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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大齡鳳凰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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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39:26
標題:
[寄秋]大齡鳳凰女(全文完)
寄秋 -
大齡鳳凰女
身為公主的她自請出使異國,只為簽訂盟約,好抵御外侮,
不料,風塵仆仆來到騰龍國,卻先遇到個沒禮貌的家伙!
他在路邊亭子等人就等人,憑什麼惡狠狠不準她入內休息?
還烏鴉嘴的說,最好快點離開免得遇襲──
結果刺客真的來了,一波箭雨殺得她措手不及,
幸好這男人嘴巴壞歸壞,心卻很柔軟,
不只出手救她,就連意外墜崖時都拚命用身體護住她,
可沒想到……從昏迷中醒來,竟發現兩人的魂魄跑到對方身上!
在找到變回去的方法之前,也只能一起躲避追殺、互相照顧,
他細心照料重傷的她,她也禮尚往來,燉補喂養他,
不過,這不代表感情好,他們還是常罵對方是禍害,
但奇怪的是,在被敵人找到,命在旦夕時,
聽到他說要生一起生,要死他會死在她前面,
她卻不是太高興,只想著他若不在了她會心痛而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0:23
第一章
鳳瑤國棲鳳七年
叱聲起,金鞭揚。
一匹全身雪白的墨蹄駿馬載著一抹艷麗赤紅身影由遠而近,恣意地縱情奔馳在橋上,奔過水波蕩漾的護城河,昂頸長嘶進入素有「桃花故鄉」美名的鳳凰城。
鳳凰城乃鳳瑤國都城,時值春分,滿城桃花盛開,粉嫩艷紅,芬芳清馥,片片花瓣如女子唇上胭脂,紅得迷人心神,未飲酒先微醺三分,分不出是美人多嬌或是桃艷群芳。
在這繁花季節里,雪般馬背上的女子,烏絲快意飛揚,系著的紅金閃綠雙環如意更襯托出馬上人兒的風流颯爽、氣度非凡。
少有女子敢縱馬馳騁都城中,行走的百姓紛紛讓道,人不與馬爭路,唯恐跌至馬蹄下小命會難保。
尤其此女並非尋常人家的閨女,她可是鳳瑤國當今女王之妹—邀鳳公主鳳棲嵐,她行事明快如風,悍勇如男子,是女王陛下相當倚重的左膀右臂,更因帶兵打仗立下功績而有「剽騎女將軍」之美稱,在各國小有威名,令人不敢小覷鳳瑤國國力。
但是也因為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導致未婚夫以「拋頭露面、閨譽盡毀」為由退婚,至今大齡二十三歲仍待字閨中。
白馬方奔入宅邸,公主府內早已候著的奴僕便迎上服侍,牽走馬匹。
「公主,你回府了,奴婢已為你備妥熱水洗漱。」黃裳綠裙的侍女低著頭,態度恭敬而謙卑,雙手高舉接下主子手中的云絲金鞭。
「云緋,王上可有囑咐?」在侍女的隨侍下走向寢房,烏亮黑髮披散而下,隨著她的步伐在身後畫出一道美麗圓弧,日光令其光燦奪目。
鳳棲嵐無疑是個美女,唇不點而朱,杏目柳眉瑤柱鼻,顧盼生姿,冰肌玉骨勝冬梅,一回眸、一顰眉處處是風情,容貌不下當代佳人。
只因眉間的英氣而稍減女子嬌柔,多了巾幗不讓須眉的豪邁,與一般閨閣千金相比稍稍吃了點虧,若無慧眼難識真國色,讓她平白蹉跎了豆年華。
云緋恭謹回答,「陛下正為北蠻一事苦惱,特遣公公來府宣召,希望公主於晚膳後入宮一趟。」進屋後接過小侍女手上的青玉腰帶,為主子寬衣。
鳳瑤國建國二百余年,國勢一向不強不弱,治國之道亦維持中庸,不與鄰國起戰事,簽署互惠的和平協議,使百姓能安居樂業,百年烽火不生,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可是先王無子有女,崩殂後,王位即由長公主繼位,四方蠻夷便起異心,認為女王無能,難扛重責,不時派兵在邊境騷擾,意圖揮軍攻伐,併吞富裕的鳳瑤國。
其中以北方蠻國軍力最為強大,囤兵十萬蠢蠢欲動,只要邊關防守稍有怠忽便戰馬嘶囂,攻城掠地。
女王如今最憂心的莫過於此,以鳳瑤國目前的兵力恐怕難以抵抗強悍的北蠻大軍,除非與他國聯盟。
只是大敵窺伺,群臣惶恐,朝廷上分成了兩派,各有不同的聲音,實在令女王左右為難。
侍女煙霞小聲嘀咕,「陛下還是不夠果決,要是換成公主,這事說不定早就解決了,何來這些煩惱……」上位者最忌優柔寡斷,如此會難服眾心。
「放肆,煙霞,你逾矩了,自罰兩巴掌。」鳳棲嵐冷眸一掃,聲嗓脆若鶯啼,嬌軟中卻飽含不可抗拒的威儀。
滿臉不甘的煙霞退至一旁,重重地打了自個兒兩巴掌。
鳳棲嵐見了不禁暗自嘆息,即使煙霞說的是事實也不該由她口中說出,身為臣子只能忠心於君王,不能有一絲言語冒犯。
畢竟國無君不立,身為一國之君有不少說不出口的無奈,既要維持朝廷運作,又要平衡朝中眾臣的勢力,有時候得考慮許多,有時候也不得不妥協,做出違心的決策。
譬如女王被迫迎納的兩名側夫,一是兵部尚書大人的長子王征甫,一是左相次子管子期,一個以兵符,一個以當朝宰相之名相逼,意圖藉由後宮掌控當今女王。
女王雖明白臣子的險惡心思,卻也不好撕破臉。
她唯一力排眾議的決定是王夫石忍墨,在鳳棲嵐的力挺下,臣子們雖有異聲卻懾於其威不敢多言,讓女王得償所願,與心愛男子締結鴛盟,常伴身側。
只是兩名側夫的爭寵令人頭疼,他們背後的勢力讓女王的「家事」始終是拔不掉的一根刺。
「王上有她不為人知的苦衷,身為臣子的我們要體諒,不能學那碎嘴的平民百姓胡亂議論,要是再敢口出胡言,連我也饒不了你,知道否?」鳳棲嵐肅著臉叮囑煙霞。她不可能護著她一輩子,口舌易生是非,須謹言慎行。
見侍女乖巧應是,她方走至專屬浴池。
水氣氤氳一室,水面上飄浮著片片粉艷花瓣,淡淡的桃花香撲鼻,水漫瑩白酥胸的鳳棲嵐放松地闔上眼,任由侍女雙手輕柔地揉搓一頭長發,洗去奔波一日所染上的塵土。
浴池內的熱水乃是費心由山中引來的溫泉水,令人浸得毛孔全開,全身的疲累也在溫熱中漸漸褪去。
公主府乃女王登基那一年賜予鳳棲嵐的。
皇室祖訓有云,凡是新玉即位後,其兄弟手足皆分封在外,各領封地,不得再居於皇宮內院,以免混淆皇室正統,亂了君臣分際。
但先王子嗣稀薄,因此鳳棲嵐並未離京遠赴他處,與皇宮比鄰而居,利於女王的傳喚。
她浸於漢白玉鋪成的泉池里,雙目未張似已沉睡,實則腦子無一刻停歇,想著如何料敵機先,又該用什麼方式使大臣們上下一心,全力御敵。
血可流、人可亡、國不能滅,他們要的是國富民裕,兵強將勇,讓強敵不越雷池一步。
「公主,北蠻真的會攻打我們鳳瑤嗎?」
起身後,四大侍女之一的雨晴伺候她穿衣,神情卻是憂心忡忡。戰事一起,百姓遭劫呀。
「有此可能,但我會盡全力阻止。」鳳棲嵐美眸微瞇。
她心里比誰都清楚,事情沒有自己說的如此簡單。只因縱使女王在位七年,可是底下的臣子仍有不少人認為女子掌權是他們的屈辱,對女王的政令陽奉陰違,不願讓女人踩在頭頂上,甚至制造事端,難以同心,令政局動蕩不安,更加深北蠻的野心。
要安內才可攘外,但又談何容易!
「公主,陛下會同意和國力強盛的騰龍國結盟嗎?」云緋邊問邊為主子擰干濕發,輕輕抹上含有清馥香氣的發膏。
「這就是我必須努力做到的事,不能再任由北蠻坐大。」北方蠻夷越強,鳳瑤國的處境就益發危險。
他們的軍隊太弱,擋得了一時卻不利持久戰,容易居於下風,有無強大的同盟國絕對是關鍵。
軟紅穿花春鶯羅裙,外罩紅紗對襟百褶衫、寶紅色繡桃長袍,在侍女的服侍之下,鳳棲嵐赤著雪白秀足,緩緩走向紅玉為底,鋪上軟緞的美人榻,輕懶斜偎,素腕輕托潔白下顎。
舉起侍女送上、還冒著熱氣的毛兒尖茶到唇邊,她神色閑適地輕啜一口,柳眉輕輕一挑,望向垂手侍立的四大侍女,似在考慮她們能做什麼。
煙霞、云緋、雨晴、霧色,是先王尚在時,由她親自在一千名新入宮宮女中挑選而出的,她刻意培植她們習武、學醫或用毒,做為她的心腹。
可是她寧可備而不用,而不願用到她們的才能,因為用上她們就表示情況危急了,鳳瑤國危在旦夕。
如今,似乎就要到那種情況了……
「霧色,我要你潛入左相府中,你可能勝任?」左相管仲漢那只老狐貍相當狡猾,不防不可。
生性清冷,話不多的霧色微愣了一下,隨即答道:「公主的意思是監視他?」
「一舉一動立即回報,我不信任他。」鳳棲嵐沉聲說。重權好利之輩,忠心可議,一條潛伏的毒蛇。
「是。」霧色一福身,瞬息沒了蹤影。
「雨晴,你去伺候折蘭郡主。」她得步步為營,不能讓事情有任何出差錯的可能。
「我?」雨晴眼露不解。她向來是公主的得力助手,擅長梳妝和編髮,手巧心細,鮮少被派遣離開。
「折蘭郡主是那兵部尚書玉大人的外甥女,他的妹妹是東桂王爺最寵愛的云側妃。」依雨晴的聰明,自己稍稍一點她便會明了。
東桂王爺並非皇室宗親,他是外姓王爺,當年與先王有結義之情,故而冊封為王爺,享朝廷俸祿,百審土地,祿米十萬石,賜王爺府一座。
不過東桂王爺並無實權,手上兵權早已收歸回女王之手,僅空有虛名,但是他的身分給了他不少便利,對政局仍有一定的影響力,絕非閑散王爺而已。
「奴婢懂了,奴婢會注意兵部與王爺間的動向。」
「嗯!云緋陪我入宮,煙霞留下。」鳳棲嵐鼓勵的一笑,起身吩咐,讓侍女為她著裝。
紅寶石抹額,頸垂乳白東珠,系上象征公主尊榮的血玉腰配,鳳棲嵐神采如月之光華,熠亮清瑩。
「為什麼不是我?公主偏心。」聽到不能服侍左右,煙霞孩子氣地跺跺腳,嘟起嘴表示不滿。
鳳棲嵐輕掀芳唇,調侃起她,「以你魯莽的性子只會給我惹出事來,我入宮是和陛下商討國事而不是雞飛狗跳的鬧事。」
「公主,奴婢保證一句話也不說,絕對不會給你闖禍。」她只是說話直了點,輕重好壞仍分得出來。
「不行。」她一口回絕。
「公主,只有云緋姊姊一個人保護你,奴婢不放心,你讓奴婢跟在後頭。」雨晴和霧色都被調開了,她不跟緊點怎麼成,公主的安危不能有一絲閃失。
她失笑地揚唇,「你當女王的御書房是龍潭虎穴不成,有三千禁衛軍防守著,想要遇險也難。」
戰事一時半刻還起不了,她只是先做準備,北方蠻子還不敢越過邊境,進入都城刺殺玉公貴族,重重重兵把守的皇宮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
鳳棲嵐揚起手,止住她的喋喋不休。「你那張嘴根本管不住,口無遮攔,為了不給我添亂,你還是安分地守著公主府,把《鶴頂神針》那本醫書看完。」
「什麼,又要看書?」公主根本是在懲罰她嘛!任誰都曉得她向來好動,很難坐得住。
云緋沒好氣地朝苦著小臉的煙霞後腦勺敲了一下。「公主是為了你好,你有這方面的天分。」
換成別人,恐怕沒那麼高的悟性,任何藥草煙霞一瞧便能辨認得出,能隨口說出藥性和功效,接著能調制治病的藥物,治療病癥。
「可我不喜歡看書,一看到書就想打盹,云緋姊姊,你幫我跟公主求求情,不要再荼毒我了。」煙霞撒嬌地說。她有書暈癥的毛病,一見書冊就暈頭,四肢無力啦。
云緋掩唇輕笑。「不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要感謝公主的用心良苦才是。」
鳳棲嵐眼含笑意,望著打小一起長大的侍女做垂死掙扎。煙霞的個性直率、坦誠,一根腸子通到底,沒什麼心機,但這也是她最大的致命傷,在宮闈之間是不允許說實話的人,沒點城府的人死得最快。
「你怎麼跟公主說一樣的話,你們都欺負人。」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行,她要哭了。
聽她還不依不饒的,鳳棲嵐眉微蹙,「煙霞,你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平時太過縱容了,才會讓她養出有恃無恐的驕氣。
鳳棲嵐一向善待身邊親近的侍女,視為姊妹一般,以你我相稱,十分縱容,但是一旦她自稱「本宮」,那便是警告侍女們過分了,該收斂點,別讓她用公主的身分加以斥責。
煙霞面一凜,正色肅立一旁。「奴婢不敢,奴婢恭送公主出府。」
「嗯,等我回府再用膳。」不等用完晚膳,她已經等不及要面聖,以便早一日定下兩國密約。
「是的,公主。」煙霞聲無高低,平得像拉直的線。
看看枝上燦爛的桃紅,鳳棲嵐略微停頓了一會兒。這景象是她心中的凈土,她多渴望能保住它們,年年綻放結桃果,釀成桃酒來年嘗,共享太平。
云緋輕聲提醒,「公主,天還有點涼,披著吧。」一件繡金邊白狐大氅落上肩頭,包住纖細修長身子。
望著掠過天邊的飛鳥,她慨然一嘆,「云緋,陛下會聽從我的建議嗎?還是依然下不了決心,為朝臣左右而考慮再三?」
「公主勿憂,陛下聖明,當知何者為重,不會做出對鳳瑤國不利的決定。」女王只是顧慮太多,擔心做不好一個受萬民愛戴的好皇帝。
「希望如你所言,鳳瑤國萬世昌平。」她唯有此願,望國運昌隆,百姓們安居樂業,不受戰火波及。
因為緊鄰皇宮,因此貴為公主的鳳棲嵐並未乘輿或騎馬,以步行的方式一步一步走向巍峨聳立的宮門,守門的禁衛軍識得公主並未阻攔,任其通行。
風,帶著三月的涼意,吹拂她柔順烏髮,沁入鼻間的是桃花芳香,一絲絲、一縷縷,那嫣紅的顏色是皇家女兒的心。
保家衛國刻不容緩,但是寧靜平和的日子何時到來?鳳棲嵐為不振的國勢心有憂慮,同時也心疼女王為君之苦,可憐百姓無辜,連一頓安穩飯都吃得戰戰兢兢。
朱紅宮樓在前,她卻怯了,那是她住了十六年的宮院,如今卻黯然神傷,倍感涼薄。
她臉蛋明艷無雙,那如春水蕩漾的眸子透著一絲玉者威嚴,鳳棲桐俯視著面前的臣子,有著深深的無力感和愧疚,力有未逮是她為君的惶恐。
子嗣不盛的鳳瑤國皇室原有數名小皇子,可都因宮中內鬥而不及成年,無一活過十六,以至於女王監國,由自幼為父玉所栽培的她即位,繼承泱泱大統。
這王位她坐得很不安,因為有個人比她更合適,若非立長不立次的皇家祖訓,她大概無緣登上大寶,只是籍籍無名的皇家公主,任由王上為大業為主婚配鄰國皇族。
而這也是她對不住皇妹的地方,指婚南風國塵逸王爺卻慘遭退婚,害心高氣傲的皇妹從此不論終身大事,更加拚命於戰場朝堂之上,把自己逼得如男兒般強悍,以護衛她這無能的一國之君。
「陛下,你要三思而後行,北蠻意欲為何尚需觀望,我們加強布防只會引起疑慮,反倒惹禍,而騰龍國國力強盛,是否野心勃勃不可確知,然若與其同盟,恐怕是與虎謀皮,還望陛下不可急躁冒進。」左相管仲漢朗聲說道,態度狂妄而目中無人。
「左相所言差矣,北蠻軍隊囤糧造車,積極練兵,大有兵壓我朝之勢,若是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國家大危,管相爺忍心看烽火連天,軍士浴血?」右相蘇無策溫雅一笑,說的話卻犀利無比。
北蠻威脅一日不除必成大患,等他們養足了精神、兵強馬壯是鳳瑤國之憂,先發制人,不做刀俎,即使局勢不清也要預做防范,不教蠻族鐵騎跨過煙嵐山一步。
「唉!小兒多慮,那不過是一般的操練,囤積糧食只為過冬,右相過於杞人憂天了,年輕人難免目光不夠遼。」管仲漢語帶諷意,不信任年方二十七的年輕宰相能力。
年過半百的管仲漢勢力早就深植朝堂,朝廷上的三分勢力以他最為壯實,當年最受寵的端貴妃乃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子,枕邊風一吹,管家一門聲勢水漲船高,入仕子弟多達百人。
如今又貴為國丈,其次子乃女王側夫,若是誕下有管家血脈的皇兒,勢力更是攀上頂峰,眾官員又怎能不以他馬首是膽。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九龍至尊乃自家孫兒,他又何愁不大權在握,掌大半江山,鳳氏玉朝盡入他手?
「是欲興兵進犯或是操練,明眼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蘇無策表情謙和,溫潤如玉,聲似冷泉聲般清冽,「老相爺偏不放在心上,恐怕是年歲已高,思慮不及往昔清明,為免老相爺為國事過度勞心勞力,而傷及金貴身子,不妨急流勇退,做告老還鄉的打算,勿讓陛下為你憂心,深感愧意。」
他字里行間不帶一句惡言,卻句句扎人心窩,隱喻左相已然老邁,腦子不靈光了,人老要服老,不要自認青壯,半條腿踏進棺材的老頭子就該含貽弄孫,坐看夕暉西下,不要學年輕人逞強,拖垮一把老骨頭。
「蘇無策,你是什麼意思指本相老了,不能再為國盡忠嗎?哼,想我在朝中翻云覆雨時,你還在地上爬呢!小兒見識果然是女人頭髮,久長無智。」管仲漢面色不善地一哼,甩袖以示不齒。
鳳棲桐聽了眼底閃過一絲怒色,纖手在袖內緊握成拳。
頭髮長,見識少,他這句無疑打了女王一耳光,暗指女王的王位坐得穩是他管家的功勞,否則她區區一名女子豈能坐上大位?
管仲漢向來瞧不起女人,認為她們最大的功用是暖床和生孩子,女子為玉始終是他喉中一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的刺,偏偏先王有遺命,他不得不輔佐,卻總覺得憋屈,不甘心堂堂男兒得向「兒媳」下跪,還得恭恭敬敬口呼萬歲。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若非端貴妃在先王耳邊軟語幾句,今日的左相之位也輪不到他來坐。
蘇無策卻是含笑以對,寵辱不驚。「老相爺莫非真老眼昏花了,瞧不見本相這一身朝服?我與你同朝為官,地位不分上下,你無視本朝律令直呼本相名諱,莫非是有不敬之意?本相為你感到無限惶懼,臣子鋒頭再健也不能高過當今聖上啊。」
「你……你挖個坑讓老夫跳,居心何在。」
毛沒長齊的小子也敢跟他鬥,他跺跺腳就能讓他從右相之位摔下去。
管仲漢自視是鳳瑤國第一人,他連女帝都不放在眼里,不時以多方勢力相逼,何況是眼前入朝未久的新宰相,他私底下的實力遠不及布局多年的自己。
「本相是擔心老相爺年老氣衰,體力不濟,萬一過於憂民憂國而病倒了,這是鳳瑤國上下的大不幸,望老相爺為陛下保重呀!」蘇無策笑顏未改,溫雅若風,一派謙謙君子風范,一雙微勾的桃花眼流露出意氣風發。
「你在詛咒本相爺,你……可恨小輩,目空一切,仗著一點聖寵就想直上九霄嗎?陛下,如此狂妄之徒,豈能容他?他將成我鳳瑤國之禍患呀!老臣請旨撤了他右相之位。」他不信他能張狂到幾時!
「陛下聖明,當知何為賢臣,老相爺怎麼膽敢以下犯下,‘命令’陛下撤相摘爵呢!難道這大好江山已易主,成了老相爺你的天下?」蘇無策故作震訝地說。謀逆之罪可誅九族,管仲漢他擔得起嗎?
「你……」老相爺氣得漲紅了臉,吹胡子瞪眼的。
聽著臣子們的爭執,面色平靜的鳳棲桐只覺得頭疼不已。一方是倚重的臣子,一方勢力盤根錯節,她能偏傾一方而不顧念另一方感受嗎?著實為難她。
「兩位相爺無須爭執,北蠻的野心一直是我朝的心頭大患,朕在位之年絕不讓百姓受苦,生靈涂炭,爾等可退下了,明日早朝再議。」她抿緊唇。每個人都想逼她,真當她無羽鳳凰,飛不上九重云霄。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
「陛下,北蠻之事迫在眉睫……」
「朕乏了,下去吧!」她一揮手,顯得意興闌珊。
「是,臣等遵旨。」
管仲漢仍有些盛氣凌人的想「指教」女王陛下,可看出女王不悅與疲憊的蘇無策刻意走向他身側,半是攙扶、半是施壓地拖著慍色漸生的老相爺離去,不讓他老人家的叨念擾了陛下清靜。
他本無意在下朝後還至御書房見駕,但是一得知管仲漢又仗著權勢欲左右女王決意,拖延邊防布局之事,他才匆匆進宮。
唉,位高則孤寒,看似風光無限的女王也處處受制於人。
鳳棲桐獨坐在御書房內,好半晌,宮人通傳邀鳳公主來了。
「叫你晚膳過後再過來,你怎麼老是不聽話,自個兒身子不顧好是存心讓人心疼嗎?」望著自金陽下那抹走入的紅影,她眸光帶柔地輕斥。
「陛下,你多勞了。」鳳棲嵐本想進入正題,可瞧見姊姊的疲態,說出的話轉成了另一句。瞧皇姊眼下的暗影,想必又有多日未能好好安歇。
「無妨,倒是你奔波一日,才該歇息。」鳳棲桐一笑,吩咐宮女,「傳膳。」人餓著肚子怎成,這是她最疼愛的皇妹,也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不用了,陛下,臣妹不餓。」她心系天下百姓,只求蒼生無虞,上天澤佑鳳瑤。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生疏的稱謂,你當年用甜糯的嗓音喊姊姊時,叫朕好生懷念。」記得妹妹穿著桃紅色鑲狐毛小襖,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走來,小臉紅咚咚,甜嗓軟嫩地喊著……
「皇姊,是臣妹不好,臣妹來討罵了。」舒眉展顏,鳳棲嵐揚起一股如春日百花盛開般的明艷笑靨。
「你喲!還是這麼頑皮,都幾歲的人了,要是早幾年成親,都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親……」她神色一斂,話到一半歉然的打住,傷心往事無意中提起仍教人感慨良多。
眼眸深處快速掠過一抹痛色的鳳棲嵐,狀若無事的談笑,「皇姊別盡顧著打趣皇妹,你腹中這一胎若是皇子便是皇長子,恐怕朝中又要多生變故了。」
鳳棲桐,乃鳳瑤國「擒鳳女王」,今年二十有五,她十八歲登基,二十歲納王夫,在諸多壓力下方在兩年後才有一女,為王夫石忍墨所出,封為「無雙公主」,時隔三年才又有孕在身。
但這一胎以侍寢日來算,極有可能是側夫王征甫的骨肉,雖是女王親出,可父親為何人意義重大,攸關朝廷派系的權力變動,誰掌握了皇長子誰便得勢,父系家族將憑子為貴,在朝中呼風喚雨。
除非女王僅有公主,那就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想到三個月大的孩子,撫著小腹的鳳棲桐露出為人母的慈容。「朕不會讓太醫滴血認父,都是朕十月懷胎所出的皇兒,有能力者居上位,不分嫡庶長幼。」
「可是生兒若肖父,很容易由面容上辨認,若是有心人居中挑弄……」一場奪嫡風波怕是避免不了,雖然後宮王夫僅僅三名,但論起心計爭鬥何曾少過。
身為一國之君卻無法自主婚姻,說來何其可悲?明明傾心僅一人,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是造化弄人,縱有再多不願也得接納旁人。
「這點朕有打算,不論是皇子或皇女皆由王夫教導,兩名側夫無權置喙,朕要剔除側夫擅權的可能。」她已經令所愛之人備受屈辱,不能讓他連執掌後宮的權力旁落,任人宰割。
聞言,鳳棲嵐秀眉輕顰。「皇姊,你真的認為管仲漢那老匹夫會坐視一夫獨大嗎?且聽臣妹一言,盡快與騰龍國建立同盟,借助騰龍國的強盛加強我國抵御外侮的能力,沒了外敵皇姊便可專注於朝政,建立無可動搖的皇權,不能任臣勢大過君威。」
她斂眉苦笑。「朕何嘗不願獨攬君權,鳳儀天下?可朕雙臂被人牽制住,兵部不發糧、不發兵,戶部又掌控左相手中,錢財不出何以養兵?朕也是有心無力。」
「皇姊,臣妹願出使騰龍國,保全我鳳瑤國千秋大業!」鳳棲嵐自請出使,為君分憂。
「……這事日後再提,朕要與群臣商討後再做定奪。」鳳棲桐心有顧忌,拿不定主意。
「皇姊……」
她不耐煩地揮揮套著玉扳指的纖手,不想多談,「先用膳吧,別餓著了。朕對南方的風俗民情頗有興趣,皇妹不妨說來讓朕開懷開懷,自家姊妹只講親情不論國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2:11
第二章
「嵐妹。」
鳳棲嵐要離開皇宮時,有宮人請她移步,她認得那是誰身旁的人,方來到一處偏殿,就見飛鳳旋天盤青螭石柱後,立了位身著繡金祥云青袍男子,他清逸文雅,豐神俊秀,炯亮有神的雙目中透出柔和睿智。
風吹動他的烏髮衣袍,翩然猶似謫仙,恍若欲乘風而去,日月星辰難比上其風采。
「忍墨哥哥……不,該改口喊你一聲皇姊夫,都這麼多年了還老改不過來,真是糟糕。」幸好宮女太監都避得遠遠,別無他人,不然她又要落人口實,讓人參上一本。
鳳棲桐、鳳棲嵐、王夫石忍墨,三人是青梅竹馬。
石忍墨原本的身分是長公主的侍衛長,官拜三品,統千名禁衛軍,貼身保衛鳳棲桐,或許是日久生情,三個人之間漸起變化,鳳棲桐對容貌出眾的石忍墨情愫暗生,多次借故親近,愛意漸濃,王夫非他不可。
至於石忍墨怎麼想就無人得知了,因為沒人問他願不願意情定新玉,一紙聖旨下達,他便成為眾人羨慕嫉妒的對象,命運從不由他自己做主。
但入宮以來,兩人情感雖稱不上琴瑟和嗚倒也親昵,且因為女王的私心,王夫所居的「繾綣宮」是女王最常流連的處所,大半個月皆在此就寢,聖眷甚深,特別令人傾羨。
他輕笑,眼底有縱容和寵溺!「忍墨哥哥也好,皇姊夫也罷,都是同一個人,你我之間無須拘泥世俗禮節,我可還記得你掉牙的模樣,哭哭啼啼的藏著乳牙不給碰,說少了一塊小骨頭,要仇太醫把牙裝回去。」
鳳棲嵐難為情地橫娣他一眼,「多久以前的事兒還拿出來取笑人,就你一得閑便拿出來說嘴。」
臉色一黯,他抬眸望天,「在這宮里還能不清閑嗎?每日睜眼就等看晚霞,一日復一日,日日皆如此。」
他話中不難聽出有志不得伸的悵然,入宮,對別人而言是無上的光彩,對胸懷大志的男兒來說,入宮卻是雙翼盡折,只能終老一方天地。
「王夫」一詞甚為榮耀,門媚同生輝,族中親人歡喜入朝,以此為傲,可是誰又知曉「王夫」的沉重,屈居高墻之下的他只是妻子的附屬品,只能過著空有榮華富貴卻寂寥的貧膺日子。
「忍墨哥哥,委屈你了。」她同情,但不憐憫,若是無他為伴,無人訴說心事的皇姊恐將難忍漫慢長夜。
石忍墨苦笑,搖頭。「你入宮是為與騰龍國結盟一事?」
已成定局的事無須再提,提了亦不會改變。
鳳棲嵐額首,「北蠻一再侵擾我邊關子民,顯然開戰之日不遠,若是再舉棋不定,唯恐大難將至。」她並非危言聳聽,而是有感於百姓將為此受難,f尚若君王再無作為,恐怕將被指為昏庸無道,徒使君民離心,軍心渙散,難以上下齊心,凝聚奮力御敵的士氣。
「這件事你不用過於苦惱,我自會向陛下提點一下,不日便有明確結果。」他明示將暗助一臂之力,不令她多生苦惱。有時枕邊細語更勝於忠臣直諫。
「在此先謝過皇姊夫了,但願此行能順利,勿再延遲了。」多拖一日就多一份兇險,她寢食難安。
「用過膳了嗎?」石忍墨步伐徐緩,負手於後,陪她走上一段,眼神深幽得看不見內心想法。
她笑道:「你怎麼跟皇姊一個樣子,夫妻同心,老是關心我有沒有吃飽,我看起來是會凌虐自己肚皮的人嗎?你們別當我是長不大的孩子,老不放心。」
看著她如花嬌顏,他心里暗覺苦澀,臉上卻柔和笑開,「是呀,你長大了,由純真丫頭長成清艷動人的女人,你能長成這樣,我與陛下是最大功臣,你這人沒啥癖好,就是偏重美食,讓人煞費苦心調理你刁鑽的舌頭。」
「皇姊夫,別盡踩妹妹的痛處,剛才皇姊才塞了一堆御膳房美食在我腸胃里,這會脹得很,我得到街上溜溜,消消食,不然可要鬧肚子疼了。」她拍拍肚子,笑容明艷得宛若滿城盛放的桃花。
他不多言,只與她靜靜前行,好一會才停步,丈余高墻,他的止步處。
「小心為上,勿做出頭鳥,忍墨哥哥能幫你的地方不多,務必謹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不希望她鋒頭太健反成別人的目標,動蕩不安的朝廷處處是險,鋒芒太露易引來禍端。
女王治國已令朝臣頗有微詞,許多人表面臣服心有不服,若是再來個強悍的公主,只怕會使女王更不得臣心,互有猜忌,尤其大敵環伺,更是輕忽不得,稍有疏忽便是萬劫不復,後果無人承擔得起。
鳳棲嵐學他眺望遠方,面上盡是淡然笑意。「在我這個位置能不風高浪險嗎?我最親的人只剩下皇姊了,我不為她著想又有幾人能分憂。」
除她與皇姊是同母后親生外,也只有年方十三的三皇妹了。但三皇妹是當年的端貴妃,也就是端皇太妃之女,得喊左相管仲漢一聲舅舅,關系極其親密。
「嵐妹,莫忘了還有我在,我石忍墨活著的一天必守護你鳳氏姊妹二人周全,你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他也該有所動作了,不能讓此生最為在意的兩人落入他人的盤算中。
眼眶微熱,她露出全然信賴的淺笑,「不言謝了,省得你嫌我小女兒嬌氣,成不了大器。」
一說完,她灑脫地轉身離去,任由轉成橘紅的夕日灑落身後,帶出不羈的皇家氣度與清媚背影。
風旋過,落葉墜地。
青緞軟靴一腳踩碎枯黃葉片,不知何時,一道身影帶著!淺幽香立於石忍墨身側。
「月,在此立誓,她生你生,她亡你歿。」他聲音冷沉下令,帶著不可違逆的氣勢。世上若無鳳棲嵐,萬事索然無味。
似男又似女的聲音輕輕揚起,「得月在此立下血誓,誓言與新主同生死,絕不獨活。」
要誓忠誠,唯有血染黃土,一滴、兩滴、三滴血紅滴滴落塵土,皇天后土鑒赤誠,自當以命護其生。
「好,去吧。」他的部署也差不多了,用了五年時間筑成的網,可以慢慢收攏。
「是。」如來時般無聲,去時也寂靜,好像不曾有人出現過。
石忍墨大掌輕輕地握起拳,又悄然地松開,他面容不改清俊爾雅的淺笑,風采翩翩地走回繾綣宮,他知道此時擒鳳女王必在他宮中等候,只為他一人駐足。
這是孽,還是緣呢?
說不清,道不明,只知兩人早已糾纏難分。
他在笑著,卻給人凄涼的感受,桃花映襯的天空該是明媚多情,可在他眼中卻是蕭瑟若秋,帶走了春日的生氣。
石忍墨方踏入寢殿,一見到心之所系的男人,難掩悅色的鳳棲桐便快步迎上,雙手一張投入帶著松香氣息的胸膛。
「墨,你又去了哪里?朕等了你好一會兒。」
朕。
多麼生疏又高不可攀的自稱?就像有一堵墻橫隔在兩人之間,夫妻之情蕩然無存,只有君與臣。
他的笑,很淡,很輕,若有似無,骨節分明的大掌輕撫她綴滿珠釵寶石的發,眼中的柔情淺得難以察覺。
「去了御花園賞花,卻見到早開的梨花,瑩白花朵一如當年站在樹下的你,合情脈脈地向我說著心如梨花,年年為君吐蕊,芬香聞鼻。」他的眼里有著因回憶而起的眷戀,卻是關於在花叢間嬉戲的小小人兒。
仰著頭,鳳棲桐面上有少見的羞紅和赧色,「就是愛你嘛,此生不改,沒有你石忍墨就沒有完整的鳳棲桐。」
他笑著,笑得好溫柔,「所以我隨陛下入了宮,當陛下的歸處,在我眼中,陛下依然是那朵不染塵的梨白小花。」有君王手段卻無君王心,她做事不夠果決。
「墨,你在埋怨朕嗎?」即使他已是她的王夫,她仍常有不安,總覺得自己困住他,讓大鵬無法展翅。
「我答應過護陛下一生,此生絕不食言。」她與那個桃花一般的人兒都是他的牽掛,他發了誓便是至死方休。
鳳棲桐卻笑得凄楚,「可是打你成為朕的王夫那一天起,你就再也沒喊過『棲桐』三字,好像身子親近了,心卻越離越遠,遠到朕很害怕。」
她害怕有一天她再也觸不到他的心,兩人形同陌路,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是萬人之上的君王,還有什麼好不滿害怕呢!天下盡在陛下掌心,這鳳瑤國中有誰比你更尊貴。」她能擁有的比任何人都多,只看她敢不敢伸手去取。
她微有惱色地噎了一句,「哪里事事順心,朕也有一肚子苦水,你瞧那些老賊老逼朕要雨露均露,可聯是女子非男兒身,明明不喜歡還得夜夜召寢,讓朕苦不堪言。」
他難得大笑出聲。「陛下不是很中意王側夫令你欲仙欲死的技巧,以及管側夫的溫存,每回軟腳下鳳榻,向我哭訴兩人性事太狠,可其實陛下的身子是喜愛他倆的陪伴。」
她不屬於他,她是陛下,夫妻間的專情並不存在,她只是習慣愛他,視他為不可或缺的所有物,並非真的非他不可。
所謂的被逼是她給自己找的借口,若是嵐兒必是抵死不從,寧願負盡天下人也不屈從,心如韌拿無法摧折。
「你不吃醋?」鳳棲桐有些惱羞成怒,有被人揭穿心事的難堪。她的確深陷兩名側夫的寵愛歡愉,可是她不愛他們。
「五年不是短短時日,縱有再多的酸醋也吃光了,除了適應它,我還能和陛下口中的老賊對著干嗎?到時為難的可是陛下。」
與她同床是盡忠,無可選擇的宿命。自問他愛過女王嗎?他仔細一想,絨許有過瞬間的心動吧,畢竟梨花帶淚總是惹人心憐,他是男子,不能免俗。
只是那瞬間的心動亦毀於她自己手中,以愛為名的束縛最是可恨,原本凌霄壯志在成為長公主侍衛的那一日毀於一旦。
「就是你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朕心慌意亂,感覺不緊緊捉住你,你就會飛走似的。」他對她的愛不若她對他來得深,鳳棲桐心知肚明,但是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身邊,讓她能枕著他肩窩取暖。她可以什麼都不在意。
石忍墨眸色深沉地輕吻她的黛眉。「陛下是我的天,我還能往哪兒飛,陛下掐住了我的心。」
雖有氣,卻也放不下她,因為她太可憐了,以為捉在手中便是她的,殊不知捉得越緊越空虛,流沙般消失無蹤。
鳳棲桐笑了,神色飛揚。「皇妹自請出使騰龍國,你認為可行否明關有點不放心。」
他假意沉吟了一下,「出自她的意願嗎?」
「朕勸過她,可是她那牛脾氣你是曉得的,真要不允,怕是日日來擾朕,教朕不得安寧。」
石忍墨兩指隔看薄衣輕拈女王胸前嫣紅,一手護住她微隆小腹。「公主那心性還不是被陛下寵出來的,現下怪誰來看,全是陛下自作自受。」
她輕輕哩濘一聲,臉泛動情春潮,「那……嗯,你覺得呢?此行是否可為,皇妹代表的是朕的御命。」
輕柔地將她攔腰抱起,他笑而不答地將鳳棲桐放在鋪上厚厚褥子的錦床上,如雨細吻落下。
「後宮之中不論朝政,陛下心中自有定論,何須再尋求多余的意見。」
他不直接言明想法,以遷回的方式讓她認定她的決策無誤,在鳳棲桐心中,她是一國之君,所做的決定不會有錯,她問,只是想再考慮清楚,不確定萬無一失,不輕易點頭。
這便是自幼相處而有的默契,石忍墨對她心中所思所想知之甚詳,眉一動已知下一步,一舉三動了若指掌。
歷來君王無一不多疑,對身邊的人多有猜忌,若是坦白地為鳳棲嵐說情反倒不利,鳳棲桐並不願王夫與宮外官員多有往來,尤其是在鳳瑤國聲勢僅次於她的邀鳳公主,他們已經長大成人了,該懂得避嫌,不再是當年兩小無猜的幼童,太親近還是會令人心有芥蒂。
「呵呵……墨,你知道朕為什麼最喜歡你嗎?因為你從不討好聯,說些言不由衷的花言巧語哄朕開心,你實事求是、不違心,讓聯知曉這世上還有說實話的人,不為外在的浮華所迷,真心待朕。」
石忍墨時輕時重的愛撫,惹來她一陣輕時,指尖一滑過,明黃色藕花雪鍛長裙盡落於地。「陛下的話太多了,銷魂的滋味只在不言中。」
「……墨,我要……」她雪嫩玉足纏上他,纖纖蔥指指住他臂膀。
鳳棲桐只有在情動時才會忘記女王的身分,成為單純的女人追求身心俱愉的纏綿。
他笑看將一指探入濕潤的桃源,「別心急,你可是有孕在身,要為腹中的皇子多保重。」
「我不管,快給我,我……我需要你……」她款擺腰身,難耐地貼近心愛的男人。
石忍墨眼中閃過一絲黯沉的幽冷,但他唇角輕勾道:「謹遵陛下旨意,侍寢御前。」
分明該是極致歡愉,他的心卻是一片悲涼,這就是後宮女子的心情吧,以色侍人,博一時聖寵,而今他是回不了頭,只能墮落,化身為魔。
「快跑、快跑,我的小祖宗呀!拜托你別再拿我的小命來玩,我很怕死,非常怕死,求你不要讓我死於非命……」
暗巷中傳出求爺爺告奶奶的哀嚎聲,夾帶一絲死定了的恐慌硬咽,好像快哭出來了又苦苦地壓抑住。
發出聲音的身形像是弓著背的壯實男子,他不是真怕死,而是怕口中的小祖宗有個小損傷,他十條命也不夠用,恐怕會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小祖宗背後的靠山一個個比鬼還可怕,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等一下嘛!你不覺得這只小白貓很可愛嗎?我要叫它白腿兒。」脆生生的童音相當好聽,夭真又可愛。
「我的三少爺呀!你別逗了,我們在逃命耶,你不會忘了有人正在後頭追殺我們吧?要是跑得不夠快,你和我就要成為刀下亡魂了。」他死不足惜,但這尊小菩薩是鑲金的,碰傷一下他都賠不起啊。
被男子拖著跑的小男孩臉上毫無遭人追殺的慌亂,琉璃般的眸子十分晶亮。
「不過是命一條怕什麼?還有,我叫喬小三,不是什麼小祖宗、三少爺,再喊錯我就向阿魯娜小姨要幾條小蟲養在你的心尖上。」
「別別別,我的小祖……小三少爺,你饒過我阿龍吧!我們趕快逃回騰龍國,此地不宜久留。」他為什麼這麼倒媚,被這個小魔星給纏上了。
「好啦!好啦!你真是很哆哩哆唆,白腿兒都被你嚇得渾身發抖了!我們不抄小路,改走大道吧,要保命就要往人多的地方鑽。」這叫「常識」,淇兒姑婆耳提面命的提醒,他聽得耳朵都快長騙了。
這位小祖宗不是別人,他是騰龍國鼎鼎有名的小神童,攝政玉喬灝和神醫佟欣月的長子,是名副其實的小王爺,身分高貴得很,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而他這性子也怪得教人頭疼,不知道是像誰,至少他的爹娘皆不承認此子肖自己,自幼聰明絕頂卻不肯用於正途,過目不忘偏用在記爹親藏在書架夾層小書的內容,孩子不宜瞧的內容他看得津津有味,更怪的是自稱喬小三而不許別人喊他的本各喬翊。
因為長子要繼承家業,要嚴加教育再嚴加教訓,不可有一刻懈怠,像牛一樣任勞任怨,當老二也不見得多好過,老大忙不過來的時候要做牛做馬,家產分不到一半還要被老大咄喝來咄喝去。
所以喬翊立志做小三,因為他爹說了,小三最小是生來疼的,最好是女兒,他會如珠如寶地捧在手心上呵護,不讓一點風雨傷了至寶。
他一聽很不服氣,據理力爭要當小三,叫他爹把外面生的哥哥姊姊抱回來養,他喬小三絕不和他們搶當老大。
結果他爹氣得臉發黑,捉住他一頓惡打,臉非常臭地惡狠狠訓斥他吃里扒外,說爹的一生只有娘親一個娘子,哪來的花花草草、哥哥姊姊,打他是讓他長見識,不許挑撥父母的情感。
有這種爹是他的不幸,像這回,爹又逼著他練武,他不練爹就又揍了他!
哼!他的小屁股腫了,不離家出走怎麼向暴力爹宣示不滿,淇兒姑婆說小孩子也是有「人權」的,動輒打罵是豬狗不如,所以他的離家是正當行為!
其實喬翊挨他爹打的次數多不勝數,打從懂事開始就計劃離家出走,歷經無數次的失敗,在他七歲這一年,終於逮到個流年不利的倒媚鬼,助他完成大計。
「什麼,你覺得我們還不夠顯眼呀!跑到明處不是讓人刀抹脖子,你到底有多想死?」老天爺呀!來道雷劈死他吧,他不想死在死小孩手中。
「阿龍哥哥,你背上有蜘蛛,好像有毒。」喬翊心生一計。這招可是淇兒姑婆教的,阿龍哥哥居然不信他?
「啊一有毒!救命呀!我中毒了,誰快來救救我……」
一身乞丐裝扮的阿龍驚恐地尖叫,他生平最怕的便是八只腳的毛毛怪蟲,一聽到背上有蜘蛛,頓時臉色發白,甩開喬翊自暗巷沖出。
可好死不死地,他正好和追殺他們的蠻子大漢撞個正著,對方的彎刀就停在他鼻前三寸,眼看著就要將他劈成兩半。
讓他差點吐血的是身後的小乞丐居然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慢條斯理地抱著小白貓打他身側走過,還因踩了他一腳而道歉,慢吞吞地走開。
這……太沒義氣了吧!竟然棄他於不顧,眼睜睜看他死於非命,他自疼這位小祖宗了,下回投胎做人絕不相信小孩子天真無邪,他們是魔呀!
阿龍一退再退,退回暗巷正苦思著脫身之道時,清脆童嗓又響起,對著圍上他的大漢嚷嚷一
「各位叔叔,你們很餓嗎?眼神兇惡得像要吃人,這個臭烘烘的乞丐哥哥瘦得前胸貼後背,好像從亂葬崗蹦出的病死鬼,肯定沒什麼肉啦!說不定渾身是病,你們吃了他會得病喔,會流膿生瘡,死得慘不忍睹。」
小祖宗呀!走了就不要回頭,干麼還裝義氣回來救他,他阿龍是很感動啦!可是他寧可他沒心沒肺走得遠遠地,別來送死。
阿龍在心底哀嚎,豆大的汗珠滴答落下,他的背濕了一片,大氣不敢喘一聲。
「你跑都跑了,居然又回來?小鬼,你就當乞丐不長命,十八年後再來找老子施舍。」一名粗壯漢子大刀一揮去,一道臭氣熏天的身影也不知如何閃過敵人,趕緊抱起小身子閃開。
「十八年後你墳頭的拿都長得比我高了,我上哪去找你討錢,你確定滿臉橫肉的你能有善終、有人祭拜?」
「我的小三少爺,你少說兩句……」要不是拖個小包袱,以他的身手早跑得老遠了,哪會被人堵上。阿龍無限哀怨,一張臉比泡過十斤黃連水還苦
「找死——」
刀子舉起剛要落下,喬翊驚天動地的大喊,「欺負人啊!嗚一壞人欺負小乞丐,我們是外地人,你們恃強凌弱,爹呀、娘呀,小三要死了,嗚哇……沒天良,小三死不瞑目……」隨手拋出手中的小白貓,放聲大哭。
阿龍忍不住抖了一下,惡寒竄上背脊。這個小祖宗真不簡單呀!仗著模樣討喜就玩上這一招,把百姓的目光全招過來,讓惡人有所顧忌,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快把他們殺了,別留下禍根……」光看頭頂只留一撮朝天發辮,看似領頭的高壯男子卻滿不在乎地大聲一喝。
「住手,你們想干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也敢逞兇。」
一聲嬌斥,一道曼妙身影在主子的示意下輕甩絲緞,絲緞如鞭勾纏刁鑽,直擊行兇者胸口,幾乎震碎其心脈。
其余持刀的大漢面色一變,心驚地看向一旁發號命令的男子,不敢再往前。
「私人恩怨,兩個臭丫頭不要插手,否則老子連你們也砍了。」辮子男惡狠狠吼道。
「放肆!國有國法,豈能由著你們行兇殺人,何況邀鳳公主在此,你們也敢大放厥詞。」擊倒一名大漢的女子冷笑。見過大膽的,還沒見過連死也不怕的蠢蛋。
「邀鳳公主?」
目光掃過另一名女子,見她氣度不凡,衣飾華貴,面對他們亦未有半分驚惶,帶頭的那名男子明顯沉了臉色,陰狠冷瞪四人,又暗使眼色,這群兇神惡煞的異國人立即退去。
「哇,是公主耶!姊姊好像彎彎月里走出來的仙子,比我娘美多了。」喬翊自來熟的走近,滿眼驚喜和崇拜。
很唾棄他行為的阿龍在心里嘀咕:讓他爹曉得他「垂涎」別人的美貌而貶低自個兒的娘親,回去就有得肉疼了,等著被剝下一層小人皮吧!
看到眉目清秀,嘴巴又像抹蜜的小童,鳳棲嵐好感頓生地摸摸他的頭,「嚇著了吧,有沒有受傷?」
幸虧她離開皇宮後又在街上繞了繞,才及時救下這孩子。
喬翊睜著圓滾滾的大眼說:「我的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著,漂亮姊姊摸摸,我肯定是受驚了。」
看著他小小年紀卻如此伶俐,她蹼味笑出聲,「怎麼惹上那一群人的?看你挺聰明的,要不要跟姊姊回府,我府里不缺你一雙碗筷。」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這孩子合她的眼緣,心疼油然而生,令她起了念頭,想讓這名孩子脫離乞討的生活。
云緋一聽微皺起眉。
公主身分不同於平民百姓,對於來路不明的外地人須留三分警惕,以免他國細作滲入。
云緋剛要開口提醒自家主子謹慎,一頭亂發、渾身臟兮兮的阿龍已咧開一口的白牙,笑咪咪地把小祖宗拉到身前。
「不用了,我們是隨遇而安的乞丐,哪兒有屋檐破廟就能棲身,我們一路行來倒也快活,要不是不小心擋了那幾位大爺的路,讓他們發大火,我和這位小祖宗還真沒遇上什麼麻煩。」他抹了抹冷汗,暗吁口氣,總算保住了腦袋,沒讓喬家小三兒真出了批漏。
一個老大他就擺不平了,更別提陰險的喬家霸爺,他一顆頭顱不夠他們砍呀!
「有個安定的棲身之所不好嗎?四處為家,浪跡天涯的顛沛日子終究不適合稚齡孩童。」鳳棲嵐不忍心如此可愛的孩子在外流浪,無一日安穩。
阿龍先正少捂住喬翊的嘴,省得他又節外生枝。「公主的好意乞丐們心領了,其實我們是丐幫的弟子,幫主對我們相當照顧,有吃有喝不怕餓肚子。」
「丐幫?」她訝然,明燦眸子流露出一絲好奇。
「是呀,公主若得空就到我們騰龍國走走看看,我們旁的沒有,美食是一絕,說起蓮香樓醬爆肘子、水晶魚燴、老姜子雞湯、京蔥串子排、香脆響鈴……可都是教人贊不絕口,吃過一遍就上癮的美昧,停不了口呀」阿龍一口氣念了二十幾道菜名,惹得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聽起來似乎十分好吃……」她心動了,一臉向往,好似眼前便有一桌美昧料理。
「來啦、來啦!姊姊,我招待你吃免費的,蓮香樓是我家開的……」人小鬼大的喬翊喜孜孜地拉住邀鳳公主柔哲手兒,握得可緊了。
他家開的?鳳棲嵐不語,笑娣口氣不小的小乞兒。說個謊還說得理直氣壯,毫不膽怯,活似個不可一世的小小少東家,派頭十足。
縱使她未曾到過騰龍國,也知曉聲名遠播的蓮香樓,據說那兒菜色千變萬化,道道色香味俱全,導致一位難求,但東家極有能耐,即便是達官貴人也得要照規矩來,不能仗勢搶位。
她最大的弱點便是不能抗拒美食,耳聞聽都沒聽過的菜名,她心動得厲害,巴不得這會兒就置身蓮香樓內,品嘗那絕無僅有的美昧。
此刻,她出使騰龍國的意念更強烈了,無論如何也要說服皇姊點頭,一來為了百姓,二來嘛算是圖利自己,悶了這些年也該外出游歷一下喘口氣了鳳棲嵐心中有了期盼,因女王遲遲下不了決定而生的陰霆全一掃而空,日頭下沉,也沉澱了一日的苦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2:44
第三章
「阿龍哥哥你去啦!快去快去,我會在後面替你搖旗吶喊……」人臉皮厚則無敵,天底下最厲害的人莫過於他臉皮厚如城墻的阿龍哥哥。
阿龍哀怨地看了喬翊一眼,「為什麼是我?我上一回斷掉的骨頭還沒長全,你比我聰明,這等上天下地的困難事兒非你出馬不可,哥哥我年老虛弱不管用。」雖是好事,可他阿龍的膽子比老鼠的小,不敢當出頭鳥。
可恥,太可恥了,這種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喬翊睡棄他,「阿龍哥哥你是不是男人呀!一點點小事也推三阻四,你忍心看我小墨子師伯孤老終身?」
阿龍喂瑣的干笑,「我說小三少爺,這事你童手,你去說幾句話吧,一切有勞你了。」
「我只是個小孩子,你怎麼能叫小孩子去涉險……」小人,心肝肺是黑的,他一定要向淇兒姑婆告狀。
一大一小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窗戶下方探頭探腦,不時你推我擠的,又默契十足地蹲著身,不讓里頭正用油布擦劍的墨衣男子發現。
但是以他倆鱉腳的功夫,剛一踏入院子就讓屋里的男人察覺兩人的氣息,更別提叭嘰喳喳的爭論聲,即使壓得低低的,也一樣清楚鑽入習武者耳中。
墨盡日神色未變地專注擦拭手中的三尺青鋒,神情冷若冰霜,被他冷峻目光掃視,便有如被埋進冬雪,冷冽得令人打顫,不敢靠近方圓十尺以內,免得被凍僵。
驀地,他眉頭一挑,身形疾如風地起身一旋,接下一團自窗戶被拋入的肉團,一手拎著小家伙,那一張粉雕細琢的小臉,春花盛開般地直沖著他笑。
「小墨子師伯,小三兒好想你哦……」哦字才落下,他的屁股就被打疼了,小臉兒皺成一團。
「是墨師伯,再讓我聽見你喊『小墨子』三個字,我就把你吊在屋梁下,當一回蝙蝠。」哼!好的不學偏學壞了,師父他老人家為老不尊,小輩也學了他七分精髓。
「小墨子師伯偏心,淇兒姑婆喊了不下千百回了,怎不見你對她惡聲惡氣,還任她扯你的耳朵叫你笨蛋。」喬翊很不滿地噘起小嘴,憤憤地說出眼見的事實。
一提到那個女子,墨盡日心口一痛,冷然地放下老往他面前湊的小鬼,「回家去,不許賴在丐幫吃白食。」
「我爹不在家,出遠門經商了,我娘醉心藥草的培育根本不理會我,我是無家可歸的小可憐,只好來投靠小墨子師伯,讓你順便收留小三兒……」他邊說邊摸出一只烤得金黃流油的雞腿,萬分得意地獻寶。「小墨子師伯你看,我沒有吃白食吶!這是我今天上街乞討來的喔」
「你上街乞討?」他墨瞳忽地深幽黯沉,透心涼意滲出。「阿龍,你活得不耐煩了嗎?敢帶看小世子四處胡鬧。」
窗外的阿龍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地探出腦袋,乖乖的站到男人面前,一臉恭敬到不行的諂媚樣。
「哎呀!幫主,我阿龍有三顆腦袋也不敢自作主張,小三少爺那狂性,誰拉得住他?我是被迫的呀!幫主千萬要明察,要不是怕咱們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遇著什麼天殺的危險,我何必跟在身後保護。」有誰比他更命苦,幫主不想管這燙手山芋便丟給他,他不接還不行,害他累得像老了幾十歲成了老嬤子。
「狼、狽、為、奸。」墨盡日譏諷。小的奸、大的詐,肚子里頭黑到底了,沒一個讓人舒心。
阿龍笑得嘴角快抽搐了,連忙向喬翊使眼色。「幫主,小三少爺有事找你。」
「何事?」他挑起眉,繼續擦劍。
又推給他,阿龍哥哥好無恥。喬翊亮如星辰的大眼憤憤一瞪,轉頭回來面對墨盡日時,一張小臉又堆滿純真笑意。「小墨子師伯,你年紀比我爹大,為什麼還不成親?是因為老板著臉嗎?我爹說你是住在雪山的雪男,你一個眼神掃過去,方圓三尺之內無一活人。」
墨盡日斜貌著冷冷劍身,銀芒輕閃,帶著一股嗜血的危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商人本性,你爹是本朝大奸商,他說的話十句之中有七句是假的,當不了真。」不然這話多的小家伙早死得僵硬,哪來這麼多廢話。
「呢,這樣啊。我爹是奸商,這事我早就曉得了,我皇帝小叔叔常說爹最奸詐了,連朝廷的銀兩也敢賺,他國庫里的銀子快被我爹搬空了。」可皇帝小叔叔更狡猾呢!騙小孩騙到他頭上來,想謳他喬小三當他的小打手,小小年紀就勞力勞心,當皇帝身邊的小參謀!
喬翊打小就展現過人的才智,三歲便能出口成章。如今能默百來本名家著作,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就連兵法都也精得教人贊嘆,精算數,識天文,一本易經還能說個道理來,打敗眾多讀書人,在稚齡摘下小狀元頭銜。
他爹丟一堆小山似的繁復帳本,他一上午就能核算出來,內容精準得找不到一處錯誤,十個帳房比不上一個小屁孩。
今年他七歲了,還學了娘親七成醫術,宮中的醫書已被他翻爛了,那些個老太醫見到他如見到寶,巴不得將一身醫學傳授於他,教出個一代醫聖。
唯一學得不精的大概是武功,因為扎馬步這類基本功太辛苦了,而他又是安靜不下來的小亂源,所以除了逃命的輕功外,他的武學糟得連老乞丐朱角都搖頭,一再叮囑兩個徒弟要好好琢磨這根筋骨奇佳的好苗子。
而他就是不想練武才偷跑出府,和識得他當他是寶貝的丐幫子弟廝混,最後被墨盡日逮回丐幫總部嚴加看管,準備等他爹親自上門來領頑劣兒。
可誰知,這小鬼滿肚子詭計,趁墨盡日不在時又偷跑,還撞上阿龍,失蹤好幾天。
「說重點,喬翊。」墨盡日不耐地沉下嗓音。這小鬼到底像誰,話語似滾滾江水,一開閘便傾瀉而出,滔滔不絕。
突地,他想到某位瘋狂成性的老頭,眉心不由得燮起。這一老一少的心性倒有幾分相似,全是笑罵由人,我行我素,天塌下來就找高個頂看,做什麼都很隨性。
不會吧!師父的影響如此深厚,連個小毛頭也被染污了?
「吼!都說我叫喬小三了,小墨子師伯別再喊那個可僧的名字,我不喜歡呀!小三才是我無比可愛、天真無邪的名。」喬翊跳腳大喊,又揚起熱情洋溢的笑臉,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瞇成一條線。
墨盡日沒理會他耍猴戲,黑瞳冷晚他道:「喬詡,師伯的耐性有限,不要讓我發火。」
想起還疼著的小屁股,再瞧瞧打人很痛的大手,喬翊合悲帶怨的扁嘴,「淇兒姑婆讓我傳話,三日後在飛鵝山北邊十里亭相見,她等你。
「七兒?」他指尖微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森冷眸色覆上淡淡柔意。
七兒,本名喬淇,靖玉沈天洛之妻,是墨盡日心中一塊不能道與人知的柔軟,他的軟肋。
「淇兒姑婆說你要是敢遲到,她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光你一身的血、拿你的骨頭剔牙。」喬翊仿喬淇的語氣說得煞有其事,還不忘做出她威脅人時的惡狠狠神情。
雖然他喊喬淇姑婆,但她並非七老八老的老人家,喬淇甚至比墨盡日小,不到三十歲,是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原本她和喬翊的父親喬灝以姊弟相稱,是個十分疼愛憨弟的好姊姊,後來她冒充喬府千金的事情被揭穿了,但老太爺喜愛她,便收為義女,「認祖歸宗」的喬灝反而小了一輩,改口稱她姑姑。
不過,喬灝也並非喬府子孫,他的真實身分是康明帝死去的太子沈子揚,藉康明帝九皇子的身體還陽,成了沈子威,但是為了回報喬老太爺對他多年的愛護和用心栽培,故以喬灝之名入主喬府,經商之余兼任攝政玉,並未回歸皇室。
「她還是一樣的不講理,為所欲為。」墨盡日抱怨著,卻是嘴角輕揚,軟化了臉上剛硬線條。
一旁的喬翊和阿龍交換個眼神,一個笑得像偷腥的貓,手舞足蹈,一個是頭皮發麻,擔心被秋後算帳。
算了,死就死吧!只要幫主能覓得良蟻,不再死氣沉沉地為情所困,他阿龍這條小命算什麼。
「啊!對了,幫主,有件事忘了向你拿告,你要弟兄們查的事,我們一群乞丐已經查出一些眉目。」丐幫幫眾遍布,沒他們找不到的人,探查不出的消息。
「說。」他收起面上柔色,目光冷冽。
「確實有一批行蹤隱密的異族人在騰龍玉朝境內活動,他們原先滯留在邊境一帶,暗地打探我朝的地形和布兵所在,近日才逐漸往南移,接近帝都他就是在探查時被那群人發現追殺,一路往東北逃到了鳳瑤國。
都是喬小三這個離家出走的小祖宗害的,一瞧見他好不開心地巴著他不放,結果驚動了被跟蹤的異族人,大刀一抄就要殺人滅口,以除後患。
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帶著喬小三逃,在鳳瑤國邀鳳公主的幫助下逃過一劫,撿回一條小命。
「知道是何路人馬嗎?」
阿龍趕緊回話,「以那高大的身材和說話的口音,以及佩帶的半月彎刀來看,應該是北蠻人。」
「北蠻……」他思忖。
喬灝的商隊走遍大江南北,幾乎每個城鎮都有喬家商號的據點,南來北往的人接觸多了,難免有些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傳出。
這回,喬灝便是聽說有可疑的北蠻人在京城一帶出沒,似乎是探子,此事可大可小,必須查清,但以攝政玉的身分,未經證實他不便出面,以商人的身分,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打探,恐讓人以為與朝廷掛勾,所以他委任丐幫進行調查。
丐幫的勢力無遠弗屆,可說是天下第一幫,由喬淇拿創,朱角老前輩為第一任幫主,傳至墨盡日手中,丐幫幫眾已有十來萬,聲勢不可不說其宏大。
為了養活成千上萬的乞丐,他們開始有組織地接下各方委托,以買賣消息和尋人為主,將金主想知道的事一一探查出來。
墨盡日一聲令下,乞丐們全員出動,很快地探知黑衣人的下落,副幫主龍七,也就是阿龍怕打拿驚蛇,因此前往探看虛實,卻遇上兇險。
「我和小三少爺此行驚險萬分呀!差點死於非命,要不是有人適時伸出援手搭救,幫主可能就看不到我們了。」幫主,瞧瞧他發亮的兩顆眼珠子,受人恩惠要報答呀!
「對啊,救我們的是人美心更美的天仙喔!小墨子師伯不找機會去瞧一瞧是你一生的遺憾,小三都替你覺得好可惜。」月亮圓了,人也要成雙,淇兒姑婆說人不可以如殘月般有缺憾,小三很樂意讓小墨子師伯沒有殘缺。
扯了扯唇冷笑,墨盡日一把捉起兩眼亮燦燦的小鬼靈精。「小鬼,少算計我,你這小身板像豆腐一捏就碎。」
喬翊不掙扎地反手抱住墨盡日的肩頸,小短腿兒不嫌短地往他身上一勾,笑得全無心機,撒嬌地咕吒,「我有小墨子師伯,不用長得太強壯。」
「哼!你爹的狡猾你倒學得十成十,日後準是一大禍害。」精得像鬼,天真外表下的精明是最教人不設防的武器。
刀不沾血是高手,殺人於無形是絕頂高手,讓人死後無聲無息還反過來向害人的人道謝,這更是顛峰。
「小墨子師伯說錯了,是福星才對,小三命中帶財,天生靈慧,是天上仙童下凡來渡世,你看我這臉兒多討人喜歡吶,人見人愛,鬼見鬼成佛的,福氣滿得普渡眾生……」小墨子師伯就讓小三渡一渡吧,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家淇兒姑婆嫁人了,沒小墨子師伯暗戀苦戀的分。
他眉一挑,冷哼,「阿龍,把人帶走,三天內不要讓我看見他,他比戰場上嘶叫的馬匹還吵。」
「小墨子師伯,這是誣蔑,我慎重地提出抗議……晤晤晤則聲音被掐斷的瞬間,喬翔哭喪著小臉。不公平,點人家的穴道,大人欺負小孩,以後他也要向朱角師公學點穴,讓小墨子師伯動彈不得!
「抱走。」墨盡日隨手一拋,將瞪大眼的喬翊丟在龍七身上,無視他小獸般的張牙舞爪。
「是是是,我們馬上就走。」小祖宗,別瞪眼了,誰教你武功不濟,打不過人只好當啞巴。
阿龍一把氣憤不已的小三兒抱出墨盡日的房間,迎面而來是一道勢頭不強的熱流,孩子的身體禁不起太強的內力,隔空輕輕一點解了啞穴。
「師公,我被欺負了……」小墨子師伯等看瞧,有一天他一定會比他更強!
呵呵的笑聲輕揚,老人家的身影立現。
「又頑皮了,小三兒,你這是第幾次離家出走?」朱角笑問。
「哪有頑皮,我是做好事耶!小墨子師伯是壞人!這是第一百六十七次。」他憤然地扳著手指數,不忘可憐兮兮地看師公,讓師公去訓徒。
「什麼好事?」朱角嘴邊還留有醬肘子的油漬,一身嗆人的酒氣。
喬翊得意地雙手圈在嘴邊,故意朝屋里大吼,「我要把小墨子師伯嫁出去,他沒人要太可憐了。」
嫁?!
屋內的墨盡日手滑了一下,臉色一黑,寒了雙瞳,利劍劃過,指腹滲出鮮紅。
「公主,這就是騰龍國境內的飛鵝山,和我們的煙嵐山一樣盛產鐵礦,由此再向南行約五日便可抵達騰龍國帝都。」云緋細心地解說,巨細靡遺。
經過王夫石忍墨的暗中斡旋,擒鳳女王終於在主和派主戰派的拉據中,下了最後的定奪一由邀鳳公主為首率百名親兵,親赴騰龍國與小皇帝簽互惠條約,結盟御敵。
由此亦可見三位王夫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
側夫王征甫、管子期根本不是石忍墨的對手,他們所代表的兵部尚書和左相的勢力無法影響女王。
鳳棲桐最大的弱點,也是最大的優點,她只相信她願意相信的人,認定石忍墨對她有情便傾盡所有,雖不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也所差不遠,對他矢志不渝。
皇室無真愛,由她父皇的眾多妃嬪得以印證,母后的孤寂和冷落是她的借鏡,所以她更渴望有人真心愛她。
所以,石忍墨的地位,無法動搖。
而鳳棲嵐在女王及王夫的大力支持下,由都城出發西至煙嵐山,繞過層層山巒再往南走,車馬成列越過大河,歷經數日進入兩國交界的邊關,出示使臣通關符節順利通過,一路還算平穩地來到帝都不遠處的巍峨大山。
眾人在此稍作歇息,就地野炊先養足體力,也讓馬兒喝喝水,吃點青拿,有了氣力才能繼續往前走。
「公主,前方有座八角亭,你就到那兒歇歇吧,奴婢就近打點溪水讓你洗漱洗漱。」煙霞瞧見不遠處有條銀魚般的小溪,波光粼粼清澈見底。
「去吧,多取些水來,大家都渴了。」若能泡在冰涼的水中,那該是何等快意的事,可惜出門在外由不得她任意行事。
不若閨閣女子蓮步款款,一身繡金百蝶穿花碧霞羅衣、紅色煙紗散花裙的鳳棲嵐氣度出眾,行來翩若紅鳳御云,身影騁婷領著云緋步向紅木鋪階的小亭。
方踏上木階,一道昂藏背影便映入她眼瞳,男子似在賞景,又似在等人,雙肩寬厚,背脊挺直,她稍有遲疑地停下腳步,不知該不該再往前,進入亭中。
此時玄色衣袍男子忽然回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心口莫名地被重重一擊,好似有巨龍騰空而下,直沖向她,瞬間呼吸被截斷,幾乎是透不過氣來,只聽見風吹動發梢的細微聲響。
好俊的男子,卻也給人北風襲身的感覺,那雙深不見底的墨黑眼瞳很冷,卻也讓人想去探知他的內心,探究那麼深邃的一雙眼中究竟藏了什麼。
「這里有人了,離開。」
像是無視她身後的百人車隊,開口吐出的話語無禮又狂妄,帶著絕然的冷意,本來想退出的鳳棲嵐一聽他不近人情的驅逐,皇家傲氣油然而生,起了較勁心思。
「這座八角亭由你所建?」
「不是。」他懶得搭理,側過臉看向連綿的翠綠山峰。
「這山頭為你所有?」她向前跨了兩步,頗有挑釁的意思,杏眸中光彩閃動。
男子回頭,眼一瞇,迸出厲光。「不是。」
「此亭非你建,此山非你開,同是過路人,何以你進得我入不得?」她裙擺微搖,蓮足輕移走入亭內,身側跟著眼神警戒的云緋,她素手按住腹間的軟緞,以防對方有不軌舉動。
「我等人。」他眼中冷意像利刃般要刮人皮肉,暗合威脅,要她識相點,自個兒走人,不要讓他動手。
「不礙事,我坐一會就走了,耽誤不了壯士的貴事。」她裝作不知,刻意坐上圓形石椅,一手接過煙霞取來的水,神色閑適地輕啜著,任由涼風吹亂她一頭如瀑青絲。
「礙眼。」他冷哼。
很少被人激到動怒的鳳棲嵐內心微有惱意,簡短的兩個字激起她的好勝心,笑後笑得更魅人,「心中無山,山不在心,目中無人,人不在雙瞳中,嫌礙眼就別看了,省得心生魔障,把滿山滿谷的花草樹木全看成重重人影。」
墨盡日沉下臉,手中的長劍握緊,他不會聽不出那一句「目中無人」,「你該慶幸我不殺女人。」
「壯士的意思是小女子大可繼續飛揚跋息,因為你的劍不會往我頸上抹?」忽然間,她感到愉悅,眼前面色冷峻的玄衣男子引起她些許的興致。他不若外表那般冷配無情嘛。
「你可以試試我的劍鋒不鋒利。」他劍來出鞘,直指她胸口,聲冷若冰。
「大膽,敢對我朝公主無禮則云排和煙霞快步上前,以保護之姿擋在公主身前。
「公主?」他黑眸閃過幽光。
「鳳瑤國邀鳳公主。」侍女們口氣不無驕傲之意。
墨盡日收劍,置於身後。「早早上路,此處不宜久留,山路綿延易生變故。」
「這里不平靜?」鳳棲嵐柳眉輕燮,微露憂思。
「事無絕對,天子腳下都有盜賊,何況地處偏僻的十里亭。」
「多謝告誡,我再歇一會兒就啟程,不妨礙你與佳人相會。」
她只是隨口一說,誰知誤打誤撞,戳中他心口最難愈合的傷處,清逸的面容霎時一沉。
「滾。」
「滾?」鳳棲嵐為他突變的冷厲感到不解,更不願輕易被人喝斥,辱及鳳瑤國威。
「再不從我眼前消失,後果自負。」他不會殺她,但她也別想好過,他墨盡日行事不講對錯,只求一時痛快。
「本宮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事,千萬別放水了。」還沒人敢對她大言不慚,她等看看後果。
「你自找的,怨不得人……」他凝聚了三分內力在掌心,意在警告。
「等一下啊幫主,別動手,是自己人、自己人,別傷了和氣。」天吶!怎會鬧到要動手的地步,哪個環節出錯了?
早等在這窺視的龍七慌慌張張地從趴伏的拿叢中奔山山,頭上還有幾根雜拿插著,模樣狼狽而該死。
「給我不痛扁你一頓的理由。」一看到他出現,黑著臉的墨盡日頓時了然。
「誤……誤會啦!幫主,是巧合,絕對是巧合,這次不是小的安排的,我可以向天發誓……」雷呀,快劈下!給他死個干脆,他不要獨自面對幫主的怒火。
「咦!你是阿龍?」鳳棲嵐倒是一臉誼異。
龍七苦著臉呵呵笑著。「呃!公主,我是阿龍,好久不見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呢,我在說什麼……啊!幫主,你不能從背後偷襲——」
被一腳踢飛趴在地上的他面貼著地,四肢張開成青蛙狀,唯有尾椎高高翹起,一道明顯的鞋印印在屁股上,正好是墨盡日描金繡云紋靴的大小。
「飛得不夠遠。」刺眼。
聽墨盡日的話氣無限不滿,似乎又要補上一腳,求生本能旺盛的阿龍趕緊手忙腳亂地爬起,也不管姿勢難不難看,逃命要緊。「是小三少爺出主意的,我是被迫當幫兇。」
「喬小三?」那只不知死活的小鬼,實在不該太早被父母領回,他該給那小子一點永生難忘、痛不欲生的教訓。
鳳棲嵐尚不明就里,一頭霧水地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可是有幾次相同經驗的墨盡日早已明白。
他又被騙了,因喬家小三精湛的演枝再度上當。
這樣的情形不只一回了,不忍心幫主孤家寡人的龍七再一次亂牽紅線,他一瞧邀鳳公主人美個性好又善良,還救了他一命,感謝之余他不免動了撮合的念頭,想把兩人牽在一塊。
而喬翊心有靈犀,在他幫忙謀劃下本來該水到渠成,氣宇軒昂的英雄俠士碰到清艷無雙的婉約公主,一對上眼本該天雷勾動地火,瞬間愛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的。
可不料,半絲小火苗不燃,反燒出一把怒焰。
「對對對,都是他的主意,我一再告訴他不能玩火,可是他記恨你痛了他的小白臀,所以他要報復,讓你沒得好安生。」龍七收起不值錢的良心,把一切責任全推給不在場的喬翊,誰教他最適合背黑鍋。
「你以為我會忘了你曾做過的好事?」小三是主犯,他也脫不了關系,沒有丐幫的情報網,他從何得知邀鳳公主幾時到達,又如何準確無誤地算計兩人。
龍七笑容有些掛不住,唇角發顫,一步一步往亭子外移動。「七兒姊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幫主無須言謝,自個兒兄弟自要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就兩肋插刀吧!我送你兩柄刀助你早登極樂。」敢拿七兒來欺瞞他,實在罪無可恕。
「不要呀!幫主,我知道錯了,絕不會有下一次……」他猴兒似地跳起,身手滑溜地躲到三個女人後頭。「公主救命呀!你的大恩大德我阿龍來世再報,我家幫主得了失心瘋,要殺人了」
「龍、七——」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子漢。
他縮著脖子,死也不出來,看得公主幾人大感困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做了什麼?」鳳棲嵐問,有心排解。
冷著臉,墨盡日薄唇冷抿。「與你無關,閃開。」
她嬌聲輕笑,但笑意不及眼底。「我救過他,所以不會任由他再受到傷害,你要在我面前傷人,除非天現二日。」
「你敢擋我?」他口氣狠厲。
鳳棲嵐笑聲清脆。「我不是在擋嗎?莫非目中無『仁』瞧不見,早日去找大夫吧。」
她又再次諷刺他目中無人,無仁、無人,有眼無珠自然視茫茫,看不見旁人,自以為是。
「你……」
龍七臉皺成團了。這下子仇結大了,互相瞪視的兩人的確迸出火花,卻是誰也不讓誰的憤怒火花呀!
月老的玩笑開大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3:38
第四章
「小心,有箭——」
正在對峙時,內力高過公主甚多,耳力過人的墨盡日忽地察覺一道呼嘯風聲直逼而來,他面色一凜,剛要察看四周,一支箭已破空而至。
他不假思索地撲倒面色錯愕的鳳棲嵐,入地三分、猶在抖顫的箭羽近在咫尺,離兩人的耳畔不到半寸,只差一點點就穿過腦袋,置人於死地。
墨盡日沒有思索的工夫,只因飛箭如雨般落下,似無停歇的一刻,不停的朝他和公主身上射來,明顯不讓人有存活的機會。
明顯的,是沖著鳳瑤國邀鳳公主而來,箭箭帶著殺機,一次又一次的直取她要害,命懸一線。
如果不是龍七攀上的關系,這女人又是喬小三口中的公主姊姊,又剛好讓他碰上了,墨盡日實在不想插手管這件閑事,只會等人死光了再通知官府收屍,絕對不會抱著個臉色發白的女人在地上滾動,找掩護閃躲一波又一波飛至的箭矢,把自己的命和她的串在一塊,還可能因她的拖累而喪命。
「你到底得罪了誰?人家要趕盡殺絕。」他反手抽劍,劍花一閃,無數支利箭斷成數截落地,拖著她躲到大樹之後。
饒是領軍出征過,鳳棲嵐在這生死一瞬,腦中也有些混沌,粉唇微顫說:「我……我不知道,我此行的任務是會見貴國皇帝,商討如何出兵,共同抵御北蠻的侵犯,不讓蠻子的野心得逞,生靈涂炭。」
聞言,他低咒了一聲,「你傻了嗎?你這麼大陣仗前來擺明是要當箭靶,北蠻會不殺你還讓你活著和騰龍玉朝連成一氣。」
「是北蠻所為?」她冷靜下來,抽出綁在小腿上的短刃斬向礙事的長裙,碎布落下。
看她果決地斬斷拖累,他目光首次微露贊許,幸好不是只會哭哭啼啼的依賴別人的弱女子。「你帶著這麼多士兵,尋常盜賊豈可能對你出手,更別提一般盜賊不會用如此精良的武器,這箭是精鑄的。」
鳳棲嵐暗自咬牙,望著那被斬下的箭頭。不知道其他人遭受箭襲狀況如何……
「啊!云緋和煙霞她們在哪里?」不能有事,她帶她們出來就要一起回去,一個也不丟下。
墨盡日冷冷譏消,「自顧不暇還有心思擔心隨行侍女?把小命顧好,不要扯我後腿,就當我還你救阿龍一命的人情。
「還有小三兒。」一命換一命,她至少要多保住一個人,搬出恩情索惠是情勢所逼,不得不為。
「你這個得寸進尺的女人,我……」他哼了哼,差點摔斷劍柄。「自個兒往左看,躲在大石後的不就是你命不該絕的侍女。」
哼!等這件事了結後,他一定要讓喬灝那小子賠銀賠糧,把他家喬小三欠下的債給吐出來。
「她們沒事……」她松了一口氣。
兩名侍女也注意到她,心急如焚,不顧危險地想沖過箭雨救她,鳳棲嵐搖頭示意兩人留在原地,不可冒險躁進,先靜觀其變再做打算,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危機重重。
云緋她們沒事,隨行的親兵呢……猛地回頭一瞧,本已慘白的臉頰頓時沒了血色,她倒抽口氣,一抹疼痛扎入心底。
親兵們或躺或趴,了無聲息,血流成河的情景令她明白,他們生機渺茫,除了少數存活的將士躲在樹後茍延殘喘外,大部分人身中數箭,顯然斃命,臉上還殘留死前的愕然和恐慌。
她的鼻頭酸了,眼眶紅了,滾動的淚珠瑩瑩發亮,她無法不自責。
「不許哭。」看到她眼中淚光,墨盡日煩躁地低喝,手中的劍握得更緊。
抽了抽鼻子,她仰起臉忍住悲痛。「我沒有哭,你看錯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反擊?」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做法,至少要殺幾個蠻子以慰鳳瑤國兵士英靈,他們是因為她而永遠回不了家!
「你……」她的倔強令他眼中多了抹幽光,語調不自覺地和緩了些,「等他們把箭射完,肯定會現身看看是否有活口,斬殺重傷者,我們沉著等待。敵不動,我不動,不暴露藏身處,也許出其不意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殺得敵人措手不及。」
「嗯!我懂了,兵行險招,讓對方以為我方死絕了而松懈,我們才有機會出手反敗為勝。」她好歹讀過兵書。
墨盡日目光一深,看向她的眼神稍有不同。「有腦子的公主並不多,你算是一個。」
「我可以把它當成贊美嗎?」鳳棲嵐苦笑。看來在他眼里她還不算太差,並非虛有其表的擺設。
他冷哼一聲,輕蔑一睨。[等你活下來,有得是時間思考。」
「你這人一向這麼『和善』嗎?」才對他有一點好感,他就又如此刻薄。
「想看我兇狼的一面?那要看你能活多久,上次還能談笑的人已經躺平。」他暗指娟命的親兵,她是死是活尚是未知數,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何意義。
「你……」咬了咬泛白唇瓣,她忍住沖鼻的酸意,不去看那些曾說過「公主,我們願意跟隨你」的親信。
看她強忍悲傷,泫然欲泣又故作堅強的模樣,墨盡日心底的冷硬崩了一角,克制自己的嘴巴不去打擊她。「待會我會向阿龍打個暗號,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你和兩名侍女以及殘余的士兵跟著阿龍,這地方他熟,你們一定要跟緊他。」
「你想做餌?」她倏地捉住他臂膀。
「這是唯一的方法,我腳程快,輕功尚可,自己保命應該不難。」全無負累了他才能奮力一搏。
「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他們要的是我,我可以……」以一人換取所有人的平安,她認為值得。
鳳棲嵐自以為是的想法卻換來墨盡日的冷眉橫視,嚴詞斥罵。
「你可以去送死?我收回你有腦的那句話!你肩負著兩國結盟的重大使命,在場的每個人都可身首異處,唯獨你不行,你扛著千千萬萬百姓的生命,你想讓他們陪葬不成?」果然是養在高墻中的公主,世上有幾個如七兒那般聰穎果敢的女子,臨危不亂還能創造出利己的局面?
想到生命中的遺憾,他墨瞳微黯。錯過了,他的被動、躊躇不前,將唯一動心的女子拱手讓人。
「我抱歉,是我太天真。」她挺直背脊,極力把苦澀的淚水擠回眼眶。
「我不要你的抱歉,而是你的存活,你做得到嗎?]
墨盡日朝遠處的龍七打了個只有兩人看得懂的於勢,龍七會意地一點頭,側過身向滿臉焦急的云緋和煙霞傳達幫主之意。
鳳棲嵐深深地吸口氣,指尖掐入掌心。「好,你怎麼說我怎麼做,無論如何,我都會留下一口氣奔至帝都,完成女王的托付。」
如果她是男人,他會拍拍她的肩頭贊一句好氣魄,可惜男女有別,他揚起的手臂只能改撫冰寒的劍身。「拚命跑,不許回頭,記得你身上背負多少的希冀。」
她面色白如雪,強抑著一絲慌亂。「你叫什麼名字,改天我到你墳上祭拜。」
咒他死?他嘴角一抽,頗為氣悶。「墨盡日。」
「我叫鳳棲嵐,九泉之下別忘了。」她會記住他,也希望他記住她。
「少詛咒我,鳳氏公主。」他撇嘴冷笑。
龍七打了個手勢表示已經做好逃走的準備,幾名黑衣人也自藏身處走出,似在尋找公主屍身,墨盡日手持長劍從暗處現身,凝聚十成功力的利劍揮下,竟在地上劃出一道裂痕,塵土在眨眼間飛揚,飛砂走石,令人看不清前方的動靜。
他喝聲一起,眼眶濕潤的鳳棲嵐頭也不回地跑向侍女的藏身處,三人一會合顧不得多談,在龍七的引導下聚攏剩余的親兵,三行人勿忙遠離滿是血腥味的死寂之地。
敵人發現異狀,一陣箭雨又落下,但這因是漫無目標的胡射一通,斷後的墨盡日等眾人離去後才停止制造漫天的沙霧,以長劍相迎,昂立風中。
因為見他只有一人,十數名蒙面黑衣人舍箭改執彎刀,擺出刀陣,欲誅殺他。
高大壯碩的身形,異常粗壯的手臂,彎刀招招狠辣,在在證明他們的身分——
果然是北蠻人。
刀劍交擊的金屬鏗鏘聲不絕,利劍猶如靈蛇,劍光所過之處,肉體被刺穿的聲響清晰可聞,滿地再度被綻放的血枕,一朵朵開得鮮艷而耀眼,染紅了孤寂千年的山坳。
遭到多人圍攻的墨盡日肩上被劃了一刀,傷勢並不重,比起對方倒下的人數,可知他遠遠占了上風,仍有余力多殺幾個人。
很快地,他劍尖滴著血,而能和他再戰的人只剩寥寥數人,但他只是手背上多了個刀口。
他的武功高得足以威攝眼露懼意的黑衣人,幾人互看了一眼,再一瞧他滴血的劍,忌憚的退後幾步,猶豫著該不該以命相搏,再勇猛的勇士也會怕死。
忽地,山谷間傳來女子尖銳的呼救回音。
糟了,還有埋伏!
墨盡日心一凜,足下一點,身影如擒兔的玄鷹飛掠,速度之快不過一眨眼便消失無蹤,讓保住小命的黑衣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慶幸還有命回去見爹娘,還是懊惱未將人擊斃,無顏向主上復命。
將自身功力提升到極致,墨盡日與風競速卻還是覺得慢了一步,一名黑衣人彎刀就要落下。
他銳眸一瞇,全力一揮劍,人未至劍風已先掃至,劈得狼頭刺青的手臂應聲而斷,倏然噴出的血將鳳棲嵐一身衣裳染得更艷麗,恍若盛開的紅花。
墨盡日這一劍給了她喘息的空間,打起精神,再次舉著短刃抵抗。
「墨盡日,小心,他刀上喂了毒。」看到數名敵人朝他襲去,鳳棲嵐連忙出聲提醒,想起方才護著自己的親兵中毒痛苦死去,她難掩悲傷。
一閃身,他避開刀鋒,臂膀將被困住的女子帶至身後,「阿龍他們呢?」
抖著唇,她忍著悲痛說:「……士兵全殉主了,云緋為了保護我身中了一箭,阿龍打暈她送到隱密山洞躲藏,煙霞她換上我的外衣往林子逃……」
他們都是為了她,拚了命想讓她活下去。
「阿龍這驢蛋,他不曉得該護的人是你嗎?竟然把你一個人擱下。」墨盡日一招流虹飛霧,將黑衣人逼退十步之距。
「是我求他把人藏起來,當時我身邊還有煙霞及七、八名負傷的親兵。」阿龍以為她安全無虞,這才肯稍離片刻。
誰知阿龍才一走,更多的黑衣人攔住退路,不識路的他們只好慌忙奔逃,喬裝成她的煙霞雖引走了大半追兵,可是仍有少數的黑衣人要將他們滅口,疲於奔命的他們累得無力抵抗,且戰且退的被逼到懸崖邊,茫然絕望得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那時她十分痛恨自己學藝不精,若是有墨盡日的身手,她必能應付惡徒,不讓身側的人再有傷亡。
「哼!一樣蠢。」都在生死關頭了還顧及別人的死活,她的善良用錯地方,不但於事無補,還讓自己置身險地!
「又有箭射來,你……你不要顧慮我,先保全自己。」她看太多死亡了,真的做不到再有人死在面前而無動於衷,她的心不是鐵打的,還有人性。
他不屑地輕哼兩聲,「婦人之仁。」
「我的確是女子,有仁善之心並不為過。」看著他流血的肩膀,她心口抽了又抽,眼前漫起了水霧。
「但你先是鳳瑤國的邀鳳公主,而後才是女子,你沒有軟弱的資格。」他語氣沉肅她本末倒置了,沒有皇家兒女的擔當。
「我……」她噎了噎,說不出任性的話,他的話重重地打醒她身為公主、身為使臣的責任心。
「振作點,別丟了你鳳瑤國顫面,這一次我不一定救得了你。」他沒有把握同時對付持刀、拉弓欲射的對手,他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更別提身後就是懸崖。
「……你盡力,我……」亦是盡人事聽天命。
十箭忽至,墨盡日擋下了,但是左前方出現空隙,一把彎刀襲向左臂,幸好,一柄削鐵如泥的短刃適時一擋,他眼角余光瞥見,身側的鳳棲嵐抿唇,表情堅毅不屈。
即使兩人合力,刀箭齊下仍讓他們頗感吃力,兩人不住後退,幾乎逼近斷崖邊緣。
底下大江翻出白浪,可見尖銳大石,若是失足墜落,生還的機會不大。
只是,他們別無選擇,當無數的利箭再度飛向兩人時,腳下的石塊突然崩裂,一雙身影筆直落下,墨盡日使盡全力想拉住往下掉的鳳棲嵐。
好不容易捉住她,他使盡全力試圖將她拋向橫出峭壁的大樹,不料,一道雷聲在耳畔炸開,他反射性的手一抖反而將她拉向自己,吃痛的低呼響起,他和她額頭碰額頭撞個正著,緊貼的雙唇吞吐彼此的呼息。
他愕然。
而她昏厥。
在雷光一閃的瞬間,鳳棲嵐感覺身子變輕了,好像飛起來了,卻又有一股力量將她往下拉,陷入黑暗前她瞧見緊閉雙目的自己。
「到底死了沒,到底死了沒?我還要拿她的屍體向王爺交差。」似男似女的聲音帶著一絲焦躁,男子十分不安地在藍玉地板上走來走去。
「急什麼,都死絕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悴!真是沉不住氣,虧他還是坐擁良田萬審的高官,深受小皇帝的信賴。
「話不是這麼說,總要看到屍體才安心,凡事沒有絕對,要是有個萬一,牽連的人可不少。」他還不想事情敗露,平白丟了一條生財之道。
身看胡服的大光頭嘲笑他的畏縮。「人都被亂刀砍得稀巴爛了,無法從面容上辨認,倒是那身衣物挺名貴的,足以讓你大做文章了。」
一百名親兵,兩名隨身侍女確定死亡,但墜崖的公主肯定找不著了,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哪有全屍可尋,早就沉入浪濤洶涌的水里屍骨無存。
他的人曾試圖沿著峭壁往下尋找,但下不到一半就被鋒利尖石割得傷痕累累,連身手嬌健的習武者都無法應付如此險峻的山壁,何況是細皮嫩肉的小女人,輕輕一碰恐怕就碎了,哪還能找到半點碎肉殘骨。
根本是強人所難,他上哪弄具完整的女屍,帝都的禁衛統領柳云風軍紀甚嚴,守備嚴謹,他想隨便般個女人充數可是困難重重,要是被捉住了小尾巴,他插翅難飛。
入京以來,他一直避著那個人,寧可隱身暗處也不和對方打照面,他們曾在國宴上碰過面,一旦狹路相逢便會被認出他是何人。
「我說哈魯將軍,你帶來的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殺人不過手起刀落,怎會把臉割花了,他們殺紅了眼不成。」認不出誰是公主,找不到屍體害他提心吊膽,老是覺得不踏實,似乎有些事沒做全。
一點點小批漏就有可能釀成巨災,攝政玉那人精得很,想要瞞過其耳目可不簡單,他戰戰兢兢地經營多年才有今日的地位,要在攝政玉眼皮底下搞鬼得先做好赴死準備,要不落到他手里,他整治人的手段會讓人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脫。
壯得像座山的哈魯露出精壯上臂,哈哈大笑,「刀劍無眼,誰能保證一刀一顆腦袋,難免砍得順手多砍幾刀,一不小心就砍爛了。
「……蠻子就是蠻子,低俗粗鄙……」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嘀咕兩句。
「你說什麼?」哈魯耳尖聽見「蠻子」二字,臉色倏地一沉,怒目瞪視,語氣兇狠。
「呢,呵呵呵……哈魯將軍聽錯了,我哪有說什麼,你英明神武,力拔山河,隨便伸出兩根指頭就能將我掐扁,我哪敢多說一句不是。」中年男子假意奉承,心里臭罵蠻子無狀,粗鄙得難與天朝之人相提並論。
騰龍玉朝是泱泱大國,能人輩出,禮教謹嚴,豈是北蠻能望其項背,而他小小的出賣不會損及國之根本,頂多是讓君王多了點煩心事而已。
要不是小皇帝年紀漸長,攝政玉還政於皇,讓皇上慢慢摸索政務,學著當個仁善愛民的好皇帝,他也不會動了撈點好處的心思,讓自己踩上高位,進一步走入朝政中心,翻云覆雨。
若是攝政玉還在朝堂上掌控一切,他還真不敢有絲毫動作,光是鬼靈精怪的小世子就教人頭痛不已了,更別提他運籌帷帽的老子,大的精,小的古怪,父子倆都讓人捉摸不定,著實是一大威脅。
幸好他們都對朝政不感興趣,將其視為燙手山芋有多遠離多遠,一等皇上親政便諸事不理,全心在商道上發展,他才有機會出頭。
「知道就好,不要妄想兩邊得利,要不是有我北蠻的扶持,你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他的官位有一半是用北蠻的銀子砸出來的。
「噓!小聲點,謹防隔墻有耳。」中年男子神色慌張地站起身,仔細看四周是否有弟子走過。
這蠻子未免膽大包天,說起話來毫無遮掩,真當此地是未開化的蠻夷之地,由著他態意妄言,簡直是目空一切了。
穿著灰衣道袍的中年男子暗抹冷汗,輕吁了口氣,面色微微恢復平時的從容。
他只是貪財,並無謀逆之意,骨子里還是忠於騰龍玉朝,不敢心生反意。
「怕什麼,里里外外都是我們的人,你這見又是偏僻的城郊,未有皇命不得入內,我們北蠻勇士就在天子腳下也無人發覺。」一說完,哈魯哈哈大笑,頗為得意地一摸光溜溜的腦袋,一拍光頭。
他們化整為零的潛伏在帝都附近,平時出沒做道觀弟子裝扮,一頂道士帽蓋住剃掉一半頭髮的腦袋,平時低著頭走路,只要不開口說話,誰又能分辨是何國子民?
王爺的策略相當高明,稍稍動了點手腳他們便能大搖大擺地走在騰龍國街上,一舉誅殺了鳳瑤國使臣,使兩國起嫌隙,無法順順當當的結盟。
殺人他拿手,調兵遣將他可是一籌莫展,好在北蠻出了天神一般的王爺,用兵如神,善於謀劃,讓北蠻勇猛的士兵更是所向披靡,鮮少服人的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直呼草原上雄鷹。
「怕你得意忘形呀!邀鳳公主一行人在我騰龍境內慘遭殺害,我朝皇帝不可能不派人追查,短期內不利將軍你的諸多行動。]一連串的盤查和搜捕不可避免,北蠻人特有的壯碩體型格外醒目,一旦在外走動便易成為目標,引來官兵的搜查。
哈魯是北蠻將領,東窗事發後大可潛回北蠻,當然可以毫不在乎,可是他的基業全在騰龍,要是一被發現和北蠻有所勾結,他多年苦心將全白費,還落個通敵叛國的莫大罪名。
「放心,我一手訓練的精兵干得俐落,不留下半絲線索,加上有王爺填密的戰術,根本查不到我們頭上。」箭矢用的是南風國精鑄的鶴羽,純鋼打造的彎刀來自騰龍國,每一細節都精算得天衣無縫。
北蠻是遼闊的沙漠和一大片低頭不見牛芋的大草原,少有山岳和湖泊,百姓生活困苦,本身不產鐵卻逞勇好鬥,因此把野心投向盛產鐵礦的鳳瑤國欲先將之納入版圖再並香騰龍,獨享物饒豐富的土地。
他們此刻欠缺的是時機,大軍物質已然備齊。
「別到最後把我拖下水,王爺可是跟我保證過只取鳳瑤國,不會有所異動。」他也得一防,不能由著人擺布,否則狡兔死走狗烹,沒能有個好下場。
哈魯眼露輕蔑地朝身後的侍從一彈指,一箱黃澄澄的金子立即送至中年男子面前。「這些夠了吧?買你對騰龍的忠心。」
一看到閃得刺眼的黃金,他笑得嘴都合不攏。「王爺如此厚愛,我自當肝腦涂地,絕無二話。」
「小皇帝那邊……」
中年男子瞇起的小眼睛滿是貪婪,毫不掩飾對金錢的渴望。「七星運行,國之昌隆,紫微日出東方不宜出兵,我朝皇帝親政未久,對五行推算之術頗為在意。」
「好,拖住他,別妨礙王爺用兵,大業若成必再備上厚禮一份,你可要好好表現。」哈魯神情更加不屑。果然是貪利小人,一小箱金子就能讓他哈腰效命。
「一定,一定不負王爺所托,我……」急促的腳步聲趨近,他收起滿臉的餡媚笑意,正色莊嚴地朝門外喊道:「誰在廊上奔跑?」
「師父,是弟子清風,皇上有旨命師父即刻進宮,有要事相商。」藍衣長袍的小道士端跪門前,神情恭敬。
「為師知曉了,盼咐下去,備轎。」不會又和皇后吵架了吧?這對少年夫妻感情雖融治卻愛鬥嘴,常常吵得一發不可收抬,得靠他去排解。
「是。」清風應聲離去。
中年道長一拂灰袍,朝哈魯將軍一抱拳,信步走出禪房,「正大光明」的金漆匾額高掛墻上。
此時,在鳳棲嵐及墨盡日墜落的懸崖邊,出現一道月牙白身影,長發以一條玉帶系於身後,衣袂隨風輕揚,目光淡然地望著懸崖底下。
驀地,此人做了一件教人難以置信的駭人舉動,竟然尋死般的縱身一躍,直往崖底墜去。
只是此人武藝過人,手足輕巧地避開尖角利石,借力使力掌拍腳踏石塊緩和下沖的力道,使己飄然落地,身上的衣物竟無一處割裂,安然落於微泛鐵色的崖底。
白浪奔騰,江水蜿蜒流向山林盡處,人影一刻不停留的再度施展絕妙輕功,一路順流奔馳,不見停頓,原無表情的臉上也出現急迫。
急行約一個時辰左右,一道暗紅引得目光停駐,再定睛細看,紅色清晰無比。
[公主……」來晚了嗎?
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一
主人的聲音猶在耳際,不敢稍忘,這條命是為了邀鳳公主而存在。
指尖有點顫抖,身著月牙白長袍者飛掠河面,來到半身浸泡於水中,臉面趴伏沙礫的女子,修長指頭按上脖頸,屏氣凝神地感受青白肌膚下的脈動須與,緊室的呼吸微微恢復正常,微抿的嘴角揚高。
幸好來得及,未辜負主人的托付。
只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是怎麼回事,居然膽大妄為地緊抱公主鳳軀,即便昏迷仍不肯放。
罷了,看在他拚死救了公主一命的分上,索性也撈上岸吧,也許他是公主的福星。
人影動作輕柔地將昏迷不醒的公主移至陰涼處,喂食祛寒避毒的藥丸,再以河水清洗傷口、抹上膏藥,稍稍為她打理不堪入目的凌亂外表。
而後才粗暴地將滿身是傷的男人拖到一旁,地上的礫石在他身上刮出了不少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衣人肘側的一朵白蘭。
不為男子傷勢做任何處理,白衣人又悄然離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4:10
第五章
痛。
很痛。
非常痛。
椎心刺骨的痛,身體好像被撕開,四肢已然折斷,胸口有滾燙的火焰在燃燒,燒得她神智幾乎灰飛煙滅,痛苦難當,靈魂仿佛離體,氣力消耗殆盡
渾身發疼的身軀異常沉重,想翻個身、抬抬臂都十分困難,仿佛壓了千斤重的石頭在上頭,她連喘息都疼痛,口中滿是血腥味。
好累、好痛、好疲憊,思緒渙散的鳳棲嵐微掀的眼睫緩緩睜開,眼前的昏暗是夜的深沉,她讓目光適應黑暗,試圖想起發生了什麼。
夜風輕拂,微冷的感覺帶來一絲清明。
她想起在崖頂上的遭人圍殺,落崖時的驚懼和絕望,以及那一道朝她飛來的身影,他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擁她入懷,以自身軀體護她周全,撲通一聲,激起了白浪,她和他沉入水里,冰冷的河水淹過口鼻,離死亡很近……
咦!等等,墨盡日呢!他也死了嗎?
她急著要起身尋找,此時一股莫名的熱氣從丹田升起,讓鳳棲嵐勉強的支起上身,她極目張望欲找尋一同墜崖的玄衣男子,她有太多話想向他說,感謝他維護自己的情義。
但是,她沒看到高大的男人,反而看到了……
她自己?!
「啊一」
一聲尖叫響徹云霄,昏睡中的墨盡日被吵醒,他閉眼皺眉一臉不耐煩的低吼。
「吵什麼吵,大半夜不讓人睡相當缺德,女人就是愛大驚小怪……」
呃!不對,剛剛的尖叫聲好像是男人的粗嗓,而此時他發出的低柔嗓音軟而甜膩,似乎是……女子的聲音?
「你……你……」鳳棲嵐臉色驚恐,全身發顫地指向他,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怎麼了?吞吞吐吐的干什麼……」他神色一變,按住原本該有突出物的喉頭。他的聲嗓變了?!
「……我……我的身體……」那是她的身子,完完整整的,沒受什麼傷,可是……卻離她一臂之遙?!
「什麼身體,你受傷了不成。」墨盡日的腦袋變遲鈍,他猛一抬頭竟發現另一個「墨盡日」坐在眼前,眉頭上的傷疤和他的如出一轍,肩上有血,受傷之處和先前所受的傷完全一樣。
他僵住了,臉上微露困惑和一絲絲不確定,他隱約感覺到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我……我死了?」不然又不是照鏡,怎能看見自己的身體?更怪的是,說話時怎麼又是女子的輕嗓,甜得膩人,堂堂一個大男人怎能有此娘兒味。
鳳棲嵐卻明白了一件事,快哭了,卻又不敢哭出聲。「你……你好像在我的身體里面,我……我好像變成男人了。」
大腿間的異物讓她一動也不動地僵直身子,她慌亂得眼有濕意,硬咽著不讓眼淚滴落。
「什麼?」他驚得差點跳起來。
她成了男人,那他不就……墨盡日虛汗直冒,難掩慌色地重抽幾口氣,他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一切沒變,這只是虛驚一場,天底下不可能發生這麼可笑的怪事,純屬幻覺。
但是他一瞧見抹著汗的手白白嫩嫩、小了幾寸,自以為的鎮靜飛了千萬里,他兩眼瞳大如銅鈴,面色泛白,一雙杏仁似的水眸布滿駭然。
這……這是什麼鬼,他練劍的手怎麼變小了?本該長滿粗繭的大掌竟變得光滑如玉,凝脂般細膩。
他心跳如擂鼓地往下瞧,衣衫下是隆起的渾圓,淡淡的女子幽香引人遐思,好像不盈一握腰身,白皙勝雪的肌膚……
天殺的,他丐幫幫主墨盡日竟成了一名女子?!
鳳棲嵐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滾落,在剛毅的男人面孔顯得十分突兀。「我們似乎交換了軀體,你變成我,我變成你,我們……嗚……會不會變不回來……」
「不許哭」墨盡日煩躁地大喝,沒法忍受「自己」哭得梨花帶淚,像個女人似的柔弱嬌媚。
「我……我也不想哭啊,可是止……止不住,我好害怕……」她不要一輩子就是這樣子,女兒心男兒身。
看她頂著男人的臉哭得抽抽噎噎,他不由得狠狠打個冷顫,想大吼又瞥扭地走過去,伸出手碰碰她肩膀。「我會想辦法的,不會一直……不要用我的臉哭,哭起來很丑。」
那是他的臉,平素冷硬嚴峻,如今滿是涕淚,剛中帶媚,一絲女態外露,他看得酸液上沖,直想吐。
「……是你長得醜,和我無關。」鳳棲嵐用力擦去淚水,扭捏地一撇頭,不看自己柔媚中有一絲冷冽的嬌顏。
「我長得醜?」柳眉輕挑,嬌美中帶了一絲冰冷。
「總不會比本公主美吧,你一個男人計較什麼?」她沒好氣的嬌噎,薄唇微噘著。
「美色誤國,姿容再出挑也不過是一具臭皮囊,百年之後你我同是一副白骨,是美是醜又如何。」美人多嬌也禁不起歲月的摧殘,過往恩寵轉眼成空。
「的確很臭……」她小聲地說道,皺鼻燮眉。
「誰臭來著,身上都是血,從百丈高的懸崖摔下來,又在水裡泡了大半天,身體哪有不發臭的道理。
看著全身血污的男子身軀,墨盡日忽覺怪異。兩人同時墜谷,為何他本來的身體血跡斑斑,狼狽不堪,傷口皮肉外翻,猙獰可怖,還有發腫潰爛的現象,可為何這具女身衣衫卻整整齊齊,連細小刮傷都做了包扎。
難道路過的人救起他們?
先不說這荒山野嶺有沒有人路過,那人為何救人不救到底,只重女輕男地為女子上藥,吝於處理他見骨的傷?
墨盡日不失敏銳地察覺異狀,但他未向鳳棲嵐提及,畢竟事態不明,他不想她思慮過重,更加恐慌,讓同樣落難的兩人處境更為艱難,他也陷入震撼中。
「我想沐浴,身上又臭又粘很不舒服……」她手微撐地面,試圖起身,卻扯到傷處,「噢!好痛……」她面色白得像紙,咬牙忍受撕裂的痛楚。
「小心。」他上前一扶,皺起眉看她。這是該由他自己承受的傷痛,那嚴重的傷絕對不是一名纖弱女子能忍受的。
「墨盡日,我很痛……」她又想哭了,接連的打擊令她無比脆弱,皇家嬌養的鳳凰女何時受過這樣的苦難。
他心口莫名一抽,軟下了語氣,「你先不要動,躺好,我去找干柴升火,暖了你的身子,然後再弄些拿藥來,你保持清醒不許睡著,我很快就回來……唔!」
大步一邁,他正面一跌撲到地上,他忘了此時的自己是女兒身,仍像男子一般昂首邁步,不慎踩上了煙紗長裙。
可走路只要小心點就好,最教他難以適應的是女子的纖弱,公主的身體哪做得了粗活,細如春藕的手臂哪能搬動一些樹干,累得他只好多跑幾趟撿抬枯枝落葉。
很快地,升好火,墨盡日也喘息不己,暗忖女人的身子真柔弱,換成是他自己的,日行百里也不見臉紅氣喘,她的纖柔十分不便。
稍作歇息後,他又起身在附近的雜拿叢找尋治傷消腫的藥草,拜喬翊所賜,他對藥草也稍有涉獵,因為每回喬翊離家出走總會帶上幾本醫書,然後十分無賴地央求他讓丐幫弟子代為找尋藥材,因此他獲益不小,不只尋常的藥草療效皆知,還認識了不少罕見藥草,這對長年在外的他大有益處,武林人士總免不了打鬥受傷,能自救最好,省得欠師弟人情。
「你忍一下,會有點痛……」他以草葉當成碗,盛了清水先喂她一口,而後用剩余的水清洗化膿的傷處,並狠心地以燒紅的短刀挑破腫囊,擠出膿血。
「唔!」她痛得咬破嘴唇,額上冒出點點汗珠。
「凈身的事等天亮再說,你忍一忍,藥性透入體內需要一夜,一碰水就前功盡棄。」墨盡日在傷口敷上拿藥汁,他嘴巴叮囑,心神卻有些飄移。和她潔嫩玉手一比,他的皮膚簡直不堪人目,粗糙且失去光澤。
看著瑩白小手在健實的男性軀體來回滑動,他心中生起一絲異樣感受,純然的潔白和布滿風霜的黝黑,在月光下竟是如此強烈的對比,好似天與地,云與泥,格格不入又十分順眼。
「墨盡日……」她突然雙頰飛紅,欲言又止。
他沒看她,只想盡快處理好傷口,別再胡思亂想。「我知道很疼,你先睡一下就不疼了。」
「我是想……」她說不出口,十分難為情。
「你想怎樣?」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就………尿意……我好像快憋不住了……」她早就想說了,只是遲遲開不了口。
「尿意?」他一怔。
「這是你的身體,你應該曉得怎麼宣泄。」鳳棲嵐咬著唇,好不羞搬地垂眸。
「宣泄……咳、咳,我的確比你清楚……」他別過頭肩頭一聳一聳地抽動。
「很好笑嗎?墨盡日」他分明在取笑她的手足無措。
「不……不好笑,我在想該如何幫你宣泄。」他隱忍笑意,思索著要怎麼下手。
鳳棲嵐氣悶地一瞪。「那你快點,要是弄濕了你的衣衫我可不管,那是你自作自受。」
「可是現在使用的人是你,一身尿騷味可不是我。」看到她惱怒的神情,他原本的憤憊消了一半,只覺好笑。
「墨盡日,你幸災樂禍。」可惡的男人,他最好不要有有求於她的一天,否則她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我是呀!你咬我不成。」他伸出藕白手臂,惡意地在她眼前晃動,一副隨她愛咬不咬的樣子。
「你……」她氣得漲紅臉,眼眶泛淚。
「不許用我的身體落淚,難看,你把手繞過你自己的細肩,我扶你到樹後頭,什麼都別看,閉上眼睛。」唉!不是自己的身體真麻煩,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挺重的。
鳳棲嵐乖乖照做,思緒不停轉動。什麼你的、我的,都快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誰了,男子的身軀里是一名女子,女兒身裡藏著昂藏男兒,軀殼裝著陌生的魂魄,誰也無法理解老天究竟開了多大玩笑,竟讓他們交換了彼此的身軀活了下來。
要是魂魄永遠裝錯誤的身體裡呢!她該怎麼辦?
她不敢再想下去,雙目一合上,五感更敏銳,她聽見窸窸窣窣的寬衣解帶聲,腰帶被解開,長褲褪至膝上,一只手………呃,她的臉又紅了,熱得像要燒起來,被碰觸到的地方抖了一下,她的不,他的身子明顯一顫,喘氣聲由口中逸出,她覺得熱,有一股火燒灼得厲害。
「快點呀,你不是很急。」墨盡日一手攙扶沉重的身體,一手扶著傲然長物,臉上莫名微帶暈紅。
「我……我不知道怎麼做……」她嗓懦。
墨盡日有被雷劈中的感覺,牙齒咬得死緊,許久才道出了一句,「照你平常那般,心里想著排出去自然就泄了。」
「可是……」很怪,多出來的部位不受控制。
「別再可是,快點!」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說出有損男子驕傲的話。
「我……」被他一喝嚇到,瞬間解放。
「鳳棲嵐,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黑著臉,手上衣上有幾點可疑濕痕。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忘了我看不見,是你叫我閉上眼睛。」他好像很火大,把本屬於她的柔嫩嗓音壓得極扁。
被噴了一身的墨盡日聽她這麼一說,也根本怪不了她,誰教他閃得不夠快,還當是身手俐落的男兒身,渾然忘記這具軀殼沒有高深的內力,他提氣一退,雙足卻還定在原地,半步也不曾移動。
鳳棲嵐又聽見一陣窸窣聲,衣服被穿好,墨盡日卻沒扶她走回去。
「墨盡日……」他不說話令她很不安,伸手捉住柔細手臂。
「我摘了幾粒酸果暫時墊墊肚子,一會兒你可能發燒,保存點體力好應付。」他語氣有些擔憂,希望她撐得住。
若是平常,他會一把抱起她送到火堆旁暖身,可是此時的他只能扶她慢慢走,男女身體上的差距他這一刻才深刻的體會到,不是女人愛裝柔弱,而是她們真的很嬌弱,手小、腳小、力氣小,說得誇張些,男人的一雙手臂都比纖腰粗。
以後他不能再嘲笑女子無用,因為天生的差異讓她們居於弱勢,她們也是萬般的不情願。
唉,走得真慢。這一雙小腳邁不大步呀!
「晤!真香……」
細碎金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酒落在眼皮上,有些微燙,輕輕喚醒沉睡中的人,長長的眼睫眨了眨,一點一點的睜開黑色琉璃般的瞳眸。
先是感覺到痛,爾後是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眼神迷茫的鳳棲嵐打量四周景致,一時間沒想起發生的事,她只感到異常疲累,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空了,她連以肘拄地起身都倍感吃力。
她怔了怔,望向遠處的浮云,墜崖時她也看到一片的朗朗晴空,忽然間,所有的記憶一涌現,擠滿了她疲憊不己的腦子,一幕幕的血腥、一幕幕的驚險、一幕幕的難以置信全由眼前掠過,讓人手腳發冷。
再低頭一視,她苦笑。原來不是夢,粗壯的雙臂,結實的胸膛,強而有力的雙腿……莞謬得讓她覺得好笑,她竟然成了男人……
「你醒了?」
仰起頭,朝發聲的方位望去,逆著光走來的纖柔身影何其熟悉,騁婷綽約,撼撼生姿,是她的身體,裡頭的靈魂卻不是她。
「我們變不回去了?」她澀然問道。
「別想太多,天下事無奇不有,船到橋頭自然直。」多想無益,徒增苦惱,平靜下來才能面對它。
鳳棲嵐苦澀一笑。「女王還等著我回國復命,北蠻的威脅尚未解除,而騰龍國的皇帝我要如何見他?」
以這副男兒身軀自稱是公主嗎?豈不怡笑大方。
「順其自然,以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其他的事想做也做不了。」
她笑得無力。「有什麼好吃的,我聞到香味了,肚子直打鼓似乎餓了許久,我想我可以吃下一頭牛。」
苦中作樂,總好過於味悲苦。
「牛沒有,雞一只還在土里炯,我烤了魚,有些燙舌,慢慢吃止止饑吧」墨盡日用草葉包了一條烤魚,送到她面前。
「雞在土裡?」接過魚,她不解的問。
能吃嗎?
看到她懷疑的眼神,他不點破,故弄玄虛的說:「等會你就曉得了。你燒了一天一夜才退燒,除了少許的水未進米糧,會餓實屬平常。
「什麼,我燒了一天一夜?」難怪她全身沒力氣,筋骨酸痛,虛弱得連坐著都累。
「這還全賴我平時勤於鍛煉,筋骨強健,加上傷口也未再惡化,才能這麼快退熱。」其實若是運氣調息會復原得更快速,只需兩、三個時辰便可退燒,可惜她不會運用。
「難為你了,一個人要照顧我還得張羅食物,真是過意不去。」她小口地咬著魚肉,入口的滑嫩鮮甜令她雙眼一亮。
這是魚?!
為什麼比她以前吃過的還美味,鮮美仍在,又多了淡淡的清甜,舌尖一舔便化在口腔。
墨盡日好笑地晚她一眼,「我用你的身體照顧自己何來為難,難道我能丟著不管,用你的模樣當女人。」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最起碼要感謝你在八角亭的搭救,你我素昧平生,僅因阿龍而有所交集,換成他人早已抽身而出,無視慢天血雨的屠殺……」她的命是他保下的,她懂得感恩圖報。
「話真多,吃。」他又扔給她烤熟的山芋,止住她長篇大論的感恩,他不聽浮誇的虛言。
「墨盡日,你讓我說完會怎樣,我只是想表達一下謝意」他非要激怒她不可嗎?她的冷靜盡毀於他手。
他冷哼,哼聲嬌脆,「看到那張臉吐出溫情的話,我會吐。」
真不習慣這聲音,軟得像豆腐似,毫無男子氣概。
「你耍什麼瞥扭,這是你自己的臉,打你出生看到這歲數,還能看到厭嗎?」她才滿腹不甘咧,瞧她身子白皙的纖纖十指被他凌虐成什麼樣,又是刮痕又是破皮的,尾指指甲削去了一大半。
「不是厭惡,而是你的神態太嫵媚了,一個大男人臉上出現女子的嬌羞,能看嗎?」他幾乎不敢看,怕失手掐死自己。
「我……」他說的也沒錯,她是該收斂點,學著當一回男人。鳳棲嵐剝開烤焦的外皮,張口一咬……「咦!這是什麼?軟綿滑順,清香甘甜。」
「芋頭。」市集賣的大了些,山里野長的較小。
她驚訝的睜大眼。「我在宮裡吃的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拔絲甜芋,可是口感沒它綿細,你是怎麼弄的?」
他失笑暗嘲,果然是好命的公主。「重點在土質、木頭、火候大小,沒什麼特別的,將山芋包在芋葉中再裹上合水分的軟土,埋入有果香的炭火灰燼中,火不用太大,但要烈灼,讓熱度透過芋葉滲入芋肉,最後外皮焦黑肉松軟,帶著芋葉香和果香。」
「你好像很懂得吃?」也不管芋頭還燙看,她迅速吃完,看他手中還捧看一顆香氣四溢的山芋,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唇,露出垂涎目光。
「多走幾趟蓮香樓你也會變老饕,里頭的菜色讓你想忘也忘不了。」想不記得都不行,某人把他當奴隸,一推出新菜肴便強迫他試菜,還得說出個好壞。
想起那無法無天又對他予取予求的女人,墨盡日面色一柔,陷入回憶,連手上的烤山芋被搶走了沒察覺。
她邊吃邊說:「蓮香樓?」那個名聞遐邇的百菜大家。
「等出了這飛鵝山,我再帶你去嘗一嘗。」好久沒去瞧一瞧了,七兒當了靖王妃後已退出管理酒樓,只偶爾才會在推出新菜時露露臉,招攬食客。
「你說得很熟悉似的,蓮香樓是你開的不成。」看到自己的臉露出一副懷念又有些惆悵的神情,她心裡有股怪異感受。
墨盡日撥動燒紅的土堆,露出紅土包住的圓球。「小三兒是少東家。」
「他不是乞丐?」她訝然,又想起初見喬翊時他說的話。
「看他談吐和舉止,你認為他像乞丐?」小孩子愛玩愛鬧罷了。
小三反應機敏,談笑言詞不若吃過苦的乞兒會說的。「他連我也騙過了,我真的沒想到他是真的小少爺,原以為他是出身家道中落。
「人不可貌相。」墨盡日輕哼。
那小子是純真面容狼狠心智,太早接觸不良長輩,身側又充滿奸狡巧智之輩,最終有樣學樣成了小人精。
更別提喬小三背後靠山好幾座,靖王妃是他姑婆,他爹喬灝還是攝政玉,加上皇帝小叔叔,他還能不橫著走嗎?
「我吃不下了,你不用再拿給我。」她今日所食已超過平日食量,再吃就太撐了。
「相信我,你絕對吃得下。」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幾條小魚、幾顆山芋填不滿無底深淵。
鳳棲嵐吃得勉強,但是如他所言,肚子毫無飽足感,依然咕嚕叫,尤其是他敲碎圓形泥塊,隱隱飄來的肉香味讓她反常地直咽唾液,舌頭著魔似地蠢蠢欲動,嫌他動作太慢。
「是雞嗎?」好濃的香氣,包裹在蕉葉裡,帶著濃郁香甜的誘人氣味。
「是叫化雞,乞丐吃的美食,是七兒……一位朋友的拿手絕活,專門為乞丐料理,無須太多的調料,就吃它的單純。以泥土包住雞身,封住天然湯汁,肉質鮮美而嫩滑,入口即化,純粹簡單,不費工夫……」他撕下一只雞腿讓她先嘗。
其實在過去一只雞剛好能滿足他一個人的胃,可是他此時的身體是小烏胃口,光塞幾個烤物就飽了,讓他望雞興嘆,少了不少口福。
他轉念一想,她吃也等於他吃,喂的是男人的胃,而且她吃多,傷口復原得也快,養足了氣力才好上路,鳳瑤國使臣車隊遇襲一事,應該鬧得沸沸揚揚了,朝廷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兩國交惡,遂了北方蠻子野心。
「吃慢點,小心噎看……」狼香虎咽的模樣太難看了,虧她還是公主,吃起東西來活似餓了數天的難民。
想到這,墨盡日忽地一窘。他們不就在逃難嗎?身無分文又沒帶干糧,一身臟污,沒半分體面。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燙給我水……這是我吃過……呼、呼、最好吃的叫花雞……」她回國以後一定要叫御廚學會這一道菜,教人百吃不厭。
吃得肚子有點過脹後,正在休息的鳳棲嵐才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倏然轉頭,黑幽雙眸睜得又大又圓,驚恐不己的瞪向他。
「你……你怎麼解決……排便問題,還有我的身體,你洗過了是不是,你全都看了,還……還……」她聲音慌亂。
在收抬食物殘渣的墨盡日頭也沒回的說:「從頭摸到腳,無一遺漏,你想問的是這個?」為了照顧她,他一夜沒睡,趁她燒退未醒之際才到附近河裡泡了澡。
「……」她完全呆滯,說不出話來。
墨盡日卻是滿不在乎地將灰燼掩埋,輕輕拍掉手上灰塵,小腳一移,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說:「你該考慮的是如何將你我換回來,以及鳳瑤國丟失邀鳳公主會有什麼作為,更重要的是北蠻大軍不會等你,你想過該用何種方式說服騰龍皇帝和你的國家結盟,共逐蠻子嗎?」
「我……我……」她心裡亂得很,毫無頭緒。
「現在我教你幾招自保的招式,運用我體內的內力適時出招,危急時還能救你我一命,你牢牢記住了,你定下心,先打坐,氣從丹田,運行周身……」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4:32
第六章
「你看我這樣可行嗎?會不會很怪,我覺得雙腿好像快打結了,你把我盯緊一點,要是看我快跌倒了就趕緊扶我一把,我出丑你也難看,記得提醒我板起臉,不要見人就笑……」
男人粗嗓透著慌亂,大手拉扯了下前面的小乞丐衣袖。
小乞丐壓根不理他,自顧自的前行,若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小乞兒衣衫雖然破爛,面容略帶臟污,卻是長得明眸皓齒,水靈眸子像水晶般晶燦,如果笑一笑,肯定使人如沐春風,偏偏他冷著一張生人回避的臭臉,渾身散髮出的冷冽氣息有如北風,讓人一靠近就遍體生寒,以為置身雪花片片的臘日。
而他身後縮著身子的大個子故作冷漠,眼神卻透出不安,仿佛誤闖狼窟的小白兔,不時驚惶地扯扯粉面小子的袖口,有一次差點扯掉他整個袖子,一副非常依賴他的樣子。
很突兀的兩人,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不過沒人敢看得太久,因為杏色美眸一瞪,馬上有被凍住的錯覺,本能地連忙轉移視線。
「你的腳好大,一步邁得老遠好不習慣,好粗的手,你看這繭塊多硬,如果能上點百花玉露膏就好了,還有這把劍真沉,一定要帶著它嗎?太陽好大,要不要休息一下,曬傷了皮膚……」她用了一年的玉蜂漿才養白的雪朕,她可舍不得又曬黑了,她雖然有「驃騎女將軍」的美稱,但還是公主、是女人,所以還是很注重保養的。
鳳棲嵐忍不住叨念。走在繁華似錦的帝都街道,往來百姓盡是陌生面孔,她心裡有強烈的不安,很怕別人看出這具身體的古怪,手腳僵硬得不知怎麼正常走路,她為尋求肯定,不知不覺中話越說越多,她不知道如何停下來,要是嘴巴不動個不停讓自己分心,她很容易同手同腳。
「夠了,你的嘴不酸嗎?」她再喋喋不休,他會狠下心給她一拳,教她痛到沒知覺。
「墨……小墨子,我慌張啊,你沒看見我直冒汗嗎?帝都裡認識你的人應該不少吧,我要不要跟他們打招呼?」不能笑、不能笑,要嚴厲,要冷著一張千年不化的冰臉。
可是好難,她的臉快僵住了,好不舒服。
「第一,不用。第二,誰準你喊我小墨子?」粉顏驀地一沉,森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又是「小墨子」,他這輩子到老死都擺脫不了這個稱謂嗎?每個人想到的只有「小墨子」三個字!
「可我也不能喊你的名字呀,現在墨盡日是我,我是墨盡日,總不好再沖著你喊『自己』的名兒吧。」那多奇怪。
小盡子像小「鏡」子,小日子,喊起來也很怪,還是小墨子順口。
「你可以不喊。」他一點也不介意。
墨盡日想磨牙泄憤,可這口編貝白牙嬌貴得很,他稍一用力便疼痛難當,彷彿嫩肉嬌牙不堪折磨,他一咬就恨恨地鬆開。
算她狠,從頭到腳養得嬌嫩,粉足雪臂讓他想掐出個青印都下不了手,唯恐日後那些閑來無事的「家人」會撻伐他到永無寧日。
其實她算是可取的,遇到常理難解釋的重大變故慌亂是難免的,難得的是她很快鎮定,接受身上的莞誕事,思索解決之道,不像一般女子慌得只會哭泣,攀住浮木似地要旁人解決,一點力也不肯出的等人擺平一切,再歡天喜地以身相許,報恩成報仇地賴住男人不放。
關於這點,他倒有幾分敬佩,鳳瑤國的邀鳳公主的確是巾幗英雄,胸懷百姓,開闊潔然。
「不然叫你小鳳或是小嵐?你雖然喬裝少年乞丐,但這身於是女的,明眼人一瞧還是能瞧出姑娘模樣。」
他穿不慣女子服飾嫌長裙絆腳,才改扮少年,可真的瞞不了人,她那身子長年使用御用香料和香膏,養得朕白勝雪,肌理勻稱,小臉如白瓷般精致,黛眉合笑,美目顧盼生姿,朱唇豐澤似點絳,想要美玉不發光澤實在太難了。
墨盡日一聽,水嫩芙頰黑了一半。「不許用娘兒們的稱呼,我不是鳳,也不是嵐,我是……」
「小墨子師兄,別來無恙,最近沒瞧你在不該去的地方閑逛,師弟我真是寂寞呀」沒賊好捉,皇宮一下子變得太平靜了,靜得像一座死城。
肩上一沉,一只男人手臂伴隨看帶笑的嗓音搭上,鳳棲嵐當下臉色一變,僵直了身子,保持冷臉地以眼神向正牌墨盡日求救,叫她「小墨子師兄」的這個人她根本不識得。
「把手拿開,他肩膀受傷了。」喬灝這小子不做他攝政玉該做的事,來攪什麼局,錢賺夠了嗎?還不回府數銀子、抱娘子、踹兒子。
喬灝笑臉一凝,眼露狐疑地看向俊秀乞丐,「這位……小爺?你說話的語氣和某人很像。」
「滾開,別來礙事。」墨盡日嬌聲喝斤,眼神冷厲寒冽,透著一幫之主的霸氣和凌厲。
他一怔,若有所思的眼眸微瞇,「原來是姑娘,你真像我小墨子師兄,是物以類聚嗎?還是小墨子師兄有娘子了?」
「死八兒,你在胡說什麼,我說過幾百次不許叫我小墨子師兄……」呢,他怎麼自己說溜嘴了。
「你,小墨子師兄?」他眸子微瞳,有些愕然。
墨盡日欲蓋彌彰地推開他,「你認錯人了,我叫……小鳳,鳳瑤國人士,好狗不擋路。」
他邊說邊拉著全身僵硬的鳳棲嵐往前走,刻意裝作和喬灝素不相識,是錯身而過的陌生人。
只是喬灝不肯配合,像甩不開的狗皮膏藥走到兩人面前,拱手一揖,攔下兩人的去路。
狐貍似的桃花笑頗再次揚起,十分愉悅地搖著把扇子充當風雅,扇呀扇地髮絲飄揚。
「不錯嘛!長相清艷,小臉蛋又白又嫩,摸來細滑柔膩,我家剛好缺個小妾,包吃包住包陪睡,你不妨考慮考慮。」他說時一摸眼前人兒白玉下顎,呵呵低笑。「你……」死八兒,竟敢調戲他。
「住手,不準碰我。。碰他!天子腳下無玉法了嗎?竟然當街輕薄良家少女。」鳳棲嵐也感覺被侵犯了,眼神不善地拍開他的手。
喬灝眼珠子一轉,裝出一臉難過,「才幾日不見,小墨子師兄就不記得我了?當年還是你代師父教我入門功夫,怎麼一副和我不熟的樣子。」
「我喔,你我們……我受過傷,從懸崖摔下去撞到了腦子……嗯,失憶了,以前的事全忘光了。」她支支吾吾地編了個鱉腳借口。
他眼底一閃銳光。「誰敢傷你?」
「都說忘記了,哪曉得何人所為,我也想找出是誰害我的。」黑衣人的攻擊是有計劃性的,必定有人通風報信,泄露了使臣的行蹤,才會致使一百名親兵命喪刀下。
想到當日血流成河的景象,鳳棲嵐臉色-黯然。煙霞和云緋,她們存活的可能有多少?連她都不敢肯定有再見的一日。
喬灝輕笑,說起狠辣言詞亦不改頗色,「既然受傷了就到師弟府上休養吧,自家人不分彼此,傷你之人師弟必將他揪出,任由小墨子師兄剜目、拔舌、削耳、熱油燒淋、銀針刺足,一根一根拔下其指甲,慢慢地消磨怒火。」
「嘶」聞其殘酩手法,鳳棲嵐重重抽了口氣。
「不必,我們自有去處,不勞費心,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別拿出來嚇人。」外貌嬌柔的墨盡日將此刻高出他甚多的鳳棲嵐推向身後,做出保護的姿態。
不是擔心喬灝會傷害她,而是子肖父,喬小三的頑劣來自親爹的「身教」,一只小狐貍,一只笑面虎,父子倆都是沒事找事的難纏貨色,沾上他們跟被鬼盯上沒兩樣。
喬灝又笑笑地娣視嬌妍的小乞丐。「要不是你軟嗓嬌如乳鶯,我都要以為小墨子師兄扮女人,捏著嗓子向我撒嬌呢則
「你這小子……」他掄起拳頭要揍人,可眼角一瞄見瑩白粉拳,怒火頓消,只剩下難掩的抑鬱。
「小墨子師兄,連敵人是何方神聖都一無所知,最好不要在外隨意走動,若是引得仇家上門,這回丟的恐怕不是記憶而是命了。」他說著,視線卻瞄向女扮男裝的小乞兒。
如他所料,回答的是果決的女聲。
「引蛇出洞。」他要將暗處的敵人引出來,看看是誰和北方蠻子勾結,讓兩國反目。
喬灝忍住不屑的輕哼,只搖頭嘆息,多少表示對師兄的敬意。「那也要師兄有本事打蛇七寸,師兄身懷高深武功卻被人跟了半條街仍無所覺,另一個明明是女兒身卻扮做男孩,氣勢攝人但功夫差,只是只紙老虎,你們真想找死呀」
「你一直跟著我們?」他居然沒發現!一抹懊惱浮現眼底,墨盡日自責疏於防備。
八兒認出他來並不奇怪,他們雖然看似不和,可對這位原本憨傻,忽然變得靈光的師弟,他還是有幾分關注,只要不玩到他頭上就是自己人。
可倘若認出他的人是曾和他交過手的北蠻人呢!那他與公主便會陷入巨大的危機,他們只有兩個人,而對方卻有千軍萬馬,區區螳臂豈能擋車。
他錯估了局勢,再次沒把兩人身體互換一事算入,他仍以男人的身分做打算,墨盡日的身手不畏強兵悍將、猛虎餓狼,可是他現在不是墨盡日,該有的實力盡歸於無,他只是武藝不強的……「女人」
「是,從我和你招手,而你視若無睹的走過,我就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了。」為人孤僻、獨來獨往的小墨子師兄不喜與人打交道,有人向他打招呼他通常臉一沉當作沒瞧見,漠然地置之不理,省得有人擾他清靜。
不過若是相熟的人,譬如師父、淇兒姑姑和他,小墨子師兄再不願也會扭頭輕哼一聲,像別人欠他債似地臭著臉,丟下一句「有事,別找我」,然後揚長而去。
不會不理人,頂多冷漠而已一這是喬灝對墨盡日的認知。
因此他一瞧見小墨子師兄神色不對地東張西望,走路姿勢變了,昂首闊步成了小心翼翼的小碎步,他真的傻眼了,心裡打個突,自問:[這是小墨子師兄嗎?]
再看到向來冷硬的男子居然依賴的扯著身前小乞兒的衣油,他當下打冷顫,雞皮疙瘩全冒出來。
小墨子師兄是何等剛強的男子,怎會做出小女人嬌態,打死他也不可能,小墨子師兄最痛恨的便是矯柔做作的女子,弱柳般的只想依靠男人。
於是他跟得更近,偷聽兩人說話,可古怪的感覺更甚,像是小墨子師兄的身體裡裝了另一人。
想到這,他一抹靈光乍現。既然他喬灝都能死後復生,借著九皇弟的軀體再世為人,那麼小墨子師兄身體內裝了另一個魂魄一點也不怪誕,而他要做的是求證,證明他心中所思並非一時奇想。
外表會改變,人的本質不會,經他幾番刻意的試探,確定內有玄機。
會朝他發火又頗感無奈的只有一人,他或者說是「她」,才是喬灝覺得有趣的目標。
「現在會喊我八兒』的人並不多,除了小墨子師兄便是……」淇兒姑姑。
曾以姊姊身分照顧他多年的喬淇與他最為親近,才親昵地喊他。而原本是先皇近衛的師父得知他乃死後再生的前太子沈子揚,雖然一樣傳授他武功,但是言談間多了一分對上位者的恭敬,少了昔日的自在輕松,多了距離。
小墨子師兄是唯一不變的人,不管他是八兒或喬灝,甚至是皇子,乃至如今的攝政玉,他仍是關心他,卻不會刻意討好他,心頭有了疙瘩時也會狠揍他一頓,絕不手下留情。
「唷!果然旱奸商,腦子比誰都精。」墨盡日冷冷一瞟他算是默認。遇到狡猾的師弟,多說無益,八兒長了一雙把人看透的火眼金睛,任何事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喬灝失笑,大掌一伸不知該拍向哪人肩頭,因此作罷。「我先替你們找個安全的棲身之所,你們兩人誰也別露面,有事師弟服其勞。」
同意的一額首,墨盡日把眉一挑,嬌軟的聲音冷道:「管好你的嘴,尤其是別讓你家小三知道,我不喜歡身後多個粘人的鬼影。」
是不想讓人看他笑話吧,小墨子師兄真風趣。喬灝悶聲暗笑,不傷害師兄的脆弱心房。「一定,一定,我也不想頑兒來送死,小墨子師兄的處境多危險呀,連師弟我都要離你遠一點,省的被你連累。」
「喬灝你這小子找死……」竟然落井下石,趁他技不如人時挪愉他!
喬灝捉弄般一閃身,避開只能拍碎豆腐的掌風。「小墨子師兄還是省點力吧,我不想被人嘲笑打、女、人。」
「你……」墨盡日氣得牙癢癢,眼神冷得像要殺人。
他卻轉頭一笑,好不愉快地朝「墨盡日」一擺手。「小墨子師兄,讓師弟招待你到蓮香樓吃一頓,自家人不用客氣,賓至如歸是我做生意的宗旨。」
「蓮香樓?」一直看著兩人打鬧,知曉此人是墨盡日熟人的鳳棲嵐早就安下心來,此刻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嘴饞,那張屬於墨盡日的冷硬面龐出現滑稽的饞樣。
某人一瞧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俊俏小乞兒則陰沉著玉顏,粉拳握得死緊。
「蔥姜洗凈切末,朝天小椒去蒂及籽切絲,蓮藕洗凈去皮切片,五花肉瀝干水分切薄片,加入獨門醬料拌勻放入鍋內蒸熟這道『粉蒸蓮藕五花肉』你嘗嘗,肉中有蓮藕香氣,蒸得松軟的蓮藕吸飽肉汁,舌尖一觸便化開,香甜多汁……」
喬老板殷勤地款待貴客,開了一間包廂,不惜放下身段充當解說的小二哥,一手斟酒一手夾菜,忙得不亦樂乎,絲毫不敢有所冷落。
麻婆腦花、香醞鴨方、芙蓉紅鰓、紹子烘蛋、八寶豆腐、京醬肉絲蒜白肉、荷葉排骨南杏湯、冬菇蹄筋盅、腐汁虎爪冬筍洋洋灑灑三十幾道菜陸續上桌,不怕吃不夠,只怕吃太撐,每一盤菜都用小盤盛著,好讓客人能多品嘗一些好菜,有些炫耀的意味。
一般人上個十盤菜也就飽了,但用小盤盛裝就沒這困擾,在美食誘惑下,胃一點一點被撐大,喬灝的做法就是養人,把人胃口養大了,把嘴養刁了,欲罷不能,非吃蓮香樓美食不可,下回不就有客上門了?
這回,若成了,就有撒大錢的嬌客再次上門了。他精明眼眸瞥了眼小乞兒。
雖然做小乞丐裝扮,但那具身體處處顯示高貴,從出色的容貌到嬌嫩的肌膚,眉眼間獨特的貴氣,在在顯示不同於平民百姓的身分。
再者,這身體的原主說話的用字遣詞明顯是教養極好,不卑不亢,絕對不普通啊。
「再嘗嘗這一道『銀耳拘祀豬肝湯』,拘祀洗凈瀝干,銀耳泡軟切成塊,豬肝切片放入滾水中快速永燙,除去血水,銀耳蒸爛再放入豬肝和拘祀,撒上鹽和酒,以及精做了二十時辰的雞湯熬煮到豬肝熟了就大功告成,多喝兩口湯呀『小墨子師兄』……」很滋補的,補氣明目又養顫。
「夠了,你想撐死她不成」看喬灝頻頻夾菜,被晾在一旁的墨盡日很不是滋味,一筷子打落他正要夾向「墨盡日」碗裡的肝片。
「呵呵……冷落了這位姑娘是我不該,來來來,多吃一點,補血的,我看兩位都非常需要,自個兒動手別客氣,後頭還有點心等著上。」
「補血?」聽到這字眼,墨盡日眉擰了一下。
喬灝眼露一絲狡詐,大力推薦,「女人補血,男人嘛一氣血足才能辦事,小墨子師兄憋很久了吧!趕緊把這一回受傷流失的血補回來,才好……」他掃了一眼玲瓏嬌軀,笑得暖昧。
男身女魂,女身男魄,這豈不是大好時機、夭賜良緣?兩個人被牽在一起,若是沒那麼一點譜就太說不過去了,他樂見其成,樂意適時的推一把呀!
「八兒,你信不信有報應?」等他回到原來的身體,這混蛋八兒就該逃命了,不剝下他一層皮他誓不罷休。
喬灝回答得爽快,「信呀,小墨子師兄不就在應劫。」
不是不報,時候不到,冷心冷肺的男人也踢到大鐵板了,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天知道要看他吃癟有多難呀!
「你……」好,他忍,總有一天八兒會曉得什麼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活著就是最大的折磨!
「咳、咳,美食當前你們怎麼還吵得起來?吃得舒坦是人生一大享受,別浪費這一桌美昧。」從沒吃得這麼過癮的鳳棲嵐重著螃蟹啃得正歡,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還吃得下吧。」墨盡日語帶嘲諷,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樂乎,心裡就懷著一股發不出的悶氣。
那是他的身體當然可以歡快的大吃大喝,可反觀這女子嬌軀,上第五道菜時就膩味,第六道、第七道勉強嘗兩口,再來就只能用看的,忍受吃不了的痛苦。
他敢說是喬小子刻意做的安排,越到後面出的菜香氣越濃,以快炒和炯燒者居多,這類菜色香昧最濃,令人一聞其昧便垂涎三尺,吃得再飽也被勾出饞蟲。
「應該……」她不經意地摸摸肚子,渾然忘卻摸的是令她不自在的男子剛硬軀體。「還可以。」
「那就多吃點,機會不多,待會你還要上藥,替那具臟了多日的身子梳洗。」他嘴邊掛了一抹冷笑,邪惡又可恨。
聞言,她臉色微僵,胃口大失,「我還能再忍耐幾天,不算太臟,洗洗手腳就罷了。」
雖然有點臭味,但她還能忍。
從變成男人那一刻起,鳳棲嵐就避免碰觸這具男軀,凈顏、洗足、拭手尚可,若要袒胸露背,她怎麼也做不下去,總有跨不過去的坎。
所以她至今尚未替墨盡日的身子擦過澡、沐浴過,如廁都是閉著眼,忍著羞澀完成。
打她出生到現在一直是皇家的嬌兒,哪怕帶兵也從未吃過這麼多苦,一路被追殺到墜崖,露宿荒野無被可蓋,渴飲山泉饑食獸肉,在山裡徘徊數日才走入帝都,還得忍受換了身體的不便。
這些苦她不是吃不得,為了鳳瑤國的百姓,再大的磨難她也會一一承受下來,這是她身為公主的責任,為萬千子民謀求不受戰火肆虐的未來,她甘願受日曬雨淋的苦難。
只是……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換回自己的身體?
由於墨盡日朕色深默,因此不細看,看不出暗紅微浮,一想到墜落時的四唇相貼,鳳棲嵐的耳根發燙,心口鼓噪,有些又羞又惱。
墨盡日自然是沒注意到,只是見不得人好的刻意提醒一句。
[但我不能忍,不凈身易生虱子。」被蟲蚤、虱子叮咬可不好受,比起密林裡的螞炸、水蛙毫不遜色。
「什麼,有蟲子?」經他一提,她身上忽然有癢的感覺。
「我可以替你洗。」他突然一笑,很可惡的那一種。
「我不……」她話到嘴邊一滯,吃到腹中的美味菜館似乎發艘了,有點酸味,而她肚子在翻攬。
「你不什麼?」他勾起唇,斜睨一臉尷尬的她。
經過幾日的適應,他稍稍能接受與自己的臉面對面,就當作是照鏡,「他」亦是他,除了表情異常豐富及偶爾的小女人動作外,大致來說他還能容忍。
鳳棲嵐瞪了他一眼,小有不快。「我說小鳳,吃不下就別吃了,別用筷子戮食物,糟踢大師傅精心料理的美食。」
她捉起一只雞腿大口一咬,舉止豪邁、不拘小節,讓墨盡日看了想氣又氣不起來,陰沉著臉擦擦滿手的油膩。
「不許叫我小鳳。」
堅毅下巴一抬,她輕哼一聲,「小鳳兒,要好好跟著幫主我,總有你美美的小日子過。」左一個不許,右一個不許,毛病甚多,誰理他呀!「小墨子、小鳳兒,你愛挑哪個就挑哪個。」
他氣悶著,美玉一般的水眸瞪她。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談像小倆口在鬥嘴,喬灝看得是津津有味又欣慰。他家銷不出去的小墨子師兄終於也開了一朵情花,萬幸萬幸呀!
不必再眾裡尋他千百度了。
「咳!打斷一下兩位的打情罵俏,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頂重要的事?」時勢所趨,並非他不識趣。
「誰在打情罵俏?」似是惱羞成怒的女聲。
「什麼重要的事?」小有困惑的粗嗓。
喬灝看了看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小鳳」,再瞧一瞧微露嬌憨之色的「小墨子師兄」,他一口笑意便得難受,咳了好幾聲才把話說出口,「交代來龍去脈。」
髻如為何遇襲,有幾人存活,誰是最有可能的幕後主使者,又是如何逃過對方的追殺等等。
「哼!還不是你家喬小三惹來的麻煩」看到鳳棲嵐眼中一悶而過的黯然,墨盡日口氣微軟地不提及那段被設計的插曲,直接進入重點。
「你是鳳瑤國公主?」喬灝看向「墨盡日」難得吃驚。壞了,京畿內竟無得到消息,是誰膽子這麼大壓下了使臣遭人伏擊一事?他眉心一擰。
「雖然是一身黑衣打扮,可是由他們的體型及使用的刀法,看得出是來自北蠻的精兵。」訓練有素,進退有序,不是烏合之眾。他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增加不少。
喬灝一聽,眉間皺成川字。「北蠻?」
「你要我打探北方蠻子的動靜,經此一事,他們的野心是無須懷疑了,北蠻探子的確潛入京城,而且有朝中大臣護航,那人品秩恐怕不低。」唯有高官才能加以掩護,使其不知不覺地潛伏,未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我會去查一查。」小皇帝太松散了,該去幫他拉拉筋、提提神,把走失的心神拉回來。
「順便找一下阿龍,事發後他也下落不明。」一回京,他就找了乞丐們問過,得知阿龍已多日未出現城中。
「阿龍也出事了?」那得加派人手,城裡城外大肆搜查一番,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還有云排和煙霞,請務必要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也要一起回去。」鳳棲嵐堅定的說。
「她們是……」
「情同姊妹的侍女。」墨盡日代答。這些日子以來,他聽她提了不少在鳳瑤國的事,沒有她們兩人的相伴相知,公主不會有一日舒心。
「我明日了,公主所托定當全力以赴。」而今不只要揪出內奸,還得盡快查出北蠻人藏身之所,以防夜長夢多,再生風雨。
鳳棲嵐搖頭,「謹慎為上,別喊我公主,還是……喊我這身子的身分吧」她苦笑。
喬灝了然地一點頭。「小墨子師兄。」
本拿墨盡日冷冷一哼,「喬八兒,你這攝政王做得不稱職,天子腳下竟有蠻子逞兇,騰龍國岌岌可危。」
「攝政王?」鳳棲嵐驚呼。
「小墨子師兄教訓得是,本王立刻調動千名禁衛軍去圍剿,絕不讓狂徒再次為虐。」笑顏一冷,眸中造出厲光,笑面虎喬灝認真了。
無視騰龍王朝之威,大肆屠戮,血灑王朝土地,離間兩國情誼,他定不輕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4:56
第七章
「什麼?!鳳瑤國使臣在我朝境內遇襲一事被攝政王知曉了,他正派重兵搜捕行兇者?」中年道長大驚失色,焦躁地來回踱步。
雖然人煙罕至,但死了百人的飛鵝山仍非萬物不入的絕境,總有砍柴的樵木、上山采藥的游醫,以及過往的商旅經過,便將所見到的駭人景象呈報州官。
可案子到了某個官員手中就被壓下來,當是尋常殺人案處理,並未通知官兵出動,僅派出幾名衙役過過場,以盜匪劫財、殺人滅口為由結案。
雖然朝廷方面發現鳳瑤國使臣一行人尚未抵達,距離約定的日期又已過了好幾日,但是想想對方乃是女王之下的尊貴公主,加上女子出訪難免有所不便,延遲幾天也是常理之內,故而眾人並未與之聯想,只當車隊走得慢,仍準備好歡迎的儀式等待邀鳳公主。
直到聽見攝政王帶來的消息才讓局面大為改變,親兵被殺,公主失蹤這等大事怎麼也壓不下來,朝廷震驚,小皇帝驚得差點跌下龍椅,在攝政王的施壓下,請命下派出大統領柳云風領兵千名,全城進行盤查和設立關卡,嚴格控管東西南北四門進出的可疑人士,一一盤問其身家和所做買賣,不錯放一人。
一時間,全城警戒,路上行人變少了,商家的生意也清淡了,隱身暗處的北蠻探子不易融入人群探知消息,只能躲在道觀裡暫避鋒頭。
「你在慌什麼,不就是士兵在街上閑吳,我們不出現,他們還能查到你這裡不成。」真是頭小芋羔,虎嘯才現就萬分惶恐。
「將軍當然能說得云淡風輕,京裡的事兒一完,你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爛攤子由我一人承擔,這等好買賣誰不樂得喜政改。」他可就虧大了,說不定他的老窩會被人掀了。
中年道長一臉不以為然,手中拂塵憤憤橫掃了下。壓下此事的官兒不是別人,正是他親外甥,若是一路一路往上查,難免查到他身上。
以他現今如日中天的地位,三品以下官員可不敢有絲毫冒犯,頂多詢問一下,他派名弟子隨口應答便可打發了,不用擔心事跡敗露。
可如今是攝政王的親信柳云風在查。那家伙是只認王爺不認官,他可不管對方的品秩有多高,對朝廷貢獻有幾分,即使小皇帝信任有加也照搜不誤,一句「皇命難為」就打得他頭也抬不起來。
「你搬金藏銀的時候可不嫌這些俗物麻煩,怎麼才出了點小事就急得跳腳,是不是要王爺多送你幾箱金元寶才能封住你的口?」哈魯心中冷嘲。不就是要錢嘛,說得冠冕堂皇。
一聽到又有黃金,中年道長當下呵呵笑。「王爺要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妥了,那後謝……呵呵……老夫貪財了,千萬別忘了。」
哈魯輕蔑地哼道:「你這會該擔憂的是,是誰把邀鳳公主遇刺的事告知了攝政王,那群親兵我是派人檢視過,應是殺得一個也不剩,可難保有漏網之魚,拖著重傷身體上京……」
那絕對不是小事一件,對北蠻大軍的影響可小可大。
「或許不是兵卒,而是公主墜崖未死?」中年道長的眼皮一跳,有不太好的預感。當時他該派弟子親下崖底查看,以防萬一。
「人摔下萬丈高崖哪有生還的可能性,早就粉身碎骨了,不過小心為上,你最好派幾個人去查探查探,也許她真命大撿回一命,正打算面見你們的小皇帝。」要是兩國真簽署條約,對北蠻南攻之行大為不利。
中年道長憂心地一皺眉。「若真如此該怎麼辦?」
哈魯摸撫大光頭一圈,狠厲大笑道:「那就捉了她當人質,好來威脅鳳瑤國擒鳳女王,讓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北蠻人向來兵不厭詐,使個不入流的陰招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攻得敵人潰不成軍、毫無招架之力便可以,重要的是最後的勝利屬於誰。
為了併吞兩國他們準備了十年,康明帝在世時便已開始儲糧,馴養馬匹和鑄造兵器,他們缺的不是戰力,而是富饒的土地及取之不竭的礦產,他們草原上的子民要以武力取得天下。
為此,絕對不能輕易讓鳳瑤國和騰龍國聯合!
這些時日以來,墨盡日與鳳棲嵐兩人雖然漸漸習慣互換的日子,但還是想盡早換回來,只是想盡了一切辦法仍然沒用,又擔心對方會出什麼差錯,只好吃睡在一起,走到哪裡也是兩個人同行,根本無法甩下另一方。
不過,喬灝的安排就是明顯的別有用意了。
蓮香樓後院有間特意隔開的小樓,樓的四周以磚墻圍住,形成獨立的院落,院中植滿四季花卉,樓中卻只有一個房間,樓下是花廳和小廚房,而樓上是臥房,一張大床躺上三、四個大人不成問題,翻來滾去也不見得能碰著人,但是……
「我能不能不要洗?」鳳棲嵐困窘的瞪著房中大得出奇的浴捅。她是很想沐浴沒錯,但她現在用的是男人軀體,拒絕那麼多日,今日還是避不過嗎?
浴桶好端端地擱在正中央,男人女人的衣服擺在浴桶旁的小幾,另一個鑲珠珊瑚雕花小幾上擺了一壺酒,三碟糕點圍著酒壺擺放。
稍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喬灝用心良苦,為了他家小墨子師兄的終身著想,他可是用了不少伎倆。
墨盡日一揚眉,「非常時期行非常事,難道你想蓬首垢面會見我朝帝君。」他是乞丐頭子,習慣了多日不漱洗的臭昧,但她習慣得了嗎?皇室嬌兒怕是容不得一身臟污。
「我……」以前一日三沐是常有的事,現在也差不多忍到極限她低下頭,眼中的掙扎可見一斑。「你找塊布把眼睛蒙起來,不該看的不許看。」
「何必這麼麻煩,我有更好的方式。」他忽地心生捉弄人的心思,嘴角揚起壞笑,卻裝得若無其事地走近。
「什麼方式……啊!你干麼推我……」她尖叫一聲往後跌落,濺起水花無數。
收回推人的手,墨盡日除鞋褪襪,將乳白衣衫脫得只剩下一件單衣,隨即提起玉足跨入浴桶。「這不是簡單多了,省得你在一旁扭扭捏捏」
「你想淹死我……」水性不佳的鳳棲嵐連喝了好幾口水,她驚魂未定,頭冒出水面喘氣。
「不到腰身的高度掩不死你。」倒是他這具身軀稍嫌矮了一些,真要蹲坐就要滅頂了。
「你……」鳳棲嵐白了臉,氣急敗壞地想起身大罵,卻發現……「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何我不能動了?」
「點穴。」若想讓兩人都能好好地洗一次澡,不讓她動才是解決之道。
「點穴?」她又急又氣,大罵他無恥。
一股笑意涌上喉間,墨盡日難得好心情的解著眼前男人的衣物。「原以為你這身體不中用,沒想到我日日練習本門的內功心法,居然還練出頗為象樣的內息。」
到底誰無恥了,他真想問一句,明明解衣寬帶的是「女人」,與他有何干系。
「我自幼習武強身,宮中強身健體的靈丹也服了不少,雖然功夫沒你好,可帶兵打仗還派得上用場。」作戰靠戰術,她游刃有余。
「你帶兵打仗?」他深感懷疑。
「少瞧不起女人,鳳瑤國都能由女王繼位了,有個女將軍也不算什麼,強敵犯境,女子也能保家衛國,那是我的國家、我的子民,我誓死也要保護他們。」無國哪有家,無民不成國,她唯一能做的是讓鳳瑤國不亡,永保安康。
聽著她慷慨陳詞,幫自己原來身軀洗澡的墨盡日不禁沉默。她的護國之心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滅門之禍。
曾經墨家人也有滿腔熱血,誓為國家戰死沙場,但……君臣之義敵不過皇家親情,墨家滿門成了代罪羔芋。
他的思緒脫離了現實,一下子忘記身在何處,直到覺得水涼了,才回過神來,看著鳳棲嵐也一臉恍惚,才叫了她一聲。
「公主,你還在發什麼呆,水快涼了,還不起身穿衣。」嚇傻了不成?
起身穿衣……一股呼息從背後吹到耳邊,鳳棲嵐原本在思忖: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取得騰龍國皇帝信任?顫了一下回過神,她下意識轉頭想叫身後的墨盡日別再鬧她了,她不是全無臉氣的軟柿子,惹惱了她也會怒火狂噴。
驀地,她錯愕了,僵硬的身子居然能動了。
「你解了我的穴?」
「洗完了不解穴,還留你喝一杯嗎?或者你也想幫『自己』梳洗一番。」他揚看唇,自帶調侃。
「我幫你洗頭,其他你看著辦。」她已顧不得羞恥了,如今這情況由不得她做主。
不是他洗就是她洗,她別無選擇,但他自己洗,至少碰觸軟馥身子的是潔哲柔黃,她會暫時忘記裡面裝的是男子魂體。
他挑起眉。「這麼好商量?」
鳳棲嵐幽幽地吐了一口氣,苦笑,「再怎麼說,我現在用的是男人的身體,我可不想讓自己太難受。」
在蓮香樓雖然安全,可這種身子互換的情形一直沒改變,加上鳳棲嵐有要事在身,也不免心焦。但墨盡日也沒好過到哪去,因為鳳棲嵐的身子來了月信,讓他更加體會到身為女子的不便。
他躺在鋪著緞面淺繡青竹錦被的大床上,忍受著身體的不適,而聽著鳳棲嵐敘說初期時的疼痛、母親的心疼,讓墨盡日想起幼時的自己,他親眼目睹墨家滿門被斬首示眾,身為墨家唯一存活的子孫卻不能出面收屍、持香祭拜,連墨家人的身分也不得泄露,只能跟看乞丐師父東奔西跑,過著有家歸不得的顛沛生活。
不能報仇是最大的痛苦,只要他是騰龍玉朝子民,他便無法親手刺殺坐在龍椅上的九五至尊,因為那就落實了墨家人謀逆造反的叛國罪名。
「……鳳瑤皇后很疼你。」她的確是受到萬千寵愛的小公主,沒人敢輕侮。
「嗯,我母后很美、很溫柔,是個十分善良的女人,她笑起來像溫潤的月光,可是……她的善良害死了她。」鳳棲嵐眼神黯然。
「口夷?她死了?」他記得鳳瑤國有個文蘭太后,至今仍在宮中養老。
「我父皇有個妃子,是周貴妃,她相信周貴妃不會害她,親自端了養胎的湯藥到夏吟宮,也就是周貴妃的寢宮,但那一夜周貴妃滑胎了,是個已成形的男胎,父皇震怒之余聽信周貴妃的饞言,認定母后在湯藥裡動手腳,命母后脫去鳳袍,在眾目睽睽下,趴在皇后寢宮外長凳上,掀裙重打其腰腹一百杖,母后沒撐過去,七十六杖時斷氣。」可人死了還是打足一百杖,斑斑血跡紅了她和皇姊的眼。
那時她與皇姊下重誓,定要坐上鳳瑤國最高位,替合冤而死的母后討回公道,讓周氏一族為母后陪葬。
所以皇姊一登上王位,做的第一件是不顧重臣的阻止,下令車裂周貴妃,並將九族全數誅滅,送到亂葬崗。且以後來照顧她們至親的文蘭妃,奉為太后。
「鳳棲嵐,我開始同情你了。」
「同情我的遭遇?」望著華麗床帷垂掛的流蘇,她眸中了無溫暖地泛起一抹微折椅。
「同情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嬌貴的公主身分並不是只有好處,人都要保護自己,你不能妄想擁有所有美好的事物,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太貪心了。」她的可憐處在於太多怨恨。
「墨盡日,我真恨你。」點出她不敢面對的事實,母后的死她也有責任,她們傻在太天真,以為沒人敢加害一個皇后。
「彼此彼此,我也不見得多喜歡你。」要不是她,他怎會落得這種地步。
並肩躺在床上的鳳棲嵐和墨盡日互瞪一眼,沉默不語,卻在同一刻輕笑出聲,燭火搖曳的黑夜裡,兩人的心似乎貼近了些,也同時打開了心門,讓對方的身影溜進心間。
紅燭滴淚,蠟炬漸短,輕揉腹部為其減輕不適的大掌力道漸漸變輕了,越來越慢了,微弱的斷聲漸起,飄出松木香氣的黑髮與柔亮青絲交纏。
睜著眼的墨盡日輕罵了一聲笨公主,柔自小手悄然地覆上大手,輕握。
黑暗中,他唇角揚起無奈和心疼的淺淺弧度,笑得無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5:33
第八章
「……請給我川藺三錢,白芍四錢,當歸四錢,熟地五錢,拘祀三錢……啊!黃蕾、黨參和伏等、肉桂也給我一些,再包半斤紅棗,一點甘拿……」記得大廚說要這些,還有缺什麼嗎?
「這位爺兒,是給夫人補身的吧!我們店裡還有老山參,燉雞熬湯最適合。」笑容滿面的掌櫃極力推薦上等補品,就怕客人不識貨。
「什麼爺兒,我是女……喔!我尚未成親,哪來的夫人,是買給我家妹子進補的。」鳳棲嵐一時忘了她現在是男兒身,差點脫口說自己是女人。
「哎呀,爺兒的妹子好福氣,你聞聞這味兒,全是剛進的新貨,我們店裡是童叟無欺,絕不多賺你一文錢。」
她稍微考慮了一下,沒多猶豫地付錢。「分起三份包起來,老山參我也要了,別貪我銀子,算便宜點。」她身上銀子可不多。
雖然喬灝以攝政玉身分塞給她幾張銀票,但她覺得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因此悉數退回,只接受蓮香樓的款待和這一處棲身之所。
而她的銀子來源是她本身腕上配戴的紅玉手鐲,以及價值連城的紅寶石額飾,她請蓮香樓掌櫃代為典當,換取銀兩。
銀子除了拿來買一些養顫美容的東西,她還想買點藥材為墨盡日補補身子,所以她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偷偷跑出蓮香樓,她想以她目前的樣子,那群黑衣人應該不會注意她才是,畢竟他們要找的人是邀鳳公主,而非一個大男人。
離開藥浦她去了趟市集,在外頭轉了半天才回蓮香樓。
而一直待在房內的墨盡日看她持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房,便覺得奇怪,見她拿了個火爐、瓷甕一副要煮食的架式,更覺摸不著頭腦,看了好半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我能問一聲你在干什麼嗎?」懶懶的嗓音輕揚,帶著一絲特別的嬌柔和輕軟的腔調。
美人臥榻,賞心悅目,但是裡頭裝的是男人魂魄。
「我咳、咳、你別管,一邊待著。」可惡,都是煙,這火為什麼這麼難升吶,火石一打就該燒旺了,她卻怎麼也點不著,還好幾次笨拙地敲到手。
墨盡日百般無聊地托看腮,懶洋洋地橫了一眼,「可是這煙憧得我難受,你確定你沒有燒房子的打算。」
「誰燒……咳咳……咳!你沒看見我在升火嗎?」她就不信升不起來,多試幾次總會成功。
「恕我眼拙,我只看到烏煙彌慢,火在哪裡?」難道他要成仙了,在煙霧中緩緩往上飄?
鳳棲嵐咳了好幾聲,捂著嘴巴悶聲道:「我正在升。]
「你知道很快就天黑了。」他瞟了眼窗外。等她把火點看了,太陽也西落了,星星一閃一閃地照看她的拙樣。
「……你可以少說點風涼話嗎?為子孫積點德。」他那張嘴能不能別那麼刻薄啊,說出來的話真會氣死人。
他冷嗤,「這輩子還沒過完,顧不到後代子孫。」
升不起火又有個人在旁邊冷語嘲弄,加上這具身體易怒,鳳棲嵐難免有些不痛快。「你行你來升呀!我點高香讓你早登瓊瑤殿。與瑤池仙子同享仙樂。」
「求人的語氣是咒人死嗎?」他搖著頭,對她不示弱的態度感到不以為然。有求於人就要低聲下氣,而非趾高氣揚。
下了榻,他信步走來,衣袍翩然,長發只插了一支白玉釵,足下是翠竹成林的軟緞雪靴,倒真有幾分仙子的風姿。
她噘著嘴,模樣有令人驚驚的嬌媚,「本來就很難嘛!你看我手都打腫了,這火還是不合作,只冒煙不起火。」
看到被她養得白哲不少卻微腫的大手,他為之失笑,「沒見過比你更拙更笨的升火丫頭。」
「喂!你干麼罵人,我笨手笨腳還不是為了你」她堂堂一個公主,幾時做過這種粗活。
「為了我?」他怔悼。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我只是一時好奇的想學做一些菜,偷師蓮香樓的大廚。」怕被他無情的舌劍嘲笑,她不敢承認千般辛苦只為他。
鳳棲嵐一邊被濃煙嗆到猛咳,一邊又被煙霧燒得眼淚直流,她用升火的手抹去眼角的淚潰。
「公主殿下,你一定要把我的臉搞成小花臉嗎?難道我和你仇深似海?」墨盡日語氣頗為無奈,連他自己也沒發覺他臉上在笑,卻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不舍。
「什麼意思?」她的……他的臉怎麼了?一早出門前,她還在銅鏡前照了好一會兒,確定沒絲毫不妥。
他走到一旁,拿起方巾浸濕掙干,在「墨盡日」的面皮上一抹,巾面上立即出現烏痕。「別做你不擅長的事。」
「啊!我的臉……怎麼會臟了?我明明洗得很干凈的,還抹上凝珠香膏……呱。。。…你干麼瞪我,我說錯了什麼?」要吃人似的眼神,讓人心口微驚。
「你在我臉上涂抹女人的香粉脂膏?」難怪他覺得他身體的皮膚越來越光滑,不若以往粗糙深黝。
他原本以為是少外出、少受些日曬,沒被風刮,自然不再那般粗糙,沒想到是她背看他動手腳!
鳳棲嵐心虛不己地垂眸,眸光閃爍不定,「不是胭脂水粉,是讓朕質較柔潤的水膏,沒什麼香昧,我……我也是為了你好,這樣看起來不是俊多了?
「那我真要感謝你了。」他咬牙切齒,粗魯地將方巾往臉皮上用力揉抹,手察去一層厚厚的煙垢。
「噢!輕點、輕點會痛……」她和他結了什麼仇,居然報復性地蹂嘀她。
墨盡日皮笑肉不笑的譏諷,「以前這張臉厚如牛皮,使再大的勁也不會感到一絲疼痛。」
他言下之意是在怪她讓它「養尊處優」了,將一張男人面皮變得像娘兒們的,抹香擦膏弄得不倫不類。
「我保證下不為例,你可以輕點吧門是他的臉沒錯,可疼的人是她,他還真下得了重手。
看見臉潔凈了,還因他的手勁磨紅了,墨盡日不由得暗笑在心,但見她用自己的臉做出委屈兮兮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皺起眉,「滾開,我來弄。」
一個男人露出現惹人憐惜的神情,怎麼看都十分怪異,讓他心裡有絲柔軟又想撕了她。
「小心點,別把我的指甲弄斷了,我昨兒個傍晚修得整整齊齊……」墨盡日根本是個粗人,絲毫不顧及她的細皮嫩肉。
即使不是她在使用,終究是她的身體,鳳棲嵐仍愛惜得很,不時地以溫水搓洗十指,梳理烏黑青絲,還偷抹些油膏在手上,為髮絲增點光澤,他再不願也要他泡滴入玫瑰精的熱水半時辰,使肌膚維持柔嫩白宮,不生黔沉老皮。
以女子而言,二十三歲的她不算年輕了,鳳瑤國的姑娘大多十六歲成親,二十歲已是好幾個娃兒的娘,她這年紀算是大齡了,若是一般人家已是乏人問津,不會納為新婦,除非是填房或繼室。
對於婚姻大事,她一度有過憧憬,盼舉案齊眉、夫唱婦隨,不用做神仙也教人稱羨不己,可是……那張措詞冷酩的退婚書,令她夢醒心碎了。
「一個女人太嘮叨會找不到婆家的。」
墨盡日無意傷人,但是不經意的話語卻狠狠穿透她的心。
鳳棲嵐語氣瞬間冷硬,「不勞費心,不是沒人想娶,是我不想嫁,世間男子不值得我傾心。」他們看中的是她的美色和背後的權勢,從來不是她這個人。
大家眼中的她是僅次於女王的邀鳳公主,高貴雍容,美麗光彩,卻沒人想過真正的鳳棲嵐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所思所想,要的又是什麼,他們只看到一只錦衣玉食嬌養的鳳凰。
聽出她話裡的苦澀和自我放棄後的嘲諷,墨盡日眉頭微微一燮,心莫名一揪。「男婚女嫁天經地義,你是高翔九天之上的凰鳥,依你的身分,自有鳳鳥與你和鳴。]
「我的身份?」她面露傷痛,苦笑地撥弄柴薪。「如果是你,願意娶一位樣樣比你出挑的妻子嗎?名氣和聲望皆高出你甚多,甚至以票少厚聞名……怕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那個人說他不敢高攀,一個任意與男子勾肩高笑,放蕩不羈,這般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妻子他要不起,也不願淪為世人恥笑的窩囊王爺,望公主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放他一馬?
多重的一句話,而且又可笑到極點。
當初是南風國國玉送上國書,希望兩國聯姻,指名激鳳公主並送來傳國玻拍做信物。
當時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接受先王的安排,但她不是沒有期待的,也會與尚是皇太女的皇姊笑談塵逸王爺朱玉樓的人品,想著他是什麼樣的男兒,能不能與她畫眉同樂,嫌蝶情深。
誰知不過短短數年,先王崩,皇姊即位,她也為了國事繁忙,免不了與眾臣往來,昔日魚雁往返的良人成了薄幸男,婚事未退先娶了鄰國公主,負心在先卻反指她婦德不佳,不可為人婦。
她是高高在上、受盡寵愛的公主,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經此打擊後,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真心。
她有公主的封號,享萬千榮華,受朝中大臣的擁戴,何需男子虛偽的情愛,她一個人也能過得一擺脫。
雖然有時夜深人靜時,她也會感到孤寂,想找個人取暖……
「除非不愛,否則排除萬難也要擇己所愛,管他是山精水怪,上天下海亦定要擒拿到手。」墨盡日嗓音淡然中透著一般堅決。他此時想到是心有所屬的七兒,他唯一的遺憾。
若是他肯對自己誠實,不顧一切地放手一搏,也許今日早已有佳人相伴,兒女成群,不必羨慕沈天洛抱得美人歸。
「除非不愛……」這句話深深感動鳳棲嵐的心,糾纏多年的心結豁然打開了。
原來這麼簡單的事她居然一直想不通,困在被退婚的痛楚中,蹉跎了年華……
是啊!兩人之間若有真情感,怎會禁不起一時的風雨飄搖呢?
追根究底只有一個道理,那就是朱玉樓不愛她,她也不愛他,她糾結的是被傷害的自尊,心高氣傲地拒絕接受兩人不同心的事實。
鳳棲嵐不由得笑開了,「墨盡日,其實你是個好人。」除了為人冷淡些,言語刻薄,瞧不起女人。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贊揚,他有驚無喜,不自在的皺眉,「不要用我的臉傻笑,很蠢。」
傻……傻笑?她臉一僵,有些惱意。「你才愚不可及!火燒起來了嗎?我要做湯。」
「你要做湯?」他一臉懷疑,壓根不信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人兒能燒出一道好菜。
鳳棲嵐略微賭氣地推開他,「少把人瞧扁了,我問過蓮香樓的大廚,只要把食材、藥材全往甕裡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小火熬三個時辰再撒鹽……」
「等等,你做什麼湯要加藥材,你受傷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她受了極重的內傷才需要湯藥調養。
劍眉一豎,她嗓門稍稍揚高,「你怎麼老認為是我受傷,不能為你進補嗎?看看你的臉色多難看,蒼白得像隨時要倒下似的,說起話來有氣無力,連罵人的聲調都軟軟的……你你看著我干什麼,臉上又臟了?」
鳳棲嵐,你在慌什麼呀,那是你自己的臉,多看兩眼又何妨,何必有一絲心慌意亂,還難為情的想遮臉,好像承受不住他眼中的熱度。
「你是為了我?」他心頭有說不出的暖意,暖暖的,滿溢胸腔,讓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她滿臉扭捏地撇開眼。「我是為了我自己,畢竟那是我的身體,總不能任它敗壞到不堪使用。」
他沒戳破她的口是心非,眼神柔和地看向……「你要煮玉八湯?」
「什麼玉八湯,是鱉湯,本來我想做一只老母雞,可是雞一直咯咯叫,我怕我買了不敢殺,剛好雞販旁有人在賣鱉,小販很熱心幫我殺鱉取血,還切成塊……」為了省事,她買了五斤重的大鱉。
「你喝了鱉血?」他嘴角上揚,出現可疑的笑紋。
「……盛情難卻。」她怕得要死,可是人家都把一小碗鱉血送到她面前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喝下。
墨盡日突生一撫她頭髮的念頭。這女人太傻氣了!
「你知不知道鱉湯補什麼?」
「補血。」還能補什麼?
他失笑,以指抹去她鼻頭的黑灰。「補腎,補男人的精血,你若喝上一大碗,晚上可別向我伸出魔手。
「啊!什麼,補男人的……難怪那幾個攤販老板一直沖著我笑,還要我別太操勞,娘子會受不住……」原來是笑她熱衷房事,才要做鱉補體力。
「不用太難過,我不介意你爬到我身上……」驀地,他忽然想到什麼而面色一肅,「等一下,你剛說攤販?你上街去買?」
「我、我……」驚覺失言,她連忙左顧右盼,佯裝沒開過口。
「你居然偷溜出去,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會不知曉嗎?還敢明目張膽地逛大街,要是被人盯上了,我們這些日子也白躲了。」以他們倆目前的實力根本抵抗不了兇狠的對方。
「他們追的是鳳棲嵐不是我這個男人,應該不會,我有小心察看有沒有人跟蹤……」
她說著,突然想起在藥鋪外和蓮香樓外都有看到一抹身著藍衣道袍的身影一閃而過。
想了想,她自嘲多想了,修道之人豈會心生惡念,對人不利?
事實證明並非鳳棲嵐多想了,修道者也有邪心,貪念一生便萬劫不復,那名道士是得了盼咐,上街尋找公主蹤跡,哈魯的手下有回報,刺殺公主時有一個男子護衛著她,且詳述了男子樣貌,所以道士見到以墨盡日身分出現的鳳棲嵐,便跟了上去。
得知與「墨盡日」在一起的是一名女子,且居於蓮香樓,道士就回道觀報告,趁夜率人來襲。
一陣迷香飄進屋裡,鳳棲嵐和墨盡日察覺有異時己來不及,暈了過去,清醒的時候已置身小窗封死的陰暗陋室,屋內有淡淡霉味,似乎是間陳舊的道房,幾個布滿灰塵的蒲團擱在角落,看來久未有人進入。
嘎的一聲,隨著格子門被拉開的聲響,一道光射入,照亮了昏暗的小室,照出來者看似仙風道骨的身影。
「兩位已然醒來,貧道深感慶幸,無量壽佛。」中年道長露出了一笑。他的金子、銀子全上門了。
「是你?」墨盡日很詫異。
「是誰?」一頭霧水的鳳棲嵐小聲地問著,但是眼睛死盯著中年道長的墨盡日並末回答,他還處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
「公主,貧道失禮了,讓你身處這般困窘的窄室中,實為貧道的不是,望公主海涵。」他拂塵一揮,一派得道高人模樣。
「劉又玄,你居然同顧玉法聯合外敵,辜負聖上的寵信。」他怎麼也想不到內鬼是他,他是小皇帝身邊的寵臣,只手能遮天,權勢財富盡在他手中就是如此才更貪心嗎?
劉又玄明顯一怔,頗為意外激鳳公主能一眼識出他。「公主竟識得貧道,貧道著實歡喜,地方簡陋多有不便,若有招待不周之處懇請見諫。」
「堂堂騰龍第一道觀玄清觀,連皇上、大臣都要擇定良辰吉日才能拜訪,聽道長講道,國師這番自謙倒是客氣了。」以他現今地位,有誰會懷疑他與北蠻勾結,暗中傳遞消息。
國……國師?!鳳棲嵐雙目一睦,驚訝得沒法回過神。眼前一臉和善的長者,竟是國師且是內奸。
怎麼回事,連騰龍國國師都被收買了,那鳳瑤國朝中大臣又有幾人沒牽連在內的,鳳瑤國與騰龍國遲遲未能簽定條約,莫非是這些人從中作梗?
「呵呵,承蒙皇上不棄賜封國師之位,貧道惶恐不安,唯有向上蒼祈求國運昌隆,民富安康,佑我騰龍。」富貴年年,財運滾滾而來,他才能成為天下第一富,勢壓攝政玉。
「這等天大的妄言也說得出口,你身為騰龍子民卻膽大妄為,行謀逆之舉,你眼中還有騰龍,還有皇上嗎?」墨盡日憤然地想撲向他,卻發現全身虛軟無力,連往前走一步的氣力也無。
他心驚,莫非中了毒。
「唉,公主所言差矣!貧道心中自是有騰龍,亦不忘聖恩,只不付重利當前,人心難免浮動,貧道修行尚淺,一時不察入了魔,為貪婪所惑,還有,不用費力掙扎了,我下的迷藥中還有一味軟筋散,未服解藥無法動彈,勿作他想。」
他話裡合意是告誡兩人別想有逃走的念頭,體內的藥性未除想走也走不了,還不如安分點當階下囚,省得彼此都不愉快。
「拿了北蠻的銀子你能安心嗎?山河破碎是你要的結果?」墨盡日語氣咄咄逼人,目光冷銳。
「誰……誰說貧道和北蠻有所牽連,貧道只是受朋友所托請公主前來一敘。」他吃驚地睜大眼,心慌得不敢直視「公主」冷得教人發顫的眼。
墨盡日冷笑著說了一句北蠻話,意思是老賊頭。
「你真以為別人都沒見識嗎?我墜崖之前,曾聽見那群蒙面黑衣人以北方蠻語交談,他們黑衣上繡了鷹首,那是北蠻士兵的徽圖,我被北蠻人追擊,最大的敵人就是他們,而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卻以這種下三濫的方式請我來做客,個中原因不言自明。」
聞言,劉又玄眼一瞇,褪去和善表相。「你不可能知道這麼多,鳳瑤國雖是女王監國,可你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公主,不可能對他國的文化背景知之甚詳……」他陰狠目光掃向「墨盡日」,「是你吧!墨將軍後人,是你把兩國的局勢告訴她」
「我……」鳳棲嵐剛要開口,劉又玄一道掌風朝她揮去,她頓時嘔出一口血跌至墨盡日身側。
「公……小墨子,你有沒有事?回我一聲。」墨盡日心急地想扶起她,但他此刻纖弱的手臂有心無力,只能撐起她沉重的肩膾。
「好痛……」她胸口像有火在燒灼著。
還能說話應該不算太嚴重,以他的身體尚能撐住。
墨盡日怒目瞪視劉又玄,「有什麼事沖著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公主不會對個鄉野村夫動了真情吧?瞧你護著他的心疼樣,連貧道都為之動容。」瞧著這對相扶持的小兒女,劉又玄眼裡露出鄙夷之色。
「你在瞎說什麼,我怎會對她……」有情……墨盡日心裡涌起一抹古怪情愫,他極力往下壓,不承認有絲毫動念。「劉又玄你貴為國師竟膽敢拘禁鳳瑤國公主,看來是有把命豁出去的打算,恭喜來日行刑臺上有你一顆頭顱。」
一想到身首分家,劉又玄暗暗打了個冷顫,卻強裝鎮定道:「這點公主就不必為貧道擔心了,公主在騰龍玉朝境外出了什麼事與貧道無關。」
「你想做什麼,趕盡殺絕嗎?」他必須想辦法盡快脫身,劉又玄留下他們的命必有其用途。
劉又玄陰陰低笑,「想殺你們不用等到這個時候,公主對貧道發人大有用處,貧道不敢怠慢。」
「北蠻走狗倒還會裝得有禮,外表人模人樣的狗還真是罕見。」墨盡日刻意激怒他,想逼他出手。
他墨盡日的一條命不值錢,劉又玄不會放在眼裡,盡早除去為妙,但鳳棲嵐便有所不同,她是金枝玉葉,是個絕佳的人質,若是有所折損便無法向北蠻交代。
他要的是一個機會,若是他這身公主嬌軀受了傷,誓必要到城裡找大夫醫治,那時他便可借機送出消息,讓喬家八兒帶兵搭救。
「你……」劉又玄的拂塵高高舉起,卻遲遲不落下,他仍顧慮許多,即使他惱怒得想抽人幾鞭。
「你還在哆哆唆唆什麼勁?把人給我看牢了,過兩天官兵追查沒這麼嚴密時,我帶公主走水路回北蠻。」一聲粗吼由屋外傳來。
劉又玄變化極大的謅笑著向外哈腰。「是是是……絕不會讓人逃了,哈魯將軍盡管放心,我們前面吃大拼、喝奶酒,將軍別忘了在王爺面前多為貧道美言幾句,貧道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哈魯將軍不就是北蠻將領,他居然潛進京豁十裡地?聽著逐漸走遠的腳步聲,墨盡日與鳳棲嵐交換一個駭然眼神。北蠻人已近在身側,讓人不得不心驚。
若是未能及時阻止,後果不堪設想,他們時間不多了,越快逃走才好越快送出警訊,讓朝廷早做防范。
「都是我的錯,若非我私自外出,太過大意,怎會給旁人詭計得逞的機會。」誰料得到道士是一丘之貉,一路跟蹤她到蓮香樓。
鳳棲嵐相當自責,神色黯然地悔不當初。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的被擒說不定是轉機。」他目光銳利,以指擦去她嘴邊的血沫。
「怎麼說?」她捂著發疼的胸口緩緩坐起身。
「若非我們被帶到道觀來,又豈知通敵叛國的內奸是誰,還有北蠻士兵的藏身處。」是禍也是福,誤打誤撞地識破國師的賣國舉動。
她苦笑的回道:「那也要我們出得去呀!要是一直無法和外面聯系,知道再多也枉然,緩不濟急。」
「天無絕人之路,會有辦法……」忽地,墨盡日肩上一痛,他吃痛地瞇起眸,看見地上一顆小石子滾動。
「噓!噓!上面,往上看……」一道微弱模糊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什麼聲音?」她好像聽到怪聲,是老鼠嗎?又有點像說話聲……鳳棲嵐縮起長腿,朝嬌柔身子靠近,她向來不喜蛇鼠蟲蟻。
「好像是風聲,但是又……」窗子都被封死,哪來的風……五感變差的墨盡日看看四周,地上一抹小光點讓他若有所思地朝上方一膘。
驀地,他看到瓦片被搬開一片,露出半張臉,兩顆亮燦燦的眼珠焦急轉動。
「是阿龍」他們有救了。
「阿龍?」順著他視線往上瞧,果然多了半張人臉。
「你沒事?」墨盡日問。
終於引起注意的龍七怕被巡邏的道士發現,蠕動唇瓣,小聲地說:「受了一點傷,不過沒什麼大礙,我阿龍福大命大好狗運。」
「少說廢話,你怎麼現在才出現?」墨盡日安了心,他還以為阿龍沒逃過那一劫,屍骨已無存。
「公主,我受傷耶,何況你那個侍女也傷得很重,我把她身上的箭拔出來才發現有毒,我怕她死掉,一步也不敢離開的照顧她。」而且醒過來的女人比昏迷不醒的女人更難纏,他幾乎被折磨掉半條命。
聽到一聲「公主」,墨盡日這才記起他並非「墨盡日」,而是鳳瑤國公主,他用的是她的身體。
「太好了,云緋還活著!她人在哪裡,傷勢好些了嗎?還有煙霞,她逃出去了沒,有沒有受傷,傷得重不重?阿龍你快說呀」怎麼不回答,不曉得她心裡有多急嗎?
龍七表情古怪地抓抓頭,他趴伏在屋頂的身子稍微一抬,兩眼眨呀眨地先看向遠處星星,再低下頭和「幫主」四目相對,打量半晌,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老大,你說話的口氣真像娘兒們,不會是被女鬼附身了吧?」明明是最厭惡女人的人,怎會一開口就詢問和他憲全不熟的侍女,還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
底下的兩人同時一僵,半晌說不出話來,面面相覷。
許久之後,輕軟女聲響起一
「去找小三兒,讓他爹派兵來圍剿北蠻士兵,國師是內應,一併拘拿,速速去報,不得有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6:05
第九章
「什麼,找到公主了?」
是呀!找到了,兩位姑娘用不著太激動,辛苦的人是他,他差一點被北蠻人逮到,喂了刀子。穿了一身道士袍的龍七頗為稀吁,他出生入死的救人,深入險境的尋人,怎麼沒有大英雄的歡迎儀式呢?
龍七是土生土長的百姓,從小淪落為乞丐,從南到北四處行乞,騰龍王朝士地幾乎沒有一處不熟悉。
飛鵝山的山勢他更是了若指掌,不然他怎會安排自家頭兒和鳳瑤國公主在那來個不期而遇,想看兩人擦出火苗有個好結果。
誰知飛來橫禍,出現一群攪局的黑衣人,逼得他也得展現江湖兒女的俠氣,和頭兒兩人護著三個女人逃,最後還讓頭兒斷後,護他們一行人周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山道上居然還有一支伏兵,他一咬牙打算先護住公主,誰教他看她順眼,認定她是嫂子,只是意外再次出現,侍女云排因護主被射中一箭,公主情急之下叫他先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藏好,回頭再領他們離開。
而在他看來命無貴賤,所以當公主開口求他時,他看了看她身後浴血的親兵考慮了一會,他想還有人護衛,速去速回應該來得及,附近有個隱密的山洞足以藏下一人。
哪曉得侍女中的是毒箭,讓他折騰了大半天,等他回去尋找公主的蹤跡時,已不見她人影,只有一堆橫七豎八的屍體,他還順手救起了腹上被砍了一刀的另一名侍女。
為了防止黑衣人來清點死屍時發現少兩具,他從山腳下的義莊拖來兩具女屍,換上侍女的衣服再將她們的臉砍得稀巴爛,教人無從辨認。
本來該早點下山通知京裡的人,但是兩個侍女一下子毒發,一下子高燒不退,忙得他不眠不休看顧看兩人,這才把她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加上山上連日大雨沖垮了山路,他一時也無計可施。
後來兩個侍女才一清醒就急著找尋公主的下落,走三步喘兩步也敢逞強,害他一時熱血上涌,拍拍胸脯當起俠士,允諾代為尋人。
可他做這麼多,兩個女人怎麼連一聲謝都沒有?
難道這是小人物的悲哀,注定只能當跑腿的,渺小如沙礫,永遠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不能耽擱了,快帶我們去救公主,這些日子公主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們真是太失職了……」公主的安危勝干一切,半刻也耽誤不得。
「等一下,兩位忠心侍主的侍女姊姊,你們一個病、一個傷怎麼跟人家廝殺?當日健健康康的都負傷而逃了,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是要人多砍幾刀嗎?」別又來了,他不想救了人又幫她們收屍。
「就算拚個一死也要保公主平安,她是我們鳳瑤國的希望。」云排義正詞嚴地說。兩國聯盟迫在眉梢,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煙霞附和,「沒錯,北蠻大軍已逼近我國邊境,為今之計是兩國共同出兵才能力挽狂瀾,公主為使者,無她不可。」死不可怕,怕的是家中父老無處安生。
云緋說沒兩句話就喘著氣,煙霞則發著燒,兩人拖著不堪的身子妄想救主,絲毫沒想過自己這樣只會添亂。
「哎喲!我的姑奶奶呀,你們也行行好,別給我阿龍添亂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不會說,也不懂什麼救國救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只知道命只有一條,丟了就沒了……」
正當云緋和煙霞想指責他心中無國,茍且偷安時,龍七把道士袍一脫,露出乞丐裝扮,樵兒似地瞪上高椅。
「何況救人的事哪需要你們出面,我朝禁衛軍可不是擺著好看的,我正要去搬救兵呢!你們偏硬要攔下我。」他多可憐呀,辦件事還被人叫他來喝去
「你有辦法救人?」兩人眼睛一亮,表情欣喜。
阿龍得意地掏出一面小金牌在她們面前一晃。「看到沒,攝政王的通行令牌,我們在街上走著不怕官兵盤查,還能去找攝政王。」
其實使臣侍女不怕盤查,反而能趁此機會表明身分,讓騰龍國官員加快救人的行動,龍七得意忘形,沒想到這一點,不過這金牌還是引起小小驚呼和騷動。
「攝政王?」
一瞧兩人驚訝的表情,龍七想起他有件事忘了說,心虛不己的往後退了幾步。
「小三兒的另一身分是世子,攝政王是他老子。」
「什麼?」
「你怎麼不早說一」
若是能向攝政王求助,她們何必待在丐幫分堂養傷,直接上門求救便是,哪需要在這愁眉苦臉的!兩名侍女怨忍地瞪他。
「公主遇襲之事朝廷已知,滿城官兵都在搜查可疑人士,我總要比他們先找到人,不然口說無憑,就算我有金牌也沒人會理我這衣衫檻樓的叫花子。」
喬家八爺很忙的,日理萬機又要當奸商,想找到他不容易。
「那還不走,楞著干什麼?」煙霞脾氣沖,口氣不善。
龍七有苦說不出,朝天一翻白眼。「你們不會也要跟著去吧?刀劍無眼,傷了我可背不動兩個人。」
想起背她們去隱密處躲藏時的辛酸,他眼淚往肚裡吞呀!
可即使龍七拚命攔阻,苦苦哀求,云緋和煙霞仍堅持己見,硬是和他去了攝政王居所。
喬灝並未設王爺府邸,仍以喬家子孫自居,一家幾口人住在喬家大院,有令牌在手,他們上鬥並未受到太多的阻礙,一路順行到喬家書房,見到了小皇帝見了都會抖兩下的攝政王。
聽了龍七帶來的消息,他立刻派人去調禁衛軍,並且做了龍七不敢做的事一
他笑容溫潤地走到兩個說要一起去的侍女身旁,一眨眼間手起手落,不帶半絲心軟的將兩人劈暈。
「礙事。」他輕哼,盼咐下人把兩人搬到客房。
哇!八爺英明,果然是礙事的女人,早該讓她們閉嘴了,兩個女人比一樹的麻雀還吵。龍七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畏怯地撫撫後頸。八爺的手刀劈下去很疼吧,幸好倒霉的不是他。
在龍七的帶路下,五百名禁衛軍悄聲地前往玄清觀,一同前去的攝政王下的命令是救人優先,其次是擒住通敵叛國的國師及其弟子,最後才是北蠻探子,一個也別放過。
能生擒是最好,日後兩軍對陣時可在陣前祭旗,一顯國威,二令北蠻膽怯,若生擒不了就是提頭來見,一顆蠻子頭顱賞銀百兩,若是領頭者再加一百兩。
喬灝就是有錢,能用重賞來激勵士氣。
「就在道觀最左側的小屋子裡,外面堆滿了柴薪很好認,可是要小心點別磨出火花,我有聞到煤油的氣昧,老東西可能想送走公主後,再燒死敝幫幫主,你們救人時千萬要謹慎再謹慎……」
龍七的嘮嘮叨叨不知道有沒有被聽進去,但重點「煤油」倒是讓人記牢了,訓練有素的禁衛軍找著遮蔽物掩護身影,在大統領柳云風的帶領之下,逐漸逼近玄清觀。
但五百人不是少數,怎麼可能不驚動道觀的人,更沒料到北蠻人還布了暗哨,他們一到道觀外頭就被發現,一群黑衣人如蝗蟲般涌出,且有不少道觀弟子,有幾個身手還不錯,迎面就以刀劍相拚,似乎對身為國師的師父忠心不二,以命相護,霎時之間刀劍交擊鏗鏘作響震天。
「咦!你有聽見聲音嗎?」耳力靈敏的鳳棲嵐忽地坐直身子,朝闌上的門板望去。
看似氣定神閑,其實有幾分憂心的墨盡日燮了下眉又快速松開。「應該是救兵到了。」
「是皇帝派來的人嗎?阿龍把我們在這裡的消息送出去了?」就要脫離險境,為何她毫無欣喜之意?
是過於歡喜以致無法反應,還是因為想到自己的現狀,沒法以這副模樣見人?
她要以什麼方式告訴騰龍國皇帝她就是邀鳳公主,因為種種不明原因而和男人交換了身體?
若非親身經歷,就連她都不可能相信,又如何說服一國之君呢!只會被視為茉誕,蔑視騰龍國國威吧。
她是該高興被救出去,或是該難過必須面對他人異樣眼光,云緋和煙霞能認出她嗎?皇姊交付的使命是否能達成?
鳳棲嵐內心惶惶不安。她要一輩子以男人的身體活下去嗎?那墨盡日呢?
她不僅擔心自己,也顧慮墨盡日的感受,身為男子的他更難以接受凡事不便的女兒身,他不能忍受自個兒變弱,不喜歡任何人都能輕易將他擊倒。
「鳳棲嵐你怕嗎?」看出她眼底的慌亂,他反而鎮定下來,胸口升起一絲憐惜和保護欲。
「怕。」不想瞞他,因為他們共同經歷了不少事,對他,她比對自己還信任。
聞言,他先一怔,繼而輕笑出聲,「過來,把手給我,我以為你的驕傲不容許你說出『怕』這個字。」
大手與小手差距甚多,她看著墨盡日用兩只小小的手包住她一只大手,眼眶莫名熱燙。「瞞得了你嗎?你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
「別怕,鳳棲嵐,有我陪著你,要生一起生,要死我死在你前面,絕不讓你先行。」她比他想象中堅強,果敢又富有仁心,不因畏俱而退縮,再害怕也要逼自己面對。
而這樣的她令他好想陪伴,成為她的助力。
眼泛淚光,她卻璞味一笑,「死的是我的身體,你說的可簡單,等我死了,也許你就會回到你的身體。」
「口亨!什麼死不死的?你是禍害,墜了崖還死不成,肯定會長命百歲。」他心口忽地一揪,不喜歡她滿口言死。
「你在說自己嗎?」他同樣大難不死,福星高照。
感覺她大手回握,墨盡日垂眸低語,「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沒有人等著我回去,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惦記著。」
「誰說沒有?我一定會記得你,我鳳瑤國邀鳳公主命令你不許說喪氣話,我們都會活看出去,誰也不準死則他要是不在了,她肯定心痛而死……
咦!她為他……心痛而死?
鳳棲嵐忽地臉色微變,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心微微抽痛。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
原來,在不知不覺問他已住進她心裡。
她會因為他一句話而開心、生氣、感動,原來,他那麼重要。
「不怕了嗎?」他露出一口貝齒,取笑她太過恐慌。
「口夷!你是為了安我的心才故意……」她失笑地抹去眼角淚滴,心情平靜了許多,躊躇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墨盡日,這件事了結以後,你我也換回各自的身體,你願不願意……」
她想說願不願意陪她回鳳瑤國見她皇姊,定下終身,這世上再也沒有旁人比他們更熟悉彼此,她願托付一生,與君比翼雙飛。
但是她話尚未說完,上鎖的門忽然被踢開,臉上帶著斑斑血跡、一身狼狽的劉又玄衛了進來,一把捉起墨盡日的纖弱臂膀,拂塵一翻露出另一側的利刃,窮兇極惡的抵在白哲皓頸上。
屋外是越逼越近的刀劍交擊聲,有喝斥聲、有痛呼聲、有頑強抵抗的怒喊聲,還有跪地求饒的棄劍聲,但這些聲音交迭出一個事實,權傾一時的國師大人己走投無路,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他僅剩的生機是挾持公主為保命符。
「你放開他,我代替他當你的擋箭牌。」鳳棲嵐情急地上前一步,卻被劉又玄一掌打飛。
「口亨!貧道要你何用,只會礙手礙腳,公主才是護身符,傻子才弄個大男人來拖累自己。」在劉又玄的眼裡,身形高大的墨盡日是個威脅,他不會傻得給自己帶來麻煩。
「沒錯,我才是能保住你一命的籌碼,你要小心拿好拂塵,別一時失手讓我香消王殞,若我有個萬一,你們一個也別想跑得掉,通通給本宮陪葬。墨盡日暗使了個眼神,要鳳棲嵐退到一邊,勿輕舉妄動。
「呵呵呵,貧道曉得公主的重要性,也請你別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我們都想活命,所以委屈你了。」他押著神態傲然的「公主」走到門邊,與門外要他棄械投降的柳云風對峙,說公主在他手中,要他們退兵。
「就算你帶看我,你以為你能逃得遠嗎?錦繡江山盡在皇上掌中,他只要貼出榜文緝拿,國師不出百裡便得伏法。」墨盡日仍是一派高傲鎮定。
劉又玄因他的話遲疑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大不了貧道逃到北蠻,天高皇帝遠,把你送給北蠻王爺,貧道可是大功一件。」
「你總算承認和北蠻有勾結。」即使危急時刻,墨盡日仍小施手段讓他在禁衛軍面前自承罪行。
那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貧道只是拖延騰龍國與鳳瑤國的盟約簽定,並未泄露軍情,算來只是小過,皇上定會看在貧道功德無量的
分上,曉貧道一命。」小皇帝可有個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他隨時能讓他撤銷皇命。
「老牛鼻子道士,你哪來的自信篤定你能活命?皇上不辦你,我還砍不了你腦袋嗎?」他不出聲,真當他死了不成。
「攝……攝政王?」
看著自團團包圍小屋的禁衛軍中走出來的人,劉又玄刷地臉色發白,手上拂塵落地。
劉又玄曾和門下弟子交代過,玄清觀一旦有事發生,要依他的拂塵指示行動,往左揮是退,朝右掃是進攻,若是拂塵不在手中便是山窮水盡了,那就一把火燒了道觀,什麼都不留下便無法可查,令一切成為懸案。
他的話被矢志追隨他的弟子奉為圭臭,莫敢不從,所以他因喬灝的出現而驚得松手,拂塵落地的那一瞬間,離他最近的弟子立即拿出火折子,朝早已淋上煤油的干柴一丟,倏地火焰竄向屋蒼,整間廢屋籠置在大火裡。
「蠢材,你想連為師也一併燒死嗎?」
為了逃命,劉又玄怒罵之余,連忙將「公主」推向禁衛軍,想趁亂逃脫。
「拿下他」喬灝沉聲下令。
數百禁衛軍同時圍上,劍尖都指向臉色發青的國師大人,他見無逃生的機會,干脆席地而坐,大搖大擺地擺出道家手勢念起道德經。
喬灝海笑,輕輕哼了聲,身後的柳云風會意地將人從地上拉起,上手銬腳鏡,再五花大綁,差人把他拖進大牢,別人騎馬他在馬後被拖行,跌得灰頭土臉又慘不忍睹。
「八爺,我家老大還在裡面……」完了,這麼大的火,頭兒肯定是九死一生,求救無門。
龍七的驚慌叫聲才起,一道阿娜身影便已沖入火場,喬灝見狀微瞇深沉眼眸,得知實情的他只叫禁衛軍找水滅火,並未有其他行動,雖然他內心不若外表平靜。
「鳳棲嵐,你在哪裡?」
軟筋散加內傷令鳳棲嵐虛弱得無法在火起時立刻逃出,而吸入濃煙她幾近昏厥之際,忽地聽聞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來者是誰,勉力睜開雙眼,朝外發出沙啞的應和聲。
但是火勢來得太兇猛,紅光與黑煙交錯著,四面墻壁己著火燃燒,火舌直竄屋梁,烈焰灼燙得幾乎要燒紅了眼,她隱約地看到一抹搖搖靈晃的黑影朝她的方向走來。
驀地,屋梁發出嘩剝聲,一根焦黑的橫梁塌陷斷裂,眼看就要掉落下來。
「小心,墨盡日」
不知哪來的氣力,虛弱的身子在危急時分卻道出驚人的力量,鳳棲嵐像飛起來似的撲向墨盡日,讓他避開梁木襲腦的危險,可精實的男子身軀卻整個壓在纖柔嬌軀上,兩人再度額頭碰額頭撞個正著,薄唇緊貼著緋色小嘴,四目驚駭地相對。
突地,兩人都有飄起來的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們同時輕顫了一下,吸入彼此的氣息……
火場內的兩人經歷生死一瞬,外頭的人則等得心焦。
「啊!出來了、出來了,是老大咦!不是公主沖進大火中救他嗎?怎麼是老大把人抱出來……」龍七雖然不解,卻也歡快地迎向自大火中走出的人影。
「是歸位了嗎?」喬灝喃喃自語。
看著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從火中走出,千年不變的冷傲神情重回臉上,他嘴角上揚,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弧。
「英雄救美呀,小墨子師兄。」紅顏知己可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墨黑瞳眸冷冷地注視他,薄唇一掀。「滾、開一」
喬灝笑了,打心眼裡笑出一朵朵桃花。「歡迎回來,小墨子師兄,小弟我等你等得把『鴛鴦葫蘆雞』給吃光了,沒能留著雞骨頭讓你打打牙祭。」
一場大火在禁衛軍的全力撲救下,很快就滅了,滿地是燒焦的梁柱家具,滿目瘡痛。
玄清觀弟子有七十八名被縛,五人死於交戰中,重傷者二十七名,而北蠻人竟逃走了一大半,僅少部分被捉,但那些傷重不願投降者咬破齒縫毒藥自盡,死得慘烈,而哈魯將軍不在其中。
將玄清觀裡裡外外盤查了一遍,這才發現三清道祖神像後有條通往山腳下的暗道,一見情勢不利,哈魯將軍便帶領手下由暗道撤退,因此北蠻人的損傷並不大,逃過一劫。
眾人這也才明白當時的國師為何反常地不往外逃,反而要沖入道觀被人甕中捉鱉,原來是事有蹊蹺,差一點讓他也給溜了。
隔日,皇上明白了前因後果,便下令將國師關入天牢,等邀鳳公主身子復原後再擇期審理,以示公正。
「公主,你醒了嗎?」
微卷長睫如蝶無力地輕撲,掀了掀又垂落,似乎猶困在掙脫不了的夢魔中,想醒又沉淪,意識無力的飄浮著。
幽幽一口氣吐出,碧水明眸受到驚嚇般睜開,有些恍惚地眨眨眼,好像在思索自己是誰,又身處何地,許久之後才注意到手捧銀盤,站在床側的粉綠身影,一臉憂色的云緋正低頭輕喚。
「你剛喊我什麼?」一開口是粗啞嗓音,鳳棲嵐一怔,暗暗苦笑。原來是她聽錯了,一切還是沒改變。
「公主呀!不然還敢直呼公主名諱不成。」有什麼不對嗎?
她一臉困惑的問:「我的聲音~一」很粗,像男人的。
「喬夫人為公主診治過,公主吸入太多濃煙嗆傷了喉嚨,只要喝幾帖湯藥便可恢復。」云緋將托盤放置在床頭小幾上,拿起青花瓷碗,小口吹涼濃稠的藥汁。
「喬夫人?」
「是喬爺的妻子。」見公主仍不解地燮起眉,云緋接著解釋,「攝政王姓喬,但是他不願旁人稱其尊號,要我等喊他一聲喬爺或八爺。」
「嗯。」她額首,表示明白。
「公主的傷沒什麼大礙,多休養幾日就能康復了,也不會留下難看的疤。」不幸中的大幸,公主花顫未損。
疤?「給我鏡子。」
了解女人愛美的天性,云緋笑著放下瓷碗,取來一面菱花銅鏡,「公主不必掛心,你天生麗質,完好無瑕,曬出的小斑,奴婢以雪朕膏遮掩,依然柔嫩白哲,不失公主一分嬌色。」
看了看熟悉的面容,她幽然嘆了口氣,「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像是作夢,又似將醒未醒,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了。
「那是公主落難民間吃太多苦才有此感慨,藥不燙舌了,公主可以喝了。」云緋取走銅鏡,細心地服侍主子用湯藥。
「你和煙霞呢?不是受很重的傷,怎麼還來伺候我。」一箭透骨,哪能復原神速。
見公主燮眉,她笑了笑,沒露出半絲不適,「公主別操心,是龍哥說話誇張,我那傷看來嚴重,其實只是擦傷而己,而煙霞她呀,不過淋了雨發燒,腰上傷口痊愈僅多了發細般的小淡疤,燒一退便活蹦亂跳地吵著要跟周師傅學做菜,人還賴在蓮香樓呢。」
云緋僻重就輕,沒把話說全了,實際上她肩上的箭傷還隱隱滲出血來,毒雖解了卻仍有些頭重腳輕,她是勻了胭脂在兩頰才看不出臉色蒼白,飲了參湯才能勉強撐上一會,因為不想讓主子為她憂心。
不過比起煙霞,她確實算是傷勢較輕了。
沖動的煙霞在被手刀劈暈,又清醒之後,一心牽掛公主的安危,不顧喬府下人的阻止非要沖出府,與人拉扯又扯裂腰上的傷口,當下血流如注,嚇壞了眾人。
可想而知,失血過多又傷口迸裂,她的情形只能用凄慘形容,為防她亂來而加重傷勢,有神醫之稱的喬夫人佟欣月便在她的藥裡多加一昧安神藥,讓她睡著,此時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你們沒事就好,我一直放不下心,唯恐再見時已天人永隔,那時的心情苦得很,總覺得是我害了你們。」她很怕一行人出了桃花紛飛的都城,回去時,卻只剩她一人。
「公主多慮了,我和煙霞死活都要跟看公主的,公主尚在人世,奴婢哪敢言死呢。」她們何嘗不是?未見屍骸不敢死,總存看一絲冀盼。
「那些親兵……」一想到那一張張浴血奮戰的面容,鳳棲嵐不由得黔然神傷。
他們是為了她而死的!
「全都收鹼了,騰龍國的皇帝一人一口棺送回鳳瑤國,落葉歸根。」騰龍國皇帝倒也大器,並各致百兩黃金以慰英靈。
「云緋,我很難過。」她鼻頭一酸。
「公主,不是你的錯,是北方蠻子兇狠嗜殺,他們野心勃勃想一統天下,凡是我朝百姓都願為護國浴血一戰。」沒人願為亡國奴,落得妻離子散,家園破碎的下場,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壯烈,願以一腔熱血守護家國。
鳳棲嵐想露出淺淡的笑,眼眶卻紅了,「對了,云緋,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呢?他沒受傷吧?」
「公主指的是墨公子?」那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她沒齒難忘,若非他奮不顧身的相護,公主早已不在人世。
「墨公子?」她一時怔愕,又有些想笑,不太習。噴有人稱呼老是冷口冷面、言語刻薄的墨盡日為公子,太不相襯了。
「公主就是住在墨公子的府邸,那日他把公主抱出火場後便直接回府,還請求喬夫人過府為你一診,順便接奴婢來伺候。聽說,墨公子的先父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只是後來受奸人陷害而滿門抄斬,他是唯一的遺孤,不過前些年墨公子為先人平反冤屈,此處為前鎮南將軍府。」她說得巨細靡遺、毫不合糊。
「你怎麼曉得這些陳年往事?」鳳棲嵐訝然。
云緋笑得恍若春花盛開,完全看不出正忍受身體上的極大疼痛。「一位行事獨特的沈夫人告訴我的,她日前曾來拜訪,公主若感覺好些不妨見見她,她相當有見地,對女子治國之事並不如常人般看輕。」
沈夫人?「能得你大力推崇的女子的確值得一見,墨盡日……墨公子人呢?他在府中嗎?我想見他一見。」
有些話不說清楚,便在心頭難受。
「墨公子一早就上朝面聖了,騰龍皇帝有要事相商。」云緋收起碗,置於銀盤上,打算告退。
「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則她也有些倦懶,有幾分力不從心。
「是的,公主。」
云緋徐步後退,等到了門外才允許自己呼口氣,露出痛意,步履蹣跚地離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6:55
第十章
「不。」
「不?」
「是的。」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較清亮的聲音有些討好的意味,「再考慮考慮,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都是不一樣的。」
「不需要考慮,心意已定。」一道低沉的男聲堅決拒絕,絲毫不給懇求的人半點面子,依舊故我。
「哎呀,話別說太快嘛!事情可以商量啊,你擺著一張臭臉很容易嚇到人,笑一笑呀!心平氣和才能討論事情。」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全是硬邦邦的臭石頭,豐厚賞賜不屑一顧,高官封爵視如糞土,還一個個不把他放在眼裡。
「天生的長相,沒得變。」上百條人命已經夠了,用不著再搭上他這一條,他無妻無子可誅殺。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飽滿,封侯拜將的命格,若是手持長劍在沙戰上浴血殺敵,管他南夷北蠻,定是不敢來犯。」哼!再不識相就別怪他使出殺手銅,誰見了他不叩首謝恩。
「錯了,草民命賤,年少時顛沛流離,無親無戚與乞丐為伍,父母兄長皆為國捐軀。」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會家破人亡。
頭戴王冠,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王面少年微露一絲尷尬之色。「呃,過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惡總不能禍延子孫吧?」
「死的不是你的親人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松,你知道一個人能流多少血嗎?」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余口的鮮血,只因莫須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豈是爾等小民能議論,還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並未雙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穩的清逸少年嘴角一抽,差點由夔金雕漆紅木椅跌落,小腿肚還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這些俗禮,這次你搭救鳳瑤國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賞。」唉,這冒個不停的冷汗呀!何時才能停止。
十六、七歲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書房左側、方才開口的軒昂男子,心裡有無數的歡呼和不滿。明明該坐上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為了逍遙一世,非要把責任往他肩上壓。
看他們幾個多快活呀!走南闖北仗劍江湖,明日到鵝兒湖賞蓮,過兩天到太液池釣錦鯉,興致一來登高望遠,在風光明媚的冬山頂筑起了拿廬,摘果戲狐其樂無窮,左擁嬌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傾羨的圖畫。
而他呢!一位愛吃醋的皇后都擺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後宮塞女人,相府千金、尚書家小姊、將軍府閨女……重臣們的女兒他敢不收嗎?
嗚嗚……就算不喜歡也要雨露均露,還得藉由後宮女子的得寵維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這皇上當得苦悶,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沈子熙有滿腹說不出的苦,妒羨在野的幾人,他不是不想做個聖明的君王,他已禮賢下士、重用人才、廣納賢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卻不願入仕,真是氣壞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間發人。」墨盡日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銳利。
「一樣、一樣,都是一大功勞,朕甚感安慰,一直想著該賞你什麼才好。」最好是民間友人,你不想為臣,朕偏不讓你如願!
「無賞即為賞,草民什麼也不缺。」他冷冷一橫眉,渾身散髮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強大氣勢。
搓著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幾分喬灝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個噓寒問暖的好娘子,朕記得宗親中還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還你一個公主,不如賜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盡日的面色更冷沉了,仿佛籠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說完便冷聲阻擋,黑眸狠瞪。
沈子熙也惱了,「哼!朕是皇上,墨盡日一介草民擺什麼臉色,賜婚或護國將軍你任選其一,別說朕不給你機會,真不給機會你也別選了,夭下是朕的,朕要你趴下你敢站著。]敬酒不吃吃罰酒,其當他沒脾氣嗎?
「呢一」一聲長音輕輕揚起,卻有如千斤重石把清明帝的威風壓得薄如紙。
「九皇兄,你要站在朕這一邊呀!朕真的很缺武將,你好心點許朕一個吧!帶兵打仗的事朕不懂。」他才是目前可憐的那個人,人在其位才知負擔有多重。
靖王、攝政王日日睡到飽才起身,他不宣召便不上朝,平日閑吃米糧逗逗鳥,不像他卯時一到就得爬下龍榻,梳洗進膳上早朝,和一群不怕他累死的臣子周旋,一下朝又得批堆積如山的奏折,他的一整天就這麼栽在國家大事了,一忙又忙到酉成時分。
問他大婚至今已三年余,為何沒半個龍子龍女?是因為他的精力已被國事吸干了,除了皇后和少數看得順眼的妃嬪,他提不起勁呀!
「臣姓喬名灝乃喬家子孫,皇上莫要喊錯了。」喬灝「提醒」皇上,笑面如春風。
「你、你、你……你們明明是朕最親近的人,可一個個把朕當作瘟疫似的想避開、撇清關系,皇兄不認朕是兄弟,靖王稱君臣有別拒封賞,說什麼怕功高蓋主,然後又是你這小墨子不肯接下兵符,你們聯合起來想逼死朕是不是。」他一鼓作氣把心中不滿宣泄出來。
「皇上,你離題了。」喬灝笑臉一揚,頓時氣氛沉凝的御書房有如花開滿園、蝶飛燕舞,一片平和。
清明帝一瞪眼,不快地將暗翠流綠王璽往桌上一擱。「喬卿家莫非是要自請上纓,朕甚感快慰。」
這小子學精了,重皇帝身分威脅他。「要上陣殺敵得先除內患,北蠻士兵劫殺使臣一事尚未了結,皇上應提審罪犯以做效尤,莫讓國之根本動搖。
面上一閃慌色,沈子熙坐立難安。「這事交給大理寺審理便是,何須朕出面,判個斬立決吧!
犧牲一個國師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件事不能掀底。
「可是國師大人頻頻喊冤,還說遭人誣蔑陷害,非要在聖上面前分出個是非黑白,問皇上還記不記得翠竹林中的吹笛人。」敢如此大言大慚,背後定有不可告人的隱密。
「什……什麼吹笛人?朕聽不懂,斬了斬了,推出午門斬首示眾,朕要他人頭落地。」死人不會多話。
「皇上,你在盜汗。」果然年紀尚淺,定力不足。
「朕身子虛嘛!你們都不肯為朕分憂解勞,朕操勞過度難免身體虛弱。」他連忙裝出精神不濟的模樣。
「皇上,臣不是在逼你,而是為君不易,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你也要逼自己面對,江山社傻由得你逃避嗎?」皇上能依賴他到此時。
還政於他是要讓他成長,學著當個明君,君王無道百姓受苦,他必須自己去了解,治國非兒戲,一朝扛起便是千秋萬世。
還說不是逼他,江山百姓這帽子一扣,他還能不呼痛嗎?「傳令下去,帶國師到御書房。」他揚聲一呼。
「是。」門外的太監一聲應和。
沈子熙本不想把北蠻殺鳳瑤使臣的事情鬧大,他皇上做得好好的,內有攝政王撐著朝政,外有守城將領成守邊關,他可在皇宮內院高枕無憂,不必事找事讓自個兒不得安寧。
北蠻大軍攻的是鳳瑤國,與他騰龍王朝何干?
國師先前亦言,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人的國家滅了就滅了,說不定他們還能趁此機會分一杯羹,將鳳瑤國部分城池納入騰龍版圖。
可皇兄偏說了唇亡齒寒,鳳瑤國一滅,騰龍王朝也危在旦夕,北蠻大軍揮軍南下,攻城掠地、殺燒擄掠,不日便把彎刀擱在他頸子上。
好吧,他也怕死,不得不說攝政王比較有道理,為了多過幾年安穩日子,他再怎樣也要先把北蠻的野心解決了,不讓百姓惶惶度日。
「國師帶到。」
一襲灰色道袍已然凌亂不堪,披頭散髮的劉又玄頸項上了枷鎖,明顯消瘦的雙頰微微凹陷,眼下陰影深沉,看得出已數日未眠了。
他一見到沈子熙不是先伏首認罪,而是像見到救命繩索般跪地喊冤,雙膝爬呀爬地想爬到他腳邊尋求庇護,卻在靠近時被墨盡日一腳踢開,滾了幾圈撞上柱子,差一點厥過去。
其實沈子熙希望他一頭撞死,省事多了,所以看他搖頭晃腦還能爬過來反而失望,心中不禁一嘆。
「冤枉呀!皇上,臣是被栽贓陷害的,臣無辜,臣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望皇上聖察呀則他一拜再拜,叩首有聲,磕得額頭滲出血絲,甚為慘烈。
「口亥,朕在這兒,你拜錯人了。」這瞎了眼的老賊,死也不肯領虎符的小墨子有他清俊迷人嗎?
頭暈目眩的劉又玄趕緊一移身子,再拜。「皇上明察呀!臣一心為皇上盡中心,絕不敢有半點異想,潔蕩皇恩無有敢忘,不時祝禱皇上龍體安泰,福澤綿延……」
「夠了,少說廢話,朕只問你是否窩藏北方蠻子,將鳳瑤國使臣往臨我朝的時辰告知。」以前還沒覺得他話多,現在看來還真是舌長三尺呀,只會諂言獻媚。
他頓了頓,用字斟酌。「是北方來的朋友,傾慕我朝的道法宏遠前來請教,臣身為國師自當款待……哎喲!你敢踢我。」
墨盡日收腳,冷哼一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說誰是亂臣賊子,分明是妒我位高權重,一心攀附不成反陷貧道於不義,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圖謀不軌?」哼!一把火全燒了,看他還能拿出什麼有力的佐證。
「我是人證。」墨盡日冷道。
「片面之詞何足相信。」他狡辯。
「皇上,臣當時也在場,親耳聽他自承罪行。」喬灝往前一站,端正面容上有一絲冷意。
劉又玄得知他們兩人私底下是師兄弟關系,便加以攻汗,「師出同門當然相互袒護,攝政王聲望己凌駕皇上,他怕皇上過於寵信臣而大權旁分,故與人合謀陷臣於不中心」
朕這位置是皇兄不要的,他跟你搶國帥的「小位」做啥,簡直一派胡言,朕還希望他皇權一把捉,別讓朕累得像老狗!沈子熙暗暗翻個白眼,只盼他快快伏法,免得牽連甚廣。
「那麼本宮的證言總能作數吧,當日你下藥擄人,還將利刃擱在本宮王頸上,你是如此迎接本宮嗎?」香氣襲人,王頗明艷,快紅色描花曳地羅裙款款擺動,鳳棲嵐雍容華貴地現身。
「邀……邀鳳公主?」完了,他不死也丟掉半條命。
「鳳瑤國使者拜見清明帝聖顫,恕邀鳳未經通傳便入內,實是聽聞您在審理我鳳瑤使臣車隊遇襲一案,一時情急,懇請恕罪。」鳳棲嵐一福身,並未下跪,她以公主之儀行兩國之禮。
未經過宮人通傳,徑自闖入御書房,是經過喬灝授意,雖與禮法不合,但也是情非得己,他不想兩國之事再節外生枝。
見到天仙姿容,小皇帝沈子熙身子微微前傾,龍目生輝,「無妨,公主免禮,賜座。」美人才有的殊榮,像攝政王還站著呢!
「邀鳳不敢坐,我鳳瑤上百親兵慘死貴國境內,清明帝是否該給個交代,以慰英靈。」他們不能白死,該有人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這是定然,朕當還鳳瑤國公道。」沈子熙狠瞪劉又玄。這國師真會給他找麻煩!「劉又玄,你罪證確鑿,謀害人命損我國威,勾結北蠻毀我根基,爾心已異,罪當誅之,朕大發慈悲不誅你九族……來人呀!賜毒酒一杯。」你死了,朕才能安心。
一聽到要被賜死,劉又玄眼前一黑、全身虛軟,只得使出殺手銅大喊,「馬皇后。」
馬皇后?!
除了鳳棲嵐面色未改外,其余在場的人皆神色大變,或疑、或懼或嚴厲地看向猶做垂死掙扎的國師。
「拖下去、拖下去,快把他拖下去,朕不想看見他……」沈子熙慌了手腳,高喊侍衛將人拖出御書房。
「等一下,皇上,國師口中的馬皇后不是臣所知的那名罪婦吧?」喬灝眸色森冷,盯著眼神閃爍的皇上。
「那個…呃,不過是個可憐的瘋婦,朕……只是不忍她淪落行乞,所以……所以……」母子連心吶,他怎麼忍心生養他的母后流落街頭,過著比
狗還不如的生活。
「皇上莫要忘了這毒婦曾毒殺了前太子,你的皇七哥,還長期在先皇的體內種蠱,以此控制先皇好掌控朝政。」
沈子熙面露痛色,「這些朕都知曉,朕也曉得母后做了多少天理難容的惡事,可是皇兄,她是朕的母后呀!不能在膝前盡孝已是不孝,你要朕如何狠心置她於不顧,換成是榮貴太后,皇兄能心狠至此嗎?」
榮貴太后華紅鶯,曾受封無雙皇后,乃皇七子沈子揚,也就是喬灝和皇九子沈子威的生母。
「朕下令賜封前鎮南將軍墨煙嘯之子墨盡日為護國將軍,即日起手執三十萬大軍兵符,以衛邊疆安危為己任。」沈子熙此舉不無恩威並施之意,一為補償墨氏滿門遭誅,二為留下將臣,迫其允諾擔負重責。
「草民無能,請皇上收回聖命。」墨盡日仍拒不受封,態度堅決得近乎頑固。
「朕不是在請求,而是命令,由不得你說不。」哼!他奈何不了九皇兄,難道還治不了這家伙。
國師劉又玄能有恃無恐,在於他收留了無家可歸的馬皇后,以此向皇上邀功,君臣以此事走得近,原本沒沒無聞的小道士因而一躍成了國師,沈子熙常私下前往道觀探母,讓劉又玄更加感到有了憑借而驕矜自大,更膽大妄為,甚至仗勢皇上的寵信而與北蠻來往密切,以為皇上不會責罰於他。
但是這件事一被揭露後,他的護身符也沒了,勾結蠻子延誤軍情乃叛國行徑,因此毒酒一杯,了卻殘生。
而雖然喬灝仍痛恨馬皇后對自己的傷害,以及對華皇后、先皇的迫害,可是看皇上那樣悲戚的請求下,他決定寬恕,畢竟事隔多年,有再大的仇恨也該消沉了,讓已然半瘋的馬皇后削髮為尼,入慈航庵修行,以贖其罪過。
如今放不下的是親人盡亡的墨盡日,即便此事與沈子熙無關,可伴君如伴虎,墨府當年的慘狀便是血琳淋的教訓,他怎願再重蹈覆轍。
「皇上下令滿門抄斬便是,反正只是讓草民至九泉之下相陪至親。」
要殺便殺,他全無牽掛……墨盡日眸心微縮,不看一身華服的邀鳳公主,她今日華貴雍容明艷大方,讓人感受不凡的皇家氣度。
「小墨子師兄莫要沖動行事,有話好好說。」喬灝忙緩頰。不當就不當,皇上真能砍他的頭不成,他怎麼又忘了有事師弟服其勞,可供利用的大山就立在他面前呀!
「你以為朕不敢讓你人頭落地,把朕惹惱了,朕摘了你腦袋當球踢。」沈子熙說著氣話,少年俊頗氣得漲紅。
墨盡日不回話,僅不屑地冷哼,讓人更是恨得牙癢。
「清明帝息怒,請容激鳳勸上一勸。」這頭驢子這麼個給誰看,她可不信他真無鴻鵲之志。
「好。」沈子熙微一額首。
鳳棲嵐美目光彩流轉,容顏凝肅。「墨盡墨幫主,縱使你身在拿莽,亦應知國家有難,萬民不可幸免,看過那麼多乞食為生的乞丐,你忍心看戰火連綿,滿城百姓骨瘦如柴?」
「公主,你少管閑事。」他咬著牙,怒視。
「我不曉得你和騰龍皇室有何過節,更不願過問令你悲痛萬分的傷心事,我只問你一句,若是北蠻大軍來襲,你願不願意拿起手中的長劍,保護像三兒這樣的孩子?」他和她,以及所有人,他們都是三兒。
「這……」他眼神一沉,透著一絲掙扎。
雖然他常嫌喬小三粘人,是個麻煩又可恨的小魔星,把他平靜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可是小人精一遇到危險,他從不遲疑,以身相護。
「這天下有許許多多的三兒,他們手無寸鐵,弱小無助,若你不挺身而出為民先鋒,那麼這世上將多出許多像你一樣的孤兒,爹娘失去孩子,幼子尋不到父母,那樣的哭聲是你要的?」誰無爹娘、誰願暗夜驚哭?動之以情,鐵石融化。
「鳳棲嵐,我真想縫上你的嘴巴。」緋色柔唇軟嫩,點絳色澤澈葩"墨盡日想起那日火中的一吻,心口某條細弦輕輕一顫。
她笑了,笑容燦爛。[去謝恩吧,別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而讓自己後悔,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來,去做你該做的事,讓你墨家在騰龍王朝這塊土地發光。」
他不是不能,而是太驕傲固執了,放不開糾結的恨意。
「哼,牙尖嘴利。」墨盡日冷硬面龐似雪初融,彎起嘴角。
「皇上,聖旨。」笑面狐貍在一旁提醒,以免錯失良機。他這師兄可是愛過閑云野鶴的日子,隨時有可能反悔。
「噢,對,聖旨……啊!朕的王璽呢?」
太過分了,他費了多大的勁勸說呀,結果不敵美人一展顏,好色!
「皇上,在你左手側。」喬灝提醒。他才剛拿在手上把玩,一副想用傳國王璽砸死小墨子師兄的模樣,讓人捏了一把冷汗。
「呢,幾時跑到這兒來的,哪個不怕誅九族的敢動朕的王璽」他遷怒,把一干伺候的太監、宮女嚇得跪成一排,身子抖個不停。
「自個兒看熱鬧看得出神還遷怒,皇上,你想當昏君嗎?」喬灝笑眸一晚,桃花處處開,卻讓小皇帝看得心驚膽顫。
自知理虧,沈子熙一使眼色,要那些沒用的宮人通通起身,別丟他的臉面,清清唯嚨開口,「墨盡日聽令,朕封你為護國將軍,即日起為我騰龍之臣。」
「……臣遵旨。」他神色漠然,接旨時的黑瞳瞇了一下,似在瞪那笑得有點張狂的皇上。
「墨將軍,你可是朕的臣子喔,那麼朕看你孤家寡人的,有意幫你牽一門親事……」大家一起捐軀呃,不對,是一起為家國效力,多子多孫多福氣。
「不必。」他一口回絕。
「你不先聽完朕為你指婚的對象?」嗯哼,以後最好不要求他賜婚,否則……沈子熙看向一臉凝重之色的激鳳公主,暗暗在心底好笑。
兩國聯姻你不要,到時就自個兒去撞壁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清明帝此時的狡檜神色竟和喬灝有幾分神似,因成功算計人而得意揚揚。
明眼人都看得出墨盡日和鳳棲嵐之間有那麼一點什麼,兩人眉目不傳情也有幾分情絲牽連,早已春情暗浮,兩顆心。坪然跳動。
可是他們卻極力地隱藏,像采取「敵不動、我不動」的戰術,誰也不肯先越過那條線,各自在線的一側觀望,不滿足於現狀,卻也不去揭破。
都不動誰主動?看得人很不痛快,明明是兩情相悅還擺什麼譜,姻緣在前不握住,難道要月老來親自綁住他們倆的手嗎?
「臣的婚事不勞皇上費心。」墨盡日冷著臉,眼瞳射出諸多不滿,明目張膽地怪皇上多事。
哼!無趣,也不看朕日理萬機多辛苦,讓朕玩一下解悶又如何。「對了,邀鳳公主,聽說你已二十有三了卻尚未婚配,貴國女子允許大齡未婚嗎?」
「我……」鳳棲嵐臉色微黯,帶了幾許為難。
「不用回答。」墨盡日瞧她一眼,晚向小皇帝,回道:「大齡又怎樣?公主聰慧更勝諸多男子,她不婚自有她的道理,皇上只要管好後宮嬪妃,不讓婦人事寵禍及前朝。」他看向皇上左耳下方的抓痕,嘲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沈子熙抽了抽眉,笑臉微僵,「嘖!皇……喬卿家,你看咱們墨將軍多無禮,自個兒床冷枕空,孤影伴月,沒個說說話的知心人,這會還不許旁人儷影成雙,共寢鴛鴦枕。」
「嗯嗯!墨將軍是太無禮了,皇上也不過在表達兩國聯盟的誠意,問問鳳瑤國的風土民情,若無深入了解,怎好談合作?」小墨子師兄就委屈點吧,讓皇上解解悶,他悶太久了,總要讓他舒服一下。
瞧!他多忠君愛國,為人臣子者理應讓君王舒心。
「就是嘛!喬卿家果然深得朕心。出兵抗童非同小可,朕對鳳瑤國女王所知不多,不如擺宴『騰龍宮』,讓朕好好款待遠方來使,順便聊聊公主對婚配的要求,朕的朝中尚有文、武狀元末許婚,年齡嘛,和公主差不多,朕有成人之美……」
咦!人咧!
這年頭敢在皇上面前搶人的人並不多,好個墨盡日!
「咳,皇上,木頭總有一天會開竅。」小墨子師兄性子冷,要溫水煮青蛙,慢慢熬。
不過逼一逼也不錯,他沒看過小墨子師兄變臉色。
「喬卿家,聯苦悶啊,皇后又跟朕鬧後宮美女太多,梁國又拚命送妙齡女子討朕歡心,朕有滿腹的委屈呀!你看朕是不是憔悴了……
「臣告退。」小皇帝發他的牢騷,恕不奉陪。
喬灝沒理會身後沈子熙的頻頻呼喊。慶幸坐上皇位的不是他,不然他可無法和心愛的月兒娘子雙宿雙棲。
只是他剛走到宮門口,就看到兩道拉扯的身影,他眼泛興昧地停下腳步,做一回看戲人——
「……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貴國皇帝的好奇,事無不可告人,且稍一打探便可得知。我是被退婚的女子,對方認為我鋒頭太健、氣焰太高,若是娶我為妻他會抬不起頭做人。」鳳棲嵐說話時還有點難過,不若嘴上所言已不介意。
知道要看開是一回事,但受過的傷不易痊愈,朱王樓不愛她才舍她另娶,可她又做錯了什麼,只因不被愛就要慘遭羞辱,淪為眾人口中的笑柄嗎?
她不是不怨朱王樓的無情,只不過是一直壓抑著,不讓別人看她的笑話,她心裡也會怕再遇上一個朱王樓,將她的心丟在地上踩。
「軟弱男子的妄言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他不敢要你是因他天生一根軟骨頭,沒肩膀,真正有擔當的男兒不會背棄盟約,更不會以踐踏他人來掩飾自己的無能。」若是他,絕不會讓她忍受這等難堪。
她失笑,眼中卻隱隱浮動落寞,「難得你這張像淬了毒的嘴,也能說出安慰人的話,我真要受寵若驚了。」
墨盡日不由得扯住她的柔黃,訝異大手包覆下的小手竟如此纖細。「鳳棲嵐!不要讓我看見你的傷心。」
他會心痛。
「你該喊我公主才是,如今我們的身體已經換回來了,你不用再拖著我這個累贅,為你造成諸多不便我深感抱歉……啊,你握疼我了……」他的手好大,而且溫暖。
「就是要你痛,若不把傷口撕開,它永遠也不會愈合!我可以去替你滅了南風國。」把那個什麼王爺痛毆一頓!
鳳棲嵐先一怔,繼而星眸輝燦,「認識你真好,墨盡日,你讓我知道這世上有真正的男人。」
讓她心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7:35
第十一章
「什麼,幫主之位傳給我?」
一蹦蹦得三尺高,龍七嚇得嘴巴合不攏,兩顆眼珠子凸得像要掉出來,不知是高興過了頭,還是被嚇傻了,他整個人僵住,久久無法回神,連怎麼說話也忘個精光,完全能用一句成語形容一
呆若木雞。
他真的就像以前的傻八兒似的,表情很憨、很呆,反應很遲鈍,先是一臉呆滯地仰頭望天,看看天空有無異象,接著開始傻笑,嘟嘟嚷嚷的,「怎麼會是我?怎麼會是我?祖墳冒青煙了嗎?」而後是猛抓頭皮,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他焦慮不安,神情惶然,見著乞丐同伴就捉住人家雙肩直搖,送聲地問:「你看我能當幫主嗎?會不會搞砸?要是把丐幫毀了,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他擔心不能勝任,一下子從副幫主升到幫主,統領數以萬計的乞丐,他能像冷面寡言的「前」幫主一樣鎮定才有鬼!
當初墨盡日從朱角手中接過丐幫幫主之位時,他不是驚慌,而是連續咒罵了一個月,把底下的乞丐操得叫苦連天才甘心。
所以,不是龍七沒用,而是每個人對「天上掉下來的大講」反應不盡相同,他沒直接兩眼一翻往後一倒就不錯了,畢竟乞丐頭兒並不好當,每日要操心的事不比金鑒殿上的皇帝少。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墨盡日接下護國將軍一職,是個官了,以後要做的事只多不少,他要練兵、手非陣、整合兵力、排定行軍路線和糧草,一切恢關出兵抗蠻的結果也不能馬虎,他必須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因此分身乏術的他只好把幫主職務交給熟悉丐幫幫務的龍七,不讓丐幫弟子餓到肚子,團結一致將丐幫發揚光大。
「你不要太興奮了,墨將軍將丐幫幫主之位傳給你,你不用回報一二嗎?你看他和我們公主到底有沒有譜,我看來看去總覺得有什麼,你要幫著撮合一下吧?」雖然兩人外表看來很平靜,可是每回眼神一交會,濃得膩人的情意便流泄出來。
「誰說沒譜,打從我阿龍認識老大到今日,還沒見過他為任何人煮一道菜,但前幾日夜裡他一聽到公主咳了幾聲,就在百忙之中弄了化疲止咳的『桑枝燉母雞』給公主,我想偷喝一口還被他狠瑞一腳,連七兒姊姊也沒喝過他煮的湯……」啊!好像說太多了,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七兒是誰?」性子直的煙霞追問。
他干笑。「那不重要,我們談的是你家公主和我家老大,他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狗男女……」
「狗男女?」這阿龍好大的膽子敢罵公主是狗,活膩了!
「哎呀哎呀!咬到舌頭,把話說錯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人間佳偶,還有誰比他們還登對?我的好煙霞別踩我的腳,要被你踩爛了。」口烏嗚嗚,好疼啊!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最毒婦人心呀!一點也沒說錯,瞧他阿龍多可憐,當了幫主還被女人拈來捏去,不時踩上兩腳過過癮。
「我也認為公主對墨將軍有意,不過我們近日要回鳳瑤國了,若是不在此時讓他們互表情衷,錯過了這機會,日後想再見面恐怕就難了。」煙霞嘆氣。她以為自己會迫不及待想回國,但是臨別之際卻舍不得,這裡有太多令人放不下的人事物。
煙霞想到某位英姿煥發的男子,他腹系佩劍的俊雅身姿讓她臉兒發燙,心潮澎湃。
她看上的那人叫柳云風,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什麼,這麼快?」他驚呼。
「哪裡快?兩個多月了,議定同盟的隔日就該啟程回去了,是貴國皇帝又邀我們多停留幾日,公主才派云緋姊姊先行一步,向女王回報此事。不過,不走也不行了,我朝左相……」真是的,還來添亂。
「你們左相怎麼了?」不會鳳瑤國出事了吧!這事該不該跟頭兒提一提,公主這一趟怕也不平靜。
「沒什麼,總會解決的。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公主的心情,自從被退婚之後,這是她第一次中意一個男人,若是再沒個結果,她大概也就斷念了,從此無意於婚姻。」可鳳瑤國的公主怎麼能不嫁人?
「那該如何是好呢?把兩人綁起來丟在一張床上,生米煮成熟飯,再來個捉奸在床,你覺得怎麼樣?」先造成事實,讓兩人賴不掉再說。
龍七與煙霞討論得正熱烈,沒發覺身後多了一位木答斜插、衣著簡樸的美麗女子,正興致勃勃跟著聽著。
「那也不成呀,公主曾和墨將軍獨處多日也沒發生什麼事,聽說還同榻而眠,用這一招是行不通的。」苦惱不已的煙霞手托杏腮,一臉愁苦。
「不會吧,小墨子居然不舉?」一道輕呼響起。
「什麼叫不舉?」煙霞表情困惑。明明舉得很高呀,墨公子他的雙臂。
「就是男人身有隱疾,力不從心。」
「時!死阿龍,這麼下流的話也說得出口。」羞死人了,虧她還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只是為人痞氣滑溜些。
「哇!你怎麼又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開口了,我才要說你是個姑娘家,結果臉皮比男人還厚。」連閨房中的事也拿出來提。
「我才沒說,明明是你……」還想誣賴她,真是不像男人,沒有一點擔當。
「我也沒有呀!那分明是女子的嗓音,你耳朵有毛病嗎?」他不滿的斜晚她。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會是誰?」莫非是……煙霞小臉一白。
兩人同時想到……鬼。
[不是你也不是她,當然是我!」噗嗤一聲,女子合笑的嗓音響起。這兩個人還真可愛,難同鴨講了老半天,還沒發覺第三人的存在。
一只配戴白王手環的纖白柔黃從背後點了點龍七的肩,他轉頭順著滑細手背往上瞧,身子忽地一彈,兩腳開開朝上跌坐在地。
「啊!七……七……王妃?」她不是在靖王府嗎?怎麼跑到將軍府呢?寵妻如命的靖王不會也跟來了吧?
老大和靖王從沒和平相處過,每回一碰面就劍拔弩張,火藥昧十足,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我說阿龍呀!你對我滔滔不絕的敬意應該是五體投地,怎麼卻像烏龜四腳朝天,你褲擋破了一個洞你知不知道?」喬淇勾起唇笑道。
「什麼?」龍七滿臉通紅,連忙腳一合,用雙手捂住。
清脆笑聲驟起。「騙你的,你這腦袋瓜裡裝的是什麼,要不要我塞幾把稻拿到你腦子裡,至少有點東西。」
「王妃姊姊……」他哭笑不得,被整了也得認了。
「王妃?」煙霞眼露迷惑。
「是靖王妃,八爺的姑姑,我們老大的……前世冤家。」龍七解釋得很無立示。
「前世冤家?」
「他前世欠我太多,所以這輩子只好受我奴役。」喬淇笑容滿面,搖搖養得細嫩的蔥指。
「煙霞拜見王妃。」煙霞起身,不忘行禮。
「哎呀!咱們不行那些繁文褥節,自然就好,你們剛說的那件事我有興趣,咱們來幫幫忙吧則她興致勃勃道。
「幫忙?」龍七在心裡哀嚎,他就怕這位姑奶奶出手。
小則重傷,大則哀鴻遍野,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知打哪來,讓人又愛又怕。
「來來來……咱們合計合計,要是不成功趕緊找我家侄媳來,小墨子身體若真有問題,可要趕緊治……」她迅速的把計劃說出,三人分頭行事。
去喬府找來重要人物的喬淇得意一笑。小墨子這下有好戲瞧了!
同一時間,正在書房看布兵圖的墨盡日突然打個寒顫,乍暖還寒的春日時分已經過了,夏荷初綻,池水回暖,不應該還有絲絲涼意爬上背脊,讓人感到詭異。
或許是熬夜看兵書著了涼吧,一會兒讓管家叫廚房送來姜茶,出點汗再練一會武,體內寒氣排出,不需用藥也能祛風寒。
看著繪了河流山丘的紙張,他驀地眼睛一花,眼前出現一張如花笑顏,他神情有些恍惚地伸手一捉,卻不慎打翻了早已涼透的茶水,指尖的濕潤讓他見鬼似地睜大眼,慌忙地收起重要的地圖。
「怎麼會是她呢?」他喃喃道。
鳳棲嵐,鳳瑤國的邀鳳公主。
朦朧的影像漸漸清晰,她巧笑倩兮,笑顏溫柔美麗似是滿園的桃花開,那回眸-瞟!嬌噎合怒,粉頗如王映春雪,熠熠生華,無一不嬌媚……
看著自己不再如往日粗糙的掌心,墨盡日慌亂的心情忽地平靜,他冰雪一般的冷眸放柔,嘴角微勾逸出笑意。這雙手曾經被溫柔撫摸過,那時他的身體裡面是名顧盼生姿的嬌柔女子,她既堅強又脆弱,果敢又嬌羞,明明害怕不己卻咬著牙不讓眼淚滑落,展現公主風范。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動念了,對那曾和他朝夕相處的鳳棲嵐起了綺思,他能瞞過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她深深地進駐他心房,給了他想將她擁入懷中,憐寵萬分的沖動。
與當年愛七兒的感覺不同,那時,有不得所愛的遺憾,但是即便心如刀割也要成全,不說是讓她沒有負荷。
可是對於鳳棲嵐,他的感受是深刻的,好像她是他缺失的一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放在手上怕化了,藏在心裡憂人偷窺,想將揉入骨子裡又不希望她疼,他沒有成全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氣度,好個為難的魔障。
墨盡日沉浸在思緒中,直到一聲聲惶急的呼救聲響起!!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被采花大盜擄走,快來救人呀!公主被帶走了……」煙霞臉色驚慌地尖叫。
「采花大盜?」
黑眸倏地寒冽,墨盡日毫不遲疑地拿起隨身長劍,飛也似地沖出書一楞。他急迫到竟連重要的布兵圖也擱下了,只想早一刻救下心愛女子……
心愛女子?
他心口一抽,悔恨領悟太慢,原來在他的心中已有她,他卻遲鈍到未曾發覺,差點又讓握在掌中的彩虹溜走。
「在哪裡,誰那麼大膽敢在將軍府裡擄人?」他這把劍……不見血不歸鞘。
「老大,在那裡,槐樹樹上。」
龍七適時,跳出來一指,離地丈余的粗干頂端,立了位白衣飄飄戴著狐貍面具的男子。
再仔細一瞧,男人懷裡摟著的美貌女子不就是鳳棲嵐!
「把人放了,我曉你一命。」墨盡日騰身一躍,腳尖踏上飛燕蒼,上身微傾冷視前方。
「呵……這等嬌滴滴的美人兒放了豈不可惜,櫻桃般的小口,楊柳般的細腰,小爺我就缺個美人相伴,我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狐貍面具下的雙眼笑意盎然,言語輕桃。
「她不是你的,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他目光合怒,長劍直指。
「她不是我的是誰的,難道你這冷臉想跟小爺搶,瞧瞧這清艷無雙的臉蛋,滑嫩嫩的細朕,小爺愛不釋手……」他作勢要親親她的小嘴。
「住手,不許碰我的女人。」墨盡日大喝,縱身飛向狐面男,一劍朝他心窩刺去。
白衣一晃,適才在樹上的身影已然落地,軟緞柔紅靴在地上劃出半圓,揚起沙霧,避開致命一擊。「你的女人?你上了她?」
「無恥。」他再使出一劍,直攻對方下盤。
其實墨盡日出招有所保留,因被挾持的鳳棲嵐被點了穴,無法開口也動不了,他擔心誤傷了她,一時無法職勝。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陰陽調和乃人生一大樂事,哪裡無恥了?你說她是你的女人可有證據,有媒的之言,還是山盟海誓呢?我銀狐公子雖然貪花好色,喜獵美人,卻有個原則不奪人所愛,我只問一句,此女可是你心中佳人?」
「……是。」他咬牙在眾人面前答應。
「你愛她?」
「沒錯。」
狐面男卻萊萊怪笑。「愛就愛,不愛就不愛,你卻合合糊糊說得不清不楚,小爺不想把人還你了。」
見他想把人帶走,墨盡日目皆盡裂,「你休想帶她走,我愛她,她在我心中無可取代,除了她再也沒有人令我牽掛。」
「好個癡心男兒,小爺感動得很,但口說無憑,我還要看見你的誠心。」有情人總要一波三折才成眷屬。
他忍著氣。「你要我怎麼做?」
「我這裡有顆丹藥叫『七情六欲』,七日動情,情動後六日絕欲,再也無悲無喜,你和她之間誰要吃?」不吃沒事,吃了就有趣了。
「我吃。」他本就是冷情之人,無悲無喜又何妨。
「好,爽快,小爺佩服,你是真漢子。」將手中院花瓶丟給墨盡日,見他服下丹藥才將美人送還,「還給你!好好享用,同道人。」
同道人?
墨盡日不懂這句話的合意,只面色嚴峻接下被拋向他的軟馥身子,差點丟失的恐慌讓他將人緊摟懷中,他先為鳳棲嵐解了穴又察看她是否受到傷害,將她珍視如至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忽。
一股淡雅幽香鑽進鼻間,他嗅著女體飄來的芳體氣息,目眩了一下,體內莫名竄起火熱,他突地覺得口干舌燥,氣血翻涌,內息紊亂,像千萬條小蟲在爬動,搔得人心癢難耐,呼出的氣息變得濃重了
「墨盡日,你傻的呀!那是毒藥,你怎麼眉頭皺也不皺地吞下,要是要是你有個萬一,你讓我上哪找個墨盡日。」鳳棲嵐又擔心又氣憤地捶打他胸口晶透淚珠滾出眼眶。
「叫我盡日吧,嵐兒,你沒聽見我說你是我的女人嗎?我怎能讓你有個萬一?我們之間是糾纏不清了,你注定是我的。」他不由得撫上她臉頰,終於用自己的手指感受到她如軟王般的柔嫩。
她當然有聽到墨盡日說他愛她,在他心中她是無可取代的牽掛,但,他對她而言也一樣啊!「怎麼不說你是我的,我是公主,你要聽我的。
他壓著不適,輕笑回答,「可我是護國將軍,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覆地,公主也得乖乖聽我的。」
「你休想,我們鳳瑤國是女人至上,你……啊!你的手臂好燙,臉也紅得像要滴出血……你發生什麼事?」鳳棲嵐心急地扶住他肩膀,但她發現他的衣衫全被汗水浸濕了。
「你……放手,不要碰……碰我……走開……」他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她靠得越近,他體內的脈息越亂,筋脈像是要爆開的抽疼。
她淚眼迷蒙,堅持與他不離不棄。「你毒發了是不是,很難受嗎?我馬上請貴國皇帝讓太醫過府……」
「不……不找太醫,我進屋……呼……躺一下就好。」豆大的汗珠直冒,順頰滑下。
墨盡日的意識清晰,明白有什麼事發生在他身上,但是他控制不住「想要」的欲念,原本想推開鳳棲嵐的大手卻反握她雪般藕臂,將其拉近,貼在發燙的胸口,呼出熱氣的他癡迷地娣著線條優美的皓頸。
鳳棲嵐身子輕顫了一下,因為她感覺到有溫熱軟物無預警地貼近耳朵,似啄似吻,若有似無地啃咬合吭,火熱的舌尖更探進耳廓內,惹得她一陣悸動。
雖然未嫁,可她也非青澀少女,有些事即便未曾做過也稍稍知曉,她跟著發熱的面頰有女子羞澀的嫣紅,卻發然決然扶起陷入欲火折磨的墨盡日進屋。
一倒到床上,他的動作就更粗暴了,大手不自覺地撫向她雙峰,失控地大力揉搓,隔著衣物仍弄疼了她,她不小心發出的低吟,令他更著迷地將唇湊上前,合住令人渴望的紅梅。
「墨盡日,你是清醒的嗎?你知道我是誰嗎?」她願意把自己給他,可是她要曉得,他要的人是她。
灼亮的眸子浮上溫柔,墨盡日又愛又憐地撫著芙蓉嬌頗,喘著氣凝望身下的人兒。「嵐兒,你是我的嵐兒,是驕傲又令人心疼的邀鳳公主,是我求了多年才求得的佳人。」
「你……對我有情嗎?」她問得很小心,怕瓷做的心被他一句話打碎了。
「有,我心裡有你,你始終在我腦海裡徘徊,我知道不該對你動念,我倆身分上的差距太大,可是……」他捉住她的手往左胸一放,重重按住。「你就在這裡,趕也趕不走,占據每一寸,你若難受我也連呼吸都痛。」
她紅著眼,熱淚盈眶。「我以為你是基於兩國發好才全心護我,我們曾是那麼不和,我……我不敢對你說,我滿心滿眼是教人氣惱的你,我害怕…
…又是一場錯愛……」
是愛也是恐懼,她說出的愛字,讓墨盡日感覺到那份深濃的愛意,以及面對感情的慌張和不安,她的顫抖是因一開口便無路可退,宛如飛蛾撲火,明知是一場火的試煉、明明害怕仍勇往直前,只盼燃燒時的瞬間火花。
「我不是朱王樓,你信我。」他墨盡日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她,他不會讓她再次受到傷害。
鳳棲嵐嬌羞地一額首。「我信你。」
她會再勇敢一次,他不是朱王樓,他是她傾心所戀的男子,如碧石不可動搖的依戀,烈日下軒然昂立的天神。
原來兩情相悅是這般美好,濃烈的歡喜如摻了蜜的泉水,每一口都是甜的,她可以原諒朱王樓的薄幸,不再有怨,因為這一刻她明白,當心感到震動時,就會無可自拔的入魔。
墨盡日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勉強維持神智清明的說:「嵐兒……嵐兒,推開我,不然就來不及了……」
輕搖著頭,她笑得無奈又羞怯。「你如此難受,我能把你推得遠遠的嗎?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會傷了你……」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他的心仿佛被裝在大鍋中,鍋底下燃看火,鍋裡的心快要融化。
「是你,我不怕。」纖手輕輕撫上剛硬的面龐,多情地描繪早已刻在心底的線條。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這是她的最後機會,一旦做了,他不可能停得下來,她的軟馥嬌軀讓他再也不願清醒,深深沉溺其中。
鳳棲嵐的遲疑只在眨眼間,她貼放他胸口的手撩開墨竹繡邊的對襟玄衣,櫻唇輕啟,印上心跳處。「我,無悔。」
「嵐兒,我的嵐兒……」她是這麼傻,這麼美得不可思議,宛若落塵仙子。
一句無悔點燃了深沉欲火,再無顧忌的墨盡日反於將她雙腕高舉過頭,置於頭頂上方,一手撕扯她紫紅冰梢,渾圓醞胸展露眼前,他驚喜且熱切的低頭合住,舌尖舔纏卷勾,用膜拜的心情吻遍她柔嫩身軀。
怕壓壞了她,他微微撐起上身,長腿分開那修長美腿,下身貼合,堅硬對著柔軟,男人的火熱叫囂著想闖入最銷魂的幽谷。
「……慢……慢點,我會怕……」他好急,喘得好厲害,但他的手每到一處都像放了一把火,燒得她渾身顫栗。
是啊,她太嬌柔了,他舍不得傷了她,他該再等一下,等她為他展開最美的嬌艷姿態,可是……
「慢不了,嵐兒,我等不及了,給我……」額際汗珠滾落,欲望像要脹裂。
不知該做何回應的鳳棲嵐只是點頭,手臂像自己有意識地攀住他,隨著他的愛撫,她纖足不甚滿足地勾磨他小腿。
「忍著點,會有點痛,下回再補償你……」該死的銀狐公子,居然下這麼重的藥,他最好不要被他逮到,否則他會千倍百倍地奉還,教那家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受藥性所驅的墨盡日眸子蒙上濃濃情欲,眼前是他深愛的人兒,如麗嬌美,楚楚動人,在在勾動他潛藏心底的情絲。
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神智全沉淪了,眼中唯一的明亮是甘願陪他墜入煉獄的迷離嬌顏。
「啊!痛……」
他停住,想讓她適應,可是她腰身拱起的回應和嬌吟,令他頓時理智全失,欲望沉入最深處,激狂而兇猛地沖撞……
滿室旖旎春光正艷麗,他尋了許久的花兒。
原來已栽在心田,默默地吐著芬芳。
「成了成了,我聽見聲音了……哎!誰揪我頭髮,好痛好痛,快放開……」頭皮快被扯下來了。
「誰讓你在窗邊偷看的?!幸好裡頭的人有事要忙,要不然你早被一劍刺穿兩個洞,前胸透後背。」喬淇一把捉住偷窺者低罵。真是不象話!
「又不是只有我在偷聽,還有他呀!你怎麼不揪他耳朵,狠狠打他屁股,他這麼一了點大就成了小色魔。」哼!以後長大了肯定更不得了,成為萬惡的大魔頭。
她狐疑地往旁邊一瞧,清亮的眸子倏地一瞇,扳過小家伙的腦袋。「喬小三,你幾時溜來的,看了不怕瞎眼嗎?」
小腦袋一縮,喬翊咯咯直笑,「淇兒姑婆騙人,我之前有看我爹壓住我娘,但也沒事。」只是馬上被爹發現捉住打了一頓,之後什麼也不知道。
喬淇冷哼,「是嗎?看來八兒的管教方式有問題,我會說說他,讓他把你這小子盯牢一點」養不教,父之過。
「哇!不要啦!淇兒姑奶奶饒過小三兒,小三兒一定聽你的話,不敢再做你說『兒童不宜』的事,你如果跟我爹講,我會很可憐的,會每天被爹關在屋裡,罰寫一千個大字。」他寫得手指頭都腫起來了,而且沒寫完還不準吃飯,要不是娘心疼他,把他從一堆寫滿字的宣紙中解救出來,他還得受苦受難,眼淚汪汪當受虐小兒呢。
「不許叫我姑奶奶,我還沒老得當人奶奶。」這身體明明三十歲還不到,卻榮升婆字輩,這輩分呀,教人又愛又恨。
「對,揪他耳朵,就是他慫恿我看戲,說什麼不看可惜,錯過了這一回就沒有下一回,還要趕緊占位置以免瞧不到。」戴著狐貍面具的人和小孩計較,就要見他挨罰。
「小三」喬淇不悅地擰他小耳朵。
喬翊小嘴一扁,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教學相長』是淇兒姑婆說過的話,而小三牢記在心,我還小,學習心旺盛,不去看我怎麼知道以後怎麼做,小三有一天會長大,娶七八個如花似王的小娘子。」
「怯!說他是小色魔還不信,娶七八個呢!姊姊我先毒得你不能人道,省得禍害姑娘門狐貍面具一拿下,露出的是一張女子的絕美面孔。
「阿魯娜,別玩了,你那藥不會有事吧?」
「就一般春藥嘛!混合我們苗疆的七種春蟲和六種催情的拿藥,用了七旬老漢還能爬起來讓他家婆子生兒子。」用了只會恨春宵苦短,巴不得有更多時間再戰。
這位開朗大方的美姑娘不是別人,她是苗族聖女阿魯娜,趁她學生哥哥不注意又從聖壇溜出來玩,現在寄住喬家當貴客。
不遠處的龍七和煙霞縮著脖子互視一眼,心想:要不要躲遠點,要是被裡頭那兩人知曉這事也有他們一份,未來日子絕對是水深火熱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7:57
第十二章
「這是『蝦仁滑腸粉』,將醬油、糖、鹽,然後和水以小火煮開淋上香油當醬汁備用,然後將栗粉、磨細的米粉、馬蹄粉、鹽、油和水調句做成腸粉漿,蝦仁挑去腸泥洗凈瀝干水分,加入調味料勻成蝦仁餡……」
「干燥荷葉用溫水泡浸,長糯米泡水約三刻鐘,以蒸籠大火蒸半時辰再和醬料熱油略妙,取張荷葉將光滑面向上,依序放上糯米、熟咸蛋黃、梅花肉、蝦仁、香菇等內餡,再將荷葉卷成長條狀放入蒸籠蒸熟,雖然沒有一片雞肉,可是入口的口感和嫩雞肉片無異,故稱之為『荷葉珍珠雞』,公主也嘗嘗『錦繡魚翅餃』、『腐皮牛肉丸』、『雪枕雞蛋球』~一」
離別在即,清明帝沈子熙得知鳳棲嵐偏好蓮香樓的菜肴,便下旨由攝政王及新封的護國將軍代為設宴送行,包下整間蓮香樓總店宴請嬌客,以期公主能為兩國情誼建立橋梁。
身為東家之一的喬淇自是出席宴會,撮合了對有情人後,她心情頗為愉快,特地說了口好菜讓周大廚忙活,她一邊解說菜色的做法,一邊勸人多進兩口好菜,看別人吃得停不下筷呃!是心花朵朵開,她這出嘴的人也與有榮焉。
只是這一日,鳳棲嵐卻沒有品嘗美食的歡喜,筷子沒動幾下。
聯合出兵的盟約一簽定,她也沒有理由再留下,多停留數日是由於她的私心,想與終於互通心意的情郎多緊幾天,兩人都舍不得與對方分離。
可送君千裡終須一別,以她的公主身分不可能逗留太久,擒鳳女王唯恐這個妹妹在回京途中又遭遇危險,因此來信頻催,希望她早日歸國,以免遇上已展開行動的北蠻大軍。
不過,她比較憂心的是朝中大事,左相管仲漢趁女王肚子逐漸隆起之際,孕期的不適令她無心治理朝政,私底下欲扶植年幼的三公主,取女王而代之。
因為太醫已驗出女王腹中的胎兒為男娶,而側夫王征甫可能為生父,這就代表兵部尚書的勢力高漲,他若不趁皇子呱呱墜地前竄起,他輝煌一時的政治生涯也即將告終。
而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不只要位極人臣,還要爬到萬人之上,若是任憑王家勢力坐大,那他送子入宮為男寵的心血不全白費了,還因賣子求榮而蒙羞。
管仲漢有野心,不甘一切成空,霧色送來的短箋中提到他與端貴妃常碰面,私下聯絡將軍,雨晴也提到,左相有一女名曰管彤影,年十七,他欲將她嫁予東桂王爺為側妃,意圖反過來拉攏東桂王爺。
為保王位未易主,鳳棲嵐必須盡快趕回鳳瑤國,以護國公主之姿扦衛皇權,不讓左相的陰謀得逞。
「夠了,你想撐死她不成,沒瞧見她食不下咽嗎?」墨盡日出聲護愛,長著擋開雕梨花象牙筷。
「小墨子,你這是跟我過不去嗎?才幾天工夫,你就一心向看佳人了,想想我們認識幾年,見色忘發」喬淇冷哼。
「喬七兒,你給我閉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敢叫靖王妃閉嘴,膽子不小嘛!改日我進宮和皇上聊聊,讓他給你賜個王公大臣之女為將軍夫人,你得記得備厚禮來謝謝我。」只有她吼人的分,沒他橫眉豎眼的余地,她背後可是皇家這座大靠山。
「你敢?」他冷眉橫娣。
「你看我敢不敢,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喬淇把下顎抬高,盛氣凌人。
「你……」他倏地耳根泛紅,滿臉惱怒。
「我也有幫忙喲,那藥是我做的,讓你很熱血澎湃是不是,你跟我說用過的感覺好不好,不好我可以再改良精進,下回肯定讓你更滿意。」阿魯娜長了幾歲卻還是一樣說話直接,掛滿各種雕刻花鳥走獸銀鐲的皓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還有下回?」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擰斷頸套銀環的小苗女脖子,讓她再也無法養蠱煉毒。
不只墨盡日的惱紅末消,坐在他身側的鳳棲嵐同樣困窘萬分,兩腮像抹了胭脂似的紅通通,低眉垂目聽著眾人的取笑,暗暗羞惱在心底。
光想起那日她就臉紅,事後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下不了床,梳洗時還雙腿發軟,要人攙扶才能走幾步路。
即使這會兒她身子都還疼著呢,纖腹挺不直,手腳發酸,泡了好幾回熱水仍感覺他的味道留在身上,化作永恆的鐫刻。
喬淇總算注意到鳳棲嵐的表情,知道說得太過,忙岔開話題,「不用了,阿魯娜,我們吃東西吧。」
「可是我還有很多好東西想跟大家分享,不然送你們一對情蠱,一雌一雄,你們分隔再遠也會感覺彼此的存在,誰要負心就會被蠱蟲反噬,七孔流血而亡,情侶用剛好……」
「不用了。」墨盡日臉色發黑,馬上拒絕。
「要不然金蠶蠱一只,我養了七、八年,很舍不得給人,但公主,我喜歡你,給你吧!養了它在身上百毒不侵,危急時還能救你一命,要是有人威脅你的性命,你在腦子裡驅動金蠶蠱,它就會釋放毒素,到時你全身上下都是毒,刺破手指頭滴出血就能毒死人。」非常好用,是蠱中之王。
面無血色的鳳棲嵐不搖頭也不點頭,她僵住了,嚇得說不出話來,放在桌下的手緊捉墨盡日的大手。
說實在話,那是相當令人動心的禮物,能自保又能玫擊人,若是遇到危險將無所畏俱,倒媚的是心存不良的人,本身安然無惡。
只是一想到身體裡有只蟲,任誰也不會感到愉快,會時時擔心它會不會產生變化,反過來加害宿主。
「阿魯娜,別再聊你的小蟲子了,我們是要為公主餞行,不是要嚇得公主花容失色。」喬淇出言阻止,又對鳳棲嵐笑道:「公主多吃點菜,喝湯,今日一別,不知哪日還能把酒言歡。」她端起一杯適合女子飲用的桃香荔枝酒向公主一敬,離情依依。
「公主,我也敬你。」阿魯娜喝的是赤血酒,以十八種毒蛇泡制而成,酒性甚烈。
「我也要敬公主姊姊……」看戲的喬翊也連忙舉杯。
「喬小三。」
「小三子」
「你敢敬?」
喬淇一瞪眼,墨盡日一沉聲,喬灝臉一陰,豪氣萬丈的喬小三酒差點灑了,頓時縮成小肉團,汕汕地放下杯子,一臉委屈的扁著小嘴,小聲地吶吶道:「大人欺負小孩,我有人權,我要上訴!」
不過沒人理他,不到胸口高的小人精不算人。
享用完盛宴後,眾人識趣地換個廂房泡茶,油膩吃多了喝點茶解解膩,將最後的相處時光留給小倆口,有些事得由兩人自己解決,旁人插不上手。
譬如,相隔兩地,這段好不容易萌生的感情如何維系?
又或者一個是鳳瑤國的邀鳳公主,一個是騰龍王朝的護國將軍,兩人之間的重重險阻何只是千山萬水,還有彼此放不下的責任和家園。
本來喬淇和喬灝這對姑侄想再取笑兩人的閨房事,但拉開門偷瞧,看到強顏歡笑下的沉重心情,便也收起談笑的心思,不讓人平添幾許惆悵。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她希望他能跟她走,鳳瑤國的天空容納得了他這只展翅雄鷹。
望著水,眸盈盈的人兒,他萬分不舍,但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一「保重。」
「就這樣?」她眼中有更熾熱的光芒。
「北蠻大軍即將來犯,我不能擅離職守親自護送你,你一定要小心,別讓自己受傷。」他不放心她,但是國事為重,他只好放下兒女私情,專注在備戰上,這一戰偵關兩國的存亡,他不能為了個人私欲同顧百姓安危。
表情略帶落寞的鳳棲嵐垂下失望眸子,「我知道你剛受封護國將軍責任重大,可是你不能先為我想一想嗎?此次回國路途遙遠,又有北方蠻子虎視耽耽,沒有你在身邊我很不安,好怕再遭遇像是飛鵝山的攔殺。」
她已經習慣了依賴他,看著他強壯有力的寬背,她內心非常踏實,好像什麼都不用憂心,有他在的時刻她心便能安寧。
「嵐兒,你一向不是任性的人,今日怎麼耍起小性子了,我比任何人都更想陪著你,你不在我眼前我也會擔心受怕,時時掛念著,但是你比誰都更明白,如今局勢由不得我們自私,個人生死事小,社櫻百姓為重。」他要為萬千生靈攔下鐵蹄,劍護山河。
「你說我自私?」她軟嗓高揚,面露少見的怒意。
墨盡日微擰起眉,回道:「我不是指你自私,而是大敵當前,我們該想的是如何退敵,如何打敗北方蠻子,並非為了一點小事爭執,身為鳳瑤國公主的你應該更冷靜,別讓你我的感情亂了心。」
「我們相愛有錯嗎?我只是想和你多點時間相聚,我愛我的國家,我愛我的子民,但我更愛你,我要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對?」難道這兩者不能合而為一,情與義兼顧?她要的是一份相守,簡簡單單的執手一生。
他伸出手撫摸她嫩頰,試圖緩和她的憤怒,「可惜我們缺的就是時間,你愛我的時機不對,我愛你的地點碰巧是錯的,唯一對的是你我的相遇,我從未後悔與你一起掉落懸崖。」
雖然他們的身體交換了,男變女、女變男,可是他也認識了不一樣的鳳棲嵐,她堅韌、有見地、胸懷萬民,讓他見識到女子中也有真豪杰,萬般豪情只為守護心中的柔軟。
可那雙杏眸反而流露一絲傷心,「你覺得愛我是錯的,我也不該愛你嗎?你的寧負天下人也不負我一人是隨口說說吧!你的不負心是再一次將我推下懸崖,你於心何忍!還不如當初不要救我。」
分別在即的愁緒讓鳳棲嵐難過得聽不清楚墨盡日說了些什麼,只聽見「你愛我的時機不對,我愛你的地點碰巧是錯的」,只想著又是錯誤,又是時機不對,那他到底愛過她沒有?她整顆心都慌了,冷不防說了傷人的重話。
他心一痛,聲音大了幾分,「嵐兒,我不是朱王樓……」她竟然把他想成是背棄所愛的男人,他在她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的行為和朱王樓有何不同,至少他的負心是不愛,而你的不負心是將我狠狠丟下。」鳳棲嵐不曉得他們為何會吵起來,只知道他正在傷她的心,用她的愛將她凌遲得遍體鱗傷。
聽她將他一次次與薄幸郎朱王樓相提並論,原本尚能忍耐的墨盡日勃然大怒,「鳳棲嵐,你目盲了嗎?我要了你是因為愛你,不是為了拋棄。」
「那你告訴我,你有想過要娶我嗎?」
他從來不提,讓人無從猜測他心裡在想什麼,害怕一切就這樣船過水無痕。
「當然。」他回答得皇不思索。
「什麼時候?」她已經不年輕了,等不了他一再蹉跎。
「什麼時候……」他目光有著迷惑,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對他而言,相愛的兩個人走到最後不就是廝守一生,哪需要定個日期。
「你要陪我定居鳳瑤國嗎?」她再問。
這回他毫無遲疑的回答,卻也傷透了佳人心。「怎麼可能,你嫁給我就該隨我住在騰龍王朝,我的家在這裡,我是鐵錚錚的男兒,御封的『護國將軍』。」
「但我是鳳瑤國的邀鳳公主,我也有我的責任和我想守護的人,我不能放下皇姊一人。」她聲音一硬。
「嵐兒,你真的愛我嗎?」如果愛他就該跟著他,夫是妻的天,這是他身為男子狹隘的想法。
她眼眶合著悲債,「你不該這樣問我,你在侮辱自己也侮辱我!若是你愛我,為什麼不拋下一切隨我走呢?難道你曾棄如敝履的『護國將軍』一職比我重要?」
情能傷人在於兩人心思不同,不去想最初的悸動,而不斷地去問愛有多深,不去想自己能為對方付出什麼,而只去要求對方為自己付出一切,聰慧如兩人也難免執迷,踩進了四面圍墻的死胡同裡。
驕傲如鳳棲嵐難以置信他話裡的質疑,眼淚奔流而下,哀痛地轉身就走,全然沒瞧見墨盡日伸出挽留的手,以及眼中的•噢惱。
她只想著,她連人都給了他,他怎麼能懷疑她不愛他?
「笨牛、笨牛,輸木腦袋,你小時候摔壞腦袋是不是?居然把離情依依的送別搞成送葬,墨盡日再蠢一點無妨,娶不到老婆不是你長得丑,而是你嘴太笨門喬淇不知何時過來,氣呼呼地罵,手中扔出一樣東西砸在某人腦袋上。枉費月老替他們牽起紅線,卻被他白白糟踢了。
「……喬七兒,你用什麼扔我?」他瞪眼。
喬淇踱著腳尖一拐一拐走著取回另一只繡花鞋,穿上。[公主問你有什麼要對她說的話,這時你要腦子靈光點,合情脈脈地執起她的手說:『嵐兒
,你等我,當擊退北蠻大軍的那一天便是我迎娶你的日子,你回去勿忘相思意,兩情繾綣時,我將送上北蠻將領的頭顱為聘禮,迎你為新婦。』瞧!多動聽呀,只要是女人都會動容,甘願為你洗手做羹湯,當你的暖手爐。」
「……」這樣的話打死他也說不出口。
「小墨子師伯真是太笨了!壞人,你氣哭公主姊姊門喬翊從門後探出小腦袋大叫。
「的確笨死了,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個人事小,國家為大呀!要是我的情哥哥不把我當成心尖上的第一人,我就下噬心蠱讓他痛不欲生,痛得死去活來。」阿魯娜眼露鄙視,做出把人掐死的手勢。
墨盡日無言,心裡暗暗思索著。他錯了嗎?
之後,墨盡日被喬淇拖進屋裡好好的再教育一番,告訴他女人不是男人系在腹上的墜飾,她們有主見、有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一味要求她們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那會扼殺她們的性情,他得到的只會是一個唯唯諾諾的空殼子,不再是他所愛的那個人。
她以自己為例來開導他,說若是靖王沈天洛像他一樣遷腐,今日就不會有名聞遐邇的蓮香樓,她也教不出如喬灝那般的商業霸主。
不過,正事說完,她藉題發揮,劈頭痛罵他從不尊重女人到大男人心態作祟,以及當上個小將軍就得意忘形,連他老是不笑擺具臉也罵進去,從頭嫌到腳,噴了他一臉口水才肯放他一馬。
那一夜墨盡日沒有回府,他在丐幫總部的屋頂吹了整晚的風,偷了師父私藏的竹葉青,一個人悶著頭獨飲,腦海中不斷回想喬淇說的話,以及他和鳳棲嵐相處的種種。
兩個不一樣的女人卻讓他有相同的感覺,他喜歡嵐兒不就是因為她那股不讓須眉的勇氣,為國為民的抱負,今日他又怎能妨礙所愛之人發展所長呢?
日頭從東方升起的那一刻,他終於突破了自己的執迷。其實他本就四處為家,何必被小小的將軍頭銜困住,那甚至曾為他所辦棄,為何為了它逼走心上人,讓她傷心欲絕的離開?
七兒說得沒錯,愛沒有絕對,也不該去計較輸贏得失,更沒有誰該去遷就誰,除非不愛了,否則就要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設想,不是要求別人給自己什麼,而是自己想要什麼,並且盡全力去保有它,直到無法擁有為止。
動了動腿,伸伸僵直的腰,他將喝光的空酒壇往下一丟,壇子碎裂的聲響引得不少乞丐注意,但是他們什麼也沒瞧見,只有一陣玄色的影子掠過眼前。
墨盡日回將軍府略作梳洗後,便想和鳳棲嵐做一番深談,把心中所恩所想全告訴她,讓她安心,放下芥蒂,不再為兩人的未來煩心。
殊不知手下告知公主一早已經出京了,人也走到城外十裡了,他一聽,心驚地快馬策奔到城門外,卻只能看見車隊遠去揚起的煙塵。
「公主,你真的不等墨將軍嗎?」煙霞一臉擔憂地問。走得這麼匆忙,難道心裡真無遺憾,甘願天各一方?
「早點回去也好預做防范,北蠻大軍不等人,多停留一日,我朝安危便朝危險更進一步。」等了他一夜卻不見歸來,她的心涼了,不願再等。
鳳棲嵐忍著不回頭看,她怕一回頭就不想走,會傻傻期盼傷了她的那個男人會追來,要她別走。
「可是離開前,公主和墨將軍不是鬧得很不愉快,不把話說清楚好嗎?公主一早眼眶都是紅的。」煙霞相當自責。是她和阿龍硬要撮合兩人,完全忘了兩國國情不同,風俗民情也不盡相同,想法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怎成良緣?
她低聲輕笑,眼神卻帶了淡淡惆悵。「那是急于歸鄉,想家了,我想念雨晴和云緋、霧色,想身懷六甲的皇姊,想城裡的桃花,想公主府裡剛馴養的小牡馬。」
人在受傷時總是想回家,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聽到熟悉的鄉音,心口的傷會輕了些,覺得人哪有過不去的坎,笑一笑便也過去了。
「家鄉的桃花早就謝了,如今都結實累累,一顆一顆飽滿的小青果掛滿枝頭,等我們回去就熟透了。」她口水一收,想起滿園的果香。
「瞧你嘴饞的樣子,真給你一簍甜桃也吃不完,還不浪費了。」鳳棲嵐取笑侍女的貪嘴,說說笑笑竟也沖散不少離愁。
煙霞沒多想地回答,「那就送到蓮香樓請大師傅做幾道水果料理,上回的『苦瓜排骨雪梨』我就喝了一大碗,公主你嘗過以後也大贊不己,說要抄了食譜讓御廚照著做。」
一提到蓮香樓,鳳棲嵐不免想到與其有關的墨盡日,本己壓住的思念又涌上心頭,清艷的嬌顏浮起淡淡的愁色,眉間輕燮。
明明叫自己不去想偏又忘不了,想心如止水又心潮起伏,思潮如喧鬧的江水,浪頭一波壓過一波。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對了,公主,左相他暈頭了嗎?真要讓三公主當女……」小公主才幾歲呀!
她話沒能說完,鳳棲嵐比了個襟聲的手勢,不讓她口無遮攔地議論朝政。
由於保護鳳棲嵐的鳳瑤國親兵已然殉主,回程路上,為顯騰龍國威儀,亦為表示誠意,沈子熙特別派了三下名官兵護送她安然返國。
因此除了主僕兩人是鳳瑤國的人,其余皆是騰龍國士兵,她們倆之間的談話需要謹慎小心,因為騰龍國之所以同意簽定盟約,主要是女王主戰,若是王位易主,那已簽定的盟約將不復存。
而且,沒有一國君王願意和動蕩不安的國家聯手出擊,內亂不治如何攘外,到了戰場上該聽誰的就是極大的爭議。
「煙霞,你怕嗎?」這次回國不只要面對北方蠻子的挑戰,還得應付朝廷各派的對峙,兇險重重,她真擔心以皇姊的體力是否能負荷。
煙霞堅定的搖頭,「有公主在,奴婢不怕。」
「對我這般有信心呀?我都煩心一根蠟燭兩頭燒,恐怕忙不過來。」既要調兵鎮壓,又要威攝群臣,看實不是件簡單的事。
兵權不完全在她和皇姊手中,總是令人不安心。
鳳瑤國兵權一分為三,一在皇姊手中,是為虎符,可調動三十萬兵馬,一在她手裡,同樣是三十萬大軍,鳳令為符,另有一軍符為麒麟符,統御百萬雄兵,可是包括她和皇姊,都不曉得是誰持符令,那是先王生前下的皇命,有人說掌控在兵部尚書手上,因此才令皇姊有所忌憚,納其子為側夫以為牽制。
「公主,誰不曉得蘇右相喜歡你,多次請女王賜婚,還有翰林院陳大人……」公主的支持者眾,她登高一呼,誰敢不擁戴?
「瞧你盡說些惹人笑話的事,我……咦!座位底下放置點心的暗櫃似乎動了一下。」是她的錯覺嗎?還是馬車壓過坑洞顛簸了一下?
「不會是老鼠吧?公主你腳抬高,我馬上去喚人來捉……」煙霞花容失色。她和公主都怕老鼠呀!
「不要叫人、不要叫人,是我啦」一顆黑色小頭顱從捕錦車座椅下鑽出,還大大喘了口氣。
「小三兒?」鳳棲嵐瞪大眼。
頗為得意的喬小三咧開缺牙的嘴一笑。「公主姊姊,我來陪你了,看到我你有沒有很高興?」
不,相反,她嚇死了!「太胡鬧了,馬上下車,我讓幾名士兵送你回帝都,不許跟著我。」
要是他有個什麼損傷,她如何向他爹娘交代。
「好不容易溜出來,我才不要回去被我爹罵,你看看我眼睛腫腫還有黑眼圈,因為我偷看…。。呃…不好的事,他就好狠心地不顧父子親情,罰我關禁閉。」他說得煞有其事,一臉委屈。
其實他沒說的是他太頑皮了,到處偷窺人家夫妻行房,還淘氣地大叫,嚇得人家倒陽,太多人來告狀,喬灝好笑又好氣地罰他面壁思過。
不過事主換成他夫妻倆,那就是絕對的暴怒,把兒子丟進只有一扇小窗,大概手壁能穿過的反省室,不寫完三百遍悔過文不準出室。
沒想到喬翊精得很,早就騙了一群乞丐在底下挖了條地道,因為出口在角落,用角櫃擋住就沒人發現。
「不管攝政王怎麼罰你,做錯事就是做錯事,不可以用逃家做為手段,那是不對的行為,你爹娘會擔心的。」孩子只身在外,誰家父母不憂心。
「嗯嗯!公主姊姊的聲音好好聽,小三聽得好陶醉,你再多罵我幾句。」
喬翊連連點頭。他已脫下一身錦衣換上粗布杉褲,膝蓋處明顯有花色不同的補丁,不看他的慧默眼神,其當是一般窮人家小孩。
「你這孩子就不能安分些嗎?誰家娃兒有你這般頑皮。」鳳棲嵐因他逗趣的模樣而哭笑不得。
他吐了吐舌,裝出令人發嚎的鬼臉。「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我淇兒姑婆常拍拍我爹的頭感慨。不過呀!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喬翊語氣很失望,但兩眼出奇的亮,好像正期待什麼事發生,興奮得很。
「為什麼?」
「因為剛剛有人從車窗外丟進石子,我怕丟傷了公主姊姊就順手接下,石頭上還寫了字呢」真是的,怎麼不丟包子饅頭,他餓了。
「寫了什麼,快給我瞧瞧。」鳳棲嵐狐疑地看看小家伙,明明是七歲孩童,居然比她們先察覺車外的動靜,並且不動聲色攔下投擲人內的密信。
難道大家都錯看他了,他並非只有腦袋聰明?
她接過石子,上面寫看一危險,速返。
什麼,有危險?!她臉色候變。
「很多人!公主姊姊,你看那邊山頭有銀光反射,肯定有伏兵。」他該躲起來,還是湊熱鬧?
鳳棲嵐朝他小手指出的方向看去,臉頰倏地沒了血色。「樂大人,小心,有埋伏…」
她話剛說出,一記響箭射穿了駕車士兵的頭,連人帶箭釘在身後的車板。
接著,山搖地動,一陣馬嘶聲直衝而來,將騰龍王朝兵將包圍在中間。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8:25
第十三章
「嘖嘖嘖!瞧瞧我們逮到了什麼,多美麗的小東西,瞧這一身嫩得掐出水的雪白肌膚,還有一雙水晶似的眸子,本王喜歡……」
薩瑪塔手掐住鳳棲嵐的下顎!邪佞地笑著撫摸。
一萬名北蠻士兵持著長槍對準千名騰龍王朝兵將的咽唯,勝敗立現,區區一千人哪能敵得過上萬兵馬,以一敵十是神話。
除了棄械投降別無他法,他們無法以命相搏,只因他們個人生死事小,但公主的安危卻不能不放在心上,他們所受的命令是無論如何也要保她周全即使身受屈辱。
而刀劍無眼難免有所誤傷,而且他們若是反抗,說不定會引起北蠻的憤怒而大舉屠殺,那麼公主便有可能在此役中喪生,縱使殺出重圍也是敗兵。
因此無可選擇地,戰不如降。
「放手,不許碰我。」鳳棲嵐據傲地撇開蟒首,不讓眼露邪氣的北蠻王爺砧辱她半分。
「不錯,性子烈本王更中意,就像馴服一匹性烈如火的紅鬃野馬,鞭子和利刺齊下的過程讓人熱血沸騰,本王十分期待這雙不馴的美眸蒙上水霧,在本王身下曲意承歡。」沒想到激鳳公主竟有這等艷色,他真是撿到寶了。
「北蠻惡賊休想辱我一分,本宮是鳳瑤國護國公主,你若敢動我一絲一毫,敝國女王定不輕饒,將率鐵騎百萬踏破你北蠻都城。」她咬牙切齒地怒道。就算死她也絕不讓他得逞,公主的尊嚴不容許她露出絲毫畏懼。
搓著下巴,一臉興昧的薩瑪塔喂瑣地打量,「公主可是艷冠百花的美人兒,本王向來憐香惜王,怎麼舍得傷了你這朵嬌媚花兒,而你們鳳瑤國人美,土地肥沃,本王想,擒鳳女王也是一位心性慷慨的王者,想必很樂意送上美人、城池來『敦親睦鄰』,本王屆時卻之不恭,收下便是。」
明明是強取豪奪,他卻說得仿佛是向鄰居借點小米下鍋,厚顫無恥!
「啐,狡猾蠻子,這等蠻橫行徑你也敢說得冠冕堂皇,你還不速速退兵勿作強梁悍匪,不然等兩國大軍趕至,怕你插翅也難飛,唯有馬革裹屍一途。」鳳棲嵐不屑地朝他碎了一口痰,不屈神色依然傲骨。
「放肆,竟敢對王爺無禮。」光頭的哈魯憤憤上前,手裡彎刀往前一橫,氣勢凌人。
薩瑪塔手一揚,指上戴著的戒指寶石閃著冷藍寒光,「別嚇著本王嬌客,她可比雪蓮花還需要呵護,你們這些大老粗可別粗著嗓門惡著臉,公主嬌弱,若是哪兒痛本王可是會心疼的。」
「是的,王爺,哈魯一定會好好『款待』公主,不讓她掉一根頭髮。」生性粗莽的哈魯一說完,擠眉弄眼地笑得喂裹,不忘做出捏爆奶子的粗鄙舉動。
薩瑪塔卻是滿意地點頭,兩眼始終盯著一身狼狽但仍美得驚人的俘虜。「公主的關心本王頗感欣慰,不過有公主在本王手中,有誰敢輕舉妄動,他們忍心公主這位大美人缺條胳臂少條腿嗎?」
「你休想拿本宮威脅伐童大軍,你末日已近,野心不可能得逞。」他的力量太強大了,軍容整齊,戰意高昂,她不能成為拖累,必須想辦法逃走,或是,走那僅剩的一途……
似看出她的意圖,薩瑪塔王倏地探出長指,僅以兩指箱住她柔美下顎。「不要有尋死的念頭,不然本王會將你嬌滴滴的侍女賞給手下,行軍打仗的男人比虎狼還兇猛,一個一個輪著來,你想她幾時會斷氣。」
「你!殘暴不仁……」她氣得全身顫抖,眼眶因薩瑪塔的羞辱而發熱,紅絲密如蛛網。
「口亨!戰場上不講仁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們北蠻的子民苦太久了,要生飲人血才能止渴,公主是聰明人,別做出令本王不悅的傻事。」他松開指出紅印的手指,邪肆地撫掌粉腮,滑膩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
這女人的肌膚真是細致,光潔如王,細膩滑嫩,恍若一件上等瓷器,渾身白凈,毫無瑕疵,瑩瑩似有流光,北蠻女人因風吹日曬而造成的粗糙肌膚根本不能比。
「你拖得了一時,卻擋不住蜂擁而來的大軍,本宮雖是一介女子也知民族大義,若是與千千萬萬百姓相比,區區數條性命算得了什麼,本宮勸你最好別再打如意算盤,我鳳瑤英魂絕不屈從蠻子淫威。」不過一死,又有何懼。
他仰頭哈哈大笑。「有骨氣,本王欣賞,本王要看看公主的骨頭有多硬,是不是寧折不彎,把人帶上來。」
一名女子與一名小孩雙手縛於背後被粗魯的大漢拖入艷帳,一手一個,將兩人重摔在地。
「公主……」
「公主姊姊……」
煙霞左頰腫起,嘴角有來干的血債,上衣有被拉扯的痕跡,微露香肩。
而向來嘻嘻哈哈的喬翊抿著小嘴,雖然看不出受傷或遭凌虐的樣子,可是臉上有少見的凌厲,眼神兇狠得像一頭負傷的小獸,不復平日的頑皮。
「你想對他們做什麼,快把兩人放開,不許你傷他們一根寒毛門見到兩個人被狠狠的一摔,鳳棲嵐的冷靜頓失,心急如焚地想沖向兩人。
兩名持刀士兵往前一站,攔住了她。
「公主真有情有義呀!剛才的大義凜然本王猶記在心,大為佩服公主的堅決心志,本王也想要有這般一心一意的枕邊人。」呵……美人變臉一樣秀色可餐,渾身散髮出的剛烈氣勢比烈焰還迷人。
「王爺要怎麼樣才能放過他們倆?只要在本宮容許的范圍內,定不會令王爺失望。」她必須沉著應對,不能自亂陣腳,即使她恨不得抽他的筋、剝他的皮,一刀插進這令人作嘔的家伙的胸口,使其下黃泉。
薩瑪塔托著臉,笑容如毒蛇般,陰冷斜倚在鋪上豹皮的長榻。「不錯不錯,識時務才是進退有度的皇家女兒,本王對你越來越滿意了,想好好疼寵。」
忍著羞憤,她語氣益見堅定,「王爺可否先為二人松綁,以示誠意,本宮不喜見人受到凌虐。」
「哎呀!公主都求情了,本王怎能不給你面子呢?把繩子松了松了,一個女人和小孩而己,難不成本王還怕他們牙利如刃能撕了本王咽喉?」他漫不經心地一揮手,神情是可憎的戲謔。
得令的手下將他們的繩索解開,兩人當下奔到公主身側,一左一右像兩頭護衛門前的石獅子。
「多謝王爺高抬貴手。」鳳棲嵐撫撫無恙的喬翊肩頭,又以眼神安撫焦慮不安的煙霞,讓他們放心,不用為她的處境擔憂。
「公主收下本王這份禮也該有所回報,過來,替本王斟酒。」他要的是她的馴服,像只乖巧小貓趴伏他腳下。
「什麼,斟酒?」她一怔,倍感屈辱。
「公主別去,奴婢不怕死,不要讓這蠻子折辱……啊」一柄寒意森森的銀亮刀子飛來,大半刀刃沒入煙霞肩頭。
「本王不喜歡吵鬧,公主得好好教教下人,別讓本王有機會割下多話之舌。」薩瑪塔收回丟擲刀刀的手,再一次托腮笑晚。
心慌的鳳棲嵐並未看向受傷的侍女,吸了口氣鎮靜走近。「斟酒不是嗎?王爺何必動怒,拿卑微螻蟻出氣,本宮敬你一杯,望王爺九泉之下稱霸大業。」
「九泉之下?」他冷哼一聲,將預潑他一臉酒的細腕擒住,將人拉進懷中,她手中的酒液未灑。「本王教教你怎麼敬酒。」
他就著她的手合入一口酒,再勒緊她腹身使其無法動彈,臉一俯,將合住的白酒哺入她唇齒之間,帶著嘲弄調戲意味地吮吸粉色小舌,重重吻得她咳聲連連。
「公主……」見到公主受辱,煙霞的眼眶紅了,按住肩頭的手幾乎掐入冒血的傷口。
「咳……口亥……放開我……」鳳棲嵐羞憤難當,眼中出現決然的恨意,掙扎著要遠離踩踏她驕傲的狂徒。
像是戲耍夠了,薩瑪塔大笑著推開嬌軀,「帶下去,好生照顧,不許怠慢了公主,本王還要和美人兒秉燭夜談呢」
「是,王爺。」
鳳棲嵐三人在一群眼神暖昧、臉上帶著邪笑的北蠻人注視下,被帶到一處有重兵防守的帳蓬,裡裡外外站了三排士兵以防他們有輕率舉動。
當人一離開視線,行徑輕桃的薩瑪塔目光一厲,輕浮放肆的笑意消失在冷凝的唇邊。
「騰龍的軍隊到哪了?」
「啟享王爺,剛渡過渡虹江,集結在呼蘭草原。」一名傳信兵報告。
「人數呢?」兵不在多只在精。
「約二十萬。」目測的數目。
「本王知曉了。」薩瑪塔揮揮手,目露深思。「哈魯,我國駐扎在草原對岸的兵士有多少?」
哈魯聲如洪鐘,「十五萬。」
薩瑪塔一點頭,「足矣,咱們來個奇襲,在天來亮將亮之際先掃他一營,一把火燒了糧草,再以百人一支小隊的方式退散,繞過大草原沿河流回到駐扎地。」
「哎呀!王爺這招妙啊,凌晨時分精神最松散,我軍快速進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對方還沒回過神我方已撤退,他們想追也不知該追誰,我方兵分多路哪是他們預料得到的,欲追又得防詐。」王爺果然英明呀!那群騰龍國的小兵哪是對手。
「哈魯,別讓我看見你的白牙」得意忘形乃是兵家大忌,他神色冷肅又問:「騰龍此次領軍者何人?」先知此人心性才能制敵機先,知己知彼,萬無一失。
哈魯滿臉鄙夷之色,回道:「是騰龍國小皇帝新封的護國將軍,不過這小子外強中干,中看不中用,上一回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捉到他,那時他像個娘兒們還眼眶嘻淚呢!空有一副結實身材卻嬌弱如女子。」讓他一看倒是了胃口,一眼也不肯多看,全權交給賣國求榮的劉又玄處理。
「像個娘兒們?」騰龍王朝無武將了嗎?還是障眼法?他記得有個靖王挺能打的,謀略才智不在他之下。
一提到軟弱到任人宰割的墨盡日,哈魯嫌棄到不行,「王爺能想象一個大男人走路是小碎步,還咬著下唇瞪人,明明是陽剛味十足的男子眼眸,居然媚得很,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則
他看到的墨盡日是與鳳棲嵐交換身體後的,那時待在那具軀體內的魂魄的確是名女子,難免有些姑娘家才有的小動作,不知內情的哈魯當然誤會了,以為墨盡日是弱不禁風的繡花枕頭,他一拳就能將人捶成肉餅。
聽他一形容,薩瑪塔打了個寒顫,卻不敢掉以輕心,「再探,勿低估了敵人,騰龍清明帝派他迎戰必定有其用意,不可等閑視之。」
「知道了,王爺,哈魯馬上盼咐下去,讓人去探探那廝底細。」雖然很弱,拿來練練拳也不錯。
「還有,來人昔本王修書一封,就說本王瞧上了邀鳳公主欲結下這門親事,讓他們來個人談和親事宜,締結兩國秦晉之好,找人快馬加鞭送到鳳瑤國女王手上。」這活色生香的美人兒他要定了,除了美色,更是為了她身後的龐大利益。
「咦!王爺不是已有正妃和三名側妃了?」再娶公主要擱哪裡?
薩瑪塔眼露陰沉。「曉得煙嵐山嗎?」
「知道,產鐵的嘛!」北蠻最欠缺的礦產。
「沒錯,煙嵐山產鐵,而且就在邀鳳公主封地,兩國一和親,鳳瑤自是要乖乖送上公主嫁妝,那蘊藏豐富的鐵礦不就歸我北蠻所有?」穩賺不賠的買賣。
「高招呀!王爺,我們這樣就能自行打造武器,將北蠻周邊大小國家打得落花流水,伏首稱臣。」到時江山一統,霸業千秋,誰敢再小覷北方牧民。
自從鳳棲嵐回國途中被北蠻大軍所擒,至今已七日有余,每日薩瑪塔會像故意羞辱她似的,一有空閑便要手下把她帶到他帳中,有時飲酒作樂,有時要她跳舞助興,當她是伶人歌伎般彈琴以娛眾將士,必須隨召隨到。
若是不從,薩瑪塔便從她身邊侍女下手,偶有威脅,偶有重刑伺候,多次命士兵入帳假意押玩煙霞,達到威嚇的目的,讓人無從反抗。
更甚者,薩瑪塔語帶暗示要鳳棲嵐侍寢,每打照面必上下其手,調笑一番,露骨地以眼神奸淫,故作醉酒求歡,想霸王硬上弓強占了她。
一次、兩次……她都想辦法避開了,不讓他越雷池一步,而她畢竟有公主身分在,他稍加收斂了許多。
但是蠻子的天性是掠奪,骨子裡流的血液是殘暴,怎麼可能就此放棄,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癢難耐,近兩、三日來舉止更為放肆,常出其不意地將人抱住,強索一吻,魔手邪餒地朝她胸口探去。
「公主,是我們累你受罪了。」煙霞難過地說。
鳳棲嵐低聲道:「別這麼說,反而是我拖累了你們才是,若不是我抵死不從,怎會讓人這般待你們,我……」也許她該屈服,不值一文的驕傲算得了什麼,薩瑪塔想要她的身子便拿去,反正她最美好的一次已給了最愛的男人……
太多的奚落和嘲笑讓她幾乎耗盡勇氣與自尊,遲遲沒有人來救援的氣餒和心灰意冷,快要將她的傲氣磨成灰,她每日睜開眼盼的不是天亮,而是何時能解脫。
離別前和墨盡日的一場爭執更讓她心情低迷,本來不該做意氣之爭,卻因一時各持己見而陷入冷戰,更以為相愛就該寸步不離,將彼此視為唯一。
可是被北蠻人擄獲後,飽受羞辱與戲弄的她才明白,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兩人的分離是為了讓更多人活下來,為什麼她看不透這一點,非要跟他吵?當初也是她力勸他接下護國將軍一職以報效國家,如今她怎能要求他放棄責任,只為與她比翼雙飛?
女人一碰到愛情便會盲目,她雖是公主也不例外,一心想看占有他的全部,卻忘了他們並非尋常百姓,各有各的道路和應盡的責任……
「公主,你才是受委屈的人,千萬不要為了我和小三兒向蠻子低頭,我挺得住的,小三兒你呢?」煙霞有些擔心的望向小男孩。
「哎呀!公主姊姊別擔心,他們的把戲和我爹用來罰我的招數一比,算是小場面,我呀,是閻王見了也要閃的小魔星,想要我哭爹喊娘還早得很咧!」喬翊得意揚揚,干裂的嘴唇因說大話而扯痛。
「可你這幾天吃得很少,人都瘦了一大圈,真的不難受嗎?」她看得好心疼。
一向嬌生慣養的小公子,竟淪落到僅能以硬如石頭的窩窩頭果腹,他缺了牙咬不動,自是少食少吃。
「不餓、不餓,等我們一甩開這群臭蠻子,咱們就去撒大錢大吃大喝,把五大樓、七大飯館的美食全都一掃而空。」身為騰龍王朝霸商之子,他的銀兩可是十分的多。
他剛發下豪語,扁扁的小肚子就不合作地發出腹嗚聲,一聲大過一聲,讓鳳棲嵐聽得既心酸又歉疚,輕輕摟著他小身子紅了眼眶。
其實北蠻大軍並非全供應干糧,公主的三餐中還是有少許的鮮肉和干果,以及正常熱食,只是薩瑪塔為了馴服高傲的鳳棲嵐,因此特意苛待另外兩人的飲食,讓兩人吃不飽也餓不死,還命士兵在一旁監視三人的進食,以免鳳棲嵐將她那一份膳食給了兩人。
這是變相的牽制,鳳棲嵐若聽話,她身邊的人自然有好果子吃,反之,如令薩瑪塔一不痛快,就有人跟著遭殃,哪個倒媚就哪個餓肚子吧!他多得是折磨人的方法。
「來人呀!給本宮送膳,還要清水和肉湯。」大人可以挨餓,小孩不行。
「不用了,公主姊姊,我真的不……餓……」喬翊的肚子又叫了一聲,他生氣地拍打小肚子,命令它不許亂叫。
「小三兒,不準任性,想想你爹、想想你娘、想想許許多多關心你的人,你一定要活著回去,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你若出了事,騰龍皇帝會與我鳳瑤國善罷甘休嗎?」她不當他是小孩,與他講道理,希望他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清明帝目前無子,若他英年早逝,那麼皇位繼承人唯有喬翊,他是皇室正統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不然北蠻早拿他當籌碼和小皇帝談條件。
「公主姊姊……」他明白了。水喝得少,他喉嚨有點干,啞啞地。
守在帳外的兵士向上級通報公主的要求,很快地,有幾個伙夫送來還熱看的肉湯和一壺酒,幾碟配飯的小菜,不多看、不細問地立於一旁,等公主用完膳再收抬碗盤。
鳳棲嵐做做樣子吃兩口菜,倒了杯酒欲飲,她想趁人不注意時,將肉湯和飯菜喂入喬翊口中。
誰知酒杯才一沾唇,突有一道力道將杯子彈碎,她還來不及訝異,就見兩名體型龐大的伙夫砰地倒下,一位瘦小男子悄然收回點穴的食指。
「你……你是敵是友?」鳳棲嵐一臉戒備,煙霞擋到她身前。
似男似女的低嗓如琴音般傳出,「本來我不想現身,只在暗處默默保護公主,但是酒裡下了藥,若不出聲示警,恐怕公主難逃生天。」
「是毒藥?」鳳棲嵐疑惑地問道。
「不,是合歡散。」比毒藥更殘害人心。
「合歡散?」似乎在哪裡聽過。
「就是春藥啦!公主姊姊,臭蠻子好惡毒,居然使出這麼下流的招式來逼人就范。」公主姊姊是小墨子師伯的,絕對不能讓黑心腸的壞人壞了清白,他小三子一定會站在最前面擋擋擋……即便是螳臂擋車也再所不惜。
「什麼,春藥?」若是真讓薩瑪塔得逞了,她還有何顏面再見心愛男子,唯有一死以還情郎深情。
「我不能停留太久,除了那壺酒外,其他飯菜沒問題,盡管食之。」身為影子的自己不能被發現。
「那他們呢?」鳳棲嵐指指暈厥的伙夫。
這時的喬小三和煙霞在她的示意下大口進食,這是得來不易的食物,錯過這一餐又要啃硬邦邦的窩窩頭。
「待會我會讓他們嗅點迷香,一會兒醒來會以為自己打了噸,怕被責罰伙夫們不會說出去。」就算疑惑也會三緘其口,就怕軍棍一擊皮開肉綻。
「你叫什麼名字?」有機會她會報答他。
身穿北蠻兵服的他臉龐幾乎隱在陰影裡。「……水得月。」
「是誰派你來的?」解了她的危機肯定是發非敵。
「主人。」這回答很合糊。
「主人是誰?」離開鳳瑤國後,她偶爾會感覺有道不明的視線在注視她,先前她以為是多想了,疑神疑鬼,想必那人就是他。
鳳棲嵐想起墜崖醒來後,她身上的傷已被妥善處理過的事,還有玄清觀大火那日,已換回身體的她隱約瞧見有道黑色身影揮掌拍開差點燒著她的火,只是她吸人濃煙暈過去了,以為是錯覺。
「就是主人。」以自己的身分不得直呼名諱,也不敢犯上。
「他只叫你保護我而沒交代其他任務?」未免太奇怪了,誰會為她安排暗衛而不肯告知。
「你生,我生,你死,我亡。是。」這人的聲音無一絲情緒,平靜得宛如端平的水。
鳳棲嵐陷入沉思,神色嚴肅,她怎麼也想不到誰有能力訓練像水得月這樣的高手,還將他派到她身邊做為暗衛,神不知、鬼不覺地多次出手相救。
水得月被下的是死令,這是何其重大的命令,他的主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連她都瞞過去。
「呱!這位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得月姊姊,小三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總算遇到個倒媚……是三生有幸的幸運兒,解他們的圍。
「你剛叫我什麼?」瘦小的水得月冷著聲,目光銳利如箭。
「得月姊姊呀!我有喊錯嗎?」吃飽的喬翊又有體力頑皮,眨著亮燦大眼,看來天真無邪。
「我是男人。」水得月特意強調,聲嗓低冷。
喬立羽一副「我了,我了」的表情,朝對方露出討喜的白牙。「我知道得月姊姊假扮男人,這個秘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因為女人的胸太平很丟臉,我發誓不泄露……」
「你說誰的胸太平一」
水得月發狠地一拳朝他打去,下手還不輕,他疼得像是小樵上蹦下竄。
「哎呀!打人了,惱羞成怒,還說不是女人,不然我們脫褲子見其童……」他邊說邊解腹帶,嘩地褲子一掉……
在場的三人全傻眼了,來不及回避或遮眼,直到某人揍了喬翊一拳他才慘叫一聲拉上褲子。
「小三你……以後少跟那幫乞丐混。」都被帶壞了,叫化子的粗俗他學得十成十。
喬翊扁嘴穿好褲子,從暗袋取出一張折了又折的小紙片,「得月姊姊,請送到北蠻軍營外那棵光禿禿大樹下用石頭壓著,再用刀子在樹上刻出『人』的符號,會有乞丐來取走。」
「這是什麼?」本來不想接下的水得月兒到他眨呀眨的純真大眼,一時不察紙條被硬塞入手中。
「是北蠻軍隊的陣形和駐軍所在處,以及士兵人數,我這些天故意裝鬧肚子、跑茅房就是為了看四周的地形,偷聽士兵說話,情報我全寫在紙上了……」
其余三人都瞪大眼,心想:這是一個孩子嗎?居然腦子比大人還精,用最無辜的小孩模樣探聽軍情,在短短數日內摸清北蠻布局,他是聰明得可怕了!
「啊!那壺酒別浪費了,就請兩位伙夫大叔喝口酒潤喉,躺在地上挺寒的,要是不小心著了涼就不好了」
水得月挪挪身子,暗自發看誓:以後要離這位小魔星遠一點,絕不和他有半點關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8:48
第十四章
「什麼?!薩瑪塔竟要我方退兵三十里,否則將對公主不利……」墨盡日憤憤拍桌。
戰事如火如茶的進行,從山區一直戰到渡虹江,又在呼蘭草原上展開殊死戰,騰龍將士身披銀盔戰甲,胯下坐騎乃高大黑色戰馬,士兵們士氣高昂,高舉著長劍大聲吶喊,誓要將北方蠻子逐回茉涼土地。
連日激戰已讓這場戰火狂燒,大家同仇敵汽,奮勇殺敵,一身的血污已分不清是倒下的敵人所攏,還是身後的弟兄,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只能進,不能退,退了痛苦的就是後方的爹娘和妻兒,與千千萬萬盼著他們凱旋而歸的百姓,不能失敗。
兩軍交戰最忌心浮氣躁,數次交鋒雖互有損傷但死傷人數並不多,各使戰術以期突破對方的防線,好一舉擒下敵方將領,瓦解這場戰役。
可是此時的騰龍國將軍並不平靜,打從邀鳳公主被揚的消息傳來,向來八風吹不動的墨盡日也著急得不得了,一心想帶著大軍殺入敵營救人,不讓心頭上的人兒淪為戰爭下的犧牲者。
而且,他還聽到更令人坐立難安的可疑傳聞,北蠻王爺薩瑪塔竟不顧大軍正在交戰,與鳳瑤國談論和親事宜,意欲迎娶邀鳳公主為王妃,這讓他大感憤慨,更加想加快腳步奪取薩瑪塔的項上人頭。
更別提敵方還拿鳳棲嵐的命做威脅。
「墨將軍,你靜下心來,莫要心慌意亂,事情還未到無法轉圓的余地,對方此舉無疑是要擾亂你的心神,好讓你無心作戰。」副將周通稍作分析,不希望將軍誤中敵人的詭計。
「說得沒錯,的確是我過干心急,一時氣急攻心沒想清楚,多謝你的提醒。」墨盡日握緊拳,深呼吸一口氣,目光恢復沉靜。
北蠻軍不知從何知曉他和鳳棲嵐的兒女私情,因此陣前喊話要他棄劍投誠,王爺惜才,自當禮遇,只要他肯轉投魔下便將鳳棲嵐贈予他,促成一段佳話。
此計本是要引起騰龍軍軍心浮動、以為墨盡日可能為一名女子背叛,但眾人皆知蠻子刁鑽,且堂堂護國將軍怎會向蠻夷低頭,他手上三尺長鋒不曉得斬殺多少北蠻士兵,自然是寧可戰死也不肯陣前倒戈,他勃發的英姿早已印在將士們心中,成了他們的英雄,願誓死追隨他左右,所以傳言反而未影響士氣,將士們倒是連成一氣,氣憤蠻子的陰險,居然以公主為人質,想要不戰而勝。
周通有些受寵若驚,連連作揖,「墨將軍莫要折煞屬下了,你只是關心則亂,才跳脫不出自設的迷障。公主多次遇險皆能逢兇化吉,相信這次也不例外,墨將軍不要過度優慮。」
那是因為每次他都在她身邊,幫她擋去不少災厄。墨盡日把這句話放在心里,未能吐出。「借周副將吉言,望公主否極泰來,無災無難。」平安歸來。
「墨將軍,你對北蠻的攻勢有何看法?」周副將把話題轉回正題。他底下的弟兄被北蠻軍騷擾得叫苦連天,說這根本不是在打仗,氣悶得很。
墨盡日思忖了下,攤開地形圖,「北蠻大軍的人數太多,是我朝軍士的兩倍,加上戰術奇詭令人防不勝防,他們不佩帶重型裝備以快攻為主,打了之後立退,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度分散我方的兵力,這里和那里遍生長拿,我方騎兵難以進入。」
見不到人如何打得起來,北方蠻子善於奇襲,他們壓低身子躲在及腰野拿下,等他們軍隊一經過便發動襲擊,先一刀砍斷馬腿令馬上之人跌落在地,而後持長槍的士兵再一槍刺穿落馬者心窩,快速而敏捷。
而他以火燎原使其無所遁形,將敵車誅殺於全無遮蔽的焦土,才扳回一城。
只是草原何其大,蠻子人數何其多,石欠殺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永遠也般不完,一個個不怕死的前仆後繼,教人看了心驚。
「敵方將領十分狡詐,上回胡先鋒帶了兩萬士兵追擊北蠻殘兵,誰知竟是請君入甕的陷阱,他追到最後是全軍落水,敵方在偌大的河面上鋪滿蘆葦和樹枝,我方人馬踏上,便落入水中。」幸好北蠻識水性者少,不然埋伏在水底下突襲,胡先鋒等人肯定回不來,一個個葬身魚腹。
「發令下去,窮兵莫追,以防中了敵人誘敵之計,還有對陣時不要硬碰硬,我們要保存體力先讓對方疲累,以逸待勞方可致勝。」刀劍相擊,吃虧的是武器較輕的一方,刀的重量加蠻子的蠻力一壓,通常會造成肩膾的負擔。
「是的,將軍,屬下會立即傳令各軍營,讓他們小心謹慎,勿為逞一時之快而落入陷阱。」士兵們浮躁的原因在於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所以稍一被挑釁便免不了動氣,不假思索地追擊,想打個天昏地暗。
墨盡日點頭,指著地圖一處說明計劃。
「周副將,我打算在大河城附近置一支伏軍,用來攔截北蠻的運糧車,你看哪個營較適合……」
驀地,營帳外頭傳來喝斥聲和吵鬧聲,打斷墨盡日的安排,他臉一沉,頗為不悅地問外頭站崗的士兵發生什麼事,要人將引起混亂的禍源帶至帳內。
不一會兒,一個發似亂拿,褲管一只高、一只低,穿著露趾拿鞋的乞丐被帶了進來,一股臭氣瞬間彌漫。
「阿龍?」
聽到自家老大的訝喚,龍七以手背抹了抹臉,咧嘴一笑,「終於找到你了,老…。。。應該喊你一聲墨將軍,我找將軍找得好苦呀!你們營地的防守好嚴,我來了幾次都被趕走,還說臭乞丐能有什麼重要軍情享告,真是太傷我阿龍的心了,乞丐就不能為國盡一份心力嗎?我也是鐵錚錚的漢子,雙臂能舉起一口鼎……」
瞧不起乞丐的人會倒大媚的,他們當乞丐的可是很有組織的,欺負一個乞丐會引來一群乞丐的反擊。
墨盡日以眼神暗示押著龍七的士兵松手,並讓他們退出帳外。「長話短說。」
「哎呀!老墨將軍,長話短說對我來說太難了,你仔細聽我說清楚了,知道要打仗,我也領了一群乞丐想來幫忙,就聚在邊境一個小村子的破廟里,也派人到北蠻那探查,結果陳五家的小毛來了,說他爹有張紙要給你,讓我轉交給你……於是我就風塵僕仆地來了……」沒個分寸的龍七口渴了,臟手一捧就把放在桌上的茶給喝了。
「說、重、點。」墨盡日不耐煩地命令。
「重點是小三少爺被捉走了。」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魔星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報應不爽。
聞言,他眉頭一皺。「誰捉了他?」
小三兒向來滑溜,想提他並不簡單。
「他在北蠻軍營。」他哪曉得誰捉了小三少爺,搞不好是他自己混進去當奸細的,想把北蠻大軍搞得天翻地覆。
「什麼,他在北蠻軍營?則這怎麼會?!墨盡日驚訝萬分,卻一點也不為喬翊的安危擔憂。
因為古靈精怪的他有張無害稚臉,笑起來比春天百花盛開還燦爛,小嘴像抹蜜般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十個人中有九個被他無辜笑臉騙倒,另一個寧願被騙也不相信他會使小心機騙人。
更重要的是他有絕佳的根骨,打從三四歲開始學武,雖然不用心,可別人要練十年的功他練一年便成,尤其輕功練得最精湛,有時連他爹也追不上他。
加上年紀小小卻認識不少奇人,這個傳他一點本事,那個教他一些能耐,甚至連蠱毒也小有涉獵,到底學了多少沒人知道,只要看他每次「離家出走」都安然無惡的回府,就可知他的精明一點也不在他老子之下。
「我讓那些小乞丐們去打探了下,好像和公主關在一起,不過他裝傻裝笨的本事一流,沒人知曉他真正的身分。」這小三少爺呀!是包著芋肉餡的香悖悖,只有不識貨的蠻子才甩在一邊,當是不起眼的小屁娃。
如果知道他爹是攝政王,北蠻王爺還不喜孜孜地直接跟小皇帝勒索,讓城割地送大米,美女如云捕床板,簡直是要什麼有什麼,不用打仗也豐收。
「公主現在的情況呢?」墨盡日只關心她是否平安,他只在乎能不能再喊她一聲「嵐兒」
龍七脖子一縮,不敢說實情。「目前沒事,以她公主的身分沒人敢動她,身為戰俘的待遇還算不錯,有吃有喝還有張大床可睡。」
有吃,但吃得不精致,像豬食,喝的比白水還淡,全無味道,一張大床是王爺的,要躺得付出代價,不過比起在太陽底下扛石搬沙的一千騰龍士兵真是好太多,起碼她還有自個兒的帳蓬遮風避雨,其他人則像芋似地趕到一處,席地而眠。
只是聽說北蠻王爺薩瑪塔十分垂涎公主的美色,幾次想逼她就范,若是戰事一直僵持下去,恐怕早晚會被野童人得手,真成了蠻子王妃!
「陳王要你轉交的紙呢?」公主的事先擱一旁,知道她並未受虐,他就稍稍安心了。
「啊!你沒提我倒要忘了,我把它藏在……呱,等一下,讓我想一想,因為怕丟掉我還藏得很隱密哈!在這里」阿龍抓抓路肢窩,又拉開腰帶瞧瞧,指頭全身上下摸了一遍。
周副將看他從腳趾縫摳出一張黑黑的紙,頓時臉色微變捂住鼻,朝他投以鄙夷眼神。哪里不好藏,藏在那里豈不是要臭死人。
「給我。」墨盡日卻不嫌臭地朝龍七伸出手。
「好的,老大。」他樂得忘了喊聲將軍,照平常的稱謂叫,小指寬度的紙片歡快地送上。
令人驚奇地,它被墨盡日的手拉開再拉開……拉開七、八回後竟有半張八仙桌大小,點、線、橫、豎,盡在一張紙上,明白地標示出北蠻的軍力和武器庫,以及各營的駐扎地和換哨時辰。
換言之,有了這張圖,騰龍大軍便能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唯一麻煩的是兵力不足,若能增兵二十萬,肯定能殺它個片甲不留,何愁北蠻不退兵?
「請問小三是何方人士,竟能成功地滲入北蠻陣營?」周副將的問題一說出,馬上引來訝異的目光。
墨盡日和龍七幾乎同時扭頭看他,不敢相信天子腳下竟有人不識喬翊的種種事跡,他是小皇帝魚欲招攬的人才,也有可能是下一任儲君。
不過想想不能怪周副將「孤陋寡聞」,他是長年成邊的軍人,保家衛國便是他的全部,鮮少過問朝中大事。
「希望你能守密,小三姓喬,他爹名諱上喬下灝,是個當官的商人。」
「喬灝。喬灝,這名字挺熟……」突地,原本抓著頭的他身子一僵,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是攝政……」小三是攝政王的兒子?!
在墨盡日的冷眸掃視之下,他立即閉嘴。
「目前我們為難的是兵力懸殊,偏偏說要聯軍的鳳瑤現在也分不出兵來支援,若再等朝廷派兵來,怕是緩不濟急。」他們尚未集結完士兵,敵人已率先進犯。
「如果再加上我朝的兵力呢?」一道輕嗓似清泉滑過石間般輕輕擺起,給人洗滌後的舒凈和清爽,清涼帶暖。
「誰膽敢闖我騰龍軍營?」目光一凝的墨盡日冷冷低喝。誰能突破軍營重重關卡,進入主帥大帳中?
一只勻潤凈白的大手掀開營帳帷幕,眉目俊朗、氣質清華的男子徐步走入,不卑不亢的態度展現一股貴氣。
「鳳瑤國石忍墨。」
「鳳瑤女王的王夫?」周副將忍不住驚呼。
石忍墨淺笑著的看向帳內的另一人。「你是墨盡日?」
冷沉的黑瞳閃著幽光。「我是。」
「五十萬大軍夠不夠?」他聲如箏音,動人悅耳。
「夠。」他心里振奮,表面不動聲色。
「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看看你是否承受得起『護國將軍』這個封號。」
墨盡日隱約感到他話里隱合的嘲弄,有些不解,卻也不甘示弱,「等大破北蠻軍,救回公主的那一天你就會看得見。」
「我拭目以待。」他勾唇微笑。
「那就請你擦亮雙眼。」無來由的,眼前這位乍看之下風度翩翩的男子,令他感到厭惡。
輕笑聲睜然響起。「我那皇妹蒙墨將軍照顧了,我無限感激,將軍舍身為人,情義感人,我朝上下送上十二萬分謝意。」
哼!就是這種討厭的感覺,笑里藏刀,言不由衷。「不用,公主已經是我的人,保護自己的女人是夭經地義。」
聞言,石忍墨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我朝女王為主,公主咐馬應是鳳瑤國能人,將軍請勿作非分之想。」
墨盡日冷笑。「公主想嫁誰,區區一個王夫阻擋得了嗎?你還不如在家煮飯、繡花、帶孩子。」他嘲弄王夫是男婦。
「將軍不曉得公主咐馬是贅夫嗎?你若不會煮飯、繡花、帶孩子,不妨來請教我。」嵐妹,這是你看上的男人?太過遷腐。
「……周副將,清點王夫帶來的兵馬,明天一早發動攻勢。」墨盡日的臉黑得非常難看。
這兩人在過招嗎?怎麼有種一山不容二虎的錯覺。忽然覺得周遭冷唱唱的龍七拉起衣襟至頸肩,避寒。
「不好了,王爺,騰龍王朝與鳳瑤國集結近一百萬大軍向我北蠻軍襲來,鬼頭營破,追風營只剩不到一千名,呼呼營投降,北野營成了一片火光,殿下在的無敵管全……全軍覆沒了……」
「什麼,七弟他陣亡了?」怎麼會,他明明將七弟排在完全的陣營,以補給為主。
薩瑪塔頹然跌坐椅上,然而壞消息還沒結束一
「兩國的士兵像大漠的黃沙般席卷而來,光是聲勢就夠駭人了,更別提這些日子以來接連吃敗仗,我朝勇士一聽見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和吶喊聲就腿軟了,嚷著要回去牧羊,不打仗了……」不知誰先喊出回家牧羊,其他人就跟著呼應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暗地里派人煽動鳳瑤國左相,讓他扶植小公主登位好牽制擒鳳女王手上的兵,無法分出兵力與騰龍國合兵……」他將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但事情居然不如預料……
原來左相管仲漢會種女王有孕在身、力有未逮之際,欲立年幼公主為新帝好加以掌控,是因有高人在背後出謀劃策暗助其一臂之力,薩瑪塔這一石二鳥之計果然高明,鳳瑤國政局上的不穩對己方大大有利,也能拖垮兩國聯軍的協議。
誰知他錯估了局勢,未能確切地掌握鳳瑤國的狀況,以為激鳳公主不在國內便無法調兵遣將,加上朝中武將大多凋零,能出兵迎戰的將領不多,他掐住了鳳瑤國命脈便可高枕無憂,光是內憂就夠女王忙活了,哪能分神抗敵。
哪曉得這節骨眼上多了一支來路不明的軍隊,由王夫石忍墨親自領軍,率五十萬親兵赴戰場御敵,與墨盡日所率的騰龍國精兵,將北蠻軍逼到幾乎無法還手的絕境。
「王爺,該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退兵?」再僵持下去可能連老命都沒了,進營帳報告戰況的小將苦著臉。
「退什麼退,沒出息,我北蠻有你這樣的窩囊廢嗎?哈魯將軍人呢?叫他來見我。」他不信兵敗如山倒,一定還有機會挽回劣勢,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
「哈魯將軍他……他陣亡了……」被騰龍王朝的護國將軍一劍削落首級,高掛旗上。
「你說什麼,哈魯他……他死了?」他的袍澤,他親如手足的好朋友,他居然早他一步去了。
「王爺,真的不能再打了,再不走就走不了。」小將勸道。有句俗諺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還活看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不甘心心血白費的薩瑪塔赤紅了眼。「擔心什麼,我們還有公主這人質在手,兩軍將領哪里有膽進逼一步?」
幸好他搶先一步捉了公主,讓她以身為盾擋下兩國的長矛,他不相信有誰敢刺穿她嬌貴身軀,揚蹄踐踏,越過她的屍雕朝北蠻發兵。
「可……可是王爺,就在剛才,公主所在的營帳起火燃燒,附近幾十個帳蓬也全燒起來了,卻沒人瞧見公主的身影……」
他一聽,當下氣急敗壞地抬腿一瑞。「混帳,這件事為什麼不早說,你腦子被馬踩過是不是?」
事有軒重居然分不清楚,重要的人質不管好反被溜走了,一昧地只想著退兵,簡直是北蠻之恥!
「王爺,兩國聯軍都攻來了,誰還有心思注意被轉來的公主,哈魯將軍一死,我方的將士軍心渙散,他們害怕下一個掛在旗桿上的頭顱是自己的。」不怕死的是笨蛋,他們以為會勝才全力以赴,如今……
薩瑪塔一臉陰沉地攏起眉。「我們還有多少兵力?」
「不到五萬了,王爺。」
「五萬……」他帶四十萬大軍出來,結果回程卻僅剩這麼一些,他能煙著臉,灰頭土臉的回去嗎?
「王爺,由不得你猶豫了,我們的確是大敗了呀!我們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弟兄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淚流滿襟了。
「……敗了敗了……我竟然敗了……」薩瑪塔頹喪地喃喃自語,無法接受他籌劃多時的大計敗於一時。
是他過於自負了,起初的幾場勝仗令他低估了對手的實力,自視甚高,目空一切,以致看不見別人背後藏的刀劍有多鋒利,自個兒把脖子洗干凈送上前自戮。
面色灰白的薩瑪塔緊握著雙手,他走出大帳眺望遠方飛揚的塵土,心中的戰意一絲絲被抽空,荒蕪。
原來這就是他的結局,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這一戰北蠻因他元氣大傷,要再休養生息幾年才能再人強馬壯,他們真的無計可施了。
「王爺,我們走吧!北蠻不能沒有你的帶領,我們還期待有朝一日王爺能帶我們再一次踏上富曉士地。」今日的失敗將是明天成功的基石,北蠻百姓不怕吃苦,他們能耐心等待。
薩瑪塔陰沉的眸色一厲,「盼咐下去,把能帶的全帶走,不能帶的一把火燒個精光,我們今天不是逃走,而是養精蓄銳,二十年後再戰呼蘭。」
「是,王爺,二十年後喜馬還跟看你。」小將喜馬振臂高呼,誓死追隨草原上的雄鷹。
薩瑪塔見大勢已去也顧不得面子了,匆忙整軍向西邊山林退去,沿著桑瑪河回到北蠻,營地中旗子散落一地,艷帳千穿百孔,滿目瘡痛,在風中搖搖欲墜。
此時,在伙夫專用的帳蓬里,走出幾道灰撲撲的身影,他們看著北蠻倉卒逃走留下的狼狽景象,久違的笑容揚起在臉上。
「贏了、贏了,大獲全勝,我就說有我這個小軍師在,千軍萬馬不足一嗅,我吹吹氣,三兩下就吹得他們東倒西歪的了,看誰還敢因為我小三爺個子矮,就小瞧我。」敢說他是吃閑飯的小鬼,他就一口氣吃掉北蠻大軍。
「哎喲!還自稱爺呢!好威風的小三爺,要不要奴婢替你捏捏肩,捶捶腿呢!順便抬頂轎子省得你費心走路。」松了口氣的煙霞終於有心情說笑了,笑逐顏開,明媚可人。
喬立羽得意地咧開嘴,「全是我的功勞!記得一定要向小墨子師伯提一提,我喬小三是福星不是小魔星,本人所到之處歌舞升平,佛光乍現,佑天下蒼生萬世昌平……」
「怯!越說越離譜了,稱贊你一句尾巴就翹起來了,還佛光乍現呢!根本是你在胡鬧,把人整得不成樣,雞飛狗跳。」她實在同情那兩位伙夫,喝下春藥的兩人藥性一發作,居然就近找小兵壓了,軍中犯紀是五十大板,一罰完人也差不多斷氣了。
他狡辯,「哪是胡鬧,我可是把畢生功力全發揮出來,讓人佩服得眼淚鼻涕全噴發。
煙霞嗤笑。「你的『畢生』只有七年。」
哼!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他小三爺度量大,不和她計較。「公主姊姊,小三棒不棒,我把壞人全趕跑了,沒人敢再欺負小三和公主姊姊,我們可
以回去吃得很飽,把蓮香樓吃垮。」
他的桂花雞、清蒸芙蓉三鮮、黃豆豬腳、粉蒸蓮藕五花肉、紅乳百頁燉肉、油豆腐鑲肉、蘭花蝦蒸蛋……啊!還有還有,烤酥餅,脆皮馬蹄糕、千層叉燒醞、金華肉末餅,一想到就口水直流。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餓太久了,他重獲自由的第一天就是想吃,把腦子想得到的菜名和愛吃的小點心全想過一遍,他餓到可以把蓮香樓的桌子啃進肚子里。
看著瘦了不少的小臉,鳳棲嵐憐惜地撫撫喬翊頭頂,「嗯,小三是我見過最聰穎的小神童,要不是你的機智和聰明,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誰曉得一個不到十歲的稚童竟能策反北蠻軍。
喬翊的腦子不是普通精明,他先讓遭到俘虜的一千名騰龍士兵四下散播謠言,分化蠻子的向心力,再從中讓幾個人偽裝成北蠻兵,在適當時機高喊不打仗了,要回去牧羊,一人聲弱,數人勢強,成了壓垮北蠻士氣的一根稻拿。
他還編了乞兒歌讓人傳唱,勾起戰士思鄉的情潮,無心再戰,暗暗垂淚想爹娘、想心上人了,沒了鬥志這仗也不必打。
而他連最後一丁點希望也不留給薩瑪塔,讓人放火燒了三人所居的營帳,他們幾人再趁亂躲到伙夫帳里,忙著救火和收抬東西的士兵根本無從察覺多了幾個人或是少了幾個人。
「看吧看吧!我最行,公主姊姊稱贊我了,小三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小仙童,我一出馬,別說退敵,還能平息風沙吶」他把自己說得能呼風喚雨,力拔山河,跟天神降臨沒兩樣。
「哇!狂妄著呢,需不需要三烴清香拜一拜。」這小子狂過頭了,真當自己無所不能。
「公主姊姊,你看煙霞姊姊嫉妒我了,你要告訴她,做人心胸要寬大,不要心眼小得螞蟻都鑽不過去,我小三吃不好、睡不好還不是為了你們。」他裝可憐,討起人情。
煙霞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但不可否認地,他的確厥功至偉,若沒有他,相信也無法瞞過北蠻軍的眼睛取得情報,讓他們有機會逃出生天,反敗為勝。
「小三,公主姊姊代成千上萬的百姓謝謝你,因為你的聰慧讓這場戰爭提早結束,使無數生靈免干劫難,我謝謝你。」鳳棲嵐語氣真誠,十分感謝。
喬翊難得報紅臉,直摸後腦勺。「哎呀!太一板一眼我會受不了,感覺我爹又要拿著板子追著打我小屁股,我……不用謝啦!我玩得很樂。」
玩?她笑出聲,美目生輝地看向前方,卻見兩個黑點不住接近,竟是一黑一白的兩匹戰馬八蹄揚塵奔來,她看到馬背上的男人,忍不住淚水潸然流下。
「墨盡日……」她低喃著愛人的名字,朝男人跑去。
驀地,背後有人推了她一下,原本該投入情郎懷抱的嬌軀轉了個方向,落入的竟是另一具溫暖胸膛。
鳳棲嵐回頭看了一眼,並未見到人,但會這麼做的只有水得月。
主人是誰呼之欲出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9:12
第十五章
墨盡日很抑鬱,他從未這麼憋屈過,陰沉著一張生人勿近的玲臉,目光陰寒得有如飛雪,熊熊燃燒的火焰積壓在胸口,有氣無處發的他,整個人如同一座悶燒的大火爐隨時有爆開的可能性。
那個姓石的家伙是怎麼一回事,已經是人夫,是有婦之夫了,居然還厚顫無恥的纏著他的女人,卻又裝出一副儒雅的模樣,笑容討厭得宛如春天亂綻的桃花,令人想一竿子全打散。
明明是他先馳得點,落了地,揚步朝心愛女子走去,殊不知哪個混蛋推了她一把,她腳下一個踉蹌,他伸出的雙臂落了空,只碰到她飄過的衣裙,人卻落入眉開眼笑的男人懷中。
瞧他們這會兒在干什麼,都進了城鎮稍作休憩了還有說不完的話,將他晾在一旁不聞不問,好像他是多余的,根本不存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石忍墨那只手敢再摸嵐兒如瀑青絲,他管他什麼遠來是客,管他是什麼鬼身分,他會先把人搶走再說。
吃昧的墨盡日咬牙切齒,黑瞳噴火地瞪視不遠處並肩而行的兩人,妒意幾乎快淹沒他的理智。
「皇姊的身子還好吧?有沒有什麼不適,離開太久了,肚子應該很大了吧?」她記得皇姊懷皇長女時,才七個月大肚皮就大得驚人,讓人十分憂心她的身體。
「陛下的身子十分安康,沒什麼不舒服,再說,有七、八個太醫隨侍在側,還有什麼不安心?倒是嵐妹你瘦了不少,原本臉就小,這會兒都瘦成巴掌臉了。」石忍墨笑容溫柔地撫撫她嬌艷如昔的小臉,眼神一暗。
「是瘦了,這些日子並不好過,幸好你們來了,不然我擔心自己撐不下去。」每天提心吊膽看著日出日落,就怕薩瑪塔強行求歡,還有擔心此戰役的發展,誰勝誰敗,又有誰受傷了。
她怕再也見不著墨盡日。
他刻意漠視那個「們」字,有意無意地將她帶遠。「本來七天前大軍就該抵達了,不過處理了一些事耽擱了,才會遲了幾日會合。」
一聽到她被擄的消息,他的心當下如用刀子割了一下,很痛,卻不能道與外人知,只能心急地想盡快派兵救她,不讓旁人有機會傷她分毫。
可是朝中有幾只不安分的小蟲子過膩了太平生活,愚蠢地想以螢火之光和皓月光芒一較長短,讓他又氣又惱地出手。
這些人延誤了他救人的時機,這點令他相當不快,他們需要更沉痛的教訓才會學著不碰觸他的逆鱗。
「是左相那件事嗎?他當真膽大妄為到想要把持朝政?門已位居一品宰相之職,他還有什麼不滿,真要改朝換代,以管氏為主才甘心不成?
石忍墨笑臉溫柔地以指松松她眉心,「沒的事,管相年紀大了想告老還鄉,陛下再三挽留仍未果,只好忍痛允了,以皇家儀隊送他返回故裡。」
「他願意?」鳳棲嵐愕然。
向來貪戀權勢的左相怎肯放棄經營多年的仕途,他深耕朝廷,拓展勢力,就是巴望著更進一步,哪會放開咬在嘴裡的肥肉?
他目光驟地一冷。「管相樂意得很,連連向陛下致歉,說他年老力衰,無力再為陛下分憂,望能歸老鄉裡,做個合怡弄孫的清閑老人。」
敢不走,一口棺材等著他。
他的柔和嗓音明明清朗如昔,可鳳棲嵐竟有陌生的感覺,她似乎不認識打小對她照顧有加的石忍墨了。「忍墨哥哥,你究竟是誰?」
不經意問出聲,她才明白她還是有點在意。
他輕笑,笑聲幽遠而孤寂,「不就是你的忍墨哥哥,你這丫頭傻了呀,連我也認不出了。」
有時,他也會忘了自己是誰,希望他是原來的他,茫然得連未來何去何從都是個謎。
「你瞞了我很多事,而我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他手上竟握有兵符,能輕易調動她所不知情的五十萬大軍,他隱藏的豈只是勢力。
「忍墨哥哥可曾傷害過你?」
她搖頭。「不曾。」
「那就什麼也別問,只要記得我永遠是你的靠山,當你需要我時,我就會傾全力支持你。」他低柔的嗓音中隱合一絲壓抑的情意。
「得月姑娘呢?她是你的人吧。」她不認為石忍墨身邊只有一個暗衛,恐怕是一個秘密組織,應該不只一人。
他先是一訝,繼而失笑出聲,「你怎麼發覺她是女的?得月擅長易容和變聲,似男又似女。」
「不是我發現的,是那個跟在我身邊的孩子。」面對如同兄長的童年玩伴,鳳棲嵐有孩子似的頑性。既然他有事瞞著她,她也要有個小秘密,不告訴他小三和騰龍王朝攝政王的父子關系。
石忍墨了然地額首,「那孩子不簡單,日後這天下只怕將任他為所欲為,沒人管得住他。」
「這很難說,說不定就有那麼一個人是他一輩子的克星,讓他無法撒野,甘心受縛。」如同她的心也因為那人而悸動,不再因曾被退婚的陰影而躊顯著不前。
愛一個人,心會變得柔軟,時時刻刻想著那人,一心一意等待長相廝守的那一日。
看她眼中柔光漫漫,石忍墨的心口暗抽了一下,「你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你認定了是他嗎?」
只要她否認,他會不顧一切帶她走。
「是呀!你也認識的,老板著一張冷面的墨大將軍。不見他時,想得心慌,見到他的時候又巴望著不要分離,輾轉難眠。少了他,我的心也像淹沒在湖裡了。」整日泡在淚水裡,不淹水也難。
果然是他,她向來是認死理的,除非有人負她,否則她不負人。可即使如此,石忍墨也不希望她遠嫁,「蘇相的人品我信得過,你不妨考慮考慮。」
聞言,鳳棲嵐雙眸瞪大,小嘴也微張,「蘇無策,那個食古不化的大書呆?忍墨哥哥在開我玩笑吧!我多次拒婚還不明顯嗎?他不是我要的情郎,如果我要他,不需要任何人開口,我是堂堂的邀鳳公主,直接把人搶了有誰敢說不行。」
一想象她當街搶人情景,他不覺莞爾,但又沉聲說:「墨盡日他有哪裡好?我看他不過是個莽夫。」
會打仗又如何,無禮又冷漠,冷峻神情教人看了生厭。
她俏皮地一眨眼,「好在我愛他呀!只要我愛他,他樣樣都是好的,沒有一處是我不愛的,我可以盲目地接受他的所有,不論好的或是不好的。」
「你呀!小女孩長大了,你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遠……」飛離他的身邊。
石忍墨有看感慨和失落。一心呵護的小桃花果熟落蒂,掉落自桃花樹下走過的男人手中……
「抱歉,這是我的女人,你占據她太久了,該還給我了。」
看他合情脈脈的看著鳳棲嵐,墨盡日再也受不了,語氣兇惡地上前,一掌拍開他撫摸烏亮長發的手,長臂一伸撈過猶在發怔的女人,足下一點,就飛縱至十余丈外,不讓有心人觀襯自己的心頭肉。
他運起輕功,落地之處是綠波蕩漾的湖畔,楊柳輕垂,風送暖意,魚兒在荷葉底下優游,盛放的荷花布滿湖面,一支粉紅露出水面,搖曳生姿,湖水映照著成雙的人兒。
「你這人是土匪出身嗎?太無禮,好歹讓我和忍墨哥哥把話說完,你匪氣十足的把人搶了就走,可真威風呀,大將軍」她還有很多事要問忍墨哥哥,不想自己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
「我想你。」一句話說明了一切。
俯下身,墨盡日封住嫣紅小口,蠻橫而霸道的強奪芬馥甘津,輾轉重壓合吮水亮嫩唇,狠狠地,又急切地闖入檀口,勾住柔軟的丁香舌。
他迫不及待的想深刻感受她的存在,明明是短暫的分別他卻感覺像是一輩子,焦慮、憤怒、不安、自責,他害怕失去她,從未有過的煎熬如烈火焚心,他的人在軍營,心卻飛向她,千山萬水難阻滿腹的思念。
如今她終於又回到他懷裡了,完好無缺,他等待太久太久了,這折磨人心的公主。
「我也想你,阿盡。」沒有他,她活著也等於死了。
「你喊我什麼?」他喘著氣,親吻緋色香唇。
「阿盡。」她獨有的稱呼,不會有人分享。
墨盡日發出低啞的笑聲,將她摟得更緊,她的頰貼近他心窩。「我喜歡你喊我阿盡,我很喜歡,真的,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多少年了,除了「小墨子」三個字,他沒再聽到其他稱謂,「小墨子」代表的是師父、七兒,八兒師弟及他家的小立了這些他視為親人的牽絆,如今,又多了一個她,用她輕輕柔柔的嗓音喊他一聲「阿盡」。
「阿盡。」她彎唇輕喚。
「多喊我幾聲好嗎?我的嵐兒。」他眼神情意深濃,合笑帶憐地凝視偷走他心的佳人。
「阿盡,阿盡,阿盡,阿盡,阿……。」她低喚著,滿心滿眼是濃得化不開的甜蜜,充滿他與她糾纏的身影。
「嵐兒,我的嵐……。」情人間的呢喃令他臉上的冰霜融化了,只有對她濃烈的愛。
戀人間的綿綿情話從不嫌少,也許有點傻、也許有點笨拙,但全是情難自持所致,他們眼中只看得見彼此,容不下第三人。
「阿盡,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害怕那一次爭執是我們的最後相聚,待在北蠻軍營的每一夜我都很想你,我想哭卻哭不出來,睜看發紅的眼一夜無眠。」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有一聲嘆息,他的懷抱溫暖得令人想落淚。
「不怕,我在這裡,以後我會保護你,不論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想哭就哭吧!我會擋著你難看的哭臉不讓旁人瞧見。」他守著她一生一世,不再有別離。
「你還取笑我丑,想讓我為你流幾缸淚水呀,你這人沒良……。」鳳棲嵐紅看眼,淚光浮動,「呱!等等,你剛才說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是我理解能力出了錯,還是真的是我想的就是那個意思?」
她不敢表露出太多驚喜,忍著一絲期盼,眸子裡水光盈盈。
墨盡日一張冷顫有了笑容。「當初我接下護國將軍一職是為了討伐來犯的北蠻軍,讓你、讓鳳瑤國、讓騰龍王朝百姓不受蠻子侵擾,我如今,無愧於朝廷,不辱墨氏先人,不負天下蒼生,對我來說,足矣。」
「那你接下……。」她神情是緊繃的,難得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心裡直打鼓,惶惶不安。
「要我老對著那些在朝堂上爭權奪利的臣子,看久了也會煩,倒不如灑脫的放手,讓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而我眼不見為凈,回家抱娘子暖被窩。」權力鬥爭的事永遠沒完沒了,他不想牽扯在內,成為某一方想掌握的勢力。
「抱娘子暖被窩?」鳳棲嵐兩頰飛紅,羞報地一眨長長羽睫。
「公主,我的嵐兒娘子,你何時願嫁一介草民?」她是他的,唯一不願放手的人兒。
她笑著落淚,「你的護國將軍一職呢?」
不是說丟就能丟的,皇恩浩蕩,由不得臣子任意妄為,她是皇室中人,最明白皇家恩典難辭,輕者入獄流放,重者打入天牢,等候秋決。
「拖個一年半載也就沒了,別忘了我有個比狐貍還狡猾的師弟,讓他和皇上好好聊聊。」這些年喬灝也利用他利用得夠本了,他討點利息回來不為過。
在書房裡打著算盤,核算上季收支的喬灝忽地背上一涼,他往後一瞧沒瞧見什麼,又繼續和帳本奮戰不休,心想著該把兒子捉來算帳,繼承家業,免得他真混成大魔王,為禍天下。
「你真舍得?」她免不了有女子的小心眼,總不放心,想聽到更確實的言語。
墨盡日撫著她嬌嫩粉頰,貪戀不已。「和你一比,什麼都舍得。]
「真的?」她臉上的笑意藏不住,清麗嬌顏染上些嫵媚。
他輕笑,「無法質疑的真,我墨盡日一言既出,絕不反悔,名聲、地位是身外物,我已盡了國家大義,那些東西留與不留都與我無關,我只在乎百年之後和我同葬一穴的女人是誰。」
聞言,她不禁動容,「其實在北蠻軍營裡我已打定主意,若是能活著逃出這魔窟,天涯海角我也要跟著你,我不當公主了。」
他一聽,笑了,眼底盡是深濃暖意,「我的嵐兒是』臼環萬民的好公主,不能辜負百姓對你的愛戴,等收下北蠻軍的降書後,我親上鳳瑤國向女王提親,請她將公主下嫁我為妻。」
鳳棲嵐眸子含淚地笑望著他。「可能不太容易!忍墨哥哥好像比較中意我朝右相,他要我考慮考慮,好男人多得是,不必急著吊死在一裸樹上。」
一提到那個令他如芒在背的石忍墨,墨盡日黑眸一瞇,迸出冷芒無數,「你叫他回家抱孩子,『後宮』不干政,容不得他插手。」
北蠻退兵,龍心大悅,小皇帝沈子熙從喬翊口中得知,墨盡日與鳳棲嵐一段驚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凄美愛情後,決定成全這對佳偶,命令大將軍親自護送公主回鳳瑤國。
其實有多驚天動地,那也只有當事人最明白,皇上聽到的那段纏綿憐憫的戀情是喬翊自行加油添醋過的版本,把後宮佳麗眾多的小皇帝唬得一楞一楞的,還一不小心就允了墨盡日半年後一樣保有護國將軍的封號卻不用入朝為官,只要敵軍再犯時領軍出擊,仍享有高官厚祿。
事後沈子熙一想懊惱不已。他根本就虧了嘛,把不可多得的人才送給鳳瑤國,卻要他養人家一家老小,怎麼算都虧大了!
偏偏君無戲言,他想反悔卻也不成,皇帝金口王言豈有追回的道理,他只能暗恨在心,把主意打在喬翊身上。失了墨盡日,收個小三兒,兩相比較下,他還不算太虧。
不過擺平了騰龍國皇帝,也得鳳瑤國的擒鳳女王願意點頭,女王就這麼個同母所出的親妹妹,讓她下嫁無官職在身的平民將軍,她怎麼看都覺得委屈了,遲遲不肯給予答復。
鳳瑤國又不是沒人了,讓他國人娶走了公主,她面子掛不住呀!遠去萬裡望也望不見,她怎麼知道那男子會不會善待皇妹,捧在手心上呵護?
鳳棲桐越想越不妥當,特意召妹妹進宮一趟,希望她另覓良緣,朝中有不少青年才俊等她挑,不然老臣家中也有俊美兒郎,一個不夠她可替妹妹安排三個、四個,只要妹妹看上眼,她立刻賜婚把人送進公主府。
女王此話一出,進宮面聖的鳳棲嵐可急了。
「皇姊,你太愛護妹妹了,知情識趣者一人足矣,多了家宅不寧,皇妹大齡才遇一位有情人,你就遂了我心意吧,別再為難我。」要她同時納三、四個咐馬,別說她沒興趣,她府裡那個大酩桶知道了恐怕會先跑去「以絕後患」。
鳳棲嵐實在不明白皇家姊姊究竟在想什麼,前些年她不想嫁人非逼著她嫁,姊妹倆鬧出點小火氣,如今她想開了要嫁人又一再阻擋,活似她要跳入火坑裡,百般阻攔。
「朕是為了你看想,想想他一無家世二無財,一張臉像欠了他幾百萬兩似的冷冰冰,脾氣看來就不佳,再說你是鳳瑤國公主,若是遠嫁騰龍國教朕怎麼放心,還不如在朝中擇個良婿,朕為你賜婚。」有她盯著,哪個男人敢不對皇妹好。
「皇姊,要你舍棄石王夫你可肯?」忍墨哥哥是皇姊的置門,也是唯一死穴,是女王心中最牽掛的柔軟。
「呃,這~一」她語塞。
「雖然皇姊另有王、管兩位側夫,可臣妹知曉皇姊心中深愛的只有一人,獨排眾議立他為正夫,皇姊如此深情便是臣妹對墨將軍的傾心!臣妹只願與他共白頭,不負有情人。」坐上王位者不能選擇婚姻,而她可以。
眉心微燮的鳳棲桐輕撫隆高的肚子,低低一嘆,「朕就疼你一個妹妹,你想要什麼朕哪有不給你的道理,罷了、罷了,墨將軍多次救你,朕就看在他為人果敢又對你有情的分上,勉強同意這樁婚事。」
總不能又跟皇妹鬧僵了,她此時正是用人之際。
「多謝皇姊成全,邀鳳這就回府告訴他這消息……」鳳棲嵐喜上眉梢,急著讓墨盡日知曉此事,好安他的心。
「等等,別急,朕還沒說完。」鳳棲桐無奈鎮她一眼。瞧她樂的,掩不住的喜悅盡在眉眼,哪有公主的端莊。
「皇姊還有事?」別又是要來一套繁文褥節,依國禮行婚禮。
她笑了笑,臉上帶著寵溺。「你看朕的肚子這麼大了,沒準下個月就生了,之後還要坐足月子,這期間國事無人打理。」
「皇姊的意思是要我幫你管管朝中大事,讓你安心的休養?」她想了想最多不超過半年,也就不排斥。
「你也知道左相的離開會讓很多臺面下的事浮到臺面上,那些麻煩恐怕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得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左相一倒,仰賴他的子弟兵還能不亂嗎?
「……一年。」她咬看牙說。
「三年。」一年太短,不夠她培植新的左右手。
「皇姊,你吃人呀!你真忘了皇妹今年大齡多少嗎?三年後再嫁,還生不生得出孩子都不知了,這是要逼死人嘛」為了早點和情郎成親,鳳棲嵐連生孩子這等羞人的閨房事也提出來討論。
鳳棲桐嗆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捂唇輕咳,「就你敢跟朕討價還價,好吧,朕也想抱抱親外甥,就兩年,朕不強求,等政局穩定後就讓皇妹出嫁。」
「兩年……」似乎長了些。
但看到姊姊揉著眉頭,面露疲色,本想再提出要求的鳳棲嵐頓時不忍。這些年全靠皇姊撐著鳳瑤國才有今日的富曉安泰,身為公主的她能做的事太少了,如今只是要為皇姊分憂又怎能再推托?
「怎麼,還不去報訊,小倆口歡天喜地的慶祝一番,還是非要朕下旨賜婚不可?」難得看見妹妹發呆的樣子,模樣挺逗的。
緋唇輕啟,欲言又止,她想了一會兒,忍不住吐露放在心裡的擔憂。「皇姊,『朕』是孤家寡人,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你曾試著不對石王夫說『朕』嗎?夫妻之間無君臣,你若始終惦著女王的身分,那怎麼走進他的心?」他又如何能為姊姊分憂?
「嵐兒,姊姊也會累。」鳳棲桐神色微黯。
她愛了那個男人多少年了,可是他的心始終不在她身上。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總以為相處久了自然有感情,誰知她的強求成了他的心結,他用臣子的心在對她,無關愛情。
但是她不後悔,她就是愛這個男人,即使他不愛她也要留住他,王者的寂寞不能她一人品嘗,她需要有人陪她一起受苦。
「皇姊……」一聲嵐兒勾起鳳棲嵐已然忘卻的回憶,她忍不住鼻酸,發現當年縱馬同歡的三人漸行漸遠。
「去吧,朕乏了,你跪安吧!」她揮了揮手,微閉上酸澀的眼,對於皇妹她虧欠甚多。
皇家兒女不能表露真性情,鳳棲嵐跪安後便離開女王寢宮,她不回頭看,怕看見在華麗宮殿中的孤獨魂魄,為王者也有其凄苦的時刻,不在其位不知其滋昧。
唉!這也是皇姊的宿命,一登上王位,她就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屬於千千萬萬的鳳瑤國子民……
鳳棲嵐一回到公主府,四名侍女就簇擁著她,一面走一面問。
「公主,成了嗎?陛下同意你和墨將軍的婚事了嗎?」真是急死人了,讓人的心七上八下的,替他們倆操心。
云緋笑著拉開急性子的煙霞,戳了下她額頭。「這事,由得你問嗎?還不讓路,公主的心上人來討個答案了。」眼神一瞟!庭園那頭走來一抹玄色身影。
一旁的雨晴和霧色掩嘴竊笑,取笑她比當事人更心急。
「去去,你們幾個丫頭真是多嘴,改天我讓人為你們一個個說媒,全嫁了耳根才清靜。」盡拿她的好事說嘴,該打。
「公主,人家不嫁。」煙霞還念著騰龍國的禁衛軍大統領,等主子嫁了人她就能跟過去。
「呃,公主害羞了,才拿我們出氣,還不走,姊妹們,壞了公主的姻緣,咱們都要挨板子了。」
雨晴笑娣主子一眼,左手拉一個,右手拉一個,噘著嘴要另一個跟看,四名嬌俏可人的侍女嬉鬧著走遠。
笑聲歇,人影近。
礙事的人一走開,俊顫冷沉的墨盡日不疾不徐地走向鳳棲嵐,臉上並無太多表情,似乎成也好,不成也好,他皆不在意,他要的只有一人。
可事實上他緊張得很,連呼吸都輕淺得幾近於無,於心冒著汗,四朕僵硬,眼神透著一絲函欲知曉的焦慮,走得不快是因為擔心事與願連,希望落空。
「嵐兒,你還好吧?臉色不是很好看。」難道遭到女王的刁難,她悟鬱在心。
墨盡日誤以為她對女王的心疼是懇求遭拒後的難過,原本心情驀地一沉,打算沖進皇宮大鬧一番。
「兩年。」她幽幽吐出,心裡仍對皇姊的處境有些難受。
「兩年?」什麼意思?
「皇姊說再幫她兩年,等我把那些不安分的臣子重新整頓後,她便讓我風光下嫁,以公主鳳儀嫁與你為妻。」他們是苦盡甘來,終於能在一起。
他心情一松,吁了一口氣。「兩年我等,不過你剛才的表情看實嚇人,出了什麼事嗎?我瞧你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鳳棲嵐微帶沉重地握住他大手。「皇姊她過得很辛苦,她和石王夫我一直以為他們真心相愛,但……」
看到皇姊凄楚的表情,以及眉間拂不去的輕愁,她才明了身為女王也有解決不了的苦惱,而這是她幫不上忙的,她只能提醒,夫妻之間若要走得長久,不必要的驕傲要先拋掉,誰先低頭不重要,有時退一步反而獲得更多。
「真正有才能的男人會希望一直躲在妻子身後嗎?從這一次兩國聯軍看來,王夫的才智不在你我之下,領軍作戰時英姿更是不凡,這樣的男人是英雄養在深宮是折了他雙翼。」雖然看那家伙不順眼,隱約知曉他心中所戀為何人,但是他不能否認石忍墨有一方霸主的資質。
「你是說皇姊錯了?」
當初皇姊興高采烈地告訴她,「我要大婚了,和我最愛的人則那時,為皇姊高興的她卻忘了問一句一「你最愛的人也愛你嗎?」
「對與錯不是我們能評論的,若是不肯,石忍墨大可拒絕,但他同意了,也成了夫妻,那麼外人便無從介入。」即便是錯,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是這樣嗎?」
怎麼經歷了幾次生死大關,她變得多愁善感了?一點也不像之前豪氣勝男子的她。墨盡日佯裝不悅地捏捏她柔白手心,「你把心思全放在別人身上,欲置我於何地?我以為我才是你最在意的人。」
鳳棲嵐噗哧一聲,笑倒他懷中。「阿盡,你是我執著一生的男人,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不管路有多遠,前途有多險峻,握住了我就不放手,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男人。」
「而你是我的女人,公主,你要有生同衾、死同穴的覺悟。」同樣的,他也不會放開,她的一鱉一笑,將是他目光追逐的方向。
把頭一偏,墨盡日輕輕覆上瑩潤朱唇,傾一世愛戀,為她。
暖風拂過,揚起兩人的烏絲,糾纏結髮同心。
夏日,正艷。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49:33
番外一、王夫的萬縷情絲
「哈哈哈一快點來啊!你們好慢哦,慢香香的,像是老牛拖車,我不等你們了……」
璀燦金陽底下,有位容貌清妍的女孩歡快地縱馬馳騁,一身桃紅衣衫在風中輕飄,她率性而神采飛揚,猶如一朵不染塵囂的粉嫩桃花,放肆的嬌艷中帶著稚嫩的純真。
她騎著紅棕色母馬在前頭奔馳,不時回過頭向身後的兩人吆喝,一邊取笑他們跑得慢,一邊吐著小粉舌做出逗趣的表情,別人沒笑她先笑,笑聲清脆如銀鈴。
隨後趕上的是年長她幾歲的一男一女,看得出已是情意初萌的年紀,綾羅裹胸的少女一臉癡迷地看看身側並騎的溫潤男子,男子嘴角揚起一抹疼寵的笑意,眼神追逐的是前方笑得開懷的明麗女孩。
「小心點,丫頭,前些日子下了些雨,地上泥濘……」真是淘氣,老是橫沖直撞的。
「不會有事的,我可是馬上鳳凰,在上頭打個轉都不成問題……」女孩天性大膽,不顧男子的阻止,一腳踩馬背,一腳向後抬起,仿佛是展翅高飛的神鳥。
「嵐兒,立刻停止,否則我要生氣了。」石忍墨心一驚,快馬加鞭,朝少女奔近。
「好嘛、好嘛!忍墨哥哥最無趣了,也只有皇姊受得了。」模樣清純的鳳棲嵐放下腳,在他嚴厲的目光下不滿地坐好。
但是意外往往發生在一瞬間,剛剛胡鬧的舉動沒事,反而是此時樹叢里鑽出一只狐貍嚇到了向來沉穩的母馬,馬兒驚慌失措地揚蹄,馬身幾乎昂立,沒拉緊擅繩的少女滑落在地,發出好大的聲響。
「嵐兒一」驚呼驟起。
「好痛」天吶!五臟六腑像移位了,她會不會是史上第一個痛死的人。
「傷到哪里了?決讓我瞧瞧,說過幾遍了不許頑皮,怎麼老是講不聽,要是傷筋挫骨,你以後就只能一破一跋的走路。」要讓他操多少心才甘心,每回都被她嚇得全身無力。
「頭好痛呀!快裂開了。」她抱著頭慘叫。
「頭痛?」難道落馬時傷到頭!
「對呀!聽到你老爺爺似的嘮叨我就頭疼。你曉得我最討厭周太傅,他老是要我背書,你看,他用板子打我手心。」她是公主耶!父皇最疼愛的小云雀,哪是白胡子老頭能隨便碰的。
本想責備她的石忍墨瞧見她嫩白小手上的微紅,心疼地嘆了口氣,「周太傅要你讀書是為了你好,你要用心學習,當個受百姓敬重的公主。」
「我又不當女王,學那些做什麼,等我過幾年長大了,父玉就會為我指婚,我就要嫁人了。」十三、四歲的鳳棲嵐對婚姻有憧憬,盼能覓得好咐馬。
「嵐兒想嫁什麼樣的人?」他笑容柔和,輕輕撫看她的麻花辮,流金紅錦緞與發相雜,輕柔飄逸。
她笑看一眨眼,帶了三分嬌俏。「忍墨哥哥要不要娶我?我向父玉撒撒嬌,他一定會同意。」
「我……」他心里好歡喜,守候多年的小公主是他心中的寶貝,求之不得,自是百般願意。
但一道女音打斷了要訴說衷腸的他一
「忍墨,本宮腳扭到了,過來抱我。」
未能把話說全的石忍墨臉色微沉,看向鳳棲桐的神情就顯得冷淡些,親疏有明顯的差距,可終究是公主的囑咐,他仍過去一瞧她所謂扭到的腳。不過顯然的,她說謊了,是故意打斷他和小公主說話。
或許說是不許他點頭,把可能的一段良緣拆散。
但她是公主,又是皇太女,她說出的話就是命令,身為臣子的他不得不從,即使他打心眼仄惡她高高在上的驕傲模樣。
「是的,公主。」他語聲平淡,無半絲個人情緒。
整個人被抱起,鳳棲桐忍看羞,兩手捉住他衣襟,聲音輕得只有兩個人聽見。
「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的王夫,你不能拒絕,聽到了沒。」
「公主——」他聲一沉,表示不能同意,他愛的人不是她,公主的厚愛只能辜負。
他愛的是天真善良的小公主,他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娃娃似的模樣。就起了一生相守的念頭,他知道今生除了她以外自己不會再愛上別人,第一眼的心動便是永恆,他永遠記得她用軟糯嗓音,舌甘甜一笑地喊他「忍墨哥哥」。
可是石忍墨的心再堅定,情意放得再深,還是敵不過皇上臨終前的托付,一雙瘦弱的老手緊緊拉住他的手,將重要的兵符交給他。
「……墨兒,朕不行了,朕的江山只能交給皇太女,但是她不夠強悍,心性軟弱,朕要你來輔佐她,幫助她坐穩鳳氏玉朝的王位,讓鳳氏血脈傳承千秋萬代。」鳳瑤國不能就此斷送。
「皇上的意思是要任命臣為新相?」要站在女王身邊助她一臂之力,唯有出將入相,別無他法。
「不,朕要你……咳、咳、當王夫……」皇上不適的重咳,一口濃黑的污血吐在明黃錦帕上。
「什麼,王夫?」他怔住,全身發冷。
「朕不……不強求一生一世,你給皇太女一子一女,等朕的皇孫能親政時,你想做什麼就去吧」女子因愛而堅強,他的長女便是這種性格,被她愛上的男人將會很辛苦,甚至是壓抑。
「皇上,臣……」他說不出口,無法坦白心中所愛另有其人,只因眼前的老人已快油盡燈枯了。
「皇太女跟朕請旨為你們指婚,朕同意了,還有,聯藏了一筆財富,你童它去組織專為皇室效力的秘密力量,不需要告知任何人,包括皇家的人在內,你是領頭人……」他能為女兒們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其他的事他也有心力。
石忍墨手握聖旨,心情始終無法平復。即使皇上讓他二十年後自由,那這段期間呢?他怎麼阻止心里那抹明艷成為別人的妻子?
所以,塵逸王爺朱玉樓請求聯姻,他怎麼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兩人越走越近,在他心底,想娶嵐兒想都別想,他無論用什麼計策,都要阻礙!
給朱玉樓一名傾城傾國的絕色美女,再散播公主生性奢靡、男寵無數的流言,他不信這樣的女子有誰敢娶。
果不其然,嵐兒被退婚了,從此無心婚姻,一年又一年地虛度年華,成為鳳瑤國大齡公主。
他以為一切會照他所想地發展下去,他終究能等到與她攜手的一天,可沒想到會出現一個騰龍國將軍墨盡日,她說她愛他,願和他生生世世,比翼雙飛。
他知道這便是結局,他用生命守護的小蝴蝶飛走了,從今而後,不再是他能期盼的。
一切結束了,到了盡頭。
「主人,得月已完成任務,特來復命。」
心痛到麻木的石忍墨輕揚起溫潤笑容,看著單膝落地的影子。「女王新納的柳側夫,他的藥你送去了嗎?」
「是的,主人。」
「很好,下去吧。」
這是他石忍墨的報復,先皇的遺旨要他給女王一子一女,那他就確保女王生下的孩子只能是他的。
那藥王側夫、管側夫入宮那日都喝過,那是絕育湯藥,男子一喝下終身不孕。
誰說女王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征甫的,那絕對是……
謊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50:00
番外二、阿龍的哀嚎
別……別再叫我幫主了,我阿龍快受不了,是誰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這人肯定跟我仇深似海,故意要我累到死,我絕對、絕對要跟他拚命,把他的祖墳挖開,敲他先人的一堆白骨……
哎喲喂呀!老大,你怎麼敲我腦袋,萬一敲壞了我就變笨了,人一笨就當不了幫主,當不了幫主丐幫就完了,然後一堆乞丐沒飯吃,得為了一顆發臭的饅頭大打出手,你於心何忍呀!
啊!失言失言,一時忘了你是前幫主……哎喲!別敲了,我更正不成嗎?是老大你將前途無量的偉大幫派交到我手中,老大請你放心,我阿龍是鐵錚錚的漢子,任憑風吹雨打照樣撐得直挺挺,大水沖來我抱了塊板子就能活下去,老大不用為我擔心,剛才我腦子打結了才說挖你家祖墳的混帳話,你一定相信阿龍對你無比的忠心。
只是淮川鼠患干丐幫什麼屁事,攝政王居然要咱們丐幫的人去滅鼠?!一人捉十只老鼠交差,否則老鼠大餐伺候。
乞丐吃老鼠肉真的不算什麼,那是窮人的口糧嘛!可是就算變著花樣來吃,清蒸、紅燒、三杯、燉煮、串烤,還有老鼠三吃,一天五餐天天吃,連吃一個月,即使是乞丐看到老鼠也會吐。
所以呢!他無奈之下帶了三、四萬乞丐去捉老鼠,然後向朝廷討賞,一只老鼠一文錢,聊勝於無。
但是,鳳陽城缺糧又關乞丐什麼事,為什麼那些大官不自己運糧去,非要找上乞丐?
什麼?!你說是因為城裡鬧瘟疫?
我阿龍真的要破口大罵了,乞丐的命就不是命嗎?居然要乞丐們去送死,那此官員的良心被狗啃了呀!這種叫人去送死的缺德事也做得出來,我身為丐幫幫主要代替所有乞丐悴你們兩口具烘烘的口水,乞丐可不是好欺負的!
不過,看在白花花的銀子分上啊,不是不是,是天性善良,憐憫鳳陽城百姓沒飯吃,才「自告奮勇」賭命送糧去,什麼瘟疫,我阿龍沒在怕啦!
呃,這一箱銀子抱在懷裡還挺沉的,沒辦法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活在這世上有點錢總是好的,再說,我可是要養大批的弟兄呀!唉!沒錢人就是得拚命賺啊。
各位要是有什麼需要,歡迎來找咱們丐幫。
要尋人嗎?
找丐幫。
要打探消息嗎?
找丐幫。
要探聽別人底細?
還是找丐幫。
除了殺人放火、燒殺擄掠那些會被捉去關的壞事之外,丐幫一律全包,童叟無欺,價錢公道,包君滿意。
那個小毛子,幫主我腳酸了,過來給我捏捏……還有腰也有點酸,力道重些,肩膀那也多用點力……嗯一舒服。
麻臉陳,幫主我的芝麻配餅呢?沒有?還不去蓮香樓要一個,我是幫主,我最大,你們這群臭乞丐通通要聽我的,我叫你們往東你們就得往東,我叫你們往西誰敢往東試試,老子一拳扁死你們……
「找死!」墨色身影聽不下去狠踢一腳。
「啊一老大,你怎麼又踢我腦袋,真的會變笨啦!嗚嗚……當幫主一定也不好玩,我不當了成不成,換人當幫主,我當幫主大大,老大有人當了嘛……」
不然學小三少爺離家出走好了,嗯,我真是太聰明了!
等等怎麼走沒幾步就見到乞丐?我又走咦還是乞丐,這次走遠點……
為什麼到處是乞丐?!
「幫主,丐幫弟子本來就無所不在呀!哪裡有人就有乞丐,要不然我們跟誰乞討。」
唉!我未免太苦命了,連離家出走也無處可去,我干脆剃頭當和尚,跑到深山裡修行最清靜了……
「阿龍,吃不吃『三寶雞』?我剛讓人做的,趁熱快吃」
晃回總部,就聽見喬淇一喊,龍七就破功了。
算了!吃雞要緊,阿彌陀佛的事以後再說,我阿龍沒慧根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 18:50:23
番外三、阿魯娜的不滿
「你……拜托你,離我遠一點,不、不要靠我太近……我真的很怕呀!」
「不要、不要、拿開!不要拿這麼惡心的東西嚇我,你……你喜歡就留著自己玩,我、我不奉陪……」
「……呃,很……很可愛的小寵物,不過呢!君子不奪人所好,瞧你一臉舍不得的模樣,我也不忍心拿……」
「什麼?種在身體裡面……」沉默很久,掙扎再掙扎,才開口,「阿魯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雖然他能讓我青春永駐、長命百歲,可是我心裡還是有點障礙,沒辦法想像有隻蟲子在我身裡逛大街似的。」
吼吼吼一母老虎在山頭狂吼。
這是什麼世道呀!好東西居然不想用,一個個不識貨又膽小,缺乏冒險精神,推三阻四一副唯恐魔鬼上身的樣子,臉色發白,跑得比飛還快。
雖然有幾個比較鎮定,她談起寶貝們,他們仍神情自若地談笑風生,恍若無事,讓她以為終於碰到識貨的知音人,可她正興高采烈地打算將「收藏」送給他們,他們卻更平靜地說:「不」害她在興致勃勃的情況下,打退堂鼓。
吼!這才是傷害她的感情吧!怕什麼呀,她看起來明明很誠懇,且熱情大方又開朗,樂於助人不拘小節,人家來找她幫忙一定義不容辭,滿口好好好但是僅限於她認定的「朋友」。
嗯!她算一算……欣月姊姊、淇兒姑姑,喬東家也算是吧?然後小墨子、公主……哇!她幾時多了這麼多朋友,太可怕了,她那些收藏品夠不夠送呀?
沒關系,她可以多煉一些蠱蟲送他們,而且她不信等她養出更厲害的蠱王蠱后後,那些拒絕過她的人不會搶著跟她要,他們其實很虛偽的,又愛又怕。
哼!別當她沒聽見,有人背地裡喊她魔女,什麼魔教妖女,她要再三仇重申,她是苗族聖女阿魯娜,是苗族最偉大的人,苗人一見她全都要跪地膜拜,連偷瞄她一眼都是不敬,要罰刨眼之刑。
所以,瞧!她來到中原後多平易近人吶,不挖他們的眼睛,也不拿他們的血養蠱,人家不同意她也不會隨便種蠱,她是這麼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那些家伙居然見到她立即轉身就走,仿佛她是毒蛇猛獸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氣死人、氣死人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寶貝居然棄如敝履,可惡的中原人,他們活該三十歲不到就開始蒼老,五十歲就一身病痛,垂垂老矣!難活過六十歲,七十已是大限,不像苗人高壽一百者比比皆是,羨慕死吧!她再也不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自討沒趣……
「阿魯娜姊姊,這只黑色的,身上有黃斑的蟲是什麼?」喬翊眨巴著大眼問。
淇兒姑婆說人要有上進心,學到的知識是自己的,別人一輩子也搶不走。
咦!誰在說話?
阿魯娜頭一低,喜出望外的咧開嘴,早把剛才發過再也不理人的誓言往腦後一拋,喜孜孜彎下身講解。
「不要用手去碰她,很危險,她叫小黃,是只兇猛的金錢蠱,我喂他吃九十九只螟蟻,九十九只毒嬤蛤,九十九只黑寡婦,九十九只毒蠍……他現在毒性很強,光是噴個毒霧就能讓人眼睛爛掉,留下兩個眼窟塵。」阿魯娜用拿桿戳著看起來很癡呆的小蟲,她一動也不動地趴在拿編的匣子裡,好像死了一樣。
「哇!他好強哦!真想養一只。」有了他,以後他就不用天天卯時起來練武兩個時辰了,直接用毒防身。
對、對!果然小孩子才識得好貨。這下阿魯娜更得意了,「她現在吃得有點飽,在睡覺,等我再喂她九十九條細絲般的銀環蛇,她便是天下至毒的五毒蠱,背上的金錢斑會消失,全身黑如墨。」
「等你養成『五毒蠱』的時候,可不可以給我玩。」喬翊眼巴巴地直轍著她,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可是,他很毒吶!」她遲疑了一下,有點捨不得,小黃是她費盡心力才養成的蠱王。
「我不怕,而且阿魯娜姊姊會教我解蠱術,小三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他有信心。
「解蠱呀…」她臉上的為難不只一點點了,因為解蠱之法是把蠱捏死了,磨成灰泡蠱血飲了,她哪肯拿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寶貝當藥引,不過她聽過一句話一
士為知己者死,命都可以給知己了,蠱蟲沒道理不行!她下定決心說:「小三,姊姊告訴你,養蠱不簡單,你每天要滴三滴血喂他,經過一年他才會認你為主,與你心靈相通。」
「而你要害人用飛蠶蠱最好,手一甩就飛到別人身上,中蠱者不會立即死亡,那人會痛上七夜才死。還有這個流星蠱,顧名思義,奪人命在瞬間,然後是……」
「我這見有個香囊你先重著,裡面有解蠱法,你帶著以防萬一,改天我再弄個百毒不侵的萬靈丹給你……」
「然後,養蠱先識蠱,由小養大,幾十隻毒蟲丟在一塊讓她們互相噬咬,存活下來的那一隻就是最強的……」
見喬翊聽得津津有味,阿魯娜講得更是興奮。
她的不滿?有小三兒這個小知音她哪有什麼好不滿的?哎呀,她還有很多東西要教他呢,不說了不說了,她好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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