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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子容 -【戀塵(塵戀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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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07:41
標題:
子容 -【戀塵(塵戀系列)】《全文完》
戀塵
【塵戀系列】 作者:子容
楔子
在西方之極、天地之界有處仙山,地處虛無縹緲之境,雲煙瀰漫其中,熏香散佈其間,處處可聞鳥語花香,眼見皆是奇花異卉、仙果珍禽。
凡人稱之為仙界是也。
「姐姐,何者為情?何者為愛?」一位仙女妹子愁苦著臉詢問。
下望塵凡世界,只見塵沙煙霧,其餘什麼也看不見。
原以為人世間就只是這片白茫茫,可今早她在王母娘娘那兒偷窺了一下望塵鏡,裡頭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原來人間世界好不熱鬧,與王母娘娘所述相差遠矣,尤其以人們口中的情愛,最為令她困惑。何者為情?何者為愛?竟能令世間人兒生死相許!
仙女姐姐原本手拿一隻看似蜜桃的仙果剛要人口,經仙女妹子這麼一問,仙果險些落地。
她抬眼驚瞧她,「噓!妹子,這話可別教人聽見。汝修為千年早該知曉『情愛』乃萬惡之淵,今日何來此間?」
太不可思議了,平日仙女妹子謹守戒條,從不犯過,今日這一問倘若讓人聽見,豈不毀了千年修業?
仙女妹子聽聞仙女姐姐這一答,非但沒有豁然反而更為蹙眉。
「不瞞姐姐,今日我在娘娘那兒窺探了一下望塵鏡……」
「啊……」
仙女妹子話未說完,就見仙女姐姐驚惶地指向她身後。
回頭一望,她驚嚇地連忙雙膝屈地。
「娘娘!小婢無心……」她紅了眼眶,深知大禍臨頭。犯了這等天條,怕是再無開脫之詞。
「罷了、罷了。此乃汝之孽障,汝與凡界尚有十六日之塵緣未了,汝就此暫別仙界,待修成圓滿方是汝回庭之時。惟有一事汝須謹記於心;情愛乃萬緣之根,當知割捨。心若有所愛,而後生其戀;戀之而不忍捨,則墮入魔障,不克自拔矣。切記、切記。」
說罷,王母娘娘雲袖一揮,「去吧!」
只見仙女妹子就此陷落於白茫茫的塵沙之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08:16
第一章
大宋汴京
京城裡一如往常般熱鬧非凡,街上各式雜藝爭相競技,來往人潮絡繹不絕,處處可聞街談巷議道人是非。
「奕霆少爺,您別跑呀,老奴趕不上啊!」
一個年約七歲左右的男娃兒在人群擁擠的街道上奔竄,後頭一位兩鬢斑白的老翁緊追其後。
路人見狀紛紛閃躲,像是早已習以為常般表情自若。
「來呀,來追呀!」
男孩淘氣地朝老翁扮個鬼臉,「不就說了,紀師父腳程快、讓他來就好,你偏愛逞能緊跟著我,這就叫活該!」男孩邊跑還不忘數落老翁的不是。
紀師父乃是雷府食客之一,因他身懷絕技且名列武林十大高手,雷奕霆對他崇拜有加,於三歲起便愛圍繞紀師父身旁,偷學一些拳腳功夫。
可惜日前被雷老夫人發現了這事,於是差遣老管家緊跟著他,不許他再碰那些易傷身的玩意兒。
雷奕霆終究鬥不過權高位重的雷老夫人,於是便鬧性子硬是要上私塾,不肯於家中受課,想藉以迫使雷老夫人派遣紀師父陪伴身側。
誰知雷老夫人心思周密,早看穿他的心思,只對老管家交代寸步不得離開奕霆便沒了下文,害苦了老管家日日與他上演這出追逐戲。
「奕霆少爺,您就饒了老奴,老奴這身骨頭真是不管用了!」
苦苦的哀求聲緊跟於後,老翁抹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氣喘如牛,兩腳顫抖,看來真是跑不動了。
誰愛追他呀?要不是礙於老夫人的臉色,他才不願領這苦差事呢!老翁暗暗埋怨。
雷府於汴京城內乃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家中人口眾多卻多為女眷,雷家歷代單傳,到這代亦僅有奕霆少爺一人,故老夫人對他的寄望之深可想而知。
惟奕霆少爺性烈,小小年紀便常與老夫人發生爭執,令他們這些為人奴僕的好生為難。
眼看雷府大紅門庭在望,雷奕霆到了門前反而止步。
「駱老,你瞧家中是不是來了客人?看來似乎不太尋常。」小小年紀的雷奕霆敏銳度相當高。
駱總管氣喘吁吁地跟上他身後,瞧了正在搬運東西的工人一眼。
「那是二娘娘家的嫂子與其小女娃,今日初來雷家,老夫人安排她們住在紫菱院內。」
「為何搬來雷府?」
雷奕霆剛好瞧見一名丫鬟手抱小女娃,不自覺走向前去。
駱總管見勢快步向前擋住他的視線。
「奕霆少爺,老夫人交代此女不祥,要少爺不可親近半步。」他向身後的丫鬟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快步離去。
「等等!」雷奕霆叫住丫鬟。不給他看他偏要看!
他怒瞪著駱總管,「何來不祥之說?」
一個小女嬰怎會不祥?真是道聽途說!
「少爺……」駱總管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老夫人特別交代此女具有懾人心性之姿,此乃大不吉,且女嬰出生當日,她的父親便戰死沙場又是明證,少爺您就信了老奴這一次,別看了。」
天呀!怎麼好死不死剛巧被少爺撞見,這下可糟了,少爺若執意要看,他可怎麼辦才好?
「這麼可憐的身世,居然被你們謠傳成這般!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同情之心?」
雷奕霆揮開駱總管,一雙眼見著小女嬰頓時目不轉睛,「好……好美呀!」
「完了!」
駱總管抱頭驚喊,用不著看少爺的表情,他也可以想像少爺此刻的震驚。
昨日初見這女娃,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大伙從來就沒見過比這小娃兒更美更嬌俏的嬰孩了,那雙骨碌碌的大眼圓睜著,教人看了說有多愛就有多愛,那只俏鼻那張小口,天呀!所謂傾國傾城、所謂紅顏禍水當是如此!
還記得老夫人見了直嚷:「不祥、不祥。此姝樣貌太過招搖,此乃不祥之兆!」她連連搖頭拒絕二娘欲接她們母女倆人府的要求。
二娘的兄長戰死沙場,本是為國捐軀理應有人照料其身後,只可惜家中獨缺男丁,無人繼承香火,於是便由舒氏宗親合議另立嗣子一人,以承香火;並將產業分 為三份,一為嗣子所有,一交給舒氏遺孀維持日常生活所需,但身故之後仍歸嗣子所有,另一份則宗親平分,各沾微惠,而對襁褓中之女嬰則協議日後為其選擇良 婿。
二娘見她們母女倆孤苦無依且時為宗親所欺,心中不忍,便要求老夫人收容她們,在幾番苦苦哀求下,老夫人終於心軟答應。
但雷老夫人亦定下一條規矩,便是她們不得讓女嬰出紫菱院半步,須等奕霆少爺成婚之後,此女方可見人。
其中涵義不難理解,老夫人是不希望惟一的孫兒為美色所惑,因而誤了前程。
可這下完了!不給看也看了,想必他這把老骨頭有得苦頭吃了,試問,有誰見過這般討喜的娃兒後,仍能置之不理呢?
老夫人的臉色啊!光是想像就教駱總管頭皮發麻。
老夫人所言極是,這娃兒確是紅顏禍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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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盛夏,書房窗前的木棉花已綻放了好幾天,火紅的花朵如夢似幻地在風中舞動,在陽光照拂下反射出透體的血紅,看來頗為刺目。
一朵火紅的木棉隨風飄落至雷奕霆的面前,他微怔了一下,想起昨日那張嬌美稚嫩的容顏……
「奕霆少爺,我準備了您最愛的蓮子糕,要不要先來嘗嘗?」奶娘端來一盤甜點擺在書桌旁的案上。
雷奕霆趴在案桌上望著奶娘,「奶娘,你可瞧見昨兒進府的小嬰孩了嗎?」他好奇地問著,對昨日那一眼久久無法忘懷。
奶娘一聽他提起那小女嬰,一雙原就不是很大的眼簡直笑得看不見細縫。
「少爺您也瞧見了嗎?好生標緻是不是?我就說打我一出生到現在,還不曾見過個把月大的嬰孩能有那般容貌,那女娃呀……」她故意頓了頓,賣個關子。
「怎麼著?」雷奕霆凝神靜等下文,對那小女嬰的事情好奇到了極點。
「可惜啊,人說紅顏多薄命是有些道理的。瞧,娃兒一落地,門外即有人來報哀訊,這還不打緊,聽說那娃兒的娘自難產產下她後,便一病不起。這也就是二娘 堅持要她們搬來的原因,您想她們孤兒寡母留在祖宅,身旁沒了男人,母親又長年臥病在床,有誰肯去照顧那個人人都說是禍水的女娃?還好是咱們老夫人心軟,收 留了她們母女,哎呀!」
奶娘這才想起老夫人交代過,在奕霆少爺面前絕不可提起那嬰孩,糟了糟了,一時嘴快,這要讓老夫人知道,她如何擔待得起?
「又怎麼著?」
雷奕霆瞪視著奶娘驚惶的面容,女嬰孩的遭遇令他感到心頭一陣絞痛,頓時自心底生出一股疼惜之情。
「沒……沒……沒事!少爺,奴才一時嘴快,您就當沒聽見。我這就去忙別的活,您……您繼續看書罷。」
說罷,奶娘立即快速地離開書房,不敢再多逗留。
雷奕霆瞪視著倉卒離去的奶娘,不知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串是為啥事?
他回頭望了桌上的書籍一眼,密密麻麻的字再也人不了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張嬌嫩的容顏。
他當下決定走一趟紫菱院,再探一次嬌顏。
動念間,他的腳步已飛快穿越拱橋、人工湖泊,以及無數座亭台樓閣,轉換好幾個別院終於來到紫菱院。
由拱門望去,可見展露的陽光穿越層層樹陰斜照湖面,湛藍的天空在深綠色的葉縫中搖曳,散落點點光波映射湖面,湖面上則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水蓮。
幾個婢女坐在湖泊旁閒話,一旁搖籃內正是昨日的女嬰。
雷奕霆心喜,腳步才要跨出便被阻隔於外,抬眼一瞧又是駱老。
「不是說了,沒事就別老跟著我,你一向很閒嗎?」他有些氣惱。
「少爺,您就別怪老奴礙手礙腳,此處你當真去不得啊!」還好他一早就守在這兒,要不這下子若給少爺闖進去那還得了!
這會雷奕霆真是火了,「你倒給我說說看,我為什麼去不得?」
「老夫人交代……」駱總管囁嚅地抬出老夫人的命令。
「又是老夫人!」
雷奕霆怒不可遏地轉身往崇德院走去,他倒要去問問奶奶,為什麼左一個不可、右一個不可,難道在這家裡他沒有半點兒自主權?
駱總管見小少爺怒氣衝天,深知這一次的吵鬧非同小可,趕緊轉身往聚賢院去請老爺出面制止這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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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奶奶!」
帶著些許稚音的怒喊在崇德院內迴盪,嚇得婢女們紛紛閃避。
正在佛堂誦經的雷老夫人一聽是孫子的叫聲,便將誦經告一段落,起身欲出佛堂。
「奶奶,奶奶!」雷奕霆直衝人佛堂。
「好了、好了,別叫了。我這不是聽見了嗎?」雷老夫人含笑地瞧著眼前莽撞的雷奕霆,這可是她的心頭肉啊!儘管他再怎麼無禮莽撞,她也不曾與他發過脾氣。
雷奕霆怒瞪著眼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鼓鼓的腮幫子一看就知正在氣頭上。
「怎麼了?誰惹你發這麼大的脾氣?」雷老夫人依舊含笑地問。
「不就是奶奶,還會有誰?」他依舊是氣鼓鼓的。
雷老夫人笑呵呵地走近他的身旁。
「是我嗎?怎麼我整日不出佛堂,也能惹你如此氣惱?」她伸出佈滿皺紋卻豐潤的手讓雷奕霆握著。
「是啊!奶奶神通廣大,就連我去了別個院子也難逃奶奶的法眼,好似我整日只能困守靜心閣,哪兒也去不得似的。」雷奕霆抱怨著。
雷老夫人頓時瞪大眼盯著他瞧。
「怎麼聽來我好似一個女暴君?我何時對你有過如此刻薄的限制?你倒說給我聽聽。」說著便坐上一張太師椅,上頭鑲滿了翠綠色的寶石,富貴習氣可見一斑。
「還說呢!今早我想去紫菱院瞧瞧,卻被駱老擋在院外,這難道不是奶奶的指令?」他理直氣壯地控訴。
雷老夫人一聽,頓時變了臉色,「霆兒為何前往紫菱院?」
她一雙精明銳利的眼眸直盯著雷奕霆。
「昨日紫菱院內來了個小女嬰,我瞧她模樣長得嬌俏可愛、非常討喜,今早正想過院再瞧瞧,卻被駱老擋於院外。」他據實以答。
「霆兒曾見過那名女嬰?」雷老夫人凜然的語氣讓氣氛凝肅起來。
「昨兒自私塾回來時,正巧撞見她們進門。」
「當時駱老不在你身旁?」
雷奕霆瞪視著奶奶,聽她這一問心知她必遷怒於駱老。
「不干駱老的事!」他挺挺胸膛,示意好漢做事好漢當。
「倩兒,你去給我找駱老來!」
雷老夫人身旁的婢女應聲而下。
「奶奶!」
「霆兒,不是奶奶不開通,而是那女娃著實是個禍根碰不得,紫菱院你今後就別去了。」
「女娃兒初來到世間,禍福仍是未知,奶奶怎可一口咬定她是禍根?」小小年紀的他已懂得據理力爭。
此時駱總管亦領著雷老爺來到崇德院。
駱總管一進門便趕緊下跪,「老奴知錯,請老夫人開恩。」
「駱老,你在雷府數十年,看過的人可算不少,你倒說說,那娃兒是不是禍根?」雷老夫人逼視著駱總管。
「是、是。老夫人說得極是!那女娃確是禍根。」駱總管連忙附和。
雷奕霆嗤之以鼻。
雷老夫人見他無任何軟化之意,便使出殺雞儆猴之計。
「既然如此,你未盡保護之責讓小少爺接近禍根,你可知罪?」
「老夫人您息怒,奴才……奴才……」天呀!就說紅顏禍水嘛!
「押下去家法伺候。」
「奕霆少爺,您救救奴才啊!奕霆少爺!」駱總管趕緊求救,這把老骨頭了用了家法那還得了?
「等等。」雷奕霆出聲制止。
「奶奶,您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
「那麼霆兒,你也認為那小娃兒是個禍根近不得?」言下之意,是要奕霆妥協答允今後不再去紫菱院。
雷奕霆氣惱地瞪視奶奶一眼,見奶奶無任何軟化之意,他眼一閉,心一橫。「對不住了,駱老。」要他就此妥協,門都沒有!
不久,門外即傳來一陣陣蒼老的哀號聲。
雷奕霆怒瞪著雷老夫人,雷老夫人則悠閒地飲著參茶。
「倩兒,再喚二娘過來。」
婢女又應聲而下。
此時站在後頭的雷老爺見狀不得不出聲了:「娘,您就別氣了,霆兒的脾氣像您,拗得很,就算您把家裡的人全冠上罪名,也是枉然。」
「那就讓二娘把她嫂子送回去,我就說留不得,她偏要將人留下。這會兒可好,才人府一日便鬧得雞犬不寧,那日後可還得了?」雷老夫人怒斥。
雷奕霆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可萬萬不能讓奶奶將人趕回去。
「罷了、罷了,奶奶說什麼,霆兒順您便是。」雖是答允,口氣卻非常不友善。
雷老爺輕咳了下。「我看娘您也不用煩心,紀師父日前同我辭行,說是要去趟嵩山拜會高人,當時他曾提起霆兒資質聰穎,是個不可多得的習武之才,我想不如讓霆兒隨他去見識幾年,對他將來必有所助。就不知娘您以為如何?」
雷老夫人原是不贊同孫子習武,但這會兒一想,此倒也不失為良計,一來順了霆兒的喜好,保全了祖孫情誼,二來也不必急著趕走那對母女,畢竟二娘在這家中居功不小,家中一切大小事宜全虧二娘處理得當。
「好吧!就讓霆兒出去磨練磨練,才知持家不易。」
「謝娘成全。」雷老爺趕緊對兒子使個眼色。
「謝奶奶成全。」他真不知心中的感覺是喜還是憂?
一方面對嵩山之行抱著極高的期待,但另一方面竟有些愁緒自心底悠悠而生,誰知這一別後何年何月方能再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08:41
第二章
日昇日落,韶光匆促。
十五個年頭就在不知不覺中走過,如今舒婕妍已是十五年華的俏佳麗。她一張絕麗容顏隨著年齡有增無減,如今再也找不出任何形容詞可以形容她的美麗。
但她並不快樂,十五年來她從未離開過紫菱院,不知院外是怎生的世界。
偶爾在婢女們竊竊私語間,總會聽到一些令她耳根通紅的話語,以及院外美妙有趣的事物,但她們並不願意與她分享,總是遠遠地將她隔開。
為什麼呢?她問娘。
娘總是愁著一張臉,算是回答。
連娘也不喜歡她嗎?
她們總說她是禍根,但她禍及誰人?
珠簾外楊柳垂青,柳梢輕點著湖面,波光瀲灩的湖面上可見一對鴛鴦正於其間嬉戲,另一處開滿各式荷蓮,岸邊則是柔軟的草地伴著些許野花隨風搖曳。
眼前這般風景如畫她卻沒了興致欣賞,心若垂楊千萬縷,又哪是一個愁字能解?
忽然,天空下起雨來,片片如棉絮的花朵自眼前飄零,她陡然想起日前所學的新詞,不覺朗朗上口:「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淥波三峽暮,接天流。」
風裡落花誰是主?何者為情?何者為愛?她也想明白啊!可有誰能告訴她?
閣樓下,傳來幾個小婢的嬌笑聲。為何她們看來是那麼的快樂、無憂?
舒婕妍一時興起,舉起蓮步輕移至珠簾旁附耳傾聽,這已成為她平日生活的樂趣之一,小婢們的交談正是她與外界聯繫的惟一管道。
「聽說了嗎?奕霆少爺就要返家了。」
「真的?」一陣驚呼聲響起。
舒婕妍蹙眉不解,「奕霆少爺」是何方人物?
怎麼她們臉上全都不掩嬌羞?
「你們可知奕霆少爺當初因何故而離家?」先前說話的那名婢女又問。
只見其它婢女們皆搖首表示不知道。
「聽說呀……」
話聲漸小,舒婕妍好奇地探出頭去,仍聽不見她們的聲音。
「她確實是美!」陡然有個婢女以羨慕的口吻大聲說道。
「美?美也得要有身份襯托,以她那長相若生為富貴人家的千金,哪怕門檻不被眾人踩平,可生在平凡人家,美就不值錢啦!況且她一出生就已鬧得滿城風雨,你們說,現下還有誰敢要她?」這話裡的酸澀味極濃。
「真的嗎?莫怪我娘老說她是禍根。」
是在指她嗎?舒婕妍再次蹙眉,退了幾步,沒了聽話的興致。
「可我覺得舒姑娘人很好啊!」一位婢女仗義執言。
舒婕妍剛踏出的步伐又收了回來,這還是首次有人替她說話呢!
「這你哪懂?她是禍根,打一出生就剋死她爹,舒夫人自產下她後便不曾離開那張床,你啊,小心與她接近折了你的陽壽。」此話一出,一時間尖叫聲又起。
舒婕妍頹喪地倚靠牆面。是這樣嗎?
爹是因她的出生而死?娘是為產她而病?
那她到底來這世間做啥?
眼眶頓時溫熱,兩行清淚緩緩而下,如此說來她確是禍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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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黑夜即將來臨。
金色的光芒悄悄染透大地,在深沉的暮色中兀自彩繪著瑰麗的紅霞;人已歇息,沉靜一如寂寥。
自那日無意間聽到婢女們的對話後,舒婕妍便鎮日將自己鎖於重樓之上。她是禍根哪!會克人陽壽的,難怪連娘見了她都深鎖眉頭。這樣的她還是少到外面走動,免得人家見了她都惟恐避之不及。
昨日她由婢女口中得知,今日聚賢樓大肆款宴賓客,聽說是為那位奕霆少爺洗塵。
現今大伙全在聚賢樓忙著,紫菱院內少了婢女們的話語聲更顯冷清。
她由珠簾外往下俯瞰湖面,湖面上一輪勾月躺臥其間,微風輕輕掠過湖面,水波蕩漾引起一片漣漪。看著眼前的景色,她頓時興起撫琴的雅興,於是急急抬起木琴往外而去……
而另一廂,聚賢樓內人聲鼎沸、歌舞達旦極盡奢華之能事。酒過三巡後,大部分參宴者都已酩酊大醉、酣睡不醒。
忽地,一陣美妙的琴音婉轉地傳人雷奕霆耳裡,隱含其中的哀怨與眼前的奢靡恰成強烈對比。
哀怨的琴聲引起他的好奇,是誰於這麼晚的夜裡低訴愁思?
他起身往琴音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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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風聲颯颯。
涼風款擺搖曳,醉臥在茂盛的枝頭。湖畔琴聲低低訴情:「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陡然,琴聲忽斷,舒婕妍驚覺到四周的空氣在一瞬間產生變化,風中蕩漾著不安的氣息,她的心兒怦怦直跳,那是……
猛一抬頭,茂盛的樹陰上突然出現一道灼熱的視線,將四處的冷清瞬間燃燒。
「啊!」灼熱的視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飛踏瀲灩的湖面而來,一雙大掌及時摀住她的口,她驚惶地抬眼瞧著來人。
這是個「男人」!
她眨動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好奇心使她忘卻書中所提那些男女之防。
她不曾見過年輕的男子,見過的只有白髮斑斑的駱總管以及夫子。
曾有幾回經由婢女口中聽聞男人的形象,比對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形……這大概就是婢女口中所稱的男人。
舒婕妍忘形地伸出玉蔥般的手指,撫摸這個與她不同的人種。
罕見哪!男人原是長得這般模樣。
她們稱她為禍根,可她覺得眼前的男人更像禍根。
他有著極深刻的五官,看來賞心悅目極了;他的雙眸深邃得有如一口井,直射她的心房令她心兒怦怦直響,靈魂似給吸了去,怎麼也移不開眼;他的鼻樑直挺有型,比起她小巧柔軟的鼻要來得好看許多,他……
雷奕霆初見舒婕妍,全身一僵,一時之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姑娘的傾國傾城之姿恐世間罕見。
然而這絕麗的芙蓉面竟讓他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種熟悉的感覺令他忘情地離不開視線,好似在許久許久之前,他便將這份奇異的眷戀深印腦海之中,再也無法抹去。
他猛然一怔,驚異地瞧著她異乎常人的舉止,任由她柔軟的手指在他臉上游移,冰涼的觸感柔化他鋼鐵般的性子,觸碰埋藏於心底最深的柔情。
他凝視著她秋水似的眸子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她玉蔥般的手指撫上他的薄唇,引來他全身一顫,這才伸手止住她胡亂游移的手。
他將她的柔荑緊握於他的大掌之中,灼熱的眸子緊鎖住她絕麗容顏,一股深藏於內心的情感急速地湧出,翻騰著他許久之前的記憶;他似乎也有過這般熟悉的感覺,內心之中醞釀著不知名的騷動,只是那分感覺相隔太遙遠了,遙遠得讓他忘了記憶。
雷奕霆自嘲或許是酒喝多了,才會有這種莫名的感覺。
輕柔地,他碰觸她,有如碰觸一件精雕細琢的瓷器般,生怕一個不小心她便要幻滅。
「告訴我你的名字?」
柔柔地,他撫上她小巧的鼻翼。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那是一種會令男人紛亂的氣息。
她全身一顫,「舒婕妍。」細細柔柔的嗓音自她喉間逸出,聽來悅耳極了。
「舒?」一段不甚清楚的記憶竄人雷奕霆腦海,「這兒是紫菱院?」他剛剛只是循聲而來,倒沒注意這是哪個院落。
舒婕妍柳眉微蹙,一股悵然浮上心頭。
「是紫菱院。」
這人要離開了嗎?雷府是不准男丁入紫菱院的。
瞬間記憶清晰了,雷奕霆滿意地扯開一抹笑。那麼眼前這位仙子就是他十五年前匆匆見上一面的小女嬰?
「你今年十五?」
舒婕妍愣愣地點頭,注視著他臉上那抹奇特的笑容。這人不走了嗎?
「你不怕我嗎?」她傻氣地開口詢問。
「為什麼要怕你?」雷奕霆不解地蹙眉。
「我是禍根哪!」舒婕妍眨動靈活的雙眼,怎麼雷府裡也有人不知這事?
她站在月光下,雙眸宛如秋水,清澈晶瑩。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彎而細的柳眉,襯著那雙宛如秋水的眸子,更加地奪魂;柔亮的髮絲隨風旖旎飄動,雖略顯凌亂,卻更添韻致。
聞言,雷奕霆臉色微慍,深刻的五官倏地冷冽起來,心底暗暗痛恨著那些不堪的傳言竟伴隨她十五年之久。
他沉聲道:「不許妄自菲薄,有我在,你再也不是什麼禍根。」
原來十五年前荒謬的言詞一直延續到現在。
真是無法明白,當年七歲的他尚能知曉這項傳言有多荒謬,而這些歷經數十寒暑的長輩竟眼濁至此?
一股暖流傳人舒婕妍心間,暫不論他話裡的可信度如何,就以他肯否決加諸於她身上的枷鎖,她已感欣慰。
「你是誰?」未加修飾的詢問道出了她此時的心切。這人願意接近她呀!
雷奕霆欺近她,嗅聞她的髮香、親啄她的雲鬢,心中許下諾言——這是屬於他的女子。
十五年前他無法為她的去留做主,但十五年後的今日已不同,他將保護她遠離謠言的危害。
「雷奕霆。」
報上名號後,他仔細地看著她,手指緩慢的滑過她的臉龐,細細地摩挲每一道曲線,有如巡視他的所有物一般。
舒婕妍迎視他的目光,似被催眠般無力動彈,某種不知名的情愫緩緩地滲透進她的靈魂。
「原來你就是婢女們所談論的雷家公子。」
此—認知讓她原本懷著希冀的心霎時冷卻,她推開他,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那你更是不能與我親近的,你還是快快離去吧!」
心是疼痛的,原以為總算有人肯接受她,卻沒料到這人竟是雷家惟一的傳人,那麼他們更不可能讓他接近她了。
瞧著她眼眶中的淚水,雷奕霆的心震動了!
炙熱的唇不由分說地烙上她的,彷彿在宣示著他的堅決。
剎那間,舒婕妍震驚得手足無措。他的唇好燙、好熱,彷彿要將人燒灼般,吞噬了般……
無意識地,她嚶嚀一聲,雙唇交纏的震驚仿如一波接著一波的電流不斷地撼動她,某種不知名的激烈情愫猛烈地撞擊她的心房,原本抵擋於他胸前的雙手竟悄悄地圈上他的頸項,
迷濛中,她似乎不願再放開他。
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限制在他的懷抱中,這方寸之地成了她今後惟一的依靠。
「我不會再離開你,你將成為我的妻。」雷奕霆宣佈道,語氣中有著不容旁人抗拒的威嚴。
她顫抖著,陌生的感官衝擊讓她全身虛軟,朦朧間她只能緊緊地攀住他,承受他柔細綿長的吻。
他的震驚不亞於她,仿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激情瞬間引爆,狂亂炙烈的情感一發不可收拾,那種由心靈散發出的疼痛與渴望同時淹沒了兩人……
這就是男女之情嗎?
心裡漾著蜜一般的香甜滋味,初識情滋味的舒婕妍只覺得全身虛軟、氣息急促,險些喘不過氣。
對了,剛剛他說了什麼?
他好像說了她是他的妻?
可能嗎?
她可以希冀與他的將來嗎?
看著他一臉堅決的模樣,彷彿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動他的決定,但真是如此嗎?
她也可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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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當然不可能如雷奕霆所願般平順,首先他必須面對的便是雷老夫人這一關。
雷府人多嘴雜,隔日便有人向老夫人通風報信。
這會兒雷老夫人正準備前往紫菱院去會會那個禍根,她可不能坐視惟一的孫兒被妖女所惑,因而誤了前程。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寶貝孫兒回府,正想做主為奕霆許一門親事,怎知那個禍根動作之快,竟在奕霆回府當天便迷惑了他。
當初真不該存一念之仁留了這個禍害於府內,這會兒不是拿石頭砸自個兒的腳嗎?
紫菱院內一聽老夫人要來,人人臉上寫著驚恐。
須知,老夫人是不隨便過來的,這會兒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會驚動老夫人前來,婢女們均議論紛紛地猜測著緣由。
雷老夫人在兩名貼身丫鬟攙扶下來到紫菱院中,身後亦隨著兩名體壯的男僕。婢女們見了紛紛列站兩旁,屈膝行禮。
「老夫人好。」聲音此起彼落,在在顯示著富貴人家的氣息。
舒婕妍一聽婢女來報,老夫人前來紫菱院,大驚失色,慌亂地趕往大廳而去。
十五年來老夫人之於她,好似再生父母般令她景仰。娘曾再三叮囑老夫人之於她們的恩惠是如何之大,雖然她從未見過老夫人,可是她慈祥的模樣在她心中早已深印。
當舒婕妍慌慌張張地來到大廳,所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一片肅殺之氣。空氣中的沉窒氣氛,震得她因過度驚慌而絆倒在地。
雷老夫人一臉嚴肅地高坐堂前,鋒利的眼神直射跌坐地上的舒婕妍,不屑地輕哼一聲,「二娘不是幫她延請西席,怎麼還是一點禮數也不懂?」
「老夫人您莫氣,為她生氣傷了身子可不值得。」小翠端過一杯小婢剛送上的茶水遞給老夫人。
「連個丫鬟都比她懂事,真不知道奕霆是看上她哪兒?」雷老夫人輕蔑地說著。
舒婕妍再笨都可以感受到老夫人的不善,想來必是為了昨夜與奕霆少爺見面的事前來訓誡。
她頹喪地起身道安:「老夫人好,婕妍知錯,請老夫人原諒。」
「知錯?那你倒給我說說,你錯在哪兒?」
將茶水擺於一旁,雷老夫人凌厲地掃視她週身,確實出落不俗,但又如何?
霆兒需要的是一個能持家、嫻靜優雅、有教養的大家閨秀,絕不是一個貌若桃花、出身平庸的女人,這樣的樣貌就算收為偏房也是禍害,留不得!
舒婕妍一時語塞,其實她真不知錯在哪兒。
「婕妍……婕妍魯鈍,請老夫人明示。」
雷老夫人一抬眼,「好大的膽子,這是暗指我無事找碴嗎?」
「婕妍不敢!」舒婕妍經老夫人大聲一吼,頓時雙腳虛軟下跪於地。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雷家養你十五年,你不知感恩倒也罷了,竟然居心叵測地勾引霆兒,你以為這樣便能使你飛上枝頭成風凰?」
「婕妍沒有!婕妍深知雷家恩惠此生難報,怎還敢作其它妄想。」溫熱熱的淚水汩汩而下。
「那昨夜你又作何解釋?」雷老夫人目光如箭,彷彿要將她置於死地般。
「我……」怎麼說呢?
「婕妍知錯!」認了吧!他們本就不相當,她何苦癡心妄想。
「既已知錯,就該接受懲處。」雷老夫人再次端起茶水輕啜起來,彷彿眼前只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般。
身旁的兩名婢女聞言,立即手拿縲紲緩緩朝舒婕妍逼近,舒婕妍恐懼得想要逃離,但才起身便被那兩名婢女以縲紲縛住身子,困住了她。
她們牢牢地將她捆綁在石柱下方,舒婕妍的眼眸驚駭地睜大,全身不停地顫抖。她看著兩名魁梧的大漢手拿皮鞭朝她走近,認清了那可怕的意圖,她虛弱地搖頭。
「不!」
「這是你該接受的懲罰,讓你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分寸。」雷老夫人無情地說著。
舒婕妍蒼白著臉,光是想到那些懲罰會讓她痛苦到極點,她就幾乎昏厥。她緊咬著唇,絕望地歎息,原來美好的想望需要付出如此龐大的代價!
門外一陣微弱的哀號響起,只見舒夫人顛仆在地,「求老夫人開恩,饒恕小女無知。」
原來臥病在床的舒夫人一聽老夫人要懲治婕妍,顧不得身體羸弱,硬要起身救惟一的女兒
「舒親家,這你可怨不得我,處罰是必須的,要不,我以後如何帶人?」雷老夫人用眼神示意僕人可以開始。
「娘,你回房裡去。我不要緊,這點小痛我忍得住。」淚水模糊了視線,不是因恐懼而泣,而是為母親前來為她求情落淚,母親原是愛她的啊!
兩名大漢高舉著皮鞭作勢在空中揮了兩下。
她閉上眼,絕望地顫抖著,四肢因過度的害怕而僵硬冰冷。
鞭子劃過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無情地朝舒婕妍一揮而下——
她尖叫出聲,巨大的痛楚讓她眼中蓄滿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
無情的鞭子不停地落下,一鞭接著一鞭,毫不留情地鞭打著她原就柔弱的身軀,劃破她的衣衫以及雪白的肌膚。
她以為她就要死了,但沒有。
比死更為殘酷的是她必須忍受更為可怕的劇痛,且一直持續,似永無止境地持續。
痛楚令她感到肌膚、骨胳以及美好的幻想一一在眼前粉碎。
她疼得天昏地暗,尖叫到喉嚨沙啞,她不知道這酷刑究竟還要持續多久?她只盼望能就此死去,死了也就沒有知覺了。
娘的哀號聲不絕於耳,慘痛的哭聲震碎她的心魂,可她卻無法顧及娘是否能撐得住身子接受這麼殘忍的畫面。
皮鞭無情地一再落下,到了後來她的知覺已經麻痺,她終於可以瞭解原來痛到極致也可以毫無知覺。
倏地,一把鋒利的刀劃過大漢手中的皮鞭,將皮鞭牢牢地釘於大柱之上。
四周隨之響起一陣驚呼!
雷老夫人由高椅上倏地站起,而四周看好戲的婢女們則畏懼地紛紛走避。
雷奕霆眼眸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全身進發出駭人的怒火,猶如一頭被觸怒的巨獅,狂暴地立於門前。
「該死的!為什麼對她用刑?」
駱老要他趕來紫菱院,卻沒說究竟是為何事;他萬萬沒想到一進院堂,所見到的景象讓他驚駭欲絕。
他走了過來,解開她身上的縲紲,眼眸中閃動著某種難言的苦澀,心疼著她所受的苦難,是不是他再晚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在確定來人是雷奕霆後,舒婕妍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地昏迷了過去,嬌弱的身子無力地掛在他身上。
而她的手上、身上淨是血跡遍佈。
雷奕霆的胸口如遭重擊,彷彿讓人活生生地剁了他的心頭肉般劇疼,他的眼底不覺聚起狂怒,全身蓄滿殺意。
雷老夫人深知觸怒了她的寶貝孫兒,但高傲的她卻不願承認錯誤。
「霆兒,她是個禍根,觸犯了家法,懲治她是應該的。」
雷奕霆憤怒地轉向他的奶奶,那個罪魁禍首。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他憤怒而緩慢地說著,低沉的嗓音暗示將有人會為此付出代價!
婢女們以及兩名大漢嚇得兩腳虛軟,跪了下去。
他取下石柱上的皮鞭,深邃的黑眸中有著驚人的怒火。他走向大漢,以驚人的速度及準確度揮鞭出手,狠狠地劃破一名大漢的面容。
「記住,她不是禍根,她是我的妻。」
大漢的哀號聲伴隨著其他人的抽氣聲在大廳響起。
再一鞭擊向另一名大漢的右臂,伴隨著哀號聲只見大漢的右臂無力地垂下,看來鐵定是斷了。
「不管是何人,只要傷了她,我都要他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他這話是說給高堂上的人聽的。
他走向深受奶奶疼愛的丫鬟翠兒。翠兒害怕地節節後退,顫著聲向老夫人求救:「老夫人您救救翠兒!」
雷老夫人驚慌地大喝一聲:「霆兒,這是幹什麼?傷了兩個還不夠嗎?命令是我下的,難不成你連我也想殺?」
說無懼意是騙人的,但畢竟是她的孫兒,
雖然分開了十五年,但親情是剪不斷的,不是嗎?
雷奕霆眼瞳閃過極痛苦的神色,咬牙切齒地盯著雷老夫人,冷聲道:「我說了,任何人只要膽敢再傷害她,我都會要他付出代價。」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在逼視她之後掃向一旁的奴婢。
他一甩掌,便將翠兒打飛了出去。
「全是你們這些小婢在旁興風作浪,真是該死!」
然後在眾人的驚嚇中,他抱起傷重的婕妍奔出門去。
出了院堂,雷奕霆著急地對愣於一旁的婢女們吼道:「快請大夫!」
雷老夫人震懾於眼前所見,心中駭極,她萬萬沒有想到心愛的孫兒竟會如此回話,連連自語:「禍根,確是禍根。」
然這禍根卻注定了與雷家牽扯不斷的姻緣,避不掉,躲不開。
是命定!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09:01
第三章
疼痛像是火燒灼著身子,正一寸寸地吞噬著她的肌膚。血痕經處理後仍是駭人的紅腫,時而還會冒出些微血絲。
婢女們反覆不斷地以冰敷降低她身上的熱度,希望能減輕她的疼痛。
過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她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婢女們才稍放下心中大石,卻聽見她低微的抽噎又起。
「娘……您快走!」舒婕妍不斷地夢囈,「回房去……您受不住這些的。」語氣中全是焦急。
灼熱減輕後,尖銳的疼痛逐漸轉變為抽痛,伴隨著脈搏的跳動,一陣又一陣地疼著。舒婕妍的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四肢卻是異常冰冷,全身不時地顫抖著,時而發燒時而冰寒。
雷奕霆在忙碌的婢女間來回踱步,著急地一再探問床上的人兒是否清醒了。
他焦急的神情使得紫菱院內的婢女個個膽戰心驚。
「情況到底如何?大夫呢?怎麼不見大夫?」他煩躁地一再重複詢問,床榻上的人兒一刻不醒,他就一刻不能心安。
「回稟少爺,大夫來過也下了藥,可小姐一直夢囈著,咱們沒法幫她餵藥。」一名婢女怯生生地說。
雷奕霆瞪視著她,「把藥給我。」端起藥,他走人內房。
內房裡的婢女見少爺進來,一時慌了手腳,這男女授受不親啊,少爺怎可隨意闖進?
可她們也沒膽子說話,只是急急地往後退去。
你們全都下去,除了大夫誰也不准進來。」雷奕霆命令道,口氣裡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婢女們面面相覷後,識時務地退下。
他走近床沿,緊蹙眉頭地盯著床榻上面容蒼白的人兒,她身上已經換上乾淨的素衣,但頸上、手上仍可見深深的血痕。
他額上青筋氣怒地暴起,不敢想像其它加諸她身上的傷痕是怎樣的程度?他伸出手指輕觸傷痕,指下的嬌軀因疼痛而無意識地微微瑟縮。
他再次蹙緊眉頭,看來這傷得痛上幾天,而他心中的痛不下她的千萬倍。
眼見雪白肌膚上那宛如巨蛇般蜿蜒的血痕延至衣襟之下,看來更加令人觸目驚心,他的手指來到她的領口,瞪著她的衣襟一會兒,他斷然地將她的衫子扯開,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
雷奕霆心痛地瞪視著那賽雪肌膚上的傷痕,巨大的憤怒襲來,他真後悔沒當場將那兩人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痛。
舒婕妍低吟一聲,狀似極痛苦地扭轉身子。「不,不要!婕妍知錯,婕妍不該!」兩頰的淚珠無意識地滑落……
雷奕霆圈住她的身子,止住她的騷動,心疼著她所受的苦難,「沒事了,沒事了。」他不斷地安撫昏迷中的她,直到她又再次沉睡。
他仔細地在她的傷口處塗上藥汁,待藥汁整個滲進了肌膚,才將她的衣衫拉攏。望著昏迷中的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心痛如絞,一時之間他無法理清心中的感覺,他是要她,可沒想過他竟於一夜之間愛上了她。
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欲,令他一時慌了手腳,要她與愛她是不同境界的;要她是因心疼她受流言所困,且迷戀於她的絕麗容顏,然此刻,眼見她承受傷痛之苦,那猛烈的情感無法遏止地向他襲來,迫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竟於短短一夜之間愛得不可自拔。
陡然想起她還未飲下藥汁,雷奕霆端起身旁的藥,含下一口後徐徐地餵人她的口中,與她同時感受著口中的苦澀。
舒婕妍卻依舊嘔了出來,濺了他一身。
他斂眉以指探向她的喉頭以及筋骨,在確認未傷及筋骨後,緊蹙的濃眉才得以舒緩。
原以為她是因傷了經脈才無法嚥下藥汁,但現在可以確定她是因藥汁太過苦澀而無法飲下,他嬌寵地泛起一絲笑容,對身上的污穢不以為意。
他命門外的婢女取來糖汁混合後,再次餵人她口中,見她不再作嘔才稍稍寬心。
舒婕妍服下藥汁後,情緒安穩了許多,體溫也逐漸回復正常。
雷奕霆見床上的人兒氣息逐漸平穩,在確定她已進入熟睡狀態後,他便於床榻前小憩片刻。
才閉上眼,就聽見門外幾名婢女莫名騷動起來。
他微慍地盯著門外,生怕外頭的嘈雜聲打擾了婕妍的睡眠。好不容易她才平穩下來,若讓這群該死的婢女又給吵醒,他絕不輕饒。
起身來到門外,他怒瞪著廊上的婢女。
「發生了什麼事?」他見婢女們個個神色有異。
「回少爺,舒夫人於昨晚過世了。」一名婢女怯怯地開口。
原本紫菱院內這對母女,向來是少人過問的,死了一個舒夫人並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今日再眼濁的人都看得出來,奕霆少爺對婕妍小姐實在是太過關心,以至於這會兒舒夫人的過世倒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雷奕霆震了一下,隨即想到的是婕妍如何承受得了這項噩耗。
「這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少爺息怒,舒夫人原本身子骨就弱,十天有九天臥病在床,又因昨兒承受不住陡來的驚嚇,以至於……以至於……以……」小婢愈說聲音愈細,少爺身上散發出的怒火讓她嚇得全身發抖、淚水直流,再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雷奕霆才緩緩地開口:「在婕妍未痊癒之前,千萬不可讓她知悉這件事,聽清楚了嗎?」
「小婢們都聽清楚了。」
雷奕霆再次回到房內,打量著床上的人兒,想起她坎坷的命運以及可憐的身世,愛憐之Jb迅速躥起,他低下頭想在她蒼白的唇瓣加點血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幽幽轉醒,尚在半夢半醒之間的她,瞧見一張放大的俊逸面容就在眼前,有些兒反應不過來。
「醒了?」他給她一個安心的輕吻,「感覺好些了嗎?」醒來後,她的臉色顯得紅潤許多。
舒婕妍有些兒摸不著頭緒,一雙秋水似的瞳眸緊盯著他,想從他身上找到問題的答案。一個移動,扯動右肩的疼痛。「啊!」
「痛嗎?」他檢視她的傷口,還好只是因使力扯動而疼痛,傷口並沒有惡化。
「小心些,這些日子還是不要隨意移動。」他謹慎地交代。
記起來了!右肩傳來的痛楚使得記憶完全清晰了。她忍著身子的痛楚,往床內靠去。
「奕霆少爺,請您速速離開,婕妍這兒不便留您!」她神情緊張地瞧著門外,生怕這時又有人闖進來。
見她驚惶的舉止,他的心有著撕裂般的痛楚。
「沒事了,你不要害怕,一切都過去了,今後我再也不會讓它發生。」他保證道。
她的淚水不爭氣地又滾落下來,「婕妍是禍根,配不上您。求您趕快走吧;既知不可為,又何苦強求?」
再次看到他,她的心好痛。她對他的感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隨時都可能在一瞬間陷落。可萬萬不能呀!既知前方荊棘密佈,只要稍有智慧的人都該知道不可魯莽行事。
「不准你再提禍根二字!」他欺身向前堵住她的唇,完成他剛才的意圖。
這個吻是憐惜輕柔的,他生怕觸碰其它傷口引來她的疼痛,只能小心謹慎地稍稍滿足一絲絲的渴望。
「我代奶奶向你道歉。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他在她的發頂輕輕吐吶,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她,引發她心湖另一陣漣漪。
舒婕妍全身一陣輕顫,心兒怦怦直跳,雖然心底不斷有個聲音警告著她,但她依舊貪戀著他身上的氣息,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是婕妍的錯,怎能怪老夫人呢?是婕妍不知進退,惹得老夫人生氣,婕妍活該受罰。」
「噓!別說了,我不愛聽。」
雷奕霆捧起她絕麗的容顏,望進她的雙眸深處,想知道她心中最真實的聲音,但非常失望的,他看見的依然是無怨無悔!
「這性子到底是誰造成的?婕妍,難道你從來都沒想過要反抗嗎?」
「反抗?」宛如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字句,她兩眼倏地圓睜。
「夫子曾說女人要懂得三從四德,反抗無疑是犯了七出之條,婕妍已是禍根,倘若再加上頑劣的性子,那不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奕霆微慍道:「不都說了,禍根二字不許再提。」
「不提,它就不跟著我了嗎?」她低聲咕噥。
真性子,誰說她不想呢?
反抗,好誘人的詞!
兩人都沒有發覺潛藏於內心的情感正讓他們不畏世俗的看法緊緊相擁,這正是舒婕妍第一次對世俗所做出的「反抗」。
門外又是一陣騷動,舒婕妍緊張地推拒著雷奕霆龐大的身軀,雷奕霆則是一個擁抱,又將她納入懷中。
「老夫人好、老爺好、夫人好、二娘好……」婢女請安聲不絕於耳。
隨著那一聲聲的請安聲,舒婕妍臉色愈見慘白。
雷奕霆則泛起一絲難解的笑容,「全都來了。」
他對懷中瑟縮的人兒低聲輕語:「別怕,有我在,沒有人敢動你。」
首先人房的是雷老夫人,她看了眼床榻上的兩人,整個眉頭都擰住了,臉色更是異常難看。
「這像話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尚不知避嫌,見了長輩前來,亦不知行禮,這就是你們的態度?」
舒婕妍一聽急欲起身,才一個動作就被雷奕霆點住穴。他輕輕扶她躺下來,細心地為她蓋上被,
「好好休息,我馬上回來。一個時辰後穴道會自動解開,切記,千萬不可隨意下床,觸痛了傷口反而不好。」語畢,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啄,
無視身後投來的駭人目光。
然後,他走至雷老夫人面前。
「奶奶,有話我們往崇德院談,婕妍人不舒服,就讓她休息吧!」他的話說得溫和,目光卻是不容置喙的冰寒,在場的人見了不覺駭然。
一個旋身,他往崇德院而去。
有些事情他不想在婕妍面前談及,大夥人會突然出現在紫菱院,除了反對他們的事情之外,再來就是舒夫人過世的消息,而他不要婕妍知悉此事,她的身子尚未復元,無法承受這麼大的噩耗,他實在難以想像當她知悉此事,將是如何的傷心欲絕。
~~~~~~~~~~~~~~~~~~~~
這會兒崇德院的大堂中,聚集著雷府幾名極重要的人物,堂內氣氛凝窒,詭譎的氣流醞釀著沖天的怒火。
「不用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雷老夫人打破沉寂,對上一雙蘊含著怒火的黑瞳。
「是不用說了!我只是告知,而不是徵詢您的意見。」說完,雷奕霆旋身往外走去,無視堂上幾雙睜大的眼眸以及緊繃的局勢。
「霆兒,不得無禮!」雷老爺急急喊住他,且頻頻地在額上拭汗。
「娘,您何不再考慮考慮?」雷老爺勸著老夫人,「婕妍這女孩是挺不錯的,若您同意,就收為霆兒的偏房吧!」
這總該行了吧?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讓霆兒收一個小妾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雷奕霆聞言猛然回頭,「我何時曾說要收婕妍為妾?爹,您該不是聽錯了吧?婕妍將是我的妻,惟一的妻!」他將頭一揚,與堂上的老夫人對峙著。
本來雷老夫人已有些軟化,昨日霆兒的表現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震撼,若是霆兒不再堅持,收為小妾她勉為其難尚能接受,可霆兒若執意娶她為妻,那可就另當別論。
「我若是不允,你又當如何?」
雷奕霆冷笑一聲,「那麼,我將帶著我的妻就此離府,永不回頭。」
好一帖猛藥!
個個長輩全白了臉色,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等狀況。
二娘急急上前,討好地說:「霆兒,別把話說重了,奶奶也不是完全不允,再怎麼說婕妍也是我的侄女,我哪有不護她的道理?況且男人三妻四妾原是平常的事兒,我想婕妍也應當不會計較才是。」
「需要我再將話說一遍嗎?我不需要什麼三妻四妾,我只要婕妍。」雷奕霆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
二娘白了臉,深知老夫人一定會遷怒於她。
不出所料,雷老夫人冷冷的聲音自後頭響起:「好個二娘,瞧你為咱們雷府帶來了什麼?」
咚的一聲,二娘急跪在地。
「娘,是媳婦兒不好,沒能將事情想得周全。但事已至此,請您三思而後行,霆兒乃是咱們雷家惟一血脈,若為此事而落得全家失和,畢竟不是您所樂見的。換 一個角度想想,我娘家雖不是名門貴族,但家世尚且清白,婕妍又是在府中成長,個性如何咱們全都知曉,若您肯成全,未嘗不是一門喜事。」
「給我閉嘴!喜事?她先克親爹,而後再克親娘,如今她娘都給她剋死了,難不成你想要咱們雷府就此滅門?」雷老夫人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就此除去禍根。
砰的一聲,門外陡然傳來一聲巨響,吸引了眾人目光。
雷奕霆一個飛身已到門前扶起癱軟在地的舒婕妍,他狠狠地往堂中瞧去,整個廳堂彷彿在瞬間被他全身所散發的冰寒凝成一座冰窖,堂上眾人個個臉色驚惶,尤以老夫人為甚,大伙面面相覷,不知婕妍何時出現門前?
觸地一蹴,雷奕霆帶著婕妍離開崇德院,將所有的問題拋給那群迂腐的長輩們。他不在乎他們最後的決定如何,那絲毫不影響他要她的決心。
如今他所關心的是懷中的可人兒,她醒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十五年前他尚不解人間情愛,十五年後他堅定了要她的決心,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動他的決定。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0:07
第四章
夜很深,深得像一淵不見底的幽谷;夜很濃,濃得像一團化不開的迷霧。
舒婕妍如往常般倚坐在珠簾下,對著那一潭粼粼湖光搜尋著對娘的記憶……
記億中,娘極少笑,她總是愁苦著一張臉。
兒時,她曾問過娘為何不開心,娘總回以無奈的笑;及長,她終於能夠體會娘的無可奈何,但對於娘的愛,卻仍是來不及領悟……
噙住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她腦海中閃過的畫面竟是娘最後淒楚的容顏。
娘愛她呀!為何直到此時她方能領會?
憶及每一段過往,即使是不堪的回憶也值得再三低回,一直以為只有她是孤寂的,卻不知她一直漠視著娘更深的哀戚,但一切的認知如今想來都已嫌太晚。
「婕妍,醒了?」雷奕霆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她猛然回眸,直覺地往後退去,腳一滑身子往後傾倒……
雷奕霆一驚,飛身向前及時攬住她的纖腰,免得她落人湖泊中。
她回頭瞥見身後黑沉沉的湖水,幽幽地歎了一聲,「或許落下去便沒了憂愁。」
雷奕霆的心猛然一震,「不許胡說!」他為她的假設感到心驚。
舒婕妍回眸對他淒然一笑,「這又是何苦呢?一段不被贊同的感情能有什麼未來?」
她是一個年輕女子,渴望愛、也渴望被人愛。她不甘願成為眾人口中的禍根,不願為這荒謬的言詞禁錮身心、任他人擺佈一生。
但極力爭取後的代價是什麼?
命運捉弄她呀!
她為此失去了娘,再來呢?再來將失去的又是什麼?
「不許退縮!」雷奕霆伸手摀住她的嘴,額頭抵著她的,激動的音量飽含著恐懼以及憤怒。
舒婕妍靜靜地任他摟著,任苦澀與激情交織成兩人的世界;言語只會破壞這難得而短暫的溫存,她不再開口,但事實並不會因不開口就能抹煞,事實就是事實,它依然存在著,如此地固執。
許久後,她輕輕地低喃:「娘死了。」
就像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她的表情無一絲波動。
但就因她過於平靜的反應,反而更加令人憂心;或許此時激烈的反應更能釋放心中的哀痛,而無聲的靜默往往比激烈的反應更教人心痛。
雷奕霆濃眉緊蹙,輕輕一歎:「你還有我,你並不孤獨。」
聞言,她的心湧上深深的溫柔,即使明白那只是海市蜃樓她依然感激。
她倚著他,吸取來自他身體的溫度,藉以慰藉她無依的心。過往的滄桑如潮水般湧來,在這樣深沉的夜裡,她只想渴求一個暫歇的港灣。
他低下頭靠近她,感受著她雪凝的肌膚在指間滑動的感覺,聞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動容地親吻著她的眼睫,吻去那含於眼眶中的霧氣。
「謝謝你,這已經夠了。我不配擁有太多,你還是回去吧!」
舒婕妍絕麗的容顏抹上一層淡淡的愁霧,翦水雙瞳泛著晶瑩的珠淚,下意識緊咬唇瓣的動作使得她的紅馥芳澤更顯嬌艷。他的唇猛地覆蓋住她的,激烈而狂野,像是要掠奪她最原始的企盼。
「相信我好嗎?我會為我們的將來找到最好的出路!」他心疼她一直背負著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卻更氣她的認命。
舒婕妍喟然長歎,「隨你吧,但請答應我別傷害雷府任何一個人,更不可再提離府的字眼。雷府於我的恩惠,哪是我今生所能償還的?倘若為了我而使得雷家人失和,婕妍願以此賤命相……」
雷奕霆及時堵住她的唇,不許她說出更嚴厲的字眼。他懂得,他當然懂得她的顧忌,但這樣的誓言無疑在逼迫他讓步。
「我答應,我統統都答應!但你也必須答應我,絕不退縮。不管將來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局面,你都不可以退卻!」
他深深地將她攬人懷中,恨不得能將她揉人體內。
忍下直逼眼眶的淚意,她點頭算是應允,其實心中明白得很,她與他……唉——
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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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奕霆強勢的作風下,雷府表面上看來確實平靜許多,至少雷老夫人不再刻意刁難舒婕妍,但若把這一切看成雨過天晴,那可就要失望了!
在雷奕霆幾日來細心的照料下,舒婕妍身上的傷勢泰半已經康復,然內心的傷痕豈是短短數日便能癒合。
此日,舒婕妍依照往例又來到舒夫人的房中。自娘過世後,她每日都會來這兒緬懷過往,任由蝕心之痛侵襲著悔恨的記憶。
「別難過了。」倏地,一件披風輕輕地罩住她纖細的身軀,回眸的眼瞳映出雷奕霆那對深情的黑眸。「你娘也不愛見你整日以淚洗面。」
舒婕妍報以牽強的笑靨,「誰說我以淚洗面來著?我這不是在笑嗎?」
「這笑容比哭更難看。」他逗弄著她。
舒婕妍嬌嗔道:「難看嗎?那麼你就別看。」她以玉蔥般的纖指遮掩玉顏。
雷奕霆輕吻她遮擋玉顏的纖指,「那可不成,我偏愛這般瞧著你。」說著他貼近她的指靠近她的嬌顏,嗅聞著她身上香氣。
嬌滴滴的臉蛋倏地泛紅起來,「快放開我,讓人瞧見了不好!」
「有何不好?我正想盡快完成我們的婚事,這麼一來不正順了我的意。」他微笑答道。
提起婚事又勾起了她的自卑心態,只見她欲言又止,紅馥的芳澤在一開一合間遲疑地開不了口,深吸一口氣後,細若蚊蚋的聲音輕輕地從她的小嘴兒裡飄出來,「那日我聽見了二娘的提議……我……我覺得那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待雷奕霆消化了她話中涵義,那向來對她只展現溫柔的眸子頓時閃動著怒火,「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信不過我?亦或對我毫無情意?」
他的怒氣令舒婕妍不禁想抽身躲開,卻又讓他捉住香肩不放,她情急地脫口道:「我當然盼望能與你長相廝守,但我更希望獲得老夫人的諒解,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相信我,這麼決定我不會比你好過。」
雷奕霆的心瞬間軟化,「那就不要這麼傻氣,淨說些令人氣惱的話。」
他暖暖的氣息直在她耳鬢旁拂著,拂得她心搖神馳,拂得她忘了所有言語,拂得她心亂如麻……
「你放心,在不久的將來,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只要你答應我絕不退縮,一切都能否極泰來。」他溫熱的嘴唇攫住她的,相屬的心意亦熨燙著她。
舒婕妍的心悸動不已,他們的未來可會如奕霆所言般否極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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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細雨輕輕飄落,微涼的風中,樹梢恣意展現綠意。
佛堂後的假山映照著紅霞的綵衣,假山、小徑、樹葉、空氣,交織出靜謐的氣息。這聖潔之地何其優雅,優雅之中又帶著內斂,隱藏於佛堂及暗潮洶湧的氣流之中。
肅靜的佛堂之上只有舒婕妍一人,她奉命在此靜思悔過。
自娘的喪禮過後,老夫人便連夜派人將她由紫菱院帶來這兒,說是她的孽障太重,要她在此好好靜思,虔心悔過好讓佛祖替她洗淨滿身孽障。
其實她心知肚明,這是老夫人軟禁她的方式,假藉佛祖之名施以軟禁,名為助她除去禍源,實則阻絕她與奕霆的聯繫。
陡地,一個稚嫩的聲音由牆角傳來——
「姐姐,你好漂亮哦!」
在黑暗的牆垣裡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直視著她,眼眸裡淨是崇拜與好奇,這是一名年約六七歲的女娃兒。
舒婕妍對她展露和善的笑容,「你是誰?」這佛堂不是禁止其他人進入的嗎?她是怎麼進來的?
小女孩看出她的疑惑,有些俏皮地炫耀道:「我是雷云云,姐姐別奇怪我是怎麼進來這裡的,雷府上上下下哪個角落我沒去過?哦!
不對,就姐姐住的那個紫菱院我沒去過,沒辦法,大娘不准我去,她說姐姐是……咦!是什麼來著?哎呀,無所謂啦,反正不許去就是了。」
一句無心的話道盡了舒婕妍的孤寂,是啊!有誰肯讓自個兒的寶貝接近禍根?
雷云云見她不再說話,又主動搭訕:「姐姐惹得奶奶生氣了嗎?奶奶處罰你了是不是?姐姐別擔心,你瞧,這兒有條密道,可以趁人不注意時,溜到外頭玩玩, 沒人知道的。小翠那丫頭勢利得很,一天到晚只知道巴著奶奶,只要被關進這兒,就等於被人遺棄,她才不管你死活,沒事她是不會來的。」
雷云云說得又順又溜,聽得舒婕妍好奇極了,「你怎麼這麼清楚?」她忍不住又往密道瞧了一眼,想必剛才云云便是由那兒來的。
雷云云很神氣地抬高下頷,「我當然知道,這佛堂我都不知道被關了幾回了。」
「你?為什麼?」舒婕妍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會有人忍心關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管他為什麼?」雷云云毫不在乎地說著。
突然她又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姐姐,你喜歡奕霆哥哥是不是?」
陡來的問話讓舒婕妍霎時紅了臉龐,不知該如何響應。
雷云云在她身邊繞圈子,將她瞧個仔細,「我猜對了,是不是?」
童稚的臉上閃著興奮的光彩,但隨即又嘟囔起來:「我就說嘛,奶奶最壞了,沒事找個什麼相國千金住到我們家來,整得一家子沒個清靜,現在我終於明白怎麼回事。」
舒婕妍聽得一頭霧水,「發生了什麼事嗎?」
雷云云欲言又止,搖了搖頭。「我看還是別說的好。」
舒婕妍原還想探問緣由,但門外陡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有人來了,姐姐我先走,改日再來陪你。」說完,雷云云即躲人牆角由密道離去。
舒婕妍再次面對空寂的斗室,一時間無法適應。剛才的小女孩就如同精靈般不真實,讓她不禁懷疑剛剛真的有人來過嗎?
門咿呀一聲打開了,進來的是小翠。
「舒姑娘,這佛堂你還住得慣吧?」語氣中全是譏諷的味兒。
見她默不作聲,小翠更是得寸進尺,「這老夫人常說,做人要懂得守本分,什麼人什麼命是早注定的,若是一天到晚癡心妄想,只怕會徒惹人嫌棄。」
舒婕妍依舊沉默,她能說什麼呢?
小翠沒說錯,什麼人什麼命是早注定的,能怨誰呢?
小翠以為她的靜默是無視她的存在,因此更為氣憤。
「你別自以為身份比我高貴,若不是有個二娘,你與我又有何差異?再怎麼說我都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而你呢?你只是一個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禍根,能比我高貴到哪兒去?」
「小翠姑娘你別氣,我並沒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舒婕妍急忙辯解。
小翠不耐煩地一揮袖,撥倒桌上的一壺茶,茶水灑了舒婕妍一身。
她非但沒有絲毫歉意,還斜睨著一身濕的舒婕妍,不懷好意地道:
「算了、算了,管你心底怎麼想,反正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別以為奕霆少爺肯為你撐腰,我看哪,再過個幾天,等那位相國千金與奕霆少爺的婚事定案後,老夫人很快的就會幫你找婆家,到那時,咱們雷府可就清靜多了。」
語畢,她甩甩衣袖往大門走去。
「婚事?!奕霆要成婚了嗎?」舒婕妍急急地問,洩露了心中滿溢的情意。
小翠聞言得意地回頭,彷彿早在等她問話。
「是呀,對方可是相國千金哪!你呀,別再做夢了。」說完,她輕蔑地拂袖而去。
相國千金?成婚?是嗎?舒婕妍含淚而笑。她與奕霆緣盡了嗎?
她是該祝福他,可心痛呀!
奕霆呢?奕霆人又在哪兒?
他可知她被關到這兒來了?
他也同意婚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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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奕霆幾乎把整個雷府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婕妍,他怎麼也沒想到一直將婕妍視為眼中釘的奶奶,居然會將她藏匿於佛堂內。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是雷奕霆怎麼也想不到的。
「奕霆少爺,老爺請您至迎風亭一趟。」奴僕著急地追在雷奕霆身後,不知是因為劇烈奔跑還是害怕,他的聲音竟是抖的。
這可是苦差事呀!奕霆少爺近日脾氣陰晴不定,隨時都有遷怒於人的可能。
「我沒空。」
婕妍到底在哪裡?
「可是……可是老爺說,對方是左丞相,開罪不起,所以……所以……少爺,您別火呀!小的只是奉命辦事啊!」
雷奕霆怒氣沖沖地瞪視著他,須臾,一甩袖往迎風亭而去。
僕人見他走遠,鬆了一口氣,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此時草叢中走出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老者由後拍拍僕人的背,「沒事了,你瞧他不是過去了嗎?」
「駱總管?你剛剛一直在那裡?」
「是啊。」
「那你……」
「嗟!我才不管這檔閒事呢!」說完,他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口裡唸唸有詞:「我倒覺得婕妍比那位相國千金來得好些,說到婕妍,不知道那丫頭現在如何了?」
另一方面,雷奕霆來到迎風亭發覺在座除了爹與左丞相外,還有一名艷麗炫人的女子,當場心下便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爹、左丞相、瓊鈺小姐。」他禮貌地打著招呼。
「來來來,賢侄這坐,老夫早聽聞賢侄集文武才能於一身,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所言般儀表不凡;哈哈哈,雷老弟,你可養出了個好兒子呀!」左丞相捻起鬍鬚頻頻點頭,對奕霆簡直滿意極了。
其實他早有意結這門親事,又剛巧雷老爺邀請他們前來做客,提及希望瓊鈺留府數日,他當然明白雷老爺的心思;左相府若與雷府結成親家,勢力將是所向無敵,到時還怕右相府財勢居高嗎?
「哪兒的話,左丞相您太過獎了。」雷老爺賠著笑,眼晴卻著急地瞟一眼面無表情的兒子。
「霆兒,還不謝過左丞相!」雷老爺著急地喊。
「謝左丞相誇獎。」
雷老爺見他沒有坐下的意思,忙道:「霆兒,奶奶一見瓊鈺就極為喜歡,是故便留瓊鈺於府中做客,這段時間你可得多多照顧人家,
聽懂了嗎?」雷老爺乘機將話點明。
「婕妍人呢?」雷奕霆不管父親的交代,仍為找不到婕妍而氣惱。
他的問話讓在場的人全尷尬不已。
見得不到答案,他怒目瞧父親一眼便拂袖離去,全然不把在場的人看在眼裡。
雷老爺急得直拭額上流下的汗水,「真是……真是養子不教!」
「雷伯伯,您別這麼說,我倒覺得雷大哥很有男兒氣魄呢!」
瓊鈺盯著雷奕霆遠去的身影,不禁想著,能被這般英偉男子眷戀的女子,可真幸福呀!
「哈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左丞相順勢附和道,看了愛女一眼,心知瓊鈺對奕霆已有好感,心中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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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奕霆離開迎風亭後,又往其它院落找尋婕妍的下落,現下他不排除婕妍已被送出府的可能性,因為他去問過二娘,連二娘都支吾其詞,這使得他更加憂心。
經過花園時,只聽得正坐在鞦韆上搖蕩的小云云扯開喉嚨大叫:「奕霆哥哥,我知道那位漂亮姐姐在哪裡?」
他猛一回頭,盯住鞦韆上搖晃的身影,一飛身抱起尚在半空的小娃兒落地。
「再說一遍。」
「奕霆哥哥是在找漂亮姐姐對吧?我才從她那兒回來。」雷云云眨動靈活的大眼,淘氣地吊著他的胃口。
「她在哪裡?」
「你喜歡漂亮姐姐,還是那個相國千金?」
「快說!」
「我覺得還是漂亮姐姐好,那個相國千金有個討人厭的爹。」雷云云兀自評論著。
「云云,婕妍到底在哪裡?」他的耐性已經瀕臨極限。
「哎呀!緊張什麼?我才去看過她,除了有一點寂寞、有一點挨餓、有一點受寒、有一點心傷之外,其餘都還好啦!」
「云云!」他按捺不住地大喝一聲,云云的話聽得他心都糾結了。
「好啦,好啦!她被奶奶關在佛堂裡閉門思過。」
雷奕霆聞言怒而轉身往崇德院而去。
雷云云對著他身後吐舌頭,捉弄人的感覺真好,下一個目標找誰好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0:26
第五章
佛堂大門一開,雷奕霆見到的竟是靜坐的婕妍,她坐於佛桌前,全身似有一層金黃色的光圈罩著,令人錯眼誤以為仙佛降臨。
「婕妍!」他急喚。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懼意,霎時突覺婕妍仿似仙佛,那種虛無縹緲的幻象,令他誤以為婕妍不是實體。
舒婕妍聞言回眸,光圈盡失。
「奕霆!」驚喜寫於絕色的臉龐上,她急忙站起,卻因久坐而兩腿癱軟絆了一下。
雷奕霆疾步向前將她納入懷中。
「他們竟將你囚禁在此!」深邃的眼眸隱藏著深深的憤怒。
他對家人的做法深惡痛絕,更對婕妍感到無比愧疚,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卻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人欺凌。
他真是無用!
舒婕妍倒沒有他來得憤怒,其實在這裡也
沒有什麼不好,除了晚上的凍寒有些兒令人招架不住以外,其餘都還算不錯,甚至她還有點喜歡這佛堂呢!
在佛祖面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似乎對自身的遭遇不再有所畏懼,惟一令她困擾的,便是對奕霆的思念。
是啊!每當她靜坐時,奕霆的身影總會飄進她的思緒,令她無法靜心,她想他啊!
想他的人、想他的深情、想他近期的婚事,想得好苦、好痛、好酸、好澀。
曾幾何時,她仍對情愛懵鉥del_sese_nor_露???<僥敲覽齙幕孟笥幸惶炷?燒媯歡?瘢??找捕?煤撾轎?樗?唷?br />
是啊!她苦呀!老夫人每日的訓誡不外是要她知進退、守本分,最好是離得奕霆遠遠的,再也不要與他相見。
然而當情感來時,哪是說放手便能放手的?事情要有這麼簡單也就罷了!
只可惜,老夫人愈是反對她就愈是憂心,愈是憂心也就愈懷念起奕霆的溫柔,如此週而復始地反覆思念,令她一顆心深陷而不可自拔。
「這幾日我一直在找你,還以為他們將你送出府去了。」
再次擁著她的感覺竟是這般美好,那股實實在在芳香環繞鼻翼的感覺是如此沁人脾肺,振奮精神。
她握住他的手,緩緩貼在她的雙頰,「這幾日,我也想你。」這是她最坦白的宣告。
「婕妍!」
雷奕霆震撼著,他明白她內心的掙扎,能夠坦言心中所想,表示她已經向前跨出一大步!
陡然想起那位相國千金,舒婕妍猛然推開他,盯著他的眼眸中閃著晶亮的水霧。
她幽幽地開口:「是該恭喜你的。」她低下頭,不願讓他瞧見她的悲痛。
「這幾日,我才在想該送什麼賀禮才好,娘並沒有留下什麼……」
雷奕霆緊蹙眉頭,邁前一大步握住她的柔荑,「恭喜什麼?說清楚。」
「不就是你的婚禮。」她怯怯地開口,他的怒氣是嚇人的。
「我的婚禮?」他疑惑地想著,很快的便明白她指的是誰。
「你相信?你信她們所說,卻不願相信我對你的承諾?」他有些發怒,為她的自卑與膽怯而氣惱。
舒婕妍驚喜地抬起頭來,這麼說,是沒有這回事了?剎那間,心中的喜悅漾滿胸臆,她含淚而笑,傻傻地望著他笑。
望著她罕見的笑容,他為之癡迷,「笑什麼?」他啞著聲詢問。
「沒什麼。」她羞紅的臉龐反映出她的心思。
「傻氣!」他寵愛地緊摟著她。
「他們欺侮你了嗎?」陡然想起奶奶曾對她用刑,心急之下兩手在她身子上下摸索,未注意此舉早巳逾越了男女之界。
舒婕妍羞紅了臉,急急搖首。
「沒有,這幾日她們待我極好。」她將頭深埋他的肩窩,羞赧地不敢抬眼瞧他。
她不介意他的無心逾矩,然經由他指間觸摸所帶來的悸動卻是她所陌生的,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將頭深埋他的胸前,以緩和胸中那股無名的騷動。
「這可是實情?」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如黑絲緞般的發,來到她的纖腰,同時間自體內躥起的激烈渴望令他忍不住環抱住她的身子,感受她柔軟的嬌軀完全地與他契合,隔著衣物他依然能感受到懷中的溫熱。
她以點頭回應。
他執起她玉蔥般的柔荑,放在唇畔輕啄,「都怪我不好,沒能將你保護得周全。」
她猛然抬頭,望進他深邃的黑眸,黑眸所射放出的深情濃烈似酒,令人未飲先醉。
「別這麼說,我聽了會難過的。你待我極好,這份甜蜜已經令我不勝負荷。」
柔弱無骨的身子緊貼著他,不穩的氣息在他頸項輕輕吐納,令他的血脈陡然躥過一陣激烈的熱流,渴望更加劇烈。
他的手停在她的纖腰,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發上,隔著髮絲熨燙著她雪白的頸項,引來她一聲嬌喘,他的心跳隨著她的喘息聲益發緊促。
「只有這些是不夠的,我們要的是一輩子的時間。我要用一輩子來維護我們的愛。」
他的面頰貼著她柔軟的髮絲,順著她的雲鬢尋到了她的芙蓉面,以唇代手滑過她細緻的容顏,終到她的唇畔逗弄著,感受她的顫抖以及她甜美的氣息。
舒婕妍的心被滿溢的柔情所淹沒,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不要醒吧!她寧可活在夢中,再也不願清醒。
喉頭一緊,她語帶哽咽,秋水似的雙眸泛起水光,「一輩子的時間太長了,能擁有此刻,我願足矣!」
雷奕霆以手封住她的口,「不許胡說,我說一輩子便是一輩子,這一生我是要定你了。」他霸氣地否決她的願望,低沉而沙啞的嗓音迴盪在佛堂裡。
壓抑不住氾濫的情潮,他將她摟得更緊。要她的欲望是如此強烈,那如火般的燒灼在週身擴散開來,他真怕在未成婚之前便毀了她的清白。
「不……」舒婕妍喘息地低喊,心裡充滿矛盾;她渴求他的愛,卻更怕此舉會為他帶來更大的災厄,她是禍根啊,怎配擁有他的愛?
想到這兒,成串的淚珠撲簌簌地滑落,這是怎生的命運捉弄?兩情相悅本該是天底下最美麗的事,然而她……
她的淚珠燙灼了他的胸口。
「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嗎?」雷奕霆低下頭親吻她臉上的淚珠,著急地審視著她。
她全身一顫,抖著唇角低低陳訴:「別對我這麼好,我受不起!」該如何是好呢?好一段艱困的愛!
她能感覺到他的怒火,知道這番話惹得他不高興了。
雷奕霆緊抿著唇,身軀陡然變得僵硬,鋼鐵般的雙臂緊箍住那柔弱無骨的身子,將她牢牢地禁錮在他的懷中。
他的唇又覆上她,但這次不若上回來得溫柔,那幾乎是一種懲戒,更像掠奪。
「你曾答應過我絕不退縮。怎麼才不過數日,你便想食言了嗎?我不允許!」雷奕霆怒吼,不由分說地覆上她的唇。
他的唇吻得她有些疼,這麼激烈的需索幾乎嚇壞了她。
「不,不要這樣。」她發出細微的嗚咽,好不容易掙脫的紅唇急遽地喘息著,只能在他唇畔軟弱的求饒。
意識到她的驚慌,他稍稍抬起頭來,「答應我,絕不離開我。」
深邃的黑眸有著極複雜的情緒,見了她的驚慌失措以及腫脹的紅唇,他幾乎想給自己一記重拳,他竟在無意間傷了她,真是該死!
然另一方面他又急迫地想從她口中得到承諾,她只能屬於他,他不准她萌生退意,他不允!
舒婕妍低聲飲泣,芙蓉似的臉龐緩緩地淌下兩行清淚。
「你要我怎麼答應你?我可是會折人陽壽的,若換成你,你可會應允?」
愛他,就該離開他!老夫人說得極是。
「會!」
沒有遲疑,他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
舒婕妍驚退了一步,「別輕易說出口!你可明白親眼目睹所愛之人在眼前逝去的痛楚?」
她不敢想像那個畫面,不!她不能這麼做。
雷奕霆修長的手指探向她的下頷,抬起她的臉龐面對自己。他不要她退縮,他要她明白他完整的愛戀。
「對於生命,我無法窺知未來,但我能明白地告訴你,我要你。人生幾時得為樂?寧作野中之雙鳧,不為人間之別鶴。」
他輕柔低語,喃喃訴情,此話出自一個高大的男子口中,聽來極為不適切。
然而卻強烈地震撼了她的心,她的淚珠如雨般成串成串地滾落臉頰,心是滿溢的,他都這麼說了,她又能如何?
世事仿如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在這寰塵之中得愛如此,還有什麼可以怨懟的?罷了,愛了便再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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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瞧,有人要來訪你了呢!」雷云云對著在蓮池畔撫琴的舒婕妍說道。
舒婕妍聞言抬頭往院外方向看去,正瞧見雷老夫人領著瓊鈺以及小翠往紫菱院方向走來。
「姐姐莫驚,依我看奶奶今日不過是來向你示威罷了,你別理她就是。不過,我倒得先走了,我可沒有奕霆哥哥般受寵,若讓奶奶瞧見我在這兒,怕是免不了一頓怒斥,那我可不愛聽。」雷云云對著臉色蒼白的舒婕妍俏皮一笑,接著動作靈活地爬上樹,隱人茂盛的樹頭。
舒婕妍起身恭迎雷老夫人,冷汗自她額間不斷冒出。
雷老夫人輕蔑地睨了她一眼,轉而對瓊鈺開口:「瓊鈺,這院落你可喜愛?」
瓊鈺首次見著舒婕妍,即為她的絕色容顏驚為天人,仍在發愣當兒又聽見老夫人此一問話,不明所以地接口道:「這院落清淨高雅,自成另一番景色,瓊鈺甚為喜愛。」
老夫人呵呵笑道:「你若這般喜愛,我這就派人將這兒打理一下,等你與霆兒完婚後,這兒就送給你做一處別院,如何?」
舒婕妍震驚地聽著老夫人的話,猛一抬頭瞧著名為瓊鈺的姑娘。這就是老夫人為奕霆所選的媳婦兒?
小翠瞟一眼臉色益發蒼白的舒婕妍,火上添油地開口:「老夫人這事就交給小翠來辦,小翠定將這兒的『穢氣』完全清除,讓少夫人有個更為優美的居所。」
忽地,一根樹枝正巧打在討人厭的小翠頭上。
「哎喲,是誰?」
雷老夫人見四周再無任何異動,吁了一口氣後輕斥著小翠:「不過是一陣風罷了,這也好大驚小怪!」
她無視舒婕妍的存在,牽起瓊鈺的柔荑就往紫菱院內走去。
「瓊鈺,依你看,這院落可有需更改之處,你可別與奶奶客氣,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說就是,奶奶一定為你辦到。」
瓊鈺只覺怪異,卻不明其中緣由,再瞥一眼站立原地不動的舒婕妍,心中疑惑著她於雷家的地位。
「沒有我的許可,誰敢隨意更改紫菱院?」雷奕霆陡然出現在舒婕妍身側,摟著她的肩頭示意她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
雷老夫人怒視奕霆,「霆兒,這會兒是什麼時辰,你不於前廳幫你爹處理商務,跑來紫菱院做啥?」
雷奕霆反駁道:「那麼奶奶您無事前來這紫菱院中,又是因何?」
雷老夫人眉頭一挑,「怎麼?雷府也有我不可去之處?」
「奶奶,咱們非得這麼對峙不可嗎?難道您非得逼我離府?」他冷冷地回道。
雷老夫人強硬的態度瞬間軟化,她當然不想逼走惟一的孫兒。
歎了口氣後,她莫可奈何地開口:「霆兒,你就非得為這禍根與奶奶反目不成?」
此時雷云云由後頭探出頭來,好生無趣地說:「你們就別吵了,這麼吵下去,不給外人看笑話嗎?」她偷瞥一眼小翠頭上的腫包,得意著自己的傑作。
雷老夫人這才想起瓊鈺在場,順口道:「霆兒,既然這會兒你不忙著前廳的商務,倒不如陪瓊鈺四處走走,年輕人總是比較有話說,老讓她跟著我這老太婆,怕不悶壞了她。」
瓊鈺嬌羞地低下頭去,面對心儀的男子她一顆少女芳心忐忑不安,不知如何以對。
雷奕霆眉頭微蹙,牽住婕妍的手,「真是對不住,奶奶、瓊鈺小姐,我與婕妍尚有要事不能陪你們。若瓊鈺小姐不嫌棄,就讓云云陪著她也是相同。」
說罷,即帶婕妍掉頭離去,不將一千人的臉色當一回事。
雷云云白了一眼遠去的雷奕霆,心裡不免抱怨起哥哥,想離開自個兒走就是,沒事還派個麻煩給她,看她下回還幫不幫他!
她瞧了一眼漾滿失望之情的瓊鈺。算了,就當她日行一善好了。
她走近瓊鈺朗聲說道:「瓊鈺姐姐,咱們雷府比這紫菱院還要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就比方奕霆哥哥的靜心閣,那才值得你走一趟呢!」
真是個小滑頭,一語道中瓊鈺的心思。
只見瓊鈺羞紅地點頭允諾。
雷云云吐了吐舌頭,牽起瓊鈺的手趕緊離去,現下奶奶的臉色可不好看呢!再不走,就該她倒霉了!
雷老夫人怒極卻又對孫子莫可奈何,「這像什麼話!當真不將我這奶奶放在眼裡了嗎?」
「老夫人,這事得慢慢來,萬萬急不得,咱們必須瞞著奕霆少爺在那丫頭身上下手,如此一來既不會傷你們祖孫情誼,又不至於便宜了那禍根。」小翠狡獪地提議。
雷老夫人眉一抬,詢問道:「聽你這麼說,好似你有什麼妙計?」
「這老夫人您就別急,小翠正在幫老夫人計劃著呢,一旦時機成熟,小翠自會稟明老夫人。」她語帶玄機,故作神秘。
「是嗎?那我可等不及想聽聽你的妙計呢!」雷老夫人心中大悅。
「老夫人您放心,她這種閒逸的日子不會過太久,咱們就暫且耐心等待。」
雷老夫人呵呵一笑,「小翠呀,你真是愈來愈討我歡心。」
「多謝老夫人誇獎。」
另一方面,舒婕妍自出紫菱院後一直悶聲不響。
「在想什麼事情?」雷奕霆關心地瞧著面前的嬌顏。
「霆,這麼忤逆老夫人,只怕會加深她對我的不良印象。」她愁眉不展地道。
「原來是為這事。你別擔心,現在只須讓奶奶明白我要你的決心,一但她想明白了,你們的關係自可改善。」他輕聲安慰。
「只怕事情不如我們想像中順利。」
她無法忘懷瓊鈺的存在,聽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她無法否認初見瓊鈺時的醋意,只稍一思及瓊鈺與奕霆在一起的可能性,便教她心頭絞痛難當。若真有那日來到……她眼一閉,拒絕往後想去。
面對奕霆,她不再多說什麼,實因她也無力改善老夫人對她的觀感,既然無力而為,那麼就由他吧!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0:44
第六章
月光下,他們踩著彼此的身影;星輝下,他們看著美景;在湖畔,他們聆聽鳥兒的私語;在亭台,他們凝視彼此的深情;在如茵的碧草上,男吹簫女撫琴;在搖曳的樹影裡,他們相擁依偎等待黎明。
多少次如詩如畫的漫步,多少次如癡如醉的凝視。幾日來,舒婕妍恣意地享受雷奕霆為她營造的幸福,她幾乎就要以為這便是一輩子,幾乎就要忘卻身後怨懟的眼眸,然幸福之於她,可會長久?
連日來遭雷奕霆冷落的瓊鈺正愁找不到法子接近他,她對他是有意的,但他的態度卻令她望而生卻。
適逢此日雷老夫人大壽,所有京城較為有名望的人全來祝壽,而雷府更是廣設筵席,款待前來祝壽之人。
在筵席上雷奕霆堅持要婕妍入席,引來雷老夫人相當大的不悅。她刻意將瓊鈺安排在奕霆身側,無非是想藉此機會拉攏他倆。
但由於雷奕霆的堅持,此時坐席上又多出一個舒婕妍,相較之下,瓊鈺就顯得遜色許多。
舒婕妍的出現立即引來所有人的驚歎,而雷奕霆的柔情相待更令有心親近舒婕妍的公子哥扼腕。雷奕霆對右座的婕妍照顧得無微不至,而對左座的瓊鈺則以禮相待,明眼人一瞧馬上意會這是怎麼回事。這令瓊鈺極為尷尬,更令雷老夫人怒不可遏。
「霆兒,那道小點口味不錯,快夾塊給瓊鈺嘗嘗。」雷老夫人想拉近兩人距離。
正與舒婕妍低語的雷奕霆略一抬眼,對上老夫人狡黠的眸子,他不動聲色地夾住一塊老夫人所指的糕點,送進瓊鈺的碗中,「瓊鈺小姐,請用。」
「謝謝雷少爺!」心是狂喜的,這是不是表示她還有一些機會?
雷老夫人滿意地點頭正得意著,卻見奕霆又夾起一塊糕點,可這回不是放人碗中,卻是直接送到婕妍面前,「婕妍,奶奶說這道甜點味道好極了,你快嘗嘗。」
「霆!」舒婕妍感受到四周所射出的寒光,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以對。
「來,將嘴張開。」雷奕霆竟無視他人目光地誘哄起來。
「霆!」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求救的眼神盯著奕霆,要他放下筷子。
「怎麼?你怕味道不好嗎?我來嘗嘗。」他輕咬一口,「不錯哩!確是妙極了。」
說著便將糕點含於口中,在眾人尚不能意會之時,倏地靠近婕妍嘴邊,只手扶住她輕盈的身子攬進懷中,逼得她不得不開口,就這樣將糕點在眾人面前送進了婕妍的口。
這是宣示他對婕妍的所有權,也是公開挑戰奶奶的跋扈。
然後他站起身,扶起婕妍,「這兒的空氣不好,咱們到園子走走。」向眾人一點頭,他便領著無措的婕妍而去。
雷老夫人目露寒光地瞪視著離去的美麗身形,又將這筆賬記在婕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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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園中的兩人各懷心思,走了一段小徑後,舒婕妍陡然停下腳步。
「剛才這麼做不好!」她黛眉緊蹙,鬱鬱寡歡地開口。
一想起剛剛的場面,她的心便不安起來,她當然明白奕霆要她的決心,但隱於心中的那份不安卻怎麼也安撫不了。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順應奶奶嗎?那無異是作繭自縛!」他執起她雪白的纖纖玉手,放在唇邊輕啄,「別擔心那麼多,你總不願真見我與那位瓊鈺小姐如奶奶所願,成雙成對吧?」他捧她的絕麗容顏,深深地睇進那翦水雙瞳內,嗄聲詢問。
舒婕妍為他的假設而感心痛,不能接受浮現於腦海的畫面,緊閉一下眼,當再度睜開眼時,眼瞳中有了無比的堅決,「不,我自私得無法接受你的身旁另有佳人,那會令我痛不欲生!」她鼓起所有勇氣承認。在奕霆的鼓勵下,
她愈來愈能直接表現自己的情緒。
他動容地擁她人懷,緊緊地摟住那柔弱的身子,語氣透著無限的愛憐,「既然這樣,那麼剛才便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與其費盡心思地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愛情,倒不如給他們一次痛擊來得容易些。」
「可是你這樣做,要那位瓊鈺小姐情何以堪?」她愁眉不展地想著瓊鈺的處境,她不願將自個兒的幸福建築於他人痛苦之上。
「這麼做並不是傷害她,相反的,讓她自一段不可能的戀情中早日解脫,那對她是有益的,你不用為此而難過。」
雷奕霆伸手揉揉她垂落的長髮,那舉止在溫柔之外有著深深的情感,然後他輕撫她的絕麗嬌顏,輕歎道:「你是如此善良,為何奶奶不能發現這項優點,硬是要反對你?」
「會的,總有那麼一天。」她抬頭看向天際,幾顆微明的星光點綴夜空,在寰宇灑下一片迷濛,夜晚的涼風悄然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宛如在嘲笑她的天真。
「是的,總有那麼一天!」他保證道。
多麼遙遠而無法預期呀!
然而卻是個璀璨美夢,兩人相擁而立,傾聽夜風帶來的話語,心底無比堅定;或許美景遙遙無期,但他們卻願意用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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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小翠扶著雷老夫人正要往聚賢院去,敏銳地發現老夫人正與她同時望向某一定點。
雷老夫人一雙犀利的銳眼緊盯著湖畔的一雙儷影。「你瞧,這像話嗎?難道在這雷府我真做不了主了?」
「老夫人您位高權重,要是連您都做不了主,那還有誰能做主?」小翠奉承地順了順老夫人的背。
「可我就治不了她!」
「誰說治不了?這端視老夫人您的意思。」小翠眼瞳中閃著狡獪,她是怨妒婕妍的,憑什麼她能獲得少爺的愛?她可是禍根呀!
雷老夫人回眸瞧了小翠一眼,「怎麼,難不成你的計劃巳時機成熟?」終也讓她等到這一天了。
她千方百計留下身世容貌堪與奕霆匹配的瓊鈺,以為奕霆便能回心轉意,哪知他根本沒將瓊鈺當一回事,鎮日守著那個禍根,簡直就是擺明了不將她這奶奶放在眼裡。
「老夫人您想想,奕霆少爺只不過是一時迷惑了心智,倘若能直接將誘因除去,一切不都解決了嗎?」
小翠附耳對老夫人獻計,只見雷老夫人聽了眉開眼笑,頓時鬱結全散。
「好計,那麼你快去辦,可別再遲延。」
「老夫人,再怎麼好的計策,也得等奕霆少爺離開呀!」
雷老夫人立即會意過來。「說得極是!」
兩人再望一眼湖畔那對儷影,只見奕霆正欲取下婕妍發上的落花。
但這回雷老夫人已不再那麼氣悶,這種日子不多了,只要她們的計劃成功,她也就不與她計較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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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倒是你,早晚切記添加衣物,北方天寒可別凍壞了身子。」
舒婕妍離情依依地慇勤交代,秋水似的眸子閃著水霧,款款的深情盡在言談舉止間流露無遺。
雷老爺以經商取貨為由,派遣雷奕霆走一趟北方。
北方地寒,雷奕霆不忍婕妍受凍寒之苦,只能將她留下,卻又擔心他不在府中期間,婕妍又遭欺凌。
雖然爹及奶奶再三對他保證,一定會幫他照顧婕妍,可他仍是不放心,奶奶太過狡黠的眼神,令他心中隱隱有著不祥之感!
「我不在府中期間,你就別出這個園子。我已派二位武丁看守紫菱院,任何不善之人均不得入院,當然也包括奶奶。」他摀住她的口,「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不得不防,奶奶就是我要防守的第一人選,雖有不敬,但我別無選擇。」
舒婕妍歎了一口氣,「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她極盡所能地安撫他,明白他的擔憂不是不可能,但就算有什麼事發生,也是她的命數,真要來仍是躲不過的!
雷奕霆將她摟人懷中,深深地、仔仔細細地嗅著她身子散發出的芬芳。這些日子以來,嗅聞她的芬芳已成了他每日的饗宴,但這一別數日,他幾乎要為沒有她的日子歎息。
真該狠下心來拒絕爹的,可又不願讓婕妍背負另一項誤他前程的罪名,他只得忍受暫時的孤寂;但不會太久,他會盡快早回,畢竟沒有婕妍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
「婕妍,等我,我會很快回來!」像是要證明他所言,也像是要擺脫孤寂的恐懼,他的唇覆上她的,給予她極深情的一吻。
「少爺……」門突然打開,誤闖的家僕見狀急退門後,「對……對不起,可……可是車隊在催了。」瞧見不該見的畫面,令家僕緊張得結巴。
雷奕霆緊蹙眉頭,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欲令他全身疼痛不已,但他不該也不能在此時要了
她,「婕妍,等我,記得等我!」深邃的黑眸因濃郁的情欲而更加迫人。
舒婕妍羞紅了臉,兩手忙亂地拉整衣衫。「你說的我全記住了,別再耽擱了,車隊等著呢!」她的心仍是止不住地狂跳,羞人呢!想她還未嫁的姑娘,失了禮儀,況這等模樣還讓僕人瞧見。
雷奕霆瞧出她的窘迫,嘴角泛著笑,「別在意,他什麼也沒瞧見!」他以寬額抵著她的額頭,耳語道:「況且我還來不及實現心中所想。」略帶邪氣的耳語,非但沒有安撫效果,反倒更令她低得不能再低的臉龐染上酡紅的雲霞。
「少爺……」門外的催促聲又起。
「真該走了,你保重。」此時真是有些後悔留下她的決定,但一思及她孱弱的身子在風雪中病倒的模樣,他就不得不狠下心來。
再一次在她臉龐輕吻,他緊緊地摟抱著她,「等我,我很快回來!」
一旋身,他往外而去,留下緊迫至門旁的孤寂人影。舒婕妍溫熱的眼眸直盯著離去的身影,久久無法離開視線。直到人影已然不見,淚水才緩緩地淌下。
很快,是多快呢?
再快也快不過小翠那丫頭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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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小翠便迫不及待地展開行動,她派人特製了一些美味的糕點,假意送進紫菱院。
適巧雷云云正在湖畔的鞦韆上玩耍,她眼尖地瞧見小翠往紫菱院而去,「奇怪了,那個勢利丫頭去漂亮姐姐那兒做什麼?」她咕噥道。
鞦韆又蕩了兩下,「不對,那丫頭找姐姐準沒好事,奕霆哥哥前腳才走,她後腳就到。有問題!」她跳了下來,決定跟去瞧瞧。
舒婕妍習慣了奕霆的陪伴,陡然少了他的呵護頓覺週遭冷清,才不過一日,她便覺得日子難挨,沉悶的空氣幾乎令她窒息,她坐立之間眼前全是奕霆的身影,原來思念是這般腐心蝕骨,騷痛難耐!
她撥弄著一向最愛的琴弦,卻因無法靜心而不成曲調,歎了一聲,站起。
「婕妍小姐,怎麼?無心撫琴?」小翠假意關心詢問。
舒婕妍見到小翠的瞬間,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小翠姑娘,你來有事嗎?」她怯怯地開口。
小翠放下手中的托盤,走近她。「別慌,我今天來不是老夫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交朋友?」她呆呆地重複一次。
「怎麼?婕妍小姐不願意?我知道我只是個奴婢配不上小姐的身份,說交朋友是冒犯了,可是我以為婕妍小姐你度量好,不會與我計較身份地位才是,看來仍是我自抬身價了,可真對不住,我走便是。」小翠說著便假意往外走去。
愣了一下的舒婕妍急忙喚住小翠:「小翠姑娘,你等等!姑娘莫要誤會我的意思,不識抬舉的人是我,我只是一時太過高興,樂昏了頭。」
舒婕妍毫無心機地接受小翠的示好,她以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心中欣喜不已。
小翠假意地露出異常興奮的笑容,「真的,你不計較我以往因老夫人的關係,而對你不敬?」
舒婕妍寬容地搖搖首,「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
小翠立即端出糕點,「你瞧我知道奕霆少爺不在府裡,你一定會很寂寞的,所以我特別留下一些糕點,送過來給你嘗嘗。這可是老夫人最喜歡的口味,你快來嘗嘗。」她甜美地笑著,好似與婕妍早就熟稔般。
舒婕妍一向不甚喜愛甜點,但面對小翠的好意,她又不忍拒絕。「謝謝小翠姑娘。」於是她只取一小塊,正要含進嘴裡——
「姐姐等會,那小點吃不得!」由小翠後頭急沖沖跑進來的雷云云大聲阻止。
舒婕妍愣住了,盯著云云又轉向小翠,倒不知這會兒是該吃或是不吃。
小翠氣惱地道:「云云小姐,你倒是說說這甜點為何吃不得?」
雷云云走至小翠身旁,斜睨她一眼。「漂亮姐姐,這丫頭沒事送什麼糕點,我瞧就是有問題,你可別上當才好。」
「小丫頭,沒事你別多嘴。這糕點能有什麼問題?難道我會下毒不成?」這丫頭真討人厭,也不想想生她的三娘都給攆走了,還敢這麼囂張,看我哪天不整整她。
「我瞧就是。」雷云云低聲咕噥。
「原來婕妍小姐依然不信任我,看來我真是白費心機。你們全認為這糕點有問題,是不是?」她哭訴著,陡然拿起一塊糕點吞下。「如果真有毒,就先毒死我好了!」
見她如此,舒婕妍與雷云云面面相覷,雷云云聳聳肩嘟起小嘴。
舒婕妍則心懷愧疚地開口:「小翠姑娘你別氣,我吃就是。」她再次欲將糕點送進口……
「說不定她先吃了解藥,所以不怕,姐姐最好還是別吃。」雷云云又開口。
舒婕妍含笑地將糕點送人口,「不會的。」好不容易小翠肯親近她,她可不希望又讓自己弄砸了,這可是親近奶奶的最好途徑。
小翠看著糕點人了婕妍的口,嘴角泛起一絲詭笑。她當然不會傻得讓她服毒而死,如果她就這麼死了,那奕霆少爺一回來,不取她性命才怪!
可不死卻也不見得就沒事,她在糕點內放入千年蠶毒,服毒之人不會立即發現,那是一種慢性毒素,首次食用並無大礙,但若一再服用,病人便會感覺心胸鬱 悶、精神不濟,若未中斷繼續服食,則開始百病纏身,倘若長期服用,毒性便會深植體內,有如蠶絲般盤繞體內集結成繭,最終仍會因全身劇痛而亡。
「云云你瞧這不是沒事嗎?以後可別再對小翠心存懷疑才是。」舒婕妍巧笑倩兮地說著。
「最好沒事,如果婕妍姐姐有個什麼萬一,奕霆哥哥不會放過你,你最好記住!」雷云云轉而對小翠提出警告。她才不相信小翠會那麼好心,沒事給姐姐送糕點。
「云云!」舒婕妍制止云云的恐嚇之詞。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婕妍小姐不誤會我的一片誠意就好,婕妍小姐你覺得這糕點味道可還好?」小翠虛假地討好。
雷云云瞪視了小翠一眼,生氣地離去。
婕妍姐姐不信她的警告,他日定要吃虧的,最糟糕的是奕霆哥哥又不在府裡,就算她再著急也於事無補。
「不錯啊!香酥滑口,人口即化,食後口中仍帶餘香,難怪老夫人這般喜愛。」舒婕妍讚賞著,殊不知此舉會為她往後帶來多大的災厄。
「是嗎?小姐喜歡就好,明日我再帶些過來。」小翠這次是真心高興,計謀終於得逞!
「小翠姑娘,你別忙!」舒婕妍有些兒不好意思,卻又不便拒絕。
「不忙、不忙!這是老夫人每日必備的點心,我只不過順手留下一盤,不費事的,說不定老夫人知道你與她口味相同,她還會很高興呢!」
這話可說進舒婕妍的心底,為了能討得老夫人開心,吃點甜點她是非常樂意為之,「那真是麻煩小翠姑娘。」
「小姐你客氣了,只要小姐不嫌小翠煩人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小翠果然每日在紫菱院內走動,甚至會示意婕妍老夫人對她已有好感之類的話語,令婕妍更加深信不疑。
然她體內的毒素也漸漸產生作用……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1:06
第七章
「老夫人您也該有所行動了。」小翠正幫雷老夫人捶背,順道提醒著雷老夫人。
「我?」雷老夫人抬高眉頭。
「是呀!老夫人您想想,算算日子奕霆少爺就快回來了,若他發現他不在府期間,您非但沒有為難婕妍小姐反而意外地接受了她。您想想,那他會有多高興,屆時你們祖孫兩人也能恢復以往的感情,您何樂而不為呢?」小翠分析道。
「小翠你是每日跑紫菱院跑得昏頭了嗎?要我向那禍根示好,我到底有沒有聽錯?」雷老夫人臉現慍色。
「老夫人,您別急著生氣。您聽我說,據我這幾日的觀察看來,藥效已開始發生作用,照這麼下去她決計拖不過今年。您此時與她言好,無損我們的計劃,況且這麼做也不會讓少爺起疑,他會以為她是因病而逝,絕不會怪罪到咱們頭上,您說這有何不好。」
雷老夫人一聽深覺有理,自己何必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許多。「要我向她示好那是不可能的,但她若想來崇德院走走,我倒是不反對。」
「謝謝老夫人,我這就將您的話帶到,婕妍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小翠的話引來兩人會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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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舒婕妍總覺氣虛煩悶,心中似有一股氣無法排出。小翠笑話她是因思念奕霆所致,令她兩頰殷紅嬌羞不已。
算算日子,奕霆出門也有二個多月。二個多月來,小翠與她的感情急速增進,奕霆原先的擔憂如今看來是不足為慮。
前些日子小翠還提起老夫人對她的觀感改變許多,這都得感謝小翠在老夫人面前為她費心說話。
「哎呀!小姐,如今節令已轉,外頭冷風颯颯,你可別淨站在這兒賞景,若是不小心著涼可怎麼好!」小翠驚慌地為她披上一件狐裘。
舒婕妍回身,朝小翠感激一笑。「謝謝。我貪看美景倒忘了加衣,讓你費心真不好意思。」
「瞧小姐說得多見外。對了,我今天帶來了好消息呢!」
「哦!瞧你高興的,是什麼事呢?」
「老夫人希望小姐您有空就到崇德院走動走動。」
「真的!老夫人真是這麼說?」
「是呀,咱們現在就過院去如何?」
舒婕妍高興得語不成句,直點頭應允。
來到崇德院,老夫人對她的態度果然與之前大不相同,非但沒有冷言冷語,反而對她異常關心,令婕妍感動得不能自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老夫人對她是愈來愈加疼愛.但她的身子卻愈來愈容易疲憊,不適的感覺隱隱地令她擔憂不已……
「婕妍,怎麼著?愁眉不展的,有誰給了你委屈受,你儘管告訴奶奶。」雷老夫人看著日漸消瘦的婕妍心中暗喜,小翠說得沒錯,藥效確實已經開始發生作用,看來她是過不了這個冬季。
「沒的事,可能是我自個兒貪得美景,著了涼,我想過兩天便沒事了。奶奶您別擔心。」
近日老夫人總以奶奶自稱,讓她備感窩心。
「著了涼?這可不成!小翠你還不快去燉碗雞湯給婕妍補補身子,快去、快去。」
「奶奶,別忙了。這點小傷寒不礙事的。」
「怎麼不礙事?要是弄壞了身子,將來如何為雷家傳後?」
舒婕妍聽聞此言,頓時眼眶盈滿淚水,她終於等到這天了嗎?雷家願意接納她了嗎?
「傻孩子,你這是怎麼啦?奶奶說錯話了嗎?」雷老夫人慈藹地摸摸她的發,在佈滿笑容的臉龐上有著一對極不協調的眼眸,眼眸深處隱隱地散發著陰森的寒光。
當然舒婕妍是瞧不見的,此時她心中漲滿了幸福之感,怎會知道在這慈祥的背後竟是一雙帶著魔性的手。
「奶奶!」她語帶哽咽地喚著,千言萬語盡在這聲呼喚之中。
她好希望奕霆快些回來,這等幸福她好想與他分享,奶奶疼愛她呢!她再也不是奶奶口中的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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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妍臥床的第六天,雷奕霆終於回來了!
他帶著一身尚未洗淨的塵土直奔紫菱院而來。
「婕妍!婕妍你人在哪?你瞧,我回來了!」他的語氣裡有難以控制的喜悅,盼了三個月,終於盼到了回家。
這三個月來,他馬不停蹄地在北方各地奔走,只盼能早些將事情辦妥,好早日與婕妍相聚。
幾次傳書都未得到婕妍的筆墨,只能經由爹的信函中得知婕妍在府中過得極好,但到底怎生好法?他卻無從獲知。
他疾步奔進內房,「婕妍,你在哪?你瞧,我回來了!」殷切的語氣中難掩興奮之情。
原以為迎接他的應是朝思暮想的絕麗容顏,但人房的一瞬間他即被撲鼻而來的滿室藥草味所震懾住。
他斂起笑容,目光在室內梭巡一番,正當他心存疑惑時,剛好瞧見在床上勉強坐起的人兒,他的心咚的一聲往下墜去,而後衝上腦門的血氣令他心口發疼,眼眶溫熱,整顆心糾結得疼痛。這就叫過得很好?
「婕妍?」
他有一股欲殺人的怒火,眼前的人兒與三個月前的美麗身形判若兩人,是誰將她折騰成這般模樣?「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她原就羸弱的身子如今看來瘦削得令人心痛;原是烏黑亮麗有如絲緞般的秀髮如今乾枯而不再帶有光澤;原是如秋水般的翦水雙瞳如今不再亮麗生輝;原是紅馥的芳澤,如今蒼白而顯憔悴……
舒婕妍昏昏沉沉之間依稀聽見奕霆的呼喚,她原以為又是錯覺,近來她老是夢見奕霆回來了,但乍醒之後,卻什麼人影也沒有。經幾度失望之後,她已不再心存幻想。
直到她的手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溫度,她才勉強地坐起身,用力眨了幾次眼睫,她終於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奕霆?真是你回來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呢?我要去迎接你呀!」她急忙地以虛軟無力的手攏了攏髮鬢旁的散發。
「快躺下!」他的口氣焦灼,行動卻是極其溫柔。
「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捨地攏攏她的發,摸摸她瘦削的臉頰,一股溫熱的液體直衝眼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何會消瘦得不成人形!
當舒婕妍再度抬眼瞧見奕霆眼瞳中的憂傷之色,她瑟縮了一下。
「我這會兒看來極醜,是不?」她已好幾日不曾照過鏡子,但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啥模樣。
這回真是病得不輕呢!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奕霆了,還好他終於回來了;可回來後見到這樣的她,是不是比見不著更糟?
見到這般憔悴的人兒,雷奕霆心魂俱裂,他後悔當初沒將她帶在身邊,留下她獨自一人是他今生最大的錯誤!
「不醜,一點也不醜。」他湊上她乾枯的唇,輕柔地摩挲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奶奶對你做了什麼?」感受到她冰冷而不帶溫度的唇瓣,他的心如萬蟻鑽心般疼痛難忍。
舒婕妍一聽奕霆將她病倒之事怪罪到奶奶頭上,便急著澄清:「可別誤會了奶奶,奶奶待我極好。霆,奶奶肯接受我了呢!你知道嗎?」
她瘦削的臉龐泛起甜蜜的笑容,「原以為我這輩子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諒,卻沒想到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變化會這麼大!奶奶非但原諒了我,還對我百般疼愛。霆,你絕對無法想像那是怎生的感覺,我首次在雷府有了家的依歸,不再覺得自己彷彿似一片落葉般,無足輕重。」
雷奕霆愈聽濃眉愈蹙愈緊,婕妍不會對他說謊,但由她口中所形容的,不太可能是奶奶的作為,奶奶不可能這麼容易接納婕妍,「那麼你臥病在床又是怎麼回事?」他提出疑問。
她臉龐的笑容逸去,「都怪我身子骨不好,原是一場小風寒,不料卻變成一場大病,自此一病不起。奶奶幾乎請遍了京城裡所有的名醫,但每個人均對我搖頭歎息。」
她以瘦弱的纖指輕撫他的臉龐,「霆,我怕是再也好不了了,這輩子負了你的情,若有來世,我定償還。」她低低飲泣,深深訴情,語中悲愴之情令人聞之鼻酸。
他的唇狂亂地壓住她的,「不許胡言!」他緊緊地摟抱住她,為她的話語而起一陣寒顫,生怕她一語成讖。
「不許胡言,聽到了嗎?」他喃喃地重複著,淚水和著她的,再也分不清彼此。懷中的人兒氣虛微弱似一握即碎,他心裡明白得很,這絕非一般風寒。
「我就去找大夫,區區一個小風寒不足以懼,你可不能胡思亂想,懂嗎?」他急急地起身,往外走去。
舒婕妍向前拉住他的袖口,阻止他離去。
「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明白得很。近來,我常夢見一處極美的環境,對那兒有一種很真切的感覺。我想,我是快回到那兒去了!」
雷奕霆聞言急急回頭,心一下子衝上了胸口,他緊緊擁她人懷,口氣幾乎是咆哮的:「沒有我的許可,你哪兒也不許去!聽到了嗎?」
恐懼襲向他鋼鐵般的身軀,竟令他一時間感到癱軟。
舒婕妍深深地睇凝著他,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咆哮,繼續說道:「只是,我不捨啊!好不容易咱們才獲得奶奶的認可,原以為幸福可期,卻沒想到竟壞在我這孱弱的身子,我真是恨啊!」
她手握成拳,猛然捶打自個兒的身體。
雷奕霆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繼續傷害自己,淚水不爭氣地滴澆在兩人雙手間。「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他語帶哽咽地保證著。
再不能耽擱了,他心下直想早些探知她的病因,這病真是不能拖了!
思及此,他急急向她交代:「我很快就回來,你先睡會兒。」隨後急速離去。
舒婕妍望著奕霆離去的那扇門發愣,而後淚水緩緩淌下,許久後,她疲憊不堪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她緩緩地躺下,緊閉上眼感受著心痛的滋味在心頭沉澱。
難道這真是她的命數?
淚濕玉枕,無語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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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訪遍京城名醫後,雷奕霆確認婕妍所言無誤,府中確曾為她的病情大費心神,但均無人能解婕妍究竟得了何症?
為什麼會這樣呢?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病就病?
不行,京城的醫生沒法醫治,並不代表其它城鎮就無醫生可治。
雷奕霆當下決定要帶婕妍遍訪天下名醫,說什麼他也要將她的病給治癒,否則他就與她一同歸西。思及此,他疾步往紫菱院走去——
紫菱院內,雷云云童稚的聲音不斷傳出。
「婕妍姐姐,我不是早告訴你,小翠那丫頭心眼壞得很,她送來的東西不能吃。你瞧,你就是不聽我的話,這才吃出病來!」她每次見到婕妍總不忘叨念幾次,尤其是婕妍病倒以後,她更覺得自己所言無誤。
舒婕妍還來不及回話,門便咿的一聲被人打開。
「云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些!」雷奕霆疾步來到云云面前。
「奕霆哥哥你來得正好,你瞧這些補品、糕點全是小翠那丫頭送來的,你不知道,自你離家後,小翠便時常拿東西來說是要給姐姐吃,我就說她準沒安好心,姐姐偏不信,你看,一天天吃下去,不就吃出病來了!」
「云云,可不許編派別人的不是,生病是因為我身子骨不好,哪能嫁禍別人。」舒婕妍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虛弱,這會兒只要多說二句話,便氣息不整。
「別急著說話,先躺下。」雷奕霆走至床榻扶她躺下,接著起身來到擺放補品的桌案,以湯匙舀起一口湯水嗅了嗅,回身詢問她:「小翠每日都會送食物來?」
疑雲在雷奕霆心中升起,他與云云看法相同,小翠絕不會無緣無故送食物過來。雷府院落眾多,食客更是上千,除了崇德院有專屬廚子外,其餘每二院均共有一個廚子,沒道理要小翠遠從崇德院端食物過來,如此想來確有問題!
「小翠是擔心你不在府期間,我因太過思念你而感鬱悶,所以總會抽空出來陪我,順道送來一些點心,全是奶奶喜愛的,希望藉此讓我多瞭解一些奶奶的習性,好拉攏我們的距離。她可是一片好心,你別學云云對她心存猜疑。」舒婕妍維護著小翠。
此時雷老夫人與小翠也恰巧來到紫菱院,小翠一見桌上的東西尚未動用,又聽見兩人的對話,心虛地白了臉色,連扶著雷老夫人的手都顫得厲害。
雷老夫人對小翠使個眼色,要她鎮定點,
然後她走近婕妍,關心地詢問:「今天感覺好些了嗎?咦?我要小翠送來的補品,你不喜歡嗎?怎麼沒喝呢?身子骨弱可得多留心,來,奶奶看著你喝下。」她使個臉色要小翠將補藥端過來。
「謝謝奶奶關心。」舒婕妍端過湯碗,卻被雷奕霆接了過去。
「這湯冷了,我看還是別喝了。」他深邃的眼瞳對上奶奶狡黠的眸子。
雷老夫人心虛地迴避了他的目光,轉而怒斥云云:「你這小丫頭書不好好背,就知整日搬弄是非,還不快給我回房去!」
雷奕霆眉頭深鎖地盯著老夫人,心中已有些明白。
雷云云不甘被奶奶指責,不悅地嚷著:「奕霆哥哥,我可沒說謊,姐姐病了是事實,你若是不信,可以驗驗這碗湯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雷奕霆迅速取來銀針欲試湯汁,在場的每個人各懷不同心情等待測試結果,只見銀針人湯後並無異狀……
小翠偷偷地吁了一口氣,而雷老夫人原是凝結的臉色頓時鬆懈下來。
她氣焰高張地發怒道:「怎麼,湯都驗過了,可還有什麼疑問?沒想到我的一片好心全給人當成驢肝肺!」
舒婕妍驚惶地道:「奶奶您別氣,全是我不好,我要早些喝下便沒事了。」說著趕緊端過湯,急欲喝下。
雷奕霆與雷云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再次往銀針望去,想再一次確定銀針真是無異。
倏地,雷云云似有重大發現般,拿著銀針直嚷著:「快來看,這銀針不對勁呢!」她興奮地嚷著。看吧!她就說小翠有問題。
雷奕霆見銀針顏色略變,雖不明顯卻仍顯示湯確是有毒,頓時鐵青了臉色。舒婕妍不敢置信地猛搖首,她疑惑地望向全身發顫的小翠,這些日子來小翠待她是這般親切呀!怎麼會有心加害於她?
雷奕霆轉而面向雷老夫人,深刻的五官透露出冷酷的訊息,暗如子夜的黑眸閃著複雜的情緒。「奶奶,咱們也該談談了。」他凜冽的口氣令人心顫。
小翠心驚地咚的一聲跪下地,「全是奴婢不好,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奴婢該死,求少爺您別錯怪老夫人!」
雷奕霆怒瞪著她,舉起掌來摑了她一耳光,「該死小婢!」
不支倒地的小翠一口鮮血自嘴角滲出,蒼白著臉色恐懼地望向他的怒顏,「少爺饒命!」
雷奕霆滿胸怒火,聽不進身旁婕妍代為求饒的哭泣聲。他再次舉起掌來,以更為凌厲的掌風再摑一掌——
「不!」
房內的人剎那間全驚愕得動彈不得,雷奕霆掌下口吐鮮血的是婕妍而非小翠,他怎麼都沒想到婕妍竟於他掌風落下之時,飛身擋於小翠面前。
「奕霆……」舒婕妍含著淚喚他,另一口鮮血再一次湧出……
「你這是做什麼?她想害死你啊!」雷奕霆咆哮著,迅捷地點住她穴位,以防鮮血再次湧出。
他的手顫抖著,額上冒著因過度驚嚇而滲出的汗水,神智迷亂地緊擁著她,不停地在她額上、鼻翼、雙頰來回啄吻,好怕就此失去了她!
「這是為什麼?」他狂喊,心疼著她受盡了欺凌,仍一心一意維護著他人。
「這是我的命,不怪任何人。」
舒婕妍淚如雨下,現在的她看來好憔悴,好蒼老,昔日絕麗容顏已不復見;然自她身上散發出的超脫氣質,卻是任誰也無可比擬的,那是一種超乎高貴美麗之外的氣質,任何人見了都會自感羞慚。
她的身子往下滑去,雷奕霆心驚地看著她奄奄一息的面容,轉而面對因過度驚嚇而呆若木雞的小翠,怒吼:「說,你究竟下了什麼藥?解藥又在哪?如果還想保住這條小命,快說!」
小翠恍然回神,顫著聲回道:「那是千年蠶毒,我自一位江湖走販處得來,當時並沒想過要取解藥……」
說到這兒,她開始泣不成聲,轉而面對舒婕妍歇斯底里地哭吼:「我妒嫉啊!我原以為你並不比我高尚,你是禍根啊!憑什麼得到少爺的愛,而我呢?我一輩子 是翻不了身的奴婢……你不要對我好,我是恨你的,我不要後悔……」她緊抓住舒婕妍的手臂,「快說,你恨我,對不對?你不要假惺惺,你恨我的對不對?我要害 死你啊!你糊塗了嗎?」
舒婕妍瘦削的臉龐漾著寬容的笑,「我不恨你,真的。」她勉強地靠近小翠,為她拭去臉龐的淚水,「相反的,這三個月來我很快樂,你一定不知道你給了我什麼。知道嗎?你幫我完成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夢。」
她轉而望向雷老夫人,「即使一切都只是假象,我依然感謝。」她的一番話,令在場的所有人動容,每個人均濕了眼眶,酸了鼻頭。
這番話終也聽進雷老夫人的耳裡,感化了她頑強的心靈。
只見她無視奕霆的憤怒走近婕妍,蹲下身來輕撫奕霆懷中虛弱的容顏,「奶奶錯了,真是錯了……你……也願意原諒我嗎?」
「奶奶!」舒婕妍寬慰地漾著笑容,雙手握住滿是皺紋的手,「這回您真的原諒我了嗎?」
雷老夫人拭著滿頰的淚水,頻頻點頭。
人是最愚昧的動物,總得要到即將失去,才能獲知可貴之處!
然一切是否為時已晚?
舒婕妍滿足地倚進奕霆懷中,「霆,我現在很快樂、很幸福,你感受到了嗎?」
雷奕霆早已模糊了雙眼,他心疼地在她唇瓣灑下細吻,「我都明白,我與你感同身受,可現在什麼話都別再說了,你必須好好休息。」
千年蠶毒的解藥究竟在哪裡?他心急如焚!
舒婕妍滿足地閉上眼,「我真是累了,好想睡一覺,卻不知醒來後,一切是否仍是這般美好?」
門外又起一陣騷動,接著突兀的誦經聲傳來,房外赫然出現一位道姑,身後跟著一大群奴僕,緊迫其後。
「老夫人、少爺!這位道姑硬是要闖進來,奴才們擋不住!」
奇異的是,舒婕妍在嘈雜聲中再度睜開眼,原本因病而顯憔悴蒼老的容顏竟於一瞬間明亮了起來,整個人恍如被一團金黃色的光圈罩住。
這種情境雷奕霆見過,他曾在佛堂之上瞧見……
一種突兀的恐懼感撞擊著他,他心驚地擋於婕妍面前,瞪視著陡然出現的道姑。
道姑全身散發著祥和之氣,竟與舒婕妍的氣質極為相似。她走近婕妍,含笑地凝視著她,並朝她伸出手。「吾徒,你塵緣已了,為師前來接你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1:24
第八章
「不管你是誰,都請你盡速離開,這兒不歡迎你!」紫菱院時而傳來雷奕霆失控的咆哮聲,不絕於耳。
「天地中萬物,人倫中萬情,世界中萬事,以俗眼觀,紛紛各異,以道眼觀,種種是常;何須分別,何須取捨,纏脫只在自心……」
道姑於舒婕妍房中靜坐不肯離去,口中時而喃喃自語,時而誦經念佛,完全不將雷奕霆的驅趕放在眼裡。
說也奇怪,自道姑出現後,舒婕妍的病情似穩定了下來;這麼說也不對,正確的說法應是,她並不是完全的康復,而是不再繼續發病以及衰老,可她卻整日處於半昏迷況態。醒時,常對著雷奕霆淚流不止卻說不出話;睡時,又夢囈不斷且掙扎不止。
雷奕霆面對這樣的狀況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是故他將這些異狀完全歸咎於道姑施法作祟所致。
「你給滾我出去!誰也不能帶走她,不能、不成、不行、不可!」他緊緊抱住婕妍的身子,時而對面前的道姑怒吼,時而對神智恍惚的婕妍低語。
「婕妍,你聽好,在這蒼穹之中若沒有個你,我絕不獨留。你若棄我而去,我將追尋你至天涯海角!」
「視萬如一,何有取捨;故得道者,即處窮愁之境,如居康樂之天;否則處境況縱令安閒,而貪戀紅塵、終難除其魔障!生從何來?死從何去,非六根清淨,不能徹底了悟。」道姑繼續喃喃低語。
見婕妍於夢中掙扎地嚶嚶啜泣,雷奕霆心驚急吼:「你不能離開我,絕對不行,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能去……聽見了嗎?婕妍,看著我!不准聽她胡言亂語,你是屬於我的,永遠都只能屬於我!你聽到了沒有?」他從來都不曾如此害怕,害怕這存於冥冥之中的無形力量。
他與道姑已在此周旋三日之久。三日來,婕妍的病情時好時壞,當道姑誦經時她看似穩定許多,然只要他一接近,她便又神智昏迷、苦痛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又不願放手讓她隨道姑而去。
「吾徒,為師已等你三日之久,不料你仍是迷障不開。須知,人生於世,無異輕塵棲弱草,終究難逃六道輪迴,故不解吾徒執意留此間,究為何哉?」道姑語重心長地道。
雷奕霆護住婕妍,「她不是你的徒兒,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請速速離去!」
道姑含笑再留禪機:「天台一寒泉,養命餐山果。平生何所憂?此世隨緣過。日月如逝川,光陰石中火。任你天地游,我暢巖中坐。」
語畢,道姑起身離去,口中仍喃喃自語:「情愛乃萬緣之根,當知割捨。心若有所愛,而後生其戀;戀之而不忍捨,斯墮入魔障,不克自拔矣……」
雷奕霆眼見道姑終於離去,心中大石瞬間落下,這是不是表示他已保住了婕妍?
他急急望向床上昏睡的人兒,只見婕妍額上盜汗涔涔,他一探她的額間,迅即變了臉色,她正發著高燒,兩鬢迅速斑白……
他反身急迫上前,卻已不見道姑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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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你十六日塵緣已了,為何不隨娘娘回庭?」仙女姐姐自王母娘娘與玉皇大帝交談中聽得仙女妹子不願回天庭一事,令她急碎了心魂。
須知,欲人仙班之列乃須修為千年,而墮入凡塵只須一念之間,其中所付之代價是何其浩瀚。是故,她甘冒觸犯天條之險,前來勸諫。
「姐姐,我不能舍下奕霆而去,我離不開他!」舒婕妍柳眉緊蹙,頻頻回望風沙中疾馳的馬車,以及馬車上焦急的人影。
「為他?」仙女姐姐探頭望一下馬車上的身形,頗不以為然地道:「妹子,你可曾三思?他值得你為他放棄仙班之列,寧受輪迴之苦?」
舒婕妍嘴角泛起幸福的微笑,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美極了,「姐姐,我寧與他結為永世夫妻,無懼輪迴!」
仙女姐姐一呆,「妹子,這人間可安適?」她好奇地詢問。
「姐姐,有他之地更勝天庭,其中緣由,惟有親身經歷方能領悟。」她含笑道。
「聽你這麼說,我這趟算是白來了。」仙女姐姐有些意興闌珊,忽地,一個想法令她心喜。
「以你看,他若是瞧見你於他眼前瞬變為白髮斑斑的老嫗,他又會怎生待你?」再瞟一眼凡塵中的男子,她是不懂情愛的,不解仙女妹子飛蛾撲火的心情,但他值得嗎?愛戀果真令人癲狂?
「我信得過他,我們的情感乃存於心靈契合之間。」她對他有著無比的自信。
「哦!是嗎?」她才不信。
「咱們來打個賭,若他因此而對你心生異念,你須割捨一切迅即隨我回庭,倘若他誠如你所言,在你白髮斑斑之際仍對你不改初衷,且對你殷切訴情,我則甘願以千年修為借你陽壽伴他終老,如何?」這個賭注挺大哩!
「姐姐此言當真?」
「修道人不打誑語!」
「那妹子先行謝過姐姐。」
「且慢!咱們勝負仍不明呢。」
「妹子這回是贏定了。」舒婕妍自信滿滿。
「妹子莫忘世局難定,人心難測。」
「姐姐當知,惟有真情,永世不變!」
「哦?那我倒想瞧瞧何謂真情?但為公平起見,我要取你此刻記憶,妹子以為如何?」
舒婕妍眼一閉,「姐姐儘管取之,妹子絕無二話。」
「那麼得罪了。」
仙女姐姐雲袖一揮,兩人週身立即聚攏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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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妍自道姑離去後便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燒不退。雷奕霆心急如焚,於無計可施下再仔仔細細地將道姑所言細想一遍,忽而發覺道姑似有意要他往天台山一行,便不敢稍有遲延地徹夜駕馭馬車趕往天台山。
在幾日無眠無休的奔波後,終也來到天台山。
首先映人眼簾的是蔥翠郁勃的兩座高峰,南北對峙。
天台居南,四明坐北;仙霞嶺蜿蜒東來至天台山而奇峰突起。
層層高峰接連天際,宛如少女柔曼的裙邊斜拂過東海之濱;莽莽蒼蒼,矗立在廣大的天際之間,顯得那麼孤寂、那麼神秘而幽異。
天台已到,寒泉又在何處?
馬車到此已不能再繼續前進,雷奕霆下馬人轎中,一見婕妍他慌了臉色,不過一夜時間,婕妍又蒼老許多,看來藥性已經急遽轉烈,再也不得耽擱。他棄馬車改背婕妍於身後,繼續往山中前進。
他對著背後昏迷的婕妍低聲細語:「婕妍,你再忍著點,天台已到,只要再找到寒泉之所……」
陡地,淙淙流水聲由上方傳來。
「婕妍你聽,是流水聲!」雷奕霆興奮地施展輕功越過茂盛的樹林往上疾奔。
出了樹林,眼前是一座長達數十丈的天然石橋,石橋畔蒼松成列,高聳人天,取勢之態可謂鬼斧神工,蔚為奇觀。
雷奕霆施展輕功疾走於石橋之上,石橋下則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身後的人兒極不適時地於此時醒來,她驚見眼前景觀,抖著嗓音詢問:「霆,這兒是哪裡?」
再度聽見她的聲音,激動之情頓時令雷奕霆眼眶濕潤,他急急安撫道:「婕妍,你再撐著點,咱們現在正在石橋之上,你切勿妄動!」
話甫落下,轟隆一聲,石橋於前頭斷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態將兩人雙雙推人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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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奕霆首先甦醒過來,感到全身一陣劇痛後,方才想起剛剛可怕的景象,他腦中閃進的第一個念頭是婕妍可否安好?無視自身劇痛他急急起身找尋婕妍身影,但週遭除了雜草與亂石之外,再無其它。
「婕妍!」他嘶吼著。婕妍絕不會出事,她不能出事,他不准她出事!
又是流水聲!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是波濤洶湧的浪濤聲,可在這深山之處哪來這等聲勢浩大的浪濤聲?
忽地,他發現前方有一巨石,而巨石上正躺著他心繫的人兒。
攀上巨石,他來到婕妍身旁又發現另一處奇觀,巨石乃立於山崖及瀑布之間,這是一道數十萬丈的飛瀑,而他們正處於飛瀑中段。
飛瀑濺上來的水花奇寒無比,「寒泉!」雷奕霆驚喜地發現,原來他們因禍得福找到了寒泉之所。
「婕妍,咱們找到寒泉了,你有救了!」他興奮地摟抱著她,忽地,又急急放開她仔細地審視她身上可有其它傷勢。
還好,除了輕微的擦傷外,並無其它太嚴重的傷勢。再探向她的脈息,與先前微弱的脈息相同,她仍是活著的。
活著,就有救!
他急急舀水讓婕妍飲下,但來回幾次之後婕妍並未因飲下寒泉而退熱,她依舊昏迷不醒。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誤解了道姑所言?」雷奕霆心急地來回踱步,細細地推測道姑語中涵義,可他怎麼都想不明白。
又踅了回來,他定定地盯著仰躺在天地間的人兒,若再想不出辦法,婕妍依然難脫死亡的陰霾,既是如此何不放膽一試,說不定另有生機也不一定……
他心一橫,脫去衣衫將婕妍抱起,飛身一躍,縱身跳下萬丈寒泉,順著湍急的水流將他倆衝向不可知的世界。
原來,寒泉下別有洞天,那是一處極為隱秘的洞穴,前有飛瀑為簾幕,後有深不可測的洞穴為休憩之地,四周開滿了許多不知名的花卉珍果。
「天台一寒泉,養命餐山果,指的就是這些嗎?」雷奕霆喃喃自語,蹙眉緊盯著眼前的珍果沉思。這些果子他從未見過,不知其性如何?就這麼貿然讓婕妍食下,是否太過冒險?可若不食,又怎知這非救命之果?
他取下一粒珍果送人自己口中。若他食後無恙,再給予婕妍,這是不是較為安全?
食下珍果的雷奕霆只覺精神極佳,再無其它異狀,於是他又摘一果送人婕妍口中,然後目不轉晴地緊盯著她身體的變化。
舒婕妍食下後,須臾便轉醒過來,她緩緩睜開眼睫,對上一對焦灼的黑眸,「奕霆?」瞧了下四周奇異的環境,對於之前發生的事,她全然沒有記憶。
「這兒是哪裡?」她好奇地觀看前頭的一簾飛瀑。
多時的緊繃在剎那間解脫了,雷奕霆眼眶濕潤,激動之情令他聲音沙啞,他含笑道:「這是水簾洞,注定了你壽與天齊。」
「水簾洞?」她不解地重複,爾後失笑道:「你當我是孫悟空嗎?」
她舉起微皺的纖指輕拭他的淚水。「發生了什麼事?你又為何落淚?奶奶呢?她不是願意接納我了嗎?我們又為什麼來到這兒?奶奶又反悔了是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雷奕霆心口疼痛難當,原來這些日子來她昏昏迷迷,根本不知發生於她週遭的一切事情。
他半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臉頰,柔語道:「別問了,全都過去了。現在你只須好好養好身子,早些回去,別誤了奶奶為咱們準備的婚禮。」
一股熱流襲向眼眶,是嗎?這一切不是在夢境當中?
倏地,她瞧見了自個兒停留在奕霆臉上的手指,那是她的手嗎?她驚愕地收回,直瞪視著它!
雷奕霆慌忙地以手壓住她的柔荑,不給她細看。
沒錯,她依舊在急速老化,雖然珍果喚醒了昏迷中的她,也恢復了她微弱的脈息,可惟獨老化這一項並無任何改變。
眼前的婕妍看起來像個白髮斑斑的老嫗,蒼老的面顏很難看出昔日的絕麗容顏,但這並不改他愛她的初衷。
但他的動作仍嫌晚了,那只佈滿皺紋的手已映人舒婕妍的眼中。那不是一雙正處十六歲妙齡少女該有的柔荑,那該是一雙累積歲月而顯滄桑的手,更甚連奶奶的手都不及她來得多皺紋。
她伸出另一隻手想再瞧個仔細,雷奕霆則以更快的速度將她的手反壓於後,深邃的眼瞳望進她含霧的眸子,他柔聲地哄她:「依你看,咱們的婚期應該定於何時才好?我真等不及想看你穿上鳳冠霞帔的模樣。」
滾動的淚水自眼眶滑下,舒婕妍喉頭發緊,啞聲哽咽道:「會有那一天嗎?」
「傻丫頭,咱們歷盡這麼多磨難,為的不就是那一天,你怎麼會問這種傻問題!」他啞著聲音回答。
原想盡可能地以輕鬆的語氣逗她,卻不知此舉更凸顯欲蓋彌彰的悲涼之情。
她混亂地搖著頭,一頭長髮纏纏繞繞地覆住了她的臉,「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怎麼了?我要最真實的答案。」她的淚水不停地滑落,遮蔽了視線。
她抖動的身子令雷奕霆肝膽俱裂,他緊緊地摟抱住她,「沒什麼。」他紅著眼眶直嚷:「你不信我嗎?都會過去的,一切苦難都會過去的!」
半晌的沉寂後,舒婕妍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般,堅定地開口:「霆,我不怕,真的,你讓我再瞧瞧,瞧瞧我現在的模樣。」她誘哄著。
盯著她半晌,確定了她眼中的堅決,雷奕霆慢慢地放開她,仔細地撥開她散亂的髮絲,捧起她的下頷,燃燒的黑瞳毫不掩飾地望向她,「別慌,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它終將會成為過去,懂嗎?」
舒婕妍直點頭,緩緩地自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再慢慢地將它高舉到眼前。
看清楚了後,她扯了下嘴角苦笑,「它好醜。」不爭氣的淚水依舊成串成串地落下。
她的話使得雷奕霆的心益發收緊。
倏地,他將她的柔荑緊緊地包裹在他雙掌之間,再將雙掌挪到他的唇畔,一一細吻,「不醜,一點也不醜!這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手指。」
「你說謊。」舒婕妍含淚笑道。
一股暖流緩緩地流向心窩,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牢,緊密地貼向他的胸口。
「真的,我從不騙你。這是一雙有著包容、寬恕以及深情的手,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是我雷奕霆最最深愛的,你說,它怎麼會丑?」
是怎樣的深情?是怎樣的愛戀?是怎樣的無怨無悔?
就連遠在天邊的仙女姐姐見了都不免落下淚來!
這就是愛情嗎?
人們傾盡所有追求的愛情!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6-3-3 00:11:47
第九章
舒婕妍屏息地任奕霆的唇在她的臉頰及頸項間來回輕吻,若是以前她早已慌亂得不知所措,可現在她只感到惋惜。
她兩眼望著洞口的那簾飛瀑,輕歎口氣後幽幽地開口:「我曾經憎恨我的容貌。因為它,我遭人排擠;因為它,我背負了十六年的禍根之名;可現在我真希望能 再次擁有它,我多希望如今呈現在你眼前的是一個完美的軀體,而非這年逾半百的老嫗之身。」她已盡量不掉淚,然而還是沒能忍住眼眶那顆豆大的淚珠。
她語中的辛酸以及無奈扯痛了雷奕霆的心,他一邊為她拭淚,一邊細語:「美麗的事物,人皆愛之,然除卻華麗的表象之後,見到的將是更為真實的本質。我愛你,除了美麗的容貌外,更愛的是這兒。」他的大掌停在她的胸前,深邃的黑眸盛滿深濃的情欲。
她輕撫他的臉頰,就像兩人初見時那般,「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美麗的回憶令她唇瓣含笑。「那時我還想著,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禍根呢!瞧,這眼瞳、這鼻樑、這薄唇,無一不懾人心魂……」
說到這兒,她已哽咽得語不成句,「怎麼辦?你是這般的美好,我不想絆住你呀!你該擁有更好的女子,而不是伴我這老嫗度日,可我又放不開你,我好自私呀!」說著,她主動獻吻,傾瀉滿腹的激情以及酸苦,兩人的淚水交和著模糊了彼此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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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
仙女姐姐兩眼通紅又是哭又是笑,真是難以道出此刻的心情,看來這個妹子她是注定要失去了。剪不斷、理還亂啊!
正當她要施法回復婕妍的容貌時,王母娘娘前來阻止。
「花之榮萎、雲之聚散,與汝何關?」
「娘娘!」仙女姐姐急跪於地,心想這下糟了。
「汝私下凡界已觸天規,又私定盟約犯其二,倘若汝再干預此事,那汝就在劫難逃了。」
「娘娘,徒兒知罪!可徒兒曾允仙女妹子借壽一事,還望娘娘成全。」仙女姐姐心知這劫數她是躲不過、避不開了。
「汝可知借壽一事乃為仙界中之大忌。天之有規,人之有道,生死簿上早已存名,倘若硬要逆道而行,則須損毀汝千年修行,汝可曾三思?」
仙女姐姐咬一下唇瓣,答道:「徒兒甘心受罰,只願能為妹子請命,圓她所願。」
咦?可真奇怪,她怎麼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絲絲歡喜?
偷瞄了一眼凡界那二人,或者,很快地她便能明白那是怎樣的感覺。
愛情嗎?她有些期待!
王母娘娘輕歎一口氣,「爾等心願,自有天機待解,然汝所犯之戒條,則須由汝親自承受,咱們師徒能否再聚,端看汝之意念,汝當慎之。」
「去吧!」
雲袖一揮,只見仙女姐姐飄落於白霧之間……
王母娘娘再探看水簾中兩人,唇瓣噙著一絲微笑,喃喃自語道:「情之一字,仙人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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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川飛逝,雷奕霆與舒婕妍來到天台山已好些時日,兩人都已適應了山中閒逸的生活。
「婕妍,你瞧我打了兩條魚,咱們今晚有魚吃了!」興奮的聲音先傳來,而後便見雷奕霆自水簾外疾步進入。
正在打敲果實的舒婕妍抬起頭來,朝他一笑迎步上前,「真的嗎?這會兒湖面不都結冰了,你自哪打來的魚?」
她接過魚放於石案上,急急地為他披上布衫。
雷奕霆反將布衫披於她的身上,擁她至火堆旁。
「是呀!我原以為除了這道飛瀑,怕是再也找不到未凍結的湖泊,可就在我打完柴要回返的途中,發現一處幽隱之地,那兒可不輸咱們這水簾洞,明日我領你去瞧瞧。」
雷奕霆興高彩烈地說著,忽略了婕妍臉上的為難之色,她悄悄地添加柴火,不發一語。
很快地,雷奕霆發現她神情有異,關心地詢問:「怎麼了,不舒服嗎?」說著,修長的手便探向她額間。
舒婕妍偏過頭去,雷奕霆直覺她在流淚,只是不想讓他看見。
她抬起手輕拭臉頰,而後輕聲道:「我這身子,恐怕無法同你翻山越嶺。」
雷奕霆這才明白過來,他本著直覺反應將手搭在她肩上,將她扳轉過來;兩人四目相視,瞧見她眼瞳中最深的哀戚,他能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那幾乎超出他所能負荷的範圍。
「我背你去。」他輕聲說著,將她擁人懷中。
「都是我累了你。」她低低抽泣。
「噓。別胡說!」
他愛撫她略嫌乾枯的發,撫摸她不再嬌嫩的雙頰,親吻她眼睫上的水珠,並在她乾燥的唇瓣上印上他的唇。
滑溜的舌來回刻劃著她的唇型,滋潤她的乾燥,似想以觸摸的方式將他旺盛的生命力貫注入她的體內,免去她多餘的煩憂。
他的溫柔相待,每每都令舒婕妍感動不已,他讓她覺得站在他眼前的自己不是一個半百的老嫗,而是一位十六歲有如玉般模樣的姑娘,這樣的甜蜜與體貼,讓她更加的離不開他。
她閉上眼,讓淚水氾濫地滑過面頰,讓鼓動的心跳沉醉在被珍惜的感覺中,這是她的幸福,只屬於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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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奕霆背著她來到這處終年不凍結的湖泊,她只能以奇觀名之。
湖泊的四週一片白雪皚皚,此刻狂風正狠狠地肆虐著大地,片片雪花如花絮紛飛;一路走來,四處可見的是深厚的雪地。
然這處湖泊卻如鏡清明,就連一塊薄冰也無,豈不怪哉?
正當她深感疑惑時,於湖中的倒影,她瞧見更奇異的景象。
「霆,你瞧這是?」
雷奕霆於同時也看見了湖中所反射出的景象,那是一處與眼前景色完全不符的畫面,湖中倒影是一處桃源仙境,那四季如春的景象看在此刻處於天寒地凍的兩人眼中,顯得那麼珍貴與迫切。
兩人對視一眼,一種奇異的情緒正在慢慢發酵……
霎時湖面又起變化,那是兩人所陌生的畫面,有位婦人正於難產中掙扎,痛不欲生,婦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孑L逐漸放大、放大……瞬間舒婕妍驚嚇地跌坐在地,那是她的母親!
雷奕霆趕忙彎身扶她,她卻撥開他的手,傾仆向前盯著湖面一瞬也不瞬地——
成串的淚水滾落她的面頰,湖面持續地變化著,有如上演一出悲情的戲,而她正是戲中的主角!
沒錯,湖面將她十六年來的孤寂、辛酸完整呈現,惟獨漏缺了與奕霆的情愛。
「婕妍!」雷奕霆急急呼喚,可怕的感覺直向他襲來,他弄不清這是什麼樣的情緒,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怕。
對!他好怕,好怕婕妍就此在他眼前消失!
及末,湖面出現王母娘娘的尊容,身後則傳來祥和的誦經聲。
兩人急急回頭,發現四周的景象又產生變化;眼前出現一處巖穴,由穴內發出萬道金色光芒,將兩人的身形完全籠罩。
兩人對視一眼,對於眼前的變化莫測有著某種程度的認知,雷奕霆渴望由婕妍的眼中找尋答案,而她則回他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兩人在四目相交間許下永世相伴的誓言。
而後他的大掌覆蓋上她的,帶著堅定無比的決心進入巖穴之中。
「吾徒,為師等汝許久了。」王母娘娘含笑道。
雷奕霆認出了眼前熟悉的面容,這不正是那位道姑?
她是王母娘娘,那婕妍是……
心念一轉,他急急擋身於婕妍身前,嘶吼道:「你不能帶她走,她是我的!」
王母娘娘微微一笑,「能不能帶她走,豈是我能做主的。」
祥和的面容望向婕妍,「汝於孽世鏡中所見之畫面,記憶可還清晰?」
舒婕妍回道:「自身之痛,記憶鮮明。」
「那麼汝是否已經頓悟,願隨為師回天庭?」
「不!」雷奕霆緊緊摟抱著婕妍,生怕她就此離他而去。
在他深切的凝望下,舒婕妍含笑道:「世間眾多苦痛,遠不及人間之愛,仙界歡樂逍遙,亦不及男女至情。請娘娘體諒,徒兒不願回天庭。」
她的一番話讓雷奕霆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他激動地緊擁住她,再沒有比此刻更令人感到幸福以及滿足。
他忘情地擁吻她,而她緊閉上眼,陶醉在他的溫柔中……
王母娘娘不再勸化,雲袖一揮準備離去,臨別再送一語:「山果能養命,寒泉能治根。受得凜冽苦,冬去花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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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飛瀑如萬馬奔騰般俯衝而下,其勢之壯觀堪與數萬大軍相比擬,以這般的洶湧水勢,連魚兒都無法於此處生存,況此水性奇寒無比,又正值嚴冬之際,其凜冽之程度非凡人所能想像。
然而現下飛瀑下正端坐著一對男女,他們緊緊依偎相擁,任刺骨冰寒的凜冽水泉鞭打其身……
兩人全身不停地打著哆嗦,唇色也因冰寒而泛紫,雷奕霆護著舒婕妍的心脈,生怕她受不住這凍寒襲身。
「婕妍,你可受得住?」雷奕霆試著將體內僅存的熱氣灌人她口中,希望能藉此讓她再多撐一會兒。
她推拒著他,拒絕接受他的熱氣,「我不要緊,我還撐得住。你忘了嗎?我有一身仙骨,這點冰寒算不了什麼。倒是你,還是趕緊上岸,不須陪著我受罪。」她安慰著他,心知這等凍寒她是撐不了多久了。
「傻丫頭,你哪是什麼仙骨,你是我的妻,是凡人的妻,你不記得了嗎?」一陣陣的抽搐顯示著兩人體能都已耗盡。
她努力地扯出一絲笑容。「咱們打一見面,你就說我是你的妻,可時至今日咱們仍未拜堂成親,你卻已受盡各種苦難,看來你這口中的妻子,確是禍根啊!」眼皮愈來愈重,她真是快不行了。
說話、說話、開口說話,他絕不能讓她睡著,「那麼你對我這位相公,可有什麼埋怨?棄天界而就凡間,你可有絲毫悔意?」
「霆,我愛你,生生世世願與你相隨,絕無半絲後悔。可我現在好睏,好想休息會兒……」她的身子逐漸癱軟,眼皮重得難以支撐。
「不能睡,婕妍你千萬不能睡!」雷奕霆飛快地擁她離開寒泉,再也顧不得什麼解毒之事。
但還是晚了一步,她的臉龐因凍寒而發紫,四肢因冰冷而僵硬;他瘋狂地吻吮著她,似想將他的生命力傳送到她體內。
「捷妍你說話,開口說話!」他拚命地喚她,搖晃她。
回應他的依舊是一片死寂,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希望愈來愈渺茫……她死了!
他呆呆地望著她好一會兒,不相信這會是事實,王母娘娘騙了他們,她還是奪走了她!
「不——」
一聲淒厲的哀號劃過天際,把這悲慟的抗議傳送到天之涯、地之角,觸動了天地間萬物之神。
「你騙我!你答應不帶走她,你答應將她留給我,你是大騙子……」
須臾,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緊緊地將她攬在懷中。時間彷彿停止了,天際又開始飄雪,白皚皚的天地似在為他倆的愛情哀悼。
雷奕霆閉上眼,臉頰上悄然地落下淚來,他想起了初見她的場景,想起了第一次吻她的甜蜜,想起了她輕撫他臉頰的柔荑……即便是現在,他都能感受到那份真實,那種輕柔撫觸皮膚的感覺;那種悸動,那種醉人魂魄的滋味。這似乎是真的,真實得教人心跳加劇。
雷奕霆心想,他一定是瘋了!可當他低下頭時,卻瞧見一張絕美笑靨對著他笑,秋水似的眼眸眨啊眨的,那雙柔荑不正在他的臉頰上輕撫嗎?
他激動得不能言語,只能緊緊地握住她的柔荑,狠狠地親啄著她,任其淚水成串成串地滑落。
王母娘娘沒有騙他,她果真讓婕妍回到他的身邊,且恢復了她絕美容顏,他感激地不斷喃語著:「謝謝,謝謝!」
「謝什麼?」舒婕妍盯著淚流滿頰的他問。
「謝她將你還給了我!」望向天際,他充滿感激地道。
她也同他望向遙不可及之境,「也謝她讓我遇見了你。」她倚向他的懷中,那是她一輩子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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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現在最熱門的話題,莫過於雷府今日的喜宴了。
據說雷少夫人乃仙子下凡,其姿色已非凡文俗字所能形容,而雷少爺及雷少夫人的戀情更是驚天地泣鬼神,尤其以雷少爺自王母娘娘手中喚回雷少夫人這一段奇緣,更是令人津津樂道。
他們的戀情經幾番歌頌及神化後,已然成為汴京城人人爭相傳頌的一段佳話。而雷府廣開筵席,更滿足了城裡眾人一窺究竟的好奇心理。
瞧,今兒雷府各院落均擠滿人潮,為的不就是想一睹仙人風姿。可他們千盼萬盼,卻始終盼不到佳人露面,那這對佳人如今又在何處?
嘿嘿,當然是喜房噦!
雷奕霆好不容易擺脫那些繁文縟節,躲開了眾多賓客不絕於耳的祝賀聲,悄悄地跑到新房來了……
「霆,時刻還早,這麼早進房會被取笑的,你還是快些出去吧!」舒婕妍羞赧地躲開他的親近。
「由他們去吧!」他勾起唇,帶著一抹壞壞的笑。「我等待得夠久了,已經沒有耐心再繼續等待。」
他撫摸她如緞般柔軟、如絲般平滑、如雪花般完美無瑕的肌膚,他多思念這般的觸感,多懷念擁抱著她的真實感覺。
自他倆回京後,就被眾人包圍著,再也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一連串的婚禮事宜,一大堆的繁文縟節,一群好奇者的緊迫不捨,迫使兩人連片刻相聚的時間也無,真可謂是苦刑啊!
「霆!」
心幾乎要躍出胸口,她清楚地明白他話中涵義,也清楚地看見他深邃的眼瞳此刻正閃著熾烈的欲火。
「噓,說什麼我也不出去。」
他溫柔愛眷地輕撫她的芙蓉頰,感受她輕微的悸動,順著臉頰撫上她柔細的發,拿下鳳冠解放她如雲的髮絲。
「婕妍,你好美。」他輕歎口氣,忍不住地讚揚她。
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似瀑布般流瀉而下;又長又濃的睫毛彎彎地覆蓋在含羞的眼眸上,與雪白的肌膚恰成對比;嬌艷欲滴的芳澤微微地開啟,似有訴不盡的濃情蜜意,她真是美得無與倫比。
他輕柔地褪去她的霞帔,她則嬌羞地低下頭去,任他將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緩緩褪去。她不是首次在他眼前展露身子,在天台山上他們已有許許多多的相處時刻,只是那時她是老化的身子,自不比現今的高漲情欲。
舒婕妍閉上眼,承受那一波波無法形容的心顫,心跳如雷般響徹雲霄。
新房內漾著滿室春情,旖旎的燭火照著兩顆相互激盪的心。
她的心溢著滿足,圓滿幸福的感覺直達喉間,使得她無法舒懷,至少無法用言語表達,只能用滿臉的喜悅及幸福的淚水表明她的心跡。
「我弄疼你了?」他歉疚地瞧著她,吻去她的淚珠。
她急急地搖頭,好半晌,她終於把聲音擠出發緊的喉嚨輕聲說道:「霆,我愛你。」
他將她摟進懷中,逐一吻去垂掛在她臉頰和眼睫上的淚珠,「我也愛你,我的婕妍。」他滿足而沙啞地陳訴。
而另一方面,雷云云正領著好奇的賓客直闖新房而來。
瞧她一面跑著,一面還大言不慚地誇口:「想瞧美麗的少夫人,跟著我雷云云準沒錯,往這走,往這走,快……啊!」
「往哪走啊?」雷老夫人擋在新房的長廊外,板著臉對著一臉不知所措的云云問。
雷云云見勢,話鋒一轉,手指著另一方向。「往那走、往那走,筵席快開始了,再不去就可惜了!」說著,快步往手指方向溜去。
賓客們不明所以,愣了下後直追,「云云小姐,你等會兒。你說美麗的少夫人在哪裡呀?」
雷老夫人笑看著云云跑得飛快的背影,再望一眼燭光搖曳的新房,嘴角含笑道:「我就守在這,看誰敢壞了我抱曾孫的美夢。」
小翠笑著為雷老夫人披上裘衣,「老夫人,天冷了。這兒我守著就好,您回去休息吧!也該讓小翠為少夫人盡點心力。」
雷老夫人呵呵笑道:「咱們就一起為他們守著吧!站在這兒,我心可暖得很哩!」
小翠再瞧新房一眼,突然間覺得今年的寒冬真是暖和得很。
「是啊!小翠也這麼覺得。」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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