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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你好賊(警界四梟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39:03     標題: [寄秋]你好賊(警界四梟之三)[全文完]

你好賊《警界四梟3》--寄秋

煩死了,都跟他說自己不是「蝴蝶」了,
還老找她麻煩,給她冠上謀害人命的罪,
警界四梟又怎樣?整天礙眼的跟前顧後,
甚至隨便編個他房子漏水的鬼話,
就死皮賴臉的搬進她家,
更扯的是還以她現任男友的身分自居,
知道自己最受不了甜言蜜語,
卻又偏偏滿嘴肉麻話,
害她雞皮疙瘩冒得比豆子還大,
現在連媽媽、妹妹都當他是自己人,
就連一干損友也齊力把自己推向他,
開什麼玩笑?!
她真的不想和那只戴著優雅假面的梟,
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啦……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39:31

楔子

  「好可憐呀!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聽說四十歲不到耶!下個月初才準備大肆慶祝一番呢!」

  「是呀!他那個大女兒可乖巧了,不但品學兼優年年拿全校第一,還是個人見人愛的模範生。」

  「對耶!那丫頭真的乖得沒話說,早上出門會向街坊鄰居道早安,一放學就回家幫忙打理家務,照顧弟弟妹妹,好得叫人想偷來當女兒養……」

  「……前些天才看她帶老太太過馬路,還到醫院帶癌症小朋友玩遊戲……」

  香煙嫋繞,冥紙紛飛,系上黃菊花的遺照上,有位笑得很憨直的男子正看著底下的香燭,毫不憂愁地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四周傳來同情的交談聲,低低竊竊地怕喪家聽見,有的上完香後隨即離去,有的則留下來安慰哭得悲慟的未亡人,也有的只是單純可憐一家老小而駐足閒聊。

  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面無表情的十六歲少女臉上,她既未流下半滴淚也無任何傷心神色,從接獲消息到目睹父親全身浮腫的屍體,她只是一言不發地伸手闔上父親不甘閉起的眼,然後開始著手後事事宜。

  她的平靜太不尋常,周遭的親友和師生都為她擔心,生怕她壓抑在內心的傷痛會造成她一輩子無法復原的空洞。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她父親的感情有多深,她常說將來要嫁個像父親一樣敦厚善良的男人,父親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人。

  可是這麼樂善好施、與世無爭的大好人卻死得如此淒慘,為了保護一雙甫自中學下課的兒女而被一群小流氓毆打成傷,還將他活生生的丟下河中,用石頭丟擲下讓他爬上岸求生。

  一場意外,父死子傷,兒子猶在加護病房搶救,小女兒則因驚嚇過度而變得癡呆,由專門的醫護人員照料。

  「這些?囝仔真是太不象話,越來越沒有人性了,那麼好的人居然也狠得下心來下毒手。」

  「以前茂仔帶出來的囝仔多有分寸,絕不會隨便亂砍人,哪像現在……」世道淪落,人心都變了。

  一位鄰人感慨的說道,現在的江湖人已經不講道義了。

  「若有一個『大仔』來帶就好了,大尾管小尾就不會出這麼多事……」

  若有一個「大仔」來帶就好了,大尾管小尾就不會出這麼多事……無意義的歎息傳入少女耳中,她無神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沒人帶就由我來帶吧!她絕不允許相同的悲劇再度發生。

  一個家庭的破碎造就一位日後的大姐大,乖乖女搖身一變成為黑白兩道忌憚的女羅?,她的世界由五彩繽紛走入黑暗。

  夜,才要開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0:08

1

   「蝴蝶效應」

  何謂蝴蝶效應?

  據說一隻蝴蝶隨便在中國大陸拍個翅膀,整個美國東南部便為之震動,就連加拿大魁北克都不能避免的顫動了下,波幅甚廣。

  此意可引伸為不要輕忽看似無害的美麗生物,他們可能在人們料想不到的一刻,有著驚人的反撲力量,令人措手不及,甚至於喪命。

  在臺灣的南部也有此「蝴蝶效應」,力量之強大無人不曉,囊括士、農、工、商都有其勢力存在,黑白兩道都十分忌憚。

  她販毒、走私,也從事種種不法活動,但從未因以上的罪名而遭到逮捕,除了小小的違規停車外。

  「蝴蝶」是道上兄弟給她的稱謂,敬她、恨她,也怕她,沒幾人敢正面挑戰她,只會私底下搞些小動作,刻意栽贓,看能不能就此扳倒她。

  有勇者眾,有謀者少,聽說招惹過「蝴蝶」的人下場都非常淒慘,毫無反擊能力的成為深山荒嶺中無人認領的枯屍。

  「蝴蝶」掌控了南臺灣大小角頭,名義上雖是各自佔據一方地盤,可背後的操控力量卻來自一個沒人知其面貌的年輕女子。

  有人說她一臉橫肉,單手能舉巨木,滿身肌肉的活似女阿諾,左手拿槍右手持刀衝鋒陷陣,刀裏來火裏去不見畏色。

  亦有人說她貌似魍魎,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眼凸唇厚還有著難看的幹癬,說話結巴常受人恥笑,因此才心理異常地以美麗的蝴蝶紋身。

  但也有另一派的人宣稱「蝴蝶」是位美豔過人的女煞星,眼帶桃花眉微佻,似笑非笑的眼波總流露出魅惑人心的魔性:心機重、城府沉,是個標準的蛇蠍美人,心狠手辣不放過任何一個對手。

  你說,我說,大家說,眾說紛紜,可是到目前為止仍沒有個正確的答案出現,包括在警方特別檔案中跳躍的電腦螢幕。

  「性別:女。年齡:不詳。姓名:不詳。身高體重:不詳。出生年月日自然不詳,戶籍地同樣不詳,長髮短髮不詳,外表特徵不詳……」

  不詳,不詳,不詳,不詳……

  坐在螢幕前的俊逸男子微托著下巴,面露迷人的溫暖笑容注視著眼前的資料,眉心的清朗漸漸由沈鬱替代,但嘴角的笑紋未曾變過,有如入定的老僧無情緒起伏。

  可是眼底的不詳如一串的詛咒,彷佛不祥地跳動在他平靜的心湖,真想學某頭暴躁的熊朝打出這份檔案的人揮出一拳。

  這是什麼鬼資料,光是一個性別女怎麼找出犯罪證據?更遑論全臺灣有多少女人,從二十歲到五十歲都有可能,更要命的是最下面一行還用放大的紅字標示--疑不是本國人士。

  要不是罵髒話有損溫文儒雅的形象,笑得特別溫柔的杜玉坎斜睨著一根根人柱,試著想像他們可取的地方。

  疑不是本國人士,那不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有犯罪嫌疑?!範圍廣到沒有界限,表示她不一定在臺灣本島落腳,山高海闊都是其藏身所。

  「嗯,我能問一下這份『簡短』的資料是誰整理的嗎?」他要好好慰勞慰勞這人一番。

  杜玉坎一說完,一位看來甫自學校畢業的年輕男孩走上前,不馴的眼中有著打量,是對外來者能力存疑的不信任感,不相信過份陰柔的空降部隊有何能耐。

  「我。」

  「喔!」他笑了笑,瞳孔閃過一道黯光。「你是個員警吧?」

  覺得受到侮辱的高大男孩忿然的往前一站。「我穿的是員警制服,我不認為自己該受到你的嘲弄。」

  眼一瞇,杜玉坎依然保持優雅貴公子式的微笑。「很好,你有相當的勇氣表達自己的意見,我很欣賞。」

  「但欣賞不代表認同對吧!你其實想說的是我太莽撞,竟然敢頂撞從臺北來的高階幹員。」男孩一點也不怕得罪人的直言不諱。

  高雄的太陽很熱情,相對的,人也很熱情,奉派南下支持的杜玉坎遇上的第一個難題不是面對偵破不了的案件,而是眼前這個不友善的男孩--

  噢!或者該稱為警官,一個剛升上分隊長的剛正員警。

  「呵呵,有意思,你見解獨到,當員警太浪費了。」他去當歹徒一定很有看頭,真叫人期待。

  自己一向喜歡聽拳頭與人體撞擊出的美妙聲音,不但動人而且還很有成就感。

  「而你適合去當女人,員警的工作對你而言太沉重了。」他很懷疑他是否拿得動槍。

  不只是他心有疑惑,所有警局的警務人員一瞧見杜玉坎的容貌,起先都楞了一下,不禁猜測起他的性別,接著懷疑他的性向,沒辦法將他和屢破奇案的杜玉坎聯想在一塊。

  一開始還有人以為他是遇劫前來報案的苦主,翩翩貴公子的外貌讓人當他是來洽商的二代祖,或是事業有成的年輕企業家,態度上多有禮敬。

  直到他表明身份,大吃一驚的高雄分局同仁才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怔愕了老半天活像遇到鬼擋牆,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

  杜玉坎的美很中性,宜男亦宜女,瘦削的雙肩不像一般警員孔武有力,手指修長猶似鋼琴家,談吐高雅有如英國貴族。

  優雅是他給人的第一種感覺,然後是高不可攀的高貴氣質,舉手投足間都散發淡淡的優美和尊貴,彷佛位於高聳雲端不該墜落凡塵的天使。

  他是那種形色不露於外的超優質男子,低眉斂笑表現出翩翩風采,無形中有股優越的壓迫感,令人不由自主的自我矮化,產生不如人的自卑。

  可是也有人會加以抗拒--

  「女人……」他笑得低沉,炯目如鷹的一銳。「你讓我發現當員警可以合法犯罪的好處,從現在起你就跟在我身邊好好學習,直到我厭煩你那張臉為止。」

  「你是什麼意思,任意指派我們分局的人當你的手下嗎?」這人未免過於囂張,沒聽過強龍不壓地頭蛇嗎?

  「你很不服氣?」瞧瞧他鼻孔噴出的熱氣,一裏外都能感受得到。

  這是一頭鬥牛,欠缺磨練。

  「我……」的確不服。

  「夠了,傅青蒲,不許再找碴,給我少說一句。」想讓他丟人嗎?

  雄厚的聲音一落,體格壯碩的中年男子投來警告的一眼,威嚴有餘地帶著渾然正氣,-看就知是地位極高的人物。

  「可是他……」欺人太甚,太不把人看在眼裏。

  「杜警官是我特別拜託臺北的長官情商借將,你們要配合他的調派,而不是處處為難他,他要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不要讓我聽見反抗的聲浪。」

  他這些話是專門針對有些憤世嫉俗的傅青蒲,他承認這個年輕小夥子的確是有堪造就之材,可就是個性方面比較偏激,有著恃才而傲的缺點,孤僻,而且下怎麼合群。

  「學長,別太苛責下屬了,給他們留個臺階下吧!」何況這段日子他還有用得到他們的地方。

  一開始的合作關係最好不要搞僵,不過他絕對會「善待」手邊的資源,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禮貌。

  有著國字臉的童越臉色稍霽的說道:「我這群不成材的子弟兵就望你朵拉拔了,別讓他們像井底之蛙老是不長進,眼中只有頭頂那片天。」

  他邊說邊瞧著一群心高氣傲的偵二隊成員,身為他們的隊長,他不得不十分汗顏的承認自己沒帶好,而且還讓他們爬到頭上作威作福。

  基本上這幾個後生小輩的表現真的很不錯,近年來幾樁重大刑案都破得漂亮,屢獲上級的讚揚和獎勵,簡直是為高雄人爭光。

  也許是少年得志的緣故,所以對老一輩的辦案手法總是不屑一顧,過度依賴高科技儀器追蹤線索,絲毫不認為有深入基層追查的必要。

  以地域性來說,他們大都是在地的子弟,對高雄的環境和人脈都較常人熟知,因此要找出隱藏在人群中的劊子手應該不難。

  可是到目前為止,這件震驚全國的「意外」連個頭緒也沒有,就連事情是如何發生的都查不清楚,彷佛是一團迷霧無法解開。

  在連續三個月內發生不明原因的意外死亡案件,而且死者都死得非常離奇,古怪得把調查人員牽進死胡同。

  即使疑點重重,這一場羅生門仍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大眾的輿論、市民的恐懼、上級的壓力,三方施壓下逼得他不得不向現實妥協,商借「警界四梟」來協助破案。

  「學長多慮了,我看他們長得挺結實的,耐操耐磨很合我意,對案情的偵辦頗有助益。」他正需要個打雜的。

  「怪了,我怎麼覺得你這幾句話意境很深,像是不懷好意?」他不會想操死他們吧!

  該死的,看他平淡如水的微笑,自己的心口反而不安地想叫他整裝回臺北。

  「看來你生性多疑的性格仍然未改,知法犯法的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頂多是在法底下偷天換日,以「切膚之痛」來教他們長智慧。

  優雅地交迭十指置於胸前,杜玉坎以輕鬆的神色看著螢幕上的資料,不過眼底卻多了耐人尋味的愉悅。

  「小師叔,你……」

  「嗯,你叫我什麼?」音一沉,帶笑的嘴角壓低了幾分,似乎很不滿意他的稱謂。

  年近四十的童越驀地一凜,隨即冷汗暗流。「我是說你儘管大展長才,我絕對毫無異議的支持你。」

  他也不敢不支持,除非他想蹲足七十二小時的馬步。

  年紀稍長不代表輩份高,習藝早晚也沒有所謂的尊卑之分,主要是得磕對頭拜對師父,一腳登高便成了師叔輩,打死也回不了頭。

  警界出名的響噹噹人物大都出自風雲道館,而風雲道館盡出精英,由師父領進門的徒兒能獲得一聲「好!」,此人准成大器。

  而其中有四名佼佼者更是出類拔萃,直接拜在老館主門下,由他親自傳授武藝,小小年紀還沒長毛呢,徒子徒孫就一大蘿筐。

  能說他們投機取巧嗎?還是走好狗運?可他們的能力確實在眾人之上。

  而眼前俊美如小白臉的男子正好長童越一級,與他的師父同輩,在稱呼上自然要多些敬意。

  「很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我對人才的培育一向很用心。」鐵杵總會磨成鏽花針,來日方長。

  搓不成方,起碼也成圓,棱角太鋒利磨掉即可,「琢磨」的工作能讓人心平氣和。

  「很用心?!」糟了,他忘了「警界四梟」這名號是怎麼來的了。

  心口一驚的童越眼露懇求神色,拜託他這位睿智的小師叔高拾貴手,別整死這群有為青年,警方的人手已經不足,可別嚇得他連使喚的對象都沒有,讓他們一個個跑得比飛還快,直嚷著員警的工作真不要人幹的,回家吃自己比較涼快。

  「呃!咳、咳!也不用太用心,只要查出點眉目我就很欣慰了,不必操之過急。」好歹留幾個人才讓他用。

  杜玉坎清朗的揚唇一笑,關上電腦。「我是不急,急的是外面那些記者。」

  「嗄?!」

  眼睛往外一瞧,童越頓時有十隻烏鴉飛過頭頂的感覺。到底又死了什麼人?為何媒體的消息總是快警方一步,老讓他們來不及封鎖。

  三名民意代表在喝完花酒後突然暴斃,死因是腦血管病變,亦即是中風,腦壓升得太快無法及時降壓,在送醫途中已失去意識,搶救三小時後宣告不治死亡。

  上個月有位高階警官下班回家,在家門口跌了一跤撞到花台,當場血流如注卻沒人發覺,拖了二十分鐘便斷氣在一株蝴蝶蘭下。

  上上個月中旬,兩位政治界有名的重量級人物死于溫泉中,法醫勘驗的結果死因是心肌梗塞,無任何外力壓迫式傷口,死因單純。

  上上上個月,一位議員一位法官,以及兩名檢察官和律師在聚餐後遭一輛貨車撞擊,三死一殘查不出肇事者,肇事車輛在一座廢車廠尋獲,但已成一堆壓扁的廢鐵。

  三個月內九位知名人物「意外」身亡,一個成了終身臥床的植物人,表面上看來似乎都扯不上關係,只是單純的巧合和倒楣而已,實在看不出有何關聯。

  可是深入的調查後才發現他們都和一件工程弊案有關,其中有的關說,有的從中抽取油水,有的本身牽扯甚深,以合法程度掩飾非法行為,趕走一群住在社區的老弱婦孺,壓低價格逼使他們出售土地和房子,再轉手高價賣給土地掮客。

  聽說其中價差將近十億台幣,大部份都流入這些人口袋中,事情被揭露後經過一審、再審、三審仍未定罪。而即使官司仍懸置在高等法院,但工程在地方法院的官官相護下已進行土地開發。

  法律已死。這是一群向公權力挑戰的小市民心聲,他們無力爭取屬於自己的權益。

  因此,綜合南臺灣黑道勢力的「蝴蝶」為他們出頭了,展翅一拍驚動地方政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是下一個蝶翼下的意外事故。

  「你為什麼故意找我麻煩,是因為我在你來的第一天出言不遜嗎?」

  像頭暴躁的小幼狼見人就咬,一臉不滿的傅青蒲嘟嘟嚷嚷地跟在優雅的杜玉坎身後,腳步遲緩少了平日的豪邁闊步,不再有意氣風發的神氣。

  他自嘲此刻的自己是個小跟班,沒有自我意識地跟著來自大都會的城市佬東走西逛,悠閒得彷佛是觀光客,一步一腳印拓印歷史軌跡。

  X,真當他是未經歷練的小菜鳥嗎?查案需要挨家挨戶一一「拜訪」呀?只要是特種行業一定拉他進去瞧瞧,還要他佯裝「澳客」小鬧一番。

  真是的,這樣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真有那麼神他們也用不著頭大了,整天為無頭公案忙得焦頭爛額,還被上級叮得滿頭包。

  「青蒲小弟,你想多了,我是看重你敏銳的破案才能,能適時協助我在觀察方面的不足。」指責他公報私仇,實在太不智了。

  「別說場面話,我們都知道『警界四梟』最不守法紀,我行我素完全不把階級和規矩放在眼裏,雖然嫉惡如仇卻是最不重視律法,懲好除惡只用自己的一套標準遊走在法律邊緣,借著合法的身份行個人的暴力行為……」

  破案率高不代表守法,警階高低也只是形式上的表徵,他們的盛名之所以流傳不歇,憑的全是出手的狠厲不留人後路,不管有罪無罪先用拳頭問候再說,然後隨便安個罪名表示對方罪有應得。

  他在警校的時候就聽過他們的「英勇」事蹟,把人打個半死還能獲得讚譽,絲毫不用付法律責任。

  「呵呵,說得好,說得好,你對我們『警界四梟』有相當的瞭解,可見你內心十分崇拜我們。」孺子可教。

  「我崇拜你們?!」傅青蒲失聲大喊,下巴掉了一半掛在胸前。

  「用不著不好意思,這是人之常情,面對學弟學妹的傾慕我已經習以為常,你可以大方的表現出來,不必害羞。」身為學長的他會好好的栽培他。

  「我傾慕你……咳!你在說什麼……鬼話。」是唾棄,他到底懂不懂?

  話一急傅青蒲差點咬到舌頭,氣急敗壞地想解釋清楚,雙手卻亂揮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杜玉坎微笑地拍拍他肩膀,一副明瞭的神情。「惱羞成怒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再多幾分努力就能達到我今日的成就。」

  「我惱羞……」一口氣梗在喉問,他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奇怪了,我怎麼盡聽到一隻鸚鵡學話?一再重複我說過的話是不會讓你出人頭地的,多聽多看多學習才會有前途。」人不學,不知義。

  南臺灣的天空很多情,朗朗霽色不見污染,雲白得像剛採集的成熟棉花,一朵一朵成串地飄過頭頂,帶來溫熱的海洋氣息。

  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一點也不覺得陌生,人聲喧鬧彷佛置身臺北街道,商家林立熱鬧非凡,路上行人個個笑顏逐開地迎接南臺灣的陽光。

  穿著便服的傅青蒲高壯英挺,清雅溫爾的杜玉坎則是翩翩貴公子模樣,兩人看似閒適地停留在老樹底下,總給人回眸一看的欲望,因其出色的外貌。

  不過大部份的目光是落在容貌俊秀的杜玉坎臉上,讓人情不自禁地隨著他卓爾身影移動,有種仰望神祇的感覺。

  當然嘍!以女人癡迷的眼神居多,其中也有幾位有點娘的男人,那發出光芒的眼神比撿到寶還燦亮。

  「杜學長,你一定非常滿意自己的長相,所以無形中養成自大的心態,認為每個人都該當你是神來崇拜。」牙一咬,傅青蒲忿忿然地說道。

  杜玉坎故作苦惱的微擰眉,笑笑地遠眺遠處的一幢商業大樓。「如果你的口氣不那麼沖,也許你就會發現到自大與自信的不同。」

  「是嗎?」他一臉發臭地橫睇。「那為什麼這麼多天了,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成果,就只是鎮日無所事事的東逛西逛?」

  這點他很不能認同,明明說是出外查案,還調他這個在地人當地陪,可是到目前為止事情毫無進展,他活像傻子地被人牽著鼻子走。

  「那是因為你只顧著質疑我的能力,埋怨我對你個人的恩怨,反而對很多擺在眼前的小線頭視若末睹。」只要有心,不難發現關鍵點在何處。

  杜玉坎的眼中有著與外表不符的冷漠,看似溫煦好相處沒有脾氣,卻如暗藏銳利的開鋒刀刃,縈冷且帶著霧狀的疏離。

  雖然看起來與常人沒兩樣,但是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並未拿出真心以待,總是隔著一層冰冷的透明牆,不讓旁人走入他的內心世界。

  他是有名的表裏不一,外在溫文儒雅不喜熱鬧,實則擅孤立自己,冰封己身,懶得和層次低的愚夫愚婦打交道,腦中無物的蠢貨沒資格獲得他的另眼相待。

  也就是說,「警界第一美男子」之稱的杜玉坎是個標準的自戀狂,對完美的要求特別嚴格,包括他自己,所以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除了與他同負盛名的另外三梟--藍青凱、寒浴月、蕭沐風。

  「你是什麼意思?指我不用心在這件案子上嗎?」有些負氣的傅青蒲聲音一揚地怒視。

  他的眼仍然注視著高約三十七層的黑色建築物。「我只問你,你看到了什麼?」

  「嗄?」

  「那幢商業大樓的形狀有如一隻飛翔的蝴蝶,雙翼張開成美麗的燕尾。」明顯的表徵就在眼前展開,居然沒人發覺其中的關聯性。

  「『警界四梟』也有誤判的時候,這只是一幢普通的金融機構,做的全是合法的工作。」「蝴蝶」是個人並不要神,哪那麼大本事蓋幢耗資百億的大樓當掩護。

  何況有個在他生命中占極其重要地位的人任職於該企業,若有任何不法的負面消息傳出,他會是第一個得知。

  「十樓以下的確是正常的上班人員,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秉公守法堪稱模範市民,近百名的員工沒一人有犯罪紀錄,乾淨得連一張罰單也沒有。」

  就是這點引起他的注意,感覺上像是刻意挑選出這些零缺點的職員掩人耳目,不讓人察覺臺面下的藏汙納垢。

  「人家公司的制度好、福利佳、員工自律甚嚴,非良好品格一律不錄取,這也有錯嗎?」雞蛋裏挑骨頭,企業形象優良也礙著他的眼了。

  黑沉的眼驀地投射。「問題是十樓以上就不單純了,你所謂的金融機構倒成了討債公司,橫眉豎眼的外勤人員像是循規蹈矩的業務員嗎?」

  即使他們穿西裝打領帶、皮鞋亮擦得足以當鏡子使用,可是那股由內而外散發的狠戾氣息是瞞不了人的,一看便知是在道上打混多年的狠角色。

  這樣還沒有前科才叫他意外,不用查也能嗅出一絲不尋常,若非有人包庇或是刻意抹去其過往資料,這些人十之八九准是警局的座上客。

  「討債公司?!」傅青蒲吃驚地變了臉,表情顯得十分錯愕。

  「至於二十樓到三十六樓則是高級主管特區,職銜是經理,副理之類的,負責管理各區角頭老大,身邊還有秘書跟著。」宛如黑道企業化經營,一點也不馬虎。

  「你、你這些消息是打哪聽來的?未免過於天方夜譚。」那些角頭大哥哪有可能聽命于一個女人,傳聞實在將「蝴蝶」神格化了。

  他曉得「蝴蝶」的勢力非常龐大,黨、政、商都有她的手下滲透,難免給人無所不能的感覺,讓警方的追捕過程倍感艱辛。

  可是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是有限,刀光劍影爭一時的龍頭老大位置都十分困難了,哪還能以一己之力聚集各方兇神惡煞,讓他們同心不越界地謹守自己地盤。

  何況光是利益的分配就夠讓人爭破頭了,誰還肯把手中的大權讓出供人使喚,甘於人下不爭一番長短。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莫非裏頭有你在意的人?」杜玉坎的笑很沉,給人若有似無的壓迫感。

  眼神閃過一絲局促的傅青蒲不快地一瞪。「你有我熟悉高雄地區的黑幫組織嗎?別以為破過幾個重大刑案就自認為是神探,能一眼窺破別人的心。」

  「你知道嗎?你在冒汗。」看來自己猜想得沒錯,盲點出在這年輕學弟身上。

  「南臺灣的氣候一向很熱,不流汗的人才奇怪。」傅青蒲暗諷面色如常的他是個怪人。

  「這倒也是。」是比臺北熱了許多,人容易上火。「不過你一定要一直用眼白瞪我嗎?我不是你的敵人,用不著仇視我。」

  除非自己曾做過什麼令他痛恨不已的事,所以才始終介懷地當他是假想敵看待。

  杜玉坎的眼底浮起深思,望向「雲端大樓」的最高一層,企圖以肉眼探測出裏頭的活動。到底會是誰在那高聳的雲端俯視地面的螻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1:08

2

     傅家有三個小孩,老大傅青蘿高中肄業曾失學一年,工作了一年後才又考上推廣教育,半工半讀擔負家中一半的生計,直到畢業後才升上正式職員,任職于「雲端科技」總務課,在十一樓工作。

  而長子傅青蒲則是個員警,和大姊相差兩歲,是個有戀姊情結的大男孩,雖然對員警職務十分熱忱而且認真,但絕對比不上他對其姊的依賴。因為他等於是她一手帶大的。

  小妹傅青萸原本是個開朗愛笑的女孩,十九歲的她應該是正享受花樣年華大學生活的年紀,可是在目睹父親為了保護她而被一群小混混打成重傷,最後不治死亡,她的臉上就不再出現笑容,心智萎縮到十歲左右,躲在家裏不敢見人。

  醫生說過這是心理上的疾病,叫做創傷症候群,因為心靈受創過深不肯面對現實,所以躲進自己的世界好逃避已發生的一切,類似自閉症患者。

  傅爸爸不過是殷實的國中老師,生前沒留下什麼積蓄給妻子、兒女,所以在家裏打理家務的傅媽媽只好找些代工回家做,一邊照顧心智退縮的小女兒。

  不過在老大、老二相繼有了固定收入後,她就不必辛勞地為三餐溫飽而疲於奔命,能夠專心地照料自閉的女兒,教她學習一般的家務打理。

  也許人生有一點小小的不順遂,但經過風雨的淬練後,傅家的日子倒也過得和樂,沒再有任何不幸的事傳出,一家四口堅強地對抗逆境努力生活著。

  「傅青蘿,妳又被上面叫去喝茶呀!」

  紮了個馬尾,發長及腰的女孩甩甩烏黑的發,一臉笑意地看向喚住她的同事。

  「什麼喝茶?快把我搞瘋才是真的!上面那一位簡直是生活白癡,害我想從三十七樓往下跳。」一死以謝天下。

  「噓!小聲點,妳不怕上面那位聽見嗎?」居然說「她」是白癡,活得不耐煩了。

  「哈!我當她的面照說不誤,誰叫她有事沒事就叫我上去『聊聊』。」傅青蘿誇張地擺擺手,像是受不了某人的智障。

  「哇!妳膽子真大,這種話也敢說出口。」換作是她准嚇得屁滾尿流,大氣憋著不敢吭一聲。

  傅青蘿俏皮地眨眨眼,一掌輕輕地往她背上一拍。「有什麼好怕的,她和我們一樣有兩顆眼珠子,一個鼻子、一張嘴,放屁拉屎樣樣來,沒有倒長獠牙,斜眼歪脖。」

  「妳喔!就這根舌頭愛造反,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話全由妳嘴巴裏流出,小心哪天後門沒關牢被聽見了,妳這條小命就完蛋了。」真讓人為她捏一把冷汗。

  「不會啦!我有茂叔罩著出不了事,他可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她逢人便談起這件事,怕人家不知情似的。

  教書匠和地痞流氓扯上關係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一個正正當當的教育英才,一個不學無術的社會害蟲,照理來說應該形同陌路才是,否則傅青山也不至於死于一群小癟三手中,而且死後連公道也討不回來。

  可是當時算是角頭老大的茂叔突然冒出來自稱是傅戶長的老友,不但安排傅青蘿、傅青蒲就學,還大方地給了他們一筆錢好過日子。

  雖然他的出現有點莫名其妙,讓人感到一絲詭異,但是那時傅家的情形確實需要幫助,所以他們也就欣然地接受他,不因他敏感的身份而加以排斥。

  「雲端大樓」一共分有雲端科技、雲端金融中心和雲端房地產買賣三部份,但實際上都是同屬一間公司。

  不過名字取得響亮不代表它是正派營業,雲端科技做的是盜版業,剽竊別人的智慧財產權,拷貝的CD、電玩遊戲比正版還優,幾乎取代正常的銷售管道。

  而金融中心說來好聽,其實它就是討債公司還兼收保護費,裏面的打手特多,誰要敢欠債不還就先狠扁一頓,再派「除草組」處理善後。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就這道理來命名。

  至於買賣房地產更是上不了臺面,說穿了即是土地掮客,哪里有廉價的地皮、房子先買下,借機炒熱後再以高價轉手賣出,不管交易物會不會出什麼紕漏,願打願挨就得認了。

  合法掩飾非法時來已久,本名洪茂生的茂叔是這三間公司名義上的負責人,所以由他引進的人沒人敢說一句不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她去。

  反正掛羊頭賣狗肉,大家是什麼底都清楚得很,用不著裝模作樣搞神秘,每個人都在爛泥巴里滾過,用十斤漂白水也洗不乾淨。

  「哎呀!妳也別太篤定,茂老大年紀大了,能讓妳再靠幾年呢?謹言慎行總是好的。」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她還是希望能保留一股清流。

  「說得也是,紅姊妳真是個好人,這麼關照小妹我。」話說多了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傅青蘿清澈如水的靈眸中閃過一絲利光,隨即又像是不曾發生任何事地恢復清靈的笑意,讓人打心眼裏喜歡。

  名叫聶紅的紅姊苦笑地說道:「好人是不會在這層樓工作的,我討起債來的狠勁連男人都害怕。」

  江湖是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一旦踏入就回不了頭,越陷越深。

  「那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呢?我也在這一層樓上班耶!」傅青蘿可愛地一笑,露出編貝似的兩排白牙。

  「妳是烏鴉群中的小白鴿,走錯了路,妳應該在十樓當職員。」她是黑暗世界裏的一道陽光,照亮每一處晦黯的人心。

  「可是總務課排在十一樓,我也沒辦法要求人家遷就我。」她表現得很無奈,孤木難撐天。

  雖然打著正派經營的名號,日進鬥金賺錢如水滾滾而來,可大家心裏都有數,這是一間從裏黑到外的公司,門面好看是用來唬人的。

  總務課只是一個掛名的職等,做的不是換燈泡、換名片等瑣事,而是類似「總管」的工作,大大小小的事他們都得管,然後往上呈報再行裁定。

  若說三十七樓是未經通傳不得擅入的禁地,那麼十一樓總務課的職員便是全大樓唯一有通行資格的特例,他們身上的密碼卡可以直達最頂樓,遊走在一到三十六樓間。

  因為他們的地位僅次於傳聞中的「蝴蝶」,擁有絕對的權力,看似卑微卻運籌帷幄,暗地裏掌控各角頭的所有活動。

  「妳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全大樓就數妳工作最輕鬆,愛來就來,不來也沒關係,多得是年輕小夥子幫妳打卡。」叫人看了心裏生酸。

  人長得漂亮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得人緣,打進公司至今,還沒見過她與人交惡,上下一團和氣得讓人以為這真是商譽卓越的企業體系。

  「紅姊是看到我嘻皮笑臉的一面,其實上面那個老是整得我一肚子氣,想找人吐苦水都怕拖累別人。」她的意思是各有各的苦處,冷暖自知。

  「是嗎?」有那麼難相處?

  「妳說呢!」傅青蘿打了一招太極任憑想像,說得多不如說得巧。

  聶紅神色謹慎地趨近問道:「上面那位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可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

  她話還沒說完,身側的女孩已大驚小怪地跳離她三步遠。

  「紅姊,你想害死我呀!妳又不要不知道這種事不能掛在嘴上,要是被監視器掃到我准會沒命的。」傅青蘿指指前前後後共十八台針孔攝影機,表情非常惶恐。

  「可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只聞風聲不見其人,搔得她心口發癢。

  「傅青蘿,妳的事做完了嗎?還有時間閑嗑牙!」

  不悅的男聲打斷兩人的交談,口氣稍冷得像看不慣她的「遊手好閒」,想先把她拖進來海扁一頓再說。

  「哎呀!紅姊,不多聊了,我們課長要找人剝皮了,我得先去做拉皮手術。」把皮繃緊些。

  傅青蘿揚手一揮算是表達抱歉,然後做了個害怕的鬼臉撫著額頭,一副準備送死的模樣,要大家別為她的「死」傷心。

  門一推,進入將近百坪的總務課,她笑臉一收倏地變得冷肅,門板闔上隔開兩個世界,清如湖水的眸子頓時如大海暗藏深溝的闇黑。

  那是來自幽冥的顏色,深不可測又帶著死亡陰影,她嫩白的十指往桌上一擱,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專注看向她,屏氣以待。

  「聽說最近有條子在探我們的底,查清楚是哪一號人物了嗎?」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其弱點,出奇制勝。

  「不是探我們的底,而是針對『蝴蝶』有計劃地進行試探,對方好像是從臺北來的高級警官。」他們只是小蝦米,人家還放不在眼裏。

  「好像?!」這個答案不怎麼令人滿意。

  「別用鄙視的眼神看我,妳才是那個擁有內線資料的人,這些天陪著他東查西查的可是令弟。」他們得到的都只是二手資料。

  「我有好幾天沒碰到他了,港口有貨進來,我以加班為由忙到淩晨三點才回家。」而他那時已睡了,套不出口風。

  傅青蘿此時的神情有如一隻高傲的大黑蝶,以鋒利的眼神注視著面前的男男女女,不若先前的嘻嘻哈哈。

  「那妳就錯過了一場好戲,這次來的人據說是警界有名的四梟之一,專為捕蝶而來。」這麼看重那只蝶,他們真是與有榮焉。

  「嘖!怎麼聽起來像是幸災樂禍,你那麼希望『蝴蝶』被捉嗎?」另一道取笑的女音故意鬧場,戲外加戲好取悅自己。

  「丁加恩,妳跟我有仇呀!幹麼扯我後腿?」他的確是有小小的看笑話心態,想看這只「蝴蝶」如何逃出梟爪。

  「近日是無仇,但就是有些隙怨,我對你是越看越不順眼,想削你幾根頭髮當擺飾。」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拿他練刀法。

  身材高挑的丁加恩留了一頭短髮,五官立體有點混血兒血統,但不知道是混哪里的,因為她母親年輕時是酒家女,專做美國大兵的生意,所以她的眼珠子偏綠,不像東方人的深褐。

  不過她倒沒遺傳到美國女人的大胸,三十二A的平胸叫人看了歎氣,若不是她長了幾分姿色,有著女人家的輪廓,否則猛一瞧她脖子以下還以為是個男孩子。

  她和羅百里、汪恩婕、徐夢生等人都是總務課的職員,平時的工作就是混水摸魚、插科打諢,正經事沒幹半件,全留給別人去做。

  他們要做的事是在黑幕罩下以後,夜晚的繽紛充滿玄奇,白天的「副業」純粹是打發時間。

  「有本事儘管來取,妳知道我的性向一向偏好小男生。」她對他來說太老了,而且不合胃口。

  「是嗎?你又蹂躪了幾根小幼苗。」他遲早會有報應,得個愛滋死於潰爛。

  羅百里帥氣地甩甩發,斜睨她平坦的胸。「妳很安全用不著擔心,我的獸性是有選擇性的。」

  她永遠不會在他的獵豔名單上。

  「的確是獸性,你從來就不要個人,連人家摸到我們的地盤上了還能置之不理,冷眼旁觀地在一旁看戲。」行為令人不齒。

  「妳哪只眼看見我置之不理了?我總要先觀察觀察情況再決定做何處理。」別說得他像冷血動物,只顧著自己的「娛樂」似的。

  「兩眼。你的觀察期未免太長了,要等人家踩到我們的腳才肯有所動作嗎?」烏龜散步都比他來得快。

  大概要痛才會動,不然他只會裝死。

  「這要問問我們的女諸葛了,她沒讓我動我哪敢隨便亂動,她負責的是上面那個人的喜怒哀樂。」他語帶笑意地加以調侃。

  羅百里口中的女諸葛就是外表大而化之的傅青蘿,她與「蝴蝶」最親近,簡直是她的分身,兩人想法相近得有如同一人。

  「百里,你很不負責任喔!把麻煩往我身上一推就想了事。」天下沒那麼便宜的事。

  「麻煩是『蝴蝶』惹來的,由妳承擔也是應該的。」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何況妳的『線民』是堂堂的傅大警官,不由妳出面,難道想捉我們當替死鬼嗎?」

  「蝴蝶效應」震幅太廣了,蝶翼一搗十萬八千里,連北臺灣都受到影響,特別派員南下瞭解。

  「別把青蒲扯進我們這攤渾水,他是真心想幹好員警的工作,我不希望有人絆住他。」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家人。

  一次的憾事已經夠他們傷心了,父親的死改變了她的一生,她由名列前茅的優等生,搖身一變走向黑暗世界,其中的苦難以道于外人知。

  好人、壞人的分野很難界定,她讓自己沉淪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保護摯愛的親人,不再讓他們有受害的恐懼。

  「瞧!每次只要一談到她的寶貝弟弟,她馬上就嚴詞厲色地給我們臉色看,好像我們非常不自愛地欺負可愛小動物。」雖然他的確很想染指青蒲小弟。

  「我跟思婕、夢生都是愛護『弟弟』的人,而你就……」值得商榷。

  一旁的汪恩婕、徐夢生皆了然於心地點點頭,完全贊同她的未竟之語。

  「你們這些討厭的老鼠,專咬自家人的牆角,我的魔掌快不過『蝴蝶』的雙翼……」他還沒那麼過份。

  「百里--」隔牆有耳。

  傅青蘿的眼睛一瞟,正想喊冤的羅百里驀然住口。

  「『蝴蝶』的身份不宜外泄,你們想辦法弄個人來魚目混珠吧!」免得太閑老是鬥嘴。

  「我們想辦法?!」那她幹什麼?

  「今天的天氣很適合兜風,我下樓散散心。」當是替「蝴蝶」跑跑腿。

  「妳再過份一點沒關係,我們絕對不會怪妳怠忽職守的。」

  今天的氣候確實不錯,風大浪高。只不過一雙雙瞇超的眼比刀還利,準備排出刀山劍海讓她闖。

  「那各位辛苦了,我會記得買點心回來的。」好平平他們的不滿。

  很無賴的行為,傅青蘿手一擺堂而皇之地走出去,當沒瞧見一張張難看至極的瞼,馬尾甩呀甩的十分愉快,不復剛才的嚴肅。

  一出總務課的大門,她又是笑容滿面的鄰家女孩,單純開朗有點小心機,活潑熱情熱愛生命,像朵向陽的美麗花兒,隨時迎接風雨的挑戰。

  「還看,人都走遠了,你望眼欲穿也盼不到她的回頭。」他要再萬年老龜不把心底的話說出口,心愛的人兒結婚時他肯定當伴郎。

  欲哭無淚呀!

  徐夢生含笑地搖搖頭,眼底有著迷戀的深情。「最美麗的愛是放在心裏,我知道她不屬於我。」

  他愛她用自己的方式,不造成她的負擔。

  「真受不了你,我這輩子最怕你這種笨得要死的癡情漢,愛火如熾卻拚命洗冷水澡降溫。」這點他從不委屈自己,適時的情欲宣洩才是健康的人生觀。

  羅百里是標準的享樂主義者,今朝有酒今朝醉,異于常人的性向讓他在同志圈大受歡迎,雖不至於夜夜笙歌但也相去不遠,三天兩頭老換身邊的伴侶。

  不過顯赫的家世讓他無法坦誠自己喜歡男人的事實,一日拖過一日地偽裝自己,加入黑道組織成為家族中叛逃的黑羊。

  世人對同性戀的歧視比原子彈爆炸還要嚴重,總認為他們有病,極力矯正其錯誤的心態,不給他們愛人與被愛的機會。

  「別談我了,你們心裏可有好的『蝴蝶』人選?」把焦點模糊掉才能確定「蝴蝶」的安危。

  蝴蝶--

  大家的心底浮起一個人名,一隻缺席的花蝴蝶,拿她來補位再適當不過了,反正她未舉手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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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蒲,你在這裏做什麼,專程來找我嗎?」

  朗朗晴空,青色上天,才剛踏出「雲端大樓」的傅青蘿瞇起眼仰望天空,正打算讓人牽出她改裝過的紅魔鬼機車,好暢快地輿風競速一番。

  誰知眼角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因伸懶腰而舉高的雙手停了一秒,隨即輕輕地放開。

  「雲端」成立至今已有六年整,她也在此「工作」了相當時日,她的家人很少到上班的地方找她,甚至也不曾打過電話給她。

  所以乍見其弟的身影傅青蘿很意外,滿臉不解地走向站在消防栓旁的躑躅男孩,以為他遇上難解的問題需要她提供意見。

  可是在看見他身後的男人時,她明亮的雙眸閃了閃,笑容倏地變淡,清明的眼中多了一絲評估和審視,目光深幽。

  「沒有啦!路過而已,我正在查一件大案子,沒時間和妳多聊。」傅青蒲行色匆匆地想先走一步,有些不安地瞟了馬路一眼。

  「等等,什麼叫沒有時間多聊?你沒有看過那則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的廣告嗎?」伸手一撈,傅青蘿不讓弟弟輕易從眼前溜走。

  「哎呀!妳別拉我衣領,很難看耶!」多少也給他留點面子。

  「再難看也不會有我整整三天沒見你一面難看,你知不知道我會想你?」而且她擔心他在外的行動會不會遭逢意外。

  雖然她已對外放話不許道上兄弟傷他一分一毫,且以「蝴蝶」的名義禁止他們在他的轄區內犯下重大刑案,以免流彈誤傷到他。

  可是百密終有一疏,不管她再怎麼小心翼翼以防萬一,他身上還是留下不少英勇的戰績,在追捕罪犯的過程中招來大大小小的傷口。

  說不心疼是騙人的,但這是他堅持要走的路,身為大姊的她除了支持外沒有二話,因為他選擇當員警的理由,是為了保護像父親一樣深受惡徒淩辱的人,不願同樣的憾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我不是故意不見妳,而是每次都剛好錯過了,妳別當我是小孩子老揉我的頭。」他個頭都比她高了。

  「怎麼?揉揉都不成呀!你不給我揉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上一個分了將近半年,也該是有動靜的時候。

  傅青蘿看著高她一個頭的弟弟,舉止照樣親昵地揉亂他的發,絲毫不在乎外人異樣的眼光。

  她太容易操心自己的家人,總覺得給他們的還不夠多,需要她努力再努力,確保他們一生無慮,否則她永遠也無法安心。

  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語氣和行為有多曖昧,讓人很自然地將姊弟倆聯想成一對情侶,打情罵俏增進感情濃度。

  「我才不會背著妳亂交女朋友,我是有原則的人。」只要家人不同意的物件他就不會與之交往,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乖,有賞,給你一個南臺灣熱情的吻。」她笑著往他臉上一湊,啵的一聲。

  臉色微窘的傅青蒲又閃又躲地直嚷著要她別玩了,臉頰泛紅顯得十分害羞。「別吐口水啦!很惡。」

  「是口水惡還是我惡?你最好說服我不要敲你腦袋,你曉得我相當推崇暴力美學。」傅青蘿掄起拳頭在他鼻前晃動。

  他趕緊求饒地高舉雙臂。「我最惡好不好,妳上班時間不好好上班還開小差,不怕被人活逮嗎?」

  傅青蒲真是怕了她,老是怪動作一堆,害他沒臉見人。

  平常在家裏玩摔角還無所謂,反正見不得人的醜態沒人瞧見,她愛捏愛搓都是友愛的表現,他也由著她胡搞,誰叫她是他最愛的姊姊。

  可是在大街上這種舉動就有點丟臉了,人家會當他長不大、幼稚、不成熟,少了員警應有的莊重。

  「不怕,不怕,我有護身符保身,假傳聖旨說是『蝴蝶』派我出公差。」她說得不著痕跡,透露一小窗,引光入內一探究竟。

  「『蝴蝶』?!」

  姊姊口中的蝴蝶是他要的那個「蝴蝶」嗎?

  「小聲點,想把我的耳膜震破呀!你這毛躁的個性幾時改得了?」大魚不入港,光網些小魚有什麼用。

  「我……」

  過於驚訝的傅青蒲口拙得不知該如何消化這爆炸性的話題,他曉得南臺灣有個深具傳奇性的人物,把持高雄一帶的黑幫勢力,他一心想找出其犯罪證據繩之以法,避免更多的無辜者受害。

  可是沒想到那只「蝴蝶」就藏身在高雄最繁榮的市中心,與他們警局相隔不到五個路口,十分鐘的腳程便能見到的高聳樓層裏。

  難道真被遠來的梟說中,大樓的建築結構偏向蝴蝶的形狀,主因是有只蝶後棲息於此的緣故。

  「冒昧地請問一下,『蝴蝶』是一位年約二十五到三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嗎?」杜玉坎在此時插了話。

  「你是……」

  「我是一位對蝴蝶有收集癖的狂熱份子,不管是人或物都有興趣瞧上一瞧。」尤其是具有強大破壞力的「蝴蝶」。

  佯裝無知的傅青蘿眨動美麗長睫一笑。「茂林地區有座美如世外桃源的紫蝶幽谷,裏頭的蝴蝶成千上萬有如一幅生動的圖畫,有空你可以去走走看看。」

  不論是人或是物,蝴蝶是不讓人收藏的,牠們喜歡自由自在。

  「可是眼前就有一隻彩蝶飛舞,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呢!一時片刻紫蝶幽谷的蝴蝶還不會消失,妳說是吧!」他要捕捉的是充滿智慧和靈性的「蝴蝶」。

  心口微之一震,她的眼神變得迷蒙。「蝴蝶在郊區較多,都市里很少看得見,你會不會眼花了?」

  「我指的是這幢大樓裏的『蝴蝶』,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杜玉坎試探地問道。

  「喔!她呀!那就困難了,蝴蝶拍翅你就只能感受到那陣風而已,搞得人暈頭轉向地分不清東南西北。」想由她嘴裏套話,真是太瞧得起她了。

  傅青蘿笑得比南臺灣的太陽還燦爛,珍珠白的肌膚揚散著陽光色澤,一看就知她是熱愛戶外運動的健康女郎,絲毫找不出一絲頹廢氣息。

  如果說她是南臺灣的太陽一點也不為過,驟然綻放的笑顏有如萬丈光芒,刺目得令人為之迷眩,幾乎張不開眼。

  「姊,你們公司真有一個女孩叫『蝴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2:09

3

    「姊?!」

  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眼瞇了一下的杜玉坎未流露半絲情緒,面容平和未起波瀾地打量眼前的女孩,頗為意外兩人的關係竟是單純至此。

  他犯了全天下人都會犯的錯,那就是先人為主的第一印象,單憑其中的互動行為而下判斷,未曾想過其他的可能性。

  以外貌來說,她並非美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更非豔麗型的美女,清清淡淡的像路邊的野花野草,怡然自得不受塵囂打擾。

  可是那純白的顏色卻挑起視覺上的執著,在月光的照耀下綻放出五彩光亮,緊緊扣住張開的瞳孔。

  也許是職業使然,他總覺得看似簡單的圖其實不簡單,在幾何圖形中它可以變化萬千,圖中有圖地牽出無數個小圈圈。

  而圖是沒有線頭,一筆到底連成無隙空間,進不去也出不來,自成一個世界。

  「她是我姊有什麼關係嗎?你不會說她是『蝴蝶』吧!」傅青蒲明顯地言語挑釁,胸一挺與他平視。

  「或許是,或許不是,人人有嫌疑,個個是疑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你們一點都不像。」末了一句才是重點,笑裏藏刀地往他心窩裏一捅。

  「你管我們像不像,我們的家務事用不著向你報備。」他存心找碴不成?

  「你們的確是親姊弟嗎?你看來像是被領養的小孩。」他過於憤世嫉俗,不相信人性。

  聞言,傅青蒲眼睛為之噴火,偏見使他凡事都看不順眼。「警方的檔案資料任你翻,有本事你就找出我的『親生』父母來。」

  敢說他是領養的,姊弟情深不行嗎?要是看過他父親的長相,沒人會說出這麼可笑的話,自己完全是父親年輕時的翻版。

  「呵,年輕人真是沉不住氣,欠缺磨練。」杜玉坎輕聲笑著,懷疑他以往破的案子是否有人暗助一臂之力。

  一個不出三句話便被激得如滾水直冒的人,怎麼可能會冷靜的加以思考與分析,他的實務經驗還未成熟到能獨當一面。

  杜玉坎若有所思的眼瞟向以黑為基色的大樓,視線一低落在正打量著他的女子身上,意外的捕捉到她來不及收起的冷慧。

  她是無辜的嗎?

  身為警務人員的直覺讓他在心中打了個問號,在「雲端」工作的員工十之八九都有問題,它是黑幫的大本營。

  「我沉不住氣又怎樣?我就不信外來的和尚特別會念經,能在期限內偵破三個月內發生的九條命案。」否則就等著受他嘲笑。

  年少氣盛是他的致命傷,一個畢業不到一年的菜鳥警官能在短時間內升上分隊長的職位,說他運氣好就太牽強了,沒有實力是爬不高的。

  可是由他接手的刑案看來,似乎都破得有點離奇,不是嫌犯剛好出現在他巡邏的路線上,便是糊塗賊撞上電線杆,不費吹灰之力的手到擒來。

  「小學弟,你還在記恨學校裏那件事嗎?你該曉得與我無關。」他不過回學校上一堂示範教學,教教他們徒手奪刀的技巧。

  面上一惱的傅青蒲惡狠狠地低吼,「誰還會記住那種事,我的氣量沒那麼小。」

  事實上他確實仍掛懷至今,無法釋懷地在心裏打了個死結,見他如見死敵的懷恨在心,所以對他始終沒好臉色。

  「原來你已經忘記了呀!年輕人就是不定性。」杜玉坎遺憾地搖搖頭,表情甚為可惜。

  「你說什麼,故意在我傷口上撒鹽巴嗎?」傅青蒲氣憤地沖上前想與他扭打,不甘心遭人恥笑。

  殊知雙手尚未碰到人家的身體,便被一個扭身反手一扣,游龍出海折臂順拉,順著橫衝直撞的力道輕輕一滑,輕易地化解了他蠻牛似的攻勢。

  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快得令人眼花撩亂,像是一陣微風拂過胸前,還來不及感受它的柔軟即已消逝。

 傅青蒲的狼狽還不及傅青蘿的訝然,她眼底的幽光又深了幾分。

  「青蒲!你的規矩哪去了,想讓人家說我沒教好你嗎?」他就算再練上十年也動不了人家一根頭髮。

  懸殊差距一目了然,真底子硬功夫是學不來的,沒有相當的根基使不出太極中的小擒拿手,

  「哎呀!大姊,妳怎麼又拍我後腦勺?想把我拍笨呀!」明明拳頭不比一顆雞蛋大,揍起人來卻力道十足,害他整顆腦袋都快裂開了。

  「我這叫促進小腦血液迴圈,免得你越來越笨,對不起我們傅家的歷代祖先。」爆栗不會只有一個,她馬上又追加成雙。

  不能說是抱頭鼠竄,但也相去不遠,塊頭大不見得佔優勢,傅青蒲一溜煙地跑到她打不到的安全地帶。

  「傅小姐說得太嚴重了,人笨是天性與祖先無關,妳就別怪他了。」戴上面具的杜玉坎溫和地笑道。

  「別傅小姐傅小姐的叫,聽起來怪彆扭的,朋友都叫我青蘿或小蘿,你就當交我這個朋友任選其一。」她表現出南臺灣的熱情,大方地攀交情。

  「傅青蘿……真是個好名字。」杜玉坎咀嚼著這名字,暗記在心。

  「你呢?你叫什麼名宇?自我介紹一下吧!」傅青蘿的眼底跳躍著一絲頑皮的神采,像是準備惡作劇的小牙仙。

  「杜玉坎,我的名字,一個處處受人排擠的異鄉客。」他有意無意地看向傅青蒲,意思十分明顯。

  「哈,不要理我家那個彆扭的小鬼,他以前真的很乖,你說尿是香的他都相信,還以為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是長大以後才變壞了。」

  世事如夢難預料,一朝風雨一朝晴。

  「看得出來他不怎麼理智,為了一點小事就耿耿於懷,我也滿替他擔心的。」成不成器就看他能不能定下心。

  「小事?」聽來好像不小。

  「就是……」

  「等等,不許說。」這人真陰險,居然想背後道人是非。

  一聽自己的事要被提起,傅青蒲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出聲阻止。

  「什麼叫不許說?你一旁待著別開口,我要和這位杜警官好好聊聊。」弟弟還有什麼事怕她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難逃她的耳目。

  無足能行天下,無耳能聽千里,她不需要親自出馬便能得知一切訊息,四方的回音如星火燎原,清楚得無一絲遺漏。

  不過若是他在警校發生的事,那麼消息的來源就比較匱乏,畢竟紀律森嚴的警校不是每個人都進得去,背景調查阻止了不少人才,讓她的藍圖規劃一度受阻。

  「姊……」她和他有什麼好聊的。

  「閉嘴,別讓我看到你的牙齒,去買兩杯珍珠奶茶,冰塊加多一點。」天氣有點熱,喝點涼的才不會冒火氣。

  音調並未揚高如同一般人的交談分貝,毫無殺傷力地揚起,照理來說不具任何壓迫性,純粹是姊弟間的對話。

  但是一臉苦相的傅青蒲僅是眉頭一擰,像是習慣性的聽命行事,傅青蘿說一他絕不敢添二,表情委屈地走到對街冰店,少了盛氣淩人。

  以尋常人眼光來看不算什麼,不就是跑跑腿買個東西罷了,哪家的兄弟姊妹不要這樣,大的總是使喚小的使喚得心安理得、理所當然。

  可是觀察力敏銳的杜玉坎卻看出其中的不同,他隱約感覺到身側的女孩有股懾人的氣勢,令人不由自主地服從其所下的命令。

  雖然他此行南下的目標是傳聞中的「蝴蝶」,對於掃蕩黑幫整合的勢力倒在其次,但她那雙清澈卻不見底的水眸像座深潭,似要將他吸入無底深淵。

  她引起他強烈探索的好奇心,什麼樣的女孩會在這種環境下工作,而且不受影響的未帶晦色,人如晴天般開朗地笑口常開?

  照常理說,身處於黑色世界多少會沾染上一點灰色,即使刻意掩飾也瞞不了世人的眼,總會不自覺流露出漠然戾氣。

  而她令他無法一眼看透,彷佛陽光下的一抹精靈,聖潔得難以和黑幫組織聯想在一起。

  「你到底對我們家青蒲做了什麼事,讓他把你當仇人看待……呃!你在看什麼?」她有什麼下對,衣服穿錯邊還是忘了挖鼻屎?

  「妳很美。」脫口而出的話語叫杜玉坎微愕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開口讚美人。

  怔了怔,傅青蘿同樣感到意外。「在你的面前應該沒美人吧!身為女人的我們容易自慚形穢。」

  他宜男宜女的中性臉不偏向陰柔也不特別剛強,屬於兩者間適中的優雅、威而不厲、灑脫不羈,俊秀中但見不凡的氣度。

  男生女相不稀奇,女生男相實屬平常,可這俊美的容貌生得璀璨,減一分太俗,增一分過於做作,修飾得恰到好處。

  「希望這句話不是諷刺,做為一個男人不該與女人媲美。」她的氣質很美,讓人感受到大海的氣味。

  「哈,你想多了。我很滿意自己的長相,五官俱全沒有少耳缺鼻,你長得再美……呃!好看,百年之後也不過是一堆灰塵而已。」

  功名利祿轉眼成空,再好的皮相也留不住,何況她也不算太差,起碼有獨特的風格和個性。

  「看得出來妳生性樂天,好交朋友,可是在大白天公然溜班不太好吧!妳的頂頭上司不查嗎?」除非她上的並非正規班。

  傅青蘿笑容甜美地甩甩頭髮,一副很滑頭的模樣。「查得到再說嘍!藉口是人想出來的,總有辦法打迷糊戰,我的工作一點也不重要,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的理由千萬種,短時間內還用不完,夠她囂張好一陣子了。

  「小小螺絲釘也能是英雄,白蟻雖不能蝕屋,在這裏工作一定很愜意吧!」不用拚「業績」。

  「還好啦!薪水三個月調一次,三節加發獎金,年底有分紅,最適合養米蟲了。」待得越久領得越多。

  前提是要有建樹,別太早掛掉,以老賣老而無實力者會被社會淘汰。

  「聽來福利頗佳,討債的利潤似乎不錯,穩賺不賠。」杜玉坎笑笑地閒聊,像是在打發時間。

  「討債?」頭一偏,她眼中露出迷惑。「我們公司做的是高科技產品,舉凡程式設計和電玩開發等,我們可不是黑社會。」

  「是嗎?」他笑得很溫柔地一睇。「那麼妳不知道『蝴蝶效應』了。」

  「蝴蝶……效應?」傅青蘿不解地皺起眉。

  「傳聞一隻蝴蝶的力量足以顛覆南太平洋,水淹三尺三月不退,漫天惡水斷人生計,以一己之力破壞社會的平衡。」為害甚大。

  雖然官商勾結圖利己身令人不齒,但國有律法應循正道而行,以惡治惡的方式即使達到喝阻的目的,在法律上仍站不住腳,實屬違法行徑。

  他不贊成濫用私法,他認為作惡者終究逃不過法律的制裁,伏法受誅。

  「哇!你說的是摩斯拉呀!和酷靳拉拚鬥的大蝶,那部日本電影我看了十次以上,每次都好感動喔!」她雙眼閃著亮光,似在回味電影的情節。

  是感動還是裝傻呢?杜玉坎的黑瞳瞇了一下,越與她交談越覺得她不簡單,玉石掩華。「我指的是妳口中的『蝴蝶。」

  「噢!是那只『蝴蝶』呀!你在調查她嗎?」當員警的不就是這邊查那邊問,大半時間都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像她家那株蒲草比絲還韌,三天兩頭不在家忙著查案,一出任務便忘了家的方向,弄得灰頭土臉還不肯死心,追著蛛絲馬跡拚命往前沖。

  員警的努力她認同,但不是每個員警都是好員警,利字在前很難不為所動,在一顆老鼠屎的影響下,或多或少都會走偏,做不到絕對的公正。

  員警沒法做到的事總要有人去做,為惡為善有何差別?做的都是清道夫的工作,將垃圾有計劃的收集,不弄髒市容。

  「這麼問倒讓我難以回答,妳要我說是或不要?」他將發球權交給她,神色泰然。

  「考我智慧呀!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對付我薪水的人一向很忠心,人家給錢我辦事,合作關係愉快。」她說得市儈,見錢眼開。

  「即使她所作所為嚴重觸法,視人命如草芥玩弄於手掌間,妳都能無動於衷地為虎作倀嗎?」心存僥倖終食惡果。

  與陽光同等燦爛的明眸一眨,她故意壓低聲音說道:「法是人訂的,自然由人來打破,誰能永遠不犯錯呢?這世上可沒聖人。」

  「想必令弟不曉得妳為何人工作,做的又是什麼工作。」杜玉坎半是取笑半是規勸地不希望她涉入太深。

  勸人回頭倒是頭一遭,做來有幾分生疏,通常他只會直搗黃龍揪出主謀,這些枝枝節節的後事自有專人處理,不需要他費心。

  「特別行動組」主要是保護國家元首的安危,其次才參子舞弊循私的內部調查,以不驚動市民的方式加以解決。

  他的工作範圍是各階層的官員,由小查大拉出其中害蟲予以嚴懲,母枉毋縱。

  地方官員接二連三的死亡事件震驚高階人員,都覺得事有蹊蹺死因不單純,這件案子不做二人想地落在他頭上,因為他擅長抽絲剝繭,偵破離奇的無頭公案。

  「什麼為誰工作,誰要找工作,你還是我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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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爾虞我詐的諜對諜在傅青蒲的介入後宣告落幕,雖然他毫不知情自己做了什麼,滿臉霧水地看著他認為熟悉卻突然變得陌生的兩人各自走開。

  他不曉得錯過了什麼,只覺他們的表情過於自然,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般雲淡風輕,是他大驚小怪窮嚷嚷,壞了人家聊天的情緒。

  說不上不歡而散,就是莫名失去了交談的興致,由簡短的對話中,杜玉坎和傅青蘿都明瞭了一件事--他們無法從對方口中探知任何訊息。

  銅板有兩面,正反各一,雖然同一體但誰也看不到誰,面額相同圖案不同,各自背著對方。

  「姊,你們到底說了什麼?神神秘秘好像怕人聽見。」他一定近兩人都不再開口,甚至還摸摸他的頭當他是小孩子。

  「就說你氣他氣得要命的那件事,他邊說邊笑你小心眼,那麼久的事還擱在心裏放不開。」他們說的事是不能讓他知道的。

  簡稱秘密。

  「什麼?!他把我女朋友倒追他,又寫上萬言情書的事告訴妳?!」

  又急又氣的傅青蒲左腳絆到右腳顛了一下,差點要向天地行五體投地的最敬禮。

  「喔!原來是女朋友移情別戀,難怪你會鬱氣積心地老找人家麻煩,一臉很黴的表情。」臉發臭,嘴角下垂,心情陰天。

  「喔是什麼意思?妳不是早就知道了……」等等,他是不是被騙了?「妳誑我!」

  傅青蘿以手當扇直插下巴,不打算回應他這愚蠢的問題。「你不用跟著那位仇人辦案嗎?」

  「我不是跟屁蟲,用不著整天跟前跟後的浪費時間。」他恨恨地說道,氣她拐他說出陳年往事。

  那是一件非常沒有面子的事,交往一年多的女友居然說他太幼稚,不夠成熟,當著眾人的面向返校的學長示愛,並嘲笑他氣量小,成不了大事。

  這件事讓他心頭留下不小的傷口,每每想起總是抽痛不已,好像螞蟻鑽動般難受。

  倒不是他有多深情,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而是一直到畢業前大家都拿此事來取笑他,當成年度話題一提再提,不讓他抬不起頭來誓不甘休。

  想忘不能忘了的痛苦有誰明白,偏偏好事者一大堆,一再挖他的舊疤當笑話看,他怎能不怨懟害他飽受折磨的那個人。

  「我看是人家不讓你跟吧!毫無建議又盡會扯後腿,難怪人家嫌你拖累,一把將你甩開。」作法聰明,是個可怕的對手。

  杜玉坎大概已經發覺到她透過青蒲的關係預先知曉警方的行動,所以預做防備不做任何接觸,隔絕洩密的可能性。

  但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會只布一條線單餌釣魚,在他沒來高雄前她的人已經滲透其內,直接將他的動向呈報於她。

  「姊,妳別老當我是沒用的人,是我不屑他無恥的行徑,不願同流合污。」傅青蒲一臉鄙夷地哼了一聲。

  「怎麼,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引得你肝火上升,想將他淩遲至死?」這個笨弟弟哦!他的辦案經驗還差人家一大截。

  光是對事的觀察力就不如人。

  「還有什麼事,不就是警務人員會犯的錯,他拿公帑逛酒店、PUB,還到地下賭場玩了兩把,把公家的錢放入私人口袋使用……」

  他說得激動,她聽得心驚,原來他的進展已超乎想像,刻意挑「蝴蝶」名下經營的事業出沒,用意不言可明。

  看似無意地走到「雲端大樓」實則別有用心,他在試探「蝴蝶」對公權力的容忍度,並借機宣示,「我已盯住此處,為惡之人要小心了!」他隨時會丟出法繩繩之以法。

  表情略顯深沉的傅青蘿顰顰眉頭,為杜玉坎的出其不意感到一絲危機。此人不容小覷,對「蝴蝶」來說是一大威脅。

  「對了,姊,妳會不會穿得太多了一點?我好像沒見妳穿過露胸、露肚臍的衣服,天氣這麼熱,妳不怕中暑呀!」一眼望去就她身上的布料最多。

  「阿弟呀!你知不知道最近的犯罪率為何節節高升?」她好笑地往他肩膀一搭,調戲地捏捏他挺直的鼻。

  「不要叫我阿弟,很難聽。」傅青蒲難為情地低下頭,求她別玩了。

  「因為有你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衣服越穿越少,最好一絲不掛什麼都不穿,好方便你的意淫。」

  男人本不色。

  「噢!姊,妳也稍微節制一點,別把犯罪率怪罪在男人身上,我只是想提醒妳現在正值盛夏。」

  「有人規定夏天就得穿得暴露嗎?那我到海邊不就要脫個精光?你沒見過我裸遊吧!」在月光下浮在海面上,仰望滿天星斗。

  「妳?!」

  傅青蒲不信地吃吃猛笑,彷佛聽了一則非常爆笑的笑話。

  打小到大傅青蘿就是那種乖乖牌的女孩,品學兼優、友愛弟妹、孝順父母、對師長恭敬有禮,更是同學眼中脾氣很好的模範生,常當小老師教同學做功課。

  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不好高騖遠,不會打小報告,循規蹈矩連一隻小螞蟻也捨不得踩死,心存憐憫的希望大家都有飯吃。

  如果有乖寶寶選舉她一定是第一名,沒人敢強出頭跟她搶,好到零缺點的個性足以擔任所有人的楷模。

  至少在她父親死前都是親友眼中聽話的乖女兒,甚至可以預料她的未來是如何的枯燥乏味,一成不變地上大學、考普考、嫁人生子,平凡至極地走完平順一生。

  要她要叛逆可能比登天還難,不要說裸遊了,就算要她穿中空的小可愛逛街都十分困難,因此他的大笑是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

  「小心掉了下巴,阿弟,也許有一天我會跌破你的眼鏡。」傅青蘿語帶暗示拐了他一記。

  「哈!我拭目以待,為了妳我會特別去配一副平光眼鏡,好看看妳怎麼翻天覆地,驚世駭俗。」想讓他掉了下巴再等一世紀吧!

  傅青蒲從沒想過他會一語成讖,心裏與聖女地位同等崇高的大姊會是黑幫組織成員之一,而且地位之高叫人咋舌。

  她是「蝴蝶」的心,「蝴蝶」的影,更是「蝴蝶」的雙翼,羽翅一張震動中國海。

  「我建議你去配副老花眼鏡,你會用得上的。」在不久的將來。

  改為傅青蘿笑笑地坐上她的紅魔鬼機車,眨眨眼送給弟弟一記帥氣的飛吻,隨後便迅疾的揚長而去。

  一瞬間,在陽光的反射下,傅青蒲彷佛看見一隻七彩繽紛的蝴蝶翩然飛離,耀眼的羽翼閃閃發光。

  是錯覺嗎?那明明是他正在揮手道再見的大姊。

  揉揉發酸的雙眼再定神一瞧,那抹迷眩的光采依然在陽光下躍動,他心裏突然不安地想起「蝴蝶」事蹟。

  是他想多了吧!

  一旁有道閃光晃動,未走遠的俊雅男子以鈕扣式通訊器通知小組成員進行大規模掃蕩。

  打草才能驚蛇,蛇不出洞怎能一舉成擒?

  「如此俐落的身手和聰慧的反應叫人怎不生疑,就算不是『蝴蝶』也肯定是她身邊的重要人物。」

  輕輕的歎息被風吹散,飄忽的黑瞳蒙上一層陰色,從未出過錯的直覺清晰地告訴他,她就是問題的根源,跟牢她准沒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2:53

4

    「杜大哥,你來高雄怎麼不找我當地陪?我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問我最清楚,比導覽手冊還管用……」

  華燈初上,月掛夜空,微風徐徐吹得樹葉颯颯地發出星夜低語。

  閃爍的霓虹燈時起時滅地招喚迷路靈魂,似河中女妖以迷人光芒引誘路過的男男女女,使其墮落以吸取生命元素。

  繁華的夜生活越夜越美麗,滿街的招牌佈滿商機,夜店、舞廳、PUB生意興隆,人來人往地散發都市的頹廢氣息,為紙醉金迷的一夜拋擲僅剩的青春年華。

  在諸多的特種行業中,有一處散發裸女曲線的暈黃燈光特別顯目,它的入口處位於地下一樓,對進出物件有著嚴格的把關,店名為「拋物線」。

  一對衣著時尚的男女狀似親密地在門口交談,發絲微卷的女子小鳥依人地偎在男子胸前,雙手似麻花卷地攀上他手臂。

  若是仔細一瞧,不難發現男子眼中的漠然,少了一絲熱情像是在敷衍,視線越過女伴看向音樂聲喧鬧的門內,以及成雙成對的--

  女人。

  「我跟你說喔!這種龍蛇雜處的新興行業我最熟悉了,熟門熟路通行無阻,不論走到哪里都吃得開,幾乎每一個人都認識我。」還沒人敢得罪她。

  「浮華,妳的口紅掉了。」口水氾濫把顏色都吃進肚裏。

  「是芙華啦!芙蓉的芙、光華的華,也就是人如芙蓉花的意思。」人比花嬌,出水芙蓉。

  心情激奮的周芙華始終維持高亢的情緒,高明的化妝術將她的眼睛描繪得水汪汪,又大又亮活像琉璃珠子,轉動著些許春情。

  粉色的雙C提包裏備著各式化妝品及錢包,還有女人家必備的小物件,譬如小梳子、修眉夾和避孕藥等,充份表現出都會女子的需求。

  她取出唇膏就著小鏡補妝,邊畫唇線邊開口,生怕少說了一句,豐唇色豔微噘著,似在邀請男人一親芳澤,她絕對會配合到底不做任何反抗。

  不過對象要是她仰慕已久的男人才行,一旁油嘴滑舌的脂粉男最好滾遠點,別來招惹她。

  「妳走的是時尚路線,應該不曉得黑社會份子出沒的場合,擾煩妳諸多真是過意不去。」意思是到此為止,不用再麻煩了。

  可是身為記者的周芙華發揮黏人的本事,直說不打緊地搪塞過去。「我有很多朋友跑社會新聞,這類的消息來源比員警還亨通,我們偶爾也會到那種地方進行採訪。」

  而且她父親是分局局長,平時閒聊時或多或少都會談到工作上的事,員警之女自然比一般人多了一條秘密管道。

  「若非必要,潔身自愛的女孩子最好少到不良場所,它會讓人沉淪。」杜玉坎做了個眺望的動作,不著痕跡地將手舉高好擺脫她蛇般的攀纏。

  他被人耍了一記,誤信正和親密愛人吃龍蝦大餐的某人,不然他也不會落得進退兩難的處境。

  「杜大哥的叮囑我一定聽從,其實我也不喜歡陰陰暗暗的吵鬧環境,總覺得不符合我的氣質。」她裝淑女地撚起蓮花指,放在唇下低笑。

  氣質?他懷疑她明白這兩字的意義。「酒吧、PUB並非一徑的昏暗見下得人,有的佈置得非常有古典味道,例如這間『拋物線』。」

  看來裏頭大有文章。

  「杜大哥想進去瞧瞧嗎?」她躍躍欲試地想在他面前力求表現。

  周芙華的眼瞇成心型,神色癡迷有如追星族的少女,一見到心儀偶像就心花怒放,巴不得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一片真心。

  杜玉坎看了一眼守門的壯漢,低聲地說:「我看不太容易,這裏好像有資格審查。」

  就算再無知也曉得這是T與婆的聚會場所,他一個大男人恐怕還沒踏進一步就曾先被轟出大門,外帶兩句問候一家老小的不雅言語。

  「什麼資格審查?我出馬絕對沒問題,三兩下就搞定了。」周芙華大言不慚地發下豪語,想給他好印象。

  「別太逞強,若是人家不願通融就算了,雖然會有點遺憾。」他說得雲淡風輕,不多做堅持。

  「不逞強,不逞強,杜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竭盡心力也要為你辦好。」誰敢不賣她父親面子就走著瞧。

  拍著胸口豪氣萬千,周芙華信心十足地定向「拋物線」,瞧見門口的橫肉大哥時微微懾了一下,但仍是鼓起勇氣與之交涉。

  只見她胸前起伏地猛吸了幾口氣,一下子點頭、一下子搖頭似在乎理,不肯妥協也不願讓步地爭得面紅耳赤,好像不爭個道理來她就不離開。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後,瞧她猶不死心,杜玉坎正打算勸她放棄,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此時門內走出一位四十上下的女人瞄了他們幾眼,低聲在守門的男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隨之他便放兩人通過。

  或許是杜玉坎的「美貌」奏效,他一路走來並無受到異樣對待,反而讓不少女人為之驚豔的趨之若騖,不時對他拋媚眼。

  「呃!杜大哥,你有沒有發現這間餐廳有點奇怪?」感覺毛毛的,像是被人當成獵物般盯牢。

  不過物件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人,莫名地起了危機意識,周芙華下意識捉牢他的手,以突顯自己對他的重要性,要她們誰都別想覬覦。

  「以格局和擺設來看相當有特色,摻入非常前衛的個人思想,構得上五星級的水準。」杜玉坎避重就輕地說道,怕影響到她的心情。

  畢竟不要每個人都能接受異于常人的性向,同志的存在是人們口中的禁忌,避之不談當做一種病,而且是不能言明的隱疾。

  「可是店裏連一個男客人也沒有,清一色全是女人……」噢,天啊!她是不要看錯了?居然有兩個女人在熱吻,還……還做出限制級的動作。

  她不要不懂,而是過於震驚,一時半刻腦部當機,沒法立即把影像傳向大腦,停擺了將近一分鐘才後恢復正常運作。

  當周芙華再看到一對對舉止親昵的「情侶」,當下明白這是一間什麼樣的店,表情隨即僵硬得像是遇上不潔之物,手腳不自然的擺動。

  「輕鬆點,別把她們看成怪物,在這裏我們才是闖入她們世界的異類。」同性戀不要病,而是上帝開的玩笑,將靈魂錯置。

  「我也想放鬆點,但她們的眼神讓我覺得不舒服。」充滿掠奪性。

  「那妳就不要看她們,專心數著腳下的燈泡,不分心就不會胡思亂想。」他帶著她往吧台的位置走去。

  什麼,數燈泡?未免太幼稚了,她才不要丟人現眼。「杜大哥,我們先走好不好?我胃痛。」

  「既來之,則安之,我看妳的胃沒有毛病,純粹是心理作用。」杜玉坎做主地為她點了一客套餐,自己則叫了不加糖的黑咖啡。

  「但……」她不安呀!好像每個人都想跟她搶他,虎視眈眈不在乎身邊有沒有伴。

  以兩人的外表來看,外人不容易分辨出其中有一個是男人,拜杜玉坎的容貌所賜,再加上周芙華的緊緊相偎,十分緊張他被搶走的模樣,在場的人莫不相信他們是一對同性情人。

  在薔薇圈裏多得是女人做男人打扮的T,雖是女兒身卻像極了動作豪爽的男人,一舉一動比男人更像男人,讓人難辨雌雄。

  所以說他們的出現一點也不引起騷動,大家視為平常地對新面孔投以注目禮,同時評估自己有沒有機會換個胃口。

  其實大部份的同性戀者都很溫和,不會做出反社會的行為,他們的要求並不多,只希望大眾能給他們相愛的肯定,不要因為性別相同就加以排斥,甚至把他們歸納成無藥可救的痲瘋病人,稍一走近就立即回避。

  「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為人豁達心胸才會寬廣,我請你喝一杯算是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把酒言歡一宿嫌短。

  「我不喝酒,請問妳是?」基於禮貌,杜玉坎謙遜一問。


  「喝酒談交情,我是這間『拋物線』的股東之一,我叫胡心蝶,朋友都叫我蝴蝶。」一看到男人就兩眼發直的花蝴蝶。

  「妳就是『蝴蝶』?!」微訝的眼透著驚奇,他極力掩飾心底的衝擊。

  不知該怎麼說才能描述出此刻的心情,他很難將胡心蝶和傳說中的「蝴蝶」重暨在一起,感覺像是少了什麼,讓他有點失望下太能接受她是如此「平凡」。

  並非說胡心蝶長得不美,相反的,她是難得一見的空靈美人,渾身上下充滿超貺世俗的靈性美,給人一種非常不真實的美感。

  她的外形確實如一只蝴蝶般美麗,細眉桃目菱角嘴,臉小小的不及巴掌大,彷佛隨時會羽化成蝶飛入花叢間。

  「我是蝴蝶呀!有什麼好驚訝?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認識我。」她故作無知地回應,一對黑且卷的長睫毛掀呀掀的裝天真。

  她不能叫蝴蝶嗎?綽號是隨人高興而起,她還沒說不的權利。

  「我是沒想到『蝴蝶』會藏身于同志餐廳,一時閃了神。」她是「蝴蝶」嗎?這點仍有待商榷。

  「藏?」她像是十分意外地眨眨眼。「我為什麼要藏?我不偷不搶又不做虧心事,活得光明正大,哪有必要躲躲藏藏。」

  就算是那只「蝴蝶」也不會畏畏縮縮地躲在陰暗處,反而大大方方地以陽光女孩自居,形象健康得不像耍陰弄狠的惡徒。

  杜玉坎精眸審視她,「聽說妳最近事業做得很大。」包山包海包工程,連人命都可以輕賤。

  她笑笑地揚揚手下當一回事。「混口飯吃的小生意而已,不餓到肚皮就是賺。」

  「殺人的生意好做嗎?夜裏睡得安穩吧!」想到有九條人命離奇死亡,他攏耙的雙眉就無法鬆開。

  「這是指控嗎?」胡心蝶冷笑地揚起唇,少了先前的熱絡。

  「是為死去的人感到不平,死得莫名其妙枉做離魂鬼,想想也欠了幾分公道。」未審先判並不公平,即使他們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先拿出證據再來評論是非,該死的人留不到三更,這是閻王下的帖,誰也沒法抗拒。」反正他是拿她沒轍,「蝴蝶」下手是找不出破綻的。

  她是不曉得「蝴蝶」以何種方式取人性命,但她佩服她果決的行動力,以及洞燭先機的智慧,否則哪能輕易地統禦道上的大頭。

  那些個大哥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地為了一塊地盤打打殺殺,刀裏見紅,槍口下見真章,不拚個你死我活不肯罷手。

  可自從「蝴蝶」以黑馬之姿竄出黑白兩道,短短的幾年間不僅收服了各角頭的老大,還能令他們和平共處不生隙嫌,共分利益並使其勢力企業化。

  以往的刀光血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成功人士的正常生活,走路有風不怕員警圍捕,更能在親友中抬得起頭。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並未用武力脅迫,僅單純的利用南部人的重情守諾逐一擊破,以逐漸喪失的義氣將他們組合成一個小社會。

  兄弟人也有兄弟人的氣魄,只要讓他有利潤可得又不剝奪其權力,他絕對會力挺到底沒有二話。

  「那麼不該死的人呢?誰來決定他們的生死?」杜玉坎語氣略重地質問。

  「喔!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上帝,我們是人不是神,無法代替天開口。」她打馬虎眼地推卸責任。

  「妳……」

  「噓!小聲點,精采的重頭戲就要出場了,你不要打擾我觀賞的情緒。」食指往唇上一放,胡心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重頭戲?」

  胡心蝶笑得很神秘地指指燈光一暗的舞臺。「鋼管女郎的豔舞秀,包管你回味無窮地想把舞者打包回去收藏。」

  音樂起,熱情的拉丁舞曲啟開序幕,一道光打在舞臺中央,噴起的乾冰出現黑色倒影。

  女人的形態開始曼舞,肢體的語言向四周伸展,伸進每一個人心裏,紮根生芽,如藤蔓般包裹住每一顆寂寞又脆弱的心。

  那不是一支舞,而是心靈的吶喊,在無數無助的星空中,眼淚化為力量破蛹而出,重新獲得新的生命。

  他們稱之--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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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她!

  心底的聲音如火山爆發般強烈,以七萬五千度高溫深烙心的缺口,他找到心口拼圖的最後一角,終於完成一幅曠世巨作。

  沒有一絲疑慮,直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人就在眼前,稍縱即逝的機會若不把握,失之東隅的悔恨怕難追回。

  杜玉坎盯著臺上攀著鋼管旋舞的女郎,目光炯然發出緝捕的光束,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決定她是否有罪。

  雖然她以面具蒙住真實容顏,僅露出弧度優美的下顎和一雙冷豔的眸子,但那熟悉身影神似得不做第二人想,雙面性格如同蛹和蝴蝶,一是蟄伏,一是飛舞。

  在那舞動的四肢中可見武術的招術,攀、拖、拉、牽、曳,都在在流露出習武者的身段。

  若非正統武學出身,怕也看不出其中玄機,只當是普通的豔舞看待,渾然不知她是個練家子。

  毫無一絲預兆,杜玉坎忽然脫下外衣走向舞臺,將以蝴蝶面具遮面的舞者往背上一掛,像是扛沙包似地直接往外走,置同行女伴于不顧。

  此舉當然引起軒然大波,眾女鼓噪地將杜玉坎圍困其中,怒目瞪視地要求他把人放下,否則今晚別想完整的用雙腿走出大門。

  「各位姊妹別擋他,讓他走。」她倒要看看這傢伙在玩什麼把戲。

  「蝴蝶,妳這麼做是壞了店裏的規矩,以後誰敢相信『蝴蝶』有保護我們的能力。」當著大家的面也敢目中無人,當她們是死人嗎?

  「就是嘛!我們來這裏消費是因為『拋物線』隱密,不受干擾,有著絕對的安全性令人放心,今天若真讓他把人帶走,明天又是誰會遭殃。」

  女人們此起彼落地討伐著,句句不落人後急忙聲援,不許新來的客人欺人太甚,當街擄人還無愧色,居然還敢一副處之泰然的神色。

  「稍安勿躁,大家冷靜點聽我一言,這是他們小倆口起口角鬧的一點小事,驚動了各位真是抱歉。」給我脫序演出,這筆帳先記著。

  「是這樣嗎?妳別編出一套說詞唬弄人。」這場面很難叫人信服。

  「我蝴蝶說出的話幾時打過折扣?今天掃了大家的興是我督導不周,我請大家喝一杯當是賠禮。」

  胡心蝶灑脫地當場開酒息事寧人,心裏頭XX○○地咒?了一大堆,氣某人瞎了眼扛錯人,不要美人要浪女,還把一堆麻煩留給她。

  這說得過去嗎?她可不要專門替人擦屁股、處理善後的危機專家。

  「好吧!看妳的面子這事就算了,我們也不想把場面弄得太僵。」免得以後沒地方幽會。

  事情圓滿的落幕,眾家姊妹均作鳥獸散地回復談情說愛的姿態,卿卿我我毫不親密,上下其手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更甚者有人將上衣脫了,裸露上身與情人調情,交迭成一體的愛情鳥耳鬢廝磨,看得少見多怪的周芙華目瞪口呆。

  「要不是看在你是員警的身份,我絕對不會讓你直著走出大門。」胡心蝶說得有幾分恨意,怪他不識相。

  「妳知道我是員警?」是肩上的女子告訴她的嗎?

  她不屑地一哼。「我是幹哪行的需要提醒嗎?不用花錢的小道消息多得會嚇死你。」

  打從他出現在高雄的第一天,「蝴蝶」已下令要大家小心這個人,別露出馬腳讓他抓到把柄,一切容易曝光的活動暫時停止,以防萬一。

  所以她打野食逛牛店的休閒被迫取消,不玩男人不算計別人的壽命長短,每天無聊地守著這間T吧當公關,沒個男人好打賞她的辛勞。

  一想到有塊上等肥肉從嘴邊飛走她就心痛,即使他是她的死對頭玩玩又何妨,她前前前男友因為劈腿而吃了她一顆子彈,現在墳上的草長得比她人還高。

  她是不會留情的,只要有人敢對不起她。

  「那麼妳最好小心行事,別有任何犯罪行為出現。」法理不容情。

  「叫我小心?」胡心蝶不是滋味地酸他,「該小心的人是你,走路記得靠右邊,別橫越馬路,見貓繞路,看狗後退,喝水先試毒,吃飯插銀針,免得突然暴斃,死因不明。」

  對於一個缺乏男人滋潤的女人,說出口的絕沒一句好話。

  「這是警告或是威脅?」令他聯想到之前幾件尚未偵破的命案。

  「不,是讓你有所警惕,對女人不能為所欲為,一旦點了火就有燎原的可能,你不會永遠順遂地過完一生。」強龍不敵猴群,支手難撐天。

  在她的地盤上還敢囂張,真以為她動不了他嗎?

  殺警算什麼,只要該死就不能活,若非「蝴蝶」下令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她只要手一揚准讓他變成血骷髏,全身都是洞。

  胡心蝶從不認為自己是善心人士,為達目的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在南臺灣也算得上是響噹噹的人物,掌管南一路到南七路的商店收益。

  也就是收保護費,維持這幾條路的「治安」,不讓其他勢力介入。

  以一千家商店為例,每月酌收一萬元當守望相肋費,她只要不時派人去逛逛,看看有無人鬧事,確保自己的利益沒有被併吞,零風險的收入便有千萬人袋。

  加上她本身也有兩間酒店、三間PUB、一間地下賭場……零零星星加起來也實在可觀,難怪她會自願走上這條不歸路。

  可惜真正賺錢的事業她不沾,否則利潤更為驚人,像走私、販毒和人口買賣。

  「我也有一句話要奉送,夜路走多了終將遇到鬼,凡事適可而止別太過份。」他遲早會查出她的底細,交予律法評斷對錯。

  「你……」哼!誰要見鬼還沒個定數。「保重了,杜警官。」

  胡心蝶不懷好意地一笑。

  「你也一樣,蝴蝶。」他相信不久的將來她會笑不出來。

  杜玉坎優雅地點頭致意,神色從容地當著她的面將人帶走,毫無窘迫、氣定神閑,穿過一對對擁吻的女人走出壯漢守門的關卡。

  夜色中,他的身影融入五彩繽紛的霓虹燈下,曳長的影子顯得特別迷離,彷佛在夜風裏被吹散。

  「看不出來妳的氣量這麼大,不讓他留下一點紀念品就放人。」有負她花蝴蝶的盛名。

  「少在背後說風涼話,剛才需要妳的時候妳躲到哪里孵蛋了?」居然放她一人與之周旋,自己樂得隔牆觀虎鬥。

  什麼朋友嘛!比敵人還不如,沒有同仇敵愾的義氣。

  端著一杯酒從陰暗處走出的丁加恩一身勁裝,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我是給妳機會發浪,別不識好人心地亂栽贓。」

  自己魅力不足還能怪誰,媚相盡出還勾引不了男人。

  「說得真好聽,妳可以考慮往影藝圈發展,包管妳大紅大紫。」說得好像她只會玩男人,一無所長。

  「是有這個打算,我準備開一間經紀公司。」網羅俊男美女大撈一票,十年後收山環遊世界。

  「妳?!」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做。

  「要不要入股,我算妳一份。」她丟出利多的誘餌引她上鉤,多幾人投資才能分散風險。

  「好,不過妳旗下的男星要做外場。」先讓她試試滋味如何。

  開女同志餐廳不代表她就是同性戀或雙性戀,相反的,她對男人的身體十分熱中,也嚴禁員工有同性戀傾向,以免與客人發生爭風吃醋的事端。

  除了來此消費的女客外,一律必須是異性戀者,並非有所歧視,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胡心蝶很有生意頭腦,精於賺錢之道,若非一時糊塗走錯了路,此時大概是叱吒商場的女強人,企業界不容小看的新兵。

  「咦!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怪了,怎麼一時想不起來?

  「有嗎?妳八成事太多搞混了,我們能有什麼事做。」就算她們沒吩咐,底下的人也會攬起來做。

  「也對,夜的深沉是用來做壞事的,我們來琢磨一下要怎麼做才能大放異彩。」

  不做則已,一做驚人。

  兩人賊笑地舉杯一碰,裝做善忘地不去理會那個被扛出去的舞者,那是她的報應到了,別怪她們冷血無情陷害她,誰叫她沒良心地將她們拉進這個世界。

  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玩玩當消遣沒關係,隨時可抽身不必擔心。

  可是現在呢?

  一個個沉淪到無底深淵,想往上爬都滑手,只好任其腐爛地跟著發臭,白石在日積月累的情況下也會染成黑色,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顏色。

  不遠處欲哭無淚的周芙華被幾個強勢的T圍住,酒一杯一杯的下肚,神色渙散得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男是女,傻笑地抱住其中一人,看成是她愛慕的男人而送上香唇……

  夜深了,晚歸的人兒要早點回家,小心落入大野狼的肚子。

  風,悄悄地走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3:41

5

    「妳不適合跳豔舞,夜晚的寧靜是用來一家團聚的,令弟肯定不曉得妳有這麼豪放的一面。」

  說完,他摘下她臉上的蝴蝶面具,露出那張不施脂粉的清麗容顏。

  杜玉坎一點也不訝異眼前所見,在這之前他已經清楚她是誰,否則不會衝動行事地執意要將她帶出,甚至壞了自己一連串的計畫。

  走訪高雄地區的特種營業是為了探查黑道的勢力分佈,借機由一些口風不緊的人口中得知近日將是否有異常活動,預做防備以免憾事一再發生。

  他將自己的小組成員調派到高雄協助調查,隱身於暗處窺伺此處的黑幫份子,藉此找出事件的開端。

  有動機才有犯罪事實,讓九人死於非命不可能沒留下線索,再精確的殺人手法都會有跡可循,絕對做不到完美得毫無破綻。

  由此他一路追查下來,耗時月餘才發現「蝴蝶」的組織相當結實,幾乎到了密不透風的境界,越查越覺得她的可怕:心思細密得不像一般犯罪者,擁有高度智慧和收服人心的本事。

  面對如此龐大的勢力他有些驚心,怕自己力有未逮失去立場,差點答應讓臺北那幾人南下助陣,以求早日偵破此案告一結束。

  可是想到他們的工作量比自己還重,滿街亂相和捉不完的匪徒,他便笑笑地婉拒他們的援手,埋頭苦幹從最不可能的方向查起。

  「是熱情的拉丁舞曲而非豔舞,人總要有休閒娛樂,跳跳舞不犯法吧!」誰知他會神通廣大地摸進女同志餐廳,真是失策。

  或許是夜的魔性使然,月光下的傅青蘿顯得高深莫測,微帶一絲冷然氣質。

  「那要看什麼舞,在什麼地方蹭,和什麼人在一起。」望著披上他外衣的單薄身子,杜玉坎眼神複雜地發覺她的嬌小。

  不是夜的幻覺而是心的蠢動,她打破了他的原則,令他一再做出失控的舉止,平常不可能發生的事一一浮現,叫他錯愕不已。

  這是一種不由大腦神經控制的反射動作,事先一點跡象也沒有,身體驀然一動未經思考。

  在星光的照射下,她顯得明媚且多嬌,彷佛是稀世的夜光蝶僅能在暗夜裏發光,帶來一絲屬於黑暗的氣息,高貴而神秘,充滿神聖下可攀的光暈。

  一瞬間,他受蠱惑了,夜的滋長削弱了與之抗衡的力量。

  「嘖!規矩真多,你管社會道德的嗎?連人性也一併插手管束,你不覺得累呀?」眉一挑,傅青蘿笑笑地旋身一轉,放縱靈魂地飛奔。

  她是自由的風,不受約束。

  「若世上沒有罪惡我就不必多事,規矩不是由我制定,我只負責我份內的工作。」他不做超過本份的事。

  道德是一座無形的枷鎖,存在與否在於人有沒有存心作惡。

  「辛苦了,員警大人,為你致上最敬禮。」她曲膝行了個宮廷禮,取笑他的一板一眼。「可是世上若少了作奸犯科的壞人未免過於無聊,人人都是守規矩的好人還有什麼樂趣,讓神的日子過得太輕鬆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謬語。」杜玉坎失笑地拉住她的手,避免她瘋起來便往馬路上街。

  「荒謬,但充滿哲理,你不也贊同我的論調,沒有罪惡人生有何意義?不就等死而已。」人生若無味,何不了卻殘生。

  人因為有了七情六欲生命才精采,好人、壞人,蠢人,聰明人,形形色色的人彩繪著世界的顏色,豐富了貧乏的心靈。

  總不能所有人都穿灰色衣服上街,你微笑打招呼,我和善點點頭,不高談闊論,不爭先恐後,平和得宛如一座死城。

  「犯罪率偏高不下要有理由的,光聽妳這番言論就知道罪惡無法消滅。」認同不代表贊同,他也明白人性的貪婪有如一條巨龍,沒有饜足的一天。

  傅青蘿將眼一瞇,看著握住手心的大掌。「難道你沒想過犯罪率不過是官方的統計數字,若是有效率地將這些幫派集中管理,才能方便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便能有效的控制,雖然是不得不使出某些違法手段,但是和大規模的流血衝突,以及不定時的街頭喋血相比,掌握其動向就能適時遏止。

  「人不要太嚴肅過日子,你每天盡心盡力地捉犯人可曾見他們減少?越捉越多煩不勝煩,感覺錯身而過的老老少少都有犯罪的嫌疑。」

  這叫職業病。

  「所以與其捉幾條小魚玩玩不如自己當老大,在海裏稱霸唯我獨尊。」他意有所指地接道,由她話中的意思明白她認為一勞永逸的方法。

  嘖!反應那麼快幹什麼,起了個頭馬上接尾。「那是你的說法與我無關,我可是循規蹈矩的小老百姓,有口飯吃就很高興了。」

  「為什麼妳說的話讓我有想笑的感覺。」杜玉坎語氣微諷地一睨。

  傅青蘿裝傻地聳聳肩。「有些人天生幽默感不足,就像老虎不吃素一樣。」

  「那妳呢!是老虎還是無辜的小白兔?」他反問。

  「因為我出現在『拋物線』?」一個不該有她的場所。

  「不,我懷疑妳才是『蝴蝶』。」看似無害的美麗生物,卻帶著致命的危機。

  「我?!」傅青蘿訝異地睜大雙眸,像是聽見一則不可思議的笑語,

  「也許妳會加以否認,但我的直覺從未出錯。」她茫然的表情很真實,卻不足以說服他。

  只能說她有演戲的天份,擅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和他是同一類人。

  「直覺是一種很抽象的東西,比鬼魅還難捉摸,你不要已經見過我們家的蝴蝶了?」一隻貨真價實的蝶科生物。

  杜玉坎輕拂她的發,彈掉發上的碎緞。「她不是我要找的『蝴蝶』。」

  「蝴蝶不都是一樣,該說你太挑剔還是難伺候?」肩膀顫了顫,她發覺他的舉動過於親昵。

  是他天生對女性同胞體貼,或是別有用心?

  「殺人和被殺妳說一不一樣?它們同樣有個殺字。」生與死決定了有罪與無罪。

  面色一整,傅青蘿輕笑地仰望星空。「你不太容易相信人是吧!」

  「人是世上最不穩定的因數,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凡事都有變數,不可盡信。

  「有人傷害過你?」她指的是被騙的經驗。

  「不一定要有切身之痛才能感同身受,我是個員警。」而且專屬於特別行動組。

  從他接觸過的政客中發現,高官沒有一個不說謊,他們視謊言為溝通管道,理直氣壯,毫無愧色,彷佛假的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

  他們可以佩侃而談國家大事,眼神正直,滿口憂民憂國的睜眼說瞎話,當著全國人民的面指鹿為馬,事後還能辯說鹿是馬的突變種。

  臺灣政治引發的社會亂相,使得他們警方的工作越來越難且繁重,藍綠對峙,國庫空虛,讓人民不安的想自尋出路。

  於是智慧犯罪者日益趨多,透過信件、網路找尋受害者,防不勝防地突增搜證的困難度。

  好逸惡勞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失業率的攀高,挺而走險的小市民不得不以身試法,好支付日常開銷。

  「是呀!好一個偉大的職業,連跳個舞都有閒工夫管,你不怕自己的判斷力有出錯的一天?」員警也是人,總有彈性疲乏的一刻。

  「錯就讓它錯,總好過有人明知是錯卻執迷下悟,一意朝錯的方向走下去。」有些發惱的杜玉坎冷視著她,為她的迷途不知返感到煩躁。

  多高尚的人格,他適合去佈道。「那麼你是怕我畏罪潛逃嗎?」

  傅青蘿指指他緊捉不放的手,嘲笑他的盡忠職守,一抓到可疑的嫌犯就不肯放手,執意要帶回警局偵訊,只差沒給她戴上手銬。

  她不會自抬身價認為他對自己有意思,以他的外表來說,多得是女人倒貼,不缺她這道清粥小菜。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認為自己有罪,為防她趁機開溜無從詢問,先預做準備「把押」。

  生活在最黑暗的底層,傅青蘿對人生沒有遐想,她很現實的面對種種挑戰,從沒將感情考慮在內,她一直認為像自己這種投誠于惡魔的人沒資格擁有幸福。

  什麼浪漫,什麼羅曼蒂克倒不如真實掌握自己來得實際,愛情比霧還縹緲,沒有容器可以盛裝。

  「如果我查到妳的犯罪證據,妳是逃不掉的。」蝴蝶的雙翅飛不過太平洋。

  他應該放手的,可是他下一步做的動作卻是拉近她,一派優雅地將她胸前的扣子扣好,不意摩擦她胸口那抹火燙過的痕跡。

  在月光下,它看起來像是道烙印上去的幾何線條,張開又重迭的半圓,似魚又似瞳孔,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那就歡迎你去查咯!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又是員警家眷,你的搜查過程會倍感艱辛,不過在這之前請先放開我的手,我怕有辱你的清譽。」

  便宜可不能任人白占,好歹也要劃清界線。

  黑與白沒有灰色地帶。

  「冥頑不靈。」他冷漠地落下一句。

  「食古不化。」她哼的一聲反駁。

  杜玉坎的眼一瞇,手勁一緊。「妳沒考慮過妳家人的想法嗎?在他們知道妳做了什麼事之後。」

  怎麼會有這麼不自愛的人,好說歹說仍是一意孤行,不肯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當自己親人被一群小混混圍毆成傷時,員警在哪里,他們維護的公理可曾存在?!」一談到她的家人,傅青蘿的情緒就會特別激動。

  員警做不到的事就由她來做,自己的親人自己保護,她認為正義不只是遲到,而是早已死亡,死在金錢權力的遊戲中。

  「妳指的是妳父親那件事?」他略有所聞,但不甚清楚來龍去脈。

  聽說他死狀極慘,被打得面目全非,家屬一度拒絕接受事實。

  她避之不談地揚唇一笑。「今夜的月色不錯,你要是捨不得放開我的手,我們就到河邊走走。」

  「妳在逃避。」莫名的,他的胸口因她心底的傷痛而抽緊。

  「杜先生,杜大警官,你改行當心理諮詢師呀?」傅青蘿笑著拍拍他,一副他多愁善感的模樣。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心頭的傷口不撕開重新上藥,它只會一直潰爛,直到妳承受不起為止。」他不喜歡她敷衍的口氣,輕率得令人生氣。

  「趁我心情尚可就勉為其難的陪陪你,『加班』帶你參觀真正的愛河文化。」她不逃,等著他施法網逮捕她。

  「妳……」

  嫌他話多,傅青蘿踮起腳尖在他唇上一啄,用意是止住他的嘮叨,從小到大她最怕人家念經似的說教,重複耳熱能詳的老教條。

  怔了一下的杜玉坎感受到唇瓣的余溫,眼眸一深盯著她的唇久久不放,像是不解她輕輕的蝶吻卻帶來排山倒海的力量,震撼他的心。

  這才叫「蝴蝶效應」吧!一吻蝕魂。

  「真正的吻是這樣。」

  他反被動為主動地扶著她的腰,頭一低吻上溫潤的紅唇,動情的舌強挑撐開白潔的貝齒,以強橫的霸氣入侵她口中的芬芳。

  人家說夜有催情作用,在夜的掩飾下任何不被允許的行為都會發生,月光灑下的魔力讓寂寞的男女沉醉不已,渾然忘我。

  前一刻的爭執融化在唇舌之間,讓人幾乎要站不住腳,以地為席共譜春的樂章。

  蝴蝶拍翅,震動半個地球,那麼愛情的力量呢?

  街頭擁吻的身影曳長至街尾,行人匆匆沒人注意到他們的駐足,呼嘯而過的車聲置若罔聞,小小的情苗在心底紮根,如藤蔓一般纏繞。

  時間是靜止的,在這一刻。

  黑與白混合成灰色,悄然成立。

  這是一個充滿綺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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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戀愛喲!甜甜蜜蜜好不親熱,看得我們兄弟好眼紅,得找個眼科醫生掛號。」

  強烈的燈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戲謔的淫笑聲驀地響起,足音漸漸靠近,用意不言而喻。

  幾張惡少的臉出現在燈光下,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留長的發染上五顏六色,一看便知是中輟生。

  若非情況下允許她真會笑出聲來,此時杜玉坎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像是花好月圓下情致正濃時踩到狗屎,當場將迷人的氣氛打散。

  向員警挑釁的場面還真是少見,而且對方還是階級極高的警務人員,這幾個小毛頭不是平日忘了燒香,便是關老爺不保佑,一出師就遇上個殺人鯨。

  下場她不用看也知道結果,毛賊遇到霹靂員警簡直是自尋死路。

  只不過這一帶不應該有收保護費的小混混,當初劃分地盤時即已言明,莫以小利影響大局,必須保留一塊清淨地好吸引觀光客的到來。

  到底是誰陽奉陰違地支使他們為惡?若是沒人在背後支持著,他們不敢膽大至此,竟枉顧她的吩咐私下為非作歹。

  「怎麼?嚇傻了呀!聽不出我大哥的意思,戀愛稅聽過沒?在我們地盤上談戀愛是要抽稅的。」

  怕兩人傻楞楞的不解其意,剪了個龐克頭的少年特地解釋一番,邊要著彈簧刀邊露出惡意的嘴臉。

  「是你要解決還是我來負責?當某人將我當沙包扛走的時候,沒順手帶走我的皮包。」現在她是身無分文,比乞丐還窮。

  杜玉坎一手將她推到身後,獨自面對一群惡少。「少逞強,這是你們企業化的成果嗎?」

  看來成效不大,不過爾爾。

  「讓你見笑了,一個初成形的企業體系難免有幾隻害蟲,哪天有空捉出來一捏就上軌道了。」樹大有枯枝,適時的修剪是必要的。

  敢背著「蝴蝶」擅自搶地盤,他們幕後的大哥想必吃撐了,需要運動運動,

  「又要殺人了?」他不悅地一瞪,不高興她的黑道作風。

  「你別太緊張了,捏死一隻蟲不算什麼,我就不信你瞧見螞蟻窩淹水會好心的造橋讓牠們逃生。」做人不用心存慈悲、留下他們等於是害人。

  第一次殺人的確會不習慣,她連作了三天惡夢還無法正常進食,連握起筷子都會發抖,怕見任何刀具的反光,彷佛上頭沾滿鮮血。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後,她便知道自己已是滿身罪惡的人:心已麻木的不在乎有多少人在面前倒下,只要能創造出更好的未來,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讓她在地獄的泥淖裏爬行吧!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

  「人不要螻蟻,他們有生存的權利。」杜玉坎聲音一沉地警告她。

  「即使是惡貫滿盈的十大槍擊要泛?」懸賞千萬,死活不論。

  「是,即使是惡貫滿盈的惡徒。」法律自會制裁,用不著她出手。

  傅青蘿語氣一酸地加以諷刺。「你真是寬宏大量呀!以後逮到我的小尾巴時可要記得比照辦理,別大小眼地給我一問又黑又臭的牢房。」

  瞪著她,杜玉坎的眼神比刀鋒還淩厲,不滿她的暗嘲,絲毫不把紀律當一回事,以輕賤的方式羞辱國家律法,當是一場無傷大雅的競賽。

  看得出她一點也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隨時做好硬幹的準備,不管別人同不同意她的行為。

  「喂!你們倆嘀嘀咕咕在說什麼?還不把錢拿出來孝敬,想要刀口往肉裏插才甘心嗎?」浪費他們的時間。

  等得不耐煩的小混混撂下狠話,紛紛取出隨身兇器在一旁比劃著,藉此威脅他們動作快一些,別磨磨蹭蹭的令人發火,

  「小心點,小弟弟,別把刀拿錯邊劃傷手,通常都是一些大哥拿錢來孝敬他,希望他高抬貴手。」別怪我,我這人最怕嚇了。

  「青蘿……」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

  叫媽都沒用,好歹讓她見識見識他的能力嘛!「他剛才說像你們這種小角色不用三分鐘就能擺平了,我還賭你們能多撐幾分鐘呢。」

  最好不要讓她失望。

  「一分鐘。」冷冷的男音一揚。

  「喔!聽到了沒,他說一分鐘耶!你們說是不要太欺負人了。」火上澆油才燒得旺。

  經過她的煽動,逞強好鬥的小男生哪能吞下氣憤,表情一惡的群起圍攏,棍棒下離手的打算給不上道的「老」男人一個教訓。

  「幹,你沒見過壞人是吧!我們就幫你留個記號好讓你永生難忘。」

  他見過的壞人很多,數目之巨令你咋舌。

  傅青蘿沒機會再加油添醋地補上兩句,在額頭染了一撮紅毛的少年喊了聲「給他死」後,所有人便一擁而上地喊打喊殺,聲勢浩大叫人看了腿軟。

  她隨即像沒事人似的靠著樹幹上觀戰,還向圍觀的小販賒一根香腸和烤玉米,對表計時當眼前是一場泰國拳賽,不時喊出剩餘秒數。

  一分鐘看起來很短,感覺滿地的呻吟聲聽起來很慘,當最後一名惡少飛趴在她腳旁時,她正好咬了三口香腸和兩口玉米。

  時間停在四十七秒,不足一分鐘。

  「英雄,需要一隻勳章嗎?」真是不濟事,好歹撐足六十秒。

  眉微挑,杜玉坎瞅著她兩手中的戰利品,調侃道:「挺會及時行樂的,妳不會內疚嗎?」

  「人生苦短何必虐待自己,你讓我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千萬別低估你的敵人。」她得改變策略對付他,拳腳功夫上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教她南拳的師父說她是少見的習武奇才,能舉一反三進步神速,別人用三年努力習得的,不一定比得上她七天修得的功力,若持續不懈怠必能成大器。

  但是看見他俐落的身手後,傅青蘿不得不質疑師父是否特別偏愛她,把她佔優勢的一面吹捧得淋漓盡致,卻忽略她招式上的不足。

  沒有接觸過武學的人定看不出其中差異,那捉、扣、點、甩都有名家的架式,他習武的時日絕非一朝一夕,起碼有十五年以上的修為。

  「我是你的敵人?」杜玉坎的聲音略微上揚。

  「不然呢?你要自稱是我的朋友還是情人?我們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明人不說暗話,用不著拐彎抹角。

  「如果有人肯退一步的話,我比較喜歡情人這名詞。」天底下沒有什麼事不能改變,人隨現實而變。

  她笑著咬一口玉米。「你退還是我退?我是屬化石的,已經僵硬好幾萬年。」

  想要她退也退不了,因為她不能動。

  「妳說呢?」他不把話說死,保留十公分的妥協空間。

  「我說杜警官,你也別為難自己了,早點整裝回臺北免得難看。」在大家都陷得不深的情況不及早抽身,不必惡臉相向。

  「什、什麼,他是條子?!」

  一名打算趁其不備的惡少高舉手中的刀子一楞,表情錯愕不知該不該下手。

  「對,條子,而我是『雲端』的員工。」他踩到地雷了。

  「雲……雲……雲端!」完了,他會被老大活活打死。

  聽見「雲端」兩字,一群趴在地上的少年臉色全刷白了,連滾帶爬地趕緊起身,此聽到員警還驚懼三分,全身發顫抖成一團。

  「也許白老大嫌地盤太小了,回去告訴他一聲,不滿意可以商量,別搞小動作讓人瞧了心酸。」好像她是小家子氣的人,不近人情。

  「我們不要……不是雄哥的手下,妳搞錯了。」他們連忙撇清,欲蓋彌彰。

  果真是他。

  稍微運用了一點手段的傅青蘿笑得十分冷酷,眼底流露出對不聽話者的失望,在整頓的過程中總有幾個特別頑強的,不肯改變過去爭強好鬥的模式。

  表面上大家都服從「蝴蝶」黑幫企業化的作法,既得利益又能維持臺面上的平和,裝裝樣子何樂不為。

  其實她心裏明白得很,還有不少老大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以為「蝴蝶」什麼也不知情地兩邊得利,得意地向其手下炫耀。

  其中以白雄夫的城府最為深沉,也最難對付,人稱雄哥的他已在道上混了四十幾年,累積下來的勢力和人脈最為驚人。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下一個要刨掉的就是他的根。

  「青蘿,別讓腦子裏的想法成真。」看著她眼波的流動,不難猜測她在想些什麼。

  傅青蘿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發出令人憂心的笑聲。「去跟香腸伯把帳結一結,我欠他六十七塊。」

  「妳連擺攤子的小販也認識?」杜玉坎掏出皮夾抽出百元大鈔,替她付了零嘴的費用。

  「高雄一帶的攤販我都很熟,他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和朋友,所以我不能收手。」否則他們將無立足之地。

  「嗄?!」

  他默然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4:24

6
  
     「媽,妳把我的內褲收到哪去?怎麼我就是找不到那條有條紋的?」

  「欸!你這孩子到底睜眼了沒?不就放在左邊櫃子第三格,一拉開就能看見了。」

  「我說的是前面有只大象的,不是印有鱷魚的這件。」雖然很像但還是有所差異。

  「喔,那件呀!我看到上面沾了奇怪的東西,洗不掉就把它扔了。」褲底黃黃一片真不雅觀。

  他驚訝地大叫。「什麼?!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耶!」

  蓬頭垢面的大男孩心痛走出臥室,邊打哈欠還邊捉背,睜著睡眠不足的浮腫雙眼,略帶惺忪地走過客廳,準備到浴室洗臉刷牙。

  他大概是打盹了,在經過三分鐘後突然滿口泡沫地沖出來,不敢相信所見地揉揉眼睛,冷靜再冷靜地深呼吸,以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眼花。

  可是他重複了三次,「幻覺」依然真實的存在著,他想自己可能還沒睡醒作著怪夢,再回房躺躺就會清醒了,夢不會變成真的。

  「早安,傅學弟。」

  幻聽,一定是幻聽,他在作夢還沒醒,白天太疲累了,到了晚上才會猛作奇怪的夢,他得減少工作量不讓自己太累,現在過勞死的案例太多了。

  催眠自己仍在夢中的傅青蒲蹣跚地走向房門口,不肯接受眼前的事實,喃喃自語地說是假的,夢與現實是相反的,他可以安心睡大頭覺。

  「咦!你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麼牙刷了一半又走回去。」睡迷糊了不成?

  嗄?!怎麼媽也來了?「我在作夢,我在作夢,妳不用理我。」

  「作夢?」他在說什麼瘋話?人還沒醒呀!

  傅母沒去注意兒子的異常,只當他輪休回房睡回籠覺,所以未刻意叫喚他吃早餐,反正等他睡飽了自然會喊餓,到時再下一碗面給他就行了。

  可是人哪有那麼容易入睡,經過十分鐘後,傅青蒲一臉猙獰地拉開房門,對著端坐在他家餐桌上喝稀飯的「幻影」投以怒目。

  「你……你為什麼會在我家?」坐他的椅子用他的碗,還分享他母親的愛心。

  「青蒲,對客人禮貌點,我有教你這麼不懂事嗎?」真是沒規矩!傅母用筷子一敲他直指的食指。

  噢!會痛。「媽,我是妳兒子耶!妳別當我是仇人嘛!」

  「要是你有人家一半的好教養,我把你當菩薩照三餐供著也沒問題。」都當了一年員警還像個小孩子,老是長不大。

  「我又不是老爸當神去了,死人才照三餐供奉。」他小聲地抱怨著。

  「你嘴巴動來動去到底在說什麼?我耳朵不靈光了。」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

  「沒有啦!我在背六法全書。」牢記裏面的法條,提醒自己不要失手掐死正在享用他早餐的男人。

  「你要考試嗎?」他不是畢業很久了,應該不會有考試才是。

  傅青蒲沒有回答,睜大雙眼盯著不該出現的「客人」。「媽,他在這裏做什麼?」

  他是不是走錯路了,把他家當飯店來去,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

  「吃早餐嘍!你這孩子一早起床盡問些怪問題。」八成壓力太重了才會語無倫次,明天得買只雞燉燉中藥給他補補氣。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他為什麼會在我們家出現?警局有特別為他安排住處啊。」一大早上門叨擾也未免太厚顏無恥了。

  「喔!是這件事呀!玉坎說他住的地方昨夜漏水,所以想來我們這裏暫住。」出外諸多不便,能幫上忙就多費點心。

  「妳叫他玉坎?!幾時他跟我們家的關係這麼親密……」等等,他剛剛漏聽了什麼?「暫住是什麼意思,家裏還有多餘的房間嗎?」

  除非在他上班的時候多變出一間,否則三十幾坪的公寓不可能再擠出一間空房。

  「那間書房稍作整理還可以住人,你們都大了,不像以前那樣常窩在裏頭看書。」上面都積了不少灰塵,打掃起來還得費一番工夫。

  「不行,我反對,那是爸爸的書房,不能讓一個外人隨隨便便進出。」他想都別想。

  一提到與父親共用的私人空間,傅青蒲的反應就特別激烈,像要和人拚命似的口吐白沫,渾然忘卻他牙刷了一半還含著牙膏。

  現在他可是完全清醒了,是被嚇醒的,一雙眼睛如牛眼般瞪大,企圖以微薄之力阻止「敵人」入侵。

  在他的想法裏,不是父親的書房神聖不可侵犯,而是裏頭有他們點點滴滴的回憶,不能平白被個外人糟蹋了,毀去他們僅剩的想念空間。

  「你這孩子是牛呀?怎麼老是講不聽,毛毛躁躁沒有定性,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還分什麼外人、自己人。」不就是一間書房而已。

  他父親都去世那麼久了,也該清理清理了。

  「媽,他給妳灌了什麼米湯,妳幹麼盡幫著他說話?」胳臂肘是彎裏不彎外,自己才是她心頭上的那塊肉。

  傅母好笑地一叱。「又在說什麼渾話,你還沒睡醒是不是?快去洗把臉別讓人看笑話了。」

  瞧他那臉邁遢相,口水還掛在嘴角,真是不象話。

  反覲人家玉坎多有教養,人長得好看更有禮貌,見她在廚房忙著還會幫忙排碗筷,甚至將屋裏屋外打掃了一番,一點也不當自己是外人。

  自個栽的瓜是好是壞她最清楚了,真要跟人家比還真比不上,光是那身氣勢就輸人一大截,放不在一塊比較。

  「媽……」傅青蒲委屈地一喊。

  「去去去,別礙事,你今天不想上班了?人家比你早起都穿戴整齊,準備工作了。」就他磨蹭著,像只懶蟲。

  傅母推著兒子往浴室去,還把毛巾擰濕放在他手上讓他擦臉,十足的慈母作風,不許他在梳洗完畢前開口。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就是一個母親的心情,希望孩子能過得好,早晚加衣,三餐溫飽。

  自從喪夫以後她就把重心移到三個兒女身上,老大乖巧她很放心,凡事打理得妥妥當當用不著她操心,甚至還能反過來照顧她。

  老二是個男孩子就顯得浮躁了些,沒個定性又很衝動,一開始她就不贊成他當員警,害她每天有擔不完的心,就怕他胡來有個閃失。

  而一想到原本活潑好動現在卻變得安靜怕生的小女兒,她的心口就會一陣陣抽痛,彷佛針紮般難受,淚水含在眼眶裏暗往肚裏吞。

  「媽,妳別一直催我,時間還早嘛!」才七點多,趕得及交班。

  「早?」呵!他還有臉笑。「人家玉坎不到六點就起床了,還幫我把報紙拿進來。」

  「媽,妳不要滿嘴玉坎玉坎的,人家跟妳沒那麼熟。」拿報紙,他是狗呀!直接用叼的不就成了。「等一下,妳怎麼知道他不到六點就起床了?」

  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因為玉坎昨兒夜裏就睡這裏,我當然一清二楚嘍!」哪像他睡得不省人事,連地震來了也不會翻身。

  「睡這裏……妳是說他昨天晚上就來了?!」為什麼他毫不知情?

  「小聲點,想把天花板給拆了呀!大驚小怪窮嚷嚷,你就不能給我長進點嗎?」盡在外人面前丟臉。

  「我……哎喲!妳幹麼打我腦袋?我不過聲音大了點,哪有大驚小怪。」都是他害的,沒吭一聲就跑來鳩占雀巢,沒有羞恥心。

  「打你是想看你能不能變聰明一點,不要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不知輕重,老讓人放不下心。」尤其他的工作又那麼危險,他一出門她就開始擔心。

  他要不聰明怎能升上分隊長。這句話傅青蒲可沒膽說出口。「媽,這傢伙真是昨晚就來了?」

  「什麼這傢伙那傢伙的,叫聲杜大哥不會少你一塊肉,你這魯性子要跟人家多學學。」學個三分樣也好。

  「學他的虛偽不成?整天戴張假笑面具。」叫人看了不舒服到極點。

  「你又在念什麼,不吃飯嗎?」什麼笑不笑,他要去賣笑呀!

  他吃得下才有鬼。「那他睡哪里?我們家不過就這麼點大。」

  客廳嗎?未免整理得太乾淨了,不像有人在此躺了一夜的樣子。

  「你姊房裏。」傅母說得極快,怕人聽見似的。

  「嗄!什麼,妳說誰?」傑?傑?還是……

  「你大姊房間。」她又說了一遍,這次速度有稍微放慢。

  「什、什麼?!」不,不,他一定是聽錯了。

  媽不可能引狼入室,讓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堂而皇之入內。

  雖然她巴不得趕緊把女兒嫁出去,老是四處打聽哪兒有好人選,希望大姊能有個好歸宿,不用再為這個家操勞。

  「蘿兒說她房間夠大可以擠一擠,暫時讓他窩一晚無妨,反正天很快就會亮了。」就算窩十晚也沒關係,她好等著辦喜事。

  「什麼叫天很快就亮了,這跟大姊扯上什麼關係?」吼!短短幾分鐘都有可能出事,何況是一整夜。

  傅青蒲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像只暴躁的獅子拚命怒吼,不敢相信僅僅幾個小時內,家裏已經天翻地覆了。

  男女同居一室還能等閒視之嗎?婦道人家難道沒想過流言傷人,真只有他一個大男人才明白何謂嚴重後果?再怎麼說,女孩家的房間哪能允許陌生人隨便進入,更遑論睡在一起。

  「因為他們一起回來嘛!感情好像不錯,還手拉著手……」她高興得連忙上三炷香,向傅家列宗列祖報喜。

  「一起回來……」手拉著手?!

  傅青蒲頓時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黑暗。誰來拉他一把?他覺得世界失去控制,彗星撞地球即將面臨毀滅,人和恐龍一樣將進入冰河時期。

  這是惡意的玩笑吧!純粹是整人的遊戲,沒一句是真的想試他反應,看他夠不夠靈敏察覺這是一場騙局。

  「腿軟的話可以坐下來休息,不少人有低血糖的毛病,建議你隨身帶著一包糖好補充糖份。」

  「喔!謝謝……」不對,誰有力氣攙住他,如老鷹捉小雞般輕鬆。「你……你……怎麼是你?」

  背脊一僵的傅青蒲倏地回頭,瞳孔放大活像見鬼似的往後一彈,腳力甚佳地跳離三步遠。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他不過離他最近順手一托而已,算不上什麼大功勞。

  「誰在跟你客氣了,你要不要臉,在我家當食客還一副走自家廚房的模樣,你懂不懂禮貌啊?」呸!幹麼說這個,他要趕他出去、趕出去。

  平時在工作上已受了他不少鳥氣,一肚子火沒處發洩,他還過份地霸佔他的家,像是一家之主侵佔他在家裏的地位。

  「是伯母要我當回自己家一樣,千萬不要跟她見外。」而他一向很聽長輩的教誨,不敢說不。

  眉間、眼底都帶著笑意的杜玉坎謙虛地說道,優雅地揚揚手將卷高的袖口放回原處,抽起面紙輕拭嘴角。

  這畫面看來賞心悅目,令人心口一暢,彷佛看到個貴公子在用完餐後的慵懶神態,該送上裝著檸檬水的瓷杯讓他漱口。

  如果背景再飄著幾朵花就更完美了,說他是從書裏走出來的男主角也不為過,四周響起輕柔音樂。

  傅青蒲咬牙切齒地用著殺人目光一瞪。「我媽識人不清不要她的錯,這年頭的小人比君子還多,被騙個三、五回不足為奇。」

  尤其他的長相更容易令人受騙,三,兩句花言巧語就哄得人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原來伯母在你心目中是如此不辨事理的人,我真為她叫屈。」眼眸浮笑,杜玉坎沒有一絲動怒的跡象。

  真小人的高招是讓他自食惡果,禍從口出的名言當謹記之。

  「要你叫什麼屈,她是我媽又不是你媽,就算她昏昧不明也輪不到你出頭。」他算老幾呀!

  最好騙的笨蛋有三種,一是女人,二是小孩,三是老人家,而上了年紀的老女人更占了統計數字的第一位,大腦光道?塗?就掏心掏肺,把家當都給人家也在所不惜。

  「喔!是這樣嗎?」杜玉坎笑笑地往他身後一看。「伯母,妳別氣惱他口沒遮攔、目無尊長,傅學弟只是年少氣盛愛逞強,口不對心地說妳是爛好人。」

  「你這小人……」啊……他的耳朵快離身了。

  好個佛手擰,媽的手勁不輸年輕人,痛得叫人快飆出淚來。

  「說我昏昧不明、不辨事理,你真是鹽巴吃多了不知死活,太久沒在祖宗牌位前受教了。」

  氣呼呼的傅母拉著傅青蒲的耳朵轉了幾圈,一臉痛心地怒斥兒子的不孝,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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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早就上演全武行嗎?

  被-陣吵雜聲吵醒的傅青蘿雙手環胸倚門一視,氣息平穩不似剛剛醒來的模樣,神情閒適地瞧瞧家人以晨操當一天的開始。

  聲音宏亮表示身體健康,能走能跑氣血活絡,唇舌交戰代表腦細胞活化,桌上游個三十二圈也不成問題,不怕文明病會找上門。

  嗯!很好,很好,真是熱鬧有餘,一早就練健身操顯得朝氣十足,是最好的叫床聲--叫人起床。

  「令堂的精神真好,紅光滿面相當有活力。」是個生活有所依的老婦人。

  看著肩上多出的手臂,傅青蘿笑得很沉。「拜你所賜,我家淪為戰場。」

  沒人揭風點火怎會星火燎原,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擺道的心機使來順手。

  「別當我是該撲殺的害蟲,戰火不要我先挑起的,我只是不忍心看令弟如困獸般咆哮。」難得的善心該給獎勵,他用心良苦呀!

  「不是你挑起卻由你蔓延,想讓我家蜂火連天好趁火打劫嗎?」他居心不良,火一點讓自己置身事外。

  不可取的行徑,非君子所為。

  眼眸轉深的杜玉坎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劫妳這朵解語花嗎?」

  「解語花?你確信不是一朵罌粟,根、莖、葉,全株有毒。」誰碰了它都有致命的危險。

  「罌粟也好,解語花也罷,能將妳摘下都是一項殊榮。」她把心防守得太緊了,像是上了油的銅牆鐵壁?!滑手。

  解語花解情,罌粟令人上癮,兩者都讓人沉迷,無可自拔地掉人它們的溫柔陷阱。

  「是捉吧!別用錯字眼,就近監視這一招用得不錯,誰也沒辦法在你眼皮底下搞鬼。」捉到「蝴蝶」確實是大功一件。

  住的房子漏水這類的鬼話倒編得十分順口,以他的身份誰敢虧待他,莫不將他當神祇膜拜給他最好的待遇,生怕他住得不習慣無法發揮平時的水準。

  大概也只有老媽那種老實人會相信他的一派胡言,信以為真地同情他不幸的遭遇,二話不說的將他們送作堆。

  周慶祥的別墅媲美五星級飯店,還送上千嬌百媚的女兒百般籠絡,身在美人窩的男人哪有不樂不思蜀的道理,何必落荒而逃找上她。

  貪污舞弊得來的金錢的確花得夠海派,一擲千金毫不眨眼,絲毫不把錢當錢使用任意地揮霍,為鞏固自己的勢力大舉犧牲對他無助益的人。

  一場土地弊案死了九個人,官司還在上訴當中,身為主謀的他也該受點教訓,拿了多少就該付出多少。

  警察局長就不會死嗎?要製造一場意外是多麼簡單的事,一瓶過量的胰島素不要糖尿病患者的救星,而是催命符。

  「我沒妳想的那麼卑鄙,換個角度想我是保護妳免受牢獄之災,對妳的家人而言我可是大功臣。」他不否認自己存有私心,但出發點是好的。

  她不適合坐牢,以她的聰慧來說,只怕女監裏的犯人都會造反,以她馬首是瞻地推翻監獄制度,連成一股新勢力為所欲為。

  「我該寫張感謝狀給你嗎?感謝你不辭辛勞的犧牲奉獻。」他不卑鄙只是城府深沉。

  「我比較喜歡妳用吻來代替。」杜玉坎笑著點點她的唇,指腹輕挲來回撫弄。

  「這叫性騷擾,會讓你的個人榮譽出現瑕庇。」她可以「玩」得很大,讓他無立足之地。

  傅青蘿厭惡失控的感覺,但從他出現以後日子就不再平順,隨時有各種挑戰等在前頭,考驗她隨機應變的能力。

  就像在高空中盤旋的風箏卻收下回來,眼睛看得見天空的那一小點,手上的線卻始終沒有動靜,無法往回卷只能看它順風而飛。

  那是冗長的耐力賽,在風與速度中進行比試,看是線斷風箏落地,或是操線者征服天空舞者,馴服它回到主人手中。

  「瑕疵不會造成我品格上的影響,我相信『追求』兩字絕對比性騷擾更符合實際,妳並不排斥我的吻。」這點他頗有自信,她對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她就是討厭他這一點,太滲透人心。「那又如何,你企圖在黑暗中找到一絲光明嗎?」

  「不無可能,只要有心。」光和影是並存的,缺一不可。

  「心包在肉裏沒人瞧得見,不剖開來瞧瞧怎知它是紅還是黑,說不定它根本是死的,連跳動都嫌麻煩。」傅青蘿要他死心,不要在她身上找答案。

  看著她,杜玉坎突然笑了。「妳好可愛,可愛得讓我想吻妳。」

  「你……」遇到瘋子了,害她也跟著發瘋。「我,一點也不可愛。」

  「可愛」對成年女子而言是一種侮辱,那是十五、六歲小女生的專有名詞。

  「瞧妳眉也可愛,眼也可愛,吻起來的小嘴更可愛,全身上下無一不可愛,妳說我該拿可愛的妳怎麼辦?」他已經有些情不自禁地想愛她。

  心動沒有理由,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他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它只會隨著感覺走。

  「警界四梟」聽來剽悍冷厲,令人聞風喪膽,為人所不能為,鏟奸鋤惡嫉惡如仇,不放過任何一個為非作歹的匪徒,聲威震四方得連自家人都膽戰。

  但說穿了他們不過是四隻閑著沒事的小鳥,把警徽當限時搶購的折扣券使用,圖個發洩精力的便利罷了,不要為了維護正義而存在。

  傅青蘿讓他聯想到一則網路小說,一隻被人棄養的小貓渴望家的溫暖,在別人的窗戶外流連忘返,汲取由裏面透出的暖意。

  可是當主人打開窗戶歡迎牠加入時,牠卻毫不眷戀地跳窗而走,從此不再出現,彷佛牠眼中不曾流露寂寞。

  牠不是害怕而是天性,貓的驕傲讓牠不輕易低頭,寧可在一個又一個垃圾堆流浪也不願被馴養,昂首闊步維持貓的尊嚴。

  「你可以直接打開門,走出去,別想打我大姊的主意。」靠那麼近想幹麼,家裏沒大人了嗎?

  一張陰鬱的臭臉忽然湊近,隔開越靠越近的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能阻止男人對令姊的好感。」真可惜,差一點她的心防就要卸下了。

  激怒她也是溝通的一種,即使明知她有多痛恨甜言蜜語。

  「可是你不是君子,而是不速之客,我有權驅逐你。」憑他那一身陰險配不上品格高潔的大姊。

  嘖!悍衛起家園了。「在驅逐我之前你最好先開家庭會議,聽說你在這個家的地位微乎其微,幾乎沒有否決權。」

  「哼!你別太得意了,我媽送飯進去給我小妹,你沒有靠山了。」害他差點掉了耳朵之仇,現在剛好來算個清楚。

  「對了,你還有個妹妹,怎麼不見她出來溜溜?」老關在房裏是不健康的行為。

  「關你什麼事?!把你的魔掌伸遠點,儘管去摧殘局長的女兒,我會放煙火恭賀你馬到成功的。」一提到他的家人,傅青蒲就像刺蝟豎起刺全力保護。

  「芙華的人是不錯,但不對我的胃口,我比較中意蔓生植物。」杜玉坎故意挑起他浮動的怒意。

  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他個人偏好菟絲附女蘿,糾纏一生。

  「去你的蔓生植物,你休想腳踏兩條船。」他絕對不會讓他越雷池一步。

  頭一偏,杜玉坎輕笑著凝望他的小貓。「青蘿,妳昨夜睡得好嗎?我忘了向妳道早安了。」

  這是挑釁,絕對是挑釁!傅青蒲氣紅了眼握緊雙拳。

  「我的睡眠品質一向不錯,不管身旁有沒有人。」有他無他都差不多,她睡得一樣安穩。

  「小心點,這句話會引起男人的性衝動,尤其在看了妳一夜甜美的睡顏後。」是男人都會視同挑戰。

  而他剛好也是好戰的男人。

  「你、你、你對我姊姊做了什麼?」這個魔鬼、畜生。

  肩一聳,杜玉坎輕易地將他守護的女子擁入懷中。「這件事問你姊姊,我會害羞。」

  「你會害羞?」他在裝什麼蒜頭?傅青蘿斜目一睨,當是聽了一則笑話。

  「你會害羞?!」他在要什麼白癡,敢做不敢當。氣憤的傅青蒲揮舞著雙手,他最想做的事是給他一拳。

  「我不該害羞嗎?這畢竟是我的第一次……」

  他還沒說完,兩道輕蔑的諷音同時響起。

  「第一次--」

  「唉!你們讓我好不安,誰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和女人同居一室卻什麼事也沒發生,這對我人格上的傷害難以彌補,我不該羞於啟齒嗎?」

  杜玉坎的「實話」換來兩道白眼,他大笑地當著傅青蒲的面吻住自己認定的女人,惹得他跳腳準備一槍轟掉他的腦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5:18

7

     「妳跟『他』是怎麼回事?妳知不知道和他走得太近很危險?」

  簡直是飛蛾撲火,把自己往死裏推,一個不慎將萬劫不復。

  一道很無奈的女音隨即莫可奈何的回應,「他大概是發現了什麼,所以鎖定我當主要目標寸步不離,我比妳更困擾。」

  什麼事都不能做像是被困住了,綁手綁腳有志難伸,既定的計畫因此全盤打散,在一雙銳利的鷹目盯視下她根本無法動彈。

  原本她以為杜玉坎只是一時興起不會持久,畢竟警力有限不可能全程二十四小時都跟她綁在一塊,總會有幾個小時鬆懈的時候。

  可是她沒想到他真跟自己耗上了,如影隨行沒一刻放鬆,只要她一有動作他一定早她一步在前頭候著,還用責備的眼光看她怪她太慢了,累他久等。

  「困擾?!」她說得太輕描淡寫了。「妳不會不曉得他對我們的威脅性吧!」

  困擾不足以形容近日來的損失,懸而未決的「公事」一件堆過一件,都快將人給淹沒了。

  「那妳說我該如何做才不致跟警方對上,目前我的身份是『雲端科技』總務課的小職員,總不能要求高層對他的言行嚴加控管吧。」

  尤其他隸屬特別行動組,所執行的任務屬於編制體系外的特例,不受地方官員管轄,直接任命於警政署,極受中央政府重視。

  「妳問我該怎麼做,妳在玩我還是耍我,我這只假蝴蝶能作重大決策嗎?」該動腦的不是她,她只是負責動手。

  「為什麼不行?真亦假時假亦真,妳動作多一點說不定他會轉移目標盯住妳。一那時她就輕鬆多了,不用各懷鬼胎地閃避。

  沒好氣的胡心蝶惱怒地一瞟。「妳這個不負責任的死女人還有臉開口,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妳帶給我的,妳還敢嫌我不夠努力?!

  「還有妳笑什麼笑,我被男人嫌棄妳很樂嗎?花蝴蝶也有慘遭滑鐵盧的一天。」

  無故被點名,丁加恩挑了挑眉。笑是人的情緒之一,幹她啥事?幹麼將怒火波及無辜的她身上。

  「蘿,把那只蝴蝶拉遠點,別讓她像狗一樣亂吠。」六隻腳的昆蟲和四隻腳的動物不同科,她是突變種。

  有冷面笑匠性格的丁加恩是冷靜型軍師,頭腦一流卻不務正業,能不做事絕不做事,把侵入他人電腦的行為視同玩電玩遊戲,樂此不疲的耗上一整天。

  她不是電腦駭客而是電腦頑童,她只是進去玩一玩和人家打聲招呼,然後視她當時的心情給子或拿走她認為有趣的東西。

  當然,她不會亂放病毒,而是幫人家設計防火牆,考驗對方破碼的能力好搶救硬碟,免得自家電腦被鎖住無法使用。

  胡心蝶冷哼了一聲,「妳說誰是狗來著?整天對著電腦螢幕廢寢忘食,不成癡也成狂,妳還有藥救嗎?」她休想冷眼旁觀置身事外,該有她的一份絕對跑不掉。

  要死大家一起死,挖好的墓穴夠大,埋她們幾個無聊閑嗑牙的女人綽綽有餘。

  「她是沒救了,可是妳……哈哈……」一瞧她獵男失敗的嘴臉就令人忍不住想笑。

  胡心蝶咬牙切齒道:「汪、恩、婕,妳想換一副假牙嗎?我出錢。」可惡,竟敢嘲笑她!

  出師不利不是她的錯,幹麼怪罪她魅力失效,真蝴蝶和假蝴蝶還是有天壤之別,她一再加強電波也電不到意志堅強的男人。

  哼!說不定他是一顆石頭,所以電流再強也無動於衷,任憑她勾引拋媚不動如山,如現代柳下惠。

  其實她真的有動心的感覺,甚至想收山當個良家婦女。在她身邊的男人不要橫肉滿面便是豺狼虎豹,沒一個能讓人安心,瞧久了也會心煩。

  但那心懷不軌的傢伙卻是個極品男,風度翩翩,氣宇軒昂,氣勢不凡還帶著一股令人癡迷的氣度,是女人很難不受吸引。

  「嘖!這麼暴力呀!人家看不上妳就遷怒的行為實在不可取,好歹我們也把第一順位的機會讓給妳。」自己功力不足能怪誰,長得美不一定事事順利。

  老天是公平的,總不能都厚待她一人,名利、愛情雙收。

  「第一順位……」含怨的胡心蝶一臉棄婦的模樣。「妳們好樣的,推我去送死還一副施恩不望報的樣子,妳們以為煙霧彈好當嗎?」

  誰不知刨第一的人死得最快,表面說是極具福利的差事,其實是吃力不討好,沒人肯承接就推給她,故意懲罰她的屢次缺席。

  什麼叫毫無異議通過決議,沒反對就表示贊成,沒到場的她自願放棄否決權。

  哼!根本是趁機報仇嘛!拿她每月的生理假大做文章,好像她就那麼饑渴,一日不能沒有男人,出賣色相的工作全由她一手承包。

  「可妳覺得我們虧待了妳嗎?若他來個惡狼撲羊的話,妳會客氣地說不要?」各人品味不同,她們專為她保留好料的耶。

  若人家像以前的膿包一樣容易上鉤,說不走她還不屑一顧嫌腥臭,直說天下烏鴉一般黑。

  被說中心事的胡心蝶凶不起來的一睇。「妳們別盡圍剿我,該想想對策應付青蘿的男人。」

  得不到他就放開他,她氣量沒那麼狹隘,緊捉不放硬是弄假成真,非得搞得兩敗俱傷才甘心。

  「他不要我的男人,收起妳們的好奇心,我,無可奉告。」想把茅頭指向她?她們太天真了。

  一看數雙眼睛頗富興味地瞧著自己,傅青蘿四兩撥千斤地將手中的球撥出去,不讓她們有碎嘴的機會。

  「呿!幾時變得這麼小氣了,打馬虎眼想蒙過去呀!我們可不好打發。」沒個交代她們豈會輕易放過她?

  自從杜玉坎正式「借住」傅家起,除了第一夜有睡在佳人香閨外,隔天開始便成了傅家小弟的同居人,一打地鋪一睡床地展開共同生活。

  雖然兩個男人形同水火難以和平共處,常常大眼瞪小眼有開戰之虞,總叫人擔心隨時會爆發流血事件,可是到目前為止兩人仍相安無事,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而傅母的態度則是明顯可見,完全當杜玉坎是女婿看待,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比自己兒女差,大家看得心裏有數,在處世行事上多有留情,並未刻意刁難。

  因為像這會兒他在徐夢生的陪同下「巡視」雲端大樓,從一樓到三十六樓慢慢爬起,十七台電梯同時維修中,用意是拖延他好讓一群女人商量出應對的方法。

  「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白雄夫和周慶祥的問題才是當務之急,不先處理掉他們兩人會留成後患。」暗處的惡狼爪牙齊張,就等著致命一擊。

  「小姐,妳顧左右而言他哦!他們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最近愛河正在整頓中,埋一、兩具屍體占不了多少空間。」汲砂一蓋一了百了,何必廢話。

  「笨蝶,妳忘了有一組特別編列的警務人員正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妳還沒開始行動就得先面對十幾枝槍。」理智的丁加恩提醒胡心蝶必然結果。

  要是能以以往的模式除掉擋路的障礙,他們早就不存在于人世了,哪會拖上月餘仍活得好好的,好吃好睡還能好生算計「雲端」。

  在每一個人都被盯牢的情況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管是誰出手都會惹來麻煩,甚至讓「雲端」陷入空前絕後的危機。

  胡心蝶不服氣地說:「別罵我笨,說來說去都是青蘿的問題,要是能早點擺平那個傢伙,我們就不用像路邊的野草見風彎腰。」有夠窩囊的,宰個人那麼困難。

  能怪就怪,把不平之氣發出來,胡心蝶的埋怨正是大家的心聲,眼露希冀地投注在唯一的希望上,不想再成為籠中的鳥兒有翅難飛。

  自由慣了的人最怕束縛,憋了好些時日實在難受,中規中矩的生活比白開水還無味,她們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多久。

  「妳們真認為我有能耐影響他,並改變他對破案的決心?」傅青蘿不以為然,她們對她太寄予厚望了。

  面對外表溫爾,實則有鋼鐵意志的男人,她的勝算並不大,在感情的天平上她已傾斜一角,不能再比重加深地往下落。

  她不想讓愛情左右了想法,女人最脆弱的一環永遠在個「情」字。

  「有,他喜歡妳。」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

  「沒錯,他對妳非常用心,視線老跟著妳打轉。」眼底還有著綿綿情絲。

  「對嘛!試試看對妳沒什麼損失,頂多失身而已,妳不想一手創立的『雲端』變成地獄吧?」

  傅青蘿就是「蝴蝶」,這是「雲端」少數人才知曉的秘密,他們保密得水泄不通,不輕易讓她曝光,就算是各地角頭也不識她真正身份,頂多擦身而過時會多瞄兩眼。

  最隱密的三十七樓其實形同虛設,除了放置重要檔和資料外,平時根本沒有人出入,有如一座空的金庫,看似極其森嚴卻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儲藏室。

  真正的據點其實是位於十一樓的總務課,所以人人擁有通行各樓層的通行卡,下達命令只需按下內線電話,不需要直接面對面。

  「怪了,我怎麼嗅到一絲陰謀的氣味,妳們幾時變得如此團結,齊心同力地出賣我。」而且是不遺餘力,有志一同。

  「哪有?我們的感情一向很好,妳別把我們都當壞人了。」最藏不住思緒的胡心蝶眼神閃爍,不住地看向牆上一幅畫。

  「妳不壞怎麼會在這裏,我總覺得妳們有什麼事在瞞我。」看她們閃避的表情就知道她所料無誤。

  至於是什麼樣的隱瞞她不急著探索,能瞞她的事情並不多,總有人會捺不住性子露了口風,因為放在肚裏會騷癢得難受。

  面帶微笑的傅青蘿注視著曾和她同甘共苦的姊妹,明亮的眸底流露出令人背脊微涼的光芒,她用信任換取她們不變的友誼。

  「我看妳是談戀愛談昏了頭,快去找妳的親親愛人溫存一番,女人若缺乏愛的滋潤,會像枯萎的花朵,疑神疑鬼心理不平衡,我們能瞞妳什麼。」

  怕被她一雙利眼看穿,胡心蝶連拉帶拖地將傅青蘿推向門口,要她趕緊去做愛的洗禮,別幸福得令人眼紅,影響她們幾個怨女的心情。

  「妳……」

  「再見。」

  砰地,門當著她的面關上。

  站在門外的傅青蘿五味雜陳,滿心複雜地露出苦笑,她們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把她趕出來就一定能造成事實嗎?

  一直隱藏著情緒不讓人看出端倪,對立的情感讓她舉棋不定,雖然她心裏多了個人影進駐,可是仍抗拒讓現實成真。

  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了後,受到牽連的人不計其數,首當其衝的便是她的家人。

  唉!這些女人喔!媒人癮犯了不成,居然要南臺灣的「蝴蝶」向敵人投懷送抱。

  歎了一口氣,她悄然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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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沒?」

  幾張急躁的臉振奮地問著,為自己的圓謀成功感到興奮,

  「應該走了,我聽到足音越走越遠。」這下可安心了,能大肆討論真正的話題。

  「哼!妳喔!真是沉不住氣,一副作賊心虛急著將人趕走的模樣,妳就不能冷靜點嗎?」真是的,害她們跟著緊張。

  胡心蝶瞥去一眼,「就妳會說大話,我就不信妳沒冒冷汗,擔心傅媽媽拜託的事會東窗事發。」現在能喘一口氣了,全身細胞至少死了上億隻。

  「噓!小聲點,別喳喳呼呼,國文不及格就不要亂用成語,是揭露不要東窗事發,教到妳的老師肯定活不長。」丁加恩在此為他默哀。

  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當她們接到傅母的電話時都有些錯愕,不解她有何事需要麻煩到她們,語氣客氣得令人不好意思拒絕。

  結果一聽內容她們全都楞住了,腦子轉不過來怔了好久,瞠大雙眼消化著耳中傳來的拜託言語,一時半刻問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掛上電話來回走了好幾遍,她們越想越覺有趣地捧腹大笑,為天下父母獻上萬分敬意,女兒嫁不出去也挺令人煩心。

  「社會大學不考語文有什麼關係,那些老八股的課本早被我丟進臭水溝了,用不著丁大小姐妳的指正。」胡心蝶神氣地揚揚下巴。

  「是喔!妳還真驕傲。」叫人看不下去。丁加恩又接著說:「不過我很懷疑我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硬將不適合的人湊成一對,老天八成會怪她們多管閒事,插手月老的撮合工作。

  「管他是對是錯,反正做都做了還能反悔嗎?」汪思婕拿出帳本核對數字,不受影響繼續做自己的事。

  「說得也對,水都沾濕褲子了還來追悔有什麼用,青蘿的腦筋比我們精明,不至於往死胡同裏鑽。」她會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不過也因為太會保護自己了,以至於她身邊一直沒有打死不退的愛慕者成功攻陷她的心,除了臺北來的員警。

  「呃!妳們猜這場愛情追逐戰誰會勝出,正義或是邪惡?」頗令人期待。

  「賭一把吧!我做莊。」胡心蝶興匆匆地說道,手沾口水掀開空白的行事曆。

  「我賭姓杜的技高一籌,擄獲蘿的芳心。」那男人有雙黑翼,是光明世界的陰影。

  「好,妳賭多少?」她得趕緊記下。

  「一千。」

  嗯!豪氣。「加恩,妳呢!」

  「妳們真是無聊透頂,這種事也能拿來賭,小心『東窗事發』。」這句話用在這裏最貼切。

  報應隨時有,當心閃電打雷。

  「到底賭不賭?」胡心蝶又睇了她一眼。

  「兩千。」

  明明是個賭徒還一堆廢話。「加恩兩千萬,思婕一千萬,我也不寒酸加注一千萬哏!可是只有我們三個人對睹好像不夠盡興,把『雲端』的員工也拉進來湊熱鬧好了。」

  人多才玩得起勁。

  「好是好,可是妳們有沒有想過一件事?」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什麼事?」汪思婕和胡心蝶異口同聲問道。

  丁加恩苦惱地說道:「徐夢生怎麼辦?似乎忘了替他設想。」

  三個女人面面相覷,開始陷入極度的憂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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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養你們這幾個廢物幹什麼?要你們低調點別太張揚,瞧你們給我幹了什麼好事?!」

  一口檳榔汁吐在一名少年臉上,難以入耳的髒話問候對方祖先十八代,不用換氣也能罵得順口,一陣拳打腳踢毫不心軟。

  那是個瘦高型的猴臉男人,年約五十有些流氣,眼神斜挑不用正眼瞧人,腳踩拖鞋站三七步,一副我就是老大的模樣。

  掌管六合夜市及周邊商場的地盤,以雙拳打出天下的白雄夫根本不鳥什麼黑幫企業化,他還是熱中以拳頭拚輸贏,槍桿子下見真章。

  加入「雲端」是不得不的妥協,在四周角頭不斷壟斷商機,逼得他沒法生活的情況下,他只好屈服于現實。

  可是他是說一套做一套的瞞天過海,私底下走私超過額度的毒品和槍械,違反規定的將一夜眠流入校園,也就是俗稱的「紅豆」,讓不少無知青少年因此受害。

  他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察覺他的暗盤交易,大把大把的鈔票往口袋裏塞,想兩頭賺地扳回劣勢,不再受制一個毛沒長齊的小丫頭。

  江湖人本來就是打打殺殺過日子,不拚個你死我活有什麼意思,逞強好鬥是常有的事,不然這些精力旺盛的小夥子到哪里發洩。

  他要扳倒「雲端」就要先站穩腳步,一步步蠶食暗中布樁,拉攏同樣不滿企業化經營的大哥組成同盟,待時機成熟再奪回大權。

  沒想到他精心的佈署卻被幾個小兔崽仔搞砸了,還沒三成把握就露了餡,叫他該如何走下去?

  「雄哥,你別發火,小心氣壞了身子不值得,這幾個小鬼知道錯了。」

  每個大哥身邊都有一、兩個妖嬈的女人為伴,雄哥也不例外地帶了個酒廊小姐跟在左右,一來充充場面,二來方便發洩性欲,免得被一些不乾不淨的小姐染上性病。

  而這個女人叫虹姊,曾經是紅極一時的大班,從年輕時就跟了他,沒名沒份地替他生了三個私生子,在他生命中占了挺重要的地位。

  不過她只能算是外頭包養的小老婆,他家裏還有個吃齋念佛的元配,因此她只能在這種不入流的地方出現,沒資格和元配平起平坐。

  「知道錯了又怎樣?我有幾個場子被收回去,妳曉得損失有多重嗎?拿他們幾個來賠都不夠本。」他這下可真虧大了。

  光是一天的收入就短少了五、六百萬,他手底下那些兄弟要用、要花的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要上哪找錢喂飽他們這些無底洞。

  有錢好辦事,沒錢個個都成蟲,真要有事一個也派不上用場,只會消耗他的實力。

  「被收回去了,怎麼會呢?我們不都按規矩來,他們憑什麼說收就收?」好歹他們也是高雄一帶的人物,多少要留點面子。

  「哼!那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根本不懂江湖道義,真當我們是企業體系中的小公司照章辦理,誰犯了錯就要受處罰。」

  她頭上有幾根毛呀!算得那麼精幹什麼?道上的規矩是沒有規矩,各憑本事搶地盤,誰讓她來搗亂,硬要打赤腳的穿鞋。

  他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她都還沒出世呢!居然敢不知好歹地教他怎麼做老大,妄想改變他們耍狠的劣根性。

  把流氓當企業人士管理簡直是笑破人家的肚皮,猴子穿上衣服也不會像個人。

  「你是說……『蝴蝶』?」虹姊的表情明顯縮了一下,十分忌憚。

  「除了她還會有誰敢拆老子的台,不過因為幾個不懂事的小鬼向她的人抽取戀愛稅罷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竟然真的給他難看。

  他雄哥這口氣若不討回來,將來怎麼帶底下小弟,人家只會笑他是卒仔。

  「什麼?就這麼點小事也翻臉呀!」氣量真是狹小,一點小錢而已。

  虹姊也很氣憤,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因為怕得罪了「蝴蝶」。

  在南臺灣誰不知「蝴蝶」的勢力有多大,觸角多元滲透各種基層,每個行業都有她的眼線在,若不遵從她的規矩行事,下場都很慘。

  她是歡場女子懂得自保之道,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都一清二楚,她可不想為了她的姘頭賠上一條命。

  「哼!妳等著瞧吧!早晚有一天我會扳倒她,讓她跪在地上舔我的腳趾頭。」看她還能不能張狂,處處挑他的痛腳。

  「哎呀!雄哥,千萬別亂說話,要是傳到『蝴蝶』耳中可就不好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輕重?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懂得多舌多是非。

  真替他擔心呀!人都一腳踏進棺材裏了還爭什麼,他以為自己還是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年輕人嗎?

  「怕什麼,她已經準備凍結我的勢力範圍找人接手,難道我還客氣地請她喝茶不成。」真要拚起來他不一定會輸,他還有北部的兄弟可以來幫忙。

  與其被吞掉不如硬碰硬,鹿死誰手還沒個定論,他的人早就想大幹一場了。

  「你……」

   虹姊還想勸他兩句,要他別衝動靜觀其變,路是人走出來的,總會有希望。

  可是她只發出一個你字,一道沉厚的男音便由後頭傳出,嚇得大家緊張地抄起傢伙。

  「說得好,白老大,男人就是要有大無畏的氣魄,幹起大事來才會轟轟烈烈。」

  啐了口紅液,白雄夫低咒了幾句問候人家媽媽的話,冷視著朝他走來的男人。

  「幹大事也不會找你出力,我還想多過幾年快活日子。」一看見戴帽子的他就沒好感,他上門准沒好事。

  「呵呵,別說得太見外,有些事雙方合作反而可以獲利更多,存些老本才能過得更逍遙自在。」人不與鈔票交惡。

  「合作?!」他跟他?

  眉一皺,白雄夫猜測他葫蘆裏在賣什麼膏藥,他們怎麼有可能合作。

  「不要懷疑我的誠心,今天我敢來你的地盤絕對能讓你滿意,賺錢的機會誰不愛呢!」他也想早點退休安享晚年,做個無後顧之憂的銀髮族。

  一提到錢,白雄夫的態度轉為貪婪。「說說看,我剛好有空。」

  髮鬢泛白的男子低聲說道:「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擋住財路,除掉她我們都能高枕無憂。」

  先下手為強,他不會等著她來殺自己的。

  「你是指……」白雄夫聽出端倪,看來深受其害的人不只是他。

  「你出線索我出人,你知道我的人比你的有用多了,而且毋需負任何刑責。」他們是合法殺人,法律賦予其權力。

  「哈哈,周局長,幹員警也這麼缺錢呀!你不會誑我吧?」他還是得防一防,免得上當。

  周慶祥冷笑地拍拍肩上的星星。「員警也有業績壓力,上面派了個不中用的傢伙浪費時間,虛有其名卻不見績效,我總要自找出路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5:54

8

 位居要職卻貪得無饜,貪心不足蛇吞象,為利益的事鍵而走險在所不惜,誰管他外界的評論如何,只要名利在手誰不尊敬三分。

  一步步由小警員幹起,雖無過也沒有大功勞,按部就班地等著升等領月俸,日子過得順暢無比,不曾遭逢波折或挫折。

  可他三十歲那年妻子難產,求助無門的周慶祥才知道金錢的重要性,在同儕的牽線下他開始接受黑錢,並奪功諉過快速攀升,更接近權力中心。

  不到十年他就升上市警局局長職位,一人攬權收受不少賄賂,私放犯人收取巨額報償,浮報搶案陷人入罪,還曾讓一群大陸妹上岸賣淫,好和人蛇接觸抽三成利潤。

  只要有利可圖的事他都要插一手,別人的死活與他無關,儘管他是領國家薪水的人民保母,可他的所作所為卻不要保護人民,而是看錢辦事。

  前幾個月他得知有一塊土地會納入都市建設計畫中,地價將會三級飆漲成天價,擁有那塊地皮的人一輩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為此他聯合了地政人員、司法人員和一些高層官員,大家密謀以權勢趕走地面建築裏的住戶,趁機霸佔好賺取暴利。

  這件事他做得隱密,沒人猜到他是幕後主謀,案子一審再審仍然駁回,他已準備坐收漁翁之利好發大財。

  可就在此時準備分一杯羹的同夥紛紛因意外死亡,他在竊喜之餘不免心有疑竇,能多分一份固然可喜,可是仍有不安。

  果然他的預感成真了,他們的死都和掌管南臺灣勢力的「蝴蝶」有關,為了土地弊案一事決定大刀闊斧,將一干人等處以極刑。

  當下他心驚不已,在屬下極力要求下向警政署尋求支援,希望能有效的遏止私刑氾濫,保他-條命。

  原本他認為上頭派來的警官必有真材實料,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偵破此案,所以對他百般討好還讓女兒前往慰勞,看他能不能為求表現而早日破案。

  誰知對方不僅讓他女兒難堪,還帶她去什麼同性戀餐廳飽受羞辱,連作了一個禮拜的惡夢還必須看心理醫生,目前尚在治療中。

  為此他震怒極了,知道臺北來的並不可靠,要想一勞永逸還是得自己動手,靠別人是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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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什麼?」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收起手中資料回頭一看的杜玉坎什麼也沒看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當作是風吹動的聲響。

  但是一截棗綠色的布料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看向足以躲藏一人的草叢,意外的發現一個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小女孩。

  「剛才是妳在說話嗎?小丫頭。」他未靠近,也沒有大動作,只是輕輕地招手要她過來。

  「我……我不小了,不要叫我小丫頭。」悶悶的聲音很輕,聽不仔細如同貓鳴。

  「好吧!妳是大女孩了,我要叫妳一聲小姐。」依正常發展,她的確該是一位大二的學生了。

  可惜意外讓她封閉了自己,不再開口與外界接觸,直到現在才讓他驚覺她原來會說話,並非完全摒棄了自己,拒絕別人的接近。

  「我也……不是小姐,我是青萸,傅青萸。」她話說得極慢,一字一字彷佛在學說話的五歲孩童。

  「好,妳是青萸,我認識妳了,妳曉得我是誰嗎?」他見過她一面,在他們家庭合照的相片中。

  加框的,非常精美,顯示傅家人對它的重視。

  「我知道,你是跟哥哥吵架的人。」這是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每天早上她都被很大的吼叫聲吵醒,像地震一樣十分驚人,嚇得她以為壞人又來了,不由得躲在棉被裏直發抖。

  後來聽久了習慣之後就不怕了,那是青蒲哥哥的聲音,他不會傷害她,而且對她很好,常常說故事給她聽,以及他打壞人的事蹟。

  傅青萸的眼神很乾淨,除了有些畏生外,外表看來與常人無異。

  聞此稚言的杜玉坎為之失笑。「妳只記得我和妳哥哥吵架呀?」

  「嗯!聲音很大、很吵。」頭一點,她像一隻慌亂的小豬走兩步退一步,慢慢地移動。

  不是很快,帶著提防的懼意,她仍不敢靠得太近,在他身後五、六步處停住就不肯再靠近了。

  她還是害怕不熟的陌生人,保持戒心。

  「對不起,吵到妳了,有沒有很生氣?」山不就他,他就就山。

  原本坐在草地上的杜玉坎往後一挪,動作不大只是局部的移動,傅家附近的小公園平時沒什麼人出入,僻靜得適合思考。

  只是他沒想到會多出一個同伴,還是這麼令人驚奇的一位,出他意料之外。

  她搖頭。「你很好看,我喜歡你。」

  不懂什麼叫生氣,她只覺得吵而已。

  「我也喜歡妳,妳是個可愛的小女孩。」他口中的喜歡單純是個回應她的笑語。

  「大女孩。」她強調。

  「好好好,大女孩,可愛又甜美的大女孩,像墜落凡間的天使。」不解世事,無憂無慮。

  顯然他的話討好了傅青萸,戒慎不安的小臉突然綻放甜甜的嫩笑。

  「你……當我的男朋友。」她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

  「嗄!」怔了一下,杜玉坎笑笑地拍拍草皮要她坐下,「不行喔!大女孩,我是妳姊姊的男朋友,妳不能橫刀奪愛,那是不對的行為。」

  「可是姊姊壞,做很多壞事,我乖,不會做壞事。」她很急,怕他不喜歡她。

  她知道?「姊姊會做壞事?」

  「對,壞事,很多、很多,她不乖。」說著說著,她像是發覺自己不該說姊姊壞話而皺眉,她也不乖。

  「妳怎麼曉得姊姊會做壞事,姊姊對妳不好嗎?」他循循善誘地哄她開口說話。

  她想了一下,似乎思考對她來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好,姊姊對我很好,替我梳發綁辮子,還買漂亮的新衣服給我穿,一直跟我說她好愛我、好愛我,要我快點好起來,她要蓋一座狄斯奈樂園讓我玩。」

  聽似童稚的話語令人鼻酸,傅青萸的眼中有著困惑的掙扎,分不清姊姊是好人還是壞人。她明明對自己很好呀,為什麼對其他人就很壞?

  太過複雜的思緒困擾著她簡單的心思,她不是不愛說話,而是不知該說什麼,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到處都是壞人,她不吵不鬧他們就不會找到她。

  她很乖的,總是安安靜靜地看自己的書、玩手指頭,這樣爸爸就會回來了是不是?她喜歡爸爸一直笑一直笑的聲音,感覺好快樂。

  「但是有時候她會很晚才回來,身上都是血很難聞,她說是不小心濺到雞血,要我乖乖睡覺不要跟任何人講,不然土地公爺爺會把她捉走。」

  土地公是道上的行話,指的是專門保護百姓的員警,性質形同土地公大事小事都要管。

  「姊姊有沒有說她去哪里,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也許最不設防的人看得最清楚,因為沒有人會提防。

  「沒有,姊姊沒說。」她雙眸害怕地左瞄右瞧,聲音轉小十分畏縮地說:「不過我看過她的電腦喔!裏頭密密麻麻寫了一堆字,看得我頭好昏。」

  「妳會用電腦?」杜玉坎驚訝地一詫,再度為她不為人知的才能感到震撼。

  傅青萸笑得很害羞地連連點頭。「加恩姊姊教我的,她用過一遍我就會了。」

  姊姊的電腦有很多會跳的小精靈,還有一道道奇怪的門,她試了好久好久才把所有的門都打開,然後許多認識、不認識的字就通通跑出來了。

  「青萸真聰明,下次也教哥哥好不好?」那些資料對他很重要。

  利用她的純真達到目的是不太光明正大,甚至是無恥,但這也是不得不為的方法,沒將真正的毒瘤揪出來,他的任務就不算完成。

  「好,我教你。」她很開心自己能幫人。「不過,你要當我的男朋友。」

  哭笑不得的杜玉坎為她的天真話語略感頭痛。「哥哥不是說過我是妳姊姊的男朋友,不可以再做妳的男朋友,一個人不能夠同時喜歡兩個人。」

  「為什麼不可以?姊姊壞,我乖,你喜歡我。」所以她要他當她的男朋友。

  「我喜歡妳跟喜歡姊姊的感覺不一樣,我們是大人的戀愛,妳還是小孩子。」一說出口,杜玉坎驀然苦笑。

  是戀愛嗎?

  他竟然無法理直氣壯地回答肯定的答案,在傅青蘿心中大概視他為無所不用其極的敵人,為了探查「蝴蝶」底細,不惜委屈自己,以追求之名行追查之實。

  但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他對她的眷戀越來越深,深到自己都害怕,甚至失去控制得不像原來的他,沉緬於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向來不喜熱情的他以溫儒的笑臉掩飾內心的冷情,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朝一日會熾烈地愛上某個人,涓長平淡的感情較適合凡事漠然的他。

  或許是南臺灣的太陽過於溫暖,讓他整年處於霜雪中的心漸漸融化,一隻嗜血的美麗夜光蝶無意闖進他的心,瞬間烙下永恆的倩影。

  是戀,也是愛,他的心裏多了她的名字,激起他對生命的熱愛。

  「我是大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都喜歡,兩個人。」傅青萸指指他,再指指自己。

  「不對,不對,加上姊姊就是三個人,你看一個人只有兩隻手,沒人有三隻手的。」他試著用淺顯的意思解釋兩者的不同。

  「小偷。」

  「小偷……」該說她反應靈敏還是故意搗蛋?要不是她表情太過無邪,他真要以為她的自閉是裝出來的。

  看他肩膀驀地一垮,好奇的傅青萸用食指戳戳他。「你不快樂嗎?你的嘴巴扁扁的,不會笑。」

  是因為她要他當她男朋友嗎?

  「妳看得出我不快樂?」杜玉坎下意識地撫撫嘴角,輕揚三分。

  「嗯!姊姊跟你一樣不快樂,她關在房裏的時候都不笑,常常盯著鏡子發呆,好像她不認識自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害她也想哭。

  心口抽緊,一絲心疼爬上他眼底。「姊姊很辛苦,她希望你們過得比她還好。」

  「可是她沒有哭呀!老說愛一個人要早點讓他知道,不然等到想說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聽不到了。那是什麼意思啊?」她一點也聽不懂。

  傅青萸毫無心機地問道。最是無意的話語最令人心酸,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父親早已去世,只覺得他好久沒回家抱抱她,說她是可愛的小天使。

  當年父親為了保護她身受重傷,年僅十歲的她目睹父親受害的過程,一時驚嚇過度導致智力退化,退回事情尚未發生前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拒絕時間在她的世界留下痕跡。

  人說越單純的人越容易發覺環境的變化,敏感而纖細,在別人不注意她的時候悄悄觀察一切,早一步感受旁人心情上的變化。

  她不懂為什麼不哭的姊姊讓人看了很難過,心裏很痛就像快喘不過氣,眼淚很奇怪地撲簌簌直往下掉,怎麼擦都擦不完。

  「意思是做人要大方點,別彆彆扭扭地不敢說愛,擺在心裏不說,人家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到底愛不愛。」杜玉坎的視線越過傅青萸,看向站在燈柱下的人兒。

  他這些話是故意說給那個愛情膽小鬼聽的,藉以傳遞一個訊息--愛要說出口,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有些事是不會等人的,稍縱即逝,把握當下才是明智之舉,莫要如她父親一樣去得突然,連一句對他的敬愛也來不及說。

  一片落葉飄過,時間凝止在兩人眼中。

  「姊……」

  一聲怯弱的叫喚惹來多少酸意,眼眶濕潤的傅青蘿略帶感慨地凝視開口怯喚的人兒,心中感觸良多卻無從說起,幽然地發出歎息聲。

  這是她拒絕接觸外面世界的小妹,不肯讓自己長大,一直活在夢幻的國度裏,不言不語像活著的人偶,不會哭也不會笑,彷佛從此不再有未來。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妹妹會走出自己的世界,重新面對人群走向陽光,讓蒼白的五官染上一絲生氣。

  說來有幾分嫉妒,她不知該嫉護自己的妹妹還是他,瞧兩人相處融洽的模樣真叫人動容,彷佛天使只為守護他們而來,光芒溫柔地將其籠罩。

  她,是染上血的天使,早已失去聖潔的羽衣,當神不再眷顧她時,她只能獨自走向黑暗的最深處。

  眼前的世界不屬於她,不該介入的,她的出現破壞了原來的和諧,讓好不容易才跨第一步的純潔靈魂又縮回殼裏,膽怯地緊閉雙唇。

  「咦?她的腳……」好像走得不太自然。

  因為受到驚嚇,眼露懼意的傅青萸心慌地跑離數步,怕受到責罰地雙手抱胸蹲在地上,小鹿一般的無辜大眼睜得圓亮。

  「跛了,平時走路還看不出來,但稍一快跑就一高一低地跑不快。」治不好妹妹的傷一直是傅青蘿心頭最深的痛。

  「這就是妳不快樂的原因?」杜玉坎做出嘴角下垂的手勢,指她此刻沒有笑容。

  「換成是你能開心嗎?原本是有治癒的機會,可惜我找不到一個有仁心的醫生。」龐大的醫療費用當時的她根本無法支付的。

  在辦完父親的喪事後,母親接著大病一場,當年的醫療保險並不盛行,又無全民健保制度,僅靠平時積蓄和教職員撫恤金根本入不敷出。

  幸好爸媽平日的為人還算不錯,不少街坊鄰居和朋友都肯慷慨解囊幫他們暫渡難關,她和弟弟才有餘力完成高中學業。

  欠下的人情總是要還,難然半工半讀還能維持家裏的開支,但為妹妹開刀的手術費卻是無著落,她拜託各個醫院希望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但他們所給的回應一律是搖頭。

  在這種情況下腳傷一拖再拖,等她有能力為妹妹請來最高明的醫生時,她壞死的骨骼組織已無法重整,韌帶扭曲已成定型,沒辦法以現代醫術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怪罪自己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往好的方面想她還活著,儘管有不完美的缺陷,但仍是妳最愛的家人。」人活著就有希望,這是他一向自勉的信念。

  「不完美的缺陷……」傅青蘿笑得苦澀,為無力挽回的憾事而自責。「如果道上的兄弟有一股制約的力量約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所以妳才想成為那股力量,重新連結不再重情重義的黑幫份子,好讓他們被制約?」用意是很好,但實行起來不容易。

  人心難測,道上份子複雜,服得了一時服不了永遠,貪婪的欲望是無底洞,早晚會反噬她辛勞的成果。

  傅青蘿撇嘴地揮開他撫著自己頭髮的手。「少套話,我不是年少無知的青萸,單純地受你矇騙。」

  別以為她沒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她來了好一會兒了,該聽到的全聽得一清二楚。

  要不要太震驚妹妹終於開口說話,他是不可能由妹妹口中得知她秘密,甚至是電腦裏往來交易的密帳,任何一筆都足以將她定罪。

  「妳喔!防備心還是那麼重,在妳眼中就沒好人了嗎?」叫人拿她沒轍。

  他是出自關心,並非刻意套取罪證,他的人格幾時被貶得如此不可信任,動輒懷疑他背後藏著暗箭。

  「缺貨中,」她不假辭色地說道。

  「那我呢?」多少有點優點吧!

  「好人裏的劣質品。」不算好也不算壞,壓低價格還是賣得出去。

  「這麼慘呀!」杜玉坎輕笑地搖著頭,食指往她鼻頭一點。「不能因為我是妳的現任男友而加分嗎?」

  「不好意思,我沒承認,別把我和你扯在一起。」她的心頭還是會酸的,當她看見他和青萸聊得愉快的神情。

  「但也沒拒絕,女孩子的矜持我明白,嘴裏說討厭其實是喜歡,妳暗戀我很久了。」他故作了然地連嗯兩聲,一副體貼的模樣。

  「暗戀?!」虧他說得出口。

  「你知不知道員警是高風險的工作。」跟亡命的歹徒一樣身處危險。

  「那又怎樣?」據她所知因公殉職的撫恤金還頗高,遺眷還能安排優先就業。

  他笑得平和地凝視她,幽幽地說出,「我愛妳。」

  「你……」臉上倏地一燙,傅青蘿氣惱地瞪著他。

  「有些話不趁早說怕沒機會,幹員警的常常要面對重火力的匪徒,以我們目前的裝備無疑是以卵擊石,走得出去不一定走得回來。」

  「你閉嘴,少說危言聳聽的話,你的命沒那麼短。」閻王不會收他的。

  略顯慌色的傅青蘿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阻止他說些嚇人的言語,他還年輕,有著美好的未來要過,不可能枉送小命。

  想起父親的死她悲痛勝過於傷心,為他突發的意外感到憤怒,恨不得親手刀斃曾傷害他的小流氓,討回應有的公道。

  而一想到杜玉坎像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太平間,她的心也跟著冷卻,心痛不足以形容目前的感覺,那絞痛的五臟六腑像有冰刃在割。

  他不會死,也不允許比她早死,知道他在某處活得好好的,她會容許自己有片刻的思念。

  「愛要及時說出口,瞧妳驚慌失措的模樣真讓人欣慰,我的付出並非單向。」挨她一巴掌是值得的,這女人不逼不行。

  「你耍我--」她不會為他心慌,不會。

  杜玉坎將她圍入懷抱不讓她掙開,「妳到底在怕什麼?愛一個人有那麼困難嗎?」

  「愛一個人是不難,難在我們的立場不同,難道你打算到牢裏探望我?」平行的兩條直線沒有交集,只能孤寂地對望。

  「唉!想得多,做得少,妳冒險犯難的精神哪去了?拿出妳的勇氣愛上一回,情況沒妳想的糟糕。」立場不同有什麼關係,誰規定官兵和賊不能談戀愛。

  氣呼呼的傅青蘿用力地咬了他的下顎一口,「請問什麼叫最糟糕的狀況?學羅密歐與茱麗葉還是梁祝,我這只蝴蝶可不會飛。」

  他說得倒輕鬆,一點也沒考慮到現實面的問題,員警的工作是掃蕩罪惡,整頓治安,將一干罪犯繩之以法,與她的方向正好背道而馳。

  「我也飛下高,所以結局不會是悲劇,妳要樂觀點愛我,彩虹的盡頭是幸福。」他有自信能給她彩虹一般的愛情。

  「哼!那得先不過雨後再出大太陽,陽光折射空氣中的水氣才會形成彩虹。」它沒有盡頭,只是一道虛幻。

  這種不切實際的傻話,只能用來騙騙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于她無用,她早過了作夢的年紀。

  「愛上不浪漫的妳真是我的劫數,沒人會條理分析彩虹是怎麼來的。」他無奈地一笑,眼中有著被她打敗的愛意。

  「沒人叫你愛……』傅青蘿佯凶地頂頂他小腹。

  「咦!妳說什麼?要我吻妳呀!」不成問題,他樂意遵從。

  「杜玉坎,你少借機裝瘋賣傻。」佔便宜還有理由,真吃定她下成?

  「連名帶姓直呼我的名字,欠吻。」他飛快地一啄,下給她反應的機會。

  「你……」

  「不相信我的真心,再一吻。」這次他吻得久一點,讓她無力掙扎。

  「杜玉坎--」他夠了沒?

  「唉!不知反省,加罰一吻。」他吻上癮了,欲罷不能。

  「你認真點……」傅青蘿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怒視,被他的戲弄弄出火氣。

  杜玉坎微笑地盯著她泛紅的唇瓣說:「我很認真地愛妳,是妳不專心地逃避,顧慮東、顧慮西的,就是不肯面對妳已經愛上我的事實。」

  「我……」

  他一指點住她的唇下讓她開口。「拋開一切顧慮,當個名副其實的壞女人,世界不會因為少了妳而崩潰,為愛自私才是人性。」

  「為愛自私?」她做得到嗎?

  頭一傾,他又想吻她了,把她吻得昏頭轉向,不知責任為何物,太過理智也是一種病,他要好好的替她治一治,充當心理醫生。

  當杜玉坎的唇剛碰到那兩片柔嫩,一陣輕輕的扯動勾起他的注意力,視線一低和一雙生氣的大眼對望,他不禁暗自呻吟地瞇了瞇眼。

  「青蘿,我能不能把她丟回衣櫥關著?」他不想應付一個愛搶玩具的小孩。

  「嗄!什麼?」把誰丟回衣櫥關著……啊!青萸!

  她都忘了妹妹的存在,盡顧苦惱他的霸氣。

  「她要搶妳的男朋友,妳千萬不要對她客氣。」人是非常容易得寸進尺的動物。

  傅青蘿冷笑地一睨。「對,不必客氣,她要就讓給她,反正她喜歡女人嘛!脫光一看沒什麼兩樣。」

  居然敢叫她淩虐自己的小妹,他真以為他有那麼重要嗎?能與她的家人相提並論。

  「妳說我像女人?」眼睛閃了閃幾道冷芒,杜玉坎笑不達眼地挑起她的下巴。

  「不要我說,是大家說,不信你找十個路人問問。」只要他不開口根本是個女人,美得不可方物。

  「好,很好,非常好,妳讓我有機會證明自己是個男人。」是她自找的,沉睡的獅子不能激。

  「你……你要幹什麼?」怎麼又來了,他上輩子是維京海盜呀!

  專司擄掠。

  頭下腳上的傅青蘿又被他當沙包扛上肩,搖來晃去形同禁臠。

  「賓館。」

  「賓館?」

  「做愛。」

  「嗄!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6:40

9

 「你居然要她不要我,你忘了我父親是誰嗎?竟然不識相地將我甩開,我父親不會饒過你們的,你們都給我等著瞧!」

  一道負氣的身影絕塵而去,傅青蘿終究沒和杜玉坎去成賓館,因為在半路上巧遇正在採訪名人料理的周芙華,三人六目表情各異。

  這原本只是一段狹路相逢的小事罷了,偏偏周芙華在這之前曾向同事大肆吹擂她的男友有多優,多愛她,還把杜玉坎的相片當寶現給大家瞧。在這種情況下,她實在拉不下臉說這是一場玩笑,雖然她心裏真的認為他理應是自己的男人。

  於是不該有的爭吵由此產生,這一鬧不可收拾地吵得眾所皆知,愛面子的周芙華因為他不肯配合做做樣子而淚灑街頭,一副為情所傷的模樣。

  臨走前她撂下狠話要他們小心,其實並無惡意只是咽不下這一口氣,以發飆的方式宣洩怒氣。

  可是一夜過後,和他們賭氣的傅青萸卻失蹤了,衣物全在但有些淩亂,對一向愛乾淨的她而言顯得不太尋常,其他倒無太多變化。

  起先傅家的人以為她鬧脾氣到附近走走,等氣消了自然會回來,所以不以為意地替她把房間整理好,照常做自己的事。

  只是心裏難免有些擔心,嘴上雖說由著她去,讓她接觸人群也好,免得想不開鑽牛角尖,越來越自閉的連自己人也不理。

  所以大家還是分頭尋找,四周胡逛地猜想她會到什麼地方去,會不會有危險,遇到陌生人是不是會發病地尖叫?

  畢竟在昨天之前她足足有九年沒單獨出過家門,她向來有人陪伴不曾落單,一個有輕微自閉症的女孩,最後能走到哪里呢?

  但在找了一天還找不到人後,傅家人開始著急了,各自調兵遣將四下尋人,員警和黑幫份子滿街走,只為尋找共同的目標--傅青萸。

  「什麼,人在你手中?!」

  一通要脅的電話在眾人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響起,經過變音器改裝的聲音分不清男女,一開口就挑明瞭他們要找的人在他手裏。

  所有人都神情一凜地齊聚在電話機旁,盯著話機想找出發訊的地點,以電話顯示器企圖追蹤對方的號碼,以便查出誰是電話持有者。

  可是對方實在太狡猾了,用的是公共電話,通話時間短促無法追查到發號地點,才剛有個譜就斷線,顯示作案手法十分高明,必有專業人士在後指點。

  所謂的專業人士並非指高智慧犯罪者,而是與警務工作有密切關係的人,因此才熟知員警的辦案模式,一一破解不留下痕跡。

  「『蝴蝶』,『蝴蝶』,我們上哪里找傳言中的『蝴蝶』?這個笨綁匪根本是綁錯人了,公然向公權力挑戰,他沒打聽清楚這裏是員警的家嗎?」

  暴跳如雷的傅青蒲無法冷靜地走來走去,吼聲驚人地揮舞著雙拳,不敢相信有人膽大至此,居然敢綁走他的妹妹。

  這個家裏現在住了兩個員警,而且都是小有名氣的高階警官,賊人摸到他們身邊將人帶走還一無所覺,真是荒謬得叫人跳腳。

  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怎麼說擄就擄,小妹八百年沒一個人出門了,為何一出去就出事,她命中註定當一輩子自閉兒嗎?

  「別像頭熊動來動去,坐下來冷靜思考,著急謾?無濟於事,想出妥善的應對之策才是當務之急。」沈著應變才不致慌了手腳。

  「不是你妹妹你當然不急,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你就安如泰山地思索怎麼破案,人質死活不關你事。」反正他不痛不癢。

  人在氣頭上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一想到自家小妹下落未明、生死未卜,傅青蒲遷怒得什麼人都怪,彷佛誰都是嫌犯同夥。

  「我要真狠心的話就不會坐在這裏,這畢竟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我大可撒手不理。」他心安理得不會有罪惡感,綁架是刑事案件,自有專人處理。

  照理說自己的出現已逾越了管轄權,每一個管區都有負責執行勤務的警員,他不能擅自做主接手,除非上頭有公文下來,指示他成立專案小組。

  「你還有臉說得事不關己,小妹要不要因為你怎麼會離家亂跑,讓歹徒有機可趁將她擄走。」他才是罪魁禍首,事情全是因他而起。

  「令妹不是在外頭被帶走的,而是在這個家裏,她自己的房間。」她並沒有出門,整齊排放在玄關的外出鞋便是證明,

  「什麼,在家裏?!」傅母一聽當場掩面哭泣,眼淚如雨滴直落。

  杜玉坎取出一隻透明塑膠袋放在桌上。「我在廚房地板發現半截煙蒂,在沒有人有抽煙習慣的情況下,我判斷這是歹徒所有。」

  廚房的後門是兩坪大的陽臺,專門用來洗衣和曬衣,未加裝鐵窗與鄰居的陽臺不到一公尺距離,尋常人只要腳長點便能跨越。

  應該說是他們太有自信沒有人敢到員警家裏偷東西,而且附近的治安一向很好,是從未發生過竊盜案件的模範社區,因此幾乎家家戶戶均無防護設施。

  聽說「蝴蝶」喝令黑幫份子不許在此處鬧事,所以該社區成為全高雄地區最安全的地帶,住戶不會閑著沒事裝護欄或鐵窗,因此方便歹徒自由進出。

  「我想他們是在伯母外出買菜時潛入的,小妹不會尖聲大呼較安穩,綁走她不怕驚動左鄰右舍,對方是預謀犯罪,有計劃地挑選人選好達到目的。」

  「目的?!」他們能有什麼目的?「小妹足不出戶哪有可能認識什麼『蝴蝶』,他們綁架她要『蝴蝶』出面根本是癡人說夢,人家何必為我們冒險。」

  「蝴蝶」拍翅振動全臺灣,人家是何許人也,豈會輕易為人出頭。

  「那可說不定,據我所知『蝴蝶』常為小市民討回公道,幫助弱勢族群奪回應有的權益和尊嚴,她的所作所為在古代可稱為俠女,鏟奸鋤惡為民喉舌,堪為大家風範。」

  杜玉坎看了傅青蘿一眼,話中多有讚賞並無蔑意,對她行俠仗義的德風感到敬佩。

  「俠女……」若非氣氛嚴肅,針掉在地上都會令人驚起,說不定她會大笑三聲。

  他把自己捧得太高了,就怕會跌下來。

  「作奸犯科的人也算好人?!這是哪門子的笑話,我們身為警務人員真要求助一個黑幫老大嗎?」豈不笑掉人家大牙,直道員警無能。

  「這是下策,我同樣不希望『蝴蝶』出面,在我們有能力掌控全局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先靜待對方的下一步要求。」以人質的安全為首要。

  「還要等?要等到什麼時候?小妹的安危迫在眉梢,我一刻也等不了。」要是知道她被囚困在何處,他一定第一個沖過去救她。

  傅家人的感情一向很好,雖然傅青萸因為受到刺激而退縮、不愛說話,但是不變的親情仍將他們緊緊結合在一起,不受外在因素影響。

  自從傅父不幸過世後,身為獨子的傅青蒲便認為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人,保護家人的責任該由他一肩扛起,責無旁貸。

  所以他想都沒想的就報考員警大學,一來訓練自己的體魄和臨場反應,二來也可以順理成章地當家裏的保護者,不讓外人有機會再欺到他們頭上。

  沒料到在他有能力保護家人的時候,自家人居然就在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被綁走,自責和內疚讓他痛恨起自己的力有未逮。

  「不能等也得等,你以為憤怒能解決任何事嗎?」杜玉坎厲聲一喝,神情冷峻得像頭陰狠的狼。

  在那一瞬間,傅青蒲被他異于平常的冷厲給震住了,心口一懾順從地坐好,兩手放在膝蓋猶如在警校聽訓的學生,背脊挺直不敢有一絲鬆懈。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杜玉坎亦是相同,優雅的表面不過是一種偽裝,好方便他進行各種調查,實際上他有著狂肆的性格,精悍而犀利。

  別人看他溫雅有禮,其實他是傲慢得不願與人親近,維持像水-般清淡的交情,絕不過度濃烈。

  「玉坎,那你看這件事要怎麼解決?青萸的膽子小又極度敏感,我怕她的病……」又要復發了。

  傅母輕拭著淚水,難忍心中的慌亂。

  「伯母,妳用不著緊張,歹徒目前應該不會傷害小妹,他們的目標不是她。」充其量她只是個誘餌,好引誘「蝴蝶」上鉤。

  只是有一點他想不透,為什麼會挑上她?除了「雲端」的少數人之外,沒人知曉「蝴蝶」的真實身份,為何會選中她來當餌呢?

  杜玉坎想著種種因素,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見過小妹的人屈指可數,她的存在等於不存在。

  「我怎能不緊張呢?好歹是我心頭割下的一塊肉呀!要是歹徒打她、罵她,還欺負她,我、我……嗚……」她也活不下去了。

  「媽,別再哭了,這件事我來處理。」既然想要「蝴蝶」她就給他們「蝴蝶」。

  「妳?!」傅母驚訝得忘了落淚,好像看到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女兒在她面前。

  「不許胡鬧,青蘿,刑事案件歸警方管轄,我保證會把小妹平安無事地帶回來。」杜玉坎握緊她的手給予信心喊話,但傅青蘿不領情地甩開。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不可能輕易善了,警方的辦案手法是等待,等待對方露出破綻,這種方法太老舊了,既陳腐又不切實際,我要用我的方式解決。」

  江湖事江湖了,人家既然沖著「蝴蝶」而來,定有相當的把握才敢出手,否則誰敢輕舉妄動。

  「耍狠不是解決事情的手段,它往往會帶來兩敗俱傷的毀滅,妳要相信警方的能力,我們不會讓妳失望。」她休想以身涉險,他絕不允許。

  「相信員警?我連自己都不相信了,期望越高跌得越重。」

  她曾在父親墳上發誓要好好保護家人,絕不讓他們再受如父親一般的傷害,就算要她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他們。

  可是她當初的決定卻反而為他們惹來禍端,平安的背後竟是重重危機,她在得意忘形之際渾然沒考慮到他們的處境,以為自己的保護方式就是最好的。

  如果這一次不能將小妹完好無缺的救回,那麼她成立「雲端」又有何用?茂叔對她的厚望恐怕要辜負了。

  「別這樣,妳要冷靜沈著,風雨越大越要忍受打擊,自亂陣腳只會讓人有機可趁。」溫厚的手強行摟住焦慮不安的傅青蘿,這才發現她不僅手抖得厲害,連身體都無法平靜的發顫。

  嚇壞她了吧!同樣的憂慮又再度上演,但這次的時間較長,讓人焦躁恐慌得不知所措。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玉坎……」她好害怕,怕沒辦法實現對自己的諾言,有負大家的期望。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無法面面俱到顧全一切,總會有那萬分之一的疏忽。

  「別怕,有我在,我會一直在妳的身邊,再大的難關我們一起渡過。」杜玉坎輕吻她的發,擁著她輕輕安撫。

  鼻頭微酸的傅青蘿將頭輕靠他肩膀,忍不住啜泣地一偎。「人不是神,我是不是做錯了?」

  因為她的緣故連累到家人,她始終抱持的信念受到考驗,在風雨中飄搖動盪,她已經不知道當初的堅持是對是錯了。

  「妳沒錯,妳的出發點是好的,想想受過妳幫助的人,他們的感激並不假,若是沒有妳的話,將有無數的家庭面臨破碎。」這點是獲得肯定的。

  雖然她走的是偏門,做法極端,以惡制惡清除社會毒瘤,但用意是良善的,與其眼見惡勢力壯大不如集中管理,起碼有著一定的約束力。

  不過這條路走得特別艱辛,她沒有任何支撐得一個人走下去,既要應付國家制定的法律,還得面對來自黑幫份子的反彈和打壓:心力交瘁非一般常人承受得了。

  她做得夠多了,該放鬆心情休息一下,把重擔放下交給別人,世界少了她不會停止運行。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我覺得你的安慰特別受用?」讓她感覺好一點,情緒沒那麼低落。

  杜玉坎笑著撫撫她的臉頰。「因為妳愛我。」

  「臭美。」傅青蘿苦中作樂地低笑。

  「妳說呢!」他是俊美但不臭。

  「是的,我愛你,可你別太得意了,當你和我的原則相衝突時,我還是會犧牲你。」她說得一點也不像戀愛中的女人,反而像是一種威脅。

  「是,委屈妳了,我的愛。」終於鬆口了,好不容易,他並未因她的承認而感到舒坦。

  一室的低迷氣氛叫人難以寬心,等待是最可怕的試煉,它會消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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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她也要跟來?!」

  氣急敗壞的傅青蒲指著帶著攝影師的女人大呼小叫,難以置信上頭居然允許她隨行,還做第一手現場報導將畫面傳回電視臺聯機直播。

  這到底在搞什麼把戲?攻堅行動是何其危險,連受過訓練的資深員警都不一定能全身而返,何況是個一身香奈兒套裝的女記者。

  他們是來救人還是指導歹徒如何應變?安靜迅速是攻擊的第一要素,絕不是像上市場買菜鬧烘烘,人越多越熱鬧。

  要是小妹因此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會找那指揮若定的傢伙算帳,什麼要求不好答應,竟然連這種可笑的行為也允許。

  「稍安勿躁,我讓她來是有原因的,你不用太在乎她的存在。」當是空氣般漠視即可。

  「什麼叫不用太在乎她的存在?當她興匆匆像來旅遊的觀光客,拉著我的組員上鏡頭採訪時,我很懷疑她懂不懂什麼叫分寸。」他都快瘋了,這傢伙還一臉沒事樣。

  眼中有著淺淺笑意,杜玉坎拍拍他的手臂要他安心。「畢竟人家是來通風報訊的線人,我們要有包容心。」

  難得讓她捉住一條大新聞,很難不興奮吧!

  出人意料的,在等候歹徒打電話來通知「蝴蝶」出現的時間和地點時,另一通及時雨的電話適時響起,告訴他們她目睹一件綁票案。

  周芙華撂下狠話後深感不安,因為她一回家便拉著父親訴苦,將一切添油加醋說得極為不堪,好像她受了極大委屈似的,其實她才是蠻橫不講理的一方。

  事後想想過意不去,想上門向人道歉,因為她可不是有過不知悔改的人,該承擔的錯誤她是不會逃避的。

  誰知她找了半天卻找不到人家住在哪里,在附近徘徊了許久正想打消來意時,一輛廂型車忽然駛過眼前,裏頭的人不知丟出什麼東西砸中她的頭。

  她是最不能受氣的人,一受到攻擊立即反應,當下急起直追地想討回公道,沒想過會遇到危險。

  結果讓她意外的發現有一面之緣的傅家小妹遭到綁架,她考慮了老半天才決定將實情告知,並提出交換條件好換取獨家報導。

  「放心,我會特別叮囑她將你拍得上相些,絕不會讓你在螢幕上看來臃腫。」杜玉坎打趣地說道。

  「杜學長,請不要在這節骨眼上說風涼話,我家小妹還在裏頭受苦受難。」含恨的傅青蒲咬牙切齒地狠瞪一眼。

  正了正色,杜玉坎才端出專業的形象評估形勢。「以目前的局勢看來是我們占上風,只要小心行事不打草驚蛇,我們可以由後頭摸上去救出肉票。」

  「肉票?!」聽起來不怎麼舒服,好像公事公辦不摻雜私情。

  「你先帶一組人員潛行至右邊,等我的信號再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喔!該死,她居然沒喝下那杯飲料。」話說到一半的杜玉坎突然發出懊惱的咒?聲。

  「怎麼回事……」正想問個清楚,傅青蒲眼角便瞟到幾條人影在他們行動前先一步進入建築物。

  咦?奇怪,他為什麼覺得其中一人的背影很熟悉,像在哪里看過。

  而且學長的反應也未免過於激動,似乎很緊張地繃緊下顎,渾身散發一股肅殺之氣息,誰靠近他都會被震開,如同即將爆發的山洪。

  「計畫改變,你帶一組人跟我來,其他人在建築物外做掩護,爆發衝突時立即上前支持。」

  一說完,杜玉坎似要宰了某人似的一馬當先,不等後頭的人馬跟上即率先沖出,借著樹影的掩蔽快速接近主屋,身手之快叫人傻眼。

  身後的員警沒他動作敏銳,在瞠目咋舌之餘慢慢地小心前進,慢了大約五分鐘才到達他所處的位置,氣有點喘擔心被發覺。

  不過裏頭的氣氛凝窒至頂點,沒人注意到外頭有人正在逼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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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大,你這一招要得不夠光明正大,在道上混憑的是膽識,沒種的才幹下三濫的勾當,你已經老得不行了嗎?需要靠點刺激才硬得起來,」

  女子的嘲諷句句見血入骨,說得刻薄而且毫不留情,顏面不留地削個過癮,直把白雄夫貶得血管直爆,臉色乍青乍白。

  「這裏沒有妳說話的餘地,給我滾遠點,老子找的是真蝴蝶不是妳這只爛蝴蝶。」嘲諷他不行嗎?待會就讓她嘗嘗滋味。

  「怎麼,你不要要找我呀!虧我還特地拋下床上的猛男來赴約呢!就怕你等不及斷氣了,我們還得送上奠儀和花圈送你好走。」

  嫌她腥呀!前陣子他還色迷迷的淌口水,問她要不要被他包養呢!

  「住口,牙尖嘴利是討不了便宜的,老子沒啃光妳的骨頭是不會死的,你們今天來了就別想走。」一個個等著吃苦頭吧!

  「呸!好大的口氣,風大也不怕閃了舌頭,你真以為我們是紙紮的老虎沒點本事?!」一說完,胡心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擲出一道銀光。

  只見一把亮晃的白刀插在白雄夫耳旁三寸處的酒櫃上,刀身還微晃了一下。

  「妳……妳敢動手?!」一滴冷汗由額頭滑落,他故作鎮定地掩飾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敢這個字怎麼寫麻煩你教教我,我小學沒畢業識字不多,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還沒宰了他是他的福氣。

  可惡,她竟敢反過來威脅自己!「那個小丫頭的命不值錢是吧!我馬上吩咐手底下的人好好地伺候她。」

  哼!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手上握有兩張王牌,不信他們這群人翻得了身。

  「你……」

  「心蝶,退下,讓我跟雄哥聊聊,別讓人家說我們不懂禮數。」戴著蝴蝶面具的女子揚手要她一退,低沉的嗓音顯然刻意壓低了幾分。

  胡心蝶不快的一哼,抽回飛刀往她身側一站,和其他兩女一男以保護姿態護她左右。

  「還是正牌的『蝴蝶』懂分寸,妳那個狗頭軍師怎麼沒跟來?她不在乎自己妹妹的安危嗎?」眼一瞇,白雄夫笑得十分陰險。

  他的用意是一網打盡,不讓一隻漏網之魚溜掉。

  「雄哥的禮物送得人家一家愁雲慘霧,哪有心思上門致意,我代她向你問聲好。」她表現得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像受要脅而來。

  果然有大將之風,說得話得體,可惜……「用不著挾槍帶棍地說客套話,咱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要妳的『雲端』。」

  「你胃口真大,也不怕吃撐了。」一旁的胡心蝶忍不住插嘴。

  「心蝶--」

  「哼!」不說就下說嘛!待會讓她動手就好。

  「一個人換一棟『雲端』未免不符合經濟效應,你總要讓我們瞧瞧值不值得。」要談買賣得先看商品再議價,她不做賠本生意。

  瞭解她意思的白雄夫使使眼神,一口白煙由鼻孔噴出。「人我是一根寒毛也沒碰,就看你們帶不帶得走。」

  「不勞雄哥費心,我走得進來自然走得出去。」他留不住她。

  「是嗎?」他的視線不時瞄向屋內的某一點,勝券在握地露出冷笑。

  不一會兒,兩個健壯的男人拉著一個眼蒙黑布的女孩走過來,舉止粗魯幾次差點推倒她,縛繩的雙手出現拉扯的紅淤,甚至有點破皮。

  「怎樣?還滿意吧!全身上下沒少一塊肉。」白雄夫淫穢地碰碰女孩大腿內側,得意地哈哈大笑。

  「別碰她,把你的豬玀手拿開。」「蝴蝶」發怒地低吼,眼底閃動冷厲。

  「什麼?!妳敢罵我是豬,妳以為就你們幾人能對付得了我,我給妳方便妳倒當隨便了。」他也火了,不怎麼高興地摔煙灰紅。

  「蝴蝶」笑得極冷的打了個手勢。「把人放了,我還能留你一條活路。」

  「哈哈,泥菩薩過江都保不住自己了,我把她送給妳都無妨,反正都要死在一塊,多一具屍體少一具屍體沒什麼差別。」

  白雄夫大方地把人丟給她,同時他身後冒出一大票持棍持棒的小流氓,神色兇惡地橫眉豎眼,直朝他們圍困。

  「心蝶,妳不是很愛打嗎?就交給你妳。」「蝴蝶」將蒙眼的女孩交給徐夢生,由汪思婕打通路將人帶出。

  「我?!」咕!她真瞧得起自己,出賣勞力的辛苦事就只會想到她。

  胡心蝶不悅地咕噥兩句,隨即出其不意地攻向最前頭的幾人,以驚人的拿腳功夫迅速撂倒一半的小混混,甚至還嫌不過癮地用腳重踹倒在地上的肉團。

  見情勢不對的白雄夫連忙調人上陣,一個接一個的出狠招不讓她占上風。

  此時有人暗地掏出槍瞄準,一旁見狀的「蝴蝶」以細如絲線的銀索往前一拋,纏繞住持槍者的頸項,手指輕叩立成血痕,索收人倒地。

  以形勢來說,雖是白雄夫較佔優勢,可是他低估了傳言中的「蝴蝶」,即使人多也無法拿下他們,雙方猶自在混戰中。

  就在此時,窗外的杜玉坎正準備下令攻堅,卻有一道宏亮的聲音早一步響起……

  「員警,不許動,把手中的武器通通放下,不要反抗,不要妄想逃走,你們已被重重包圍了。」

  奇怪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員警從屋內的起居室沖了出來,他們包圍的對象不是一臉兇惡的小混混,而是受邀前來的「客人」。

  不過這怪相還不及隨後走出的中年男子讓人震驚,他穿著一身筆挺的制服走向白雄夫,滿瞼笑意地伸出手與他交握,像是達成某種交易而握手言歡。

  他們沒料到一台攝影機全程拍錄,將兩人得意的嘴臉全攝入一卷帶子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9 00:47:18

10

   「爸!你到底在幹什麼!?」

  女兒一聲憤怒的呼喚,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周慶祥錯愕地回頭,雙目忽地瞠大露出驚恐神色,腳步踉蹌地退了一步。

  他驚的不是女兒眼中的失望和傷心,而是隨她身後進入的特別行動小組幹員以及摩下的偵二隊警員,現場一票人與他帶去的員警面面相覷,不知手中的槍口該對準誰。

  更讓他震驚的是有台攝影機正對著他拍攝,醜相盡露無可躲藏,將他和白雄夫相談甚歡的畫面一一捕捉。

  大勢已去的他仍堅稱這是警民合作,聯合「線民」設誘餌逮捕九件命案的元兇,他親自率隊不落人後,堅決掃蕩轄區內的罪惡。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所說的一言一句倒成了狡辯的鐵證,他的犯罪證據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在場所有的員警都是證人。

  不過更大的弊案隨後揭露,他擄妓勒索,包庇人蛇,與司法人員串謀,掉換破獲的大筆毒品轉手賣給毒販,還有收買手下放定槍擊要犯等大罪。

  一夜之間,周慶祥成了媒體爭相報導的罪犯,卸下警局局長的光環顯得狼狽不堪,知法犯法的刑責怕是不輕,再多的金錢也無法為他減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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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你玩得可真是轟轟烈烈,報紙連著三天都刊作頭條新聞,你可是大出風頭。」這相片的角度照得不好,應該再偏三度角才完美。

  「覺得上報是件榮幸的事,下次你出任務時我會帶一票記者去採訪,包管你的名字會加框連載一個月。」這種風頭少碰為妙,他已經被媒體吵得不勝其煩。

  「免了,免了,獨樂樂就好,我這人有些孤僻不喜人群,公關男的形象就由你手包,」他們涼涼地泡茶比較適合,

  「公關男?」眉一挑,杜玉坎笑得異常和善。

  「啊!口誤、口誤,你長得太像牛郎害我一時搞錯了,是端正員警的形象才是,你讓今年報考警大名額為之爆滿,人人以你為指標想當個好員警。」

  空手投物,命中目標,甲方得一分。

  「這是嫉妒嗎?蕭兄沐風公。」他再多說一點沒關係,口水不用錢。

  「呸呸呸!你詛咒我呀!我還沒死不用冠上個公字。」觸人楣頭嘛!這傢伙真欠揍。「不過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最近忘了吃補精固氣大補丸嗎?」

  橫睇了蕭沐風一眼,懶得理他的杜玉坎旋身走回自己的小組,剛好被一團破布擋住。

  寒浴月也加入調侃行列,「豈只臉色不好,我看他連魂都掉了,失戀的男人像幹掉的香蕉皮,怎麼踩都不會滑腳。」想酸他趁現在最好,絕對不會有任何風險。

  「我沒有失戀,謝謝妳的關心。」他說時有點變臉,眼神多了一絲凶厲。

  「是是是,市警局第一美男子沒有失戀,他只是被『前』女友一腳踹出高雄,還在他的內褲上畫符要他死在外面。」聽起來真的很痛快,讓人不由得想落井下石。

  「請把『前』摘掉,還有她不是踹我,只不過是一時情緒不穩而已。」雖是這麼說,但隱隱作痛的骨陘似在抗議他的口是心非。

  表情陰鬱的杜玉坎很不高興此事被一提再提,他南下的真正任務不是為了捕蝶,而是執行上級交付的任務--揭露警務人員弊案。

  所以他一開始的目標就鎖定警察局局長周慶祥,暗中調查他的種種舞弊,收集資料和犯罪證據一進送回警政署,由他們來發落他的貪贓枉法。

  而傳說中的「蝴蝶」則是他用來掩護的煙霧彈罷了。

  表面上他很認真地追查蝶蹤,實則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想一探究竟,因此一面查蝶一面查案,兩相顧全地達成目的。

  唯一失算的是,他沒料到自己會愛上那只「蝴蝶」,而且低估女人遭欺瞞時的怒氣,即使他一再解釋原因仍未獲得寬貸,好像一夕間他就變成人人厭惡的蟑螂。

  員警的工作實屬機密,自然不便向外人透露,待時機成熟自會一清二楚,在未將害群之馬繩之以法以前,他不得隨意洩露任務內容,並非不信任她,而是職責所在。

  結果他得到的待遇是被轟出門,連帶將他的衣物往臉上一撒,不讓他有申訴的機會。

  「好吧!這是你自我安慰的說詞,我們勉強接受你剛被女友拋棄而痛苦的心情,你現在說超人的內褲是套在頭上的我們也信。」算是同情他短暫的戀情。

  「月,妳很高興我又回來看妳的邋遢樣是吧!」她的表情太愉快,讓人聯想到撿到錢的乞丐。

  「還好啦!看你憔悴落魄的模樣,我就會覺得人生是美好的,擁有無限的可能性。」這麼帥氣的男人都會被甩,老天是公平的。

  寒浴月一點也不在乎杜玉坎難看的臉色,以女人的立場來看,他的確做得太過份了,把人家的感情當餐盤上的魚愛拿多少就拿多少,絲毫不曾顧及魚的感受。

  換成是她恐怕要拿刀砍他了,害得人家百般掙扎又擔心有牢獄之災,兩相折磨在愛與不愛之間彷徨。

  他活該被甩,東方律要是敢用這招耍她,她肯定將臺北市的狗屎全收集到他家,讓有潔癖的他去清個滿意。

  「像妳被流氓律師看上一樣,每天至少要洗一次澡。」人不在北部不代表他沒消息來源。

  杜玉坎說中她心中的痛了,寒浴月表情一猙的五官扭曲。「下次有什麼連出一、兩個月的任務別忘了知會我,我主動參與協助。」

  她邋遢是她的事,東方律幹麼什麼都要管?午夜過後還禁止她吃宵夜零食,說什麼對身體不好,容易囤積脂肪導致肥胖、心臟肥大、心肌梗塞的毛病一併報到。

  其實以自己的運動量來說,根本不用擔心這問題,她還怕吃得太少體力不足,追賊追到一半還得停下來休息。

  「哈哈,你別瞧她現在一身破布,等會兒她那個傢伙來接她時,她可會換上聖羅蘭高級服飾。」這才叫苦差事,蕭沐風幸災樂禍道。

  看他們一個個愛得那麼辛苦,自己一定要小心點挑個溫順的,最好百依百順不會搞出太多花樣,把他當太上皇好生伺候著。

  「什麼那個傢伙、這個傢伙,你們在說誰呀?」聽來好像不是個好傢伙。

  清湯掛麵的小女生這回穿的是橘色鑲紅的制服,脖子上還打了個紅色的領帶,看來有如高等學校的學生,只不過她這回扮演的角色是援交妹。

  「凱,妳回來了!」

  怪怪的喔!他們幾時變得這麼熱情?害她以為走錯警局了。

  「嗨!玉坎,恭喜了,你這次的任務很成功,大頭鰱局長高興得都快哭了。」聽說入獄的那位周局長是他的死對頭,兩人「意見不合」快三十年了。

  「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杜玉坎謙虛地說道,不以此而自誇。

  「唉!你還是那麼優雅得令人生恨,怎麼會失戀呢?」真是想不通。

  藍青凱話一說完,幾道噗哧的笑聲頓時響起。

  表情一沉的杜玉坎用著很沉的聲音說道:「我再重申一次,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很好,沒有任何問題,請不要自行想像各種流言版本。」

  他受夠了局裏同事的奚落,他沒有失戀,也沒有被甩,他們只是歷經一段試煉的過渡期,雨過天自然會晴,他絕對會捉住彩虹那端的她。

  「好吧!你的感情很順利沒有波折,待會下班後別忘了去看心理醫生。」沮喪會產生自欺欺人的行為,值得注意。

  一陣爆笑聲此起彼落,敲桌子拍大腿地認為她說得真好,讓人樂不可支。

  杜玉坎賞她一個白眼,「凱--」能不能正經些,別跟著瞎起哄。

  「對了,高雄的檢察官打電話來,他說白雄夫在送往地檢處的途中疑是癲癇發作,口吐白沬,全身抽搐,還沒到達醫院就咬斷自己的舌根流血而死,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加上這一個剛好湊成整數,十死。

  杜玉坎裝傻地說了句,「意外。」

  藍青凱微挑眉,「好個意外,我越來越佩服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了,有前途,再多加努力。」有朝一日一定能趕上她的程度。

  「妳……」算了,多說無益,這幾個傢伙是瘋神轉世。「局長在嗎?」

  「應該在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不要被嚇著。」

  她言盡於此,他好好去體會吧!

  「心理準備?」

  杜玉坎不解地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他前腳才剛踏入,舉到一半的後腿即像玩一二三木頭人般頓時僵住,黑瞳睜大地吞吞口水,懷疑自己看到的是局長本人嗎?

  這……他的頭髮是怎麼回事?不是還有幾根裝瀟灑,怎麼才一個多月沒見就成了六根清淨的和尚,還烙下戒疤。

  嗯!沈著、冷靜、不能笑,他還有事要拜託局長大人幫忙,絕對要維持優雅的風度,即使憋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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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怎麼又來了?我們家不歡迎你,麻煩你趕快離開,不要讓我拿噴效噴你。」消滅害蟲的方法。

  傅青蒲兩臂張開擋在門口,像門神一樣不讓孤魂野鬼進入,阻止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男人入侵自己的地盤,搶走他最敬愛的大姊。

  但是螳螂擋車的行為實在太幼稚了,人家稍微使點勁就把他推開,堂皇入室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氣得他哇哇大叫。

  「喂!你懂不懂禮貌?!非請而入叫私闖民宅,我有權逮捕你。」只要他打得過他。

  可惡,他還真當這是自己家裏呀!來去自如。

  「誰呀?是誰來了?」傅母在廚房聽見說話的聲音,探頭一問。

  「沒有啦!是拉保險的,我正要告訴他我們家的保險已經夠多了。」傅青蒲企圖以自己的身體擋住母親的視線。

  「什麼保險……啊!玉坎,你來了,一個禮拜沒見怎麼瘦了?」她是有了女婿不要兒子,遂將傅青蒲推到一旁迎上前來。

  「伯母,妳好,妳還是一樣健康爽朗,沒長一條皺紋。」杜玉坎發揮絕佳的交際手腕籠絡唯一支持他的傅母。

  「呵……都老了,一大堆的老人病纏得心煩,不過一瞧見你,我的病痛全都好了。」瞧這孩子多有心,越瞧越俊。

  又不要萬靈丹能一服百病全消,宰了他煮湯還怕味腥呢!滿心不是味道的傅青蒲蹲在牆角啃玉米,不滿母親的厚此薄彼。

  「伯母的笑聲就像少女般清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妳只有十七、八歲。」杜玉坎笑得溫雅誠懇,一副發自真心的模樣逗得傅母開懷大笑。

  「沒有啦!我都快六十了。」歲月催人老,白頭發都冒出來了。

  「什麼?!真看不出來。」又稱證了她一會才問道:「伯母,青蘿呢?」

  「喔!那孩子在陽臺種花,自從你離開後,她就鬱鬱寡歡地吃不下飯,老是不睡覺地爬起來看星星,你要多說說她,別慣著她……」

  「好,我知道了,伯母,我去找她。」

  傅母話還沒說完,杜玉坎已經迫不及待地越過她,推開鋁制的紗門往狹小的陽臺走去。

  驀地,他一怔,繼而發出會心一笑。原來她種的是這種花呀!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沒見人種鐵樹,九重葛和仙人掌嗎?」好種好活,不需要太多照顧。

  是很少。「防賊是吧!」

  全是多刺的植物,誰敢跨越准被紮得滿身刺,確實跟鐵窗一樣好用,還有美化環境的功能。

  「要你管。」傅青蘿沒好氣地拍開伸向腰際的手,不願回頭看他。

  「氣還沒消呀!我的腳足足腫了七天還在痛呢!」杜玉坎裝可憐,企圖搏取同情。

  聽到自己的傑作,她臉色稍緩地輕哼。「你來幹什麼,又想利用我?」

  「不,我想妳。」想念她要狠的模樣。

  「想我?!」她倏地轉身,一巴掌往他臉上問候。「當我是猴要還好意思說出違心之論,這次你要捉誰?張議員還是谷代表,他們都有一筆爛帳要查。」

  他不避不閃地接下,笑意依然掛在臉上。「我想妳,毫無虛假。」

  「你這人的誠信七折八扣所剩無幾,別再用騙小女生的話拐我,我不會上當的。」傅青蘿嘴上逞強,沒給他好臉色。

  「我想妳,吾愛。」甜言蜜語不嫌多,越噁心越好。

  不是讓她感動,而是令她受不了地投降。


  「喂!你夠了沒?別讓我賞你一盆仙人掌。」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一顆一顆像豆子。

  「我想妳,真的很想。」杜玉坎不嫌煩地一再重複相同的三個字。

  「你……」一見他又要說出我想妳,她連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巴。「算我怕了你,你簡直比癩皮狗還賴皮。」

  他不覺得不好意思,她倒替他害羞。人長得像女人也就罷了,還滿嘴肉麻話。

  杜玉坎執起她的手放在唇上一吻。「我不想失去妳,妳是撫慰我寂寞心靈的熱情太陽。」

  「說得真好聽,別以為我會忘了你騙我一事。」她還在氣他不老實,把她耍得團團轉。

  「我道歉,我不是有心的,妳知道我的工作有很多為難的地方,並非我故意欺瞞妳。」習慣使然,他沒想要解釋。

  因為他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心中有話不會告訴任何人,一件一件深埋直到爆發為止。

  「那現在呢!你的工作不重要嗎?」不然怎麼有空來曬太陽。

  「什麼事都沒妳重要,而且今天我休假。」見她沒抗拒,他輕輕地摟著她。

  「休假?」傅青蘿懷疑地瞇眼。「你能休幾天?」

  別又是來查案的。

  「隨我高興。」他的假期將會非常長,長到令她尖叫。杜玉坎的眼中閃動著一絲狡色。

  「嗯哼!既然如此就來學衝浪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報仇不必等三年,隨時可以開始。

  「沖……衝浪……」不要吧!他會直接滅頂。

  「你不會不答應吧!我還以為你愛我呢!」她會非常好心地指導他到世界級的水準。

  杜玉坎硬著頭皮接招。「我是愛妳,可是……」

  「可是?」眼一斜,傅青蘿的表情像是他又滿嘴謊言。

  「沒什麼,我是說衝浪是很好的運動。我能吻妳嗎?」他嘴癢難耐。

  「嗄!?」

  杜玉坎把她的怔然當默許,毫不客氣地俯下身吻住那兩片豔麗的唇瓣,心底的熱情比南臺灣的太陽還熾熱,緊緊將兩人包住。

  「姊,不要在陽臺接吻,鄰居會笑的。」口氣如同丁加恩的傅家小妹冷冷地說道。

  在經歷一次綁架後,傅青萸的心智突飛猛進的成長,遂擔任了加恩的助理,晚上則到補習班上課准備考高中。

  「哎呀!你們怎麼又搞在一起?分開分開,我以妨害風化罪名逮捕你們……」

  傅青蒲的話還沒說完,他大姊的一隻腳已朝他踢來,讓他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當烏龜。

  風吹過,仙人掌笑了,笑這一家的和樂融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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