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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潔明]我愛你,最重要(鳳凰奇俠系列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4:22     標題: [黑潔明]我愛你,最重要(鳳凰奇俠系列之一)[全文完]

我愛你,最重要《鳳凰奇俠系列之一》黑潔明

莫名其妙來到唐朝,她除了不敢相信,還是不敢相信
但既來之,則安之ㄇㄟ!
反正回也回不去,她除了努力適應還能怎樣
怎麼知道陰錯陽差之下
全鎮的人竟要她下嫁"救命恩人"
這也就算了,但他竟然連夜逃婚跑掉了
還為此躲了一年不敢見她
這什麼跟什麼,本姑娘不嫌棄他又拙又呆又老實就不錯了
沒想到這個不長眼的肌肉男竟然敢嫌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5:24

楔子

  世紀風華珠寶展會場。

  「冬月,幫我到服務台拿些簡介,快點!」

  「知道了。」秦冬月手腳俐落的穿過層層人群,今天是展覽會的第一天,來的記者破天荒的多,將展示廳擠得水洩不通,讓服務人員有些手忙腳亂。

  她是個小小的櫃台小姐,來到藍星集團兼差是因為這裡錢多,不過她當初可沒想到錢多事情也多,現在都己經五點了,她還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可憐的她卻連想「餓」這個字的時間都沒有。

  晚上十點。

  啊,十點,可愛的十點!可愛的下班時間!

  冬月著壁上的大鐘,要是還有力氣的活,她一定會抱著它痛哭流涕的。

  拖著似千斤重的步伐,撐著幾乎張不開的眼皮,秦冬月疲累的走出展覽會場一下一刻,眼前的景物消失,她瞧見了天上的月亮。

  好圓的亮喔,她記得新聞報導說明晚好像有月全蝕。不過……她走路走得好好的,怎會看見月亮啊?傻了老半天,她才聽見有人不停道歉的聲音,她這才發現自己被人撞倒了,難怪看得到月亮。

  「我沒事,沒關係。」她接受了那冒失鬼的攙扶站趕來。

  「沒事就好,真是對不起。」那人滿臉抱歉,同時偷偷摸摸放了件翠綠色的東西到她口袋裡。

  「是我自己不柱意,真的沒關係啦。」冬月費力的牽扯嘴角揮揮手,轉身招攔計程車。都已經快累斃了,她哪還有閒工夫照顧別人的愧疚感,趕快回家補眠才是真的。

  冬月回到家後倒頭就睡,完全不知這平凡的夜晚、不知名的陌生人,卻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
  

  好餓……

  冬月終於熬不住饑腸漉漉的滋味,很勉強的睜開一隻眼,看著天花板。

  窗外高懸著一輪明月,她看看時鐘,是晚上八點多,她睡了快一天了。感覺有點沮喪,因為她的室友嘉琪一定不在,這代表著一她必須自己起床尋找吃食。

  在床上伸了個大懶腰,冬月認命的起床,卻見口袋裡掉出了個翠綠的項煉。

  什麼東酉啊?不研究,先填飽肚子再說。

  冬月將翡翠項煉塞回口袋裡,像烏龜似的緩緩走下樓,迷迷糊糊的晃進廚房,走到冰箱前尋找吃食。誰知打開一看,裡面只剩兩罐啤酒,一顆看起來快壞掉的蛋,還有吃剩的紅燒牛腩。

  唉,有總比沒有好,希望電飯鍋裡還有剩飯。她搔搔頭發,睡眼惺忪的查看電鍋,太好了,剛好剩一碗飯。

  冬月將飯菜熱一熱,再煎了個荷包蛋,然後全倒進大碗裡,邊端著碗晃回樓上,就邊吃了起來。沒辦法,她太餓了,何況這裡又沒有其他人,沒什麼形象好顧。說實在的,要不是被餓醒,她會繼續睡到嘉琪回來再吃飯--她那

  室友有著一雙巧手,標準的閒妻良母,她自己是懶到極點,除非真的死到臨頭,她才可能移動貴手操勞這些事。

  才上樓梯,冬月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往前傾倒,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她那碗唯一的吃食絕對不能打翻,否則就沒得吃了!反射動作之下,她緊張的閉起雙眼,錯過了一道柔和綠光從她口袋裡射出來,在瞬間籠罩全身。她只是兩手捧著碗向上舉得高高的,整個人砰咚一聲跌到樓梯上,真個是跌了個實實在在,她有整整兩秒鐘無法移動,因為實在太痛了。深深吸了口氣,她含淚看向上方手裡她拚命保護的那碗飯--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以為自己跌得神智錯亂了。

  那碗飯沒翻,還好好的待在她手裡,可是,眼前的景物……

  冬月忍著疼痛站起身來,不可能!她一定還在睡……

  對,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雖然她全身痛死了,手裡的碗還透著熱氣和香昧,但誰說會痛就不是夢,誰說作夢就不會聞到香味和感覺到冷熱?所以她說這一定是夢,要不然眼前這一大片的原始林木打哪跑出來的,樓梯又怎麼會變成樹根?還有,天上的太陽是怎麼回事?現在明明應該是晚上才對,所以這一定是夢。

  蒼翠的枝葉正迎風搖曳,金黃亮雨的陽光從茂密的葉間穿透而下,像是金色的絲線繡在碧綠的緞布之上,分外鮮明。

  雄壯蒼勁的樹幹上圍繞著數根青綠的籐蔓,間隔數公分就有幾片闊綠的葉片,其上有幾隻不知名的綠殼小蟲正啃食著闊葉,忙著飽餐一頓。

  樹林中不時傳出蟬鳴,中間夾雜著幾聲悅耳的鳥鳴,偶爾還會傳來動物穿林過葉的細碎聲,遠處則依稀能聽見溪水潺潺流過的水流聲。這麼鮮明的夢境她倒是從來沒經歷過。好餓。肚子又咕嚕咕嚕的叫起來,冬月低頭看向那碗飯,反正這是夢,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怎知她才要張口吃飯,突然感到一股悚然,寒毛還沒來得及豎起,跟著就聽見一種從喉嚨裡發出的低沉呼嚕聲,而這種聲音通常都是出自大型野獸的喉嚨……

  「啊--」冬月在循聲看見右前方那隻虎視眈眈的動物以及它嘴角的利牙和口水後,立即發出一聲慘叫,拔腿就向後跑,邊跑邊尖叫。

  「救命啊!救命啊--」腳下一個沒注意,她很可憐的跌了個狗吃屎,心驚膽戰的回頭一望,只見那隻野獸奮力一躍,有如惡虎撲羊之勢,露出森冷的利牙向她撲來。

  「哇--」冬月閉上雙眼死命地尖叫,天啊!地啊!是夢就快醒啊!她不要在夢裡被吃掉!

  那隻動物還是撲到了她身上,不過卻動也不動,但冬月沒發現,只是一個勁兒的尖聲怪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察覺到那隻動物沒啥動靜,害怕的睜開雙眼,只見它頭上插了一根樹枝直穿過整個腦袋,紅色的鮮血帶著腥臭不斷的流到她身上,嚇得她立刻將那死掉的動物推開,又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

  「別害怕,它己經死了。」

  「喝!你是誰?」聽到聲音,冬月這才發現身前站了一個男人。他身上穿著皮背心,服裝樣式看起來活像從山裡跑出來的古人,滿臉沒刮乾淨的胡碴,過肩的長髮只隨便札起。冬月乍見,驚恐的向後退,他在說什麼話,為什麼她聽不懂?

  外族人嗎?孟真也聽不懂她說的話。他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她身上的服飾他未曾見過,應該是外族人吧?不過雖然不懂她說的話,但依她的表情和動作,顯然是把他當壞人了。他向前跨一步,想示意自己沒惡意。

  「站住!別……別過來,你你你……離我遠一點!」冬月狼狽的後退,結結巴巴的大叫,結果很不幸的又被樹根絆到,眼看著又要跌倒,孟真立刻眼明手快的將她拉回來。冬月又放聲大叫,還以為這人想對自己做什麼,她又踢又咬的,只想推開他。

  孟真知道她在害怕,可為了制止她的攻擊,他只好將她的手反剪到身後,把她帶進自己懷裡抱住,誰知道她竟然用力咬上他的肩頭,孟真沒有將她推開,雖然她那口利牙已經將他咬出血來,他卻反而溫柔的輕撫她的頸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過了半晌,冬月才發現他並沒有抵抗,箝制著她的手勁並不大,只是讓她無法掙脫而已,她這才感覺到,這傢伙似乎不是壞蛋,牙關不禁一鬆,不再咬他的肩頭。

  孟真鬆了口氣,他拍去冬月頭臉和衣上的泥塵,見她一雙烏黑明亮的雙眼戒備地直瞪著他,臉上泛出一抹友善的笑容,這女孩的雙眼真像他上個月撿到的小狼。

  「娃子,下次小心點。」孟真雖然知道她聽不懂,還是叮嚀了一句。他放開她,將死掉的大山貓扛到肩上,跟著就要走人。

  冬月緊張地退到樹邊讓這高大的怪人過,雙眼瞪得老大。天啊,那隻大山貓甚至還在滴血!她努力的往旁邊閃,生怕那山貓會碰到自己。

  那男人扛著那隻大山貓在樹林裡三轉兩轉就不見了,冬月卻還驚魂未定的靠著樹幹。她腿一軟,整個人滑坐在粗壯的樹根上,兩隻手又摸到覆蓋在樹根上綠色的青苔。她一臉呆滯的看著兩隻綠手,上面甚至還有方纔跌倒時擦破皮的傷痕,再看看她衣上山貓腥臭的血漬,以及四周的環境,她終於認知到這似乎不是夢--尤其是在發現她頭上的樹枝正盤著一條烏漆抹黑的大蛇時。

  她臉色發白,以最快的速度跟上那怪人離去的方向。不管那是什麼鬼地方,她都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裡!

  當冬月在林子裡轉了五分鐘都沒找到他時,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一聲清亮的口哨指引了她方向,冬月拚了命的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跑去,豈料她從林子裡衝出來的時候,差點被一匹紅棕色的馬撞到,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熟悉的肩頭上還印著帶血的齒痕。冬月死抱著那人喘氣,在心底第一百次感謝眾神。

  「怎麼又是你?」孟真看著懷裡的小東酉,這娃子是不是和動物有仇?

  冬月的三魂七魄還未就定位,所以只能繼續發抖,那匹馬不悅的走到主人身前,噴了她一口大氣,嚇得她又發出一聲尖叫。

  「赤雷!」孟真喝止它的惡作劇,低頭看見她蒼白的小臉,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疼惜,他拍拍她的背輕聲問道:「娃子,你打哪來的?」

  冬月聽到聲音,死白著臉對著他搖搖頭,「我聽不懂。」孟真說完話,才想起她是外族人。他眉頭蹙起,這娃子看樣子像是一個人,他並沒發現附近有其他人的蹤跡,可能是和族人走失了。天色不早了,這娃子又緊抓著他不放,反正他要將那隻大山貓帶到鎮裡,乾脆帶她一起下山交給念秋--他師妹杜念秋在鎮裡開了間客棧,說不定她家人會在那裡投宿。

  他放開她,將丟在地上的山貓擱在鞍盾綁好,跟著上了馬。冬月以為他要把自己丟下,怯怯的站在馬旁,一張臉白的像什麼似的,都快哭出來了。

  「來。」他在馬上對她伸出手,她不假思索地立刻握住。孟真將她帶上馬安置在身前,她的手出乎意料的柔軟,雖然沾著些青苔,他仍能感覺到她滑嫩的柔夷,教他有些捨不得放開。瞧見上面的擦傷,他倒了些飲水在白嫩的手上洗乾淨傷口,跟著掏出傷藥替她抹上,這才抓起韁繩預備下山。

  見她像怕掉下去,兩隻手死命的抱緊他,他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天色已晚,他便不再多想,策馬下山。

  直到入了鎮,孟真才猛然驚覺,這娃子看起來雖小,仍是個姑娘家,這樣死抱著他根本不像話,她就這樣--壞了他的名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6:00

第1章

  「掌櫃的,算帳!」

  人聲鼎沸的客棧,只聽懶洋洋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隨之響起:「粉蒸排骨、紅燒蹄膀、醋溜黃魚、青菜各一份,白飯四碗,一共是四兩四錢。」

  「你這娘們有沒有算錯?這一點點東西就要四兩四錢!」那叫算帳的大老粗拍著桌子叫罵。原本嘻雜的客棧立時靜了下來,各路人馬全盯著那不知死活的大漢。

  那娘們一挑秀眉一仔細一看,那張俏臉赫然就是冬月一原本昏昏欲睡的雙眼大睜,「我算錯?粉蒸排骨一盤一兩二、紅燒蹄膀一兩四、醋溜黃魚一兩二、青菜一份四錢、白飯二碗一錢,一共四兩四錢,你倒說說,本姑娘哪裡算錯了?喔,我知道了,敢情是少算了炒菜的油錢、擦地洗碗的清潔費,還有姑娘我端盤抹桌算帳的服務費。這樣好了,看在大爺你如此慷慨的份上,姑娘我就少少的給你算那麼一兩好了,一共是五兩四錢。」她臉不紅氣不喘、僻哩啪啦的念了一串,然後伸出手要錢。

  那大漢聽得臉紅脖子粗,一著急,竟然結巴起來,「你……你你……這娘們--」

  「我這娘們怎麼樣,你這老粗會算帳嗎?」她冷著臉瞪他。

  「當……當然會!」他一挺胸,像是這樣就可以證明他很厲害。

  冬月聞言從衣袖裡拿出一個算盤,「那這是什麼?」

  「算盤!」發現自己認得那東西,大漢回答得可大聲了。將算盤放在桌上,冬月一隻手快速的邊打邊念,「粉蒸排骨一盤一兩二、紅燒蹄膀一兩四、醋溜黃魚一兩二、青菜一份四錢、白飯二碗一錢,要了四碗共兩錢,再加上服務費一兩,請問這是多少?」她理直氣壯地指指算盤。

  大漢呆呆地照實回答:「五兩四錢。」

  「那還不給錢!」冬月的手又毫不客氣地伸出來要錢。

  「哦。」大漢聽得頭暈,那姑娘算盤又打得太快,他根本沒看,又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顯得自己愚蠢,只好乖乖地掏了五兩四錢,殊不知被她光明正大的坑了一兩。而旁邊那群人呢,每個都只敢偷笑,悅來客棧專出名嘴,這跑堂的姑娘還算好,要真惹出掌櫃杜大娘,怕是桌上的一餐要被她說到上漲三、四倍!這大老粗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才會找死的說她算錯帳了。

  冬月收起銀兩和算盤,俐落的將碗盤疊在一起,收進廚房。客棧裡很快恢復正常的嘈雜,她則繼贖忙著算帳、上菜。

  月明星稀,好不容易將客人都送回房,燈也點了、茶也送了;碗也洗了,冬月還像灰姑娘般苦命兮兮的在掃地擦桌椅,等全部整理完時,早已一更天了。

  真他媽的累斃了!

  她苦著臉走回自己在櫃台後的房間,她房間是兩邊通,一邊通櫃台、一邊則通後院,方便她照顧前後。本來以為累成這樣應該一躺下就睡得著,沒想到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壓根沒一點睡意。

  窗外月亮正圓,冬月握著胸口的綠翡翠,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來到這裡已經快一年了。她早己放棄回到二十世紀的希望。初來乍到時,她本以為是在作夢,等到她發現這黃沙滿天的街道、樣式怪異的木頭和黃土磚搭成的房屋、奇特的衣著、個性古怪的老闆娘全都是真的後,她除了不敢相信,還是不敢相信。

  在傻了三天後,她開始天真的以為可以回去,於是她試過了各種方法,像是再跌一次啦、狂風暴雨的夜裡跑出去啦、對著翡翠和月亮喃喃自語等等,可是等過了兩個月、三個月,半年過去了,她仍在這裡,這個時空、這個地方,天象沒有什麼奇怪的異變,也沒有所謂的帥哥王爺或白馬王子之類的人出現--何況她又長得不怎麼樣,就算有也輪不到她。這玉泉鎮雖小,卻也有不少商家,有財有勢有氣質的千金小姐可不在少數。

  經過半年癡癡的等待,她終於認命了,乖乖的學會了這地方、這時代的語言及生活習慣。她編了個謊言騙杜大娘說自己父母雙亡,又迷了路,沒地方去,大娘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拜當年曾讀過高商之賜,她所學的那點皮毛在這時代還滿好用的,她就留在悅來客棧幫忙,勉強能靠自己混口飯吃,不敢流落街頭。想來好笑,她在二十世紀時懶得要死,來到這邊卻和勤勞的阿信有得比。

  一開始她語言不通,所有人說的話對她來說都像鴨子聽雷,她甚至直到第三個月才真正弄清楚自己來到唐朝,第四個月才搞清楚玉泉鎮位在何方--其實她現在還是有些不清楚,只知道好像大概在甘肅和陝西交界附近的山腳下,離長安還遠得很呢。不過玉泉鎮剛好位處官道上,所以悅來客棧的生意還算不錯,常見一些商旅來往,因此她才會從客人們的談話中知道玉泉鎮大概的位置。

  但是,就算知道位置又如何啊?她又不能跑去現在的台灣,這時候的寶島上有沒有人還不知道呢。剛開始她還會想為什麼是她掉回唐朝,現在她早已不再去思考這種無用的問題了。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怎樣?

  只不過……冬月望著窗外的月亮又歎了口氣,她現在倒是很懷念電動按摩椅和電熱水器,她的骨頭快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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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大娘,閨名念秋,年齡不詳--不過看起來只有三十左右--自稱是個寡婦,而且還是個風韻十足的俏寡婦。柳眉、鳳眼、豐胸、細腰,加上那吹彈可破的水滑肌膚,悅來客棧想生意不好都很難,不過卻沒人敢佔她便宜,原因元他,只不過杜大娘剛好也有一身好功夫,再加上那像辣椒般的脾氣,一般人可沒那膽子給自己找麻煩。

  還沒四更天,冬月就自動起來打水燒飯。其實她事情本來沒這麼多的,不過剛好跑堂的石頭回鄉探親,廚房的劉叔去探望朋友,大娘則有事出了遠門,所以這三天來就只有她一個人留在客棧裡,她都快忙翻了。最扯的是,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幾個沒良心的人竟然放心將她一個姑娘家留在這裡,要是遇到有人白吃白住或是其他麻煩怎麼辦?真是的!

  才說著呢,麻煩就找上門來,如雷般的敲門聲是又急又響。敢這樣敲門的,除了周興貴那痞子,大概也沒別人了。

  果不其然,她門一開,就見周興貴色瞇味的雙眼直往她身上瞄。冬月將厭惡壓在心底,露出笑臉應道:「周少爺那麼早來用飯啊?」

  「是啊是啊,我快馬從長安趕回來,就是為了要吃念秋煮的粥,我可想念得緊哪。」

  「不好意思,大娘出門了。」她一臉笑意的回答,心裡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什麼吃粥?她看是吃大娘豆腐還差不多!

  周興貴踏前一步,「沒關係,大娘不在,你煮的也行。」他雙眼直望著冬月的衣領。冬月的衣著雖不像京城的仕女和杜念秋那般養眼,但身材可也挺有看頭的,就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周興貴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一副大色狼的模樣。

  冬月拚命忍住想K他兩拳的念頭,努力維持笑容道:「那你坐一會兒,我先去盛一碗來。」王八蛋!若不是看在這痞子在鎮上還小有勢力,悅來客棧還得做生意,不能不給他點面子,要不然她早就海K他一頓了。

  「冬月妹,你先別忙。」他伸手就要抓住她。

  冬月反應很快的往後一縮,忍不住抖落身上冒出的雞皮疙瘩。「周少爺,秦冬月沒這麼大的福氣。」還妹妹咧,有夠噁心的!

  「別那麼見外嘛!」周興貴誤把發抖當害怕,見四下無人,色心一起,便想乘機吃她豆腐。

  眼看他一副惡虎撲羊的架勢,冬月俏臉一寒,大腳早准備好,就等他一近身,先端他寶貝再說。豈料那周興貴腳才踏出,整個人突然就向後摔個四腳朝天。冬月眨眨眼,顧不得那大色狼死豬般的哀號,忙著看向四周,卻不見有人。

  冬月奇怪的收回視線,假好心的問,「周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是因為長途勞累,腿有點僵。」周興貴很快的爬起來,忙著挽救自己的面子。

  「需不需要請王大夫來幫你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周興貴忙不迭的回答。摔個跤就去看大夫,他會被鎮上的人笑死的。

  「真的不用?我看我還是--」冬月擔心地蹙起秀眉,事實上心底早笑翻天了。

  「不用,真的不用。我家裡還有事,先回去了,明天有空再來。」周興貴怕她真把王大夫給叫來,連粥也不吃了,揮揮手落荒而逃。

  等他走遠了,她才噗哧一聲笑出來。

  「冬月,你做什麼笑得那麼開心?」杜念秋才進門就見冬月一臉笑意。

  「大娘你回來啦。啊,原來方纔是你!」她就想,周痞子表明是向前撲的身子怎會往後倒,原來是大娘動的手腳。

  「什麼東西是我啊?」杜念秋嬌滴滴的聲音疑惑的響起。

  「咦,方纔把周少爺弄跌倒的不是你嗎?」

  「我才剛到啊!」走在前面的可是大師兄孟真,難道……杜念秋柳眉一挑,「冬月,剛才周興貴是不是又佔你便宜?」

  「是啊,可是他跌了一跤。」奇怪,如果不是大娘,那整周興貴的是誰啊?

  杜念秋瞭解的一笑,難怪剛才進門前見大師兄皺著眉頭逕自往後頭去,她還以為那傢伙真對冬月沒興趣呢!打去年將這丫頭丟給她後,大師兄就對這丫頭不聞不問,若不是這次他送她回來遇到這件事,她可還看不出來咧!

  「我說冬月,你待會有事沒?」

  「有啊,怎麼會沒有!一號房的書生今天早上要離開,三號房的夫婦要送早膳上去,再過一個時辰還得打洗臉水給六號房的陳老闆,我還答應了劉叔替他去買兩斤豬肉回來,他三天前說是今天回來呢。還有石頭也說--」冬月一件件的數給她聽。

  「好了好了,你停一停。」杜念秋扶著額頭,老天爺,這丫頭哪來這麼多的事情?她想想,突然覺得不對,「等等!你是說劉叔和石頭這三天也不在?」

  冬月還沒點頭,門外又溜進來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

  「大娘,你叫我啊?」

  「回來了。」冬月對犬娘笑了笑,指著那看起來皮皮的少年。

  「你這小子這三天給我死到哪裡去了?」杜念秋手一伸就拽住他的耳朵,火大的嬌斥著。

  「哎喲!痛痛痛痛……我回鄉探親啦!是你叫我回去的啊!」石頭痛得大呼小叫,「冬月姊,救人啦!痛死我了!」

  見他那副可憐樣,冬月提醒杜念秋,「大娘,你不是有事要交代我?」

  「什麼?哦,對了,你那些事情我會叫石頭做,你先弄些飯菜到後院竹軒去。」

  「好。」冬月應了一聲,對石頭使了個「無能為力」的眼神,便轉進廚房忙去。

  杜念秋見她進了廚房,這才壓聲音繼續算帳,「說,你這顆石頭什麼時候有了親人可探,我怎麼不知道?」

  「我哪來的親人啊,剛才是因為冬月姊在才這麼說的啦。是你三天前叫我送信去京城給二師兄和三師兄,你忘了?」

  石頭一臉冤枉,「快放手啦,耳朵都快掉了。」

  「啊,是嗎?」杜念秋尷尬的鬆開手,仔細想想,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那劉叔呢?」

  石頭郁悶的揉揉發紅的耳朵,「劉叔去祁連山探望師父,順便報平安啦。」

  「那你怎麼不和我說,害冬月這三天一個姑娘家留在客棧!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是你自己急著拖大師兄陪你去塞外,根本不給我機會說,而且冬月姊又有小狼陪著,才不會出事!」

  「小狼又不在客棧裡,真出了事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啊!」這小鬼真是起來起會掰了。

  事實也是沒出事嘛!石頭只敢在心底咕噥,看大娘那副怒容,他可不敢說出口。

  「算了,你先把一號房的帳結一結,順便送早膳給三號房的夫婦。」杜念秋見石頭一副愛動不動的樣子,抓起桌上的筷子就砸了過去,「動作快一點,等一下還得送洗臉水給陳老闆,下來的時候再去買兩斤豬肉回來。」

  「知道了啦!」石頭迅速回身,兩手一抓便將滿天飛射而來的筷子一根不漏的接住,嘴裡忍不住咕噥:「那麼兇,難怪會當活寡婦。」

  「你說什麼?」才要出門的杜念秋倏地轉過身來,叉著腰的模樣活像個母夜叉。

  石頭心驚的忙陪笑道:「沒有,我說你很漂亮!」說完隨即鑽進廚房,生怕被她逮到,他可憐的耳朵又得遭殃了。哼,算這小子識相!

  杜念秋對著他的背影暗自嘀咕,這小子長得越大,相貌越來越像那個人了,害她老是沒來由地怕那傢伙會突然跑出來認兒子。

  她懊惱的握起拳,不會的,那人遠在天邊,絕不可能跑進關內的。再說事情都過了十四年,他說不定早忘了她了。這想法讓她心中一痛,她氣憤的甩甩頭,將那念頭甩掉,她管那冷血動物是不是還記得她,忘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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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了清粥小菜來到竹軒,冬月可沒想到會見到一個光著上半身在砍柴的男人,所以她手上的飯菜差點打翻了,尤其是在看清眼前的男人竟是她一年沒見的救命恩人的時候。她對這男人的印象很深刻,即使才和他相處過半天,但她就是記得。

  好不容易鎮定了心神--她不是沒見過光著膀子的男人,但像他肌肉這麼壯碩鍵美的,就算在二十世紀,她也沒見過幾個。望著他有力的雙手和背肌散發著生命的躍動及活力,她這時才有些瞭解什麼是力與美的結合。難怪羅丹生為男人竟然還雕大衛像,那的確看來有著另一種炫惑的美。可惜的是,他背上有一條近一尺長的刀疤,乍看有些可怖。

  吞了口水,冬月將東西放在後院的小桌上,見他仍然重復著砍柴單調的動作,待要開口喚他,卻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教命恩人叫什麼名字,因為等她能和人溝通時,這家伙早不知去向,而她因為忙著適應這個世界,也就忘了向大娘他們詢問他的名字。

  她張了張嘴卻又閉起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叫他,只好呆呆的站在一旁。

  孟真一斧頭砍下,木頭應聲從中平整的裂成兩半。他不是不知道冬月站在身後,只是不想轉頭去面對她。一年前他帶著她回到鎮上,當時她死抱著他的模樣,差點讓鎮上的鄉民將他們硬送入洞房,連他師妹社念秋也參上一腳,若不是他當天晚上乘機偷跑,現在兩人早成了夫妻了。對這差點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他是後來才從師妹口中知道她早已二十二歲,不是個娃子了,而他實在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

  玉泉鎮是個小地方,他知道那些流言是怎麼傳的。一年前他等於是在全鎮人的面前拋棄了她,一個女人二十多歲還沒成親已經夠難堪了,卻又被他拋棄,他甚至在五裡外的村子聽過關於悅來客棧的秦冬月沒人要之類的流言,那真的讓他心中湧起了些許的愧疚。

  所以他這次才會和師妹一起回來,看看能不能做些補救--當然,這不是指他打算娶她,而是想替她找個婆家。可是今早見她對周興貴微笑,不知道為何,他看了就是覺得不順眼。

  「客……客倌,先用些早膳吧。」想了老半天,冬月才決定要如何稱呼他,畢竟叫他「恩人」實在是很奇怪。

  孟真本想裝作沒聽到,但冬月卻將所有的飯菜全端到他正前方的桌上,教他想忽視她都很難。孟真停下動作,汗水沿著額際滑至下巴,然後再滴落至偉岸的胸膛,順著肌理滑,落。

  老天明鑒!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盯著他看,只是他突然靜止下來,唯一在「動」的,就是那些汗。冬月的視線不由自主她跟著那些汗珠遊走,然後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現鐵像個色女,但是她的雙眼就是無法控制。接著她瞧見了他肩頭上那幾乎淡去的齒印,那天的記憶一下子鮮明了起來。

  她似乎真的咬得太用力了,已經一年過去,那痕跡竟然還在。冬月走向前,伸手碰觸他肩頭淡白色的齒痕。

  她的行為讓孟真嚇了一跳,第一次見到她,她就死抱著他不放,隔了一年再見,她小手竟然又想摸上他的胸膛,這女人到底有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啊!

  他才想拉開她的手,卻看見她抬起頭,純淨的黑瞳中這次沒了驚慌,而是帶著抱歉。

  「對不起。」冬月有些尷尬,「我想……我還欠了你一句謝謝。」

  孟真傻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原本以為會被她怨恨,畢竟是他害她嫁不出去的,沒想到她還和他說「對不起」和「謝謝」?

  「呃,你要不要先吃點粥?冷了就不好吃了。」冬月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只是指了指清粥小菜。抬頭見他臉上仍在滴汗,這次她可沒再亂想了,「你等一等。」

  她恢復平常的俐落,轉身進了竹軒,而後拿了條手巾出來,臉上掛著微笑遞給他。「這給你擦擦汗。我先到前頭去忙,晚上再做頓好吃的報答你!」她往前跨了兩步,又回頭道:「對了,我叫秦冬月,救命恩人你叫什麼名字?」

  「孟真。」

  「謝謝你,孟真。」冬月真心誠意的再度向他道謝,便轉身到前頭去了。

  孟真手握著手巾,呆愣了半天,才從她那句「救命恩人」領悟到她是感謝他一年前在山貓爪下救了她一命。而她那句對不起……他看向肩頭的齒痕,大概是因為這個吧。可是,難道她不恨他當著全鎮人的面前逃婚嗎?孟真低頭望著手巾,上面己滴了幾滴汗水。她好像……真的不恨他嘛!想起她的笑靨,他的嘴角不覺也牽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原來他庸人自擾了近一年時光,害他每每為了避開她,都多走幾里路到鄰村去採購必需品,要不就是趁三更半夜時才敢來悅來客棧,真是自找麻煩。

  旭日東升,孟真走向桌前坐下,在晨光中輕鬆地吃起粥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7:04

第2章   

  「好香、好香,這什麼味道?」一個瘦小的老頭鑽進悅來客棧的廚房,鼻頭動了動尋找著香味的來源。一見到目標物出現在爐灶上,他雙眼一亮,立刻湊上前,也不顧陶甕還燙手,直接伸手去端,卻一點疼痛的反應也沒有。

  「劉叔,等一等!這不是你的!」冬月衝進廚房,及時搶救回她辛苦燉了三小時的藥膳,卻燙手的差點把它給摔在地上,幸好老頭又接了回來。

  不過老頭在聽清她說的話時,手又一鬆,冬月大叫一聲,立刻眼明手快的抓了塊布再度救回藥膳,「哇!劉叔,你怎麼又放手啦?」

  「不是給我的,那我還救它幹嘛。」他一臉不滿,回答得理直氣壯。虧他平常還滿疼這丫頭的,現在有好料竟然沒他的份!

  冬月看出他的不悅,笑笑的道:「劉叔,你生氣啦?」

  「哼!」老頭不高興的別過頭。

  冬月推推他道,「別氣了啦。你老人家不是才發過氣喘嗎,這盅藥膳中有些藥對你的身體不好,所以才不讓你吃嘛。哪,你看,我很有良心的,早另外替你燉了一盅。」她指指桌上,「我還特地去請教王大夫哪些治氣喘的藥材可以做藥膳呢!」

  老頭一聽立刻眉開眼笑,「算我沒白疼你這丫頭。咦,那你手裡那盅是要給誰的?」

  「給孟真的。」秦冬月笑咪瞇的回答。

  「孟哥兒來啦?」那小子不是避這丫頭如蛇蠍嗎?他每次一見到丫頭,跑得比誰都快,就怕又被人逼入洞房。

  「是啊,正在竹軒呢。對了,劉叔,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怎麼一走就是一年,害我都沒機會謝謝他救了我一命。」

  孟哥兒做什麼的?劉老頭愣了一下,才答,「他是獵戶,住在山裡,所以很少下來。丫頭,你……不怪他啊?」

  「我幹嘛要怪他?他救了我一命,我謝他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去怪他?」冬月仍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

  「這.....」劉老頭這才猛地想起丫頭一年前根本語言不通,所以壓根不曉得發生的事。再加上杜念秋護她護得緊,外頭雖傳得風風雨雨,倒沒人敢在丫頭面前說三道四,所以她根本不知曉孟真曾經將她拋棄的事。

  「有什麼不對嗎?」冬月疑惑的望著他,一股狐疑在心中升起。

  劉老頭看她一眼。這樣也好,省得孟哥兒老躲著丫頭。其實他看丫頭倒滿配孟哥兒的,這丫頭一向直來直往、活開朗,搞不好還可以化解孟哥兒的心結。

  這樣一想,他連忙笑嘻嘻的道:「沒什麼。你不是要送藥膳給他?再不去怕都涼了。」

  「對喔,差點忘了。那我先送過去了。」冬月忙捧著藥膳,興高采烈的走向竹軒。  

★★★★★★★★★★★★★★★★★★★★★★★★★★★★★★★★★★★★  

  「孟真!」冬月端著熱燙的藥膳來到竹軒。

  孟真遠遠聽到她的聲音就想躲起來。不是他不知好歹不懂得娃子對他的好,或是那藥膳難吃,而是……他真的對她的熱誠感到害怕。他才來三天就已經灌下不知幾斤藥膳了,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令人反胃,害他現在一聞到藥材的味道就想吐。當然他也可以不吃,但是一見到她笑吟吟的臉,拒絕的話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口,只好認命的吃得一乾二淨了。

  可是再吃下去,只怕他會開始吐。這娃子看起來在這兒活得倒挺愉快自得,看樣子似乎沒那麼急著嫁人,也許他該先回山上去,至於替她找婆家的事,交代師妹就行了。

  恩,越想越覺得可行。孟真連忙收拾行囊,提著包袱就要走,誰知才踏出門就見冬月已經等在門口,手裡還端著烏漆抹黑的藥膳,看得他汗如雨下。

  「你要走了啊?」冬月見著他手裡的包袱,一臉的驚訝和難過。

  「呃.....是啊。我來這裡很久了,山……山上還有事,得回去處理。」才怪,就快入冬了,那些猛禽野獸冬眠的冬眠,不冬眠的也早轉移陣地,而他那稱不上家的木屋早做好過冬的準備,這山上哪還有什麼事!他說得心虛,眼光有點閃爍不定。

  「是嗎?」冬月臉上明顯寫著失望。

  「我……我有空再來。」不忍見她如此難過,孟真又脫口說道,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孟真苦笑,暗歎自己的愚蠢。

  見他笑得難看,冬月在心底早笑得快得內傷了。她怎會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其實她從第一天開始就是故意在整他了。在廚房裡,劉叔的不對勁早被她看在眼底,那天才從廚房踏出來,就遇見了石頭,三兩下就被她套出實情,讓她一肚子火。想她秦冬月雖然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沒餞財,但臉蛋和身材可是還有那麼點看頭,這個不長眼的肌肉男竟然還敢嫌棄她!怪不得她走在街上老覺得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本以為是因為她是外地來的,沒想到竟然是他害她成為「沒人要的女人」,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但是藥膳都已經煮好了,倒了又嫌浪費,自己喝又喝不完,況且他再怎麼說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於是她決定就讓他吃,吃到噁心死!呵呵,這招高吧,既可以報恩又可以報仇,一舉兩得!

  「呃,這個……秦姑娘,那我先走了,告辭。」孟真快快說完就要落跑。

  冬月見了不免有那麼一些些愧意。罷了,反正她又不是要嫁他,只是氣他不給自己留點顏面,這三天也真夠他受了。

  她忙喚住他,「你等一等。」

  孟真頭皮發麻的站住腳,怕她又叫他喝那碗藥膳。誰知冬月轉進她連接後院的房門,沒多久又拿了個包袱和一個裝酒的葫蘆出來,「這給你。山上冷,你自個兒小心點。」說完不等他回答,就逕自往前頭忙去了。

  孟真呆了一下才走出門,也沒向杜念秋等人打招呼就離開了悅來客棧。

  直到出了鎮,來到山腳,他才施展輕功,幾個縱落便消失在山林之內。

  回到山中住所,他才打開娃子送的包袱,只見黑色的衣料露了出來。他有些愕然的拿起來,竟是一件厚實的棉襖,領口內繡著一個小小的「月」字,他有點不敢相信,直到套在身上,那合身的尺碼才讓他確定這是給他的,是那娃子做給他的……

  心口的某處被輕輕的觸動,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像著火似的將棉襖脫下,然後和那壺酒一齊收進櫃子,怎樣也不肯再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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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劉叔、石頭!快來看,下雪啦!」本忙得暈頭轉向的冬月根本無暇注意外頭,但吃飯的人潮一過,她猛一瞧,便發現外頭早成銀白一片。從小長在台灣,白呼呼的雪她當然看過--在電視裡看過,至於冷冰冰的雪花,她可碰都沒碰過。去年來到這裡,當時她還在驚嚇中,又無法構通,整個冬季只在後院摸過雪而己,根本沒玩夠,所以這次一見下雪,她可興奮到極點,立刻衝到大街上哇啦哇啦的叫著。

  「瘋丫頭,小心地上滑。」劉叔從廚房探出頭來警告她。杜念秋見她那副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又繼續算帳。

  「嘖,少見多怪!下場雪而已,有什麼好興奮的。」石頭卻沒這等好心情,從回來到現在,他的工作量暴增一倍以上,累得手都快斷了,哪還有閒情逸緻賞雪。

  冬月歡欣的仰望天空,白色的雪花緩緩飄落下來,有那麼一剎那,她想起了在二十世紀時,她好似曾在電影裡看過主角仰望天空飄雪的場景。她不禁望著天空傻傻的笑了起來到這裡雖然不見得優閒多少,又沒方便的電氣用品和工具,至少她體驗到以前從不敢妄想的生活,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她幾乎淡忘了二十世紀,那個因為工作忙碌常忘了吃飯、被生活壓力壓得快透不過氣來的秦冬月。從前的她別說叫她以木材生火起灶了,叫她用電鍋煮飯都很難,如今在劉叔的教導下,她卻能一手扛下整間客棧的伙食,還能拈針拿線做衣服。從前的她也不可能有這種鬼時間來玩雪,身為孤兒的她同時身兼三份工作,就算到了花季,她上陽明山也是為了賺錢,滿山遍野的香花留不住她一秒的視線。

  冬月捧著落下的融雪吃了一口。好冰!在二十世紀末,誰敢這樣吃雪?連下個雨都擔心是不是酸的,淋了會不會禿頭呢。

  她快樂的笑出聲來。所以說……這何嘗不是種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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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三天雪,商旅漸稀,天寒地凍的,人人皆躲在屋裡。

  沒客人,悅來客棧的眾人便閒著沒事幹。石頭一腳跨在凳子上,一手支著下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劉叔拿了瓶老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杜念秋捧著一盒瓜子猛嗑,而冬月則無聊的趴在桌上發呆。若不是天氣太冷蚊蠅全不見蹤影,要不然她至少還可以拍拍蒼蠅,像現在這樣,她都快悶壞了!

  「喂,我們來聊聊天好不好?」冬月猛地坐直提議。

  「聊什麼?」杜念秋嗑著瓜子,不怎麼感興趣。

  「感情生活、國家大事、鄉邊野趣,什麼都可以聊啊!」

  其他三人一聽到中間那句「國家大事」差點沒跌下座椅,石頭忍不住道:「國家大事有什麼好聊的?你還真是無聊!」而且他們這裡一個老頭、一個小子、一個寡婦,哪還有什麼感情生活好談的!至於鄉邊野趣,她平常聽客人說的還不夠啊!

  「我不無聊找你們聊天幹啥!就是因為很無聊嘛!」

  「你無聊不會去燉你的藥膳啊。前幾天就見你跑廚房跑得勤,這下又在這裡喊無聊……啊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念孟師兄啊?」石頭指著冬月,笑得賊兮兮的。

  「誰是孟師兄?」冬月乍聽之下,反而搞不清楚狀況。

  「就是孟哥兒啦,傻丫頭。」劉叔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這丫頭還真是少根筋。

  「孟真!我想念他做啥?」

  這下換杜念秋快要昏倒。冬月前幾天還做了件棉襖給大師兄,她還以為冬月對大師兄有意思呢,誰曉得她竟然說這種話。「你不是喜歡他?」

  「我喜歡他?」冬月瞪大了眼,她什麼時候喜歡他了,怎麼她自己不知道?

  「你不喜歡他,幹啥為他做棉襖?」

  「天氣冷啊。」冬月回答得理所當然。

  只見三個人六隻眼全像看怪物一樣瞪著她,這是什麼回答?但又不能說她不對,天氣……的確是冷啊!

  「呃……冬月,你知不知道一般閨女是不會隨便替人做衣裳的?」杜念秋有些艱難的說。

  「是嗎?可是我也幫你們做啊。」她辛辛苦苦學了一年針線活,這時不用更待何時?

  「那不一樣啊!我們是……孟哥兒他是.....唉,反正不一樣啦!」劉叔說了半天,還是不知如何表達。

  「怎麼個不一樣法?你們是人,他也是人啊,是人都會怕冷吧!」冬月腦筋直的很,壓根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冬月,我想劉叔的意思是,孟真是個大男人,而我們不是。懂了嗎?」杜念秋一說完,三個人又瞪著她看,希望她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懂!」冬月疑惑的搖搖頭,澆熄了他們的希望。她是真的不懂孟真是個男的跟她做衣服有什麼關係,劉叔和石頭是男的啊!

  「哎呀,你真不是普通的笨耶!孟師兄是個大男人,你一個女人家做衣服給他,白癡都會以為你喜歡他啦!」石頭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嚷嚷。

  「啊?」冬月嘴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起來,敢情她這舉動竟讓自己成了花癡啊!「可是……我我我……我沒那個意思啊!」

  「是啊。」杜念秋翻了個白眼,這下可好了,大師兄鐵定又會躲著這丫頭。本來她還想只要冬月對大師兄有意思,她還可以硬叫冬月送東西上山,一定要逼得大師兄解開心結,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那個……大娘,他會不會因為這樣就不來了?」那男人可以為了怕娶她而躲了一年,現在又誤會她喜歡他,只怕又要躲上一年了。這樣一想,冬月還真有些覺得對不起他。

  「那還用說。」杜念秋話方落便瞧見冬月難過的臉色,另一個希望又爬上腦海,「我說冬月,你很討厭孟真啊?」

  「沒有啊,他救了我一命,我怎麼會討厭他。」

  不討厭!笑意爬上杜念秋的臉。不討厭是可以慢慢變成喜歡的,只要她想辦法讓冬月和大師兄在一起,相處久了總會擦出點火花的。

  「那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劉叔知道杜念秋有了主意,忙在一旁幫腔。說實在的,他很希望丫頭和孟哥兒在一起。本來三天前大家都以為大事抵定了,誰曉得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不過還好,丫頭似乎不怎麼排斥孟哥兒。

  冬月歪著頭想了一下,「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石頭瞪大了眼站起來,「他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杜念秋拉坐回凳子上,還警告的瞪了他一眼。這石頭也真是的,大師兄的身分要真說出來,若被外人聽了去,他們也甭也這開客棧了,光應付一堆煩人的蒼蠅就夠了。

  「是什麼?」冬月好奇的問。

  「沒什麼,石頭是說他是個大好人。」杜念秋胡亂搪塞了一句。

  「我知道他人很好。」而且很老實,所以才會被她整嘛!不過他們怎麼會聊到這上面來?「我對他印象如何很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不信你問他們。」杜念秋杏眼圓睜,忙指石頭和劉叔。見他們猛點頭,冬月可是滿臉問號,「為什麼?」

  「因為孟真一個人住在山上,這幾天又下那麼大的雪,他又因為誤會而不敢下山,我怕他這兩天若得了風寒什麼的,附近又沒什麼人就糟糕了。所以……」杜念秋一臉不懷好意的望著她笑。

  「所以什麼?」這跟她對孟真象好不好有什麼關係?冬月終於發現有些不對,警戒的看著杜念秋。

  「所以要請你上山探望他。」有那麼簡單嗎?冬月才不信。「為什麼是我去?」

  「因為是你害他不敢下山的啊?」杜念秋一句話就堵住了她的嘴。

  「要是孟哥兒有個什麼萬一,你可是難脫其責。」劉叔拿著老酒也不落後。

  「你是罪魁禍首!」石頭跟著補上一句。

  「有那麼嚴重嗎?你們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冬月看著湊上來的三張嚴肅的臉,想笑又不敢笑出來。

  「就是有那麼嚴重!」三人一臉正經,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冬月被他們看得心裡毛毛的,又道,「那如果我說我對他印象不好的話,是不是就不用上山了?」

  「當然……」杜念秋拉長了話尾。

  「怎樣?」冬月冀盼的望著她。

  「還是要去!」她鳳眼上揚,伸出手阻止冬月的反駁,

  「如果是這樣,那你更要上去探望他,改善你對他的錯誤印象,並且對他解釋棉襖的誤會。」

  「可是--」

  「別再說了,趁現在沒客人,你現在就去,就這麼決定。」杜念秋不容反駁的截斷她的話。

  「但是--」

  「沒有但是。石頭,去廚房替冬月拿些乾糧。」

  「外面--」

  杜念秋不理她,轉頭對著劉叔道,「劉叔,你不是有瓶燒刀子要給大師兄嗎?」

  「大娘!」冬月倏地站起來大喊。

  「喝,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杜念秋被她嚇了一跳,素手拚命拍撫著心口。

  冬月沒力的看著她,「外頭還積著雪哪,我怎麼去?」

  「呃,是嗎?」她看看門外,隨即揮揮手,「放心,這點小雪,等會兒就融了。」

  冬月無法置信的望著他們,「喂,你們該不會真要我一個人上山吧?我又不認識路,何況山上那麼多野獸又積雪,要是出了什麼狀況怎麼辦?」

  「這更不是問題。」杜念秋笑笑的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那匹跟冬月有仇的紅鬃馬便來到門口。「騎馬你總會吧?別告訴我說我辛辛苦苫教了你一夏天你全給我忘了!大師兄忘了把這傢伙帶回去,赤雷認識路,你騎它就行了。至於野獸,該冬眠的早冬眠了,你要真害怕,我可以叫小狼跟著。」

  「拜託,馬一見到小狼不把我摔下來才怪!」

  「那是普通馬,赤雷不會啦!它們倆熟得很。」石頭拿來乾糧,在一旁插上一句。

  「熟得很?」秦冬月一臉茫然。

  「當然,小狼就是大師兄撿回來的。怎麼,我們沒告訴你嗎?」杜念秋兩手沒閒著,轉眼使替她披上披風。

  「沒有。」

  「哦,那現在告訴你了。」杜念秋將她推到門口,塞給她一個包袱。「快點上馬,早點上山,別弄到天黑都還沒到。」

  「我……」冬月完全無法反應,就這樣抱著包袱,被杜念秋推上了馬。

  「我什麼!這壺酒你帶去給大師兄,是劉叔特地從祁連山帶回來要給他的。好了,就這樣,路上小心點。」

  「什--」冬月話都還沒說完,杜念秋一拍馬屁股,赤雷使向前奔馳,她忙抓住韁繩才沒掉下去。她在慌亂中回頭瞄了一眼,只見那三人一臉笑意,竟然還對她揮手道再見,等她回過來,赤雷早已出了鎮沿著小路上山了。

  真是沒有天良!

  那些沒心肝的人,竟然就這樣把她推出門送上馬背,她一個現代人就算再聰明,才學了一個夏天,騎術怎麼可能會好到哪裡去嘛!

  冬月緊抓著韁繩,就怕掉下去,也不敢放手掏笛子呼喚小狼。幸好一路上都沒見到其他動物,而且赤雷很穩,要不然她可真會趴在馬背上死抓著它的馬鬃,下場鐵定是會被摔下去親吻大地。

  好不容易在她屁股發麻、全身僵硬,心驚膽戰的念了無數次上帝、阿拉、瑪麗亞、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後,她終於看見一木造的屋子,而赤雷就在屋前停了下來。真是老天保佑,還好天黑前就到了。

  冬月下了馬,雙腿差點站不直,從頭到腳無一處不酸痛。

  「孟真。」她來到門口敲了敲門。

  可是半天都不見人回答。本來她的心情已經有夠不好了,這下站在門外吹冷風,全身上下又痛得要死,她火氣一來又捶了兩下門,「有沒有人在啊?」

  誰知那木門竟然在她捶第一下時就開了,她嚇得往後一跳,跟著才發現裡面很本沒人,門也沒鎖。

  「拜託,這種天氣,他死哪去了?」她咕噥著走著屋裡,順便將門關上。外面冷死了。

  進了門,她發現這屋子裡只擺了四樣家具一桌子、椅子、櫃子、床,簡單的可以。幸好牆上還掛了把大弓,而且屋內還滿乾淨的,床上也有著被褥,要不然她還真懷疑這地方有住人。

  她特包袱放到桌上,跟著拿出乾糧啃了兩口,順便等他回來,豈知她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天色漸暗,她騎了近半天的馬,全身又酸又痛,恨不得能舒舒服服的躺平,而那張床在此時看起來又很溫暖,她只考慮了三秒,就脫了披風躺上床去鑽進被窩裡。她原想躺一下就好了,豈知睡意漸漸侵制腦子,天氣又冷,結果她沒幾分鐘就睡著了,而且還睡得跟死豬一樣。

  當孟真回到屋子時,天早己黑了。他在開門時就察覺不對勁,等他進到屋裡見著床上的物體時,更是差點傻了眼。他從小練武,內功精湛的他能在夜裡視物,可是這村他卻站在門口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這娃子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可是瞧那露在披褥外粉嫩的小臉,那不是娃子是誰?

  他無法置信的走到床前,呆呆的看著她,本想將她喚醒,但手才碰到她水滑的臉頰,她就畏寒的整張臉往被窩裡縮,雙眼還是閉著。見她睡得這麼熟,他突然不忍心叫醒她。

  孟真認命的歎了口氣,反正天都黑了,就算叫醒她也無法立刻送她下山。唉!看來他今晚是沒床睡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當晚老天爺就變了臉,外頭下起大雪,而且還夾帶著狂風,他根本連走出門都很困難,更遑論送她下山了。

  這兩個人就這樣被大風雪給困住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8:02

★第3章   

  柴火燒得正旺,偶爾爆出幾點火星,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孟真雄偉的身軀,他安靜的坐在爐火前,手中拿著小刀似在雕刻東西。

  冬月眼一睜開就瞧見這安靜的一幕,她腦子恍惚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眨了眨眼看著孟真,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的背影竟讓她覺得很……安全。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他,她就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外貌的關係吧!

  他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臉上大部分的時候都掛著溫和的表情,讓人很容易信任他,他話不多,但說話時不會太過嚴肅,是那種少說多做的人。

  孟真住在客棧的那三天,她就發現大家都很聽他的話--所謂的大家可不只是客棧裡的人,還包括旅客及玉泉鎮上的鄉民。老實說,那真的很奇怪,因為他不過是個獵戶,而且一臉「我很好欺負」的模樣,但奇怪的是,他說的話在那些人心裡卻很有分量,就連那一向自視甚高的大色狼周興貴一見到孟真,也像是老鼠見到貓、學生見到夫子,那謙恭有禮的樣子教她差點懷疑周大色鬼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呢。真的是很奇怪,因為她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個說話會很有分量的人。

  「醒了嗎?」

  冬月猛一回神,只見孟真已經來到床前。

  她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

  「沒關係。只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因為……這個……」冬月呆了一下,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棉襖的事。支吾了半天,眼睛瞄到桌上的老酒才吐出一句,「大娘叫我幫你送酒來。」

  「就為了這個?」孟真蹙起眉頭,他那師妹是越來越古怪了。

  「是啊。酒已經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再見!」冬月手足無措的下了床,慌亂的披上大衣就往門口去。老天,她怎麼沒事先想到這點,總不能教她直接對他說,對不起,我替你做衣服,不是因為我愛你吧!要是人家根本沒誤會,這樣說就好像在自己臉上貼金一樣,那多糗!都是大娘他們害的,沒經過證實的事就叫她來澄清。

  冬月思緒猛地一頓,天啊,她怎麼會想到「愛」這個字眼?她才見過他幾次,而且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四天耶!用詞錯誤,用詞錯誤!腦子裡一下混亂起來,弄得她更加慌張,也沒注意門外那呼吼的風聲,心急的衝到門邊,手一拉就將木門拉了開,孟真想阻止她己經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一大塊飛雪從屋簷掉到冬月的臉上,跟著是更多雪塊落下,砸了她一頭一臉。冬月倒抽一口冷氣,望著外頭白雪紛飛的世界一不!是狂風暴雪的世界,呆呆的張大了嘴,足足有三秒鐘無法反應。孟真很快的將她拉進來,然後把暴風雪關在門外。

  「你沒事吧?」她嘴還張的大大地沒閉上。

  冬月小手指著門,結結巴巴的道,「外……外頭……」

  「在下大雪,從昨晚就開始了。」他替她拍掉頭上和身上的雪塊。

  「昨晚!老天,你的意思是說,我睡了一個晚上?」她無法置信地拔尖聲調。

  「你說呢?」看她那蠢蠢的模樣,孟真嘴角微揚。

  冬月聞言,發出一聲呻吟,抱怨道,「你昨天回來的時侯怎麼不把我叫起來?」

  「你睡得很熟,而且天已經黑了沒有辦法下山。」

  「那現在外面……這個樣子,我怎麼回去啊?」有一小塊雪掉至冬月的領口,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等雪停。」孟真見她發抖,發現她領口的雪,便伸手將它抹掉,在碰到她溫熱的頸項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動作逾距了。他想縮回手,她又打了個冷顫,而且似乎不覺得他的動作有什麼不對,還開口催促他,「快拿掉啦!好冰喔!」

  孟真愣了一下,跟著就看到她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將領口打開,用另一只手拍落雪塊,雪白的肌膚裸露在他跟前,只差那麼一點就春光外洩了。

  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男人!孟真雙眼一暗,大手飛快的將她衣領拉回原位。

  「你幹嘛?」見他怪異的動作,冬用不明所以。還問他「幹嘛」?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看她一臉茫然,想來是真的對他一點戒心也沒有,孟真真的快被她打敗了。

  他收回手,轉身坐回火爐前,「沒有。」

  這男人怎麼突然變得怪怪的?冬月瞄他一眼,又問:

  「這雪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停啊?」

  「不知道。」話說出口,孟真才想到一件很糟糕的事--他們孤男寡女的被大雪困在木屋裡,這下子要教玉泉鎮的人相信他們之間沒什麼,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孟真寒著臉皺起眉頭,假如這場雪還不停,他便無法在今天送她下山,到時候他就非得娶她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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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風雲閣

  「這事該如何是好?」太武侯眉頭深鎖,著急的踱著方步,腳下的大理石板早已磨得晶亮。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西域各族本己安服多年,這次和親出了這麼大個紕漏,怕是要再起戰事了。唉,都怪我,若是沒讓小樓進宮就好了,現在公主也不會不見。再一個月婚期就到了,若是害得赫連鷹的婚宴沒新娘,讓他在各部族面前出了丑,他必不會善罷甘休!」

  唐朝初年,西北各族本也混亂,後來卻漸成秩序,各族不再互相攻打,原因之一是因為多年征戰,眾族早已國力衰敝,想打也打不起來,其二則是因為大唐已步入正軌,多次的討伐,讓各族紛紛歸附--可是這僅止於北方的部族,至於西域各族,實是因為出了位可怕的暮後黑手--沙漠之王赫連鷹。

  赫連鷹為人勇猛冷酷,在短短十年的統合了西域各族。初時也有些部族蠢蠢欲動,但在他的掌控下,沒人敢再起戰事。傳聞他本是沙漠裡的強盜,後來勢力漸漸擴展,武力壓過了各部族,又沒有立國的野心--縱使他的確有那實力。實際上,他己是西域的地下帝王,各族早認同了他,就連大唐帝國也承認了他的存在,所以才會有和親之舉。可是……太武候歎口氣,他女兒戚小樓前晚進宮去探望公主,沒多久公主就跟著失蹤,想也知道是他那專門制造麻煩的女兒幹的好事。這下樓子可捅大了,要是兩方真的開戰,不知要犧牲多少人。

  「十七歲宮拜武將,二十歲成為真武大將軍,並在同年降服了北方蠻族,英勇能抵秦叔寶、驍戰能抗尉遲恭,只要他一招手,散佈國內之虎騎軍眾將頜必能在三天內齊聚,這只勁旅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勇猛的騎兵,每個人都能以一擋百。可惜十年前他在功成名就之時突然失了蹤,虎騎軍也在第二天紛紛辭官隱退,可這事找他必能平。」一名劍眉白臉,嘴上還有著兩撅小鬍子的俊逸文士手拿紙扇,神態悠然的說著。

  「冷軍爺,你說的可是孟真孟大將軍?」太武侯詢問著,「但孟將軍十年前失蹤後便末再聽聞他的消息,怎麼找得到他?」

  「人是找得到,問題是,要怎麼把他請出來。」事實上,他跟本就知道孟真人在何方,師妹每月都還會差石頭送信來哩。

  太武侯一聽便知道他有辦法,忙道,「冷軍爺,請你一定要幫這個忙。」

  「行,不過我有條件。」冷如風合起紙扇,雙眼閃過一絲精光。

  「只要能平了這事,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我要你的女兒。」

  沒想到他會要求這個,太武候愣了一下,「哪一個?」

  「捅這樓子的戚小樓,我要她當我的妻子。」他詭異的一笑。

  太武侯更加訝異,全天下都知道小樓是個麻煩,所以她才會直到十八歲還乏人問津,嫁不出去。而現在這個長安城最知名的單身公子竟然要娶他那搞怪的女兒?

  「你確定名字沒說錯?是小樓,不是小雨?」

  「怎麼,候爺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教他倒貼他都願意。太武候忙點頭,他本來已經打算要養這女兒一輩子了,現在有人要娶小樓過個超級大麻煩,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願意。

  「好,侯爺請先回去,等這事一了,如風必親自登門提親。」冷如風笑著拱手作揖。

  「好,我這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太武侯一臉笑意地走出風雲閣,滿心開懷的趕著回去告訴夫人,他那惡魔女兒終於有人要了。

  太武侯人才出了大門,屏風後就走出一名俊美的男子,那張臉帥得沒話說,只可惜他的雙瞳卻有絲遲滯。他一臉奇異的表情問:「你什麼時候打算娶妻的?」

  「今天。」冷如風坐在椅上,笑得坦然。

  「為什麼?」他可不相信向來花心的二師兄會突然轉性。

  「娘打算請皇上賜婚,我寧願自己挑一個。」若是皇上賜婚的話,他就無法再正大光明的流連花叢中,但若是他自己挑的,那就不同了。而會選戚小樓,是因為若娶了像她那祥的瘋婆子,全天下的人都會認為他花心是應該的。如此一來,他一可不用再聽娘親的叨念,二可繼續過他快樂的日子。至於第三……他娶了嫁不出去的戚小樓,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那男子知道他打的主意,笑著搖搖頭,「你這狐狸,小心哪天害到自己。對了,大師兄他們這個月還好吧?」

  「他們幾個快意山林怎會不好?石頭還說大師兄被師妹拖去關外走了一趟哩。哪像我如此苦命,還得在京城苦蹲。」冷如風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滿心的不是滋味。

  他一天到晚美女在懷,這哪叫苦蹲?那俊美男子笑道,「不待在京裡,你可捨得長安四朵花?」

  「我說青雲師弟,這你就不懂了。天下香花何其多,我這美男子又怎能只顧著長安這四朵,一定要四處走訪,胸懷才會更寬廣,懂不懂?」

  「懂。我現在終於明白師父為何說你總有一天會敗在女人手裡。」宋青雲輕扯嘴角嘲弄道。

  「你錯了,師父是說我『成也女、敗也女』,端看我怎麼想而己。」

  「是,二師兄說的是。」宋青雲不再反駁,臉上還是漾著淡淡的笑意。「現在你要不要說說,你打算怎麼把大師兄請出來解決這件事?」

  「那還不簡單,就說是師父交代的不就成了。何況如果真的開戰,死的人可就多了,大師兄不會願意見到情況演變至此的。

  宋青雲訝然失笑,本來很困難的問題到了二師兄的手裡竟變得如此簡單。他現在終於知道當年大師兄辟官退隱時,為何師父會要二師兄留在京城了,因為只有他這隻狐狸才有辦法應付官場的是非,更有辦法讓皇上不再追究。

  不過他倒很想知道二師兄要怎麼應付大師兄知道他假傳師傅口喻時的怒氣,所以便攬了報信的差事,前往玉泉鎮准備聽場好戲。

  話說回來,這風雲閣是個商行,乃一代奇俠齊白鳳所創立,而創立的原由只因他十多年前很不小心的中了暗算,又很不小心的被當時的皇上給救了一命。皇上知他是個人才,便以救了他一命為由,硬要他入朝為官。齊白鳳本是閒雲野鸛,怎甘就此被套住,可皇命難違,於是他很沒良心的和皇上打了個商量,由徒代師報恩,所以齊白鳳年方十七的大徒弟孟真就這樣很倒楣的披掛上陣,代師從軍去也。

  徒弟當起大將軍,做師父的也不能太過分就這樣丟下他不管,於是齊白鳳就帶著幾個徒弟在長安開了個風雲閣,當起商人來。沒想到這幾年下來,風雲閣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齊白鳳眼見麻煩事越來越多,只丟下一句「徒兒們自求多福」,跟著便溜去游山玩水了。

  齊白鳳這一輩子就只收了五個徒弟。

  第一位是孟真,善使大刀,內力渾厚,長相就像個莊稼漢,個性沉穩內斂而且溫和。

  第二位就是冷如風,兩撇小鬍子是他的標記,以扇子為武器,性好女色,自稱風流也很下流。聰明絕頂,雖沒官職,卻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眾人皆稱他為冷軍爺,也因此太武侯出了事才會想到找他幫忙。

  第三位是宋青雲,一張俊臉不知迷死多少姑娘,兒時因故失明,但也因此使他心無旁諒,功力深不可測,善使紫玉蕭。而他人如其名,性情恬淡有如青空白雲,總是以笑臉迎人。

  第四個,當然就是杜念秋了。因她是個女子,所以齊白鳳教了她使暗器的功夫,她妙手一揮,連四川唐門的人都自歎弗如。至於她的個性,則是又辣又嗆。

  第五個是石頭。石頭當然不是姓石名頭,這是外號。他現年只有十四,一出生就跟著齊白鳳,而他的功夫,因為是最晚入門、年紀又最輕,所以使刀比不上大師兄孟真,使蕭比不上三師兄宋青雲,使扇子比不上二師兄冷如風,使暗器也比不上師姊杜念秋,結果他只有一項功夫盡得齊白鳳的真傳,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落跑功--輕功最是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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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做什麼?」

  冬月的頭顱越過孟真的肩膀看著他手中的木頭。這些天他一直客氣的可以,能不說話,他絕不會開口,所以她只好自己找話說。

  「刻木頭。」他回答得簡潔,鼻子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馨香,對她如此靠近感到一絲不自在。她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後,他相信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定塞不進一粒核桃。這娃子真的一點男女的自覺都沒有嗎?

  「啊,那是小鳥對不對?好像喔!你怎麼做的?」冬月一臉崇拜,沒想到這男人不只有一身肌肉,竟然還會雕刻。她突然想起客棧櫃台後掛在牆上大鵬展翅的木雕畫,她雙眼一亮,手搭在他肩上,腦袋更加傾向前,「孟真,客棧裡那幅木雕也是你刻的嗎?」

  「嗯。」他應了一聲,全身的知覺一下子全跑到肩頭上,一個不注意差點把手裡如拇指大的小鳥頭給捌斷,幸好他及時回過神來。

  沒想到冬月竟然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兩隻手勾著他的手臂,笑容滿面的道,「喂,你教我雕刻好不好?」

  這下子孟真只覺熱氣直衝腦門,因為他只要一動就會摩擦到她的胸部,他將手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

  「好不好?教我刻這個。」冬月可沒想到那麼多,她腦袋瓜裡只想到自己找到了免費的雕刻師父。

  看著她毫不彆扭的模樣,孟真知道她是真的沒有男女之分的觀念。他征戰多年,知道關外某些部落女子的衣著甚至露出大片胸脯和肚皮,叫妻子與客人陪宿的更大有人在。只是大唐再怎麼開放,也沒女子敢這樣幾乎貼在男人身上。他懷疑師妹這一年到底有沒有和她說些女子的禮教規範,還是任她對每個過往的商旅都這樣貼上去?

  孟真皺眉壓下腦海中那些景像,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見到她這樣勾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孟真不敢去細想,只告訴自己,這是為她好,以免她壞了自己的名聲,他就不容易幫她找到婆家了。

  「咳,秦姑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可以……對陌生人……勾肩搭背?」教他一個大男人向她解釋這個,實在有些尷尬。

  「什麼?喔,勾肩搭背?有啊。」冬月又呆了一下才回答,心想怎麼會扯到這裡來,這跟要不要教她雕刻有什麼關系嗎?為什麼這些古代人說的話老是和她搭不上,她開始懷疑自己和他們有很嚴重的代溝了。

  孟真狐疑的望著她,她說有,那為什麼還勾著他的手,一點也沒放開的意思?

  「你幹嘛這樣看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冬月鬆開看手摸摸臉,想找出哪裡不對。

  「沒有。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這樣勾著我的手。」

  冬月眨了眨眼,老半天才聽懂他的意思。這老骨董是在和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可是她不過是勾著他的手,又沒侵犯他。瞧他臉上那抹神情,該不會是尷尬吧?

  看見他那副拙樣,冬月腦中浮現惡作劇的念頭。外頭正下著大雪,屋子裡又悶,不找點事情來娛樂一下怎麼行。

  冬月笑吟吟的抱緊他的手臂,烏黑的大眼巴眨巴眨地望著他,一臉無辜的說,「我不介意啊,你介意嗎?」

  這是什麼話?孟真全身一僵,整個人往旁邊縮了縮,臉上的紅潮擴散到耳根。他活了三十幾年,不是沒有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只是像她如此直言不諱的!他可從來沒遇過。雖然隔著厚重的衣料,但他手臂仍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柔軟渾圓的雙峰,一時說話竟然開始結巴起來,「你……你你……我……我……」

  見他反應如此爆笑,冬月忍不住大笑出聲,拜託,虧他個頭那麼大,竟然還會結巴!

  「哈哈哈,我跟你開玩笑的啦!瞧你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她鬆開手拍了下他的臂膀,「我的大哥,你別那麼爆笑好不好。」

  孟真臉色奇差卻沒生氣,只是嚴肅的對她說,「你這娃子,這種玩笑不能亂開,會被人誤會的。」

  「被誰誤會?這屋子裡又沒有第三個人。」冬月笑著回答,卻見孟真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這時她才想起自己上山的原因就是怕這傢伙誤會,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完蛋了,她怎麼又自掘墳墓!

  她立刻語無倫次的解釋起來,「我……我告訴你,我沒有想要嫁給你,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那件棉襖也是,那是因為我在幫石頭他們做衣服,就『順便』做了你的,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我愛……喜歡上你,而且我沒想過要嫁人,所以也不會逼你成婚,你大可放心,不用再躲在山上……哎喲!」糟糕,咬到舌頭了,好痛!冬月苦著臉,希望這傢伙聽懂了。

  聽見她那句「我沒有想要嫁給你」,孟真非但沒鬆口氣,反而意外的發現自己心底竟感到一股郁悶。

  「喂,你到底了不瞭解我在說什麼?」見他半天沒一點反應,冬月忍不住追問。

  「恩。」孟真不再看她,只是低頭又雕起手中的小鳥。

  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大概是懂了吧。懂了最好,那她就不用老是擔心自己把人家逼得不能下山了。冬月放了心,這才發現,原來解釋這個沒想像中困難嘛!害她昨天手足無措的衝出門,還差點成了雪人。

  唉,也不知道這場雪要下到民國幾年--不對,是大唐幾年。在這小小的屋子裡被關了兩天,唯一的同伴卻又不愛講話,她簡直快無聊斃了。

  瞄一眼坐在旁邊的大個兒,冬月安靜不到三分鐘的嘴忍又動了起來,「孟真,為什麼大娘和石頭叫你師兄?你們和同一個師父學雕刻嗎?」可她從沒見過大娘和石頭雕過做麼東西啊,要不然她早叫大娘教她了。

  孟真一臉怪異,「不是」。學雕刻?虧這娃子想得出來。可惡,他多說一句話會死啊!冬月瞪著他,又問:「那他們為什麼叫你師兄?」

  「我們同一個師父。」

  廢話!冬月不死心的再問,「學什麼東西?」

  「學武。」

  冬月聞言一下子瞪大了眼,「學武?真的?」大娘會武功她是知道的,可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男人會武功,他只是看起來壯了點而己....吧?

  「恩。」孟真點頭,仍專心著手裡的工作。

  她是有點杯疑啦,可是話說回來,當初他從山貓和馬蹄下救她回來,那種動作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這樣想來,他好像是應該……真的身手不錯。都怪他那張有點拙的老實臉,才會把她給誤導了。

  「那你很厲害羅?」

  「普通。」孟真回答的謙虛。其實當今世上能勝得了他的,用一只手都數得完。

  冬月眨眨眼,普通?至少比大娘好吧!她曾謂大娘教她武功,怎知大娘一句「沒空」,就把她給打發了。現在找到一個免錢又厲害又會雕刻的師兄,不乘機好好學上一學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所以冬月又掛上那抹甜甜的笑容,「那你教我好不好?」本來她還想再抓住他臂膀的,可惜他這次閃得可快了,沒抓到。

  「沒--」孟真皺起眉頭。

  「不准說沒空!現在你不就很有空!」冬月有先見之明,迅速截斷他的拒絕。他和大娘真不愧是師兄妹,連拒絕的詞都一樣。不過這次可沒這麼簡單,大娘嘛,她是說不過她,至於這二楞子……她是吃定他了!

  「學武很辛苦,而且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事。」孟真想勸她打消念頭。

  「我知道那很辛苦,我又不是白癡。但是我們是朋友對吧?」想教她打退堂鼓?門兒都沒有!

  「朋友?」孟真有些迷惑,這和學武有什麼關係?

  「對,朋友!」冬月點點頭繼續道:「既然是朋友,你忍心看我被人欺負嗎?」

  「有人欺負你?」孟真臉色一凜,停下手中的刀,正色的詢問她,「是誰?」

  見他那麼正經,倒讓冬月愣了一下。看著他黑瞳中的關心,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兩拍,她趕緊將視線移開,含糊帶過,「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畢竟客棧算是公共場所,有時候要是遇到不正經的客人,我會點武功也好防身。」她的話讓他想起那天清晨周興貴的舉動,胸口倏地閃過一抹躁氣。孟真眉頭緊蹙著,這娃子遇到很多這種人嗎?

  「你想學是為了這個?」

  「對。」她當初是真的不想讓自己成為麻煩,才會在客棧幫忙,可因為她是女子,受到某些輕薄的行為是必然會遇到的狀況,而這樣讓她依然成為大娘的麻煩。雖然大娘不在意,可是她在意,何況她並不喜歡無助的感覺,更討厭被人吃豆腐,所以才會想學武。

  孟真考慮了半晌才道:「好,我教你,可是有個條件。」

  「你真的要教我?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不敢相信他如此容易就答應了,冬月滿臉興奮。

  「我只能教你簡單的擒拿手,而且要在你身邊沒其他人可以幫你的時候才能出手。」他擔心她會惹禍上身。

  「OK!No problem!」她一高興,英文口頭撣便跑出來。

  「你說什麼?」

  「啊,那是沒問題的意思啦。」冬月笑著敲了自己腦袋一下,她真是樂過頭了。「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她笑嘻嘻地站起來對孟真鞠躬。

  孟真被她的模樣逗笑,開口道:「拜師父不是這樣拜的,要三跪九叩才行。」

  三跪九叩?有沒有搞錯!冬月抬頭看見他臉上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是他那笑容竟讓她看得有些呆愣。怎麼這男人笑起來竟然如此……好看!見她突然看著自己發呆,孟真擔心的伸手摸她額頭,

  「娃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冬月迅速回過神來,很快的往後退一步,避開他的大手。老天,她竟然看他看到呆掉了!一股躁熱爬上面頰,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得不能看,只得趕緊轉頭走向大門道,「風聲好像變小了,我去看看雪停了沒。」

  孟真尷尬的收回舉在半空的手,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總在不知不覺中老想碰她?而且明知道她退開才是對的,可是沒摸到她粉嫩的肌膚,他竟然感到有些失望……

  該死的,娃子是個大閨女,難道他想娶她不成?不!孟真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他已經害了一個女子,不會再害另一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8:33

★第4章   

  這傢伙是哪兒不對勁了?雖然他還是那副老實溫和的樣子,本來也就不多話,可是從昨天起,冬月就是覺得他很不對勁,就好像空氣中無端多了道牆將兩人隔開似的。

  雪在今早停了,他正在做下山的準備,冬月則坐在門前的柴堆上,正大光明的打量他替赤雷上鞍的模樣,想找出那些不對勁的原因。

  「那山路能走嗎?」積那麼深的雪,她上來的山路又那麼陡,實在教她很難不懷疑。

  「我們走另一條。」孟真綁好鞍帶,考慮要不要告訴她,赤雷那天走的不是山路。如果他沒猜錯,那是它自己的捷徑。

  啊哈,她找到不對勁的感覺是從哪來的了!冬月坐直了身子,這傢伙說話時都不看她--不對,應該說他有沒有說話都不看她!

  跳下柴堆,她走到他面前,果然孟真的視線就飄到旁邊,假裝檢查起馬袋,冬月瞇起眼,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所以她又走到他面前試了一次,這次他拿起裝飲水的皮袋子走進屋裡裝水。冬月小跑步想跟上,腳陷在雪裡差點跌了個狗吃屎,只好悶悶地瞪著他厚實的背影,搞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的。

  奇了,他不看她有什麼關係,她幹嘛如此在意?冬月悻悻地對他扮了個鬼臉,不懂得欣賞美女是他瞎了眼,她只是討厭被人忽視而己,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對,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鬼臉還沒收起來,冬月眼尖的瞧見森林中移動的白影,她咧嘴一笑,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小狼。」她興奮的對那隻美麗的動物招手。

  那匹狼走到冬月身前,一身雪白的皮毛在皚皚白雪中幾乎分不清。冬月高興的掏出隨身攜帶的砂糖放在手心,小狼嗅了嗅便高興的舔起來。

  這匹狼是一年前她初到悅來客棧時的同伴,當時這小小的走獸雖被關在籠裡,依然讓人們感到驚恐和害怕。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就是覺得它很可憐,像自己一樣都被迫遠離熟悉的家園,所以就開始照顧這隻受傷的動物。剛開始當然是經過了一場人獸的信任大戰,但日子一久,小狼也慢慢熟悉她了--當然功不可沒的就是她手裡的砂糖。

  冬月笑著摸摸它的頭,一隻愛吃糖的狼,多奇怪!不過從此她身上就為它隨時帶著一包砂糖了。

  孟真愣在門口,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雙眼:娃子竟然在喂小狼吃東西!她不是一向和動物不和的嗎,怎麼這會兒竟然和那隻孤僻的動物在一起,還一副很熟的樣子?而且他發誓站在一旁的赤雷眼巴巴地望著她手裡的東西,滿眼羨慕!

  「你餵它什麼?」

  「砂糖。」

  「砂糖?」

  「對啊,砂糖。」冬月抬頭看他,只見他又別過臉。他到底在搞什麼鬼?不知道給他吃糖,會不會有用?這荒謬的想法讓她差點笑出來。

  「你怎麼會和它這麼熟?」

  「在悅來客棧都是我餵它吃東西。」冬月站起身,孟真蹲了下來。

  王八蛋!懶得理你這瞎眼肌肉男!冬月現在可十分確定,他的確是不肯看她。她臉色難看地暗驚了一聲,才道:

  「我們不是要下山?」

  「恩。」孟真這才起身上馬,然後把冬月帶到身前,策馬下山。

  一路上兩人皆無言,冬月在生悶氣,孟真則不知神遊到哪去了,結果兩人都心不在焉的,一起乘著同一匹馬,進入玉泉鎮--

  「哎呀,那不是來客棧的秦冬月嗎?怎麼大白天就和男人共乘一騎啊!」

  「大嬸,你瞧瞧,那男人可不是山上那獵戶孟真?」

  「昨兒個連下幾天大雪,這會兒兩人一起下山,敢情是被困在山上了。這孤男寡女的……」

  「唉,真是傷風敗俗啊!」

  「咱們玉泉鎮是個小地方,這等事可是有礙觀瞻哪。」

  「對啊對啊。不過,聽說她是外地來的。」

  「外地人啊?難怪……」

  大街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都對著孟真和冬月指指點點。孟真此時才察覺不對,方要下馬,卻見冬月背挺得直直地,全身透出一股怒氣。不知怎地,他竟覺得此時的她有些脆弱,忽然對那些多嘴的鎮民感到不悅,胸中莫名升起想保護她的念頭。

  「我說那悅來客棧的寡婦杜念秋的品德也是不怎麼地,怪不得這秦冬月有樣學樣。」

  「是啊,一個女人家開什麼客棧,誰知她骨子裡是怎樣。」

  「就是說嘛--」

  冬月再也聽不下去,也不顧赤雷還在走動,便怒火沖天的想跳下馬去海罵那些三姑六婆和多嘴公一頓,不料卻被孟真拉住,她想要掙開,怎知他才戳了她肩上一下,她便不能動了。

  王八蛋,這傢伙竟然還懂得點穴這種奇怪的功夫!這個該死的瞎眼肌肉男,等她能動,非把他千刀萬剮不可!冬月忿忿的在心底詛咒背後的男人。

  「別跟這些人計較。我知道你很氣,但念秋還要在這裡開店。」孟真低聲在她耳邊說話。

  冬月仍是無法釋懷,她不是氣那些人說她,她氣的是他們侮辱了大娘。偏偏她的身體不能動,只能臭著一張臉瞪著前方。

  直到了客棧前,孟真才解開她的穴道。

  冬月很快的下了馬,看都不看孟真一眼,冷著臉直接就往客棧裡去。

  「冬月姊,你回來啦。」石頭直衝著她笑。

  「廢話!我人在這裡不是回來了,難不成還遠在喜馬拉雅山!」她一開口就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石頭莫名其妙地被轟了一頭一臉,還搞不清楚自己哪兒惹到她。嘖,女人全是一群奇怪的動物……對了,喜馬拉雅山在哪啊,怎麼他沒聽討?改明個兒找師父問問。

  孟真跟著冬月身後進了門,櫃台內的杜念秋用眼神詢問他是怎麼一回事。

  他只能苦笑以對,看樣子娃子是把帳全算在他身上了。是夜,一群玉泉鎮的鎮民紛紛到了悅來客棧。

  冬月被杜念秋叫出來,滿臉不悅的坐在一旁,孟真皺著眉頭,他大概猜得出來這些人的來意,早上的情形,經過一天的渲染,怕是早傳遍全鎮了。不過他這次沒有走掉,他不能再丟下冬月一個人面對這些鎮民。

  「各位老闆,那麼晚來咱家這小小客棧有何貴事?」杜念秋請眾人落坐,笑笑的一一奉茶。

  「大娘,我看我們也別客套了。你來玉泉鎮近十年了,也應該知道這兒是個小地方,民風是很淳樸的。」鎮長帶頭發言,雙眼卻看著孟真。

  「是,大娘知道。」

  「這樣最好。呃……是這樣的,一年前的事,大娘事後有解釋過,我們可以瞭解。可是今兒個晌午,我家那婆子見到他倆共乘一騎從山裡出來。你也知道,這大雪是下了好幾天……敢問孟兄這幾天是和秦姑娘被困在山上了?」留著白鬍子的鎮長轉頭詢問孟真,臉上的神情卻根本是已經認定了。

  「是。」孟真點頭,樸實的面孔上閃過一絲陰霾。

  「既然如此,孟兄,你也是知書達禮的人,這次是不是該有個交代?」鎮長話方落,十幾對眼睛使直盯著孟真。孟真抱胸沉默著,方正的臉上難掩猶豫。

  空氣莫名地凝重起來……

  冬月終於忍不住地寒著面容站起來打破僵局,「你們要他交代什麼?我是和孟真困在山上幾天,那又怎樣?」干你們什麼屁事!她心底補上一句。

  鎮民聞言皆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其中一人插話道:「那不合禮教。」

  「不合禮教?」冬月挑起眉,「我上山去探望孟大哥是基於朋友的道義。他救過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我理所當然應該關心他,是不?」

  「是。」眾人點頭。

  「天下大雪是不可預期的,對不對?」

  「對。」

  「這樣說來,他需要對你們交代什麼?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今天是成了親的王大夫因為去劉嫂家替她看病,結果被大雪困了幾天,難不成你們也要王大夫給一個交代?」她雙眼噴著怒火,腦子理智的可以。

  鎮民們頓時面面相覷,鎮長勉力開了口,「這……不一樣。」

  「什麼地方不一樣?因為我是個外地人嗎?還是因為鎮上某些人太閒了,吃飽了沒事幹,所以才一天到道人是非長短?」冬月火大的掃視這些愚蠢「古人」,最後視線停在白鬍子鎮長的臉上,「整天把民風淳樸、知書達禮這些話掛在嘴上,卻不懂得道人是非者,都是是非人!」搞不清楚狀況,還敢來這邊管閒事!正好自動送上門來給她罵,也省得她一個個找他們那些婆娘算早上的帳。

  「你……」白鬍子鎮長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她,只好將視線轉向杜念秋,「你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

  真話!杜念秋心裡是如此想啦,也差點為她喝起采來,不過她要真這麼做可就沒戲唱了。於是她只好板起臉斥責冬月,「冬月,說話別沒大沒小!」

  冬月見狀,不屑的瞥了眾人一眼,倒沒再開口就是了。

  「諸位鄉親,請問各位對此事有何計較?」杜念秋偷瞄沉默的孟真一眼,心底暗暗偷笑。這群老鄉還真是配合,看樣子這次事情准成了!雖然表面上還看不出來冬月對大師兄的感覺如何,但她既會替大師兄說話,定是差不到哪去,而她這位像根木頭的大師兄這次竟然沒落跑,由此可知他早有心理準備。呵呵!她就不信她杜念秋會湊不成這一對。

  白鬍子鎮長看了下身後的後援隊,方鼓起勇氣轉回頭對孟真道;「我們希望孟兄能和秦姑娘成親。」

  「什麼?」冬月差點尖叫出聲。只見她臉色瞬間變白,

  「成親?你們這些老骨董有沒有搞錯?要我成親,想都別想!」

  聽聞冬月如此激烈的反應,孟真臉色一沉,未及細想就開了口,「好,我娶她。」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沒人理會冬月的叫囂。

  「What?」聽到他竟然答應了,冬月驚愕得英文又溜出口,死瞪著他大叫:「我不嫁!你聽到沒有,我不嫁!」

  可惜,還是沒人理她,而且竟然有人開始向孟真道喜了,冬月瞪著這群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古人」,決定立即打包離開這鬼地方!

  她才不要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不相幹的人逼婚!從二十世紀掉到這落後的窮鄉僻壤已經夠衰了,如今還得在這裡成家,嫁個搞不清楚到底大她幾千歲的老公,然後遵守那一堆不人道的教條?開什麼玩笑!她現在要真不跑,就是白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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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亡她!真的是天要亡她!

  冬月頭蓋紅巾,一身喜氣嫁衣,正坐在臨時的新房床上生悶氣;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老天爺的事。昨晚她趁那群神經病還在「咆哮」的時候想偷溜,豈料開後門她就傻了眼--外頭竟然又下起大雪!本來她還不死心,怎知前腳才踏出門,後腳就被劉叔給逮了回來。

  想到劉叔和大娘他們,她就一肚子火。他們幾個不幫她也就罷了,竟然一個個全倒向另一邊!劉叔將她抓了回來,大娘點了她的穴道、石頭則成了她的專屬牢頭,虧她還對他們這麼好,竟然這樣對她,簡直就是超級沒良心!開門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冬月的思緒。

  她屏住氣,這時才察覺到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這意味著孟真今晚會要了她,他們兩個會上床!若不是她現在無法出聲,她鐵定會尖叫。

  腳步聲來到身前,冬月只能瞄見他的靴子,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竟有些害怕他掀起紅蓋頭。

  她緊張了半天,卻不見身前的人有何動靜,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搞什麼?冬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孟真盯著眼前的人兒,手心不覺冒汗。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麼回事,答應娶她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連他都嚇了一跳,卻怪異的未曾感到後悔,反而是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他甚至為人們的道賀感到欣喜。

  可是如今來到她面前,他才可恥的想到,娃子不肯嫁他,她是被逼的!

  這一年來,師妹常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到她,所以他知道她識字,又能讀寫,還會算帳。她的聰穎伶俐和堅強獨立世間少有,嫁給他,也許真的是糟蹋了……

  思素半晌,孟真終於開了口,「娃子,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你有了意中人,我再替你向他解釋,如此可好?」

  啥?她有段有聽錯?她這位老公剛上任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就在想把她讓給別人?她又不是東西!一股無名火迅速的衝上心頭,讓冬月忘了是自己不想嫁的念頭,拚命在心裡罵三字經。

  孟真見冬月半天沒反應,這才發覺不對,伸手探向她的手腕把脈,才知道她給人點了穴。難怪他進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說話,她一定快氣瘋了。他忙將她的蓋頭掀開,果不其然見著她快冒火的雙眼。孟真不由得苦笑,這下子是新仇加舊恨,看樣子他將來沒好日子過了。

  孟真快速解開她的穴道,冬月一能動就伸手推他,火冒三丈的大叫,「王八蛋!你幹嘛娶我?」而且娶都娶了,竟然還敢不要她!

  「這只是權宜之計。」孟真和顏悅色的解釋。「你不想嫁我,我也不想成親。我們只當有名無實的夫妻,等你有了想成親的對象,我們再分開就行了。」他會替她找個好婆家,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

  冬月站在床上,聽到「不想成親」這四個字更加火大,還想再踹他一腳,見他一臉認真,也沒有回手的打算,害她那腳有點踹不下去,然後他接下來的那句「有名無實的夫妻」更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從床上摔下來。幸賴孟真及時抱住她,才沒有摔得鼻青臉腫。

  「你是說我們當假夫妻?」冬月整個人還像只無尾熊般攀在他身上,便迫不及待的追問。

  「對。」溫香暖玉抱滿懷,讓孟真心神一蕩,差點開不了口。

  「我不用遵守什麼三從四德的教條?」

  「嗯。」

  「那我還是可以待在悅來客棧羅?」問到這裡,笑容已經開始浮現在她臉上。

  「這不行。不過你可以常來看看。」

  冬月緊盯著他,這方法聽起來不錯,值得考慮……不對,她都已經嫁給他了,現在也沒第二條路可以走,除非老天爺大發慈悲把她送回二十世紀--看來是不太可能啦,她也只能暫時和他勉強湊合湊合了。

  「我們現在怎麼睡?這裡只有一張床。」這點比較重要,雖然在山上他自動讓位給她,自己睡地板,但那是短時間,如今他們即使是當假夫妻,也不是一時三刻就會改變的,難不成叫他天天睡地板?

  孟真將冬月放到床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你睡床,我睡地板。」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男人真是好人一個。冬月看了眼溫暖的大床,再瞧瞧快結霜的地板,他要睡地上,不凍死才怪。

  「我看這樣吧,這床很大,我們可以一起睡。」

  孟真聞言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怕我會吃了你?」瞧他一臉蠢相,冬月丟給他一個白眼,退到床內道,「讓你睡地上,你不覺得難受,我都覺得良心不安。放心,我睡姿雖然差了點,但絕對不會半夜把你踢下床的。你那麼大塊頭,我就算想踢也踢不動。」

  見孟真還是呆呆的看著她,冬月沒好氣的在床內躺平,蓋好被褥道:「要睡不睡隨便你,我要睡了,晚安。」他還是站在床前發愣,一直到床上的人兒熟睡時,才知道她是說真的。孟真撿起地上的紅頭巾,坐到床上望著她,不由得憶起多年前他那有份無緣的另一位妻子。同樣是女人,為何竟會有如此大的不同?相較於靜雲的怯懦溫順,娃子全身上下充滿著自信與開朗,時時刻刻都讓人無法忽略。這次……會有不同嗎?

  發現自己竟在奢想娃子能真的成為他的妻,孟真猛地收起心緒,不敢再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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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他的背。冬月直愣愣的看著孟真斜靠在床拄上閉目養神,不悅的情緒又竄升起來。

  他還真的就這樣坐了一夜?昨晚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也!

  奇怪,她在氣個什麼勁兒?他沒碰她不正合她的心意?冬月越想頭越大,乾脆一骨碌的爬起來,也不理會他,下了床披了件大衣便往樓下去洗臉。

  雪停了。老天爺還真是「幫忙」啊!

  冬月在井邊對著灰白的天空翻了個白眼,不知老天爺是否怕她會嫁不出去,所以辛辛苦苦的把她送到古代來,連老公都幫她挑好了,還讓她因大雪而無法逃婚。她現在真的很懷疑自己曾在不自覺中得罪了老天爺。

  將木桶丟到井裡汲水,冬月望著從口鼻冒出的白氣,忍不妨自嘲的一笑。哈!她絕對是最早起的新嫁娘。

  「啊--」冬月伸手要將木桶拉起,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因為她一個勁兒的詛咒害她陷入此種困境的各種人事物,忘了經過昨晚的低溫,那繩子早已結霜,她這麼一抓一拉,手被凍得沒力抓住那條繩子,承載不住木桶的重量,粗糙的麻繩便從她手中一路滑下去,痛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一隻大手及時抓住麻繩阻止它繼續折磨冬月的手,因為她笨得忘記放掉繩子。

  「你沒事吧?」孟真將麻繩綁好,回頭忙看她的手。只見一雙柔荑變得又紅又腫,教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疼。

  「沒事!」冬月含著眼淚說瞎話,硬將手抽回來在臂上習慣性的擻了兩下,彷彿這樣就可抹去疼痛--結果當然是弄得更痛,淚水又落幾滴下來。

  「胡扯!」他臉一沉,伸手又將她的手抓到身前檢視。

  「跟你說沒事就沒事啦!」她還想再縮,卻掙不開他的手,而且一動之下,又扯到了傷口,「啊--好痛!」

  孟真不悅的看了她一眼,想不透她怎麼這麼頑固。怕她又瞎扯,他乾脆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往他倆位於二樓的臨時新房走去。

  「放我下--」冬月話說到一半,在看見他那陰沉的神色後,剩下的字句立刻像長了翅膀似地逃得不見蹤影。我的媽!他怎麼突然變臉了?看起來好兇!

  孟真沉默的抱著她進房,替她兩隻手掌上藥,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但手裡的動作是仔細輕柔。

  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冬月很識相的閉著嘴,在眼睫毛下偷偷打量他。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生氣。不過話說回來,她真正也沒認識他幾天,怎麼會主觀的認為他沒脾氣?

  處理好她的手,孟真仍板著臉,「為什麼跑下去打水?」

  「我想洗臉。」他到底在氣什麼?受傷的人是她也!為什麼她還得像個犯人一樣被他質詢?

  「你可以叫我幫你。」

  「不需要。我每天都在打水,今天是因為一時疏忽,才會忘了戴上手套。」

  那句「不需要」讓孟真頓時有些懊惱,他臉色難看的道:「你現在己經嫁給了我,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不用啦,這一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何況我們又不是……真的……」冬月越說越小聲,因為他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她,一副她說了什麼愚蠢至極的話似的。

  奇怪,她又沒說錯,幹嘛怕他啊!冬月瞧見自己的靴子,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低著頭一副懺悔樣,立即抬起頭來瞪回去。

  「怎樣?」

  孟真一時無法反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火氣,但猛一聽她否認兩人的「夫妻」關係,他心底就是不舒服。而且她沒說錯,他倆的確不是真的夫妻,他還打算替她再找婆家呢!

  孟真重整心緒,緩和了面部表情,「鎮上的人都認為我倆成了親,你不想讓他們以為我成親的第一天就虐待你吧?以後這些粗重的工作,我來做就行了。」

  原來是面子問題!冬月恍然大悟。不過,打水也算是粗重的工作嗎?

  她見著他堅持的眼神,聳聳肩道,「好吧,我無所謂,你高興就好。」有人自願要幫她作工,她樂得輕鬆。

  反正這傢伙什麼都沒有,就是一身的肌肉,不好好利用就太暴殄天物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8:55

★第5章   

  乖乖隆地咚!哪來這麼精美正點的馬車啊?

  冬月贊歎的打量那作工精巧的馬車,袖中的算盤都差點掉了出來:等她瞧見那馬車主人後,立即撫著胸口倒抽口氣,雙眼瞪得更大了。

  我的老天,好帥的「古人」!

  瞧他那張臉,俊俏得會讓女人流口水,恨不得把他給吞下肚去。

  冬月張大了嘴,活像幾百年沒看過男人。說真的,她己經很久沒看見沒長鬍子的男人了--石頭不算,他還是個小孩。鎮上的人多多少少都留了些鬍子,就連孟真臉上也老是有著胡碴,而眼前這個人有著光潔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如劍般俐落的眉、性感的唇形--怪了,這張臉怎麼有點面熟對了!是基諾李維,這傢伙長得好像演悍衛戰警的基諾李維!

  「冬月姊,請把你的口水擦掉,你這模樣好像白癡也!」石頭走到她身邊用筷子戳了她一記。

  真受不了,為什麼女人一見到三師兄都像蒼蠅見到西瓜一樣?虧冬月姊昨晚才嫁給大師兄呢,現在竟然也盯著三師兄猛瞧,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小王八蛋,我才沒流口水!」冬月驚訝的伸手摸了下嘴唇,才發現被石頭給騙了。她瞪了他一眼,才迎向前,「客倌,請問您住宿還是用飯?」

  「他不是客倌啦!」石頭對冬月做了個鬼臉。

  不是客人?冬月還在迷糊,杜念秋就替她解了答。

  「三師兄!你不是在長安嗎,怎麼有空來?外頭冷,怎麼還站著?快進來坐!劉叔、大師兄,你們快來看看,誰來看咱們了!」杜念秋驚喜的從客棧內奔了出來,拉著宋青雲往裡走。

  宋青雲早習慣了杜念秋的莽撞,他知道師會拉著他走是好意,怕他撞著,可她卻不知道,讓她牽著一個勁兒的往前走,情況反而會更糟!也虧得他好記性還記得客棧大門門檻高度,要不讓她這麼拉著走,早不知跌幾次了。

  可就算是這麼著,他看不見是事實,再怎麼好記性,也無法預測被人移動的桌椅,拐別時還是讓他撞到了凳子,他腳尖一撈,便將凳子給撈回原位。杜念秋沒發現,還是這麼拉著他走,於是這般的情景便上演了兩二、三次,讓在後面冬月看傻了眼,搞不清楚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他有撞椅子再扶好的嗜好嗎?

  「雲小子!怎麼有空過來?」劉叔從廚房鑽了出來,抓住宋青雲的手,從杜念秋手中解救了他。

  宋青雲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是來找大師兄的。」

  「找大師兄的!我還以為你大發良心來看我的哪!」杜念秋嘴裡兇著,臉上卻有著笑意。其實她這幾個師兄弟裡,讓她看得最順眼的就是他了--長相帥得沒話說,個性又溫文儒雅。若不是他的眼瞎了,否則就是百分之百完美的男人。

  「師妹,你忘了為兄看不見的。」宋青雲自嘲。

  杜念秋這一聽可急了,忙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啥?你是瞎子?」冬月忍不住輕呼出聲,惹得眾人向她望去。

  誰知道她神經大條得很,無視周圍怪異的視線,反而還走到宋青雲身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見他眼睛果然毫無焦距,她口沒遮攔地道,「啊,好可--」跟著便被人捂住了嘴。

  「師弟,別來無恙?」孟真皺著眉問候,雙眼責備的看著在他身前掙扎的冬月。她不滿的抬頭瞪他,兩隻手想硬扳開他的大手,可惜沒啥做用,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好。大師兄,你不幫我介一下這位姑娘嗎?」宋青雲好奇得緊,他雖然看不見,但那姑娘發出的聲音很明顯是被人捂住了嘴,而那人不用說就是大師兄了。可大師兄一向是他們之中最嚴謹老實的一個,加今竟然不顧男女之別的捂住姑娘家的嘴,她的身分怎教他不好奇哪。

  「她是--」冬月兩手太用力了,一不小心又碰到了掌心的傷口,臉蛋又皺成一團。孟真見了話一頓,忙鬆開她的手.

  「;痛嗎?」後面那句是問冬月的。

  「廢話!你來痛痛看!剛才幹嘛捂住我的嘴啦!」她生氣的捶了他胸口一下,可想而知又牽動到傷口,當然又痛得她齜牙咧嘴的。

  「小心點。」打在胸口的拳不痛不癢,可他卻心疼她的手哪。

  「說什麼風涼話!就已經在痛了,才在那邊放馬後炮。」冬月還在氣著,口氣卻不覺放柔了點,兩手被他握著也沒想要抽回來。難得有人這麼關心她,那感覺還真的挺不賴的。她盯著孟真溫和的臉,突然發現他其實也長得並不太難看,只要把那滿臉不長不短的胡碴刮乾淨,再把像雜草叢生的亂發稍微整理整理,也是滿英俊的。

  想著想著,她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臉,孟真臉一紅,趕緊將她的手抓下來。大庭廣眾的,真不知這女人在想些什麼!

  在一旁的宋青雲聽了都呆掉了,大師兄什麼時候成了親,怎麼他一點也不知道?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通知他啊!而且聽大師兄的語氣,似乎還相當寶貝這姑娘……不,是嫂子才是。

  不過,這嫂子聽起來很有元氣!依大師兄的性子,的確需要活潑點的女子相伴。

  宋青雲掛著微笑道,「敢問嫂子怎麼稱呼?」

  兩手都被抓住的冬月還在心底盤算要怎麼改造孟真,隨口回答:「你都已經叫我嫂子了還問。笨!」孟真一聽,心中一喜,臉上不覺浮現出傻笑。

  


★★★★★★★★★★★★★★★★★★★★★★★★★★★★★★★★★★★★

  

  寒冷的冬天,一輛烏木打造的精美馬車奔走在官道上。四匹馬、一輛車,兩旁還跟著兩騎,不過只見座騎不見人影。

  木輪壓過雪地形成兩道深瘕,馬蹄揚起雪花,也順便印下無數蹄印。

  冬月坐在晃動的馬車內,一臉蒼白的昏睡著。她已經將能吐的東西全吐光了,事實上她虛弱得連詛咒的力氣也沒有,只希望那該死遙遠的長安立刻出現。是的,她在暈車--暈馬車。

  在經過頭幾天的折騰後,冬月只能像隻病貓般待在孟真的懷中,因為那是唯一讓她的胃感覺舒服點的地方。此刻馬車內就只有孟真和她而已,連宋青雲都避到前頭車伕的旁邊去了。因為原本還有些大的車廂,讓孟真一坐進來,就稍嫌擁擠了點,何況他很識趣的,人家是夫妻倆,他杵在中央像什麼話,是吧?

  見冬月的額際滲出小小的汗珠,孟真溫柔的將它拭去,眼中有著不捨。他沒想到看來如此活潑的她竟然會暈車。

  此去長安,他本不想帶著她的,誰知她硬是要跟,師妹又在旁幫腔,說什麼不能在新婚第二天就丟下新嫁娘,否則鎮上的人又要道是非雲雲,他只好帶著她上路。

  只是,真的段想到她竟然會暈車。

  這些天冬月吃下去的東西幾乎全都吐了出來,她原本還有些豐腴的身子因而消瘦了點,神色慘白不說,話也半天不見她說一句,偶爾發出的聲音就是難過的呻吟,聽得他陣陣不捨,卻只能正襟危坐的懷抱著她,怕稍動一下她就會更加難過。

  「孟真……我想喝水。」冬月從昏睡中醒來,輕扯孟真的衣襟。他忙倒了杯水湊到她嘴邊,「有沒有好點?」

  「嗯。我們還有多久才會到?」她嚥下茶水,壓住想吐的衝動。

  「快了,今天傍晚應該就能進城了。」見她如此難受,他真的感到心疼,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將她的頭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娃子,忍耐點,就快到了。」

  「你為什麼老愛叫我娃子?那聽起來好像襪子,好難聽啊。」她溫順的枕著他的肩,低聲抱怨。

  孟真像安撫小狼似地緩緩順著她的長髮,低笑道,「我初見你時,以為你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娃子,之後就一直改不過來了。」

  「我二十三了。」冬月倦累的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聲,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這一路上,他真的對她很好,她喜歡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她並沒有多少機會被人照顧,通常都是她照顧別人。

  話說回來,這男人還真像個百寶箱。和他相處越久,她就越發現他不同的面貌,而到目前為止她所見到的,她都不討厭,甚至說得上是喜歡。尤其是她吐了他一身面條,他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一路上都抱著她,只為了怕她不舒服,光這一點就足夠讓她之前曾有的「一滴滴」怒氣全消了,畢竟這樣疼女人的男人不是處處都撿得到的。如果她真的必須在這兒過一輩子,和他當真的夫妻也沒有什麼不好……

  「孟真。」她輕聲喚他。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一臉疑惑,「知道,叫秦冬月。」

  「你以後叫我冬月好不好?」冬月昏昏欲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為什麼?」

  「我們是夫妻……」她還沒說完就又陷入昏睡。

  孟真心頭一震,靜靜的擁著她,思緒又亂了……

  車行至長安,冬月還在睡。孟真沒將她喚醒,完全無視於那下巴快掉到地上的師弟,以及目瞪口呆的眾人,就這樣抱著她下了車進了風雲閣。

  「那……那個姑娘……姑娘是誰?」冷如風拉著緩步下車的宋青雲直問。

  不錯嘛!原來這天下還是有事能讓他辯才無礙的二師兄結巴的。宋青雲嘴角上揚,將玉蕭在手上一縛道:「是嫂子。」

  「嫂子?」冷如風的聲調不覺高了八度。

  「是啊,嫂子,我們倆的嫂子,大師兄的媳婦。」宋青雲字正腔圓的回答。

  「師兄成親了?」冷如風合上下巴,恢復鎮定。

  「答對了。」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還以為師兄這輩子不會再娶妻了。

  「我想想……應該是我到客棧的前一天吧。」

  冷如風聽聞,擔憂的朝門內看了一眼。師兄成過一次親,最後以悲劇收場。前任大嫂在成親的第二天就跟著師兄北上駐守邊關,誰知她身子太弱了,才到邊關就染上風寒,師兄卻因忙於戰事,直到兩個月後回到邊關才知道此事,盡管後來師兄費心照料,她仍在那年冬天就過逝了。

  師兄隔年春天就辭了官職,隱居玉泉鎮。他們幾個知道師兄一直以為是自己害死了她,可縱使他們說破了嘴,師兄都聽不進去。

  如今師兄會再娶,是否表示他動了情?但看方纔那女子一臉蒼白,該不會又是位病西施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完蛋了,師兄鐵定不肯留下這新任嫂子,然後去塞外和赫連鷹交涉了!

  冷如風想到這裡,頓時垮下了臉。看來他最好趕快把那蹺家的公主還有那瘋婆子戚小樓找回來才是上策。

  想是很簡單啦!現下問題就出在連風雲閣遍布各地的眼線都沒那兩個死丫頭的消息,這才真的是叫他頭大的地方!唉,他最好祈禱這位新嫂子只是一時身體不適,而不是百病纏身,否則他這次就真的玩完了!

  


★★★★★★★★★★★★★★★★★★★★★★★★★★★★★★★★★★★★

  

  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在今早聽聞新嫂子只不過是暈車後,冷如風的兩撇鬍子又向上翹了起來。他立刻諂媚的準備送上上好的雪花糕、蓮子羹、梅花粥等甜品,先甜甜嫂子的嘴。

  他興匆匆的帶著兩排端著甜食的僕人要上後園,怎知卻聽見大門外傳未陣陣諠譁聲,中間還夾雜了幾聲嬰孩的啼哭。他孤疑的走到門口,就見一群人圍在大門口,不知在幹啥。

  「這裡是怎麼回事?」

  聽見主子的聲音,一群人頓時噤了聲,齊聲恭敬的問候,「二爺!」不過每個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對勁就是了。

  「老葛,你們圍在這裡做什麼?」冷如風點名詢問此刻應該早就回城東米行的管事。

  「這……二爺,有人在門外擱了個娃兒。」老葛說著還偷瞄了冷如風一眼。

  「在哪兒?我看看。」

  下人們忙把那嬰孩抱到他跟前,冷如風順手接過來,只見那嬰孩生得秀眉大眼,煞是可愛。「長得挺可愛的,怎麼會有人把他丟棄?有沒有人看到可疑的人?」

  「沒有,二爺。可是……」老葛說到一半又停下來,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可是什麼?」冷如風檢查著娃娃的手腳,看他是不是有殘缺才讓人丟棄。

  「有張紙條,上面說……這孩子.....是二爺您的!」

  冷如風一聽,手中的孩子差點嚇掉到地上。

  一旁的僕人急忙湊上前準備接著,個個嘴裡叫著:「二爺小心小少爺啊!」

  「什麼小少爺!這孩子不是我的!」冷如風忍不住大叫。怎知全部的人都一臉不相信的看著他。他們家二爺的風流花心是人盡皆知,不小心在外遺留私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們還在奇怪這種事怎麼到今天才發生呢!

  「你們幹嘛那樣子看我?我說不是就不是!」冷如風氣急敗壞的吼叫著,結果聲音太大,那娃娃眉頭一皺,跟著就驚天動地的大哭起來。

  所有的人都不讚同的望著他,一副他做了什麼沒良心的事似的,冷如風火冒三丈,這群傢伙還知不知道誰是主子啊!

  「還不快給我回去做事!」冷如風再度發飆,下人們立刻做鳥獸撒。等他要轉身進門時,才發現娃娃還在自己手中,嘹亮的哭聲有如穿腦魔音。

  「別哭、別哭!」他抱著嬰兒搖晃,他看某些大嬸都是這樣做的。

  可惜沒用,那娃娃連鼻涕都哭出來了。

  冷如風抱著他往後園走,希望能遇到人,幫他搞定這小鬼。他邊走還邊想辦法止住他的哭泣,一下子叫他閉嘴、一下子苯拙的拍拍他的背,可是任他說破了嘴皮子,那娃兒就是不領情,依舊哭聲震天。

  冷如風哭喪著臉,這娃娃要是再不閉嘴,他就要瘋了。

  「我的天,你是不是想打死他?」一雙手從旁冒了出來,將冷如風手仲的嬰兒抱走。

  冷如風一回就見那新任嫂子抱著娃娃,臉色一反昨天傍晚的蒼白,精神奕奕。

  冬月不悅的瞪他一眼,沒見過這麼蠢的男人,安慰小孩子竟然這麼用力,難怪她大老遠就聽見這可憐被虐兒的哭聲。

  她低頭哄著嬰兒,輕聲輕語的道:「乖,不哭不哭喔。」她抱著娃娃輕晃,嘴輕哼著柔和的音調,也不顧在一旁發呆的冷如風,逕自輕唱了起來,「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裡搖啊搖……」

  說也奇怪,那娃娃竟然在聽到她的歌聲後,漸漸就不哭了。一曲唱畢,冬月很滿意效果,便一曲接一曲唱了起來,甚至連「紫竹調」、「情人的眼淚」、「甜蜜蜜」等曲子都搬出來了。唱到後來興致更高,她乾脆坐到一旁的鞦韆上。

  本來在前方的孟真隱約聽到歌聲,循聲來到後園時,就見門廊旁早擠了一堆僕人在觀看。雖然大家都聽不懂她唱的是哪一種語言,但仍被那柔和的音調給吸引住了。她就坐在那株老梅樹下的鞦韆上,雪白的梅花緩緩飄下,泛著粉紅的雙頰像桃子似的清麗,軟軟柔柔的聲調從她口裡流瀉而出。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孟真。」她不經意地瞧見他,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歌聲也因而中斷,讓眾人甚為惋借。

  就在這一剎那,孟真的心顫動了一下。望著她那婉約的姿態、溫柔的容顏,還有在見著他時所展現的燦爛笑臉,他知道他的心已然失落,被這小女人奪走了。

  那股濃烈的情感滿滿充塞於他的心胸,讓他害怕的想逃走,同時也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孟真被她甜美的笑靨吸引著一步步走到她身前,然後應她的手勢蹲下。

  冬月坐在鞦韆上,獻寶擬地將嬰兒湊到他眼前,「你看,他很可愛。對不對?」

  「恩。誰家的孩子?」孟真瞪著那小手小腳的娃娃,覺得他脆弱得讓他一碰就會碎了。

  「小鬍子的啊。他苯死了,安慰個娃兒也不會,差點沒將這娃兒拍死了。」

  小鬍子?孟真很快的領悟出是誰。

  「如風!」他叫住一旁想落跑的師弟。

  「師……師兄。」冷如風一臉郁卒。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師父和師兄。怕師父是因為打不過他,怕師兄則是因為,拜他那沒良心的爹娘及師父所賜,他幾乎是師兄帶大的,而且--他同樣打不過他。

  「把孩子的娘找出來,娶她過門。」孟真一臉嚴肅,如風此次真的玩得太過火了。

  「我是冤枉的!」他忍不住叫屈。

  「不管怎樣,先杷孩子的娘找出來再說。」孟真示意冬月將嬰孩交還給冷如風,便牽著她回房。

  下人見沒好戲可看,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獨留冷如風抱著嬰兒站在空蕩的庭院中。

  寒風一吹,梅樹又飄下幾朵花瓣,落在欲哭無淚的冷如風身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9:32

★第6章   

  「你……身子還好吧?」孟真大手探向冬月的額頭,昨兒個還見她病奄奄的,雖然她此刻臉色紅潤,他仍是不甚放心。

  「我只是暈車而已,睡一個晚上就好了。」冬月挽著他的手,好奇的看向四周,「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大?」她剛才還差點在這兒迷路呢。

  「風雲閣,是師父開的。」

  「做甚麼的?」冬月牽著他來到涼亭坐下。自從昨天有了和他過一輩子的體認她開始有想瞭解他的欲望。畢竟自家相公的事,怎麼樣也不能一問三不知吧?

  嘿,她竟然用到「相公」這詞兒!看來她快被這些古人同化了。冬月思及此,吃吃的傻笑起來。

  「是個商行。你笑什麼?」孟真將她的髮絲拔到耳後,完全沒發覺自己這動作在外人眼中看來有多親密。

  「沒什麼。對了,孟真,你來長安是為了什麼?」她突然嚴肅起來。之前她硬要跟著來,只為了想多看看這世界,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那時她壓恨沒想過為何他會突然要到京城。

  現在可不同了,她已經打算和他做一輩子的夫妻,自然要多關心他。他突然來到這麼大的商行,商行的小鬍子還是他的師弟,她再蠢也不會以為孟真在新婚的第二天大老遠來到這兒,只是為了探望他那小鬍子師弟。極可能是他師弟有了麻煩,而向孟真求救。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可得問清楚才行,她不想讓孟真老被他師弟利用。看那小鬍子一副狐狸臉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一定常常欺負她家老實的相公。

  「你問這做什麼?」孟真握著她的手,眉頭不覺蹙起。直到此刻他才想到,若公主這兒天還沒找到,那他勢必得去關外一趟,去見赫連鷹。

  冬月不答反問,「你不只是個獵戶,是吧?」如果他真只是個平凡的老百姓,為何那麼大間商行的老闆,還必須請他幫忙?再加上這兒的下人個個都對他必恭必敬的,她更懷疑他獵戶的身分了。

  「我現在是。」孟真看向別處,很技巧地規避她的問題。他不是想對她隱瞞自己曾是將軍,只不過不想提起。現在式?我還過去式咧!冬月沒好氣的望著他,乾脆單刀直入的向,「你那小鬍子師弟找你幫他什麼忙?」她真的很聰明。孟真有些詫異,一般女子是不會想到這一層的。

  「有些事我必須去處理。」不跟她說明,是怕她擔心,也是他的習慣。他沒向人說明事情的習慣,尤其是對一個女人。

  他也太敷衍她了吧!

  「你--」冬月不滿的站起身,見孟真忽然一把抓過她將她護在身後。等她站穩並看清眼前的情勢時,立刻很識相的閉上嘴。

  一個平空冒出來的紫衣人手持長劍,神色詭異、目光陰寒森冷。

  孟真很快就認出來人的身分一紫衣、七星劍、看腕套著的金蛇環是司徒七星的標準裝扮,他想認不出來都很難。

  「孟將軍,爺請您到府一敘。」

  「喂!你太沒禮貌了吧,請人用劍請的啊!」冬月看那人的死人臉十分不順眼,但話才落,她猛地臉色一變,聲音刺耳的道,「你剛叫他孟將軍?」

  她不相信的繞到孟真跟前,「你是個將軍?」

  他沉默的看著她,老半天才哇出一句:「曾經是。」秦冬月滿臉不爽,「你為什麼沒和我說過?」

  「我現在不是。」

  天啊!他不會又要玩過去式、現在式那套了吧?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她開始一肚子火氣。「我是你的妻子吧?」這種事多少要和她提一下吧!要不然哪天他被人砍死,自己莫名其妙成寡婦都不曉得是為什麼。

  「恩。」

  還好他沒回答「現在是」,要不然她鐵定把他大卸八塊。冬月還要開口再問,見那人在聽見孟真的回答時,臉色變得有些怪異。她蹙起眉頭,「他是什麼人?」

  「司徒七星,我前任妻子司徒靜雲的義兄。」

  天雷乍響,她的腦袋被這句話炸得渾沌成一團,頓時目瞪口呆,不能成言。

  「孟兄,請。」趁冬月還在發愣,司徒七星開口示意。

  孟真見師弟宋青雲已循聲而來,便放心的留下冬月與他離去。

  他是欠司徒家一個解釋的,一個遲了十年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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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悶氣,這是冬月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風雲閣裡,冷如風終於找到了位大嬸幫他帶小孩,他目前正忙著查那娃娃的親娘到底是誰,竟然敢把嬰孩栽贓給他,因為他一年前有整整半年都在皇宮內保護皇上,根本沒時間制造小孩。

  宋青雲則在前廳忙著處理商行的事,同時請冬月到前廳幫忙--其實是怕她被司徒家的人暗中帶走。方纔發生的事他早聽得一清二楚,司徒家的老頭本就是出了名的不講理,十年前寶貝女兒嫁給大師兄,沒一年就病死他鄉,因此他對大師兄這個女婿非常不諒解,這次得知師兄再娶,他們金做出什麼事,很難預料。

  冬月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椅子扶手,臉色難看極了。

  想想,她嫁給一個大她一千多歲的老公也就算了,結果他居然還曾經結過婚,搞不好小蘿卜頭都一堆了,自己還傻傻的想和他過一輩子,這教她臉色怎麼好的起來!

  前妻、前妻,他的前任妻子!想到這名詞她就生氣。原來她還真的是他的「現在式」,那他是不是還想要有個「未來式」?還是他本來就一直心系那位「過去式」,想要「過去式」還能是「未來式」?難怪成親那天他說要當假夫妻,還急著將她讓給別人!

  一想到這兒,她心頭就一陣抽痛。那該死的王八蛋、瞎了眼的肌肉男!她這位現任老婆都還沒卸任,他那前妻派人一招手,他竟然就這樣丟下她走了,也不想想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她膽子再大,還是會害怕啊!

  冬月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傷心……不對!她猛地坐直身子,她傷什麼心?她才不會為了那大苯蛋傷心!她才不希罕那傢伙呢!

  唉,想是這樣想啦!可她還是頻頻望向門口,希望能見到孟真的身影。這時代沒鐘沒表的,她壓根不曉得他離開多久了,只覺得度秒如年,如坐針氈。她沒有在這張椅子上動來動去,是為了在那群男人面前維持形象,免得他們以為她長了痔瘡。

  盼了老半天,她總算還是等到了他回來。

  乍見孟真進門,冬月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隨即想到自己正在生他的氣,跟著又坐下來,賭氣的看向另一邊,因而忽略了孟真青白帶黑的臉色。

  孟真腳才踏進門,整個人就向前傾倒,大廳裡的人立咐伸手扶住了他。

  「大爺!」

  「大師兄!」

  一陣慌亂之中,只有宋青雲鎮定的探著孟真的脈象,

  「是七情愁。拿孤獨草來,快!」

  一人很快的竄出門又回來,手裡多了株黑色的草。宋青雲接過,在孟真鼻前點燃,一股嗆鼻的味道霎時充滿室內。

  不久,孟真咳出一攤黑血,卻仍未轉醒。

  宋青雲熄掉孤獨草,面色凝重的下令,「把大爺送回房。小陳,立刻去請二爺回來。」

  「怎麼回事?」冬月慌亂的站在一旁,拉住宋青雲。她一聽見他們的喊叫便衝了過來,卻不知孟真到底怎麼了。

  「大師兄中了毒。你別擔心,他暫時不會有事。」

  「什麼毒?你說暫時是什麼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聲音尖得刺耳,但她實在無法控制,只覺得不好的預感充斥全身。

  「大師兄中的是七情愁。凡中七情愁者,半日內必陷入沉睡,三日不醒就像活死人一樣,永睡不醒,但若在半日內服下孤獨草,就只會在三日內功力全失而已。只要這三日內下毒的人沒來找麻煩,大師兄便不會有事。」

  「真的?」

  「真的。放心,我們不會讓他出事的。」宋青雲露出微笑給她保證。

  冬月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胸口的那股不安卻仍無法消散。見到他昏倒,她真的嚇壞了。

  「我去看看他。」匆匆丟下一句,她提著裙子跑向後園廂房。她得親眼看看他,確定他還活著。

  進了房,冬月主動接過奴婢手中的濕巾,替他拭去臉上不停冒出的汗水。其他人見狀,很識相的一致退了出去。濕巾來到他的脖子,冬月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衫也都濕了。沒想太多,她直接脫了他的衣服,同時感謝古代人的衣服都是用綁的,脫起來簡單又迅速。只是衣服是解開了,卻被他壓住了大半,她俯下身一手扶起他的頸項,另一手則用力將衣服抽出。

  可是他實在太魁梧了,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上半身趴到他身上,臉貼上他灼熱的胸膛。她忍不住貼著他的胸膛找尋心臟的位置,希望聽見沉穩的心跳聲,證明他能活下去。直至感受到那規律、有力的震動,淚水倏然湧上她的眼眶,胸中那股窒息緊繃的感覺直到此刻才稍稍消退。

  冬月環抱著他,身子忍不住顫抖著。方纔在大廳,她以為他會死掉,那種被丟下的感覺讓她一下子亂了方寸,她不知道如果他死了,她該怎麼辦。

  怎麼會這樣?她才和他相處沒幾天啊,為何失去他的感覺像是被抽離了胸中所有的空氣?她從小到大一向是自己一個人活的,適應力超強,就連遇到這等穿越時空的鳥事,她還不是照樣活下來了。但為何方纔她會害怕得不知所措,彷如所有的憑借在瞬間失去?難道她不自覺中己把孟真當成了自己的依靠嗎?

  老天,她竟然在唐朝找到了她的依靠!

  冬月倏地爬起身來,睜著大眼看著孟真。難道……她愛上他了?

  該死!她哪個男人不好愛,竟然愛上他一這有前妻,搞不好還有小孩的千歲老骨董!而且,他根本不要她!她究竟是發哪門子的瘋啊?

  冬月煩躁的坐在床邊,臉色奇差地伸手替他蓋好被褥,真正想做的卻是用力把他搖醒,問問他愛不愛他那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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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真恍惚轉醒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眼睛還沒睜開,他就聽見冬月正在逼問冷如風和宋青雲。

  「你們說他會沒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醒?」

  「嫂子,孤獨草的藥效還沒退,等藥效一退,大師兄就會醒了。」宋青雲耐心的解釋。

  冬月悶悶地看了孟真一眼,回頭又問,「他為什麼會被下毒?你們知道毒藥的名字,那知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應該是司徒家的人吧。」冷如風沏了壺茶慢條斯理的喝著。也只有司徒家的人動手,師兄才會這麼輕易就著了道,因為他的愧疚太深。

  冬月想了想,昨天孟真的確是和那叫司徒什麼的一起走的。她皺起眉道,「那不是他前妻家的人嗎?他們幹嘛對孟真下毒?」

  「因為前任嫂子是司徒家的寶貝獨生女司徒靜雲,她嫁給師兄不到一年就病死了,但司徒家那老頭硬是認為是師兄害死她的,所以想找師兄報仇。」

  「那就是你不對了。」冬月聽冷如風這麼一說,便轉頭斥責宋青雲,「你既然知道這回事,為什麼昨天還讓他跟著那個司徒家的人走--等一下!」她突然大叫,回身拉著冷如風問,「你說司徒靜雲死了?」

  「是啊。」

  老天,她傷心了半天,結果竟然在嫉妒一個死人!冬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幸好孟真還沒醒,她也還沒問出口,要不她豈不糗死了!

  「嫂子,你沒事吧?」瞧她如此激動,冷如風忙問。

  「沒事。」冬月尷尬地放開手,趕忙轉移話題,「他……我是說孟真,他為什麼不當將軍了?」

  「這個……」

  冷如風不知該不該說,此時剛好老葛走進來。

  「二爺,太武侯正在前廳等您。」

  他立時鬆了口氣,起身告退。

  冬月呆呆的望著床上的孟真,手又不由自主的摸上他的臉,描繪他的輪廓。

  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醒?

  「你很在意司徒靜雲。」

  「啥?」冬月這才察覺宋青雲還在,猛地紅著臉縮回手;慌張的反駁,「才……才沒有。」

  宋青雲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嫂子這反應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你笑什麼?」看見他的笑容,冬月覺得自己似乎被他「看」透了,俏臉紅成一片。

  「沒什麼,只是為大師兄感到高興而己。」說完,宋青雲已轉身走了出去。

  他還在昏睡中,有什麼好高興的?怪人一個!冬月念歸念,還是很佩服宋青雲竟然有辦法沒碰到任何東西便下了樓,他真的是她見過最不像瞎子的瞎子。

  「你到底底什麼時候才會醒啊?」她轉頭又看向孟真。抬手探向他的額頭,溫度已經恢復正常了,就是不知道他為何還不醒。

  冬月戳戳他的臉頰,沒想到還滿有彈性的,沒有想像的那般硬,好好玩喔。她又捏住他的鼻子,想看看他的嘴巴會不會張開--不是她太惡劣,實在是太無聊了,而且搞不好這樣他就會醒了呢!

  怎知過了半天,他嘴巴也沒張開,一點反應也無,嚇得她忙放開他的鼻子,探探他的鼻息,好險他還有呼吸。他怎麼有辦法憋那麼久的氣?冬月看著他的鼻子,看著看著就看到他的雙唇去了……不知道那摸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老天!她怎麼像個色女一樣,他還在昏迷也!冬月翻個白眼,有點受不了自己,可是視線不知不覺又回到他唇上。反正……現在又沒人,他又還沒醒,摸摸看應該沒啥關系吧?

  右手食指不知不覺已跑上他的雙唇,好軟喔!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麼感覺?

  冬月看了眼合上的門,再瞧瞧孟真,她剛才那樣整他都沒醒,借親一下應該不會怎樣吧?再說他是她的老公也,她親他又不犯法。

  冬月盯著他的唇,忙著說服自己,壓根不曉得孟真早就醒了,他被她又捏又戳的,不曉得她想幹嘛,所以便繼續裝睡。他知道她正盯著他,怕一張眼便把她嚇著了,誰知道她竟然開始撫摸他的唇,讓他更不敢睜眼了,只覺得一陣氣血翻騰。

  冬月鼓起勇氣,俯身親吻他。

  當那兩片柔軟的唇瓣觸碰到他時,孟真整個人傻住了,完全無法思考,直到她離開,他渴望的幾乎發出一聲呻吟,想將她拉回來繼續下去。

  冬月才想著要再試一下,敲門聲倏地傳來,嚇得她差點心臟無力,忙力持鎮定的去開門。

  接過婢女送上來的湯藥,冬月端著藥來到床邊,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天啊,好刺激!象在玩心跳一百。

  孟真聽見她回到床邊忙睜開眼,他怕如果她再親他,他會克制不住。

  兩人的雙眼就這樣對上了。

  冬月瞬間倒抽口氣,心跳差點跟著停止,他雙眼清明,根本不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她萬分希望他只是剛醒而已。

  「你……醒了?」

  「恩。我昏迷了多久?」

  是啊,他在昏迷,當然是剛醒而已,何況她之前捏住他鼻子都沒醒,他當然不可能知道她方纔幹了什麼好事。鎮定,鎮定,他不會知道的!

  雖然是這樣想,冬月的粉頰還是染上了兩片紅暈,「你從昨天下午昏迷到現在。」

  瞧見她臉上的紅暈,孟真當然知道那是為了什麼,只能裝作沒看到。

  「你那小鬍子師弟說這藥等你醒了後要先喝下。」她將湯藥放到桌上,伸手幫孟真坐起來。

  孟真伸手要接藥碗,而冬月早自顧自地舀了一匙藥吹涼要餵他。孟真識相的縮回手,瞧著她難得羞怯的小媳婦樣,還真有那麼點賞心悅目。

  他嘴角微揚,方纔她還大膽到偷親他,現在卻不敢正眼看他,真不曉得她的小腦袋裡裝些什麼奇怪的東西。但她是關心他的,這點毋庸置疑。見著她雙眼下的黑色陰影,孟真胸中升起一股暖氣,喝完那碗藥後,他拉住要起身的冬月。

  「怎麼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孟真疼惜的拂過她眼下的黑影,看樣子她看顧了他一整晚。

  「呃,我們……是夫妻嘛。」冬月整張臉熱得發燙,忙轉身將碗放到桌上,不敢瞧他。

  「冬月。」

  「什麼事?」她頭低低的走回床邊,沒發現孟真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你是不是整晚沒睡?」

  「嗯。」她點點頭,有些狐疑的瞄他一眼。

  「這張床很大,上來躺著。」他拍拍身邊的空位。

  冬月蹙眉審視他,這傢伙不是很在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嗎?怎麼這回兒變了樣?

  算了,管他的!她困得要死,真的很想躺上去睡覺。再說同睡一張床又不會少塊肉,難道還怕他吃了她不成?她看她會先吞了他還比較有可能!

  冬月再看了他一眼,便脫了鞋爬上床越過他,鑽到被窩裡。

  孟真跟著躺下來,手一伸便將她攬在懷裡。冬月不滿的推著他的胸膛,「你別抱著我,這樣好難睡。」

  「不抱著你,我怕你對我毛手毛腳。」孟真笑著親親她的額頭。

  「我……我才沒有對你……毛手毛腳。」冬月的臉又紅了,這抗議可說得毫無一點說服力。

  「是,你沒有。」他伸手按摩她的後頸。

  冬月只覺睡意突然擴散全身,她舒服的吁了口氣,輕輕辯解,「本來……就沒有……」奇怪,怎麼突然好困啊?她在孟真懷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沒多久就睡著了。

  孟真望著她熟睡的面孔,眼中不覺浮現柔情。在司徒家中毒時,他腦海中掠過的面孔不是師父也不是其他人,是她……

  自從去了趟司徒家後,他十年來的心結才終於解開。司徒岳備了杯酒請他喝--一杯毒酒,七情愁。

  十年前他喪妻,司徒岳則失女,司徒岳知道他的傷,而他,懂得司徒岳的痛。

  所以他喝了,喝了那杯七情愁。

  「忘了靜雲,是她沒這個福分。」司徒岳說,疲憊的雙眼不復當年的神采。他知道孟真為了女兒隱世十年,不是因為愛,而是愧疚。他找孟真來,是為了還他自由,喝了這杯酒,他便不再欠司徒家。

  待孟真喝了酒,司徒岳便道,「你走吧。」風雲閣裡有孤獨草,他是不會有事的。

  「謝老爺子。」孟真解下繫在腰聞當年訂親的玉牌,躬身拜別。

  毒性發作時,他正跨出司徒家的大門,冬月的笑臉就這麼不期然的浮現腦海。有那麼剎那,他害怕自己會死,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他撐到直至見著她才倒下,那時才陡然驚覺,他對她的情感早已超過他所願意承認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19:58

★第7章   

  「好不好吃?」冬月喂了孟真一口。

  「好吃。我以為你只會做藥膳。」

  「那是因為你欺負我。會不會太燙?」她舀了另一匙雞湯餵他。

  「不會。」

  孟真躺在躺椅上,體內七情愁的毒還未完全退去。這毒可讓他撿了個便宜,換來他這新媳婦的噓寒問暖、細心照料。

  冬月喂完雞湯,眼光又落到他的鬍子上。三天沒刮,顯的更長了,看起來實在很像流浪漢。

  「孟真,把鬍子刮掉好不好?」

  「為什麼?」他表情怪異的摸摸下巴,「這樣不好嗎?」

  「不好,要長不短的,昨晚札得我脖子好痛。」想起昨天晚上,她更加堅決要將他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這男人自從醒來後,一反常態的老愛摟著她睡覺。

  她敢發誓,他那天一定早醒了,而且知道她偷親他。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臉紅,不過親都己經親了,她又不能替他洗腦,何況她並不討厭他碰她.....呃,其實是很喜歡啦,所以更要他把鬍子刮掉,免得老被他的鬍子札得很不舒服。

  「是嗎?那刮掉好了。」孟真的手還留在臉上,雙眼卻帶笑的盯著臉紅的冬月。他是越來越習慣她奇特的言行了,大膽和害羞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特質老是同時出現在她身上。

  「呀!你真的要刮掉?」冬月睜大了眼,她本來還以為要說很久他才會答應呢。

  孟真點頭,「你不是要我刮掉?」

  「呃,是啊。那……你需不需要什麼工具?」她沒見過這時代的男人怎麼刮鬍子。總不可能是用菜刀吧?

  「幫我端盆水來。」

  冬月很快下樓弄了盆水來,順便拿了面銅鏡。回到房裡,她很快就知道他怎麼刮鬍子了--不是用菜刀,不過也差不多了,他用的是他腰間那把獵刀。

  看著那亮晃晃的刀在他臉上揮來移去,她身上的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老天,希望他小心點,要不然一不小心可能會削掉他的鼻子或耳朵。而不管是少了哪一個,她都絕對會立刻昏倒給他看。

  「你動作可以慢點,我相信那些鬍子不會跑掉的。」

  孟真將刀子浸到水裡,清去上面的胡碴,笑著看她,「相信我,我知道怎麼處理它們。」

  「拜託你專心點,我可不希望你臉上出現幾條刀疤。」冬月滿臉擔心,這男人刮鬍子居然不看鏡子的。「要不要我幫你?」

  「你確定你會?」

  冬月望著那把獵刀,「呃……這個……我看還是算了,你還是自己解次吧。」她怕她會錯手割他的喉嚨。

  孟真繼續清理臉上的鬍子,冬月在一旁看著,見他動作熟練,這會兒才有些放心,然後那個困擾已久的問題便跑了出來。

  「孟真,你不當將軍,是不是為了司徒靜雲?」他刮鬍子的動作停了一停,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喜歡戰爭」

  是為了她沒錯,就算不是主因,也是原因之一。冬月心裡有些酸澀,她嫉妒那個女人,她希望她也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這想法不知何時就這樣冒了出來,久久不去。

  「你……喜歡我嗎?」

  孟真手中的刀一滑,下巴很快的滲出一條血痕,冬月趕快拿毛將他的傷口捂住。

  「你問這做什麼?」

  冬月不安的看著他,很小聲的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哎呀,我是想……假如……假如你不討厭我,我也不討厭你,那……也許……我們可以當……真的夫妻。」

  孟真動也不動的望著她,冬月猜不出他怎麼想,只能鼓起勇氣再問,「你覺得呢?」

  過了半晌,他還是沒有反應,冬月有些窘迫的往後退,「你……不想也沒關係啦!我只是問問而己。」

  孟真突地伸手將她抓回來,抬起她的頭低聲詢問,「你確定?」

  「我……」冬月的心跳不覺加快,他的臉已經刮乾淨了,露出剛毅的下巴。當然,那兩片她偷親過的唇此刻是看得更清楚了。

  她舔舔唇,力持鎮定的道,「這幾天我都和你睡在一起,有誰會認為我們兩個是清白的?而且你們這裡不是很流行什麼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之類的?」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只是為了報恩。孟真胸口又是一陣郁悶,他鬆開她,淡漠的道,「你不用為了報恩勉強自己。」

  見他轉身清洗刀子,冬月懊惱地知道自己的話傷了他,可是她不是這個意思的。她挫敗的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半天才低聲吐出一句,「我不是為了報恩。」

  孟真仍是沒轉過身。

  冬月見狀沮喪萬分,也許……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司徒靜雲雖然死了,但他或許根本忘不了她,要不然怎會過了這麼多年仍未娶妻?而她這個孟夫人的頭銜還是玉泉鎮的人硬逼他娶親才得來的。

  她鼻頭一酸,那女人都死了,教她怎麼跟一個死人爭?反正沒有他在,她還不是完好無恙的在這時代過了一年。也許她該為自己的出路打算了,總不能賴他一輩子……收拾了碗筷,冬月無聲的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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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是不能當飯吃的。

  不知這句話是誰說的,筒直是至理名言。

  冬月望著窗外的梅花沉思,本來她還想和他做一世夫妻的,但孟真心底還念著司徒靜雲,她沒那麼大的度量能忍受自己老公心底老想著另一個女人,這樣在嫉妒中過一輩子。她遲早會得內傷的--事實上,她現在內傷已經很深。長痛不如短痛,她和他遲早都會分開的,既然如此,不如早點分開。

  和他分開後,玉泉鎮那裡是不能回去了,不然流言肯定滿天飛。或許她能在長安找到份工作。這兒如此繁榮,總會有肯用她的人吧。

  冬月趴在窗台上輕歎了口氣,有些心灰意懶。

  孟真此時開門走了進來,冬月回過頭瞧見他一身外出的打扮,心中隱隱浮現不安。

  「你要出門?」雖然才想著要和他分開,但不是現在啊!她還想和他多相處一些日子,多看他幾眼的。

  「我到關外幾天。」他今早進宮面聖,如他師弟所願,自行討了去見赫連鷹的差事。

  「喔。」冬月起身幫他整理行囊,在心中哀悼自己才要開始便觸礁的愛情。

  孟真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是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便道:「叫念秋與你作伴她應該明天就會到了。」

  望著她坐在床邊的身影,他忍不住興起想碰她的渴望,只是緊繃著身體,任疼侵蝕全身。他越來越想要她了,他畢竟是個男人,不是聖人,可是眼前的女人只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而他該死的再也不想夜夜和她同床共枕卻不能碰她,所以才決定出關,至少這祥他晚上能睡得安穩,不會因為渴望她而徹夜無眠。

  「是嗎?」冬月抬頭看他,眼中透著迷惘。他這樣做,是表示關心她嗎?

  孟真懷疑她是否知道她仰頭的模樣有多麼性感。那白玉般的頸項像是邀請他品嚐,未擦胭脂的唇有著粉紅的色澤,受傷那天的記憶迅速竄進腦海,要命的提醒了他那粉紅色的小嘴吻起來有多柔軟。

  該死!他再留下來,不是會強佔了她,就是會充血而死。這女人完全不知道她對他有多大的影響,她看起來就像只無辜的小貓。

  「恩」。孟真僵硬的點頭,面無表情的接過她整理好的包袱。「我走了,你....」他像是想再說什麼,但頓了一頓還是掉頭走了。

  冬月苦笑,這樣也好,就這樣了吧。

  她明天剛好可以問問大娘有沒有在京城的朋友能介紹工作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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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杜念秋皺著眉頭放下茶杯,「大師兄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找工作?」

  「他對我很好,我只是想找些事來做。」若和大娘說出要和孟真分開的事實,只怕她又想管閒事了。

  「這樣啊。那簡單,商行裡事情很多,改明兒個叫二師兄看看有什麼工作適合你的。」

  「不用等明天,我們現在去問他好嗎?」

  「也行啦,那走吧!」杜念秋向來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放下杯子便拉著冬月直往如風的書房去。

  冷如風怪異的瞧著冬月,不懂得她為何好好的少奶奶不當,竟想找事做。不過在杜念秋的「威脅」下,他只得隨便拿了些去年的帳冊給她核對,心想她大概沒多久就會放棄了。

  沒想到冬月抱著那些帳冊回到房裡,不到一天就核對完了,而且還找出了不少錯誤。這下可讓他另眼相看了,想去年可是東西南北四個管事辛辛苦苦算了三天三夜才弄完的,結果她一個人三兩下就解次了。

  第二天,冷如風和杜念秋便帶著冬月到各分行去視察。

  「城西的布行生意還算可以,但三個月前對面也開了間布行,生意就差了許多,客戶幾乎流失了一半。大嫂,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冬月探頭看向對街,「就是那間嗎?」

  「對。」

  「你們有沒有進去看過?」

  「有。二爺常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布行的管事回答。

  冬月對冷如風一笑,「觀念不錯喔。那有觀察出什麼嗎?」

  「兩間的布料差不多,但價格則有差一些。」

  「客戶層也相同嗎?」

  「差不多吧/

  冬月看著滿櫃子的布,想了下道,「有沒有想過開發新的客戶?例如說大量批給其他外地的布商?」

  「己經這麼做了。」

  「是嗎?你們是不是就這樣出貨?」她拉下一匹藍布觀看。剛來到唐代時,她曾問過大娘關於衣飾的問題。古時候穿衣服是有分的,一般平民是不能穿有花紋的錦緞織造的,所以布行裡有兩種布料,一種是給達官貴人穿的織錦,另一種則是平常百姓拿來做衣裳的單色素布。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冷如風在一旁瞧著,看不出那布有啥不對。

  「當然不對。我們得創造出自己的品牌,開發新的客戶。」冬月拉出另一匹上好的錦織比較,其實風雲閣的兩種布料品質並未差到哪裡去,主要只差在有無花樣罷了。自古傳下來的制度她當然無法改變,但若兩種質料幾乎沒差別的話,她倒有一個能提升買氣的主意。

  「品牌?什麼意思?」杜念秋好奇的問。

  「品牌就是標志,就像小鬍子手上的扇子、青雲手上的玉蕭,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你們的東西。」冬月攤開那匹布,「布匹的質料可以相同,但做出來的衣服卻會有不同。長安最知名的繡場是哪一家?」

  「四季織,在城東。你想怎麼做?」

  「人是虛榮的動物,大部分的人都有崇尚名牌的習慣,尤其是大富人家。而大富人家通常都會向城裡知名的繡場訂做衣服,因此我們可以和四季幟合作。」

  「合作?」冷如風挑眉,不懂其意。

  「對。我們免費提供布料給四季織為達官貴人做衣服,我們可以要求四季織在領口內繡上四季風雲的名號,以此做宣傳,到時候還怕客戶不上門嗎?」

  「可是禮法上,庶民是無法穿著錦緞幟造的。」布行管事忙提醒。

  「是規定不能穿有花紋的錦繡,沒規定老百姓不能和達官貴人在同一家布行買素布做衣服吧!是不?」冬月笑瞇瞇的解釋。

  眾人恍然大悟,冷如風更加佩服冬月,看來大師兄真的是娶到寶了。

  「這樣吧,大嫂,以後布行就交給你打理好了。」

  冬月很快的答應,她想孟真到時候大概會回玉泉鎮,那她留在他師弟這兒,應該沒關係才是。

  就這樣,她開始了忙碌的生活,努力不去想起他。

★★★★★★★★★★★★★★★★★★★★★★★★★★★★★★★★★★★★  

  炙熱的風,灼燙的黃沙。

  一方綠洲突然出現在沙漠中央,就象是海市蜃樓。孟真策馬前行,直至進了綠洲,才發現有人早一步到了這裡。

  隔著水潭,兩人互相打量。一個是黑馬黑衣配長劍,肩上還停了隻大鷹,另一人則是紅馬黃衣,手提大刀。

  本來在沙漠中幾日沒見人,總會上前攀談幾句,他倆卻見對方沒動靜後,便各自做起事來。

  孟真是天性不愛說話,黑衣人卻是天性冷漠。

  將水袋裝滿,孟真掏出乾糧吃了幾口,便在樹下假寐。眼才合上,冬月的身影就跑了出來,他有些懊的睜開眼,她的臉卻出在萬里無雲的天空。這一路上,沒有她在身邊,他同樣睡不好覺,因為她跑進夢來騷擾他。該死!他想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

  這是個奢求嗎?

  孟真歎口氣,抹了下臉坐起來。

  驀地,四下響起刺耳的箭簇破空聲,孟真動作奇快的提刀戒備,卻見所有的箭全是射向對岸的黑衣人。

  逢林莫入、閒事莫管,這兩件事是行走江湖保身的最高原則,何況那黑衣人身手十分高強,所有利箭未能近其一尺之內,全被他打掉了。所以孟真是隔岸觀虎鬥,未曾有出手的念頭。

  箭雨之後,跟著出現一群手持彎刀的蒙面青衣人。他們很快的圍住黑衣人,二話不說,伸手就砍。

  黑衣人臉色一沉,長劍出鞘,墨黑的劍像嗜血的惡鬼,只一招,紅色的鮮血便滿天飛濺,青衣人傷了十之八九。「滾!」他冷冷的環視青衣人,回身收劍入鞘。

  青衣人並不退去,反而個個奮不顧身的衝上去。孟真在此時發現不對,那幾個人有些已傷及筋骨,正常人根本痛得無法站立,他們卻仍能前行,然後他們掏出的青色暗鏢證實了他的疑慮--這幾個人全是青焰堂的人,江湖上最神秘的殺手組織成員。

  那暗鏢是有毒的,而且會爆!

  孟真一彈腿躍過潭水,及時出聲示警:

  「小心。」

  黑衣人險險閃過,另一邊青鏢又飛射而來。孟真趕到一刀擋住,青鏢爆開射出綠色小針,兩人一刀一劍護住全身,只見滿天的綠針全被擋下,有些則反彈回去,等毒針停歇時,青衣人早全倒下了。

  孟真歎了口氣,他不想殺了他們,但這等歹毒的暗器,不是傷人就是傷己,實在是怪不得他。

  「多謝。」黑衣人拱手道謝。

  「別客氣。」若不是見這些殺手手段太過歹毒,他也不會插手。

  「敢問兄台如何稱呼?」黑衣人見此人衣裝樸素,身手卻不下於他!心中有些狐疑,因為他象中關外並無此號人物。

  「孟真。」

  他一聞其名,心中便有了底,伸出手道,「孟將軍,久仰大名。在下赫連鷹。」孟真雖已退隱十年,但他卻對孟真帶領的虎騎軍印象深刻。

  孟真略微錯愕,這才瞧見黑衣人身上掛的腰牌和馬鞍上的黑鷹標志,那的確是赫連鷹的記號。沒想到他想找的人竟然近在眼前。

  「孟將軍可是為了和親之事而來?」赫連鷹說到「和親」時,表情怪異。

  「是。」孟真掏出皇上御賜的令牌。

  赫連鷹臉色難看的道,「和親的事是個誤會。煩請孟將軍回復,赫連鷹並非皇親國戚,承不起大唐公主下嫁。」語句看似謙恭,他的話氣可不是這麼回事。

  孟真一瞧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思緒一轉,他決定實話實說。「孟真現下已無將軍身分,赫連兄不必如此客氣。敢問赫連兄可知公主行蹤不明?」

  「行蹤不明?」赫連鷹一挑眉,這下正合他意,和親的事一開始便是他那些膽大包天的「好」兄弟們自行答應下來的,他可從頭到尾一點也不想娶妻。尤其是在十四年前被那女人背叛之後,他壓根不信任女人。

  「是的。」

  「你來此是商議退親?」赫連鷹心情大好,原本他還在為該如何退婚才不至於讓大唐開戰而困擾,這下一切煩惱都自動消失了。

  看來赫連鷹根本不想迎娶大唐公主。孟真不覺為京城那群人的緊張感到好笑。

  「赫連兄意欲如何?」

  他嘴角一扯,「我沒意見。」

  「既然如此,那孟真就此告別。」他一拱手,招來赤雷便飛身上馬。

  赫連鷹本也欲上馬離開,卻不經意瞥見孟真刀把上的鳳凰標記,臉色倏地變白,久遠的記憶一下子撞擊心胸。一把刻有鳳凰的匕首、一張嬌美的面容、一種似火的舞姿、一位風情萬種的女子--那曾經背叛他的女人!他以為他不再受她影響了,在見到相同記號時,才猛然發現他根本未曾忘記她,那名背離他的女人、他曾深深愛過的女子。時間無法衝淡,記憶清晰得一如她昨日才離他而去。望著孟真遠去的身影,赫連鷹召回方纔避上青空的大鷹,指示它跟著孟真。

  十四年了,他找了她十四年,卻沒想到她可能在大唐。沉寂已久的心火再度燃起,他要報復!

  沙塵飛揚中,一群罩著黑色披風的人忙亂的策馬趕到,看著地上的死屍,更是愁眉不展。前兩人下了馬,躬身探問:「爺,你沒事吧?」

  「沒事。」赫連鷹冷冷地睨了他們一眼,嘴角揚起冷冷的微笑。

  這一次,他絕不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20:47

★第8章   

  這料子顏色不錯,若給孟真穿,一定很好看。

  冬月正查看新到的布匹,思想不小心又跑到他身上去了。發現自己在想什麼,她放下布料,歎了口氣。

  唉,秦冬月啊秦冬月,你別傻了好嗎?才想著要放棄他,怎麼老想著人家呢?

  他一去個把月音訊全無,想也知道你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麼,你還在癡心妄想什麼呢?

  可是……她從沒如此牽掛過一個人,竟然夜半醒來都會擔心他今夜是否露宿荒郊。她吃飯時想著他、睡覺時夢著他,連在城頭見著夕陽都會想找他一起看,然後才恍然發現他並不在身邊。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茶不思、飯不想了。

  最近她多愁善感得可以,雪融的那天,她差點對著滿地的泥濘掉淚,因為他倆就是因雪而成親的……

  「夫人,這布有問題嗎?」瞧她眼眶含淚,布行陳管事有點緊張的詢問。

  「沒有,沒有問題。」冬月趕緊回過來,「四季織的布送過去了嗎?」

  「送去了。」陳管事看她一臉蒼白,忍不住道,「夫人,你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吧,弄壞了身子,大爺回來可是會心疼的。」

  冬月一聽,心中的酸楚更加氾濫。他要是會心疼,就不會把她留下了。

  「是啊,你就別忙了,這裡有陳叔顧著呢。要真是累壞了你,大師兄回來可是會找我算帳的。」杜念秋從外頭進來,手中還提著一籃水果。「陪我去廟裡上上香吧。」

  「上哪兒上香?」冬月拋開傷心,看著杜念秋。大娘什麼時候有這等閒情逸趣了,平常怎不見她如此拜神?

  「紅娘廟。」杜念秋笑得詭異,抓了冬月就出門上了馬車。

  紅娘廟?搞什麼鬼東西!她們倆一個寡婦、一個已成了親,怎麼也和紅娘廟搭不上關係呀!

  冬月滿臉迷湖,不曉得大娘這次又要搞什麼飛機,只能乖乖的任她拉著走,沒辦法,誰教她根本也提不起勁來阻止她,只要她別將主意打到她頭上就行了。

  冬月在紅娘廟後面瞧見了兩位姑娘,一位似水般柔順,美得不可方物,另一位則像個野丫頭,全身上下都沾上了泥巴,連及腰的長髮都沾染了些,像是掉進泥坑裡似的。

  「我的天,你怎麼搞成這副德行?算了,還是別說了,鐵定又是做了些蠢事!」杜念秋掀起馬車上的簾子,見著那姑娘狼狽的模樣有些諒訝,忙連聲催促:「還不快上車,給人見著就完了。」

  野丫頭粗手粗腳的爬上馬車後,那絕世大美女才羞澀的跟著上了車。

  冬月好心的遞了條手巾給那丫頭,讓她擦掉臉上的泥巴,到此時她才曉得大娘壓根沒想到要上香,只是來接這兩位姑娘家,就不知她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活像走私偷渡似的。等馬車停在風雲閣的後門時,冬月就更加確定這兩位姑娘家真的是見不得人。

  四個人偷偷摸摸的溜進後門,直至平安無事的進了廂房,眾人才鬆了口氣。

  「大娘,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兩位是誰了吧?」冬月坐到床上,瞧著眼前這三位風情各異的女人,大娘艷麗像朵帶刺的玟瑰,大美女則像海棠,光坐在那兒都像幅畫;至於正忙著洗臉換衣的丫頭,現出真面目後可愛的像顆紅蘋果,紅撲撲的水嫩面頰讓人想咬上一口。

  「冬月姊姊你好,我叫戚小樓。」丫頭開心的自我介紹,兩手拉起冬月的手猛搖。

  冬月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呃,你好。」

  「小樓是太武侯的女兒,這位則是李蘭。」杜念秋喝了口茶替她介紹。

  太武侯?姓李?那這兩人不就是小鬍子在找的人嗎?孟真走的第二天,她就找冷如風問清楚事情了,所以這會兒見到這兩位「當事人」竟然和大娘認識,教她怎不諒訝。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蘭兒不想嫁人,我又想去江南玩,就找她作陪羅。」

  「對啊,結果這兩個丫頭走錯方向,不往南反往西走,在途中遇見強盜,我正好經過,就救了她們。」杜念秋直盯著冬月,笑得奸詐。

  冬月一瞧就頭皮發庥,上次大娘這樣瞧她,就把她給騙上山,嫁給孟真。

  杜念秋歇口氣,繼續道,「你瞧瞧蘭兒,她這樣瘦弱,到了沙漠怎經得起那裡嚴酷的氣候,更別想關外那些野蠻人能懂得憐香惜玉了。我是怕她可能一個月就會香消玉殞,所以才會幫著她們啊。」

  難怪那麼多人都找不著這兩位姑娘,原來是大娘從中搞鬼。

  「那你現在打算怎樣,難道這樣躲一輩子?何況你們不知道公主若不出嫁可能會引起戰爭嗎?」

  「不會的啦!大唐又不是只有蘭兒這麼一個公主,皇上會找人代嫁的。」戚小摟一臉天真的拿起桌上的糕點吃將起來。

  冬月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問題是人家己經知道要嫁的公主是李蘭,連畫像都附上去了,怎麼能說換就換!」就是因為這樣,太武侯才會緊張的找上冷如風幫忙,這才牽扯到孟真身上的。

  「啊,是嗎?」小樓這下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怎麼辦?」

  從頭到尾沒開過口的蘭兒吸了口氣,站起身道,「我現在回去。」

  「蘭兒!你真的要嫁那強盜?」小樓緊張的跟著站起來。

  「等等!」冬月也忙喚住她,「你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只會壞了事而已。」

  「冬月,你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嗎?」見蘭兒臉色慘白,杜念秋忍不住幫忙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孟真都已經去了西域,她這時候蹦出來,豈不是讓他白忙一場。」冬月可沒辦法擺什麼好臉色給蘭兒看,雖然她也不讚同犧牲女人的幸福來換取所有人的平安,但這位公主實在也太亂來了。

  「自古以來,女人大都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這次躲過了,那下次呢?今天就算你嫁給了意中人,又怎知他不是因為看上你的美貌?一且新鮮感失去了、人老珠黃了,那時你又情何以堪呢?人和人相處本就是在互相容忍體諒,幸福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況且你沒試過,又怎知嫁給他不好?」說著說著,冬月便忍不住想到孟真和她的情況。如果能有機會的話,她和他或許可以白頭到老的,只是……她傻得想要他的愛啊。

  「婚姻大事怎能試?」杜念秋不讚同的蹙眉。

  「是不能試,但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辦法。」冬月輕歎了口氣,嘴裡是這樣說,她心底懷疑自己是否也在逃避。

  「做女人好悲哀。」小樓在旁突然幽幽的插上一句。

  冬月聞言淡淡一笑,「女人嫁錯的確悲哀,但男人娶錯又何嘗不是呢。」

  「那....我該怎麼辦?」蘭兒臉上透著迷惘。

  「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然後去告訴你父皇!最重要的是,當你身上背負著千萬人的性命時,就要有自覺,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身為公主是你的幸運,也是不幸。」

  「可是蘭兒的娘娘早就死了,蘭兒並不得寵啊,要不皇上也不會要蘭兒下嫁那蠻子了。」小樓替蘭兒打抱不平。

  「既然這樣,那就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你可以不嫁到關外,又不會讓兩方因而開戰。」

  「怎麼做?」三個女人語氣各異卻齊聲同問。

  「一個是你假死,從此拋棄公主的身分,另一個則是裝瘋。沒人會想娶一個牌位或瘋子的。」

  「對喔,我們怎麼沒想到!」小樓和蘭兒露出燦爛的笑臉。

  杜念秋則滿臉諒訝的望著冬月,「哇,我怎麼都不知道你腦袋裡裝了這麼多鬼主意?」

  冬月白她一眼,「你不知道的可多著了!而且這哪叫鬼主意,我這是好主意!」她平常是有點「秀逗」但一遇到正事,她秦冬月大小姐的腦袋瓜可是一把罩的。呃……或許孟真的事除外,那男人總是有辦法讓她亂了方寸,教她在三秒內從天才成漿糊腦袋。

  「對對對,好主意!冬月姊,我好崇拜你喔!」小樓熱情的抱住冬月猛點頭。

  冬月好笑的推開她,「好了,現在你們是想假死還是裝瘋啊?」

  「假死?」蘭兒白皙的臉上透出一層健康的紅暈,語氣堅定道,「我不想再當個無意識的傀儡了!」

  「好,那從現在起,你就當我妹妹吧!小樓先回家去,就說你從來沒見過公主,也不曾遇到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一點口風。蘭兒,你身上有無確認身分的東西?」

  「有,這是我從小就帶在身上的玉珮,是父皇御賜的。」蘭兒解下腰間的古玉。

  「這下方便多了。大娘,你找機會把玉珮交給小鬍子,告訴他在來長安的路上遇見了個女孩,結果她不幸在黃河失足落水,只留下這塊玉珮,至於其他就隨便你編,反正別穿幫就好。」冬月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搞定。

  「你就那麼確定二師兄會相信我?」杜念秋挑起眉問她。

  「你沒聽過一句話叫『死無對證』嗎?公主都已經落水了,他不相信又能如何?再說大娘你那張嘴根本就是騙死人不償命的,小鬍子怎鬥得過你,是吧?」

  這倒是。杜念秋瞧了眼那玉珮便收入懷裡,「那蘭兒得起個新名字吧?」

  「呃,我……」蘭兒有些無措。

  「叫秦若蘭吧,這樣還是可以叫蘭兒,要是有個什麼萬一也不會露出馬腳。」

  「秦若蘭……」看來有些羞怯的公主小聲念著她的新名字,烏黑的雙眼閃耀著些微希望的光芒。她在瞬間看到了燦爛的未來,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不再像是隻被關在金籠中的小鳥。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覺得自由彷彿就在隨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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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是要兩人互相想念才叫相思吧?

  冬月第一百零八次對著帳簿發呆。

  「嫂子,你沒事吧?」宋青雲喚了幾次都不見回音,若不是不時還能聽見她的哀聲歎氣,他會以為她不在房裡。

  「啊?什麼?」終於意識到宋青雲的存在,冬月謊張的回過神來,「有什麼事嗎?」

  「我以為是你要人喚我來的。」宋青雲嘴角微微牽動,強忍著微笑。

  「呃?對不起!」冬月無力的拍了下額頭,她最近老是無法集中注意力。「我是想問你緙絲與織錦的不同處。我問大娘,她說你比較清楚。」

  「原來如此。很簡單,織錦是全用機械做的,它是靠經緯的浮現而現花,組織比較複雜,至於緙絲則是應用織機拋梭,同時也用針引線,整體來說是用束線,而不紡成線,緙絲的經緯組織沒有織錦那麼複雜,全靠緯線的換梭配色而現花,在表面上是看不見經線的,較細微的地方改用針織,所以是半機械半手工的成品。這樣瞭解了嗎?」

  宋青雲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冬月卻一臉有聽沒有懂,她尷尬的開口,「呃,你說得是很簡單啦,不過我卻聽得很胡塗就是了。」

  「這樣吧,我們到織造訪去,你親眼看看可能會比較容易懂。」

  「說的是。只是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不會的,我不過是個瞎子,沒什麼大事業,倒是怕你嫌我麻煩。」宋青雲淡淡的笑著,嘴裡是這麼說,臉上可完全看不見自卑的情緒。

  「嘿!你大概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帥吧!有個帥哥陪著,我興奮都來不及了,怎會嫌你麻煩!走吧走吧,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太陽快下山了,我怕等到了工坊,大家都下班了。」冬月邊說邊笑著收拾帳本。

  「下班?」

  「就是放工的意思啦。好了,走吧!」她拉著宋青雲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門外。

  原來嫂子和師妹全是一個樣。宋青雲認命的露出一抹苦笑,天知道她們為何老忘了他是個瞎子的事實,成天拉著他橫衝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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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沒想到他那溫文爾雅的師弟會看來如此礙眼。

  風塵僕僕的孟真才進城,便瞧見從工坊中牽著手走出的宋青雲與冬月,她牽著他,兩人有說有笑的。

  他胸口像是堵著氣,整個人不覺煩躁起來,因為此刻他猛然發現師弟是她成親的好對象,可是他早已該死的再也不想把她讓給別人,就算是師弟也不行!

  孟真緊握大刀,逼自己轉身定向宮中的方向。事有輕重緩急,他得先進宮面聖才能回去找他的小妻子。

  皇上得知孟真此行結果還算滿意,本欲再招攬他回朝當官,見他執意回鄉,只得做罷。

  回到風雲閣時,已是月上枝頭。

  孟真一踏進房門就見冬月伏在案上,握在手中的筆早已滾落,在帳本上劃下一道歪斜的墨跡。一旁的蠟燭燃了一半,燭淚層層堆積在燭台上,像一攤爛泥。

  他比想像中還想念她。

  孟真溫柔的將她從椅上抱起,只聽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接著便瞧她安穩的偎向他胸膛繼續睡。他將她抱上床,跟著和衣躺上床,沒多久卻聽見身旁傳來斷斷繼續的咒罵聲。

  「笨蛋……大木頭……有膽你就一輩子別回來!該死的瞎眼肌肉男……把我丟下……大王八!狗屁救命恩人……我才不會想你……臭男人……」

  孟真聞言頓時哭笑不得,想也知道這是在罵他。但她說到最後聲音竟然有些哽嚥,眼角也滲出淚水。

  他有些怔忡,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拭去她的淚水,嘴角卻在此時揚起。

  這個連在夢中都要口是心非的女人。

  伸手輕擁她入懷,一種叫作充實的感覺漾滿他的心胸,如果能夠,他希望一子都能像這樣擁她在懷中,平平安安的攜手過一生。

  在他的生命中從來不曾為誰預留過位子,也不曾強求過什麼,現在為她而改變了。他想通了,他要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妻子。過程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結果,只要能留住她,就讓他卑鄙一次吧!

  箝制情慾的道德枷鎖一解開,欲望便無止盡的氾濫。他解開她的羅衫,灼熱的雙唇一一嘗過她小巧的下巴、白皙的頸項,雙手則愛撫至渾圓的雙峰,冬月無意識的發出一聲輕喘,俏臉早已因無名熱而泛紅。孟真抬起頭,見她仍未醒,大手更加肆無忌憚的遊走玉體。她微張著喘氣的紅唇看來是如此令人垂涎,他深深吻住她的芳唇,她兩條玉臂竟然無比配合的攬上他的脖子,身子燥熱的在他身下動,讓她這樣一摩擦,教他想忍都忍不住,何況他根本就是在打這主意。

  他輕咬她的耳垂將她喚醒,「冬月。」他可不希望這女人把他當成了別的男人。

  「嗯?」還以為自己在做春夢的冬月終於應聲睜開了雙眼,迷糊中還弄不清楚狀況,只是很高興見到了孟真,伸手撫摸他的臉。

  「孟真……」她主動獻上芳唇,雙手也不規矩的在他身上亂摸。反正是夢嘛,乘機佔點便宜有什麼關係!

  很好,沒叫錯名字。孟真暗笑,絲毫不訝異他這小妻子的熱情,因為她鐵定還沒完全清醒。不過他相信等一下她就會醒了,當他完全佔有她的時候。

  紗帳掩去床上兩人的身影,教人瞧不清,只聽得春意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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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開!我不要看到你!」

  冬月火冒三丈的對著孟真大聲嚷嚷,雙手還不忘推他兩下,可惜孟真不動如山。

  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淺笑,他淡淡的詢問,「你在氣什麼?」

  「我在氣什麼?你還有臉問我在氣什麼!」她發出一聲尖叫,見他態度優閒的側身躺在床上,未著寸縷的寬闊胸膛嚴重影響她的思緒,讓她越加氣憤,雙手更用力的推著他,想將他推下床。

  「你這個卑鄙無恥下流的大色狼,竟然還有臉這樣躺著問我在氣什麼!不要臉的大王八!你你……你你你……」她推他不動,乾脆改推為戳。氣死她了,害她罵人都罵到結巴!

  「慢慢來,不要急。我怎麼了?」他拍拍她的背,好心地替她順順氣。

  「別碰我!」冬月簡直快氣瘋了,偏是與他相比,她的力氣比小雞還無用,對他「好意」伸到背後亂摸的大手也無法抵抗,只能氣紅著臉指責他,「你你……你乘人之危!」

  「什麼時候?」

  「剛剛!你趁我睡著的時候『那個』!」

  「哪個?燕好嗎?我不認為和妻子燕好是乘人之危。」他的手滑下她的背脊來到細腰,攬她往前更貼向他,隨即偷了個香吻,「你好香。」

  冬月全身掠過一陣輕顫,腦中殘存的理智氣死了自己不受控制的身子。「我們已經就要不是夫妻了,你不能就這樣離開個把月,然後爬上我的床,只因為你的小弟弟不受控制,就胡口說我們是夫妻!我提過要做真夫妻,是你自己不要的!」

  孟真鎮定的回答,「我沒有說不要,只是沒有回答而已。」

  「你回答了,你說不要我報恩的!」冬月握緊拳頭,想狠狠揍他一頓。

  「是嗎?那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冬月狠瞪著他,如果她手上現在有刀,一定會把他給宰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21:21

★第9章

  忠厚、老實?哈,我呸!

  什麼木頭、什麼善良,這傢伙十足十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她氣他,更氣自己,和他做愛並不討厭,甚至她愛死了,只是有什麼事比第一次是在半夢半醒間被佔有還丟臉的?幸好爬上床的是他,若是其他男人,她不就虧大了!更丟臉的是,她到完事後才發現自己像個欲求不滿的大色女,瞧他身上那些抓痕,她真不敢相信那是她做的!

  冬月踩著重重的步伐,心情超級差,可蘭兒就不同了,她東摸摸西看看,活像沒見過廟會似的。兩人身後十步之外,則跟了個讓冬月生氣的罪魁禍首。

  礙眼的傢伙,沒事長這麼大個兒做啥,害她想忽略他都有點困難。

  「冬月姐,那是什麼?」蘭兒拉拉她衣抽,指著一個小販手上的玩意。

  「捏面人兒。」

  「那是什麼?」她指了另一位小販。

  「糖葫蘆。」

  「那這個呢?」

  「賣包子的。」

  「那--」

  冬月終於受不了的回頭道:「蘭兒,到底是你住長安還是我住長安?你該不會從沒見過這些東西吧?這些小販只要一有廟會、市集,就都會出現的。」

  「我.....」蘭兒低著頭,有些難過的道,「我是真的沒見過。逃婚那次是我第一次出宮。」冬月像見到怪物似的,半晌才說,「我的天,你還真有勇氣。」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因為要是嫁了,我還是一步也踏不出宮,只不過是從一個寵子嫁到另一個籠子。我遇見小樓,好羨慕她,所以才……我不是真的想制造戰爭的。」蘭兒白著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沒有怪你,別哭啦,讓孟真見著,一定又會以為是我弄的。」冬月緩和了面容,遞條手帕給她。「對了,你幾歲了?」之前她還以為兩人年紀差不多,但這些天相處下來,卻發現蘭兒似乎不像她外表那般成熟。

  「十六。」

  「十六?」冬月一聽差點跌倒。老天,十六歲根本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嘛!她比蘭兒老了快十歲哩!這下真的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冬月姊,你還好吧?」

  「很好,只是突然發現自己老了。」冬月苦著臉牽著蘭兒上了橋,越近廟前,人就越多。知道了蘭兒的年紀後,她突然有了要保護她的認知,再怎麼講,這位千金公主都還沒嫁嘛,而且才十六,她要再欺負她就太沒天良了。何況蘭兒現在是她妹妹呢!

  人山人海中突然讓出了一條空路,冬月和蘭兒因為人群的推擠而退到了石橋邊上,還沒瞧清來者是何皇親貴族,冬月就發現手上一空,蘭兒已被人群擠開去。她擔心的直向蘭兒擠去,卻不得其法,只能用眼抻安撫她別害怕,下一刻卻見蘭兒直楞愣地被人擠得掉下河去。

  「嘿,你那個該死的王八蛋!」冬月氣得破口大罵那些沒神經的小老百姓,撩起裙子便跨過石碑圍欄,跳河救人。

  撲通!撲通!撲通!

  三道水花先後高高激起,一個是冬月,一個是孟真,最早跳下水的是另一個人。當冬月從冷冽的河水中冒出頭時,便瞧見蘭兒已被人救了,而孟真在下一瞬間緊抓住她的手背,雙眼中的熊熊怒火足以讓河水在寒冬中沸騰起來。

  四個人濕淋淋地上了岸,冬月很識相的沒抽開孟真的手,也沒膽去瞧他臉上的表情,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蘭兒和那見義勇為的人身上,沒想到卻見著了石頭。

  「喂,小姐,已經上岸了,你可不可以放開我啊!」石頭不耐煩的扯開蘭兒緊攀著他脖子的手。這些女人,怎地膽子一個比一個小,真受不了。

  「石頭,你怎麼在這兒?」冬月像見到救命符似地直喚他過來。她敢肯定孟真一定很生氣--至於在氣啥,她是不甚瞭解--她的手臂都快被他捏斷了,還是先找個擋箭牌比較促險。

  「冬月姊、大師兄!你們怎麼也濕了?」蘭兒手被扯離石頭的脖子,卻仍是害怕的拉住他的衣抽。石頭沒轍,只好帶著她走向前。

  感到手臂上的力道又是一緊,冬月苦著臉在心底暗罵,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大笨蛋一個!

  「救人啊,你以為我們下去洗澡啊!」

  「冬月姊!」蘭兒這才放開石頭的衣袖,害怕的撲到冬月懷中。

  「沒事了,別怕啦!你老姊在這兒。」哈,有妹妹真好。冬月理所當然的掙開孟真的手安慰蘭兒,然後再理所當然的扶著蘭兒往風雲閣的方向走。「走吧,回家去,著涼就不好了。」她理所當然的把孟真和石頭拋在後頭,連招呼一聲也沒有。

  石頭瞧瞧僵立在旁的大師兄,再瞧瞧漸行漸遠的冬月,立刻跟上。他見過大師兄生氣的樣子,閻羅王都沒他可怕。看來他還是先到三師兄那去避避難好了。

  看熱鬧的人潮見主角都走了,便繼續各項慶祝活動。

  冬月覺得自己像隻被盯住的獵物,她身後那道灼人的視線從頭到尾沒離開過,像是要把她的身子穿透一個窟窿似的。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孟真可以當將軍了,光是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就足以讓敵人見之喪膽、讓軍人奮勇殺敵,以免被這兇惡煞給宰了。她當初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會認為這傢伙很溫和的?

  回到風雲閣,她便假裝好心的要帶蘭兒回廂房洗澡換衣,結果很不幸地被大娘和僕人們接了手,還被多事的大娘塞回孟真懷中,叫她那親愛的相公好好照顧她。

  於是,她只得認命地像個越獄被牢頭抓到的小逃犯,乖乖地回到兩人住的東廂房。

  一個超級大的水桶放在房間的正中央,水面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氣。冬月咕噥一聲,在心底怨怪那手腳如此之快的某位苯蛋。

  身後突然傳來衣服的聲音,迅速拉回她的思緒,猛一回頭,就見孟真已脫去所有的衣物。

  看見他精壯巨大的身軀,冬月不由自主的倒抽口氣退了一步。雖然他們夫妻間該做的事都做過了,她卻從沒見過他從頭到腳未著寸縷的模樣,而且昨晚他的態度也溫和多了。

  孟真一跨步便將想跑的冬月給逮住,接著輕鬆的將她身上的衣服剝去,然後在她來不及發出尖叫時就將她丟進了浴桶裡。

  「哇--咳咳咳……好燙、好燙!你……你這個王八蛋!」冬月掙扎著從水裡冒出來,雙手攀著木桶邊緣想爬起來,可惜下一刻便被進到桶內的孟真攔腰抱了回去。

  「放開我!你這不要臉的下三濫!」冬月氣急敗壞、拳打腳踢的想掙開他,卻奈何不了在她身後赤條條的孟真,亂動的後果只是引起了兩人的欲望。

  孟真低咒一聲將她反轉過來,低頭吻住她,直到她終於安靜下來,他才奮力的穩住心神教自己離開她的唇,埋首在她的頸窩喘息。

  「我們得談談。」

  他的聲音拉回了她殘存的理智。冬月倔強的抬頭仰望他,努力不去注意兩人全身赤裸的事實,並暗自感謝因為天冷的關係,水面不斷冒出迷蒙的白煙,掩蓋了她在水下的裸體。

  「讓我起來,我要我的衣服。」她注意到方纔的吻也對他有極大的影響,至少現在先前那頭暴怒的野獸不見了,他是還在生氣,但理智回來了。

  「我們必須談一談。」他緊繃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顯示他正在克制怒火。

  「我不覺得談話需要把衣服脫得精光!」冬月瞇著眼開始咬牙切齒。

  「這樣你才不會跑掉。」

  「我沒有--」話說到一半,冬月才想起自己從一大早便對他視而不見的態度,只得改口控訴道:「那是你昨晚先……」

  「我們就從昨晚開始。」孟真打斷她的話,恢復應有的從容。「你說不想再和我當夫妻了,為什麼?」

  「是你拒絕--」

  他再度打斷她,「我說我改主意了。」

  見他彷彿這句話便足以解釋一切,冬月氣礙想毆打他自大的面孔,卻只能緊握拳頭,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改變這想法。該死的古人全認為丈夫是天、妻子是地,所有的事情他說了就算!

  「你見過哪個男人才新婚就離家幾十天的?」

  事實上,很多個。不過他不打算和她爭辯,只道:「這就是原因?」

  「不!還有。我根本不認識你,我當初會有那個愚蠢的念頭,完全是暈車的關係!我們倆是不可能的,不瞭解的兩個人如何能一起生活一輩子!」這是謊話,她愛他,可是她不想連尊嚴都輸掉了。

  孟真的心被她斬釘截鐵的「暈車」給刺痛了一下,但他仍然力持鎮定的道:「我們可以學著瞭解對方。而且,我比你所知道的還瞭解你。」

  「胡扯!你連我從哪來的都不知道,也從來沒關心過!」

  「你來自一座南方海島。」雖然他不清楚正確的位置,但他確定她是漢人,並非外族人。她一開始說的話是音調怪異的中原話,因為太奇怪了,所以他才會錯認。

  冬月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他怎會猜得如此接近?

  「你……怎麼知道?」

  他摸摸她的臉,溫和的道,「你的膚色比較深,證明生活的地方陽光充足,不是在西域就是在南方長大的。但如果你在西域成長,就不可能不會騎馬,所以是南方。」

  「那為何是……島?」沒有閃避他的手,她困惑的瞧著過早先還怒氣騰騰的男人,此刻卻像頭無害的大熊。

  「你會說夢話。」孟真眼裡閃著笑意。她只要睡著了,就會說些奇怪的夢話,中間還會夾雜幾句咒罵--當然,主角就是他。

  「我……我才沒有。」才怪!冬月的心跳全亂了,她都忘了自己這糟糕的壞習慣。慘了,她不會將該稅和不該說的話全說出來了吧?她連忙同意他早先的論點,「好吧,我想我們可以繼續做夫妻互相慢慢瞭解。現在可以讓我起來穿衣服了吧?」反正先脫離這困窘的地方再說。

  「不行,還有第二件事。」孟真雙服直盯著她的嫣顏,此刻其上正因熱氣而泛著桃紅,但他仍忘不了方纔她在冰冷的水中雙唇發紫、臉色發白的模樣,更忘不了在見到她跳河心中那股恐慌和幾乎將他撕碎的絞痛。

  「什麼事?」冬月見著他眼中重起的陰霾,不免有些怯意。是誰說女人是善變的?依她看來,男人才是呢。這傢伙變臉跟喝水一樣簡單。

  「為什麼要跳下河去?」

  「當然是因為蘭兒掉下去了,我得救她啊!」

  「你知道我就在後面,我會救她!」這頑固的女人不知道要找人幫忙嗎?孟真氣得抓住她兩臂將她拉到身前,他更氣的是她壓根沒想到要向他求救,就這樣跳下水,完全將他置於腦後。

  「我……我沒想到。」她呆呆的望著他,突然道:「你是擔心我嗎?不用啦,我會游泳的。」

  「會溺死的都是那些熟水性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大聲說著,想將她的小腦袋吼清醒點,接著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在這種寒冷的天氣,就算沒凍死在河裡,也可能因此得風寒而一病不起。一想到可能會失去她,就讓他害怕的失去冷靜。

  冬月被抱得措手不及,兩人的身體從頭到腳緊密的貼在一起,她縱然想抗拒也無從推起,只好窘迫的任他抱著--實際上她也不怎麼想抗拒就是了。

  而隨著緊貼的肌膚上傳來的輕微顫抖,她發現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她有些訝異的道,「我的天,你是真的很擔心我。」

  孟真聞言,全身一陣緊繃。冬月忙輕拍他的背,柔聲安撫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我只是還沒習慣有人可以讓我依靠。何況我們雖然成親了,但你幾乎都不在……」

  「以後不會了,我會讓你習慣我的存在。」孟真開始愛撫她,旋及點燃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情慾。從今以後,他會寸步不離的跟著她,讓她徹頭徹尾的習慣他的存在,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嘿,你不能這樣,我要起來穿衣服。」她試著拍開他在胸前肆虐的魔爪,卻感覺到他的欲望就在她身下,燥熱和無力感迅速傳遍全身。

  她的話引來他低啞的輕笑,「親愛的娘子,我想你的衣服已經被我扯了。既然衣服沒了,我得確保你別在衣服送來前著涼,是不?」

  「你……這個……」接下來的詛咒全被她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她只能報復地咬著他的肩頭,以免她的呻吟浪叫全傳了出去。

  而她腦中最後一個保有的念頭是,老天,現在還是大白天啊!這個古人真是有夠沒有道德觀念!還有,到底是誰告訴她這男人很老實的?簡直就該下拔舌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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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過幸福會遭天妒。

  冬月失神的望著黃色的月亮,心中掠過陣陣不安。

  孟真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想永遠沉溺其中。如果有什麼能解釋「幸福」這兩個字,那麼這幾天的生活就是最好的解釋。

  清晨一睜眼,她總能在晨光中看見他的微笑,不再是陰沉的背影,吃飯時,他總會注意到她喜歡吃的菜替她挾到碗裡,到布行,他也跟在一旁照料一切,天冷了,他會幫她加件衣裳。他也開始實踐教她擒拿手的諾言,每天早上都會教她幾招簡單的招式,他甚至不介意牽著她的手在大街上走,而不是他在前,她像個小妻子般的跟在後。

  事實上,他那小鬍子師弟已經開始叫他妻奴了,令她訝異的是,孟真只是一笑置之,並沒有否認。

  她承認,當他收起勃發的怒氣時,真的就像當初她所認識那個溫和好欺負的莊稼漢。也許真正的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難以瞭解--他並不是膽小懦弱好欺負的人,只是不好仗勢欺人那一套。他認為他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平凡,沒有比誰高貴,也不比誰低賤。當她發現這個事實,非常諒訝一個生長在封建制度下的「古人」竟能有如此觀念,而這男人竟還認為他很平凡!她想除了那張臉,他全身上下沒有一根平凡的骨頭。而這不平凡的男人是她的老公,一個體貼入微、足以競選十大優良丈夫的好男人。

  冬月脆弱的心又有點發顫,不安感又散發出來。她從來沒被人如此疼惜呵護過,她想她真的無法自拔了……

  「夜深了,怎麼還待在外頭?」孟真從師弟書房走出,卻見著在涼亭中的小妻子。

  「沒有。」冬月望著他溫和的面容,心頭又是一陣不安的抽痛。

  「怎麼了?」孟真脫下披風罩在她身上,在她身旁坐下。

  冬月淡然一笑,這看似溫和的男人有著某種程度的固執。他就是不肯讓任何問題擋在兩人之中,只要覺得不對勁,他便會想盡辦法讓她談,就像那天一樣。

  「沒有。」她低下頭,心中充滿悲哀。那種不安教她該如何說,說她有可能會在下一刻就不見嗎?不知道為何,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是她若說出來,恐怕只會讓他以為她是祀人憂天罷了。

  孟真把她抱到腿上,抬起她的下巴,「你在擔心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失蹤了,你會不會難過?」她深吸口氣,緩緩開口。她知道自己愛他,卻不確定他對她的感情,他肯定是在乎她的,但是他……愛她嗎?

  「別說傻話。」他略微不悅的蹙起眉。

  「傻嗎?」她茫然的輕喃,脖子上的翡翠項煉彷彿突然變得好重。如果能讓她選擇,她會選擇回去還是留下?

  冬月雙手環著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單向的愛能讓她快樂嗎?只為了他,放棄所有舒適方便的電氣用品、放棄熟悉的人事物、放棄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那個安全……呃,或許不怎麼安全,但至少她知道如何應付的社會,值得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脖子上的重量彷彿又加重了些,冬月淒苦的一笑,她知道,她其實是有選擇權的。回去的關鍵在於翡翠項煉,只要她把它丟了,她就能一輩子留在這地方。但是,值得嗎?

  「當然傻。別胡思亂想,小傻瓜。」她的不安多多少少感染了孟真,自從和她成了名副其的夫妻後,他便輕鬆許多,因為那表示他多了項優勢,留住她的優勢。

  但今晚,他不再那麼確定她會因此而不離開他……他猛地起身抱她往房裡走去,此刻他非常急切的需要聽見她會留下來的保證,即使那是在床上用威脅利誘才得來的也沒關系。

  


★★★★★★★★★★★★★★★★★★★★★★★★★★★★★★★★★★★★

  

  雲雨過後,冬月趴在孟真汗濕的胸膛上,聽著他尚未平息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他們倆在這方面可真是無比契合。如果她走了,他會難過的。她知道,他不是對她毫無感情,只是不深而己。

  冬月又輕歎了口氣,突然想到如果下一刻她掉回二十世紀,他會不會想她?如果會,會想多久呢?她希望是一輩子,不過不太可能,但至少十年吧!司徒靜雲就有十年。可是他愛他的前妻啊!

  她郁卒的咬了他胸膛一口,她不想他就這祥把她給忘了!

  「你幹嘛?」孟真將她整個人往上拉,直到能見到她悶悶不樂的小臉。

  冬月突然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很正經的道:「孟真,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他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住了。冬月不管他有無反應,只是低首親了下他的唇,然後對他深情的低喃,「我愛你,你知道嗎?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必須知道--我、愛、你。」她不要留有遺憾,她要他知道她愛他,並且永遠記得。

  像被巨大的鐵錘用力敲了胸口一下,孟真頓時無法呼吸,只能看著她。下一刻,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聲音顫抖的道:「再說一次。」

  「我愛你。」

  老天!他從來不知道聽見她說這句話,會有狂喜在他心中炸開,無法言喻的滿足感充塞全身。他小心翼翼的吻住她,然後毫無保留的愛她,一次又一次的要求她重複那句愛語,直到她筋疲力竭地在他懷裡睡著時,他擁著她的手仍遲遲不肯放開,像是抱著全天下最珍貴的寶貝。

  再不放開了,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他的最愛。

  上天慈悲讓他尋到今生的最愛,若能和她共度白頭,他此生再無所求……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21:50

第10章   

  她是自私的,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不是嗎?那她留下翡翠項煉為自己留條退路有什麼不對?

  冬月握住胸口的翡翠項再次告訴自己,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對。

  可是,她的心口又是一陣抽痛,要是下一刻她就回去了呢?那她就再也見不到孟真了!

  恐慌在剎那間加深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是她愛得不夠深嗎?

  攤開的帳本一頁也沒翻過,布行的伙計早習慣了她這幾天的恍惚,沒人會來自我苦吃的打擾她。

  趁著孟真去了工坊提貨,她才能把事情好好想想。她不想讓他擔心,所以在他面前,她藏起所有不安的思緒,直到他不在時才敢讓惶惶不安露出來。

  冬月沮喪的揉著太陽穴,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不好了!不好了!」大銜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冬月才抬起頭,就見自傢伙計神色慌張的奔進門,「夫人不好了,城西的織造坊失火了!」

  失火了!孟真才去了那裡啊!冬月臉色死白,忙抓著他問:「孟真呢?他出來了沒有?」

  「不知道,煙太大了。」

  她只聽得前面那句,便心焦的衝出門向城西跑去。

  老天爺,求求你不要對我那麼殘忍!我愛他,拜託你別把他帶走!

  她拚命的跑、拚命的跑,越近城西,那滿天的黑煙就越是像條烏黑的巨龍昂首向天。冬月見了越來越害怕,心臟因為急速的奔跑像是要跳出胸口,但她不敢停下來,怕只要晚幾秒就來不及了。

  轉過街角,她終於見著火場,撐著最後幾口氣奔到大門口,卻只見未青雲正忙著照顧傷患。

  「宋青雲,孟真人呢?他人在哪裡?」她全身緊繃,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大師兄救了幾個人出來,又進去了。」

  「什麼?他還在裡面!」冬月忍不住對他大叫,「火勢那麼大,他進去幹嘛?」

  宋青雲轉過頭試著安撫她,「嫂子,放心,大師兄不會有事的。」

  「火勢那麼大,你教我怎麼放心?」冬月開始歇斯底裡,眼角瞥見冷如風挾了兩個工人從火場竄了出來,她忙衝上前抓著他問,「孟真呢?」

  「在我後面。」冷如風灰頭土臉的,一身白衣全變成黑灰色,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孟真也帶了兩個人從大火中竄出來。

  他沒瞧見冬月,將傷患放下便再衝進火場,只去下一句給冷如風:「還有一個。」

  冬月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衝進大火中,立刻發出一聲叫:「孟真!」

  他聽到了,她看見他的身形頓了一下,可他卻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就這樣又無反顧的往前衝,好似那火紅烈焰根本不算什麼。

  驚諤還未退去,她便看見織造工坊那被粗壯的木頭支撐著的長屋頂像骨牌似的從後面朝前開始倒塌,伴隨著轟然大響和沖天的火光。

  「不要!」她血色盡失地再度發出一聲大叫,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掙脫了冷如風的雙手,拼了命的往前衝。「孟真!孟真!」

  幸虧冷如風及時抓住了失去理智的冬月,抱著她往後急退,堪堪避過了竄撓過來的火焰。

  「放開我!他還在裡面!孟真--」冬月極盡所能的掙札,不肯相信的望著那還在燃撓的木頭,「快救他啊!他一定還活著的!放開我!」

  「小鬍子,我求求你,救救他!拜託--」她抓著冷如風的衣襟痛哭失聲,淚水一串串的落下。她不要失去他!她現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她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換他的生命!

  「大嫂,你冷靜點。」冷如風試著讓她鎮定下來,卻只能緊抓著她,直到火勢漸漸變小。

  「別叫我冷靜,別再叫我冷靜!」冬月對著他怒吼。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她心神俱裂地望著那堆廢墟,她知道,沒有人能從那樣大的火勢中逃脫,沒有--生平第一次,她對上天感到怨恨,怨恨它的不公,怨恨它的殘忍。冷如風終於放開了她,冬月緊握著雙拳,對著天空憤恨的大叫。

  「我從來沒恨過你,挨餓受凍,我沒恨過!失去父母,我沒恨過!掉到這種鬼地方,我沒恨過!但你既然要讓我找到,為何又讓我失去他?為什麼要把我送來這裡?為何要讓我愛上他?把他還給我!你這個卑鄙的小人,把他還給我啊!」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雙手捶在地上滲出血來,她都不覺得痛,只是一次又一次淒厲的喊:「把他還給我啊!還給我……」

  眾人震懾於她的哀傷,有幾名婦女已經在一旁跟著飲泣起來,沒人對她瘋狂的舉止感到輕視,有的,只是無盡的同情。

  有人倒抽了口氣,跟著更多人看到了那令人不可置信的景像,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

  一雙有點燒焦的皮靴出現在哭泣的冬月眼前,她瞪著那無比熟悉的靴子,無法置信的慢慢向上看,看到一件骯髒的黃衫、燒掉一半的布腰帶、亂七八糟的長髮,然後是溫和的臉、困惑的眼神。她茫然的被他扶起來,呆滯地伸手摸摸他的臉、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在確定他是真的之後--她昏了過去。

  孟真適時的接住她,不曉得她為何看起來像走過地獄一遭似的。

  「我的老天,幸好你出來了,要不然我可能得打昏她才能讓她冷靜下來。」冷如風鬆了口氣,他沒想到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有如此強烈的感情,而且能這祥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他剛才真的呆住了。

  「怎麼回事?」孟真擔心的望著懷裡好似只剩一口氣的人兒。

  「放心,大嫂沒事,只是鬆了口氣而已。」宋青雲走過來解釋,並治療孟真帶出來的最後一個傷患。「我想,她方才以為你死了。」

  「師兄,屋子倒下來的時候,你在哪裡?」他看起來幾乎毫髮無傷。

  「地窖。」孟真還是很擔心懷中昏迷不醒的妻子,邁開大步道:「我先帶她回去。」

  「好注意。」冷如風望著孟真的背影,低聲對宋青雲說:

  「我突然有點羨慕師兄。」

  「因為有一個女人如此愛他。」宋青雲意會的直述。

  「也許吧。」   

★★★★★★★★★★★★★★★★★★★★★★★★★★★★★★★★★★★★  

  「怎麼弄成這樣?她的手全擦傷了!」杜念秋拿著金創藥和水盆從房裡退了出來,拉著經過的冷如風詢問。

  「你該看看她在火場的模樣,像個瘋婆子似的,對著天空張牙舞爪。」冷如風撇撇嘴角,「我以前一直懷疑孟姜女的故事,但在看到她那樣子後,我開始覺得那說不定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

  「哭倒長城啊。對了,她還好吧?」

  杜念秋沒好氣的瞥他一眼,「除了看起來有點狼狽和手上的擦傷外,應該是沒什麼。大師兄正在床邊看顧著,可能待會兒就醒了。」

  「最好是這樣。」冷如風咕噥著,他怕嫂子要是一時半刻不醒,師兄可能會先抓狂。

  「是啊,最好是這樣。」杜念秋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隨即聳了聳肩,顧手將水盆交到冷如風手上。「二師兄,既然你現在好像沒事,這水幫我拿到院子裡倒了,我還得去前廳瞧瞧其他受傷的人。倒了水後記得到前廳幫忙,別急著跑去找你那些鶯鶯燕燕照顧你身上那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口。我相信你晚點去找她們,她們還是會很願意幫你照料的。」

  才跨出腳步的冷如風被看出意圖,有些呆愕的端著被硬塞到手上的水盆,半晌才露出苦笑的跟上已走向前廳的杜念秋。

  「親愛的小師妹,良家婦女要謹守禮教,別稱呼那些姑娘家是鶯鶯燕燕。」

  杜念秋回頭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親愛的二師兄,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師妹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家婦女。」

  


★★★★★★★★★★★★★★★★★★★★★★★★★★★★★★★★★★★★

  

  「不要!不要!孟真--」冬月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急切的在空中亂抓。

  孟真嚇了一跳,趕忙抓住她的手,拍她傷了自己。他將她抱在懷中安慰,被她狂亂哭喊的樣子嚇壞了。「我在這裡,別哭,我在這裡。」

  「放開我,放開我!他還在裡面!孟真,別去!不要啊……」她在他懷裡拚命的掙扎,又哭又叫,全然沒聽見他的聲音。

  「冬月,醒醒,已經沒事了。」

  「誰來救救他,拜託……誰快來救救他啊!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她發了瘋似的捶打他,狂喊出的一字一句全敲進他心底,他終於知道她為何會如此狼狽了。

  「冬月,我在這裡。我沒事了,你睜開眼看看!沒事了,別怕。」他用力的搖晃她,強迫她清醒。

  像是終於聽見他的話,冬月張開了眼睛,蓄滿了淚的雙眼有那麼一會兒抓不准焦距。

  「你看,是我,沒事了,我在這裡。」孟真抓起她冰涼的的手碰著自己的臉頰,幫助她確認他的存在。冬月先是被動的被他拉著手,然後顫抖著手開始摸索他的鼻子、眉毛、下巴,接著僥至耳際碰觸他的頭髮,她哇的一聲,將頭埋在他懷中,抱著他痛哭流涕。

  「我以為你死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在我面前就這樣衝進去找死!你這該死的大笨蛋!笨蛋!笨蛋!」冬月邊哭邊罵邊打,半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結果醒了跟沒醒一樣瘋。

  「我是笨蛋,對不起,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孟真臉色蒼白的緊抱著她輕輕搖晃,他沒想到她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嚇,當時的情況不容他多想,他只是依照本能去做該做的事。她的激動讓他領悟到,他的命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從現在起他做任何事,都必須先想到她的感受。他絕對可以體會她現在的心情,前些日子她跳河的瞬間,他不假思索的就跟著跳下去……他憶起如風稍早和他提起的情況,一陣寒顫湧上背脊,無法想像如果如風沒及時拉住她……恐慌讓他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他發誓下次做事前一定要

  先把她安頓好。他的小妻子顯然很沒大腦……或者是……太愛他了……

  孟真發現自己有些哭笑不得,既苦惱她的衝動,又高興她愛他。

  夜漸漸深了,冬月終於也知道累,原本的哭泣和咒罵也只剩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泣和沙啞的低咒。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她終於安靜下來。孟真擁著哭著睡著的妻子鬆了口氣,她若是再哭下去,他會是那個先肝腸寸斷的人。

  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不捨的替她擦去頰上的淚痕,他在她的耳釁低喃:「我愛你啊,小傻瓜。」

  「大師兄,如果你在她醒著的時候說,她會更高興的。」耳尖的宋青雲殺風景的端著湯藥開門進來調侃他。

  孟真臉上出現了難得的尷尬,但仍沒放開她,只是空出一只手,接過宋青雲手上的湯藥。他這師弟有著詭異的平衡感及對方位的認知,雖然失去了視力,卻未讓不明的事物阻擋他。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師父帶回來這個失明的小孩時,他就寧願跌得鼻青臉腫,也要弄清四周的景物及方位,那時他就知道這新來的小師弟絕不會讓任何事物阻擋他。後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青雲從未因為他的失明而待在屋裡,他一向能去到他想要去的地方,而他們這些師兄妹也盡一切的力量來幫助他,那輛烏木打造的馬車便是他們三人合力設計的。

  「其他傷患的情況怎麼樣了?」孟真將湯藥先放置在桌上,問起那些工人。

  「大部分都不嚴重,有些已經回家了,剩下的師妹和二師兄正照顧著,石頭和蘭兒也在幫忙。」

  「你也忙了一天,先回房休息吧,前面若出了狀況,我會過去。」他們五人之中醫術較好的就只有他及青雲,方纔若不是太過擔心冬月,他不會讓他一個人處理前面那些傷患。

  「應該是不會有事了。」宋青雲頷首說道,才下樓回房去。

  孟真等藥稍微涼了點,便喚醒床上的人兒。

  「冬月,醒醒,吃藥了。」

  過了好一會兒,冬月才睜開哭紅的雙眼。

  「吃藥了。」他輕聲重複,舀了一匙餵她。

  冬月眨眨眼,這次總算恢復正常,沒抱著他再大哭一頓。她吸吸鼻子,溫順的喝著湯藥。

  「好點了沒?」他不放心的看著過於沉默的妻子。

  「嗯。」冬月微微點頭,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我平常沒那麼愛哭的。」

  「我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哭出來,惹哭她的人卻是他,那實在不是太好的感覺。他皺著眉頭伸手觸摸她的粉頰,「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我只是....」冷靜下來後,她當然知道他不得不去救人,但在當時她真的是嚇壞了。冬月懊惱的扶著額際,淚水又積滿眼眶,「該死,我只是……無法忍受,我沒有辦法看你就這樣衝進火場……」

  「我知道,我知道。」他放下藥,溫柔的將她擁入懷中。

  「你不知道!」她氣苦的推開他,火爆的道:「你不知道我為你放棄了什麼,如果你膽敢死掉,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為我放棄什麼?那是什麼意思?」一股不安迅速爬滿全身,孟真抓住她的雙臂,直覺知道那很重要,那是她這幾天煩惱的秘密。

  「沒……沒有啦,我說錯了。」老天,瞧她這笨嘴巴說了什麼蠢話!冬月臉色煞白的退到窗邊,欲蓋彌彰的伸手摸了下衣內的翡翠項煉。

  孟真眼神一暗,突然伸手就將她的項練給撈了出來。

  「嘿!你幹嘛啦!」她心急的將翡翠項練拉回來,卻見到一道綠色的光從翡翠上射出來,冬月愣了一下,直覺地轉頭看向窗外。

  老天,是月全蝕!

  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什麼倒楣事都給她遇了!冬月詛咒一聲,只見那道綠光開始籠罩她全身,下一秒,她看見眼前跑出來一個大洞,裡面有著她再熟悉不過的景物--她的客廳。

  孟真無法置信的看著那個平空冒出來的大洞,還有那些他從沒見過的東西,驚愕的白了臉,直到冬月開始往洞口移動。

  老天,她飄起來了!冬月嚇死了,死命的想將項煉解下來,卻發現它和她的頭髮纏住了。

  「Shit!我不要回去!孟真,我的頭髮纏住了!」她快被吸到洞裡去了!冬月著急的對孟真大喊。

  他立刻掏出獵刀,撲過去抓住冬月,當機立斷的斬斷那浮在半空中的翡翠項煉,然後反手用盡全力將獵刀一射,獵刀急速準確的帶著翡翠向大洞飛去,兩人同時見到刀子連同項鍊釘到洞中的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下一刻,那大洞像出現時一樣突兀的消逝,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屋內悄無聲息,只有兩人急促的呼吸。

  孟真冒著冷汗開始顫抖,他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制心中無邊的恐慌。

  冬月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發現他快把她勒死了。抬頭看向他的臉,只見他臉色發青,而且全身都在發抖。

  她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該有想笑的感覺,但她突然覺得情況很好笑。也許她真的是有毛病,沒了翡翠,現在她再也回不去了,但她意外的一點也不感到難過,而且剛剛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連想也沒想就做了抉擇。也許她真的是瘋了……

  她愛這個男人呵!

  嘴角浮現愉快的笑容,冬月好心的任他抱著還拍拍他的背,安慰這個被嚇壞的男人,重複他說過的話,「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

  過了好半晌,孟真臉色灰白的抬起頭,「那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天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冬月額頭抵著他的,輕聲道:「孟真,你知道嗎,重要的是我在這裡,我留下來了,而且我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我愛你,最重要!」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失蹤了,你會不會難過?相信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必須知道--我、愛、你。

  月亮上的暗影消失,明亮的月光灑在冬月臉上,孟真憶起她幾天前說過的話,突然瞭解到她當時的打算,開始萬分慶幸他把那翡翠給毀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她說的對,她在這裡,而且愛他,那才是最重要的。

  孟真鬆了口氣,笑了。

  「嘿,你笑什麼?」冬月奇怪的看著他,不曉得他怎麼了。

  「我愛你。」他握住她的手環在自己腰上,俯首在她耳畔聲道。

  「我知道。」看他剛才那樣子她就知道了。冬月笑著抱緊他,其實還是有些驚訝他會說出口,她本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一輩子都不會說的。

  眼角瞄到窗外皎潔的月亮,她對月亮吐了吐舌頭。她不是沒有遺憾,只是每次在他懷裡,她都覺得像回到了家。既然這男人抱起來冬暖夏涼又壯壯的,大部分的時候又很好欺負,再加上她又不小心愛上了他,在這種情況下,她只好捨電氣用品就他啦。

  心中一旦沒了煩惱,冬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孟真,我們還得在長安待多久?」

  「再過一陣子,等事情都安頓好。」

  「喔。」她恍惚的點點頭,沒多久就睡著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7 00:22:13

★不是最後的最後   

  當冬月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搞定的時候,長安城外來了一批黑衣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進了城直往風雲閣而來。那天,真的是雞飛狗跳的一天。先是小樓得知和小鬍子的婚約而氣得大鬧風雲閣,跟著是去抓藥的大娘驚慌失措的衝進門,抓著石頭就跑,活像在逃難,然後是那黑衣人在大娘衝出門時到了門口。

  她真的沒見過這種混亂。

  大娘手中射出數不清的暗器,那人全擋下了。滿天亂飛的暗器、氣急敗壞的小樓驚謊失措的大娘、搞不清楚狀況的石頭、一臉驚恐的蘭兒、怒火沖天的黑衣人、在懷中小鬍子那嚇哭的娃娃,還有滿臉後悔的冷如風……她看最氣定神閒的就是宋青雲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的杵在一旁。

  「孟真!」冬月只能呼叫親愛的相公了,「孟真!」

  第三聲還沒出口,他人就到了,然後情況更加混亂,大娘指著門口的黑衣人爆出驚人之語:「師兄,他非禮我!」

  冬月從沒聽過這麼爛的謊話,偏偏那三個「豬」兄全聞之色變,大娘就趁著三個男人擋住黑衣人時,左手拉著蘭兒、右手拽著石頭,從後門溜了。

  小樓看情況不對,立刻跟上,那丫頭是哪裡好玩她往哪裡去。

  接著,孟真認出了那位黑衣人,他竟然是赫連鷹。冬月扶著額頭,天啊,她要昏倒了!

  讓她頭痛的還在後頭,那傢伙聲稱他是來找老婆的,可是他找的不是蘭兒,而是杜念秋!

  冬月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那些男人,忍不住呻吟一聲,「孟真,接住我,我想我要昏倒了。」

  看來事情才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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