瞭解到這一點,並且保證不再去外頭拋頭露臉,他就大方的原諒她,並且會好好疼惜她。

其實,像她這樣粉雕玉琢般的美人兒,要不碰她實在太難了,三天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他就是因為想見她,才會踏進房裏來的……

一陣陣菜香將他引到桌前,五道精緻的菜肴就擺在桌上,看起來像有人吃過,但還剩下很多。

晚膳還沒用的他,本能的坐了下來,然後動筷開始吃。

菜肴的味道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

就拿這道簡單的香菇雞湯來說好了,咬下去的瞬間,濃郁不膩的湯汁從雞肉裏流出來,讓他連喝了三碗。

那道普通的炸豆腐也炸得和平時不一樣,酥脆金黃的外表,裏頭的豆腐依舊滑溜順口,搭配上香菜和些許蒜末,讓他吃了個盤底朝天。

“將軍。”

侍女恭敬地福了福,她是拿乾淨衣裳進來放的。

霍東潛看也沒看侍女一眼,繼續狼吞虎嚥。“換廚子了嗎?怎麼今天的菜吃起來特別好吃。”

“回將軍的話,那是夫人親手烹調的。”侍女恭敬的回答,放好衣服便出去了。

霍東潛一愣,挑起了眉宇。

她會做菜?

這還真是令人驚奇哪!

他不由得泛起一記笑容。

這是她向他求和的表現吧,做一桌菜來討他的歡心,以免他繼續的冷落她。算她識大體。

她終於明白沒有丈夫疼愛的女人是多麼可悲了,她不再嚮往過去野馬般的日子了吧。

看來她省悟得很快,總算孺子可教。

弄晚回到房裏的時候,正好看到丈夫一臉滿意的表情。

“過來。”他對她伸出了手。

他決定了,今晚將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他在發什麼神經?

她怎麼可能過去坐在他腿上?他們只交談過幾句,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而他,甚至還有個青樓裏的紅粉知己哩。

“你有省悟之心就好,我不會再冷落你了,從今以後你也要像今天一樣,盡好你將軍夫人的本份——例如,時時做菜給我吃。”

他真是對她做的菜著迷了,一整桌都被他吃完了,他還意猶未荊

“你在說什麼?”她還是不明白。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這桌菜不就是你向我求和的證明嗎?”他有點不耐煩了,難道她看不出他眼中的欲望嗎?

他是個成年的正常男子,他不否認他碰過女人,但那些都是沒感情的,他對她不一樣,他對她有感覺,而且感覺……很不一樣。

或許在酒樓大街初見那一刻時,他就對她的容貌驚豔了,只是對她訂了親還與男人糾纏的行徑不悅,才壓下對她有好感的反應,對她故作冷漠。

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無視于李碧紗的勸說,遵旨迎親吧。

總之,他是喜歡她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弄晚好笑的看著他。“我是做給我自己吃的,只是做太多吃不完罷了,那是——剩菜。”

“你——”

他瞪著她,眼睛在噴火,感覺到臉龐熱辣辣的,自己被自己給愚弄了。

他氣得甩門而去,今晚他還是睡書房!

“怎麼回事?我看到將軍氣衝衝的走了。”榴紅走進房裏還不時回頭張望長廊上那遠去的火爆身影。

“他呀……”

弄晚無所謂的揚揚眉梢,把前因後果簡單的說明,看著風卷雲殘般的桌面,只有個感覺,他可真會吃!

“小姐,您太不解風情了。”槐綠搖頭歎氣。

弄晚不以為意。“如果他是幾道小菜就可以討好征服的,也未免太膚淺了,居然會以為我做菜來討好他?”

槐綠搖搖頭。“可是您得知道,男人跟我們女人不一樣,有時候他們重視他的胃,更甚於他們的心。”

“看來我們是無法好好和平相處了。”她只有這點遺憾。

他看起來就是很會記仇的人,今天在她身上受辱了,不知道會記多久哩。

原本打算不能鶴牒情深,起碼也相敬如賓,沒想到現在變仇人了,惱羞成怒之下,他不拿刀砍她算不錯了。

槐綠語重心長的看著弄晚。

“小姐,霍將軍是個性情中人,他有那種您在討好他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您真不該戲弄他。”弄晚咬咬下唇,想起剛才霍東潛噴火的眼睛,還有那重重甩門的力道,他真的是氣極了。

她,好像做得太過分了一點哦。



儘管霍東潛三申五令,弄晚還是趁他去宮裏的時候溜出霍將軍府。

反正她在家裏常常幹這種事,要溜出霍將軍府並不困難,再說她也算這方面的高手,駕輕就熟。

她是來赴約的。

那日在酒樓外碰到的那個人,答應賣她另一隻稀奇寶玉,差了花府的小廝來告訴她,要她務必得到。

得知這樣的好消息,她當然是無論如何都要來赴約的,反正與霍東潛已經無法好好相處了,若再錯過買寶玉的機會就太不值得了。

“這裏!”她向來人招招手。“坐!”弄晚愉快的漾著淺笑。“還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龍天闊笑了笑,摺扇瀟灑的搖著。“在下郭天龍。”

“原來是郭公子。”她打量著他的衣飾,華麗而考究的衣飾說明他出身不凡,難怪會身懷寶玉了。

“花姑娘,這是我答應賣給你的古玉。”龍天闊拿出一隻錦袋,裏頭是他從他母后珠寶箱裏搜刮來的一隻稀有古玉,保證她一定滿意。

“天哪,好美的玉……”

弄晚嘖嘖稱奇,對著寶玉反復玩賞,直到酒菜端上來才罷手。

“一壺美酒,兩隻玉杯,幾盤精緻小菜,他們開始暢談古今中外的美玉歷史,談得津津有味。

喝了幾杯小酒之後,一想到待會回府可能又會被霍東潛給教訓一頓,弄晚不禁蹙起眉心。

她真不懂,為什麼出嫁的女子就不可以出門了呢?難道出嫁從夫的意思就是要把她悶死?

“怎麼了?看花姑娘好像十分煩惱的樣子。”龍天闊盯著她有點煩惱的俏臉,誠懇地問。

“不瞞郭公子,我已經嫁人了,夫家姓霍,我正是在為了我夫君而煩惱。”說她毫不在意與霍東潛之間的情況是騙人的,從小到大,她就是花府的掌上明珠,這樣備受冷落還是生平第一回。

适才她出府時,在花園又碰到了她的小姑霍嬉游,她很善意的與她打了招呼,可是她還是很冷漠的不搭理她,逕自走開。

她真不懂,自己不是難相處的人,怎麼到了霍府人緣卻變得那麼差呢?

現在她已經成了下人口中“可憐的夫人”了,真是悲情。

“怎麼說呢?”龍天闊假意不懂。

其實他就是為了打聽她與東潛相處的情形才特意以寶玉的買賣誘她出來的。據他所瞭解,東潛那個人是個保守拘謹的剛毅男子,長年征戰的他,恐怕一點都不瞭解女孩子的心。

這樣的東潛要如何跟滿腦子奇怪幻想的花弄晚相處呢?他實在好奇哪!

弄晚煩心地道:“我的丈夫是個膚淺的魯男子,有個笨蛋出主意把我許配給了他,害我現在生活得好悶。”

人跟人之間,有所謂的投緣跟不投緣。

她覺得自己跟這個郭天龍就很投綠,好像可以放心把心事都告訴他,不怕他會害她。

龍天闊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呃……你……”

說東潛是魯男子不打緊,她居然罵皇上是笨蛋?

“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看他嗆得那麼嚴重。

“還好。”他把那口茶吞下去。“說說看,你丈夫是怎樣的一個魯男子,同樣是男人,或許我能替你出個主意。”

在他鼓勵之下,弄晚把新婚至今的情形全對他說了。

聽完,龍天闊不由得暗自感到好笑,他們夫妻還真是一對寶哩。

“這樣吧,如果你煩悶想找人聊天時,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他拿出一個龍紋徽章給她。“只要把這個東西拿到東城門的十方藥鋪就可以了,隔天我自會在這裏等你。”

“真的?”弄晚驚喜的接過龍紋徽章。

這個人和她一見如故,談吐風雅又不俗,外貌玉樹臨風的他對玉器又見多識廣,她真開心自己多了個可以天南地北、大聊特聊的物件。

“對了,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

要是東潛知道,那還得了。

“一言為定!”

她再笨也不會告訴自己的丈夫,她和另一個男人有如此神秘的約定。

與郭天龍把酒談玉,這大概是她枯燥婦人生涯惟一調劑的樂趣了。



將軍,聽聞您至今尚未與夫人圓房。”

風尉軒閑淡地提起,他是霍東潛麾下的文護衛,與武護衛司徒易鋒都是霍東潛不可缺少的左右手,一起為朝廷立下許多汗馬功勞。

“你這是聽誰說的?”

霍東潛皺了皺眉毛,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

風尉軒微微一笑。“霍將軍府上下。”

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每個人都在談論將軍與夫人不同房之事,甚至有人為此下注,賭看看他們何時會圓房。

霍東潛不悅的一哼。“太多嘴了。”

風尉軒微笑道:“其實夫人活潑外向,大膽而特別,將軍您虛長夫人幾歲,夫人初嫁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難免不能適應,您應該讓讓她才是。”

霍東潛撇撇唇,“皇上派你來當說客的?”

自從他為那桌菜肴惱羞成怒之後,他好幾天刻意不回府,不是在宮裏和皇上徹夜下棋,便是睡在別館裏。

因此他大抵猜得到皇上嗅聞到他與花弄晚婚姻的不對勁之處了。

“這是皇上賜的婚,他自然希望你們夫妻和樂融融。”風尉軒也不否認。

霍東潛的黑眸落在前方那一字排開,正在演練的整齊軍隊上,深邃的眸光若有所思。

這些都是他的心血結晶,在他的訓練領導下,他們井井有條、英勇善戰。

可是,手擁兵權,可以一統大軍的他,為何偏偏對一名小女子沒有辦法呢?

他甚至幼稚的跟她賭氣,對她婚前的行為耿耿於懷,這太可笑了,也不是大丈夫該有的氣量。

這麼一想,他是不是對花弄晚太苛求了一點?

婚前她是個外向好動的女子,要她婚後一下子改變似乎是強人所難。

他怎麼能奢望一匹野馬在一夜之間變成一隻溫馴的小綿羊呢?

他似乎該修正自己對她的態度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2:06

第四章

弄晚匆匆吃過晚膳便回房把賞新買來的古玉。

眼見這塊美玉通體盈翠,毫無瑕疵,她越看越是喜歡,渾然不覺時間流逝,直到推門的聲音驚擾了她,她才手忙腳亂的把古玉收起來。

霍東潛走進房裏,板著一張嚴肅面孔的他,心裏已經決定對他的小妻子從輕發落,將之前的種種一筆勾銷,兩人重新開始。

弄晚看著丈夫進房,有種作夢般的感覺。

他怎麼會來呢?

他已經不理她好幾天了,她猜想夜不歸營的他,大抵都是睡在那位皎皎姑娘的溫柔鄉里吧。

究竟那位皎皎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他面對皎皎姑娘時,總不會像對她一樣的刻板嚴肅吧?

他們可是終宵纏綿繾綣?他對皎皎溫不溫柔呢?

這樣一想,本來不該對他有什麼好臉色的,可是看著他,她突然想起槐綠對她曉以大義的話來。

“你回來啦。”

她要自己的聲音儘量柔和,彌補前幾天自己戲弄他的過分之處。

“這麼晚了還沒睡?”他沒話找話,看到桌上空無一物,不知道他未進來之前,她一個人在房裏發什麼呆?

大概是太無聊空虛了吧,他對她的不瞅不睬對她應該已經造成了傷害,說不定她就是一個人在房裏暗自神傷呢。

想到自己對待她的過分之處,他不由得將神情放柔和了些。

“哦——我——我睡不著。”

她當然不能說她在賞玉,要不然他就知道她今天又溜出府了。

他突然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她給抱起。

瞬間落入一副堅實的胸膛之中,弄晚驚呼一聲。“你要做什麼?”

“做老早就應該做的事。”

弄晚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抱著她走向床鋪,將她平穩的放在床上,脫下外衣之後的他,順手將紗帳放下,健碩的體型倏然壓上她嬌小的身子。

他看著她,眸光灼灼欲焚。

“我知道這幾天你不好受,以後我不會這樣對你了。”

說完,他灼熱的唇瞬間覆蓋住她的,火熱的舌尖霸道狂野的探進她唇齒之間,志意翻弄吸吮她的丁香小舌。

“礙…”弄晚被動的任他的入侵,突來的激情顫悸令她微微弓起了雙腿,渾身癱軟在他的熱吻攻勢之下。

弄晚緊張得渾身僵硬。

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明明好端端在房裏看玉,他來了,沒有針鋒相對,他們之間出現前所未有的平和氣氛,不再劍拔弩張。

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她連怎麼失去初吻都還弄不清楚,只覺得心頭燥燥的、熱熱的,腹下一陣陣陌生的激顫,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深想。

她害羞的任他解開她的衣襟,看著他充滿欲念的雙眼正火熱的盯著她柔軟的豐盈地帶,她的臉頰瞬間刷過緋紅。

真是羞死人了,他居然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那裏,迷戀的眼裏寫滿對她的欲望。

弄晚急切的嬌喘著,她終於知道大娘講得不清不楚的原因了。

這種事,不親自體會根本不知道個中感覺,霍東潛在她身上製造的激情,是她從來都想像不到的感覺。

他品嘗著她的美好,她細緻的肌膚就像他想像中一樣令他心動,她勻稱的身段凹凸有致,皎美的身子此刻正嬌慵無力的在他身下展現著誘人姿態,忐忑不安的無心扭動更令他血脈賁張。

弄晚無力地半闔著眼眸,到這一刻,不管她的做為多麼與眾不同,也不管她在心底並還沒有真正認同他,但她也只能乖乖地領受他即將要給她的初夜了……

多麼奇妙呀,兩個原本不相識的人,因為夫妻的名份可以做這麼親密的事。

更奇怪的是,她心底居然有股騷動,真是匪夷所思。

她閉上眼睛感覺他熱燙的唇在她身上游走,感覺到他正托住她纖嫋的腰肢,動手褪去她的衣物……

驀然間,一個東西從她衣衫之間掉落,破壞了情潮暗湧的氣氛。

“這是什麼東西?”

霍東潛瞪著從她衣間掉出來的東西。

他對這個龍紋徽章一點都不陌生,皇上和天闊也有一個,皇上與他徹夜下棋。那……

這代表著,她肯定又私自出府了,而且是瞞著他和男人見面,就算那個男人是他認識的龍天闊,他還是感到非常的吃味!

弄晚同樣也瞪著龍紋徽章,回來時只顧著把玩古玉,她居然忘了把這東西給收好,真是糊塗哪。

“這……這是我買的。”想起和郭天龍的約定,她隨口胡謅。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

如此特別的東西,絕不是街上可以胡亂買到的。

“為什麼不可能?”

他怎麼能如此篤定?

“總之就是不可能,”他想天闊應不會以真實身份相見。他不願揭穿龍天闊的身份,繼續逼問她。“你今天又出府去了,是嗎?”

“沒有!”她忙不迭搖頭。

自找死路才會承認,再說她也不願連累那些看管她不力的人,天知道他會怎麼懲罰他們。

“還騙我?”他低沉的男聲醞釀著另一波怒氣。

滿腹的柔情都煙消雲散了,他驟然下床,抓起外衣氣衝衝的離去,不願再與她待在同一個空間。



“你真是害慘我了。”

弄晚看著坐下的龍天闊,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

龍天闊不明就裏的看著她。“怎麼回事?”

聽說皇上已經派風尉軒當說客,要東潛好歹善待花弄晚是皇上親自指婚的人選,不要太冷落了人家。

他還以為她與東潛之間的情況應該已經改善了,沒想到今天一見,她還是愁眉不展。

“都是你的龍紋徽章害的。”

她把原因告訴他,不過還是不明白霍東潛是怎麼斷定那龍紋徽章不是她買來的,心裏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麼說來,你們還是沒有圓房嘍?”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好個東潛!美人當前,他居然可以因為生氣而枉顧欲望,這點他就萬萬做不到。

“我想,我們大概是沒有那一天了。”她不抱希望的說。

昨晚他就那麼把半裸的她丟在房裏,挑逗她的欲火後又絕情走人,害她一夜無眠,早晨醒來掛著兩隻難看的黑眼圈。

龍天闊一臉的歉疚。“這樣吧,今天我請客,算是向你賠罪,我們不醉不歸。”

他打定主意要把她給灌醉,就不信這樣一來她與東潛還成不了好事。

“好吧!”

反正她出府前,隱隱約約聽到下人們在說,霍東潛今天要進宮與皇上下棋,不會回府了。

那好!就算她喝個爛醉回去也沒關係,她只要在他明天回府前醒來就行了,不會被他發現的。如此一想,她放心的開始與龍天闊對飲起來,越喝越多、越喝越快,越喝興致越高昂,越喝,夜也越深……



霍東潛一進門就聽到他的夫人喝醉了的消息,他蹙著眉心,表情凝重鬱沉,教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他。

他很快的踱回房中,在門口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天哪!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呀!”榴紅急得又是毛巾又是醒酒茶,出盡百寶試圖將不勝酒力的弄晚弄醒。

“不要吵我……”

弄晚胡亂揮動著雙手,她雙頰晚霞般呈現一片迷人的嫣紅,唇角還帶著淺淺如夢般的笑意。

榴紅快被搞瘋了。“小姐啊,我拜託您快點清醒好不好?要是被姑爺瞧見就不得了了……”

“我已經瞧見了。”

霍東潛跨過門檻,瞪著爛醉如泥的妻子。

“將……將軍……”榴紅嚇得腿軟。

慘了,槐綠為什麼不在這裏,槐綠要是在這裏就好了,她肯定會有辦法應付她們姑爺。

“你出去吧。”他筆直走到床前下令。

“哦——是、是的。”榴紅如獲大赦連忙退下,連一分鐘都不敢在房裏多停留。

弄晚燥熱的踢開被子,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那麼多酒,渾身都感覺輕飄飄的,雖然頭有點暈,但感覺還不錯。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他打量著她,依他的經驗,她肯定喝了不少。

“好熱……”她申吟著換了個姿勢,覺得側睡比較舒服。

他被她的醉態可掬給迷惑了,昨夜的欲望又湧上心頭,他突然將她壓倒在柔軟的枕頭上。

“唔……”弄晚掙扎著想起來,可是動彈不得,怎麼有股熱熱的氣息直噴到她臉上來?

“你這個磨人精,折磨得我好慘。”

今晚他原本要留在宮中與皇上對弈的,可是心裏卻一直擱著她的影子,忍不住向皇上告假回府來了。

原想與她開誠公好好談談的,沒想到等待他的卻是這樣的畫面,真是令他意想不到。

“你說什麼……”

她感覺有人在對著她說話,也感覺到自己身上壓了個重重的東西,她用力推著,卻怎麼也推不開。

“我說,讓我好好愛你,你這個難馴的小女人……”



看著空空的另一半床和未著寸縷的自己,弄晚怎麼也想不起來昨夜的事是怎麼發生的。

她不是喝得酩酊大醉才回來的嗎?怎麼在醉夢中會出現霍東潛的臉,他吻了她,脫了她的衣服,還……還佔有了她。

她猛然掀開被子,喜被上那點紅漬證明她的感覺絕非夢境。

他們真的做了……

昨夜那個駕馭著她,幾度讓她瘋狂的男人真是霍東潛!

天哪——

她摸摸發燙的面頰,昨夜的柔情蜜情令她一陣心蕩神馳,回想起高chao的那一刻,他狂吼著在她體內噴放熱源,她又羞得滿面通紅。

他上哪去了?

“小姐,您醒啦。”

榴紅端著洗臉水進來,後頭跟著槐綠。

槐綠端著一託盤的食物,昨天剛好回家去看生病姥姥的她,很遺憾錯過了被榴紅形容成“完全變了個人”的醉小姐。

弄晚連忙拉起被子將身子緊緊包住,只露出兩隻眼睛骨碌碌地瞪著她兩名丫環瞧。

“小姐,我來替您更衣。”榴紅捧著一套衫裙,笑咪咪地走近垂著紗帳的床。

弄晚揚揚眉梢。“你怎麼知道我沒穿衣服?”

榴紅掩嘴笑道:“小姐,您還想瞞我們呀?”

“小姐,恭喜您,您終於動了情了。”槐綠微微一笑,為她家小姐的開竅感到十分安慰。

弄晚臉一紅,佯裝鎮定。“你們在說什麼?”

槐綠一臉的笑意,“別裝了,小姐,整個將軍府上上下下恐怕都知道,昨晚您與姑爺終於圓房了。”

“為什麼大家都知道?”弄晚忍不住好奇地問。

“因為總管大人被姑爺罰去掃落葉,因為他沒將您看好,讓您醉酒了回來。”槐綠說道。

榴紅介面,“還有,姑爺臨出府前特別對我們兩個交代,您昨天‘累壞了’要讓您好好休息,還吩咐廚房燉了盅人參雞湯要給您補一補哩。”

“啐,我哪有那麼嬌弱?”

一股溫馨甜蜜的感覺襲上心頭,昨夜裏雖然累,可是心卻滿滿的,所以她一點也不感覺疲 憊。

換過衣裳,用過早膳,一整個上午,她就這樣如在夢中的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情境之中。

她怦然心動的想著霍東潛對自己的柔情,簾帳裏那不厭其煩、反復不停的挑逗,還有兩人肢體交纏,激越不已的每一個畫面……

怪了,她是中了什麼蠱了?

本來是對他沒什麼好感的,卻屈服於他昨夜的柔情之中,曾說過他膚淺,不過現在想想,自己也真是膚淺得可以。

她霍然起身。

不行,她得出去走走!

就這樣坐在房裏等他回來,一心渴盼著想見他的情緒太不像她自己了。

不管昨夜他是發什麼神經才對她那般柔情似水的,她都還不想被他給主宰,尤其是屈服於他的rou體之下,那太沒道理了。

她必須找個人談談,將心中的感覺全部說出來。

她帥氣的寶貝弟弟會是個好人選,少年老成的他比她還成熟,或許可以給她一點方向吧。



霍東潛一進府邸就急著找弄晚。

他從來沒有這麼歸心似箭過,偏偏今天又特別多公事,戍守邊疆的關將軍回朝與他議事,最後皇上也加入他們的討論小組,害他直到現在才得以脫身。

“夫人呢?”他問著早上被他懲罰掃落葉的總管。

他以為經過昨晚的甜蜜,今天她該當滿心期待的待在家中等他回來互訴衷情才是,沒想到找遍整座將軍府卻不見她的人影。

“夫人……”總管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感覺晴天霹靂。

夫人又不見了嗎?

哦!天哪!怎麼會?

將軍不是說,她身子有點虛弱要好好休息嗎?所以他就沒多派人手盯住她,可是現在……顯然他又重蹈覆轍了,明天大概又得掃落葉了。

“劉總管,不要告訴我,你又不知道夫人在哪里!”

霍東潛的不悅攀升到最高點。

究竟他是不悅總管沒把弄晚看好,或是不悅弄晚在昨夜那般纏綿的情況下又私自出府,他已無心去分析了。

“屬下……屬下確實不知道夫人在哪里……”

慚愧的總管連忙下令尋找夫人,就在霍將軍府忙得人仰馬翻一團亂之際,大門起了一陣騷動。“夫人回來了!”守衛來報,但表情怪異。

霍東潛旋身大步往門口走,他倒要親口問問她,她是跑到哪里去了。

一輪明月當空,入秋深夜的空氣泛著涼意,寂靜的街道除了打更聲,已少有人跡。

一到大門口,跟著霍東潛的眾多家了全都倒抽了口氣,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空氣緊張得仿佛隨時會斷弦。

老天爺!他們的將軍夫人被個男人抱在懷裏!

霍東潛眉眼一抬,一股山雨欲來的寒霜罩上他刀鑿般的五官,濃眉銳目格外迫人。

他認得這個男人。

駱無峻——京城駱家鏢局的少主,同時也是花勁磊義結金蘭的摯交好友。

“有勞駱少爺了。”

他沒多問什麼,從駱無峻懷裏抱走弄晚,粗魯的動作使弄晚柳眉蹙擰,他沒忽略她小臉蛋上的疼痛表情。

“霍夫人跌傷了腿。”駱無峻簡短的說完,淡漠的俊容再也沒有第二句話,躍上馬背,馭風而去。眾人以為霍東潛在外人離去後就要大發雷霆了,可是他連表情都沒變,抱著闖了禍的小妻子,凝重地踅回府裏。



“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整天,他滿腹柔情的牽 掛著她,沒想到她回報給他的卻是半夜讓個年輕俊逸的美男子抱她回來,他對她的忍耐已經達到最高點了。

“我……本來是想回家找磊弟談談天的。”弄晚自知理虧,所以聲音很校

他盯著躺在床上的她。“然後呢?”

“磊弟不在,他跟著我爹到柳州談生意去了,所以……所以我到賽馬場去玩,沒想到卻被馬甩下馬背,就……就跌傷腿了,無峻剛巧在那裏,於是他就送我回來,就這樣。”

說完,她大膽的偷看了他一眼,見他渾身張狂的怒焰十分恐怖,她又連忙垂下眼睫。

唉,他真的生氣了。

可是,不能怪她呀,她也不知道那匹馬會臨時發馬瘋,她也不想跌傷腿,這麼一來,她起碼好些日子不能出府溜達了。

“他居然抱你!”

他終於暴跳如雷了。

“你別那麼激動,無峻小我兩歲,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她連忙安撫他。

“哼!”他冷哼一聲,還是不悅。

她讓他太沒有安全感了,顯然她的心還沒有完全屬於他,所以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她居然可以枉顧他的感覺跑出去。

這令他很不是滋味。

他皺著眉宇,突然走過去,伸手觸及她的衣襟。

弄晚陡然感到全身冰涼。“你做什麼?”

他不會是氣得想打她吧?

她渾身緊繃但不想向他求饒,要打就打吧,她合起眼睛,靜待指掌落下。

預期中的巴掌沒有來臨,他卻動手在脫她的衣服,她睜開眼,張日結舌的看著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脫落……



激情雖然漸漸平息,剛才的感覺卻歷歷在目。

香汗在她頸後耳際黏貼著烏絲,在賽馬場玩了一下午,被馬甩出去又弄得渾身沾士,再加上剛才激情之中製造出來的汗水,現在她真的感覺很不舒服。

“我……好想洗個澡,你去喚槐綠和榴紅來好嗎?”她輕聲提出要求,既然恩愛過了,他不能再記仇了吧。

他皺著眉頭,用自己的外衣將她密密實實的包住,弄晚正疑惑他幹麼把她包得像顆粽子時,他已經抱著她走出房門,大步轉瞬間進入浴間。

夜深人靜,霍將軍府的人大多睡了,他親自燒水,解開外衣讓她坐在板凳上,親自為她清洗身子。

“東潛……”

一陣悸動滑過她心頭,她不禁脫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

心裏頭對“嫁人”這件事的遺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弭無蹤了,他並不像他外表那般粗獷,心,也有細膩的一面。

“什麼事?”他眉眼不抬,拿著毛巾仔細地擦拭她的腿,小心翼翼不碰著她的傷處。

“謝謝。”她柔柔說道。

他以一聲微揚的哼字做回答,仍然沒有抬眼看她。

“以後絕不許再讓我以外的男人碰你,知道了嗎?”滿溢佔有的警告從他口中逸出。

“知道了。”她低垂的眼兒閃過些許笑意,他可真會吃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2:19

第五章

弄晚覺得自己真是因禍得福!

雖然跌傷了一條腿,暫時動彈不得,但霍東潛對她的態度卻大大的轉變,每天一結束公事就回來陪她,讓她無時無刻徜徉在無微不至的關懷之中,與新婚之初有著天壤之別。

美中不足的是,為了不讓她再出府發生什麼意外,他派了個名叫香屏的丫環跟著她,讓她頗為不自在。

除了這點之外,其餘一切倒都還好,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不會再埋怨爹把你嫁了吧。”

花勁磊挑挑眉,看見弄晚一副幸福小婦人的模樣,他也可以放心了。

從柳州回來之後,由無峻那裏得知他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在賽馬場摔傷了腿,他簡直無法置信身為少婦的她還如此不知輕重。

“你那位將軍姐夫的臉色很難看,約莫是氣炸了。”駱無峻如此輕描淡寫的做了結論。

霍將軍的嚴厲是全城出名的,新婚妻子不好好安份的待在家中,反而去賽馬場野,最後還被男人給送了回家。

是男人都忍不住這一點的!他不知道會怎麼懲罰弄晚!

搞不好弄晚這時已經被關在柴房好幾天了,沒得吃也沒得喝,餓得只剩皮包骨;或者,她遭到霍將軍府上下的唾棄,過著比下人還不如的日子……

不放心之餘,他今日特別帶著花府農地出產的鮮甜水果來霍將軍府探望弄晚,準備好好訓誡她一番,要她收斂收斂,順便請他姐夫給他一個面子,把他姐姐從柴房裏放出來,他保證她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等等等。

沒想到來到霍將軍府之後,發現弄晚非但沒有預期中的下場淒涼,還命下人在花園擺設了簡單的茶宴招待他,十足女主人的架式。

“你呢?倒是你,看起來有點心煩。”

弄晚細細端詳胞弟,但見他英挺的眉宇之間,隱隱帶著鬱結。

“沒什麼啦……”花勁磊撇撇唇,終於煩躁地道出,“爹開始幫我作媒了。”

“是嗎?”弄晚眼睛一亮。

她的弟弟自小就長得帥氣,長大後更加英俊挺拔,她一直以這樣的弟弟為榮,也常想像什麼樣的女子可以系住他這顆年輕飛揚的心。

“你在幸災樂禍嗎?”花勁磊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這是喜呀,怎麼能算禍呢。”弄晚笑盈盈地問:“爹相中哪家千金呢?”

花勁磊慢條斯理地說:“慕容宰相家的小女兒,慕容曉穿。”

弄晚笑道:“我真是佩服爹,把我嫁進將軍府還不滿足,連宰相家的千金都想高攀,我還以為他想找個公主媳婦兒呢。”

“花弄晚,我警告你,我已經很煩了,你不要再火上加油……”他突地住了口。

他們面前忽然有一名美貌驚人的少女走過,但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那逕自走過的高傲神態,連孔雀也要甘拜下風。

花勁磊皺起眉頭。“這是誰啊?”

能視將軍夫人如不見,不簡單!

“見慣不怪,我早已經習慣了。”弄晚笑了笑,根本不以為意。“她是霍嬉遊,我的小姑。”

花勁磊挑高一道眉。“她一直對你這麼沒有禮貌?”

“更正。”弄晚稀鬆平常地說:“她對任何人都是這副冷冰冰的德行。”

“太過分了!我去教訓她!”他就要起身。

“算啦!”她連忙拉住弟弟。“反正我知道她又不是針對我,她就是這麼清冷,平常沒什麼嗜好,老愛關在房裏,惟一的興趣就是去道觀和女尼一起誦經,總之,她很傳奇啦。”

“沒有騙我?她真是對每個人都這樣,不是針對你?”他不放心地確認。

弄晚感動的看著他,“好弟弟,我知道你護姐心切,不過不要忘了,為姐我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任人欺負的。”

“這倒是實話。”花磊勁哼了哼。“不過你要多注意姐夫,我聽聞他在天香樓有個紅粉知己。”

“我知道,何皎皎嘛。”弄晚故作輕鬆的說,心裏可覺得一點都不輕鬆。

自從與霍東潛感情越來越濃郁之後,她心裏就一直擱著這道陰影,他有紅粉知己之事在她心中揮之不去,造成她無法真正對他交心的阻礙。

面對這種事情,哪個女人會不在乎呢?

所謂的紅粉知己,難道真的只有談談心而已?青樓的姑娘何等嬌媚,豈是她可以比擬的,他會不心動嗎?

她甚至懷疑過,他跟那位皎皎姑娘根本就關係匪淺,不要說疑心是女人的通病,要叫她不疑心也難哪。

“你知道何皎皎?”花勁磊挑挑眉。“那麼,你知道他今晚將在天香樓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故友嗎?”



弄晚在夢中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一副厚實的身軀緊緊的摟抱住,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一睜開眼,就看見丈夫扯著一抹懶洋洋的微笑看著她,四肢都纏在她身上。

“吵醒你了。”

霍東潛忍不住吻吻她細緻的臉頰,不料她卻沒好氣的翻過去,令他十分錯愕。

“怎麼了?”

他又把她翻過來,腦中飛快的想了一下,自己應該沒有得罪她才對。

早上他出門時還好好的,她甚至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於大門口與他吻別,現在卻對他要理不理,這是怎麼回事?

“霍將軍,夜已深沉,你何不乾脆在天香樓過夜,何必回來抱著我這個殘廢睡?小女子擔當不起將軍的厚愛。”

聽見她嘲諷的語氣,他不怒反笑。

“原來你在吃醋。”

其實他在天香樓設宴的理由很簡單。

皎皎原是邊塞人,她與他來自邊關的那些老友都認識,不告訴弄晚是怕她誤會,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我沒有。”她嘴硬地否認。

他把她拉進懷裏,再度圈住她的身子,深邃的眸子定定地鎖牢她紅唇微翹的小臉。

“我雖然在天香樓設宴招待故人,但我絕對沒有亂來。”

他知道外頭的人都把他和皎皎的關係想的很曖昧,他行得正、坐得穩,向來不理會那些謠言,也從來不澄清。

可是弄晚不一樣。

弄晚是他的妻子,他不能不理她的感受,他必須給她安全感,他要她知道,她的丈夫只忠於她一人。

其實過去在邊塞也有不少女子對他表示過愛意,但他對她們都沒有半點感覺,直到皇上強硬地指婚,他以為他就要和素未謀面的妻子相對無言的過一生了。

沒想到弄晚的一切都強烈的吸引著他,讓他享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感受,這和他征戰時的榮耀是不能相比的,所以他不能讓她心中存著芥蒂。

“我才不在乎。”弄晚撇了撇紅唇。“男人都渴望有三妻四妾,你應當也不會例外,是我不該對你抱有太大的期望。”

“我絕不會有三妻四妾,我只要你一個。”少了剛硬,他唇邊帶著笑意,語氣溫柔似水。“我可以馬上證明給你看。”

“怎麼證明?”她嗤之以鼻。

忽然她又眼睛一亮,興奮的想,難道他要帶她去和何皎皎對質!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她從未去過青樓,不知道那是個怎樣奢華冶豔的地方,能有機會見識一下,也就不枉此生了。

“待會你就知道了。”他笑著吻住她的唇,開始動手解她的衣裳。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她懷疑的看著自己的衣裳滑落到肩頭,男女之事這陣子在霍東潛的帶領下,她已經不陌生了。

他的唇滑到了她耳邊,親密的耳語道:“小女人,如果我曾在天香樓亂來,現在還可能對你這般熱情嗎?”

弄晚翻了個白眼。

哦,男人!

她就知道天下不會有那麼好的事,她還妄想去天香樓見識一下呢,原來他所謂的證明就是發洩他自己的欲望,更是高估他了!



男人的保證與女人的疑心、永遠是對立的。

雖然霍東潛一再保證他與何皎皎沒有任何關係,弄晚還是十分好奇自己丈夫的紅粉知己是怎麼樣的女子。

於是,她腿傷好了之後立刻做了一件事——

喬裝到天香樓去會何皎皎!

“公子貴姓啊?瞧瞧您生得俊的,真是貴氣喲!”老鴇一見她衣飾華麗又出手闊綽,連忙開出了最好的房間給他。

“我姓花,慕皎皎姑娘之名而來,今天一定要見她一面,這些元寶是打賞給下人的,嬤嬤收下吧。”

看見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元寶,老館興奮的直顫抖。“老身這就去準備!馬上去準備!”

沒一會工夫,幾名丫環陸續端來酒菜,精緻的菜色顯示出是特別下過功夫的,也說明對嬌客的重視。

弄晚反剪雙手,一派瀟灑悠哉的在房裏走動,一雙盈滿趣味的大眼這裏看看、那裏瞧瞧,興味濃厚地打量著各式陳設。

嗯,珠簾繡額,看得富麗堂皇,典雅而高貴,不愧為京城娼門教坊之冠!

難怪适才她到達大門口之時,看到的是一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景象了。

就在她打量房間之際,房門被推開了。

弄晚立即回過身去,與來人四目相接,第一眼,她就相信了何皎皎與她夫君之間的清白。

蛾眉淡掃的何皎皎,並不如她想像中媚豔,反而有股出塵淡雅的靈秀之氣,很難讓人相信她會是天香樓豔幟遠播的名妓。

“奴身皎皎,見過花公子。”何皎皎優柔的福了福,她抬起眉眼,看著眼前的少年郎君。

一身銀白色的裝束顯得華貴萬分,一張俊美中帶著笑意的玉面,即使不言不語也格外惹人好感,那雙流盼生光的眼睛更是叫人不由自主的會著迷。

她也算閱人無數,京城哪來這麼俊俏的公子哥呢?

她忽地發現,這位貴公子怎地沒有沒有喉結呢?

她心念一轉……

“聞名不如見面,皎皎姑娘花容月貌,果然名不虛傳。”弄晚模仿平日所見的那些公子哥兒,有模有樣地讚美一番。

“過獎了。”皎皎綻出一絲笑意。“您是霍夫人吧?”

弄晚一怔,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被人揭穿,頓時有點尷尬。

“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皎皎笑了笑,在風塵中打滾多年,皎皎自認還有點識人的能耐,再說霍夫人是京城花府的千金,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哦——”弄晚拉長了聲音,何皎皎的冰雪聰明與優雅自在,相形之下,她就顯得笨拙了。

“霍夫人請坐。”皎皎親自斟酒,心無芥蒂的微笑問道:“今天霍夫人紆尊降貴的前來見皎皎,是為了皎皎與霍將軍之間曖昧的流言吧。”

“何姑娘,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實我很後悔來這一趟,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女子。”

弄晚一古腦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感覺舒服多了。

“我相信霍夫人的話。”皎皎微笑說道:“我與霍將軍相識于邊關。五年前,我遇到了一位殷實的商人,心想可以改善家中拮据的情況,所以便隨著他來到京城,成為他的小妾,誰知道我夫君遭逢生意失敗的變故,禁不住刺激而投河自盡,大夫人帶走一切府裏還值錢的東西,可是不願我留在她身邊多養一口人,身無分文又無親無故的我,只好流落風塵。”

說完,皎皎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些年來,我不敢讓家鄉的雙親知道我不幸的遭遇,只能托霍將軍替我照顧他們,每當霍將軍回京時,他們也會托霍將軍帶些家鄉東西或書信給我,才會讓大家誤以為我和霍將軍來往頻繁。”

“原來如此。”

弄晚聽得入神,她不知道何皎皎還有這樣一段坎坷的遭遇。

一個女人喪夫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要在風塵之中討生活,這何等的悲哀?

“其實霍將軍怎麼會喜歡我這樣的女子呢?”何皎皎看著弄晚,毫不避諱的說:“將軍他在邊關之時從不碰軍妓,來天香樓更是除了與皎皎暢談故鄉風情,喝幾杯小酒之外就告辭了,霍將軍未成親前,皎皎幾番挽留,總是留不住他的人。”

她不言諱曾對霍東潛動心,已經二十歲的她,沒多少好時光可以在青樓打滾了,找個好歸宿是她目前惟一的心願。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霍東潛真的只將她當成可以談心的紅粉知己看待,半點越矩都沒有。

時間一久,她也就滅了心中的希望,真心的把霍東潛當成知己了。

對於皎皎的一番表白,弄晚雖然詫異,但卻對她一點反感都沒有,能這麼毫不保留的告訴她,可見心中是坦蕩蕩的。

“能結識皎皎姑娘,弄晚這趟總算沒有白來。”弄晚欣喜的說,對於能多認識一個新朋友,她覺得很興奮。

近來她的交友運很不錯,先是結識了古玉通郭天龍,現在又結識了青樓奇女子何皎皎,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埃

何皎皎苦笑地道:“霍夫人是名門千金,皎皎身在風塵,高攀不起。”

她從沒想過要和一位名門千金做朋友,不是她輕賤自己,而是她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哪。

“不要這麼說,人無貴賤之分,我真的很想交你這個朋友,除非你嫌棄我就另當別論,如果不嫌棄,以後就不要叫我什麼霍夫人了,叫我弄晚吧,反正我們差不了幾歲,我也叫你的名字,如何呢,皎皎?”

弄晚說得認真,最後還漾開一抹淺笑等著她回答,皎皎則一臉受寵若驚的看著她,不知所措。

她一直以為門名千金都自視甚高,也一定非常瞧不起她們這些墮落於娼門之中,靠男人度日的女子,沒想到花弄晚會這樣坦率可愛。

“皎皎姑娘,您的信。”一名樣貌機靈的丫環拿了封信進來,看了弄晚一眼,壓低了聲音,不安地道:“是您盼了許久,從邊關來的信,所以奴婢就先拿來給您了,姑娘的貴客不會見怪吧?”

“不會,你做的很好!”皎皎連忙吩咐丫環,“快去替我請歐陽先生來看信!要是他沒空的話,就說我加雙倍的錢給他,要他無論如何都先撥空來我這兒……”

弄晚走過去,輕鬆的抽拿走皎皎手中的信紙,微微笑道:“何必這麼麻煩?我來替你看信吧。”

看她著急的模樣,這一定是封很重要的信。

何皎皎一怔,“你識字?”

她是半路出家的藝妓,在邊關因家境困苦,根本沒機會上學堂,直到進了天香樓才開始學些基本的才藝,毫無基礎的她,習字對她來說簡直是畢生最痛苦的事。

弄晚自我嘲解的笑了笑。“我與你恰恰相反,琴棋畫都一竅不通,只有認字難不倒我。”

“真好。”何皎皎豔羨地道:“我們這裏的姑娘沒有一個識字的,嬤嬤情願絞盡腦汁的逼大家學些新曲兒和新舞來討好客人,就是不肯請老師來教我們認字,大概是怕我們識了字,就不願待在青樓裏了。”

弄晚異想天開地亮起了雙眸。“你們想習字嗎?我可以教你們!”

近來她的日子正好過得有點乏味,如果能到天香樓來教這些姑娘們識字,未嘗不是美事一樁哪。

何皎皎瞪大了眼睛,不敢苟同她的提議。

她說的是真的還假的?她可是將軍夫人哪!



弄晚神不知鬼不覺的開始在天香樓裏教姑娘們識字,她開班授課,分文不取,陣仗越來越大,連隔壁巷弄怡春院的姑娘們也跑來習字。

成就感讓她忘了該好好掩飾可疑的行跡,三天兩頭就在將軍府失蹤也日漸引起霍東潛的注意。

“你又上哪里去了?”霍東潛在花園裏攔截到行色匆匆的小妻子,她帶著一隻包袱,神態有點疲 憊,但雙眸卻顯得益加清亮有神。

“我……我回家看我爹!”弄晚沒想到該在校 兵場的夫君會出現在府邸裏,連忙找了個理由搪塞。

為了怕引人注意,她不好著女裝進出天香樓,於是每回都是帶了男裝出府去換,才會包袱這麼大一個。

“只是回去走走,何必帶個這麼大的包袱?”他繼續逼問,一點放鬆的意思都沒有。

“哈——這個嘛……這是一、兩套新衣裳啦,是我爹新買給我的!”

為了怕他繼續追問會露出馬腳,弄晚隨即誇張的打了個大呵欠。“哦,我累了,我要先回房睡一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了,就這樣。”

霍東潛狐疑的盯著前方那個三步並作兩步跳離開的嬌小身影,他覺得不對勁。非常、非常不對勁!

花府距離將軍府不過三條街,再說她出入有轎子接送,回一趟娘家有這麼累嗎?



弄晚的教書生涯過得不亦樂乎,只除了隨時要擔心會被霍東潛抓包之外,一切都還算順利。

倒是近幾日皎皎的心事重重令她頗為掛心,課也上得心不在焉,甚至今天沒有來習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皎皎!”弄晚趁教字告一段落的休息時間,跑到何皎皎的閨房找她。

房裏,何皎皎靜靜的坐在窗前冥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相當苦惱。

“你怎麼了?怎麼連課也不來上了呢?”弄晚趨前端詳著她。“是不是有什麼煩惱的事,不妨說給我聽聽。”

“我告訴你,你可別笑我。”何皎皎咬著下唇,俏臉微微泛紅。“有個人想……想為我贖身。”

弄晚瞪大了明眸,“真的嗎?這太好了!”她忍不住興奮的抱住了何皎皎,替她感到高興。

“可是我還在考慮。”

弄晚揚起眉梢。“考慮什麼?”

她不明白,風塵裏的女子不都盼望有良人可以帶她們離開火坑嗎?為何皎皎反而如此遲疑?

何皎皎忐忑地道:“或許是上一回的幸福走得太急了,我怕抓不住屬於我的幸福。”

“你不去嘗試,怎麼知道抓不抓得住呢?”弄晚急切的說。

何皎皎攏攏眉頭。“可是……”

“別可是了。”弄晚鼓勵的看著她。“如果你覺得他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那就勇敢的再冒險一次吧!”

“弄晚,你真的覺得我可以……”

話沒說完,一陣紛遝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回廊一片騷動。

須臾之間門被撞開了,一群帶刀官差闖進來,陣仗之大,令弄晚與何皎皎面面相襯,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大事。

“天香樓上下等人聽好!”一名像頭頭的官差中氣十足的開口。“夜間皇宮內院的欽犯就窩藏在這裏,來人啊,統統帶回衙門審問,一個都不許留!”



“霍將軍,那些魯莽的僚屬們不知這位氣韻非凡的姑娘正是霍將軍您的夫人,多所得罪之處,請霍將軍看在本府的薄面上網開一面。”

深夜的縣衙大門口,縣令親自相送,一再表達無盡的歉意。

弄晚的身份曝光後,那些官差們對於在妓院抓到第一護城將軍夫人都驚惶不已,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死定了。

風尉軒不疾不徐的還以禮數。“吳縣令千萬不要這麼說,一切都是誤會,霍將軍明白的,萬萬不會怪罪任何人。”

風尉軒得體的應答著,霍東潛則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該說話的時候都由他代為發言。

弄晚心虛地低頭,無言的上了轎子,一路都在琢磨著該怎麼向霍東潛解釋她出現在天香樓的原因。

可是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比較合理的理由,除非和盤托出,否則今天肯定連玉皇大帝也救不了她了。

“夫人,將軍府到了。”轎夫恭敬地為她掀開轎簾。

弄晚踏出轎子,忐忑不安的跟在丈夫後頭,刻意與他保持五步之遙,避免被他濃厚的殺氣給掃到。

原以為自己會被三堂會審,弄晚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而且發誓絕不和霍東潛頂嘴,誰叫這件事怎麼想都是她比較理虧。

一路上接收下人們同情的眼光,弄晚硬著頭皮跟著霍東潛進了房間,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再努力調適情緒,迎接即將到來的痛批。

沒想到進了房間,霍東潛卻一句話也不說,脫了外衣,上床、蓋被、閉眼,動作一氣呵成。

弄晚一愣。

看著他裏一于常理的舉動,她沒有逃過一劫的感覺,反而心底更加不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2:36

第六章

弄晚煩惱的發現,霍東潛在跟她冷戰!

他已經五天五夜對她不理不睬了,雖然夜裏同睡一張床,可是他的表現就像她是個透明人,他逕自正常的作息,而弄晚的生活則相反的變得一團亂,他冷漠的態度讓她極端不好受。

“唉,夫君……東潛,”她好聲好氣的央求他。“你可以罵我、教訓我、把我狠狠的關起來,我都無怨無尤,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不理我?我會好好檢討自己的行為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可以這樣遷就一個男人,雖然始作俑者是她,他要繼續與她僵持下去,她也無話可說,可她仍然期盼他會被她的誠意打動,重新與她再開始。

但是她的希望落空了,他對她的低姿態仍然視而不見,夜裏他仍舊和衣入睡,對身旁的她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她失寵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座將軍府,相信不久的將來就會傳回花府,到時她就雪上加霜,免不了她爹又要尋死尋活了。

“將軍,您也別對夫人太嚴厲了,夫人會上天香樓見皎皎姑娘也是人之常情,表示她在乎你。”

風尉軒的勸言無法叫霍東潛釋懷,他仍舊沉凝著一張臉。

“她不相信我,即使我一再保證,她仍然不相信。”

從衙門裏那些天香樓的姑娘們留下的口供,弄晚是到天香樓去教她們習字的,這點雖然至極的荒唐透頂,他還不至於不能接受。

他在乎的是,她到天香樓的初始目的。

可想而知,她的出發點都是因為她根本不信任他!

在她的心中,不管他再三告白心中只有她一人,沒有親自印證過,她仍然和那些外人一樣,把他與皎皎的關係曖昧化了。

眼見他們弄得如此僵,何皎皎也心急如焚。

“其實弄晚對我一點惡意都沒有,她只是來看看我,沒有興師問罪,也沒有羞辱我,你不要這樣對她,這樣對她並不公平!”

霍東潛隨便她說什麼,他紋風不動地啜酒,眉都不皺一下。

眼見硬的不行,何皎皎軟化了口氣,柔聲勸道:“東潛,你要知道,這是女人的本能,弄晚是你的妻子,她有資格這麼做,我不覺得她冒犯了我,真的……唉,我該怎麼說才好呢?”

眼見禍由己起,她也急得很,她不願見到他們夫妻因為她而失和,所以也不管近日自己和天香樓都是京城人人注目的焦點,她特別把霍東潛請來,急欲對他解釋與勸說。

“這件事不關你的事,你不要插手。”他終於以淡漠的語氣回了她一句。

何皎皎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脾氣,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說得動你,可是,你不能把戰場上的那一套用在夫妻之間,凡事不留餘地哪。”

他板著臉時還真是嚇人,她真是為弄晚擔心!

霍東潛飲盡最後一杯酒,起身離開。

冷戰至今已經五天了,尉軒與皎皎的話他都聽進去了,但他還不願對弄晚軟化。

這次她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夫妻若不能互相信任,還談什麼以後呢?

皎皎說他不能將戰場上的那一套用在夫妻之間,他並不認同。

就像他與他那些同進同退的夥伴一樣,他對他們剖心,他們對他交心,他對他們肝膽相照,他們對他赤膽忠誠,這是相對的。

弄晚可以大膽好動,也可以沒有個當家主母的樣子,但她不可以懷疑他對她的感情。

他希望弄晚可以趁這段冷戰期好好反省清楚他的相對論,她,真的該成熟一點了。



弄晚站在霍將軍府後園的小橋上,雙眸不復以往澄澈,眉間漾著淡淡輕愁,緊抿的紅唇則顯得有點意興闌珊。

秋末的晚風一陣陣的向她吹來,她覺得頭有點暈,胸口灼灼的燙熱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約莫是這幾晚都沒睡好的關係吧,她想。

究竟他何時才願意開口跟她說話?

兩人之間的親密與甜蜜消失了,不管她再怎麼低聲下氣的表現,他就是硬著心腸不理她,他的回應也真的把一向隨和的她給激怒了。

她甚至悲觀的想,就這樣結束吧。

她要創下城裏最快被休妻的紀錄,提供給大家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也不錯。想是這樣想,她真的做得到毫不在乎嗎?

如果她不曾在意他,不曾交出自己的身心,或許她真可以走得瀟灑,做回從前那個自由自在的花府二小姐。

可是,就算交了身心又如何呢?她相信花府還是容得下她的,她還是可以回去啊!

想著,她愁悶的抿著唇。

不可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真的想從他身邊離開嗎?她先前會在乎皎皎的存在,那就表示她的一顆心已經牢牢的系在他身上了,說放就放,談何容易?思緒反復煎熬著,突然間,她一陣反胃,幹嘔了起來。

驚天動地的幹嘔令遠處的霍東潛黑眸眯得更緊。

他觀察她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往昔總是生氣蓬勃的她,今天顯得格外落落寡歡。

他對她的懲戒已經夠了,想來這陣子的不理不睬已經收到效果了。

他正想走過去與她和好之際,沒想到她卻出了狀況,這使得他心急的加快腳步,迅速朝橋頭疾走。

弄晚緊緊抓住胸口的衣物,胃裏翻攪得好難受,她感覺到身子搖搖欲墜,就在她以為快跌下池塘之際,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即時扶住了她。

高大的身軀緊緊護著她,她原想言謝,待看清楚扶她的人是霍東潛,她想也不想就推開他。

“你放手!”

此時此刻他的出現竟讓她感到無端的生氣。

他不是打定主意死都不理會她的嗎?為什麼又要來扶她呢?難道就因為她剛才的柔弱,所以終於打動了他?

她掙扎的推拒著,沒想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弄晚!”

他一顆心提到胸口,腦中瞬間掠過幾千幾百種自責。

抱起她直奔屋裏,直到大夫趕來,他都還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之下,自責依然沒有停 過。

“好好替夫人檢查,她幹嘔得很厲害。”

聽到他的形容,經驗豐富的大夫笑了笑。“將軍不必太過焦急,夫人許是有喜了,才會嘔吐害喜。”

將軍夫人過門已經四個月了,遲遲未傳來喜訊,這是大家都期盼的事。

霍東潛一怔。

有喜……弄晚有喜……

老天!他想也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這些日子以來還不假辭色的冷落她,弄得她花容憔悴又日漸瘦削,如果她真的有孕了,第一個該罰的就是他!

“如何?”他心急的問大夫。

“夫人只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吃幾帖藥便會好轉,將軍不必擔心。”大夫仔細地把完脈,香屏立即跟著去拿藥。

弄晚蹙著眉心睜開眼睛,剛才她就已經醒了,只是有外人在,她不願睜開眼睛。

霍東潛見她轉醒,連忙走過去,愛憐的握住她的小手。“你醒了,哪里還感覺不舒服嗎?”

弄晚挑挑眉,輕哼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笑了。

肯這麼說,表示她已經不生氣了。

她在橋上那麼死命的抗拒他,還真叫他嚇了一大跳。

他輕輕撫摸她散在頰邊的黑亮發絲,剛才大夫的話倒提醒了他,要關住他這個好動妻子最後的辦法就是讓她受孕。

這麼一來,挺著個大肚子的她,就沒辦法到處闖禍了吧?

他微笑起來。

“你笑什麼?”弄晚沒好氣的問。

“有個人想為皎皎贖身。”他顧左右而言他,知道這個話題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我早就知道了。”她的語氣很驕傲,仿佛後知後覺的人是他。

他噙著笑意。“那麼,你知道想替皎皎贖身的人是誰嗎?”

弄晚眨了眨眼睛,這點皎皎倒沒說,那天兵荒馬亂的,她也來不及問。

不想理他,可是又捺不住好奇心。

“是誰?”好奇心終於戰勝了她的理智,何況她是真的關心皎皎,不希望她再遇人不淑。

“我過去在邊關的部將之一,莫漢霖。”他微笑道:“漢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子,近年來的表現一直很優秀,前途不可限量,他們很相配。”

忘了賭氣,弄晚興奮的抓住丈夫的肩膀,頻頻追問:“怎麼會呢?他們是怎麼……怎麼看對眼的?”

這樣的形容有點難聽,但倒是貼切的很。

“他們在邊關原就認識,漢霖一直對皎皎有好感,誰知道皎皎會倉促決定下嫁給一名商人,隨後來到京城定居……”

“我知道了!”弄晚迫不及待的說:“這次從邊關來看你的朋友裏頭就有莫漢霖!”

霍東潛點了點頭。“再次相見,漢霖發現他對皎皎的情意始終如一,他並不介意皎皎身在青樓,一心只想與她相守。”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弄晚開心的直歡呼。

他輕輕捏了捏她嬌俏的鼻尖,笑道:“瞧你,對別人的事比對自己還緊張。”

“皎皎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關心她的終身大事。”

她理所當然的說,盤算著明天要出府去找皎皎,跟她好好聊一聊,如果莫漢霖真像她夫君所說的那麼好,她更要鼓勵皎皎別白白錯過了好姻緣。

“可是她若答應嫁給漢霖,就要隨漢霖回邊關去了,那麼你不就又少了一個好朋友了嗎?”他提醒她。

“哎呀,我的寂寞算得了什麼,皎皎的幸福 比我重要多了。”她揚揚眉梢。

“何況我可以做的事還很多,比方整理整理我的寶貝玉器,比方學學管帳,當個好主母,比方多回娘家走動走動,比方……”

“比方生個小娃娃。”他挑挑眉。

“你說什麼?”她嚇到了。

他的笑意加深了,“生個小娃娃不好嗎?”

她臉一紅,嫣紅的粉頰引人遐思,他湊上唇去,輕輕含住她的唇瓣,溫存的纏住她濕熱的小舌,撩人的翻攪。

“別……別亂來,大夫說我染了風寒,你小心別被我傳染了……”弄晚輕輕推拒著丈夫,突如其來的情潮叫她心慌意亂。

“我不怕。”

他又吻住她水嫩的櫻唇,抽掉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

窗子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轉成了暗沉色,勁風急呼呼的敲打著窗子,屋裏寂靜無比,只有陣陣男女低吟的喘息聲。



弄晚與霍東潛和好之後,感情更加融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霍東潛對妻子的疼寵,霍將軍府的歡笑聲明顯比以前多了。

現在的弄晚習慣替偶爾留在宮中晚歸的夫君等門,然後親自替他溫熱幾樣小菜,陪他小酌一番,談談彼此一天所發生的事。

她想要學的霍家劍法與射箭,霍東潛都有理由先拖著再說。

開玩笑,現在他只想讓弄晚受孕,怎麼可能再教她那些危險性高的東西,萬一她學會,可想而知又會天下大亂。

於是他以柔克剛,每每在床上糾纏得弄晚沒時間再去想其他。

“你最近要得很凶。”這晚雲雨過後,弄晚一個翻身趴在丈夫身上,美眸狐疑的盯著他。“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才夜夜對我那麼熱情似火?”

“丈夫對妻子熱情有錯嗎?”

“是沒錯。”弄晚揚揚眉梢。“但你熱情得很可疑。”

“難道你希望我冷落你?”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他有意無意的挑逗令她燥熱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冷戰的那段時間,她已經受夠他的冷落了,她才不要再體會一次那種刻骨銘心的失落感。

“那就行了。”他笑了,“你只要專心一意的領受我給你的愛就行了。”

哦,他再這麼需索無度下去,她真要認真考慮讓他納個小妾了。



弄晚愉快的在後花園走著,繁星點點的秋夜,明亮的月娘美麗盈圓,時序過得很快,已經快到中秋了。

東潛答應她,中秋那天要一起到城裏賞花燈,不要隨行護衛,也不要丫環相伴,兩人就扮成尋常的百姓夫妻,浪漫而愜意的共度成婚後的第一個中秋夜。

她期待著中秋節快點來臨,在府裏悶了一段時間,她想出去呼吸一下外頭熱鬧的空氣。

想想她也好久沒見郭天龍了,有點想念他,她近日的行為都良好到不行,東潛應該不會反對她出去見見朋友吧……

“咦——”

她稀奇的看著霍嬉遊步履急促的走向林園的另一頭,都已經夜深人靜了,她自己是因寫在等霍東潛才不睡,霍嬉遊呢?她又是為什麼半夜不睡出來走?

一時好奇心大起,她忍不住提起裙擺,躡手躡腳的跟過去。

霍嬉遊行色匆匆,驀然間,她在一塊寬闊的草地上停下腳步,四周幽靜得一個人都沒有,她忽地對著夜空吐呐,緩緩伸展四肢。

弄晚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天!

她美麗柔弱又高傲的小姑居然在練功?

她的身手一點都不像隨意比劃的花拳繡腿,扎實的招式,一招又一招,看得弄晚瞳孔越放越大。

不敢多加停留,生怕霍嬉遊發現自己,弄晚連忙又躡手躡腳的離開,離開林園之後,這才一路奔回房。

“你上哪去了?”

弄晚撫著胸口嚇一跳,看到丈夫已經回來了。

“沒什麼。”她掩飾性的笑了笑,趕緊開門二度出去。“快去洗澡吧,我去準備宵夜!”

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臟,她心不在焉的溫熱了酒菜,腦袋裏充斥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端著酒菜回房,霍東潛已經洗好澡了。

夫妻對坐,淺酌談心。

酒過三巡,弄晚忍不住問道:“夫君,嬉游跟你一樣,自小就學習武藝嗎?”或許她今晚所看到的,在霍將軍府根本不是個秘密,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當然沒有。”霍東潛笑了笑。“嬉遊她是姑娘家,學習女紅就夠了,學武做什麼?”

“還是她身子骨弱,需要靠學武來強健身子?”弄晚不死心的問。

“嬉游的身體很健康,跟一般人無異。”霍東潛回答。

弄晚蹙著眉心。“那她……她的興趣是武藝嘍?,”

“怎麼可能?”霍東潛奇怪的看了妻子一眼。“嬉遊對兵器和那些打打殺殺的事物均感到十分厭惡,她從不碰與武有關的事。”

這也不是,那也沒有,那到底……弄晚迷惘了,她夫君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妹子身懷絕技嗎?

找不到答案,她更是心癢難搔。

一位美麗驕傲的將軍府小姐夜半練武,武藝又不知道是誰傳授的,幾乎足不出戶的她,究竟是從哪里學得這身好武藝的?

這件事太玄疑了,她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這天下午,弄晚特別在霍嬉遊必去喂魚的中庭擋住她,她笑盈盈的看著又要與她擦身而過的美麗小姑,連忙開口喚住她。

“嬉游妹妹,你昨夜那一身飄逸出塵的武打招式,看得為嫂我真是佩服佩服哪。”

霍嬉遊一僵,整個人像被雷劈到般不會動。

“你在胡說什麼?”待回神,她一開口就否認。

弄晚嫣然一笑。“放心,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沒有告訴你大哥,可是如果你要繼續否認下去,我就不保證你大哥明天會不會知道了。”

霍嬉遊歎了口氣,無奈的看著她大嫂。“你想怎麼樣?”

其實,霍花兩家未結親之前,她對她這位現任大嫂的傳言就多有所聞,她一點都不討厭花弄晚,反而還滿佩服她的。

繁華的京城人多口雜,哪家的千金不是每天安安份份的待在家中,等著出嫁那天再換個牢籠住,像她大嫂這麼率性而為的女子簡直是奇葩。

所以基本上呢,她是喜歡她的。

就因為不討厭她,所以她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生怕兩人熟稔後,機靈的弄晚會發現她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沒想到現在還是給她發現了。

“告訴我,你的一身好武藝是從哪里學來的?”弄晚興致勃勃的問。

霍嬉遊蹙著眉心,看來事到如今,她只得和盤托出了。

“究竟是哪里學的?”等不及,弄晚又心急的追問。

“道觀裏,和女尼學的。”霍嬉遊又無奈的歎了口氣。“每回我去上香,其實是在道觀裏和師父學武,我師父與世無爭,不願世人知道她的名諱,所以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現在算是破例了。”

弄晚聽得眼睛發亮。“帶我去!”

“什麼?”霍嬉遊瞪著她大嫂。

哦,老天,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會有這種後果……要是被她大哥知道她帶著大嫂到道觀習武,她就死定了。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她也很無奈啊,她比任何人都還不願意,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秋風拂面的午後,兩名衣飾華麗的女子坐在茶樓二樓裏,俯看著街道往來的繁華景象,品嘗著招牌茶點。

“雖然身在道觀之中會讓人感到身心詳和,但偶爾也該體認一下紅塵俗事才不枉此生。”弄晚笑咪咪的說。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跟著霍嬉游到道觀去了,因為上香的正當理由,所以沒人阻擋她們出府,而有霍嬉遊這塊免死的金字招牌在,香屏總算不再跟著她。

霍嬉遊看了一眼四周一桌桌高談論闊的男人。“就算再想體認紅塵俗事,平常我一個人也不敢上這種地方來。”

“不敢一個人來茶樓,那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想到要習武呢?”弄晚對這點還是很好奇。“你大哥說你對兵器和打殺最厭惡了。”

霍嬉遊啜了口茶,眼神驀然遊移不定,美麗的粉頰還染上淺淺紅暈。

弄晚盯著她俏臉上那不尋常的神情,覺得不對勁。“你還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霍嬉遊又啜了口茶,這才小小聲地說:“其實我……我習武都是為了……為了……”

“為了什麼?”弄晚拉長耳朵,對她吞吞吐吐的模樣甚感奇怪。

“為了一個我心儀的男人。”霍嬉遊終於道出,同時也感到松了口氣,心中藏著這麼大一個秘密,其實她也不好受。

弄晚杏眼圓睜,非常意外。“你有心儀的男人?”

這太精采了!

霍嬉遊點了點頭,這才清了清喉嚨道:“一年前,我和青青到妙禪寺去進香,回程的途中,有個壞蛋調戲我,是他救了我。”

“他是誰?”弄晚聽得入迷,這種浪漫的邂逅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嚮往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馬夫告訴我,他長劍上刻有‘楚踏鴻’三字,後來經過我輾轉調查,他便是楚家堡的主人,而且……而且還沒娶親。”

說到這裏,霍嬉遊不由得又羞紅了耳根。

“所以你就一直單相思到現在?”弄晚興味盎然的說著,“而且為了與他堂堂一堡之主匹配,開始克服自己心底的厭惡,奮發圖強的學武,期盼能成為楚家堡的女主人。”

“可是有什麼用呢,已經一年了,我都無緣再見到他。”霍嬉遊幽幽地斂下濃密的長睫毛。“或許他已經娶親了,是我一相情願的癡心妄想。”

“你可以上楚家堡去找他問個清楚埃”弄晚語出驚人。

“那怎麼行!”霍嬉遊的頭搖得像波浪鼓。“我是未出嫁的黃花閨女,怎麼可以親自跑去對一個男人示愛?再說楚家堡亦正亦邪,也不是閒雜人等便隨意進得去的。”

“你是黃花閨女,我已經不是了,那我替你去總成了吧。”弄晚異想天開,很興奮。

此時此刻,她一心只想替霍嬉遊解除單相思,至於她答應霍東潛的那些條約,已經統統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對於弄晚的自告奮勇,霍嬉游完全不能苟同。

“萬一被大哥知道就慘了。”霍嬉遊蹙著眉心,她不能設想那恐怖的後果。

“這簡單。”弄晚微微一笑。“你不說,我不說,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霍嬉遊沉吟著,最後仍然搖了搖頭。“還是不妥。”

“難道你真打算等他娶妻之後才來後悔一輩子?”弄晚對她分析。“姻緣可遇而不可求,既然你們在茫茫人海中有緣邂逅,你又那麼努力的為他習武學藝,你怎麼可以錯過抓住幸福的機會呢?”

霍嬉遊掙扎了許久,內心天人交戰。

她真的好想再見楚踏鴻一面,他那溫煦的笑容,俊美的樣貌和翩翩有禮的風度都令她心動極了,每當想起他打退惡棍,將她輕輕扶起之時,她就會感到怦然心動,心中總會滑過一陣甜蜜的暖流。

理智敵不過情感,她終於點頭答應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2:58

第七章

一輪明月攀升在夜空中央照著黑靜的夜,恍如銅牆鐵壁的楚家堡週邊,從子夜時分便一直徘徊著一個細瘦纖弱的身影,頻頻嘗試各種有可能躍進牆裏的方法,可是屢戰屢敗之下,弄得她也無計可施了。

“這裏果然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進來的地方。”

弄晚歎了口氣,終於對自己的提議感到異想天開。

她不該自告奮勇替嬉遊來的,現在嬉游一定滿懷希望的在等她回去,如果她知道她連牆都爬不進去,她一定會失望極了……

“來者何人?”

一聲低喝響起,瞬間幾百支熊熊火炬同時由四面八方湧來,把周圍照得恍如白晝,也把一向大膽的弄晚給嚇傻了。

“別……別動手,我不是壞人!”她連忙對著四周大喊,並舉起手來投降。

“姑娘夜半一直在我楚家堡探測不去,不知有何指教?”

一名英俊冷漠的男子從讓開的人群之中走出來,碩長挺拔的他,眸光清冷,冷然無畏的眼恍如寒星。

“你的楚家堡……”弄晚重複他的話,原本放棄的瞳眸出現光芒。“你是楚踏鴻?”

“正是在下。”楚踏鴻銳利的瞅著眼前的女子,沒有忽略她乍現光芒的表情。

弄晚疑惑的皺起柳眉。

不像,一點都不像。

這個楚踏鴻怎麼跟嬉游形容的樣貌差那麼多?

不說別的,光說他那淡漠冷峻的神情就與嬉遊口中那“溫和親切”的楚踏鴻相去十萬八千里,她真懷疑這個楚踏鴻會笑嗎?

“冒昧的請教,楚家堡裏,只有一個楚踏鴻嗎?”弄晚小心翼翼地問。

“不得對堡主無禮!”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不悅的喝喊。

“哦哦!我不是要對他無禮,你千萬不要誤會!”弄晚胡亂揮搖著手。“我只是想知道,貴堡有沒有一位相貌俊朗溫煦,風度翩翩又樂於助人的楚踏鴻呢?”

聞言,楚踏鴻冷漠的俊容終於泛起波瀾。

他明白她要找的人是誰了。

“請問姑娘,你所形容的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麼嗎?”他劍眉微微挑起,俊容依舊不動聲色。

“不是我,是我朋友!”弄晚連忙說道,“他在禪寺前救了我朋友一命,我朋友想親自感謝他!”

楚踏鴻淡淡回絕道:“請姑娘回去轉告你的朋友,楚家堡沒有這個人,她認錯了。”

弄晚瞪著他,怎麼可能?

剛剛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了然神情騙不了她,他為什麼要否認?這麼一來她更加肯定她要找的人一定在裏面!

突然一名手下對楚踏鴻附耳過去,聞言,一直無波的俊容總算起了些微變化。他睨視著面前那張妍麗的容顏。“你是霍將軍的夫人?”

楚家堡因為他與邊關蠻夷太子的交情頗深,近年來幾乎與朝廷交惡,目前井水不犯河水,兩方不相往來。

據他所知,霍東潛是皇帝的首席愛將,他的夫人夜闖楚家堡,莫非是有什麼目的?

“不是!”弄晚驚跳了一下,連忙否認。

“堡主!別跟她羅唆,她一定是朝廷派來的奸細!”剛才那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又惡聲惡氣的喊。楚踏鴻眯起眼眸,“你當真不是霍夫人?”

“不是!”弄晚是鐵了心,打死不承認。

“那好。”他轉身,淡淡地道:“把她捉起來。”



弄晚就在萬分狼狽的情況下,讓那名虎背熊腰的男子給送回了霍將軍府——後來她才知曉那名魯漢子叫秦同山,是楚家堡的二當家。

霍將軍府燈火通明,因為楚家堡送他們夫人回來的陣仗太大了,一路敲鑼打鼓,招搖過街,這樣喧嘩張狂,若他們還假裝睡得著就太虛偽了。

“霍將軍,許是您忙著保護城池而冷落了您的夫人,她才會無聊到三更半夜跑到我們的小碉堡來玩,打發打發時間,您說是嗎?”

泰同山中氣十足的嗓門響遍整個廳堂,譏誚調侃的語氣令在場的每個人都倒抽了口冷氣。

太放肆了!這傢伙居然敢這樣對他們將軍說話,簡直目中無人!

司徒易鋒代主送客出去,誰都看得出來霍東潛現在是火山爆發前的前兆,他們夫人的小命惟恐難保了。

“你最好可以明白的告訴我,你夜半跑到楚家堡去的理由。”霍東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弄晚一愣,她以為自己起碼要等回房後才會接受霍東潛的拷問,沒想到他會當著眾人的面責問她。

這裏人這麼多,她怎麼可以說出她是代嬉游去找意中人,她還要顧及嬉游尚是黃花閨女的聲名哪。

於是她緊抿著唇不語。

霍東潛瞪著她,看她一身小偷似的黑衣非常不順眼。“你還不說?”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必替她保留什麼將軍夫人的顏面了,反正她做任何事之前都不會考慮他的感受,他又何必讓她有什麼面子?

弄晚依然緊閉著嘴,連吭也不吭一聲。

“你說是不說?”霍東潛隱忍著脾氣,一雙黑瞳跳躍著極度憤怒的火焰。

過去的他不想跟她計較,可是這回她已經離譜到了家,殊不知楚家堡是朝廷的死對頭,她居然跑到敵人的地盤去?

更教他生氣的是,她根本就沒有去楚家堡的理由,就算她有去楚家堡的理由,他現在給她解釋的機會,她也該說出來,而不是挑釁般的考驗他僅有的耐性!

“你要是再不肯說,我便……便要……”他一咬牙,迸出三個字。“休了你!”

此語一出,立即震驚了所有人。

“將軍三思!”風尉軒連忙息事寧人,人在衝動之下往往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弄晚迅速抬頭看著丈夫,她心中的震驚當然遠遠超越了所有人。

沒想到他居然開口說要休了她……

她知道自己有錯,但罪不至此吧,他可知道休書一下的後果,她會成為人人唾棄的棄婦,他們便再也不是夫妻了。

“將軍,夫人只是一時貪玩,您就原諒她吧。”劉總管也連忙跳出來求情。

雖然平時他常 被弄晚不明的行蹤整得疲 憊不堪,但整體上來說,弄晚是個隨和好相處的主子,對他們這些下人一點架子都沒有,大家都很喜歡她。

弄晚感動的看著劉總管。“劉總管,你不必替我求情了,如果將軍執意要這麼做,我無話可說。”此話無疑又激怒了霍東潛,就算他剛才只是一時衝動,礙于大男人的顏面,他也非做到不可!

“你還執迷不悟?”他逼近了她的臉。

他好歹也是這個家的男主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當眾挑戰他的權威,她是看准了他不會休她是嗎?

“我說了,我無話可說。”弄晚一臉的平靜與淡然。

除了招供,她還能說什麼?

她答應過嬉遊會保密,所以無論情況多麼糟,她都要信守對嬉遊的保證。

倒是霍東潛在盛怒之下作出的決定叫她意外,她想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休掉。

過去的那些甜蜜與情感呢?無數的耳鬢廝磨、無數的輕憐蜜愛,那些個用熱情堆砌起來的夜晚難道他都不留戀了嗎?

少了她在身邊的他,真的也無所謂嗎?

“很好!”他氣得臉色鐵青。“花弄晚,你等著接我的休書!”



冬日飄雪的午後,弄晚一個人在房裏對著窗外的皚皚白雪發呆。

她被霍東潛休掉,回到花家已經一個月了。

這是京城前所未有的大事,大街小巷將她與楚踏鴻的曖昧關係傳得沸沸揚揚,她的名聲也因此而一敗塗地。

她爹自然是氣炸了,整天唉聲歎氣。

出嫁不到一年的女兒就被送回來,風風光光的出嫁竟會落得這種下場,他這張老臉顏面何在?“女兒啊,你究竟半夜去那個楚家堡幹什麼?你好好的告訴爹啊,爹也好去向霍將軍求情啊!”她爹不止一次這麼要求她。

謠言非但沒有止于智者,反而越傳越離譜。

謠言說楚踏鴻是她的情夫,她就是因為半夜跑去私會情夫才被霍東潛抓包,然後霍東潛受不了戴綠帽子的污辱,一怒之下休了她。

總而言之,各種怪力亂神的版本都有,她儼然已經成為京城新一代的風雲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小姐,喝茶吧。”

榴紅端來一壺熱騰騰的自釀桂花茶又一溜煙的退下,就怕笨嘴笨舌的自己又說了什麼讓她家小姐觸景傷情的話。

弄晚百無聊賴的翻著手中的通俗小說,這場雪已經下了一整個早上了,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

她的視線跟著窗外那個走過的高大身影移動,花勁磊忽地從窗外走過,驀然間,門被推開了,他大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抽掉她手中的小說。

“幹麼?”她莫名其妙的看著胞弟。

自她出嫁之後,勁磊似乎更成熟了。

據說他經常代表他們的爹到別的縣城談生意,且談得頭頭是道,沉穩俐落的作風令花家相關商行上下等人都極為推崇,花世雄現在敬兒子三分,不再把他當成毛頭小子。

“換上。”花磊勁丟了套男裝給弄晚。

“爹不准我出門。”她提醒他這一點,看他風衣上還沾著飄雪,大概剛從外頭回來。

自從她回到花府之後,惟一沒對她嚴加拷問和閒言閒語的就只有勁磊了,他什麼也沒說,卻默默為她做了許多事。

他嚴重的警告他們的爹,不准再逼問她到楚家堡的原由,不然他就再也不去商行視察生意。

再來,府裏只要是嘴碎嘴雜的下人全部被他一句不吭的給換了,殺雞駭猴,從此沒人敢再說她半句閒話。

然後,他不知道打哪里弄來許多通俗小說,足夠她每天關在房間裏打發時間,每當她看完一批,他又會替她換一批沒看過的來。

勁磊為她所做的,她看在眼裏,感動在心裏,幸好有他的支持,要不然她真不敢想像成為棄婦之後的日子有多難過。

“我知道。”花磊勁哼了哼,“但是我再不帶你出去走走,你大概就蒼白得要死掉了。”

弄晚一愣,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真的嗎?

她還以為自己表現出來得很健康活潑又快樂哩。

原來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假像,在旁人的眼中,她的落寞竟是那麼明顯啊!



開龍殿

龍天浪研判性的盯著他對面的霍東潛,專心思考棋路的他,表面看起來平靜,內心大概煎熬得快死掉了吧?

他真沒想到他與花弄晚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他這個姻緣的始作俑者似乎該負一半的責任,都是他硬要將這麼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拴在一起,難怪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東潛,你當真要再回到邊關?”

這是昨日早朝時,東潛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主動請命的。

霍東潛頭也不抬,逕自走了一步棋。“如果可以的話,臣希望快點出發。”

龍天浪沉吟著,“可是邊關近來戰事頻傳,蠻夷犯侵我國犯得凶,你現在回去不好吧,姨母會責怪朕的。”

他這個愛情逃兵,心裏明明還有花弄晚卻要逃走,以為這麼一來就可以粉飾太平,他敢打賭,若他去了邊關,心情不會獲得平靜,一定會更加煩亂。

“臣會向她解釋。”他知道雙親都無法接受他休妻的事實,他會讓他們知道這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了。

“唉,沒想到好好一段姻緣會落得如此下常”龍天浪歎了口氣。“這樣吧,吏部溫尚書的閨女今年方才一十六歲,模樣清秀可人,朕將她許配給你如何?”

聞君之言,霍東潛立即板起一張臉,不悅的說:“微臣終身都不想再娶妻,請皇上不必費心了。”其實他也不想對弄晚這麼絕情,分開的這段日子以來,他比任何人都更難受。他牽 掛著她,知道被他休了的她,必定成為眾矢之的,他只是……只是拉不下臉來求她回來罷了。

畢竟這個口是他開的,當日當著眾人的面揚言休妻,他這個堂堂大丈夫又怎麼可以求她呢?

所以,解決這些惱人情事的最好方法就是回到邊關去,紛亂的戰事可以幫助他暫時忘掉這些擾人的情事。

“可是溫小姐知書達禮、溫柔可人,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妻人眩”龍天浪始終掛著無害的微笑。“朕保證她跟花弄晚是截然不同的溫順姑娘,你當直不再考慮一下嗎?”

霍東潛瞪著龍天浪,眼裏像在噴火。

該死!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要提起花弄晚的!



花勁磊帶著弄晚來到他們慣常喝茶的客棧,許是因為天氣轉寒的原故吧,客棧的客人寥寥無幾,二樓只有一名紅衣少女獨坐著。

“嬉遊!”弄晚一上來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立即開心的坐下來。

“哦!你瘦了。”霍嬉遊苦惱的看著弄晚,一個月不見,她一直掛心著弄晚的情況。

事情發生之後,知道全部的禍端都是由自己引起的,其實她很想對他大哥坦誠一切,可是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

自小她就畏懼她那嚴肅的兄長,長大之後更加不敢親近他,兄妹兩人倒像父女,非有必要,不然她不會主動找她大哥談話。

也因此她對弄晚充滿了愧疚感,她知道城裏的人都將弄晚與楚家堡的關係傳得很難聽,明知道不是那回事,她卻無法開口替弄晚分辯。

“我待會再來接你,你們聊一聊吧。”花勁磊一把弄晚送到就走人,沒興趣聽兩個小女人談天的內容。

他原本對霍嬉遊沒有好感的,沒想到弄晚被霍家休了之後,只有霍嬉遊會主動打探弄晚的消息。

昨天霍嬉遊還差丫環到花府的布莊告訴他,她想見弄晚一面,請他代為安排,所以他今天才會帶著弄晚來與她見面。

花勁磊走掉之後,弄晚與霍嬉遊聊天就沒禁忌了,雖然她對弟弟無所不談,可是代霍嬉游去楚家堡之事,她是一個字也沒說。

“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變成這樣。”霍嬉遊的自責從弄晚被休了之後就沒停 過。“都怪我不好,我不該答應你去楚家堡的,其實你和大哥很相配,害你們就這樣分開,我真的……真的難過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別說這些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不能全怪你。”弄晚對她同樣有歉意。“倒是我,這一趟驚天動地的去了楚家堡,卻沒找到你要找的人,讓你失望了。”

霍嬉遊一臉嚴肅的搖了搖頭。“經過這件事之後,我不想再找他了,如果有緣份的話,我們自然會再相見,如果沒有緣份的話,強求也是無用。”

“你能這麼想也好。”弄晚放心了,她打起精神,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剛才你說我瘦,你自己也變瘦了卻不說,今天我們就好好的吃一頓,把不見的肉給補回來!”

弄晚叫了一桌酒菜,這些日子以來她吃不好也睡不好,難得今天看到霍嬉遊,她很開心,所以吃得津津有味。

這個畫面看在剛上樓的一對男女眼裏,無疑是礙眼的。

“一個棄婦居然大言不慚的在這裏大吃大喝,霍大哥,我真是為你不值。”李碧紗很不屑地道。霍東潛看見分別一個月的弄晚,心情無疑是激蕩的,他定定的鎖牢她清麗的面孔,思潮幾度翻湧。

她削瘦多了,即使是在跟嬉遊談笑,那笑容仍有淡淡的落寞。

壓抑住想走向她的欲望,他淡淡的轉身下樓。“碧紗,我們換一家茶樓。”

今天李碧紗主動約他出來喝茶,自從他休了弄晚之後,李碧紗跑霍將軍府跑得很勤。

“霍大哥,你不去教訓她一頓嗎?”李碧紗連忙跟下樓,對於他對弄晚的“處置”很不滿。

“我沒有資格教訓她。”霍東潛的聲音更趨平淡。“她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李碧紗欣喜的想,是呀,他們已經沒關係了,她怎麼那麼笨呢!居然要他去教訓花弄晚。

她要學聰明點,不可以再製造讓他們見面的機會,如此一來,她就可以牢牢的抓住霍東潛的心了,相信當上將軍夫人是指日可待的!



霍嬉游回房的途中,看見她大哥站在兩院之間的中庭冥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那並不關她的事,作賊心虛的她只想快快回房。

“站祝”霍東潛叫住想輕手輕腳走過去的妹妹,一個大步就來到她面前。“你今天跟花弄晚見面了?”

霍嬉遊歎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是逃不掉了。

“對。”她沒有否認,反正她大哥會這麼問,就一定是有人看到去向他打小報告了。

“你見她做什麼?”他的語氣十分嚴厲,這是為了掩飾他對弄晚近況的關心,他不想讓嬉遊發現他還在乎著那個被他休掉了的小女人。

“沒什麼,只是喝茶聊聊天而已。”她刻意的輕描淡寫,心裏又開始掙扎了,她要不要把楚家堡之事說出來呢?

要?不要……是要?還是不要?

“你們有談到我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但表情是一副不悅的樣子,就像談到他會污辱似的。霍嬉遊心虛的頭皮發麻,但她還是非常雲淡風輕地說:“沒有,完全沒有。”

霍東潛皺著眉毛,心裏莫名其妙的感到失落。“好了,沒事了,你回房吧。”

他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些什麼答案,只知道嬉遊的回答令他很不舒服,直到偌大的中庭剩下他一個人,他還是煩躁不已。

被他休了之後,她還可以過得那麼愉快,這麼一來,他們短暫的夫妻情份算什麼呢?

一個身影悄悄的走近他,緩緩的貼近他的背,思潮紊亂的他沒有發現,等到發現之時,他的腰身已經被一雙柔綿的玉手給圈住了。

“霍大哥……”

李碧紗從身後大膽的抱住他,她晚上借住霍將軍府,刻意多喝了許多酒,借酒壯膽想對他一訴情衷。

“碧紗……”他擰著眉頭渾身一僵。

“霍大哥,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你知道吧……”她把頭靠在他堅實寬闊的背上,摩拳著他的男性體溫。

“不要再說了,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阻止著她,不希望從她口中再說出什麼會令兩人尷尬的話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喜歡你!我愛你!”她忽地轉到他身前,不由分說的又抱住他,把頭埋在她渴盼已久的懷抱裏。

酒氣沖刷著霍東潛的腦門,懷裏的她軟綿綿的,嬌弱無力的掛在他身上。

他是知道的,李碧紗一直對他有好感,念及她父親是他麾下大將,他也不想傷她的自尊心,所以沒有開口,靜靜的任由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好一會兒。

好半晌之後,他才輕輕推開她,將她扶到中庭的石椅上坐下。

“碧紗,一直以來我都只把你當成妹妹看待,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她抬起微蓄淚光的明眸,激動的問他。

“沒有為什麼,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邁開步履。“你坐一下,我叫丫環來伺候你,明日還要早朝,我不陪你了。”

霍東潛的離開無疑是最好的說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碧紗又羞又惱。

她究竟是哪一點不好?他居然這樣拒絕她?難道他心裏還想著那個背叛他的花弄晚嗎?

她真是恨哪,恨極了!



弄晚看著欲言又止的霍嬉遊,好奇她到底要跟她說些什麼?為什麼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她還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呢?

這天為了掩人耳目,她們約在道觀見面,柳苑裏,兩人邊走邊聊。

“我有一件事情告訴你,可是你聽了可別……別生氣。”茲事體大,霍嬉游簡直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什麼事?”弄晚非常好奇。

“那我就說了。”霍嬉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日我們見面之後,大哥叫住我詢問了跟你見面之事,我回房後再三考慮,決定對他吐露真相,沒想到折回中庭卻看見他與李碧紗相擁在一起,我嚇得趕緊逃回房裏,沒敢再看。”

弄晚揪著悵然的心,拼命露出無所謂的神情。

她以前就知道李碧紗這個人,在霍將軍府見過幾次面,每次都只是點頭之交,對她並不瞭解。

“大嫂,你怎麼了?”雖然弄晚已經不是霍將軍府的人了,她還是習慣這麼稱呼她。

“沒什麼。”弄晚搖搖頭,不讓心底翻湧的情緒形於外,要不然嬉遊又會自責。

“說好不能生氣的。”霍嬉遊看著她,小心翼翼的說:“其實李碧紗原本就對我大哥有愛慕之心,現在你走了,她就乘虛而入,如果你還在乎大哥的話,就快點和他和好吧,男人是禁不起誘惑的。”

私心裏,她還是希望他們能破鏡重圓。

“他要是喜歡李姑娘,我沒有反對的理由,我會……會祝福他們。”弄晚死鴨子嘴硬地說。

休了她才一個月,這麼快就找到新歡了,像他這種濫情薄幸的男人不值得她愛。

如果霍東潛可以堂而皇之的和女人摟摟抱抱,她當然也可以約會別的男人。

於是弄晚想到與她志趣相投的郭天龍。

整座京城現在還敢跟聲名狼借的她約會的,大概就只剩不拘小節的郭天龍了。

她決定明天就把郭天龍約出來,不讓霍東潛專美於前!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3:14

第八章

霍東潛陪著李碧紗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已經走了快一個時辰,她仍然沒有決定要買些什麼替她爹祝賀,眼見天色有點灰暗,好像就快下雨了。

“碧紗,你還沒決定嗎?”

一早她就跑到霍將軍府來找他,言明過幾天便是她爹的壽辰,請他陪她一起挑選祝壽的禮物,她以他比較瞭解她爹品味的理由邀請他,使他無法婉拒她的邀約。

“霍大哥,你瞧這柄扇子如何?”

終於,她拿起店家裏一柄做工精巧的摺扇詢問他的意見。

雖然前天晚上被他拒絕了,可是她還沒死心,順水推舟假裝酒醉忘了那回事,打算重新來過,現在先跟他慢慢培養感情再說。

“不錯。”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失去耐性了。

奇怪,從前他也跟花弄晚一起逛過大街,可是就沒現在這麼不耐煩,他還曾陪她在同一個玉器攤前流連了將近兩個時辰,也不覺得有絲毫疲 憊感。

“那就買這個好了。”

李碧紗喜孜孜的付了帳,盤算著她爹壽辰那天還要請霍東潛到李府做客,她已經縫製了一件全新的衣裳等著那天亮相,絕對會讓眾人眼睛一亮的。

“既然買好了,我們回去吧。”他根本沒有心情繼續陪她逛街。

李碧紗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兩人才有獨處的機會,她若這麼放過就太笨了。

“哦,霍大哥,我……我頭好暈……”

她虛弱往他身上靠去,柳眉也不舒服地皺了起來。

“頭暈?”霍東潛反射性地扶住她。“我送你去找大夫。”

“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眼尖的看到一旁的茶店。“就那間茶店吧,你扶我進去坐一下就行了。”

“好吧。”既然她這麼說,他便依言扶著她走向茶店。

李碧紗緊緊依偎著意中人,在心中竊喜不已,這樣親昵的畫面,在外人眼中,他們應該是一對恩愛非常的愛侶吧?



弄晚沒想到自己會撞見這個令她揪心不已的畫面,嬉遊告訴她的果然都是真的,她的心,在一刹那間碎成千片萬片。

“你怎麼了?”尾隨在她身後的龍天闊見她步履停頓,狐疑的抬頭一瞧,正好和霍東潛火冒三丈的眸光對個正著。

往右看去,他正懷抱著一名佳人,兩人形跡親密,難怪弄晚會僵到連路都忘了走。

“接下來我們去哪里?”弄晚聽到自己的聲音飄忽地問,神情依舊如遭電擊。他與李碧紗已經是一對了嗎?

當場撞見的震撼比那天聽嬉游口述時強烈十倍,她應該大大方方跟他們打個招呼才對,可是她什麼都做不出來,覺得自己沒用得快昏倒了,一心只想逃開這個地方。

“到我住的地方去坐坐如何?”像是特意說給霍東潛聽的,龍天闊說得很曖昧。

“霍大哥,我們進去吧,我腿好酸。”李碧紗撒嬌地說,故意更加緊貼著霍東潛,臉上是一副得意的笑容。

霍東潛的不快全擺在臉上,根本沒看見李碧紗勝利的表情,一心只定格在弄晚和龍天闊身上。他們兩個開始交往了嗎?以前龍天闊就說過,如果弄晚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真會追求她。現在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難道龍天闊當真開始追她了?

他更氣的是氣他自己,因為他不懂自己在氣些什麼,不是已經決定遠赴邊關不理這些惱人情事,然而此刻的情緒失控又算什麼呢?真該死!

弄晚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碧紗挑釁的眸光看得她頭皮發麻。

才一個月而已,將軍夫人的空缺就有人等著遞補,他的魅力很大嘛,還說什麼只對她一個人有感覺,這樣不負責任的甜言蜜語,虧她還曾相信哩。

“弄晚,上轎嘍。”龍天闊的車夫駕著馬車而來,天空飄起了雨絲,遠山一片烏黑,顯然快要下傾盆大雨了。

弄晚提起裙角坐進馬車裏,心明明在隱隱作痛,卻還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笑臉來。

她好想灑脫些好想真正的不在乎,可是她一點都做不到,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她忍不住滑下心碎的淚水。

轎裏沒有旁人,她正好可以哭個痛快,外頭轟隆隆的打雷聲也將她的哭聲巧妙的掩蓋住,等到出轎時她會將眼淚擦幹,沒有人會知道她在轎中哭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雷雨聲停了,轎子也停了下來。

轎夫為她掀開轎簾,眼前是一深宅大院,雨後的山景異常美麗,空氣裏仿佛還有著雨水的氣味。

“這裏就是你家?”她問一旁笑盈盈的龍天闊,希望他沒看穿她哭過紅腫的雙眼。

“進來坐。”

他一路引領著她,將弄晚帶到一間華美優雅的偏廳去,隨口吩咐下人備酒菜。弄晚打量著室內的陳設,除了牆上的名家真跡之外,還有不少價值不菲的古董,可是今天的她沒心情鑒賞。

“剛才在茶店門口的那個男人是霍東潛?”龍天闊明知故問。

他興奮的想,明天他就進宮把今天他們小倆口撞見的情形一五一時的告訴他皇兄,相信他皇兄會很有興趣知道的。

弄晚淡淡的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茶,不想繼續這個令她心痛的話題。

龍天闊笑盈盈的盯著她,語出驚人地說:“弄晚,既然他已經休了你,不如你就嫁給我吧。”

弄晚嚇得手中茶杯差點滑落。“你說什麼?”

郭天龍怎麼會跟她求婚呢?他們不是好哥兒們、惺惺相惜的知己之交嗎?怎麼會這樣呢?

老天!這麼一來,感覺全都不對了。

“難道你不願意?你還愛著他?”龍天闊拉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沒頭沒尾的拿起她的手包在掌心之中,臉上寫滿愛慕。

弄晚驚惶的抽出自己的手,大大的吞了口口水。“呃……郭天龍,我想……我想你是誤會了。”“誤會?”他像是聽不懂,又重新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你不是為了我才故意夜闖楚家堡好跟他分開的嗎?”

她稀奇的瞪著他。“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想的。”他理所當然的說。

弄晚翻了個白眼。

老天!原來她的表現讓他產生這麼嚴重的誤會,這樣變質的友情她可不想要,她嚇得推開他,立即奪門而出。

龍天闊好笑的追上去,她可真單純,輕輕鬆松就可以把她嚇成這樣。

“別跑,弄晚!”

她腳程還真快,一下子就跑得那麼遠。

“不要過來,你不要追過來!”弄晚氣喘吁吁,她邊跑邊回頭察看敵情,這棟宅子可真大,糟糕的是,她好像有點分不清楚大門在哪里了。

“你別跑啊!”龍天闊對著弄晚高喊,“你明明還愛著霍東潛,為什麼要逃避?你這樣做會讓別的女人乘虛而入的,你不在乎嗎?”

弄晚終於停止跑路,她回頭,揚起眉梢。

“誰告訴你我還愛那個朝秦暮楚的壞蛋?”這一直是她被休了之後的標準答案,只是在大哭之後的此刻作答,顯得分外言不由衷。

而且她心知肚明霍東潛也不是壞蛋,這麼污蔑他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罷了。

“你的表情告訴我的。”龍天闊走到她面前。“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到楚家堡去?”

這個答案每個人都想知道,連他皇兄都常 掛在嘴邊猜臆,他當然也不例外。

弄晚看著他,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我要回去了。”她終於開口了,卻是要求回家。

她不說,他也拿她沒轍,她那堅定又堅持的模樣,仿佛決定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一樣。

“好吧。”他聳聳肩。“我派人送你回去。”

至於那叫人心癢難搔的答案,只有日後再來慢慢打探了。



花府之前徘徊著一名焦躁不安的男子,夜已深沉,他要等的人卻還沒有回來,令他越等越煎熬,越來越心煩。

終於,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花府,不等車夫掀開轎簾,弄晚自己走了出來,禮貌的向車夫道謝之後,目送他離開。

她轉身要叩大門,黑暗中卻竄出一個人影,她整個人被一具高大強健的身軀緊緊的鉗制住,絲毫沒有動彈的空間。

“你到那傢伙的住處去了?”霍東潛擰著眉心,憤怒在燃燒著他。

三王爺龍天闊的風流惆儻是有名的,弄晚也不是不曉人事的小丫頭了,兩個成熟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事,他光用想像就快瘋了。

弄晚壓抑住驚呼的本能,看清楚鉗制她的男人是霍東潛之後,頓時感到五味雜陳。

他不是有了李碧紗了嗎?為什麼還要來這裏等她?

可能嗎?他跟她一樣,還在乎著彼此?

“說!你們做了什麼?快說!”他毫無理性的逼問她。

一想到他們可能激發的情欲,他就覺得不能忍耐,追根究底,他根本不能忍受別的男人碰他碰過的女人!

弄晚揚起眉梢,冷淡的說:“霍將軍,我是你休掉的女人,你憑什麼管我和什麼男人來往?”

“他不會對你真心的!”霍東潛暴跳如雷的喊。

她居然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她的心已經完全靠到龍天闊那裏去了嗎?想必權衡之下,她已經不要將軍夫人的身份,決定要當個王妃了。

虛榮!真是虛榮!

他後悔休了她,非常非常後悔,是他錯誤的決定導致讓別的男人有機可趁,他更加懊惱的是讓她撞見他和李碧紗在一起的親密畫面,雖然他問心無愧,但又怎麼知道她不會誤會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勞霍將軍費心。”弄晚的語氣更加生疏。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與他針鋒相對,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脫口而出的老是一些口是心非的場面話。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准你跟那傢伙來往!”重要的是,他根本到現在還當她是他的妻子0霍將軍,請你不要再說這些好笑的夢話,我不可能聽你的,難道你不覺得你這樣抓住小女子很唐突、很失禮嗎?”

“你——”

她是不是非要這麼牙尖嘴利的與他說話?那個在被窩裏依偎著他撒嬌、賴在他懷中不肯起床的溫順可人兒到哪里去了?

“霍將軍,請你放開我,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的嬌容確實顯露出疲態,但一句話又引得他妒火中燒,她和龍天闊做了什麼這麼累?

驀然間,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借著霸道的吸吮來發洩他嫉妒的情緒,他牢牢的捧住她掙扎的臉,吻得忘我、吻得熱情也吻得激烈。

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弄晚的理智抵擋不住他的唇舌攻勢,多久沒碰觸到他的唇了?她承認自己想念他的吻,瘋狂的想念……

熱吻許久之後,她終於想起現實的狀況。

他們在做什麼?沒有夫妻關係的他們吻得如此激烈算什麼?他又是以什麼心情強吻她的?吻她之前,他是否也同樣吻過李碧紗了?

想到這裏,她奮力推開他朝大門奔去,他沒有追上來,但她強烈的心跳直到她到府裏還猶自跳個不停。

她火速往房裏走去,不願被下人看到自己這副可憐兮兮的落魄樣子,當鹹鹹的淚水滑落到她的唇瓣時,她才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難過的在掉眼淚。

“怎麼了?”花磊勁正好經過回廊,看見神情有異又滿臉淚痕的她,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她手臂。

“磊弟!”她立即抱住他痛哭失聲。

花磊勁雖然驚詫,但沒有多說什麼,只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做無言的安慰。

只有他明白,休妻這件事對弄晚的傷害有多大,表面開朗的她,已經很受傷。



花勁磊帶著要死不活的弄晚來到管宣棠的賭場,放眼望去都是大小賭徒,無論何時來這裏,氣氛總是熱烈高昂。

“儘量玩,贏的算你的,輸的算我的,玩多大都沒關係,只要你高興就好。”花勁磊大方的宣佈。 管宣棠和駱無峻交換了一個視線——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友愛他姐姐啦?

“真的?”弄晚也不敢相信一向最反對她進賭場的弟弟會對她說這種話。

花勁磊點點頭,加強語氣,“真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他拿出一袋銀子遞給弄晚,弄晚開開心心捧著銀子下注去了。

“怎麼回事?”弄晚一走,管宣棠立即問。

花勁磊蹙著眉心,視線落在前方的弄晚身上。“說來話長。”

那晚弄晚不尋常的表現讓他覺得不對勁,問過霍嬉遊之後,他才知道他老姐出現了實力堅強的情敵,難怪那晚她會哭得那麼難過。

“勁磊,往意到沒?你姐姐玩得並不起勁,我去吩咐莊家讓她多羸些。”管宣棠笑著離開。

有了管宣棠的護航,弄晚自然是大獲全勝。

她把贏來的賭金吩咐賭場的跑腿雜役去買了許多新鮮魚肉和時蔬回來,親自在賭場後頭的廚房烹煮了一桌子佳餚,在中庭的涼亭裏和三個大男孩邊欣賞夜色邊喝酒聊天。

“日前馬鏢師押鏢到貫縣,路經楚家堡下的峽谷,不意狂風亂掃又驟下一場暴雨,一行人被困在山谷裏無法進退,乾糧都吃盡了,原以為死定了,誰知道楚家堡的人竟會出手相救,死裏逃生,連見多識廣的馬鏢師也感到意外。”

駱無峻談起走鏢之事,立刻吸引了弄晚的注意力。

管宣棠點點頭,“楚家堡亦正亦邪,確實叫人難以捉摸,方圓百里之內,甚至沒人敢接近楚家堡。”

弄晚專注的聽著,楚家堡被他們形容得如此詭譎危險,她倒是不那麼認為。

如果楚家堡裏頭都是壞人,那麼那天她怎麼可能毫髮無傷的回到霍將軍府?楚家堡的人頂多是狂放不羈一點而已,她可不覺得他們是不講道理的野蠻之徒。

她想到那天楚踏鴻的神色,他分明有事隱瞞著她。

既然為了這件事都已經弄得如此下場,她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再上楚家堡一趟呢?

雖然嬉遊說她放棄,不想再找那個人了,可是她總覺得不甘心,反正現在她是自由之身,少了身份的羈絆,要做什麼都方便,沒什麼人或事可以約束她了。

“姐,你最好別再打楚家堡的主意。”花勁磊皺著眉頭警告,很明白弄晚眼中乍然出現的光芒代表著什麼,她又想冒險了。

雖然他至今仍不知道弄晚對楚家堡究竟有何種情結,但滿城的謠言還未止,他們的爹又還在氣頭上,他不希望再給好事者製造事端的藉口。

弄晚瞪大眼睛,勁磊怎麼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沒有。”她睜眼說瞎話的否認。

“沒有最好。”雖然他根本不信。



弄晚再度夜潛楚家堡,而且她覺得自己變聰明了,穿上男裝的她,心想著就算再被逮到也不怕自己花家千金的身份曝光了,穿著男裝的她可以死賴活賴的否決自己的女兒身。

反正她過去跟著朱老闆在南北商旅之時也常這麼做,男裝對她而言駕輕就熟,沒有問題的。

她躡手躡腳的在楚家堡周圍徘徊,比上次更加仔細觀察地形,研擬著上回那數百名手持火炬的漢子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這樣或許可以推敲出入堡的洞口究竟在哪里?

好奇怪,她耳朵聽到潺潺流水的聲音,卻不知水從何來,又聽到踏踏的馬蹄聲,也不知道馬蹄聲是從何而來的……

驀然間她瞪大了眼睛,前方真的出現了一匹馬。

一名風塵僕僕的白衣男子乘騎著白駒而來,那匹通體純白的非凡駿馬是她此生見過最俊美的馬,馬上的人——

弄晚的眼睛越瞪越大,那個人……那個人……楚踏鴻!跟嬉游所形容的楚踏鴻長得一模一樣,他拉住韁繩,從容不迫地從懷裏拿出一個奇怪的東西丟向天空,火花瞬間在天空散開,恍如銅牆鐵壁的楚家堡週邊居然緩緩降下一道吊橋通道。

弄晚恍然大悟,原來有暗號才可以進入楚家堡,難怪她怎麼找都找不到漏洞了。

馬與馬主即將進入通往楚家堡的吊橋通道,她眼見機不可失,來人就是她踏破鐵鞋無覓處的人,連忙向前攔阻,卻踩到一塊石頭滑倒了。

“老天!”白衣男子連忙拉住韁繩,怕不長眼的馬蹄將人給踩死。

“小兄弟,你有沒有怎麼樣?有受傷嗎?”白衣男子翻身下馬,扶起弄晚關心的問。

弄晚激賞的看著他,果然和嬉游形容的一樣溫文有禮,和那個楚堡主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別擔心,我沒有受傷。”弄晚看著他,眼裏隱隱跳動著興奮。“你也是楚踏鴻嗎?”

白衣男子顯然很驚詫。“姑娘為何如此問?”

確實沒錯啦,這個時候他也可以叫做楚踏鴻,只是這位姑娘素未謀面,她是誰呢?

“你跟我一位朋友口中所形容的楚踏鴻長得好像。”弄晚端詳著他俊朗的五官。“難怪她會為你害相思病,自從你在禪寺前救了她之後,她就一直記掛著你,想再見你一面。”

“相思病?”白衣男子困擾的說:“小兄弟,不瞞你說,我是……我是女人。”

“你是女人?!”弄晚驚呼一聲,秀麗的眉毛疑惑的高高揚起,眼睜睜看著對方摘掉帽子,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披瀉而下,弄晚一陣頭皮發麻,她頹然又跌坐在地。

看看她做了什麼蠢事?如果她不跑來追根究底不就沒事了嗎?起碼嬉游還可以保有美麗的浪漫回憶,現在一切都破壞了,令嬉遊魂牽夢縈的人居然是個女人……

“你怎麼了?”對方關心的問。

“沒什麼。”弄晚搖搖頭。“那麼你是……”

“我叫楚凝歌,是楚家堡的大小姐。”她露出貝齒一笑。“踏鴻是我弟弟,我經常借用他的衣裳和佩劍在江湖上行走,大概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讓小兄弟你的朋友誤會了。”

“唉,不要叫我小兄弟了。”弄晚索性也拿掉黑頭巾,在楚凝歌同樣驚詫的眼光中感慨的說道:“我也是個女人。”



“姐!”花勁磊沖進弄晚房裏。“大事不好了!姐夫他……”

“慢著。”弄晚看了他一眼,平靜的把看到一半的書放到桌面。“磊弟,霍將軍有名有姓,你這樣語焉不詳的稱呼他不太好吧?”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擺這種無聊的架子?”花勁磊皺起眉毛。“姐夫他就要領兵出征了!”

這件事他早就略有耳聞,只是沒有獲得證實之前,他不願說出來讓弄晚煩心,現在消息已經傳遍整個京城,要不知道都難。

弄晚呆住了。

他要領兵出征?

征戰非兒戲,此去經年,若是蠻夷強大,不知道要幾載春秋才能夠回來。

“如果你還在乎他,就去挽留他,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時間是不能重來的,錯過了就錯過了,等他出征後才後悔就來不及了……哦,我沒時間了,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去米莊走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花勁磊等她的答案,她木然的搖搖頭。

“那好吧,我自己走了。”

花勁磊匆忙離去,弄晚重新拿起書,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心酸酸楚楚的,好痛、好痛……她不知道,原來人的情緒會產生這麼具體的痛楚啊!



弄晚從花勁磊口中知道消息的數日後,護城第一將軍霍東潛領兵出征,這是件轟動京城的大事,幾乎全城的百姓都出來相送,連皇帝的聖駕也到了。

冷而蕭瑟的冬風吹得人牙齒打顫,一身英挺軍裝的霍東潛在軍隊裏分外顯眼,他沉斂的接受萬人的歡呼與歡送,剛毅的古銅色臉龐看不出喜怒哀樂。

“真的就這樣讓姐夫走了嗎?”

花勁磊皺著眉頭問,他們兄妹兩人站在崖上雖然居高臨下看得清楚,但風也更為強勁。

弄晚沒有說話,她衣袂飄飄,紅紅的鼻頭顯示哭過的痕跡。

她不知道霍東潛會走得這麼突然,她知道他要出征的消息才幾日而已,連要怎麼開口挽留她都還沒想好,他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出發了。

世事的變化真大,才沒多久的時間,他們已經形同陌路,接下來甚至要待在不同的地方,她不敢想像幾年後會是什麼情況。

曾經的親密,如今變得如此疏離。

她看的清楚,李碧紗一直陪在他身邊。

據說李碧紗的父親是霍東潛手下的大將,所以她也會跟著軍隊一起去邊關。然後呢,他會慢慢的將她忘記,最後忽然有一天會想不起那個名叫花弄晚的女子是何許人也?

到時候他恐怕和李碧紗已經兒女成群了,他不會記得他曾要求她生個小娃娃的事,也不會記得他曾經如何溫存地替她擦澡。

她與他共有的一切,將灰飛湮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3:34

第九章

初春的京城,枝芽悄悄展露新綠,經過寒冷的嚴冬,迫不及待的抽出了新芽與春爭輝。

太陽剛剛落山,火紅的夕陽將天邊染得水紅一片,晚霞的美景令人覺得格外舒暢與悠閒。

茶樓裏,三名女子圍著一張桌子而坐,幾盤點心瓜果和一壺茶,三人那美麗不可方物的容貌,各有千秋的美,引來許多男人驚豔的目光,但她們自顧自的談天,絲毫不在乎周圍的視線。

看著女裝的楚凝歌,霍嬉遊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歎。

自從知道她愛慕的楚踏鴻居然是女扮男裝的楚凝歌之後,她的心情一時訝異,一時羞愧。

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結局,單戀與初戀同時夭折,她雖無法接受,但也只好面對現實,安慰自己天涯何處無芳草,她一定可以遇到更喜歡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轟隆雷響之後,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湯雞,山老虎一雙兇惡的虎眼瞪著我們,隨著我們的打轉而走動,它不願投降,楚家堡的弟兄們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時忽地一把長劍挑過去,它憤怒的狂吼一聲,嘴裏哈出的熱氣恍如火球,把大夥都著實嚇了一大跳……”

楚凝歌談著去年她在山林和楚家堡的弟兄們獵捕大山虎的情形,擅於描述的她,講得絲絲入扣,弄晚和霍嬉遊都聽得津津有味,這是她們這兩個千金小姐從未有過的經歷。

“然後呢?”弄晚心急的追問。

楚凝歌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秦二當家的長劍絕非浪得虛名,他的長劍一過去,山老虎頭頂上的毛忽然都黏卷成一片,你們猜為什麼?”

“為什麼?”這回忍不住發問的換成霍嬉遊了。

楚凝歌挑挑眉,“因為他長劍上塗抹著漿糊!”

弄晚大笑起來,拍案叫絕,“真有這種事?”

想不到秦同山那個虎背熊腰的粗魯漢子會這麼幽默,居然想得到用漿糊對付老虎。

“結果呢?”弄晚和霍嬉遊異口同聲追問。

楚凝歌聳聳肩,“結果因為滿頭相黏的卷毛太難受了,山老虎受不了癢,情急之下用它的山爪子去搔頭皮,原以為會舒服點,想不到越搔毛越相黏,它內心感到又詫異又驚惶又莫名其妙,最後把自己的頭皮抓得頭破血流,只好束手就擒啦。”

霍嬉遊瞪大眼睛,喃喃地搖著頭,“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弄晚笑得抱住肚子。“凝歌,你太誇張了,連老虎的內心世界在想些什麼你也知道?”

她一想到老虎抓自己的毛,卻越搔越黏的那種畫面,她越想越好笑,滿溢的笑不住地在她唇邊閃動。

“信不信由你們,反正就是這樣。”楚凝歌笑著啜了口茶,嫵媚的眉眼凝睇著笑到不行的弄晚。“你們覺得很好笑嗎?我再講一個給你們聽好了,是關於我某一年到魚玄鎮發生的故事……”

“哦!不行!你不行再講了。”弄晚投降的笑道,“你再講下去,我會笑到明天,我會笑破肚子,還會笑得無法吃也無法睡,這太嚴重了,所以你不能講。”

她喜歡凝歌,與她同年的凝歌渾身都是探險的因數,大概從小在男人堆中長大的關係吧,她的個性爽朗又直率,還特別會說故事,跟她在一起很開心。

所以嘍,這些日子她都不煩勁磊了,天天和凝歌廝混在一起。

“既然不能說故事,那好吧,隨時歡迎你們到楚家堡來玩。”

楚凝歌熱情好客又健談,她沒有姐妹,楚家堡又都是大男人,所以才和兩位元新朋友認識不久就把她們兩個當成知己相待了。

“去楚家堡玩?真的還假的?”弄晚揚揚眉梢。“你們楚家堡不是生人匆近,很恐怖嗎?尤其是你那個弟弟,我真看不出他只比我弟弟大一歲耶,他那張冷峻的臉孔恐怕可以凍死一條魚。”

“弄晚,你真是客氣了。”楚凝歌一本正經的說:“就算是夏季的大熱天裏,整個楚家堡上下,只要被他單獨叫進議室廳的人上定得穿上雪衣禦寒呢。”

霍嬉遊聽得差點把茶噴出來。

怎麼有人這樣說自己弟弟的?像她,她就從來不敢對她兄長大不敬。

弄晚笑著搖頭。“好誇張。”

霍嬉遊連忙介面,“對呀,我都不敢這樣講我大哥,就算在他背後也不敢亂講,他呀,太嚴肅了……”

她驀然住了口,因為氣氛忽然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弄晚啜了口茶,掩飾心中的震盪。

少了霍東潛的京城寂寞多了,時間沒有沖淡回憶,她反而更加想念他,她逼自己以誇張的玩樂來忘記他,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雖然他未出征前兩人就已經分開了,但起碼還住在同一座城裏,多少有撞見彼此的機會,也可以知道對方的消息。

可是現在呢,遠在邊關的他根本不是身在京城的她可以瞭解的,一想到他的遠走,還有隨時可能舉兵侵犯的蠻夷,他的安危哪……她的心就無端沉重。

霍嬉游輕顰娥眉。“大嫂,你還牽 掛著大哥對不對?”

每當她一想起她兄嫂是因為她而分開,她就非常的良心不安。

“沒有的事。”弄晚又啜了口茶,沒想到卻嗆到了,像是穿拆了她的心事般,每當想起霍東潛,她就會情緒低落。

霍嬉遊盯著弄晚局促的動作,不否認還好,一否認更加讓她確定了弄晚對她大哥是余情未了。再這樣下去不行,她太罪過了,所以她得想法子再促成他們這對英雄美人才好……



邊關

黃昏的沙地開始吹起狂風,天地間有著濃烈的草莽氣息,天空灰暗深沉,一天過去了。

霍東潛皺著眉頭看天色詭譎的變化,一隻黑鷹正在天空盤旋,百里之內均是軍帳的紮營所在,他的主帳在幾百個帳篷的中央,繡著“霍”字的大型軍旗在風中飄揚著,象徵他帶領的霍家軍。

別館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他也不習慣住在別館,尤其最近戰事吃緊,他要留在第一線才能做最及時的指揮。

“霍大哥,吃飯了。”

李碧紗體貼的帶來他的風衣,看著身著黑色鎧甲的霍東潛是如此英氣勃發,她眼裏流露出的愛慕之意更濃三分。

霍東潛收回視線。

自從來到邊關之後,李碧紗就對他殷勤守候,溫柔體貼毫不避諱,知道他已休妻的弟兄們很自然的將他們看成一對,還有一些人乾脆把她當成未來的準將軍夫人,會向她請示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而他沒有制止,並不代表他的默認,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

反正他永遠也不可能和碧紗在一起,他早已對她表態過,他只當她是妹妹看待。

至於他心裏的人……

其實離京那日,他看見弄晚了。

他弄不懂她,如果她對他沒感情了,為何跑來相送?如果她對他還有感情,又為何不回頭求他,回到他身邊?

那夜在花府前,她拒絕他的吻,推開他奔回府中,害他對著花府前那株大柳樹痛擊了幾掌才帶著滿身煩躁回到府郟

她居然不讓他吻她?

該死!

他酸澀的猜忌著她與龍天闊的關係,更不能釋懷她夜闖楚家堡之事。

帶著重重心事來到邊關,他不否認他的動機不純正,就像皇上所言的,請命征戰,他是在逃避罷了。

“晚上涼了,霍大哥,你穿上披風吧。”李碧紗溫柔的將披風親自披在意中人肩膀,心中泛起無限柔情。

她更是感謝老天爺的幫忙,來到這個邊關地帶後,她就再也沒有情敵了,在看不到花弄晚的情況下,霍東潛的選擇只剩下她。

在這裏,每一天都忙碌而緊張,她相信她只要加倍的溫柔、加倍的體貼,一定可以打動他,他就算想不動心也難。

“謝謝。”霍東潛步履不停,返身折回營帳。

李碧紗咬著下唇。

什麼嘛,他的視線從頭到尾就沒在她身上停留。

難道他心裏還想著那個花弄晚嗎?

如果是的話,那就太過分了,她都已經對他這麼好了,他還不滿足?

花弄晚根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憑什麼跟她比?

不行!她不能讓情況就這麼停滯不明下去,她得找機會讓他們的關係有所突破,利用目前有利於她的情勢,她得快點想法子才行……



燈火通明的營區一片風聲鶴唳,主帥受傷的消息不是個秘密,他為了救即將成親的莫漢霖,霍東潛中了敵軍一記帶毒的冷飛箭。

莫漢霖和皎皎的好事近了,為了不讓歷經風霜的皎皎再度失望傷心,他甘願自己受箭也不願讓莫漢霖有半分差錯。

私心裏,他是為了弄晚才這麼做的,她一直盼望皎皎能得到幸福,如果她知道莫漢霖受傷,也會憂心不已吧。

“霍大哥,換藥了。”李碧紗喚醒沉睡中的霍東潛,細心的為他換好藥,轉瞬間他又沉沉睡去。

從夜晚到天亮,轉眼間又到晚上了,她衣不解帶的守了霍東潛一天一夜,這是她自告奮勇向軍醫要求的工作,雖然照顧得極為周到,然而他卻還是感染風寒而發燒了。

“來,霍大哥,喝藥。”

她扶起他的頭,撐直他虛弱的身子,喂他喝下濃烈苦鬱的黑色藥汁。

他皺著眉宇的模樣讓她心疼不已,她想撫慰他,讓他不要這麼痛苦……

她的心怦怦亂跳,隨後大膽動情的送上自己的紅唇,牢牢貼住他那溫熱微帶苦汁的好看嘴唇。霍東潛吃驚的推開她,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霍大哥……”她受傷的看著他,她都已經拋下女孩子的矜持,難道他連一個區區的吻都不肯給她嗎?

“碧紗,尊重你自己,我說過,我們不可能……”他胸口一陣痛,感到渾身力氣盡消。

她攏著眉心,沒說什麼的扶他靠在床頭,然後把碗擱在桌上,很快地又轉身面對著他。

他正在疑惑她這一連串的舉動,驀然間,她緩緩脫下衣物,一件一件,直到渾身赤裸。

她不相信他受得了這樣的誘惑。

這是她一直想做的,找個機會成為他的女人。

只有實質的關係可以牢牢的抓住他,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要她成為他的人,他會負責的,更何況她爹是他的第一謀士,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始亂終棄呢?這點她很有把握。

“你做什麼?”霍東潛緊抿著冷硬的唇線。

她堅定的看著他,對自己纖細的腰肢與豐滿的胸部很有自信。

“要了我吧,霍大哥,我要當你的女人,我不要名份,也不會要求你負責任,我只要求一夜的露水姻緣。”

她卑微的語氣會讓每個男人都充滿虛榮,沒有目的的獻身更是扣人心弦之處。

她一絲不掛的走向他,烏絲披在肩頭,在幽暗的帳篷裏,分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少女的馨香體味在他鼻息間衝擊著他的腦門,轉瞬間她已經坐上床沿,輕柔的牽起他粗糙的大掌放在自己柔軟渾圓的胸前。

四目相交,他驚詫她大膽的舉動,她則動情地瞅著他。

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恍如白玉般的嬌美同體等著他的征服與佔領。

他卻毅然決然的收回自己的手,離開她發燙的身子。

“霍大哥……”她顫抖著雙唇,不敢相信這樣還無法打動他。

“你出去吧,叫軍醫進來照料我。”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她的臉和裸著的身子。

“為什麼?”她握緊雙拳,氣得渾身打顫。“你還愛花弄晚是嗎?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愛著花弄晚!”

“與你無關。”他仍然閉著眼睛。“出去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她胡亂穿上衣物,羞憤難當的奔出營帳。

室外一片寂靜,仰望著天空,她對著漆黑無星的夜空咬牙發誓,她要得到他的心!就算不能得到他的心,她也要毀了他的愛!



霍嬉遊頭一回拜訪花府,花世雄跟前跟後張羅茶水,對她卑躬屈膝的模樣就像個跑腿的小廝,對她抱歉得不知如何是好。

“伯父怎麼……怎麼這樣?”

好不容易和弄晚在房裏獨處,她連忙壓低聲音問,生怕那位怪老伯還在門口等著伺候她沒走。弄晚氣定神閑地說:“我爹他呀,他認為我們花府永遠虧欠你們霍將軍府,因為我的不守婦德讓霍將軍府很沒有面子,所以對你們霍將軍府的人都深感歉意,覺得自己教導無方,都是他的錯。”

“哦。”霍嬉遊覺得很不安,說來說去,起因還是因為她。

不過沒關係,幸好她已經做了補救了,相信很快情勢就會變好,她有信心未來必定會有大逆轉。

“別放在心上啦。”弄晚早就懶得理她爹神經兮兮的想法了。“倒是你,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是不是想約我一起去楚家堡找凝歌玩?”

雖然楚凝歌再三熱情的邀請過她們,可是嬉遊一直裹足不前,再怎麼說她也是霍將軍府的千金小姐,而楚家堡和朝廷的關係又那麼奇怪,她不想惹是生非。

“不是。”霍嬉遊十分鄭重地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弄晚興致勃勃地問。

“我大哥在邊關受傷了。”霍嬉遊凝重地說,“這是風大哥飛鴿傳書告訴我的。”

“他……嚴重嗎?”弄晚心亂如麻。

雖然也想裝作不在乎,但受傷可大可小,尤其在那種刀劍不長眼的地方,對抗的又是不講道理的蠻夷,她真的擔心、非常非常擔心!

“這不是重點。”霍嬉遊搖搖頭。“重點是,李碧紗在我大哥受傷的時候一直在營帳裏守著他,衣不解帶的照顧他,最後還衣衫不整的走出主帳,許多守夜的土兵都瞧見了。”

弄晚心一沉,這個結果雖然不難猜測,她還是被這個消息刺痛了。

當日霍東潛離開京城時,李碧紗殷殷相守、追隨左右,身在寂寞的邊關,又有深情的女子溫柔以待,他怎麼會不動心呢?

他們大概……大概夫妻間該做的事都做了,只差沒成親而已吧。

“那……那很好埃”她蹙著眉心,說得勉勉強強。

“很好?”霍嬉遊瞪著她。“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不然我還能怎麼樣?”弄晚煩亂的說,“你大哥現在對我懷疑重重,我是他休掉的前妻,他現在又有了新歡,難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他對你的懷疑是因為不明白你去楚家堡的原因,這點解釋清楚就沒事了。”她胸有成竹地說。“裂痕已深,談何容易?”弄晚苦笑,幽幽的歎了口氣,“算了吧,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忘記他的,反正現在我有你、有凝歌,我已經很滿足了。”

女人不一定要有好歸宿才會幸福,她會好好實踐這一點。

霍嬉遊對弄晚的結論根本不以為然,她挑挑柳眉,“對了,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這下子弄晚興趣缺缺了,生怕她又要說關於霍東潛和李碧紗之間的事,說她是沒用的鴕鳥也好,她根本不想聽。

“我寫信把你到楚家堡的理由告訴我大哥了。”

霍嬉遊的話恍如平地一聲雷,弄晚腦門一片空白,瞬間被炸到不能動彈。



捏著手中的書信,霍東潛的眉頭皺成一片,表情十分凝重。

荒唐!

他更不敢相信原來造成他與弄晚分開的原因竟是那麼可笑和荒謬,嬉遊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告訴他,讓他平白度過這許多煎熬難耐的日子。

不行!接到這封信,他的心神全亂了,此時此刻他根本無法靜心的待在這裏,他要回京城去見弄晚一面!

想起自己對她說過的那些混帳話,他就一刻也不能等,就算她現在跟龍天闊在一起,他也要把她求回身邊。

她是他的女人,一輩子都是,沒有她在身邊,他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

她是他的妻子,永遠的愛妻,他們不可以分開,他還要她為他生兒育女。

他把信緊緊的握在手心貼在胸口,滿腔的情緒沸騰著,他又酸楚又如釋重負的搖著頭苦笑地想,弄晚……你這個笨女人!

她的守口如瓶真是害苦了他,如果她私底下告訴他原由,嬉遊是他的親妹子,難道他會笨的說出去破壞嬉遊的名節嗎?

當然,他不能怪她,一切都是他的不好。

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就定論她的罪,也是他的大男人主義作祟,才會讓他義無反顧的休了她。

再相見時,他會祈求她的原諒,他會用一切的辦法打動她,只要她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證明給她看的,他是多麼愛她……

“將軍!出事了!”

風尉軒與司徒易鋒同時奔入主帳,兩人臉上凝重的表情說明有大事發生了,不然他們兩個平時各司其職,不會同時來的。

“什麼事?”霍東潛敏銳的看著兩名部屬。

“蠻子潛入邊境,大軍正在攻打我們!”

手中緊捏著信紙,霍東潛皺著眉頭,看來他也只得先將兒女私情擺在一邊了。



弄晚百無聊賴的與楚凝歌坐在畫舫裏遊湖,湖光鄰鄰,照映著天上的明月,元宵早就過了許久,兩岸楊柳梢頭依然以繩索連系,掛著一排燈籠,燈籠隨風飄搖,煞是浪漫。

“弄晚,你瞧,好美!”楚凝歌眯著眼睛在欣賞一艘華麗的樓船,想必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吧,才買得起這麼美的船。

“嗯,滿美的……”弄晚無精打采的撥弄著水花,眼睛根本連抬都沒抬,睜眼說著瞎話。

嬉遊寫的信已經送出去一陣子了,卻遲遲不見回音,無從得知邊關消息的她,每天的心情都起伏不定。

知道實情後,他該會明白他自己有多麼野蠻了吧?他在眾人面前硬要逼問她夜闖楚家堡的理由,還毫不留情的休了她,這些種種,他都該好好地檢討。

可是,如果他已經不在乎她了呢?

若他現在愛的人是李碧紗,知不知道原由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分別?

想到這裏,心裏像有一小團海浪,緩緩的把她的心淹沒。

“你怎麼回事?還沒有消息嗎?”楚凝歌關心的問。

她知道嬉游寫了封信給霍東潛,也知道弄晚一直在等霍東潛看過信之後的反應,所以現在每次約弄晚出來玩,她都玩得不怎麼起勁。

“不必等了,我想他不會回信了。”她深吸了口氣,終於起身走進船艙裏。

楚凝歌馬上跟在她身後。“為什麼你一定要在這裏等他的消息?難道你就不能主動點,到邊關去找他談個清楚嗎?”

“不行。”弄晚咬著下唇。“如果他現在跟李碧紗在一起,我去等於自取其辱。”

“給自己一個機會,反正你心底還在乎他。”楚凝歌微笑,大膽地說:“甚至,你可以從那個李碧紗手中把霍將軍搶回來,反正他是你的丈夫。”

弄晚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那種奪人所愛之事,只是去找他談個清楚……這倒可以考慮。

想到近日她去拜訪朱老闆時,朱老闆跟她提過的邊關之行。

他接了一單大生意,要把梅縣最知名的絲繡運到靠近邊關的青海鎮,那裏離霍東潛鎮守的地方相當近。

她真要去嗎?

他看見她會有什麼表情呢?

這些她都不知道,至於她要不要真試試看跑去邊關找他,她還在猶豫。



二十幾名身著鎧甲的男子乘騎在雁蘭山下,迎著沙漠將夜的徹骨冷風,仔細地勘察著地形。

“將軍請回吧,這裏有末將們察看就行了。”李淮稟告著,生怕主帥離開大軍紮營之地會發生差池,那他們可就擔當不起了。

他是霍東潛手下的第一謀士,同時也是李碧紗的父親,年過五十的他,雙目精明睿智,三十五歲才生下幼女碧紗,因此對她極為疼寵。

霍東潛不以為意地說:“不要緊,入夜前再回軍帳就行了。”

他猜測敵軍近日將會發動大規模行動,因此特地隨李淮出來研擬陣地形,決心要給蠻夷一個迎頭痛擊,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將軍,前方有情況。”一名探路小將來報。

霍東潛神色不變。“說。”

小將稟道:“應該是蠻夷在強搶過往商旅。”

霍東潛一雙飛揚的濃眉挑了起來。

他深惡痛絕此種匪類的途徑,那些打家劫舍的蠻夷根本不能稱之為軍人,他們殘暴的手段比禽獸還不如。

“駕!”他策馬往小將稟告的方向而去,李淮等人也連忙跟上。

兇惡的蠻夷人正擄掠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商旅,哀嚎尖叫四起,散落一地的貨物吸引著蠻子貪婪的心,他們搶奪著那些昂貴的藥材和珠寶銀票,狂妄地放聲大笑。

“哪里逃?!”

霍東潛拔出腰間佩劍,長劍一格,連挑了十六招,將一名蠻子的褲子挑落,還在他額頭行雲流水的刺了個“霍”字。

“你……你……”蠻子嚇得慘無人色。

李淮等人也紛紛亮出兵器加入抗敵的行列,沒一會工夫,蠻子全被他們給制伏了,惟有一名瘦弱的少年被一名粗壯黝黑的蠻子像玩具似的扛著打轉,發出微弱的氣息和求救聲。

“救命礙…”少年氣若遊絲,他的鼻嘴都蒙著口罩,這大概也是他呼吸不過來的原因。

霍東潛縱馬飛掠,一掌擊向壯漢厚背。

壯漢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濃血,肥胖的身軀向前踉蹌跌去,雙手拋出少年。

“救——命——”少年閉上眼睛準備受死。

霍東潛接住飛出去的少年,安穩地將他安置在自己懷中,少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無恙,他睜開眼睛,眼瞳閃過一絲張惶。

忽地,霍東潛皺起眉頭。

這雙眼睛怎地如此眼熟?

不經同意,他直接動手扯落少年的口罩,然後在下一秒,驚詫地與懷裏的人大眼瞪小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3:51

第十章

回到營帳,霍東潛親自打水給渾身黃土的弄晚清洗,又親自端來饅頭和簡單麵食讓她解饑。

弄晚邊吃面邊偷偷抬眼看他,他的表情沒什麼特別,很尋常,可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

他不責駡她嗎?

他知不知道她是專程來找他的?

他該不會以為她又是貪玩跑來這裏,然後很倒楣的被他遇到了吧?

一邊卷起麵條,她微張著紅唇想說些什麼,終究放棄,什麼都沒說。

不一會兒,她風卷雲殘地把食物全吃光了,他也隨之拿起地形圖準備出去。

“你先睡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這裏是霍家軍的紮營地,你可以安心的睡。”

弄晚點點頭,一路上趕路奔波,她真的累壞了。

在青海鎮與朱老闆的商隊分道揚鏢之後,她就獨自上路,好運地遇到另一個運送藥材的商隊,商量之下,跟著他們一道走。

沒想到最後會在雁蘭山下遇到可怕的蠻夷匪類,他們搶光那些商人的藥材和財物,似乎還打算將他們統統滅口,幸好有霍家軍的解救,要不然現在大家恐怕都已成一縷亡魂了。

盯著霍東潛離去的高大背影,弄晚還是有些疑惑。

他當真,一點都不生氣嗎?

奇怪,他向來飛揚跋扈的眉,今天怎地看起來特別和善?

是分別太久了嗎?連他那雙銳利的黑眸都溫和許多。

當然,他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審判她,這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現在根本就不在乎她了,所以對她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他也沒太大感覺。

可是旅途的疲 憊讓她沒精神去想那麼多,一沾上稱不上舒適的枕頭,她就累得睡著了。

她睡得極熟、極沉、極香。

直到夜半,有股怪異的炙熱氣息徘徊在她頸子周圍,她柔若無骨的纖腰被一雙厚實的男性手掌緊緊的摟抱住,一聲歎息滑至她耳旁。

她驚悸地瞪大眼睛。

這不是夢!

她心頭狂跳,對上了霍東潛的黑眸,他正與她並躺在同一張床上,緊緊纏摟著她,而且——裸體。

儘管對他的身體並不陌生,但分開了這麼久,重新接觸到他的體溫,她竟然覺得口乾舌燥,這種慌亂的感覺就像兩個人的初夜那晚似的,忐忑又充滿期待。

“弄晚……”

他溫柔的叫喚聲有點低啞,她垂著頭,粉拳無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之前。

幸好營帳裏很黑,要不然他一定瞧得見她此刻羞紅的小臉。

“我可以愛你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但動作卻毫不遲疑,他的手掌隔著她身上的男裝粗布衣衫,揉握住她豐盈的柔軟,緩緩挑弄。

她深深吸一口氣,他的男性身軀像火,讓她覺得好熱、好熱。

她結結巴巴的回道:“你不是已經……已經有李碧紗了,何必……何必還要我?”

“不要提任何人,過去的事就此一筆勾銷,我們重新開始。”



一夜的恩愛代替了所有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熱情的表現讓弄晚相信自己是來對了,激烈的雲雨過後,他不願鬆手,緊緊摟著她的身子入睡,弄晚繾綣在溫存的柔情之中,在夢裏十分安穩。

一早霍東潛就起來了,他必須去視察營地,弄晚換回女裝也跟他一同起來,新鮮地在營地裏走動觀看。

中午時分,他們在營帳裏一起用餐,霍東潛看著笑意甜甜的她,微蹙眉心。“弄晚,你必須馬上回去,這裏太危險了。”

他終於開口對她宣佈他考慮了一上午的決定。

縱然他多麼希望她能待在他身邊陪伴他,可是他又不願她身處險地,這裏是邊關,隨時有爆發征戰的危險,他不要她冒一丁點的危險。

“讓我多待幾天!”弄晚立刻像過去央求花勁磊般,採取拖延戰術。

她老早就猜到他不可能讓她待在這裏,以他的個性,他大概老早就打算在今天黃昏以前把她打包送上馬背,派個孔武有力又文武雙全的部將護送她回京。

可是,她還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來到此,好不容易與他誤會冰釋,好不容易不再孤枕難眠,她才不要那麼快又離開他。

“不行。”他一副沒有商榷餘地的樣子。

“只是幾天而已。”

她稀鬆平常地說,緩緩走到他身邊,坐上他的大腿,勾住他的頸子,對他柔柔一笑。

“我保證不會亂跑,我保證入夜後不走出這個營帳,我保證絕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讓我留下來,拜託!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而已。”

給了三大保證,她依在他懷裏,溫馴的很,一雙小手抱著他腰際,還不規矩地在他腰間來回摩拳。

“你真的可以做到你的保證?”依她的性子,讓她留下來無疑是個很大的冒險,他皺著眉心沉吟。

“一定!”她立刻大聲承諾。

他還是蹙著眉心。“你要知道,這是戰地,要是違反了,我會以軍法處置你。”

她一點都不認為他會這麼做,不過她還是很莊重的用力點了下頭。“我知道,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好吧。”他嚴酷的面色終於同意了。“你可以留下來。”

“太好了!”她歡呼一聲。

看到她興奮的模樣,他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他該知道,她向來是坐不住的,把她留在這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條件談完了,將軍,現在可以給我一個吻嗎?”她挑著眉頭淺笑,紅唇彎成一個淺淺的笑容,唇瓣柔柔地印上他的唇,吻著他的唇,輕聲軟語。“知道嗎?一個早上不見你,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弄晚在營帳裏縫補霍東潛撕破的外袍,她的手並不巧,所以縫得奇差無比,看到自己的傑作,她開始猶豫要不要把這外袍拿給霍東潛穿。

要是他穿出去,大家就會看到,看到了,不免會問,問了,就知道是她縫的,到時候她可就要找個地洞鑽了……

“我可以進來嗎?”

軍帳布簾被掀開來,李碧紗帶著淺淺笑意站在那兒。

弄晚意外的看著營帳門口的不速之客,她從來沒和李碧紗好好的交談過,過去也曾感受來自李碧紗對她的敵意,所以她覺得,基本上,呃,她們應該是不對盤,談不來的。

“請進。”弄晚知道自己的表情可能非常僵硬,她實在完全猜不到李碧紗來找她做什麼。

捅她一刀嗎?

嗯,非常有可能。

李碧紗微微一笑,走進營帳。“我聽大家說你到邊關來了,一直沒來看你,真是失禮。”

忍了兩天,她還是來見花弄晚了。

她不敢相信花弄晚會跑到這裏來,看到這兩天霍東潛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她就感到恍若芒刺在背,渾身都不舒服。

弄晚笑了笑。“別這麼說,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是嗎?”李碧紗略顯失望的表情。“霍大哥說你燒得一手好菜,我還想向你討教廚藝呢。”

“來日方長,等你回京之後,歡迎你到花府來玩,我們再互相切磋廚藝。”

弄晚覺得自己真是虛偽,明明就不想跟她打交道,卻還講這種好聽的場面話。

“好吧,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們回京之後再連絡。”

李碧紗一走,弄晚就立刻松了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裏,這才曉得剛才神經繃得有多緊。

霍東潛返回營帳取軍摺,看到她窩在椅中的疲累樣子,注視著她,感到疑惑。“女人,我誤派了你去出操嗎?你看起來很累。”

他從椅裏抱起她,將她放平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天雖然還未全黑,但她的表情讓他覺得她應該休息了。

“你猜剛剛誰來找我?”她連忙抓住他衣袖,要他坐回床沿。

他搖搖頭,懶得猜這種女人家的把戲。

“李碧紗。”弄晚揚揚眉梢。“她來向我討教廚藝,我們說好回京再連絡。”

她說的人讓他蹙起了濃眉。“她還說了什麼?”

他很意外碧紗會這麼做。

自從那晚她主動獻身被他拒絕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氣氛就一直怪怪的,所以他煩躁的猜測,或許她會說些什麼破壞他與弄晚的感情。

“沒有。”弄晚敏感地問:“她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

猶豫了一下,他終於告訴她那晚的事,不想對她有所隱瞞。

“她對你……獻身?!”聽完,弄晚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李碧紗怎麼說也出身將門之後,還是霍家軍裏惟一的女將,作風雖然不若官家千金般含蓄,但她也太不拘小節了點吧,居然這麼大膽。

“事情都過去了。”他輕描淡寫的帶過,不願多談。

“那她……身材怎麼樣?”弄晚忍不住好奇,又想到他曾看過李碧紗的身子,還是有點吃味。

“無聊的問題。”他敲了她腦袋一記。

“看到她那樣,你當真一點反應都沒有?”她不死心。

“不要再問了。”他拿起奏摺走出營帳,聲音飄到她耳際。“看到什麼都不重要,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會變的。”



夜半,弄晚在睡夢中被驚醒,有人在搖她,搖得厲害。

“弄晚,起來穿衣服!”

“怎麼回事?”她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看著床前已迅速換上一身鎖甲戰服的霍東潛。

“號角在響,表示敵軍偷襲,你不要離開營地,我會派人保護你!”他匆促地說。

弄晚根本沒機會開口問第二句,他就疾風般離開營帳。

她連忙起身穿好衣物,帳外遝雜的腳步聲似乎正說明著戰事的吃緊。

她關心霍東潛,更關心其他霍家軍的安危,然而她知道自己最好安份地待在這裏,以免讓霍東潛反而要分心照顧她。

從半夜到天明,她一直在帳裏不安的等待。

最後,她從保護她的士兵口中得知一個不好的消息。

霍家軍戰敗了,首次戰敗!

每個崗哨都被敵人給搗毀,人員傷亡慘重,士兵奉命將她帶到新的安全據點。

冷風在營帳外刮起一陣狂沙,她看到憤怒不已的霍東潛和其他神色凝重的大將及部屬。

“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的據點分和糧草所在。”霍東潛鐵青的面孔此刻佈滿陰鷙。

風尉軒也同意。“這次蠻夷的行動確實可疑,太精准了,像是早已知道我們每一個重要定點的方位,攻擊得相當精准。”

“一定有內奸!這件事絕對有內奸!”

鼓噪聲中,有個人開口了。

“我知道是誰洩露了軍機。”

李碧紗緩緩走出來,全部人的視線都看向她,其中神情最為震撼的,是她的父親李淮。

霍東潛半眯起暴怒的黑眸,冷眼橫眉。“你知道?”

李碧紗點頭,挑起柳眉。“這件事不難解,楚家堡的堡主楚踏鴻和蠻國太子交情匪淺,而近日和楚家堡走得近的一她眸光一瞥,直直落在弄晚身上。“是她!”

全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弄晚更是壓抑驚呼的衝動。

“你胡說!”弄晚直覺地否認。

“我沒有胡說。”李碧紗根本不理會她的分辯,語氣嚴厲。“你利用霍大哥對你的信任,將情報給了蠻子,所以他們才會打贏這一仗,否則在你來之前,霍家軍從未吃過敗仗,這是第一次!你必須為這件事情負責任!”

“一派胡言!”

弄晚快氣瘋了,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出賣霍家軍?出賣霍東潛?

“霍大哥,這件事你得稟公處理,要不然,軍心定會大亂。”

李碧紗加重鼓動的語氣,眼眸溜了一圈,從大家憤慨的眼神看來,至少有八成的人是支持她的。

“我知道了。”霍東潛徐緩說道,不看李碧紗,也不看弄晚的反應,冷聲吩咐,“來人,把花弄晚拿下,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釋放。”

“將軍,此事三思!”風尉軒趨步向前,霍東潛的脾氣是不好,可是幾時變得這麼衝動又意氣用事了?

“霍東潛!你居然相信她的話?”弄晚根本不服,她左右掙扎,仍掙脫不了兩名士兵的鉗制,就這樣被帶出營帳。



弄晚已經在牢中過了七天,這七天裏發生了不少事,她從獄卒回中得知霍家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一次夜半的偷襲中,讓蠻夷元氣大傷,甚至還讓他們的主帥受了重傷,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是個好消息,她真心的為霍家軍高興。

但是她呢,霍東潛連半次都沒有來看過她。

如果說,前幾天他為了反攻蠻夷沒有空,現在應該有空了吧?可是他卻不見人影,讓她好絕望。難道他真的以為她洩露了軍機?

為什麼他連聽聽她的說法都不願意,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了她的罪,太不公平了,單憑李碧紗的片面之辭,就可以讓她從天堂掉進地獄。

她究竟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雖然她在牢裏被照顧的不錯,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待在這裏了,她要洗刷自己的冤屈,還自己一個清白,證明自己不是為了盜軍機而來……

“風軍師。”

獄卒的聲音喚回弄晚飄遠的神智,她精神一振,連忙奔到鐵門前。

“尉軒,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弄晚滿懷希望地問。

這幾天來,霍東潛沒有來看她,倒是風尉軒天天都來探視她。

風尉軒歉然地搖頭。“我來是要告訴你,蠻夷主帥傷重不治,蠻邦正式向我軍投降,過幾天霍家軍就要班師回朝了。”

“班師回朝……”消息仿佛如晴天霹靂,弄晚聲調抽緊。

難道東潛要將她留在此地?

不!不會!他不會這樣對她的……

這夜她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全是一個人被留在荒漠的情景,她驚駭莫名,茫然的在空無一人的荒原行走,覺得又幹又渴。

“弄晚!醒醒!快醒醒!”

她一頭冷汗醒來,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感覺猶在夢中。

凝歌?怎麼會是凝歌呢?

“凝歌,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眼裏寫滿疑問。

“我來救你出去。”楚凝歌又氣又急地說:“霍東潛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你是內奸?還以為他只是關你兩天就會放了你,沒想到卻把你關了這麼久,我真不該鼓勵你來找他的!”

弄晚感動的看著楚凝歌。“你一直在暗中保護我?”

“當然!你以為我放心讓你一個人上路嗎?”楚凝歌連聲催促。“快走,我灑了迷魂散,一個時辰內他們就會轉醒,我們得趁他們醒來之前,一路直奔京城,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不到天亮,牢獄遭劫的消息就傳開來,霍東潛得知弄晚被不明人士劫走,震怒得快殺人。

“花弄晚一定是畏罪潛逃了。”李碧紗斬釘截鐵的說。“她也可能被蠻夷人給救了,畢竟他們是一夥的,蠻夷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關,我老早就料到那些人會來救她了。”

“不要再說了!”李淮喝止自己的女兒,嚴峻的面容十分凝重。

“現在這麼一來,更加能證明花弄晚與蠻夷的關係,霍大哥,回京之後你一定要稟明皇上,將花府滿門抄斬,一個也不能留……”李碧紗猶自說個不停。

“夠了!”李淮忍無可忍的看著女兒,沉痛寫滿他的眼。“碧紗,你還要錯到什麼時候才夠?”

李碧紗轟地腦門一片空白,她心慌意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爹,您說什麼?”

“向將軍自首吧,不要一錯再錯了!”李淮痛心地說。

李碧紗不停的深呼吸,臉色蒼白,“爹,您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是您的女兒,您知道這麼說會害了我,是嗎?”

“縱然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再維護你了。”

看到女兒毫無悔意,李淮下了個痛苦的決定,他面向霍東潛,單膝跪下,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嚇一跳,只有霍東潛仿佛心中早已有數,鎮定如常。

“將軍,末將教導無方,碧紗偷了軍機洩露給蠻夷,複又嫁禍給將軍夫人,請將軍嚴懲,不必寬貸!”

“爹!”李碧紗驚呼一聲,她震動得退後一步,不相信她的親生爹爹會如此對她。

“我都瞧見了。”李淮抬眼看著女兒,眼中盛滿憂傷。“那夜你以為我睡了,到我房中偷走軍地佈置圖,我以為你只是貪玩,我沒想到你居然把軍機洩露給敵軍……碧紗,你太叫爹失望了。”

李碧紗咬緊著紅唇,不發一語,身子微微顫抖著。

“李軍師,起來。”霍東潛淡淡地命令。

事情的始末,他隱約猜到,所以不動聲色,將弄晚關入大牢,以保護她的安全。

李淮是他的大將,他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他尊敬的長者。

洩露軍機,依軍法可處死刑,李碧紗是李妻難產而生的獨生愛女,所以他沒有揭穿,不願李淮老來痛失愛女。

他沒想到李淮會大義滅親,將愛女的罪行給供了出來。

“李碧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將軍革除你五品女將的官職,從今爾後,你再不可出現于中原。”

“謝將軍開恩!”李淮流著淚代女叩首。

李碧紗倔強的不發一語,她雙眼閃過受傷的情緒,明眸終於滾出淚珠,奔出營帳。

結局雖然令人不勝歙籲,但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

然而弄晚呢?她在哪里?又被什麼人劫了去?

霍東潛憂心不已,日以繼夜的在幅原遼闊的邊疆搜尋弄晚的下落,哪怕是死,他也要見到她的屍首。

她可會瞭解他將她關入大牢的苦心?

她是否還埋怨著他?

她,究竟在何方?

連日來的搜索毫無音訊,邊關開始變天氣了,一道道催他回京的聖旨以及部將們的思鄉情切,這些因素都讓班師回朝變得刻不容緩。

他終於決定先回朝,命司徒易鋒留下來繼續找尋弄晚的下落,他則準備先帶領大軍回京,再單獨回來。

然而起程回京前,他在營帳裏接到一封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

信是花勁磊寫來的,大意只有一句,而且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弄晚回京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2-27 00:04:02

終曲

清風微吹的午後,花府庭園的涼亭石桌上擺著各色蜜餞點心,一名說少女不像少女,說少婦又不像少婦的女子悠閒地蕩著秋千。

涼亭裏,分別有兩名穿著綠衫及紅衫的丫環緊張兮兮的坐在那兒,四隻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蕩秋千的女子,兩個人都顯得憂心仲仲。

“姐,他又來了。”

花勁磊原是來通報消息的,一看到他姐姐大膽的舉止,當場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把她弄下來。

“下來!你給我下來!”他氣急敗壞地將弄晚抱下秋千。

腳尖才一落地,弄晚就責怪地看了她弟弟一眼,還撇撇唇,“何必這麼緊張?只是蕩蕩秋千而已嘛。”

“而已?”花勁磊哼了哼,完全不能認同。

弄晚走回亭子,槐綠、榴紅總算松了口氣,連忙斟茶倒水,榴紅還迅速拿起一件薄外衣被上弄晚的肩。

雖然春天了,可是這幾天不曉得怎麼回事,天氣倏然轉涼,還是注意點好,她家小姐現在的身子可是禁不起風寒的。

弄晚撐著下巴,拿起一顆蜜餞塞進嘴巴,半眯起美眸,愜意地欣賞白雲的流動和滿園花朵隨風輕曳。

“我說,你不准再蕩秋千,不准再做任何危險的動作,知道嗎?”

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花勁磊忍不住再度耳提命面一番。

“知——道——啦。”她拉長的聲音明顯在敷衍。

“知道就要做到,不要光說不練。”花勁磊皺著劍眉,提醒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吧?姐夫又來了。”

“他不是你姐夫。”弄晚不厭其煩的糾正。

花勁磊怪責的瞪了她一眼,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她是存心讓誰不好過?

自從霍東潛率領霍家軍班師回朝之後,他已經親自登門造訪花府十八次了,每次都被弄晚給打了回票。

“你該見見他。”花勁磊忍不住的說道:“你也知道那是場誤會,他關起你是因為要保護你,”

“再說吧。”弄晚又塞了顆蜜餞進嘴裏,覺得翻騰的胃部舒服多了。

“你真的不見他?”花勁磊嘴角微揚。“我聽說姐夫又請命鎮守關邊了,如果你再不見他,恐怕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棗色蜜餞被不雅的吐了出口,看著瞬間大驚失色奔向大廳的嬌小身影,花勁磊不可思議的挑挑眉。

還真的有效。

想不到霍嬉遊那小妮子滿聰明的嘛,教他用這招。

弄晚當然不知道自己中了計,她急奔回廳,早忘了要讓霍東潛領受煎熬滋味的決心。

她不要他再赴邊關,她不要再與他分隔兩地,沒有他的京城是那麼寂寥,如果他一定要走,那就帶著她一起走!

廳裏很靜,茶几上一杯熱茶還冒著煙,霍東潛反剪著雙手在看一幅字畫,他蹙著眉心,很明顯的心不在字畫上,看字畫只為打發等待的時間。

弄晚放慢腳步,緩緩踏進廳堂。

她清了清喉嚨,引他回過身。

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的眉頭沒有鬆開,神色反而益加責怪。“笨女人,你終於肯見我了。”

弄晚不信地眨了眨眼。

什麼?沒有思念?沒有道歉?也沒有狠狠的熱吻嗎?

她不滿地咕噥,跟她想像的久別重逢相去太遠了,不及格,完全不及格

突然間,她張開嘴,嬌小的身軀一個騰空,被他抱了起來,豪邁的步伐不停,無視下人驚詫的目光,一徑往外走去。

“你你……要帶我去哪里?”弄晚被他弄得心慌意亂。

“回家。”

他筆直走到花府外,那裏停著一匹通體墨黑的高大駿馬,把她送上馬背,他也跟著翻身上馬,沒多久就回到三條街外的霍將軍府。

他照樣像扛貨物一樣將她扛進屋,回到她睽違許久的房間,把她卸在床上,順便放下紗帳。

“幹什麼?”

弄晚對他的舉動很敏感,連忙曲起雙腿往床裏縮去。

“讓我像瘋子一樣在邊關到處找你,你當然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我要懲罰你。”

他把她的雙腿拉平,不由分說就壓上她嬌小的身子。

“不、不行啦。”弄晚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真是亂來,他怎麼可以壓她呢。

“為什麼?”他皺起眉毛。

“我……我有了。”她羞得滿臉緋紅,是在軍帳裏的那一次,久別重逢的乾柴烈火讓她懷了他的孩子。

“你有了?”他聽不明白。“有了什麼?”

她一翻白眼。“孩子啦!”

“你有了孩子?!”

他的聲音陡然揚高,著火般的翻下她身子,緊張的巡視著她,生怕她和孩子被自己的重量給壓壞了。

“我沒事。”她紅唇綻出薄薄笑意。

她知道他在看些什麼,這個傻蛋,孩子還小,連一個拳頭大都不到,壓不壞的。

他松了口氣,重新躺在她身旁,伸臂將她納入懷中,卻不滿意她摟起來的份量。

他皺起眉頭。“你有了身孕,怎地還這麼瘦?”

不是說懷了孩子的女人都會發胖嗎?她的身段卻依然玲瓏有致,小小的腰肢看不出有個小生命在裏頭,而胸部——他粗魯的伸手撫弄,嗯,好像腫脹了一點。

“我說了……現在不可以。”她輕扭著身子,輕輕抗議,卻也輕輕申吟。

她知道自己也想要他,總是這樣,他的愛撫總能輕易撩撥她的感官。

“好吧。”他總算住了手。“我們什麼時候再成親?”

“再說吧。”她舒服的偎在他懷裏,舒服的閉起了眼,微風從窗子吹進來,吹得紗帳飄飄,心也飄飄。

“再說?”他蹙起眉心,眸光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想像幾個月後它隆起來的樣子。“你不怕別人的指指點點?”

她笑了笑,掩口打了個呵欠,自從懷孕之後,她就越來越貧睡了。

“不怕,這已經算我的專長之一了。”她笑笑地說。

她是京城裏第一個被丈夫休掉的女子,現在未婚生子又有什麼大不了,替大家增添點茶餘飯後的話題也算功德一件。

應該煩惱的是他吧?

霍家軍打贏勝仗後他又晉了爵位,他是武將中地位最高的一品武侯,如此崇高的地位,若冒出個私生子,定會遭人議論紛紛。

不行,我們明天就成親。”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可讓妻小骨肉流落在外,萬萬不成。

“抱歉,本姑娘暫時還沒有出閣的打算。”涼風微拂,舒服至極,她快睡著了。

他瞪著她那嬌慵的臉。“花弄晚!你非得再嫁給我不可!”

要不是顧念她懷著身孕,他會對她用刑——打屁股,屈打成招。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二月楊花輕複微,春風搖盪惹人衣。弄晚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枕著他寬實的肩頭,舒適地、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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