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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橘黃寶寶]煞星相公[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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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1:53
標題:
[橘黃寶寶]煞星相公[全文完]
煞星相公
作者:橘黃寶寶
【
內容簡介
】:
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成了死人;
一瞬之間,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朝代;
一次本以為無所謂的「賣身」,我成了別人的奴隸。於是,這個傢伙成了我未來一段時間的「噩夢」……
他比女人還要美,比女人還要媚,心思卻是比女人還要難猜難纏——
把人當猴耍是他的愛好,變著態整人是他的樂趣,看不順眼的人要殺要剮隨他的性子,扔給手下「不可能的任務」是他的特權……
換句話說,他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精!
而一時錢財迷了心竅的我,也只能乖乖被他呼來呵去——
炮灰,丫鬟,妓女,變態……
我幾乎演遍了所有能演的「角色」;
然而——
「爺,你要成親了?!」
「嗯。」
「太好了!」我可以解脫了。
「是呀。」
「新娘是誰啊?」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又不是我成親。
「嗯……長得馬馬虎虎,性格還不錯……」
「嗯嗯!」
「挺開朗,但有時很白癡……」
「嗯……嗯?」
「她就跟我們一塊住呀,你認得的……」
「嗯?嗯……」
「她和你同姓,也是單名一個弦字……」
「嗯?!」該不會是——
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3:04
第一卷 誤上「賊船」 楔子
「喂,考慮好沒?」大腿翹二腿地靠在椅上,我對下面的冥府判官咋呼著。搞笑啊,我是受害者耶,就這麼幾個條件都無法滿足,還做什麼鬼官啊?!
「呵呵……」胖胖的臉上掛著幾粒細細的汗珠,判官笑嘻嘻地(實則是心虛吧)回答,「楚姑娘稍安毋躁,容本官再想想……」
「操!再想下去花兒都要謝了!!」我一躍而起,臭著臉大吼,「要不馬上送本姑娘還陽,要不就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加誤工費加伙食費!!!」
倒了霉了我,好端端的一個人,只不過工作到半夜覺得餓了,於是就泡了碗麵準備加餐。豈料在等面泡好的這段時間裡,我莫名其妙地就睡著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身在陰曹地府。
換句話說,就是我已經翹辮子了。
其實猝死也挺不錯的,沒痛苦。痛苦就痛苦在你本來都打定主意安分做鬼的時候,判官跟你說他翻生死簿那會兒忘帶老花鏡了,把我錯當成了別人。
於是在那一刻,我殺鬼的心都有了。
「呃……」判官抹了把汗,「楚姑娘,關於還陽的問題,本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陰間的繁雜事務太多,沒法讓你立刻就回去——」
「那我要是回去晚了,屍體早進了火葬場,我該怎麼辦?!」
「這個……本官可以暫時用別的靈魂代替你來保住肉身,條件是你本身的魂魄還得再等上三五年才能回去……」
「那好,」我立馬抬腳往別處走,「我去找你老大來,讓他評評理,看他不判你個玩忽職守罪放在油鍋裡炸成麻花才怪!」
「哎哎哎……使不得呀,楚姑娘……」他一閃身擋在我面前,滿臉掩不住的驚慌,「好楚姑娘……」看我不屑,不由得一跺腳,「楚姑奶奶!請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我這回吧!若這事讓閻王知道了,我受罰倒不要緊,只怕您回不了陽間是真的!」
我不當回事地咧咧嘴:
「為什麼?又不是該我死,憑什麼不准我回去?!」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耶,你想啊,閻王就相當於人間的君王,君王哪怕做錯了事也是對的,他怎麼可能把來到陰司的魂魄再放回去?那不是自己給自己臉上抹黑嗎?!」
心頭一動,對哦,要是見了閻王,我恐怕就真得做鬼了,還提什麼還陽啊?!
「……那好,看在你這麼可憐兮兮求我的份上,我就暫且不去麻煩他老人家了。可是——」
我趾高氣揚地看他,「賠償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真是愛財的小姑娘啊……」他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啊?!」想背地裡說我壞話嗎?想你姑奶奶我別的不行就算了,這聽力可是一等一的好,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是連耗子散步都一絲不落地收在耳中。
「哈哈,沒、沒什麼……」判官打著哈哈,額角上又滲出的汗水使我不禁揚揚嘴角:
「好了好了,快點做個決斷吧,本姑奶奶可不想老在這跟你耗時間。」
「呃……嗯……要不這樣好了!」他語調突然的陰轉晴差點沒使我口中的茶水噴出去。放下杯子,我火大地嚷道:
「幹什麼一驚一乍的,想噎死我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判官慌忙道歉。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您……您到底是讓我說話還是放……屁……」他睜大無辜的眼睛問。
「……」我滿臉的猙獰,雙手捏在一起發出「咯咯」的響聲,「你-說-呢——」
「啊——我知道了。您看這樣好不好,」他臨空一抓,手中立馬出現一卷竹簡,「既然離您還陽還有這麼長時間,要不上哪逛逛去?用人間的說法就是……旅遊?」
「旅遊??去哪啊?」
「天其王朝。」
天其王朝?哪段歷史裡有過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
「為什麼要我去那呀?沒別的地方可選了嗎?」奪過竹簡,我胡亂翻看起來。上面的繁體字讓我霎時一個頭變兩個大。
「因為要想給您一個可以自在活動的肉身,就必須找剛剛死過人的地方。喏,這裡是天其王朝的都城至陽,幾乎天天都會有新魂來地府報道。」他把竹簡上繪著的圖指給我看。
「啊?!天天死人?!那我不要去!搞不好這一刻才投胎下一秒就又被人砍了,圖的什麼啊?!我不管,你——」
我正想叫他換一個,卻突然覺得身子輕了起來——
甚至浮到了半空中!
「喂,你這個傢伙……」
「楚姑娘,您就將就著些吧。我一家老小還要指望我養活呢——」判官一臉的哀婉,卻叫我看著就想賞他幾耳光,仗著是鬼官會法術了不起是不是?!
腳下的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黑洞。不是吧,要我這樣掉下去?!不會的不會的,我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這樣掉下去的話,那我豈不是還沒到半路就要再折回來報到了嗎?呵呵,這判官看上去那麼老實,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會這麼慘吧——
「楚姑娘,一路好走。到了還陽之日,本官自當派人去將你接回。」他向我施了個禮,我張張嘴正要說話,身子忽然一沉,直直向下墜去!!!
「靠!!你丫真這樣送我走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怎麼能忘了他壓根就是隻鬼,哪裡來的人心?!
驚嚇之餘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來。為了這件事我哼唧了半天,此時卻偏偏把它忘在了腦後:
「天殺的傢伙,我的賠償金呀——」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一章
……
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迎面直射,刺得我不由眨了眨眼。突然視線裡出現幾個人頭,在看見我大張著雙眼後不約而同地「唉」了一聲,貌似很失望地又撤走了。
搞什麼飛機?!我不解的扭過頭去,這才發覺自己是以「大」字型仰躺在路面上,周圍一圈古裝打扮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哎呀,真是命大耶!」
「是啊,被掉下來的招牌砸到腦袋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也不盡然吧,有可能傻掉了,沒看那眼神都不對了麼……」
「靠!你他媽才傻了呢!」我一骨碌從地上翻坐起來沖那歐巴桑大吼。雖然沒弄明白到底咋回事,不過剛那句說我傻的我可是聽得相當清楚。
「……」那女人似乎嚇著了,嘴巴大張著半天合不攏。突然間她驚叫了一聲,分貝高到足以和汽車剎車聲媲美,然後火燒屁股般跑掉了。餘下的人見狀也紛紛唏噓著散去。
「哼!」我鼻孔朝天,得意地去捋搭在額間的散發,誰讓她侮辱本姑奶奶一百二的IQ的?!
不過不對勁啊……我摸到頭髮的手頓了一頓,這觸覺,壓根不屬於我那一頭引以為傲好多年的柔順秀髮,反而像……粗糙板實的厚毛氈!!
急急在頭上胡亂抓了兩把,沒錯,就是厚毛氈!再往身上一看,他大爺的,裹在身上的僅僅是一塊沾滿塵土髒漬外加幾個小洞,看不出任何顏色的粗布!再環顧一周,我竟然是光著腳踞坐在人來人往,車行馬過的道路正中央!!
該死的胖子判官,怎麼給我個乞丐的身子?!
這一刻,我彷彿聽見了心臟破碎的聲音。蒼天啊!大地啊!想我楚弦當年好歹也算是大學裡的一朵清麗小花,曾引來攀折者若干,現在托生成了乞丐,真是無顏面對母校父老啊!
驀地,耳邊傳來幾聲馬車伕不耐煩的斥罵。罷了罷了,本姑奶奶向來沒有和汽車搶道的習慣,更別說檔次低上不知多少倍的馬車了。於是我站起身一步三搖地挪到牆角邊坐下。唉,爺們這下可是栽了,被鬼給涮了,說出去不知會有多少醫院的補牙項目開始紅火了……我操!口裡狠狠地罵著,趕明兒你姑奶奶我回陰曹地府,非把那胖子滿口的牙給拔光了不可!!
街邊的包子攤卻偏在我失意的時候傳來了陣陣香味,勾得我肚裡的饞蟲一拱一拱的,似乎馬上要破肚而出直撲包子而去。摸著咕咕抗議的肚子,我悲哀地懷念起臨死前的那碗泡麵……暴殄天物啊,一塊八一袋的康師傅呢!
渾身上下摸了摸,我期望著會發生掉下至少一個銅板的奇跡。然而現實無情地打擊了我,除了揚起的陣陣灰塵以及懷中的一疊廢紙外,別無所獲。
我「啪」地一聲把紙摔到地上。也不知道這個乞丐的腦筋是不是秀逗掉了,又不是錢……錢?!我大力揉了揉眼,趴到跟前比檢查高考試卷還要仔細地觀察那疊「廢紙」,然後近乎顫抖著手捧起它——
是錢!!準確說來應該是銀票,跟電視上的很像,絕對錯不了!每張一百兩……足足有三十張!!一個小紙條從中掉了出來,我撿起展開一看,上面鬼畫符地寫著:
給楚姑娘的賠償金。
「耶!!!」我興奮地一躍而起,不顧行人投來驚詫的目光。姑奶奶我現在發了,要啥買啥,買兩個包子我吃一個半扔半個,怕什麼——咱有錢!
「呃……小兄弟真的要拿這個付賬嗎?」包子攤小販狐疑地看看錢又看看我。
「是啊!」荷包的硬實讓我很難得地不去計較他的有眼無珠不辨雄雌。這麼多錢,買你一個包子攤都綽綽有餘。
「可是……」小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這個是冥錢啊。」
「冥錢?!」我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突然朗聲大笑:
「小兄弟莫開玩笑,冥錢……怎麼可能?!」
語畢,四目相對。
好一陣沉默。
「啊——」我一聲慘叫,拔腿狂奔——趁著還沒被反應過來的人操傢伙剁成包子餡!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氣力都用到了極致,我才粗喘著停下腳步。狠狠瞪視著手中的冥幣,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往腦子裡上湧——
「我操你媽的狗判官,等你姑奶奶我回去一定要做掉你全家!!!」
# # # # # # #
天黑了下來。
我有氣無力地遊蕩在街道上,影子被慘淡的月光拉得老長老長。
「泡麵——包子——嗚……好餓……」
沒力氣再罵娘或是走路了,我隨便撿了塊地方往那一癱,虛軟得像堆棉花,閉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喂……醒醒……」朦朧中,有人在推我。
「靠……一大早吵吵什麼……神經……」我咕噥著翻個身。沒有聲音了,我滿意地咂咂嘴,正要香甜甜地再會周公時——
「?——」
「啊!」我驚得跳了起來,撫著心臟狂跳不已的胸口,發現一個穿著褐色衣裳,下人打扮的老頭正提著一面鑼盯著我看。
「呼——大叔你想幹嘛,這樣是會把人嚇得翹辮子的耶!」我揉揉壓得酸痛的胳膊不滿地說。四下一環顧,才發現自己躺的地方是人家大門口。
「你是什麼人?」
呵,好提防的語氣!
「看我這樣能是什麼人?」我反問道。搞笑啊,我都落魄成這樣了,還能是什麼恐怖分子不成?!
「是佑王派來的殺手嗎……」老頭的眼裡驀地閃過一絲寒光,手已探入懷中。眼尖的我瞅到他指縫間閃亮的銀色金屬——
「大大大大叔,你誤會了……」我急忙邊後退邊擺手,「我不是……啊!」
靠!沒事把台階壘這麼高幹什麼,想摔死人啊!我摸著摔痛的屁股齜牙咧嘴地從地上坐起,發現老頭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轉過頭去,我清楚地看到剛剛自己站的地方,後面的紅木圓柱上,赫然插著一支銀光閃閃的小飛鏢。汗,要不是我摔下台階,估計早就成人肉串了。
「果然是殺手,反應還挺快嘛!那這樣呢?!」手一撮,他像變戲法似地又摸出三支鏢。
我大驚失色,不是吧,這樣的意外都算是「敏捷」?什麼眼神兒?!更要命的是那三支鏢,個個寒光閃閃得反射出要吃人的慾望——
「慢著!」隨著一聲斷喝,朱漆大門內緩緩跨出一名綠衣女子。柳葉眉,皓月眸,櫻桃口……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哇塞,美女耶!
只見她裊裊婷婷地走到老頭跟前,把飛鏢一收,嗔怪著說道:
「相公,你真是老眼昏花了吧,這個月都白白殺了兩個乞丐了,你還想殺第三個不成?」
啥?!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相公?!這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和這個……糟老頭子?!
「咳,我不是怕她是殺手嘛!你也知道,最近佑王派出的人手多了起來……防患於未然嘛!」老頭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更令人崩潰的是,那張堪稱陳年橘子皮的臉上居然浮起了一絲紅暈——
我扶住牆一陣乾嘔。
好不容易從打擊中昏昏然抬起頭來,面前倏然一張放大的俏臉:
「小乞丐,你叫什麼?」
呃?美女在對我說話麼?
「……楚弦。」我是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叫什麼啦,只好還用自己的本名。
「我叫玉清,大家都叫我玉娘。」她笑起來真好看,看得我眼都直了。忘了說明一下,本人素愛美人,比起美男來更愛美女,但絕沒有「同志」傾向,單純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你真是那個……的妻子?」驚艷過後的我伸手抖抖索索地指向那老頭。
「啊,是呀!我們是結髮夫妻呢!」她甜甜一笑。
「不是吧……」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 # # # # # #
「你問我為什麼會暈倒啊?靠,在大太陽下躺了半天,肚子餓得直唱空城計,剛剛再被那老頭……哦不,你相公嚇得半死,然後還遭受了視覺上的衝擊和精神上的震撼……你說我能不暈過去嗎?!」我一面往嘴裡狂塞食物,一面含糊不清地跟對面滿臉笑容的玉娘說著話。
「對了,」我嚥下口中的雞肉,嚴肅地看著她,「你能回答我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是什麼?」她仍笑笑的。
「你這麼年輕漂亮,為什麼——」
「哈哈哈……」玉娘突然掩口大笑起來,我切身體會到了「銀鈴般的笑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她得意洋洋地說,「其實我已經是個老太婆了。」
「呃?」我疑惑地左看右看,哪兒是?
「我擅長易容術,平日裡都會以不同的樣子出現。一半原因是閒得無聊,另一半則是……」她擠擠眼,口氣曖昧地說,「『女為悅己者容』嘛!」
「哦——」我不自然地抽動兩下嘴角,「怪不得呢……不過你好厲害呀,真的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可是天天換不同造型,不會累嗎?」
「呵呵,難道你不覺得看到別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很過癮嗎?」
惡趣味的女人!我臉上在笑,肚裡卻在暗誹。
「弦弦留在這裡好不好?我感覺跟你很投緣呢!」玉娘纖手托腮。
鹹鹹?!
……還甜甜呢!我可不要被叫得這麼五味俱全:
「呵呵,叫我楚弦或是小弦就好——」
「不,就要叫弦弦,多可愛!留在這裡好不好?」她執意地說,就差沒拉我的袖子左搖右擺了。我一臉的不堪,想到面前撒嬌發嗲的美女皮下包裹的是一五六十歲老太,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啊?」要留下來也得先打聽好情況。
「太傅府,是距離皇宮最遠、最自由的官員宅邸。」
「太傅?好大的官啊,」多虧歷史曾經拿過年級第一,我才沒大睜著眼問「太傅是什麼」這個在古代超一流白癡的問題,「那你是……」別告訴我你是太傅老娘吧,那這個太傅也不會多正常。
「我相公是管家,我是廚娘,我女兒白晶是丫鬟。」
得,一家子奴才。
「那,我留在這裡……」瞥見她霎時閃亮起來的眸子,我慌忙接著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哦,你們……給我什麼待遇?」
「月錢二兩,包吃包穿包住。」玉娘十分乾脆。
嘩!這麼好的條件打著燈籠都難找,更何況我現在連買根火柴的錢都沒有:
「好,我留下!」
「慢!」她此時倒一臉的悠然了,從腰間摸出一紙文約:
「要先簽賣身契。」
操,還是買賣生意!我毫不猶豫地大筆一揮,簽上「楚弦」二字,再加蓋一紅手印——賣就賣,反正身體不是我的,只要靈魂沒賣就行。
「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府裡的人了,要生生死死追隨主子,不得有半點不忠不義之舉。」玉娘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諱莫如深。
揚到一半的嘴角停下了。我掛著僵硬的笑,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不詳預感。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3:18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二章
呆看了地上的物什一會,我深深歎口氣,轉向白晶:
「這幾盆衣服都是要洗的?」
「嗯。」她板著一貫冰冷的臉點頭應道。
「這是白叔的,這是你的,這是——」
「我娘的。」
玉娘啊!我真想跳腳了,在自個家裡用得著每兩個時辰換一次裝嘛?!而且我篤定,這府裡包括那太傅在內總共三人沒一個會為了你而用上眼鏡碎滿地的驚訝表情——當然除了我。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吃驚了。試想一個老太婆,天天易得或嫵媚或清純,或性感或楚楚可憐,跑到你跟前搔首弄姿等著你差點嚇出心肝肺的驚聲尖叫,然後跟前跟後地找你要評價,即使再弄得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次數多了也是會審美疲勞的。
話說回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我都還沒見過主人一面。知道的唯一信息就是他姓閻名琛,現任太傅,每天除了上朝還負責教五歲的太子唸書。其餘的,玉娘他們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讓我自己去「發掘」。
發掘個屁啊,我是要瞭解他這個人,又不是要去研究他家祖墳。
看著水井裡自己的倒影,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在街上當乞丐那會用的就是自己的臉。他奶奶的,只有那鬼判官才會知道為什麼這個莫名朝代一個橫死街頭的乞丐會和本姑奶奶長著同一張臉……
環視左右,咦,白晶呢?……靠,她不是來幫我忙的嗎?!這個白晶,雖說年紀比現在的「我」大不了多少,也就十六、七的樣子,可一臉的漠然卻是與秀美的容貌極其不搭。就像剛才,我保持一個笑容到嘴角都要抽筋了,而她臉上的肌肉卻還一絲不動,天生的無情女啊!再想想她老娘……汗。
我邊搓衣服邊歎氣。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並不斷向這邊靠近。
又來!我眼皮抬都不抬:
「兩個時辰過去啦?這次又換了什麼造型來嚇我?」
等了半晌,小樣,居然不開口。
無奈地站起身,我把濕漉漉的兩手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兩把,轉過身來:
「好好好,要評價是吧?來,站直了給弦弦看看——」
面前的人紫衣飄然,身材頎長,一頭烏髮如瀑。挺直傲氣的鼻,嬌美似胭脂的薄唇,精緻的五官搭配出一抹勾人心魄的妖艷。特別是那一雙狹長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沒脾氣了。我暗歎一聲,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我真會對著這個美人慘叫一聲噴出幾百cc鼻血然後華麗麗地暈倒。不過現在嘛——
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踱過去,我雙手搭在她肩上,語重心長地說:
「孩子她娘啊,好歹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你就服點老好不好?你易得不累我看著都累了……喏,你看你,居然還弄出這麼妖媚的造型。你不為我想,也要為白叔想想吧?他那麼大年紀身子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咦,」我伸手去觸她喉間的小小突起,然後不顧對方的錯愕,像被雷劈到一般大叫,「天哪!你今天易的是男裝嗎?!還有喉結……啊!!」急急地在她平坦的胸前一陣亂摸,我想我快要抓狂了,「胸部呢?!你不會為了男裝把胸都整沒了吧?!……哇塞大娘,您真的太悍了!這種獻身精神……」
我不禁肅然起敬,退後一步仔細打量著:
「不錯不錯,就是太妖了點,不太像男人。在我家那邊,這種樣子的男人被叫成『人妖』,就是不男不女,總體偏女的類型。不過,」哥們似地拍拍她的肩,我讚歎說,「你也不用太傷心,無論如何,你現在怎麼看怎麼都是一絕世美男。呵呵……」
「弦弦,你在那邊幹什麼呢?」
熟悉的聲音飄來,我呵呵笑著扭過頭去,看見玉娘仍是一身綠衣裝束向這邊走來。
「我在……」猛地頓住,我「唰」地一下回頭怔怔看著面前的美人。
「她」……不是玉娘?!
「你你你……她、她她……」我指指「她」又指指玉娘,嘴角像是抽了筋般。
「什麼你不你的,他是咱們的主子,態度要恭敬些。」玉娘過來一把拉下我的手,朝那人屈了屈膝,畢恭畢敬地問候道:
「玉娘見過爺。」
呃?主子?爺?
不是吧?!
「你你你……」抬起手,我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美人,也就是我的主子,綻出個魅惑人心的微笑,與那張妖冶的臉該死的相配。
「你不是都摸過了麼?」
# # # # # # #
站在花廳上,我不住地往玉娘身後縮,卻又被她不住地往外推。我操,本姑奶奶白受了你三天的驚嚇啊,這點面子都不給。
而此時的閻琛,正有滋有味地喝著白晶沏的銀針白毫。美人就是美人,連喝茶都喝得那麼風情萬種撩人情思。不過現在的我已經沒了欣賞的好興致,只想著怎樣才不會在媚毒下死無全屍。
「就是她麼?」嘩,不光人長得「妖」,連聲音也是輕柔到像片羽毛般的類型。
白晶略略低頭:
「是。」
「你覺得怎麼樣?」
「骨骼輕巧,身形不錯,反應也很靈敏……只要多些時日加以調教……」
他微微頷首,輕煙籠罩般的眸子開始在我身上打轉:
「小妞,到這邊來。」
「我不叫小妞,我叫楚弦。」我有些火大地抗議。叫什麼小妞,好猥瑣的感覺。
他笑了,傾國傾城:
「那麼……楚弦小妞,過來。」
「你!」我憤憤地瞪眼,卻被玉娘和白叔忙不迭地推了上去。
那如雲似霧的迷離眼神緊籠住我,看得我不由雞皮疙瘩掉一地:
「請問你……平時都是這樣看人的嗎?」幸虧我愛美女勝過美男,不然非被迷惑得撲上去不可。
「放心,我沒有勾引你的打算。」他乾脆地說,在看到我一臉「欲殺之而後快」時,眼睛彎成了兩道好看的月牙。
哼,你要真勾引我還不甩呢!臭屁個什麼?!
「喂,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啊,叫我過來幹嘛?」心裡一不爽,我說話的調子都變了。
他仍是一臉媚死人不償命的笑,彷彿對我的粗聲粗氣毫不介意:
「奴隸這樣對主人說話可是不對的哦。你記住,以後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准有半點違抗。否則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還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你——」
「嗯?」他微揚起頭顱,星眸半張,滿臉的戲謔十足一個活脫脫的痞子,而且是美到不像話的痞子。
「……是,知道了。」我憋了半天才忍氣吞聲地答道,首先是因為實在受不了一個勁兒在後面掐我的玉娘,其次是我知道,那張賣身契絕不是閒得無聊簽著好玩兒的。
翻了翻白眼,我沒好氣地說:
「要是主子沒什麼吩咐,楚弦就先下去了。」
他早已收起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後就把眼閉上了:
「嗯。」
慵懶的語調淡淡回應,冷漠得好像剛跟我說話調笑的人不是他一般。走出兩步我又疑惑地停下,回頭看去——
他在笑。
好恐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就彷彿知道我會回頭似地衝我笑。
就連他在笑的當兒,眼睛也沒有睜開。
而那簇笑,除了嫵媚之外,似乎還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三章
我的不祥預感真的得到了驗證。
事實上,玉娘留我下來一半是因為投緣,另一半則是因為白晶說的那幾點。換句話說,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打雜丫頭,更主要的,是一個能時刻跟隨在閻琛身邊,卻又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護衛。
不容易引起人注意嗎?原來如此,難怪他們會看中「我」這個才十五歲的丫頭片子。說是十五歲,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全都是玉娘幫我看手相「看出來」的。
當然,要成為一名合格的護衛,除了唯主命是從外,還必須掌握暗殺、用毒、易容等一系列本領……說白了就是一古代的忍者。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歪了歪嘴。保護那個能笑著把威脅人的話說得雲淡風清卻又煞氣十足的傢伙嗎?就憑他那張不是女人勝似女人的臉,如果遇上男刺客,只要媚眼兒一飛纖手一招,沒有搞暈不了的;要是遇上女人那就更好辦了,直接勾引就行。有這麼能男女通吃的本錢,哪兒還用得著護衛?!
不過玉娘對此的解釋是,閻琛雖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平日裡做人處事卻是極為隨性肆意,亦正亦邪。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朝廷百官每人的家底都清一遍,然後抄出一大部分送去前線補充軍隊糧草;也可以因為一言不合而將一個一品大官拉到七品甚至貶為庶民趕出皇城(天曉得他是怎麼做到的),因而有不少人左半腦絞盡腦汁地要和他搞好關係,右半腦則費盡心機地謀劃如何送他去閻王那兒報道。
然而就在兩年前,皇上的身體狀況開始下降,膝下有七子三女,卻獨獨立了一個當時只有三歲的小娃兒為儲,還命舉止乖張的閻琛為太子太傅。因此閻琛越發成了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讓皇子官吏們又恨又怕。
感覺是他自己找罪受啊,平時做人厚道點不就不用害怕了麼?!
這樣一個人,算是什麼性格呢?記得我那天誤會他的時候,他一聲都不吭,而且可以說是笑著任我「輕薄」他。奇怪的性格……
「喂喂喂,回神了回神了,想什麼呢?」玉娘冷不丁地出現,手裡提著一個滿滿的竹籃。
「想你呀,你老是不來,讓人家等得好心焦呢——」我故作委屈狀朝她倚去,卻被她一手擋住:
「少來,我可不玩斷袖。」
「切!」我撇撇嘴,一眼瞟到籃中一大堆瓶瓶罐罐。撿起幾個打開,裡面有的是粉末,有的是糊狀,還有紅紅綠綠的液體,顏色齊整得開個染坊都綽綽有餘。
「這些是什麼?」我瞅著手中的青瓷小瓶,一時興起就要往鼻下湊——
「哎!」玉娘劈手一把奪過,邊塞塞子邊訓我,「這些都是毒藥,哪能隨便就聞?」
「毒藥?」我詫異地問,「拿毒藥做什麼?」
「教你用毒啊!」她說得那麼天經地義,彷彿是我在裝瘋賣傻。
用毒……對哦,我從今天起就要開始魔鬼般的護衛「速成」訓練了。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權當多學點知識。
「那好,開始吧。」我坐下來,像個乖乖聽課的好學生。
「首先,這個,」她將一個褐色小瓶放在桌上,「這是斷腸草,吃下後腸子會變黑粘連,人會腹痛不止而死。」
「『斷腸草』?好好聽哦,感覺好淒美……這名字好記。」我點點頭。
「不是『淒美』,應該是『淒慘』吧!」玉娘翻翻眼,「你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姑娘。喏,這一瓶是砒霜,不陌生吧?」
「嗯。那這瓶呢,鶴頂紅?」我伸手撈出個白瓷瓶子。
「聰明!」
哇,出運了,隨口瞎猜也行?!
「迷情散,專用在控制情緒上。劑量少時會使人神經持續興奮一陣子,用的多了就會興奮個三五天不等。」她頓了一頓,接著說,「不過這種毒我們通常都用來催淚,以便順應突發狀況。」
「這名字好俗啊,而且會有歧義……」我皺著臉思索一陣,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
「淚如泉湧!既然它催淚,那就叫它『淚如泉湧』吧,好記又形象。」
「……」玉娘的面部肌肉在抖動,好一陣子才悶悶答道:
「隨便你,自己能記住就行。這一罐是『銷魂醉』……」她正要說下去,卻被我滿臉嚴肅地制止了。
「咋啦?」
「呵呵,玉娘——」我笑得狡詐又詭異,「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是不是就是那個……」
「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可以笑得那麼色?!」她「啪」地一聲揮手打在我頭上,「這可是難得的催情藥,入水即化,服下去就連神佛都會忍不住為之動情。我告訴你啊,這個藥除非是用在兩廂情願或是作惡多端的人身上,其他的,凡是惡作劇什麼的統統都不准用!否則的話——」
「否則怎麼樣?」
「哼哼,」她笑得好不陰險,「否則的話,我就把它給你灌下去,然後把你關起來讓你沒處出火,最後慾求不滿而死。」
我忽地睜大了眼,急急摀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她馬上就會撲過來灌我似的。靠,真是夠惡毒的老女人!
「娘。」
我們轉過頭去,看見白晶單薄的身子正站在門口:
「送菜的朱大伯叫你去清點一下。」
「噢,馬上就來。」玉娘欠起身,掃了我一眼:
「先把剛說的記一遍,我去去就回來。」
看著她踏出房門,一抹詭譎的笑容出現在我的嘴角——
不准隨便用在人身上,拿來用動物做個實驗總可以吧?
想起小花園裡白晶養著的一群雞,我把罐中的「銷魂醉」倒出一顆在手上,飛快地奔出去……
# # # # # # #
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件很不人道的事啊……
而且是相當極其特別以及十分的不人道——
一跺腳,我衝進雞群裡把還在陶醉的公雞從母雞背上揪了下來。霎時間,原本就躁動不安的雞們彷彿炸了鍋,紛紛「咯咯」地叫著四處飛竄。我呆愣在那裡,直到手中的大公雞猛地掙脫才清醒過來。
「喂!你別跑!!」該死,明明只是一隻畜生,卻在藥力的驅使下像個火箭筒似的。
更要命的是,它在路上見一個上一個,而且我一到跟前就偃旗息鼓!
我差點沒一個跟頭栽死。這樣都行?!難怪玉娘說不能隨便用。
「站、站住……」追了幾里路,我開始氣喘吁吁起來。雞倒好,還在不斷地搜尋著可以瀉火的「地方」。操!我罵罵咧咧地直起身子,繼續追。
「你有跟在雞後面練習跑步的習慣麼?」
聽到這個陰柔的聲音,我猛地停住腳,一臉不爽地折回去:
「哼,沒錯,我就是喜歡跟在雞後面跑,」睥睨著他盈盈澆笑的眸子,我沒好氣地說,「怎麼,要不要也來親身體驗一把?」
「呵呵……」閻琛笑得那叫一個嫵媚動人,「不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看白癡做這件事。」
火「噌」地一下就往上躥,我正要反唇相譏,哪知他美目一斜:
「喂,快出雞命了,你不去救嗎?」
「啊!」我拔腿朝那只「作惡多端」的雞奔去。都怪這個「人妖」,幹嘛半路上殺出來礙事?!
# # # # # # #
「……弦弦。」玉娘面部肌肉抽搐了好久,隱忍著說,「這是什麼?」
她手指的,是地上已經身首異處的公雞。
「呵呵……」我心虛地撓撓頭,「這是一隻公雞……的屍體。」
「我問的是它怎麼死的!」
「呃……吃了『銷魂醉』,怎麼都停不下來,所以……被我直接了結了……呃,呵呵,玉娘你臉色好青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
「你居然無視我的警告,拿『銷魂醉』給雞吃?!」她危險地瞇起丹鳳眼,「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呵呵……」我笑不如哭地在她的步步緊逼下步步後退,「不要這麼當真啦,我還是個小孩——」
「少找借口,」她手中驀地出現一粒褐色小丸,「乖乖受罰會比較好哦!」
「可……可不可以換個懲罰方式?這樣不太好吧……我我我還是未成年……」
雖然姑娘我是二十二歲的魂魄,但身子還是個小孩子耶!
「狗屁的未成年!這裡的習俗是姑娘到了十五歲就可以出嫁!」
「是……啊……耶?!十五歲?這麼早?!」
「怎麼,你不信?鎮上的王屠戶今年剛好三十了還沒娶妻,要不要——」
「不要!!」
「不要那就乖乖地給我受罰!」
「嗚……你好狠……」
「算了,就饒她這一次吧。」突然,座上剛剛還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某人懶洋洋地開了口——就在我被玉娘逼到牆角,已經撬開嘴巴即將下藥的一剎那。
「……是。」沉默了一會兒,玉娘貌似很失望地放下手答道。我揉著酸痛的下巴,頗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哪知她鳳眼一橫,用比我還要毒辣凶煞的目光反瞪回來,嚇得我不禁縮縮脖子。
「不過——」修長的指撐住下巴,未束起的黑髮柔順地隨著他的身姿披覆下來,「灌藥是免了,懲罰還是要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3:30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四章
「我說……你帶我來這幹什麼?」
「……」
「你自己想風流快活不要緊,拉我幹嘛?墊背?事先說明哦,我身上可沒有一分錢!」
「……」
「哇塞,敢問大爺你誰啊,為什麼每個進進出出的姑娘都跟你拋個媚眼飛個吻的,而且剛那個最漂亮的還明目張膽地勾引你?」
「……」
「沒想到你雖然長得像女人,也還是很正常的嘛!」
「……」
「……你、你幹嘛這麼斜眼看我?嫌我礙了你的興致嗎?哼,又不是我要跟來的,是你硬拉我的耶!我沒說你帶壞小孩就不錯了,特別是我這樣天真、純潔又可愛的——」
「哎呀,這不是閻公子嗎?稀客稀客呀!怎想起到我這流雲閣來了?」一個嬌滴滴、軟塌塌,明顯加了矯情成分的聲音響起,驚得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出、出現了!傳說中的妓院老鴇!
哇,本以為電視裡是藝術需要的誇張,沒想到真正眼見到的,比那還要誇張上百,不,上千倍!
真的想問一句,媽媽桑你頭上戴了那麼多珠釧花玉的,脖子不會痛嗎?衣服穿那麼少,這四月天的,雖說已入春,可也不是那麼熱不可耐吧?還有你眼角、額頭上的道道溝壑……拜託有點敬業精神好不好,拍個黃瓜拉個皮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吧?最要命的是你那手絹,我……嘔!
「咦,這位姑娘怎麼了,吃壞了肚子麼?呀!莫非是……」
是你個大頭鬼!我扶著桌子支起身來,正要破口大罵,那不知噴了幾升刺鼻香水的紗制手絹恰恰從面前揮過,引得胃裡又是一波翻江倒海——我天生對氣味濃重的化妝品之類過敏,聞多了就會想吐。
「哎呀呀,真是的,瞧著姑娘小小的年紀,怎麼——」
「好了尚柳,她還是個小孩子呢。」慢吞吞的,某個在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傢伙終於開了金口。
「咦,小孩子?怎麼看也有十四五了吧!我還以為她是公子你……」
話音戛然止住,我抬眼一看,尚柳帕子半掩著嘴巴,一對餘韻猶存的媚眼兒半是惶恐、半是懊悔地溜著地面,不敢去看某人的眸子。
「今天我把她帶來熟悉一下,你應該知道我的標準吧?」聲音冷冷的,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尚柳知道。」
「那麼,」閻琛站起身拍了拍衣衫,兩手向後一負,「我把她交給你了。」
「喂,等等!」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他面前,「你幹嘛把我交給她?!」
「尚柳也是我的手下,她會好好調教你的。」
什麼,調教?
調教什麼?
在妓院裡調教?!
「你你你……你是要賣了我嗎?」
「賣你?」閻琛一怔,桃花眼繼而瞇出亮亮的眼波,「你這麼天真純潔又可愛,我怎捨得賣你?」
哼,是你耍我還來不及吧!
「那為什麼……」
「是你自己說的,換個懲罰方式。」他徐徐收起笑意,「所以我就提前訓練一下你的應變能力——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冷靜思考,及至從險境全身而退。」
「開……開玩笑!」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裡是妓院吶,你完全就是不懷好意!」
「等你能平安無事回府後再抱怨吧,到時我一定洗耳恭聽。」他倏而一笑,繞過我向大門走去,「加油哦,楚弦小妞。」
「你……」
我猛地撲上前去,卻「咚」地一聲撞上了關閉起來的門扇。用力推了推,完了,關得這麼牢實,我就是三頭六臂也出不去啊!這個該死的閻琛,什麼懲罰,分明就想玩兒死我!他大爺的……咦,為什麼背後突然冷颼颼的?
回過身去,幾道頗為猥瑣的目光牢牢釘在我身上,其中也包括那個尚柳。
「你你你你們要幹嘛?」
「呵呵,好久沒有這種事做了呢,真是久違啊!」
「就是說嘛,上一次白晶來的時候,貌似也是兩年前呢!」
啥,白晶?關白晶什麼事兒?
「我我我警告你們啊,別亂來……」
「小妹妹你放心好了,念在你年紀小又不會武功的份上,這次我們只出五個人,如何?」
「如何你個大頭鬼!我誰都不要!!」
「那可不行。閻公子的要求是不低於五人,我已經是給你最低標準了。就連白晶那會都是七個人呢!」
「別給我提那個混蛋人妖!你、你幹嘛?!」
「小妹妹你真是不聽話……」
「不要,你別過來……不然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叫你別過來聽見沒有?!我不……啊!!」
# # # # # # #
梆敲三更,夜色正濃。
我氣喘吁吁地扶上朱漆大門,用力嚥了嚥口水,還未抬手去觸門環,門就毫無預警地開了,猝不及防的我一下子往裡跌去——
「弦弦!」玉娘熟悉的嗓音在耳邊又驚又喜地響起,「你怎麼回來了?!」
「嗯?」我喘著粗氣狠瞪她,「你希望我回不來?」
「當然不是!老實說這種訓練挺折磨人的,再加上你沒有武功,所以我以為——」
「他大爺的!」她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滿腔的怒氣屈辱無處可洩,「那個死人妖呢?死到哪去了?!」姑奶奶要將他碎屍萬段,不,挫骨揚灰都不夠!
「楚弦小妞?」
哼,出來送死了!
「好快啊,這才半天就解決了?」閻琛走向我,精邃的眸子裡是一覽無餘的笑意,「戰果如何呀?」
「你……卑鄙無恥下流骯髒變態不要臉!!你、你居然……」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一臉悠閒的「罪魁禍首」,恨不得撲上去咬他幾口才解氣。
「呵呵……」他不怒反喜,笑得彷彿聽到什麼誇獎他的話似的,「玉娘,把她送到書房去。」
「耶?書房?」
無視她的瞠目,閻琛反而俯下身來看著幾欲站不穩,只能靠在玉娘身上借力使力的我,「我說過只要你能平安無事地回府,就洗耳恭聽你的抱怨。所以,如果你不覺得累的話,我可以提供給你場所——還是,你要站在這裡說?」
我不說話,只是繃著張黑到底的臭臉對他。
哼,累?誰累?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這可是你自找的,今兒晚上姑奶奶不睡,你也休想睡!我非拿口水淹死你不可我!!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五章
啊,眼睛真難受,屋子裡光線好強……什麼時候了?
頭好疼啊,嗚……可惡……
為什麼沒人在旁邊照顧我?好歹我也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好不好?!真是有夠薄情的這些人!
不管了,渾身又酸又痛,再閉眼睡會好了……
等等……這,我這是在哪兒?
一個激靈,我「忽」地坐起身來,傻愣愣地環顧一周後,這才鬆了口氣又倒下。
是我自己的臥房。
……不對!
一個「鯉魚打挺」,雖然挺得我脊樑幾乎斷掉,可還是掙扎著重新坐起。
昨晚我不是在書房嗎?而且還……
怎麼現在卻好模好樣地躺在自己床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是手捧托盤的白晶。
「醒了?」
「嗯,」盯著盤中的噴香菜餚,我不由嚥下一大口口水,「現在什麼時候了?」
「午時。」
不知不覺我都睡一上午了。「呃,那個……白晶,」我抓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怎麼會……睡在這啊?」瞅見她的眉頭微蹙,我急忙補充,「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我該睡在書房,只是很奇怪昨晚……」
「你睡著了,爺送你回的房。」
咦?睡……睡著了?
老天……我摀住腦袋呻吟,還說什麼不讓閻琛好眠,要用口水淹死他……結果反讓人家看了笑話!
「你還好吧?」白晶的聲音幽幽地飄過來,使得我一怔,冷冰冰的她居然會主動關心人?「還……還好。」
「你不會武功,應付那樣的事很不容易。」
「豈止不容易,簡直是……」我憤憤地捶了一下被子,「慘無人道、慘不忍睹、慘絕人寰!這是哪門子的變態能力訓練啊?!」
「那不是能力訓練,只是爺的整人手段罷了。」
「整……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訓練?」
「不是。」白晶面無表情地搖了一下頭。
「是……整人手段?」
「是整人。」點了兩下頭。
屋子裡立馬響起清清楚楚的咬牙切齒聲。
「這麼說,你也被整過?」難怪那幾個女人會提到白晶。
「嗯。」
「而且人數比我還多?」
「我會一些拳腳功夫。」
「為什麼?」我簡直想大叫了,「他憑什麼這樣整人?!」
「因為我們沒有聽話,」白晶半垂著眼簾,姣好的臉蛋上依舊平淡無波,「爺的想法沒人能明白,但他絕不容會忤逆他的人。」
「……說白了就是個變態!」我滿臉的不屑,「要說我沒聽話亂用毒我認了,那你呢?你不像是會反抗他的人。」
這段日子見到的白晶都是對閻琛恭恭敬敬的,一臉的順從給人感覺就算是閻琛叫她去死,她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死給他看。
「我十五歲那年,」她頓了頓,「認識了一個男人……」
「慢!」我忙做了個暫停手勢,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是說,你——喜歡上了那個男人?」
她點頭。
哇,原來她根本不是無情女。
「哦……我想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一定是這個色坯看上了你,想獨佔,卻沒想到你和別人兩情相悅,於是惱羞成怒,所以用這麼下流的手段懲罰你——對不?」
「不對。」
「耶?」不是這麼個戲碼?
「爺待我很好,從沒有過逾距之舉。」白晶的語氣很輕,「只是那時我作為爺的護衛,卻因為兒女情長致使任務失敗……而且當時年齡還小,所以爺就懲罰了我的失職之罪。」
「那他沒有介意你去愛別人?」
她搖頭,「爺只是要求我在他身邊呆兩年,如果兩年後沒有改變主意,他就會放我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哇,這麼大方?」那個人妖這麼好說話?突然間我想到了什麼,「兩年?當時你十五,那現在……」
她垂下眼睫,「已經到期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睜大了眼,「白叔玉娘都還在這兒呢。」
「我要嫁人了。」
「嫁人?!」我一時激動從床上躍了下來,差點沒把腰閃著,她急忙過來扶住我。
「嘶——那五個可惡的娘兒們……」咬著牙,我扶住倒了霉的腰,「害得我這麼慘,早知道下手就再狠一點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尚柳媽媽可不是好纏的對手,」她一邊幫我輕輕推拿,一邊問。
「切!她們以為把我按在床上我就無計可施了嗎?」我啐了一口,「幸虧我偷偷在身上帶了些毒,一開始就撂倒了兩個。接下來的三個倒是把我駕到了床上,只是她們也太小看我了,以為不用費什麼力氣……結果一個被我狠狠咬了一口,另一個被踹到了背,最後那個尚柳媽媽嘛——」笑得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因為她動的手最多,所以我請她喝了世上最最銷魂的茶……」
「你下了藥?」
「呵呵,反正是幹那行的嘛!」
「要是被娘知道你又……」
「哎!」我急忙摀住她的嘴,往門窗那望了望,然後壓低聲音小小聲地說,「我只告訴你啊,你千萬別對他們說,要不然我鐵定會被再整一次。」
「嗯,放心吧,我不說。」白晶認真地回答。相視片刻,兩個人忽地都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爆笑出聲。
「尚……尚柳媽媽一定……慪死了……」
「她倒霉……誰讓她……哎呦腰疼……想脫姑奶奶我、我的衣服,還嫩了點……」
「說實話……你……你被……哪個階段了?」
「只……只到中衣……」
「中衣?那,你比我強多了,」她停下笑,眨了眨綴著細小淚花的眼睫,「我當時都到褻衣了。」
「那是你人多。」我抹去笑出的眼淚,看著面前表情因泛紅的臉頰而不再冷硬的白晶,「好高興能這樣和你說話,感覺真的很好耶!你現在的樣子才對嘛,為什麼以前都是一副很漠然的表情呢?」
「我不是很喜歡和人交往,通常不熟的人就感覺沒什麼話可說。」她有些赧然。
「看來我還應該感謝那個死人妖呢,」我低語,「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熟人了吧?」
「不。」
不?!
她有些好笑地看我瞠目結舌,「我們可以做好姐妹啊!」
我嘴角抽搐了兩下,冷幽默嗎?「你的婚期是什麼時候?」
「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那只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了。」
「是啊,所以我要抓緊了。」
「抓緊什麼?」
「教你跟蹤,暗殺,必要的話還有偷盜……哦對了,也得學點輕功才行……」
等等,我幻聽了嗎?為什麼還有偷盜?
「我說白晶姐——」
「好麻煩呢,這麼多項……」
「白晶姐,我……」
「而且時間這麼緊,我還要準備嫁妝。」
「你聽我說——」
「輕功的話,應該不用我教了吧?山莊那邊可以……」
「……」這個人完全沉浸在自說自話裡了。「我……」
「哎呀,娘叫我去廚房幫忙呢,我都給忘了!」她匆匆站起身來,「小弦對不住了,等我忙完再來看你!」話音剛落,人蹤便已杳然。
我張著口呆愣片刻——
這個女人,好歹也先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學偷盜好不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3:44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六章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
為什麼院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淒淒慘慘慼慼」——
脖子疼,背疼,腰疼,腿疼——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酸疼!早知道就惡補幾瓶什麼「X白金」「XX搭檔」了。
「乍暖還寒時,最難將息」——
腰痛成這樣,腿像慣了鉛似的,今兒晚上肯定在床上躺不平了……還是睡椅子吧。
「這次地,怎一個愁字了得」——
何止是「愁」,「慘」字都了不得!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就錯在不該那麼容易就迷失在「月錢二兩包吃包穿包住」十個大字上。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就是福利迷了心竅,才忘了老祖宗的至理名言。
這充分印證了另一句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沒人吧?沒人看到我可就要爬了,因為實在是走不動了——
「咦,這才四月,你怎麼就要磕年頭了?」
毫無防備的我頓時傻眼,兩手觸在地上不知該放下去還是收回來,齜牙咧嘴的表情僵在臉上,好不容易才牽動面皮把眼睛往上抬——
「呃……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壓根就沒出去呀!怎麼,你不知道我可以不按時上朝?」閻琛盈盈澆笑的眸子溜到我按在地上的手,「說真的,我沒有準備紅包耶,你確定要磕頭?」
「誰……誰要磕頭了?」
「不磕頭你趴地上幹嘛?」他不僅不走,反而彎腰在我面前蹲下,一臉揶揄地說,「難不成要爬回房去?」
「才……才沒有!我只是……」被人戳破念頭的難堪燒得我臉上都要冒煙了,忙揮揮髒兮兮的爪子,笑不如哭地說,「呵呵,我……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很想……練練俯臥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你說是不是?呵呵……」
蒼天大老爺,給我塊豆腐讓我一頭撞死吧!這麼丟份的借口,我沒臉再活下去了!
「是嗎?」他單手托腮,神態慵懶魅惑地對我揚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白晶對你進行訓練的日子……那麼重的練習之後,你不僅不累,反而還要做俯臥撐?」
老子就是要做,你個死人妖還不快閃邊去?!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我真的很想吼上這麼一句。
「這個嘛……呃,多做鍛煉身體好,是不是?」話一出口我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嗚嗚……蒼天大老爺,你還是打雷劈死我比較乾脆!
「哦。」閻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做吧,我不妨礙你……」
我心下一喜——
「我就在旁邊看著,順便幫你數數,如何?」
這個混球!!
「我說……爺……」
「嗯,不必太感激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咦,你這表情,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
「……你就當我哭笑不得好了。」看著這傢伙滿臉的戲謔,我暗地裡扼腕不已。一步錯,步步錯!人說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我卻連懸崖在哪都沒看清就一頭栽下去了。
「我……啊!你……」
身子一輕,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打橫抱起。
「你你你……你要幹嘛?!」
「爪子髒就不要到處亂揮。」閻琛瞟了一眼我慌亂之下印在他白色外衫上的黑黑「爪印」,輕笑了一聲,「難道說你很想給我洗衣服?」
「洗你個大頭鬼!」想都不想立馬回嘴。
他置之一笑,抬腳向迴廊走去。
瞧這熟悉的路徑……敢情他是要送我回房?
為什麼突然間變這麼好?是不是整過我之後良心發現痛改前非了?
不是吧……我轉過臉狐疑地盯著他,想看出點端倪來,豈料——
「到了。」
「?」的一聲,我被無情地扔到了床上,多災多難的腰差點給我罷工,那個痛呀……說是噬心啃骨也不為過。要不是床鋪夠軟,說不定我就得提前打道回地府了。
「你這傢伙……」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那啥!
「別跟我客氣,好歹你也是我的奴隸不是?」聽聽這話,他倒像是做了什麼善事似的。
強行挺直的腰酸痛得我不住倒抽涼氣,閉著眼咬著牙硬是把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活活憋了回去。
「下午我要帶白晶出去辦事,」閻琛衝著滿臉恨意的我笑得那叫一個舒心愜意,「所以剩下半天時間由你自己安排。」
我一怔。「你的意思是……」
他身子一轉,向門外踱去,「如果你還想練習俯臥撐的話,那也得等自己能從床上爬起來才行。」
耶?他這算是關心我嗎?
去他的,才不可能咧!明明最後一句還在拿我取笑!
不過……這麼挺一挺,腰似乎舒服點了呢!再想到下午不用拚死拚活的……我心安地閉上眼睛,找周公去也。
# # # # # # #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半個月已然過去。
看著白叔玉娘成天裡忙得打轉,我不由自主地開始羨慕起白晶來。想到我那遠在二十一世紀的老媽……唉,罷了罷了,她一定在和她那親親老公——我的繼父,過著快活日子呢!十歲起她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我幹嘛還要記掛著她?!
不過想歸想,同樣是孩子,看人家的父母多上心……呃,雖然有些不太正常……
「想什麼呢?」不期然一個柔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沒等我開口,他已經屈身坐在了同一級台階上。偏過頭去,那對彎成月牙兒的桃花眼正閃動著秋水般蕩漾迷醉的亮芒,比他身後的艷陽還要讓人目眩。
「沒想什麼。」
「是嗎?」閻琛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可憐天下父母心,對不對?」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煽情了?」
嫵媚的眼兒徐徐撤回瞟向我,帶著一彎捉摸不透的笑意。
「想去市集逛逛麼?」
「呃?」我眨了眨眼,「市集?」
「去不去?」
「好啊好啊,當然去!」
好熱鬧的市集喔!處處人群熙熙攘攘,沿街兩側都是大大小小的店舖,以及正在吆喝兜售的小攤小販——站在道上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古代空氣,霎時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你很喜歡逛市集?」
「喜歡呀!難道你不知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嗎?」我白了旁邊的傢伙一眼。
「我又不是女人,怎麼會知道?」
是哦,你是不是女人,就是長得比女人還要女人。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探過頭去,故作正經地對著他說,「爺,說實話您長得這麼妖……啊不,是俊秀飄逸,舉世無雙,」為達成目的,不得不狗腿地猛拍他馬屁,「如果呢……您換上女裝,那一定是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啊!」
閻琛驀地停下腳步,晶亮的眸子倏地射到我臉上,眼底懶散依舊,卻不見了先前的輕快淡然,反而——顯得有些冷漠厭戾。
糟!我不自主地後退一步,結舌地看著他。真是豬頭啊,沒經過大腦的話怎麼就胡亂說了起來……玉娘說過他的品性乖張,沒人能摸清他的想法,而我剛又口沒遮攔的……呃,不對,除非是性別錯亂,貌似叫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去扮女人都是會惹火人家的……可這也不對呀,他是正常男人嗎?去妓院是不錯,可那是去整我的,他自己……不,現在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安撫他才行,我可不想再見一次那個尚柳媽媽……可關鍵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瞧他的臉色,好像恨不得把我送下十八層地獄去……
嗚……我要怎麼辦才好?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七章
「呃……呵呵……爺,」萬般無奈,總不能就這麼僵在大街上吧,「我……那個……你……」該死,拜託你大爺別這樣一動不動死盯著我好不好,我舌頭都要打結了,「那個,我……」
「你怎麼?」終於出聲了,只是這麼輕輕柔柔,卻令人不寒而慄的語調讓我有些始料不及。
「呃……」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本來就是我的不對,「對不起,我說話不長腦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只希望你高抬貴手,別再帶我去探望尚柳媽媽……要是你還不能消氣的話,你可以叫我去扮男人啊,我絕對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不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扮女人……該死也不對,我到底在說什麼……我是說,凡是以後你的吩咐我都會照辦,全部都聽你的,對,全都聽你的。」
好不容易思維錯亂言不達意地把話說完,我暗地裡抹了把冷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的臉色。
「哦,你以後都聽我的?」他仍是寒著臉,冷清的眸子裡看不出半點喜怒。
我小雞啄米般狠命點頭。
「不會忤逆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小雞繼續用力啄米。
「很好。」說完這兩個字,閻琛的表情恢復一貫的悠然自得,轉過身去接著漫步。
我急忙跟上,吁口氣還沒動手擦去剛流出的汗,前面的大爺又忽然停住,回過身來。
「啊!」摸著撞痛的腦袋,我心底在流淚,臉上卻還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爺?」
「楚弦小妞。」
「是,爺有何吩咐?」不是吧,剛給根桿子就要往上爬了?
「我說,」他慢條斯理地開口,「難道我不換女裝,就不是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了嗎?」
「當然不是,當……呃?!」猛搖的頭突然卡殼,我立時呆住,瞠目結舌地看他一臉促狹地轉身,朗聲大笑著行步而去。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 # # # # # #
「爺你要買什麼?這裡是珠寶鋪子耶!」
閻琛沒有答話,只是對候在一旁的店老闆吩咐道,「把你這裡最好的貨色都拿出來。」
「是、是,二位請先喝茶歇息,稍等片刻。」老闆像是領了聖旨一般,樂陶陶地到內室去了。
「爺你要買頭釵?可你不是習慣繫髮帶的嗎?」我翻了翻貨台上的髮簪珠花,隨口問道。
「待會你看看,挑一支給白晶。」
「耶?」我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要買賀禮嗎?」
他淡淡地瞅我一眼,低頭啜了口茶水。
「姑娘請看,這些都是我們『印寶軒』的極品,再珍貴不過了。不知姑娘中意哪個?」老闆把一個鋪著紅緞的絳漆檀木盤放在我面前,慇勤地詢問。我掃了眼那張和「極品」們一樣金光閃閃的圓餅臉,隨手拿起一支釵。
「姑娘好眼力,這支金嵌寶珠花鳳釵可是極品中的極品,全至陽就這麼一支……」
「就一支?」
「對,就這一支。」
「好漂亮……那一定不便宜吧?」
「這……姑娘真是實在人,物以稀為貴嘛……咦,姑娘不喜歡?」老闆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把釵放回原位。
我不為意地撇撇嘴,「最貴的東西不一定最好,與其買個稀世少有的東西讓別人去窺覷垂涎,倒不如平常一些,自個兒心裡自在。」
「……呵呵,姑娘真是想法獨特啊……那這支金八寶珠玉釵呢?」老闆笑得有些勉強,卻還是努力地推薦著。
「太華貴了吧……」依白晶的氣質來看,這種點綴了太多瑪瑙珠玉的裝飾品未免有些俗氣。
「這……姑娘,請容我說兩句,」老闆有些冒汗,忙半掩著嘴巴湊到我跟前,「姑娘買髮釵,想必不是自個兒掏錢吧……」他朝閻琛那邊努努嘴,「所以姑娘不用太在意這個……價錢問題,再說我這可是百年老店了,貨品絕對正宗,姑娘你——」
「你這可就說差了,老闆。」我笑瞇瞇地把玩著手裡的釵,「這些個裝飾品是依人而行的,只要是相襯適宜,價錢倒不是什麼問題。再說,」將釵輕輕放回去,「就算不是我自己掏錢,那也不能把掏錢的人當凱子耍啊,人家掙錢也很不容易——你說如果哪天你要給你老婆買東西,有人對她說了剛剛那番話,你知道了會是什麼感覺?」
「呃……」老闆臉漲得通紅,嘴角尷尬地抽動了兩下。見狀我急忙安慰他,「老闆你也別太在意,我只不過說了自己的想法罷了,別人又不見得都是這樣……再怎麼說,咱們還要做生意不是?」
「呃,是,是……」老闆想是緩過了勁,訕訕地笑了,「不過說實在的,我開了幾十年的店,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能說會道又不愛財的小姑娘——」
「誰說我不愛財的?」我狡黠地擠擠眼,「只不過我愛的是現成的銀子銀票,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啊?」老闆一愣,片刻後哈哈大笑,「姑娘真是……」
「哪,老闆,看在我這麼與眾不同的份上,你的東西是不是可以——」此時不提,待到何時。
「當然當然,姑娘若是看上哪件,價錢自然好商量。」老闆立馬爽快地應承。
「謝謝你老闆!」耶!殺價成功!
逡巡盤內片刻,我眼前一亮,揀起邊上的一支百合花樣的:
「我要這支!」
「這支『纏絲百合珍珠釵』最適合氣質高雅脫俗的女孩兒戴了,姑娘真是會選,而且很適合你。」
「不是我……哎,爺,你說這支好不好?」我轉臉問走過來的閻琛。
「不錯,很適合白晶。」他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轉到盤中。我沒有在意,只興沖沖地吩咐老闆包起來。
「爺,可以付……啊,什麼東西?」我剛轉頭,立馬覺得發上一緊,抬手一摸才發現是支步搖。
「爺你……」
「這支很適合你。」他淺淺地彎起嘴角,星眸裡波光漾然,「老闆,這支步搖我也要了。」
「哦,好……」
「慢著!」我急急將頭上的步搖取下放在木盤中,對老闆說道,「這支我們不要,只結算那支就好……」
「你不喜歡那支『玉鑲銀舞蝶步搖』?」坐進一家茶樓歇息,閻琛笑得興味盎然。
我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
「幹嘛要我喜歡?」
「因為那支釵你戴起來很好看,所以我想買給你。」他懶懶的語調加上滿臉意味不明的調笑,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話到底是在恭維還是在戲耍。
「無功不受祿,所以爺你沒必要買東西給我,而且我對這類的物質並沒有太大興趣。楚弦再是乞丐出身,也還沒貧到那種地步。」如果你要給我加月錢,那就另當別論了。
「是嗎?」他若有所思地說,「那如果我想獎賞你,是不是只要把你的月錢往上提一提,你就心滿意足了?」
「噗!」剛入口的茶水驀地噴了出去,「咳、咳咳……那個,爺,」我訕訕地笑著,這傢伙是我肚裡的蛔蟲嗎?「你真愛說笑。」
「沒說笑呀,我說的是正經話,」閻琛笑睨著我,「這世上有人喜歡華而不實的珍寶珠玉,有人卻只喜歡現成的白花花的銀子……唉,別噴了呀,再噴這杯茶可就沒了。」
「咳咳……呵呵……」原來他都聽到了!我頂著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暗自慶幸沒有聽老闆的話拿他當凱子,不然的話……
只是我們當時離得並不算近,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耳力?
「爺,接下來要去哪?」多說無益,趕緊轉移話題。
「回去。」
「耶?」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怎麼,還沒逛夠?那要不要去流雲閣看看熟人?」
臉色一白,我急忙搖手乾笑道,「不、不用了,這兒離流雲閣挺遠的……不勞爺的腳力了。」
「沒關係,我可以坐轎。」
……混蛋!
「真的不用了,爺……」我滿臉可憐兮兮的哀求。尚柳要是見了我,保不準這條小命就沒了。
他呵呵地笑著,似乎很欣賞我「膽戰心驚」的模樣,「這麼害怕幹什麼?你上次不是很順利就逃出來了嗎?」眼波一轉,「難不成你做了什麼壞事?譬如說——茶?」
看著我瞠目結舌的表情,他笑得更歡了,「你猜如果玉娘知道了,會不會給你比尚柳更高的待遇?」
是喔,她著了道還有人救,我……
「爺,我錯了。」提前投案還不會死得太難看。話說回來,今天哪是逛市集啊,分明就是鴻門宴!
「嗯,好說。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不說出去。」
咦,真的嗎?「爺要楚弦做什麼?」
「這茶你請。」
「耶?!」
「小二,結賬!」
店小二顛兒顛兒地到了跟前,「二位客官,一壺西湖龍井,兩碟點心,一共是五兩銀子。」
什麼?五兩銀子?!那可是我兩個半月的……
閻琛笑得舒心愜意,「楚弦小妞?」
罷罷罷,破財消災。我眼一閉牙一咬:
「不就五兩嘛,沒什麼大不了,啊哈哈……小二,問你件事。」
「是,姑娘您說。」
「剩下的東西能不能打包?這點心我要統統帶走,一口都沒動就扔多浪費……不,你們茶樓沒那麼傻,一定會等下個客人點再端上來是不是?肯定是這樣,無奸不商嘛!再說姑娘我出了五兩銀子,五兩耶!買下半個糕餅鋪子都夠了。還有這壺茶……你確定是龍井嗎?我會找行家看哦,你最好別搗鬼,要不是的話,哼哼!姑娘我就去商監司告你們,索賠十倍補償,順便拆了這間茶樓……對了,付過賬後你待會再來清桌子,這茶還剩半壺呢,倒了浪費……哦還有,以後你們的東西最好明碼標價,別遮遮掩掩的,既然價位定得高就事先說明嘛,要不然會害苦很多人的,你知不知道我——」
「姑、姑娘……本樓最近有打折優惠,剛是小人算錯了,您給四兩就好……」
「咦,有優惠?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剛剛……」
「真的?!太好了,省一兩耶!爺你聽到沒有……爺,你幹嘛趴在桌子上發抖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4:05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八章
奇怪,哪去了?
這個白晶,說要教我跟蹤,結果在集市走了兩圈後就不見了。難道遁地了?要不然就是飛天?
來來回回搜了兩圈,還是沒有找到人。無奈地歎口氣,這下只有對一家家店舖進行地毯式搜尋了。
果不出我所料,即將出閣的白大小姐正在某家綢緞莊翻來揀去,大挑特挑布料。
「白晶姐……」
「小弦,你可來了。快幫我看看,哪一塊綢子的顏色比較鮮亮?」
「……」她完全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了。我揚揚嘴角,過去細細檢視著兩塊紅綢。
「……這塊,」我得出結論,「色調明快,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錯。」
「嗯,那就這塊。」她接過去,「老闆,多少錢?」
「四兩,姑娘。」
「這麼貴?能不能便宜點?」
「不瞞姑娘說,我這盤月樓已經是整個京城的最低價了。你看看這料子,多精細多好看,要你四兩絕對物超所值。」
「……」
「慢著,」我一把按住白晶即欲掏錢的手,「等一會兒,我來。」
一炷香的時間後——
「小弦好厲害,那個老闆都啞口無言了呢!」
「咳咳……那當然。」
「『四』同『死』,『三』同『散』……哈哈,你砍價的點子真是蠻刁的。」
「沒什麼……咳,不過牛刀小試而已……咳咳,白晶姐,二兩你還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成雙成對嘛!」她笑得陽光般燦爛,「那麼,接下來還有一些紗呀線呀的繡品要買,到時你再陪我來好嗎?」
「耶?咳咳……呃……當、當然……好,呵呵……不過白晶姐……」
「嗯?」
「回去給我泡壺潤喉茶好嗎?」嗓子很難受。
「好啊!我天天幫你泡都可以。」
天、天天?!我還是啞了吧我。
話說回來,那跟蹤呢?被徹底無視了嗎?
# # # # # # #
對著手中的繡樣大眼瞪小眼,第一針下去就扎到自己的手指,我欲哭無淚地看向正銀針翻飛的白晶,見她不一會就繡出了一隻展翅的金鳳凰。
嗚嗚,為什麼我也要陪著在一旁刺繡?以前衣服破了只拿針線隨便縫縫牢實就行,可這刺繡卻是個精細活兒,沒有幾年的修為別想運用自如。
不如去幫白叔準備披掛用的彩綢吧,又簡單又輕鬆……
「小弦,你去哪兒?」
糟,被發現了。「呵呵,我……我去看看白叔他……」
「哪兒都不准去,坐下。」
「為什麼?」我也是有人身自由的耶!
「你要好好地學學刺繡啊,不然等到嫁人時該怎麼辦?」
我還沒必要考慮那麼遠吧!「白晶姐,我還小呢。」不勞您「老人家」操心。
「小?怎麼說也十五了吧,過完年就十六了。」
……這女人,自個兒嫁人就嫁去唄,幹嘛拉別人下水?!
「呵呵……我沒有喜歡的人,不好意思哈!」放眼觸及,不是老頭就是人妖,連幼齒都沒,叫我喜歡誰去?
「感情這種事嘛——」
「啊!」我慌忙叫道,「白晶姐你的顏色用錯了耶!」
「哪呢哪呢?」她也跟著慌起來。
「這裡啊!你看,明明是湖藍色的,你卻用了天藍色……很明顯不一樣嘛,是不是?」
「對啊!我怎麼……」
仁慈的上帝耶穌如來佛祖啊,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也罷,既然走不掉,就索性和這小小銀針耗到底吧,我就不信繡不出個東西來!
半晌過後——
「小弦,你這是……」
「手帕呀!」
「我知道,可上面的花……」
「花的邊是我繡的喔,不錯吧?」
「那花的紅色不是繡的。」
「啊?呃……是、是呀,那是……是我的血啦。」
「血?!老天,你……怎麼流了那麼多血?」
「沒辦法嘛,人家十個指頭都被紮了呀,染的布上斑斑點點的,很難看……後來突然想到『桃花扇』的故事,所以就又擠出點血來,染出一片花叢的模樣,再拿金線勾出花邊和花蕊……怎麼樣,很有創意吧?這可是我的血淚之作啊,我要好好收藏,以後送給我的夫君……白晶姐,白晶姐你怎麼睡著了?幹嘛都不聽我說完……」
# # # # # # #
「爺,喝茶。」
「嗯。」
閻琛笑吟吟地瞟了我一眼,伸手端過蓋碗,「今天是你泡的茶?」
「是呀,白晶姐正在努力忙她的嫁妝呢。」
眸光似乎閃了閃,「是麼。」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眼睛骨碌碌地四下打量,「爺,你的房間好大啊!」
應該是為了辦公方便,閻琛的臥房是與書房相連的,中間只隔著一架木雕屏,因而總體面積增加了一倍還多。
「還好。」
「還好?差不多都有三個花廳大了……一個人住不怕嗎?」而且偌大的府裡只有四個下人,不,就快只剩三個了。
「怕?」他彎出兩道勾魂的月牙,笑得不懷好意,「你來陪我就不會怕了。」
我立馬「切」給他聽,「才不要!」
他呵呵直笑,「那你幹嗎關心我怕不怕?」
「我才沒有關心,是怕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半夜裡……咦,這是什麼?」
一個放在矮幾上的長條狀物體吸引了我。揭開上面的袱蓋,居然是把油黑發亮的桐木古琴。
「這是我娘的遺物。」
我轉過身怔怔地看他,那雙眼眸粲然依舊,在接觸到我的目光時還微微一彎,「怎麼了?」
「呃……對不起,爺,我……」
「你會彈嗎?」
「耶?」怎麼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不會……」古箏我倒是學過,只是二者不是一回事,古琴要更難一些。
「想學嗎?」閻琛已然坐到琴前,仰頭笑問。
「嗯。」說實話我對古琴還真蠻有興趣的,只是……這傢伙會嗎?
彷彿看出了我的疑問,他輕彎嘴角,細長白皙的手指撫上琴弦——
優美的曲子行雲流水般流暢於耳邊。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面前微闔雙目,唇角含笑的男人,看他動作優雅地撥動琴弦,一個個韻味十足的音符自手下緩緩流出,組成令人不由為之心神俱牽的美妙旋律……
曲終音散,我卻還沉浸其中沒有知覺。
「楚弦小妞?」
「……」
「天亮了,該起床嘍。」
「啊!」我驚醒過來,正對上他戲謔味十足的眼,不由嚥了嚥口水,「我、我沒睡著啊,我只是——」
「只是被我高超的琴技折服了?」
「……你少臭屁了!」癟癟嘴,我底氣不足地吐出這句自我安慰的話。
他笑得好不開心。「那麼,我這個師父還夠格嗎?」
一刻鐘後——
「爺。」
「嗯?」
「你怎麼會彈琴的?」
「小時候學過。」
「咦?不是女子要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嗎,怎麼你……」
「一個人時閒得慌,所以找些事做。」
「哦……那你剛剛彈的曲子叫什麼?很好聽耶!」
「你喜歡嗎?叫《驚夢》。」
「嗯,很喜歡!你教我好不好?」
「好。」
「不過話說回來,爺,你為什麼要教我彈琴啊?」
「這個嘛……因為當我想聽曲而自己又不想動手時,你可以彈給我聽啊。」
「……」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九章
白晶要嫁的人是殺手?!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然而殺手的老丈母娘卻親自在我面前點了頭,表情自若得彷彿她女兒嫁的是食玉食珍饈,享萬畝良田的豪門王侯而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殺手。
然而更令人掉下巴的還在後面,就是這位即將做新郎官的殺手是個什麼「絕命山莊」的莊主,而那個山莊的幕後大老闆居然就是……
瞄一眼遠處坐在樹下悠哉游哉品茶賞景的某人,我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這個世道不太平啊,官匪都合一了……老百姓還怎麼安心過日子?
「你歎氣作甚?」轉過頭來,玉娘正狐疑地盯著我。驀然想起這個老太太也不好惹,我急忙打個哈哈:
「不作甚不作甚,我沒別的意思……」
「你嫌晶兒的夫婿是個殺手?」
「沒!真沒!」急忙擺手,「其實殺手沒什麼不好,真的!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嘛,又不偷又不搶,靠勞動吃飯……」他只要一「勞動」別人就得去閻王爺那「吃飯」。
「就是嘛!」玉娘霎時眉開眼笑,「我也這麼覺得。」
她也這麼覺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老太太還有沒有人情味了?
我嘴角抽搐兩下,跟著呵呵傻笑起來。天爺,面前這位可是殺手山莊莊主的丈母娘啊,得罪了她我還要不要活了?
# # # # # # #
五月初八,白晶出嫁的日子。
一大早就被玉娘?裡啪啦的「鹽水炮」「炸」醒,還沒睜開眼又被她拖到廳上做這做那,掛綵綢系綵帶,擺果盤放茶盞,忙得我是灰頭土臉暈頭轉向,連北在哪兒都分不清了。
而玉娘像是上足了發條一般,邊做著事情邊還不知疲倦地嘮嘮叨叨。
「真快,轉眼間兩年過去了,我的晶兒也長成了大姑娘了。」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應著,準備待會新娘要換的喜服和一系列陪品。
「唉,其實我很捨不得把她嫁出去,畢竟呆在我身邊十六年了,總覺得女兒出門就不全屬於我了……」
當然不全屬於你,麻煩您老人家不要和男人吃醋好嗎?尤其是吃你女婿的醋。
「也許每個娘親到這時候都是這樣吧……你說呢,弦弦?」
拜託,又不是我嫁女兒,我知道什麼?!
強忍翻白眼的衝動,我胡亂應了兩聲,接著收拾東西。
「好了好了,這些我來收拾,待會去晶兒房裡幫幫忙。」
「嗯。」正好我也累了,有此機會何不偷會兒小懶?
「噢,對了。弦弦啊,把你這套衣服給換了,穿得鮮艷一點。今天玉娘我嫁女兒耶,你穿白色是要觸我家霉頭嗎?」
翻翻白眼,拜託,是你大娘早上「突襲」我我才沒來及打扮哪!再說二十一世紀結婚新娘都穿白的好不好?
「是——」可抗議歸抗議,還是免不了拖長音調答應。
寄人籬下啊,真的很不好混……咦?拍揉肩膀的手停了下來,視線直直瞄向書房內某個穿米黃色衣裳的傢伙。
哼哼哼!這回輪到我發飆了吧!
「咳……爺,你早。」
「楚弦小妞?」閻琛放下手裡的書,泛著不明興味的眸子將我從頭打量到腳,揚起一抹笑意,「這一大早的,丟了什麼東西嗎?」
「丟東西?」
「是呀,要不怎麼會去翻垃圾呢,多髒啊。」
……可惡,這傢伙在變相說我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
「我才沒有……」
「快去換件衣裳吧。要是讓玉娘看到,下場可不好喔。」
用不著你提醒啦!
「我知道,馬上就去換……不過爺,」我斜睨著他,「你是不是也要換一下?」
「我?」閻琛顯然一怔,「為什麼?」
「黃色耶,」裝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指他,「你是要攪黃白晶姐的婚事嗎?玉娘會說你觸她家霉頭哦!」
「……」他低頭看看衣服,又抬頭盯住我滿面正二八經的樣子,一雙嫵媚迷離的眼睛看得我幾乎要心虛起來,他卻倏而露齒一笑。
「嗯,是有點……那麼楚弦小妞,你有什麼建議?」
不是吧,這傢伙這麼好拐?
「呃……爺你挑喜慶點的顏色就沒錯了。」自己換一件嘛,幹嘛還要別人給建議?
「可是我挑不好……」他似笑非笑地瞅我,「要不這樣,我的衣櫃在那邊,你幫我挑一件?」
「……」沒事找事啊楚弦!我扼腕不已。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答應了,反過頭來整的不還是我這個可憐的奴隸?!
嗚……不甘心啊,為什麼在他面前被整都是我的份?老天爺,我明明比那個傢伙面善好不好,你怎麼能以貌取人,厚此薄彼?長得沒人家好看不是我的錯,錯就錯在那傢伙明明是個男人卻比女人還要漂亮嫵媚,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說來說去都是老天爺你偏心!
我哀歎著打開櫃門,卻在抬眼的一剎那瞪大了眼睛。
……搞什麼,總共八套衣服,五套白的兩套紫的一套銀灰——
挑個鬼!
可某個傢伙卻還在後面笑笑地催促,「楚弦小妞,挑好沒?時間可不多了。」
咬咬牙,拽出一件紫色的,「爺……」
「那是我的朝服,」柔和的聲音飄來,「你要大家對我三跪九叩嗎?」
是喔,不太好,那銀灰的……
「大喜的日子穿這麼沉重的服色,誰看到都不會好受吧?」
也對,那……
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我嘴角抽搐地抬頭看閻琛踱過來,「爺……」
「嗯?」
「這麼多白的……」
「我喜歡白色。」
「可你要穿什麼?」
「你說呢?不是你要我換嗎?」
「……」
「怎麼不說話了?」
「爺……」
「嗯?」
「我的衣服可不可以借你穿?」
「……」
# # # # # # #
「白晶姐,恭喜。」
「謝謝小弦。」
盛裝之後的白晶一改平日素淡,顯得格外嬌美迷人。兩彎柳葉黛眉,一張櫻桃小口,膚白似雪,粉頰含春,尤其是那一對盈盈美目,顧盼之間使人心馳神蕩,勾魂攝魄。
「啊,對了。」我抹抹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個錦盒打開,「這是爺買給你的賀禮……我挑的喔!喜不喜歡?」
白晶滿臉讚歎地拿起珠釵,「爺買給我的?」
「嗯。」
「……謝謝,」她似乎很激動,眨了眨已經開始聚集水氣的眼,「謝謝你們……幫我戴上好嗎?」
「嗯。」
純白的珍珠綴在如雲烏絲上,更顯高雅素潔。
白晶對著鏡子左照右看,「好漂亮……小弦的眼光真不錯。」
「那當然!」我得意地咧咧嘴。看看外頭光景也差不多了,於是捧起一旁的龍鳳呈祥蓋頭,「白晶姐,時候到了。」
「好。」她放下鏡子,卻驀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弦,我不在府裡的日子,麻煩你替我照顧一下爹娘好嗎?」
心頭一酸,我反握住她的手,「放心啦白晶姐,我在這無依無靠,白叔和玉娘就像我的長輩一樣,我會照顧他們的。」
「謝謝你……還有,你也要好好照顧爺,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不要離開他……」看我滿臉的疑惑,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我是說,希望你能多陪陪他,不要讓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喂喂,是不是越說越離譜了?那傢伙看上去像那麼孤僻可憐的人嗎?「我說白晶姐……」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啊,對不起,我……」她抹去眼角的淚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走吧。」
蓋上大紅蓋頭,我攙扶著白晶緩緩跨出房間,步向府門——
突然間,一個黑影迎面撲來,我還沒有看清來者何人,就被丟到一邊跟門柱來了個「親密接觸」。好不容易揉著額頭轉過身來,面前的一幕卻讓我張大了嘴巴發不出半個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4:18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章
「我的女兒呀——」
玉……玉娘?幹嘛啦,是嫁女兒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得像殺豬似的做什麼?再環顧四周,迎親的轎子已經停在了門口,黑壓壓一片人頭,全都瞪大了兩隻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摟抱在一塊泣不成聲的母女二人……等等,現在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吧?新娘子上轎前哭得震天響,這樣好嗎?
我怔在原地,直到感覺有人來到了身後。
「爺,」用手指指哭成一堆的女人,「成親是喜事呀,為什麼要哭成這樣?」
閻琛一挑眉梢,「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他俯下頭來注視我,瞳眸裡躍起一絲好玩的意味,連帶著嘴角也翹得高高的。
「幹嘛?」突然有種想要給他一耳刮的衝動。
「這裡的風俗是哭嫁,也就是新娘上轎前,家裡的所有女眷都要痛哭流涕表示捨不得她,而且哭得越厲害,越表示與她的情誼深厚,不忍讓她嫁出去,」瞟了一眼玉娘白晶,他笑得別有用意,「懂了沒?」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哭嫁?明明是大喜事卻弄得像什麼似的,而且還要家裡所有女眷陪著一起哭,瘋了還是……」
話音戛然而止。
「楚弦小妞,」滿意地看到我瞠目結舌,閻琛笑得越發燦爛,「按理說,你也得過去瘋一瘋才對。」
「呃……我……那個……」開玩笑,大喜的日子讓我嚎啕大哭?考驗演技還是懲罰遊戲?「我哭不出來。」
「嗯,這個我有幫你想到。」
「爺你有辦法?」不會吧,真有這麼好心?
「當然了。不過看你的表情,不是很相信我呢。」
……那倒是真的。
不過為了白晶的親事,也只能犧牲一下了,「爺,有什麼法子你說。」
「你確定聽我的?」
「嗯。」
……
兩個時辰後,在吹吹打打的禮樂班子和接親隊伍的簇擁下,花轎順利地到達位於郊外秀蓮山上的「絕命山莊」。
「好了弦弦,去廂房休息一會兒吧。」玉娘拍拍我,一臉的動容,「沒想到你和晶兒這麼要好……玉娘我真是太感動了。」
我抬起一隻手揮揮,表示沒什麼。該死,誰能再給我弄條手帕來,六條根本不夠用……
懶得回房,索性在後院迴廊的台階上坐下,邊看風景邊抹眼淚,這滋味……真他媽的鬱悶。
該死的人妖,到底給我用了什麼?!
「感情真好哪,楚弦小妞。」「罪魁禍首」樂呵呵地出現在我面前,一派悠然自得。
「你……你你你——」我氣憤地言不成句,「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我整你?」他滿臉的驚訝讓鬼看都能看出是裝的,「我怎麼捨得整你?瞧你通紅的桃子眼,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狗屁!你分明就是在記恨我讓你穿我衣服的事情!」
只不過問了一句,他就立馬擺臉子給我看,嚇得我再沒敢吱聲,生怕一開口就會被寒冷的北風刮死。
「女孩子這樣說話可是很不好的哦,當心將來嫁不出去。」閻琛依舊笑咪咪的,看起來很開心。
他當然很開心,但我是十二萬分的不開心。
「說,你給我用的到底是什麼?」有洋蔥的味道,可又摻了別的東西,聞起來怪怪的,卻對眼睛刺激無比,到最後幾乎沒什麼感覺眼淚就自個兒流下來了,像關不緊的水龍頭。
「啊……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洋蔥……」他狡詐地彎起媚眼,「加了一點點『淚如泉湧』。」
「……」
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滴落,打在手上、地上,我心中一聲哀歎,不由仰首問天:老天爺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你如此「厚待」我?究竟,「這眼淚什麼時候會停啊——」
# # # # # # #
我一邊氣哼哼地啃著雞腿,一邊怒目相視對面桌上談笑風生的某人。看他面容淡然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烈酒,我不由加重了口下的力道,完全當作是在啃他的肉噬他的骨,直到有人好心提醒——
「楚姑娘,你的牙齒還好嗎?這骨頭……」
低下頭我才愕然發現,手中的雞骨不知何時已被我咬成一截一截的了,而且長度均等。
「啊……呵呵……」慌忙丟下骨頭,我難堪地咧了咧嘴。提醒我的少婦——莊裡二當家的妻子葉琳,捂著嘴啼笑皆非地瞅我。
「沒想到楚姑娘年紀不大,力道和牙口倒是一等一的。」
「呃……」我可以當這是在讚揚我嗎?
「不過呢,十年來第一次見到主子身邊出現新面孔,也的確是件稀罕事……你們說是不是?」
滿桌的莊內女眷齊刷刷地點頭,看得我一頭霧水。
「十年是……」
「啊,你不知道嗎?這山莊是主子十年前建成的,十年來我們大家看到的都是白叔一家跟在他身邊,從來沒有外人涉足過。」
「對呀對呀,而且主子府裡也沒有任何僕人丫鬟。」
「這足以說明楚姑娘你對主子來說是很特別的人……」
「沒錯沒錯……」
「嗯,有道理……」
一大幫女人嘰嘰喳喳的發言攪得我腦袋嗡嗡直響,好不容易等到散席才得以脫身跑去庭院的涼亭裡休息。
什麼亂七八糟的,要不是白晶要嫁人,我才沒可能跟在這個人妖的身邊咧!特別?我對他來說很特別?哈、哈、哈……不可能!!他耍我的手段倒是蠻特別的,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惡劣想法一下子噴湧而出,逮到我就狠整惡整,一時一刻都不放過……
這種傢伙,哪裡像是會重視別人的人?
可是白晶又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呢……
「好了楚弦,」拍拍臉蛋讓自己清醒些,「胡亂想什麼呢?那個死人妖怎麼樣都跟你無關,你只要做好本分領好工錢就行了。這種養尊處優的人最好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否則會被整到吐血而死的……那個人妖啊,實在是有夠差勁……」
「我聽到了。」
「咕咚」一聲,我生生地從石凳上摔落在地,扶著差點閃著的腰卻還不得不抽著涼氣強顏歡笑,「呃,人,不對,那個……爺,你什麼時候來的?」
「啊,沒多久……就是在你拍臉的時候來的。」閻琛背對著月光,亭子的陰影投在他臉上遮住了表情,語氣聲調卻是一如既往的戲謔調侃。
「呃……呵呵……」完了,又快要被整了。
「你不去鬧洞房嗎?
「洞房?」我從地上爬起,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我對那個沒興趣耶!想想人家小兩口好不容易有個獨處的夜晚,被人鬧了一定很不愉快吧……咦,爺你也不去嗎?」
「我想到處逛逛。」
「啊?」三更半夜的在荒山上「逛」?
「陪我好嗎?」
「……爺。」
「嗯?」
「你喝多了是不是?」
「……」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一章
真是好美的景色!
空闊的天空中,漫天璀璨耀目的群星環繞著一輪散發出淡淡銀光的玉盤,夜風下輕曳的蒲葦翩翩起舞,時而還能看見深處一兩點微弱的螢光,空氣安詳靜謐,閉上眼深嗅一口,還能聞到其中裹著的隱隱花香。
「爺,這裡好漂亮喔,你怎麼找到的?」
閻琛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半睜半闔的眸子宛若天上的點點繁星,在朦朧的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亮芒,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淺淺的陰影,面色瑩白如月,與身上的淺色衣衫相互輝映,整個人柔和得有些恍惚,卻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
等等,脆弱?!
我趕緊調回雙眼,懊惱到差點要敲自己的腦袋了。該死,楚弦你到底在想什麼,被白晶和葉琳她們催眠了嗎?這樣的傢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脆弱呢?
幻覺,一定是幻覺!
正當我忙著給自己「洗腦」時,某個人終於神遊歸國了。
「楚弦小妞,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啊?呃……我……」看吧看吧,他還笑呢,怎麼可能「脆弱」?一定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呵呵……
「笑得這麼難看,還是不要笑了。」
嘴角條件反射地收攏,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齒的磨牙聲。我相當十分以及極其特別的肯定,這麼促狹可惡的傢伙,絕對不會脆什麼弱,他不把別人搞脆弱就算是萬幸了。
「呃,爺,既然你笑得好看,那你笑給我看好了。」不反擊一下不是我的風格。
「……」他緩緩收起笑意盯住我,盯得死死的,彷彿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半晌過後,才又慢條斯理地開口低語:
「不是所有的笑,都是發自心底。」
轟的一下,我分明聽到了驚雷在耳邊炸起的聲響。今、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身邊的人變得好奇怪,連他也變得好奇怪,平日裡滿嘴戲語的人,怎麼會突然這麼深沉起來?
不由抬頭望望,難不成天要下紅雨了?
# # # # # # #
哪兒來的小木屋?
進門後閻琛徑直坐上一張躺椅,給自己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然後閉上眼睛。
「爺……」
「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難怪這麼熟門熟路呢。不過這屋子還真是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把躺椅一張矮凳,還有——一把琴?!
走過去輕撥琴弦,發出「錚錚」的醇厚聲響,看來已有些年頭了。
「爺,」掩蓋不了心中的好奇,我隨口問道,「你家裡很窮嗎,怎麼小時候住在這?」
身後好半天沒有動靜。
「……十年,白晶也離開了。」驀然細細的聲音揚起,輕柔得彷彿微風路過就能吹散匿跡。我微微一怔,徐徐回過頭去——
「楚弦小妞,你……又要多久呢?」
閻琛的眼睛直直望進我的,清瑩的眼眸中沒有戲謔,沒有調笑,更沒有嘲諷,反而蓄滿了令我愕然的迷惘與空洞,那麼的憂鬱,那麼的……寂寞。
「爺……」我怯怯地走向他,怯怯地在椅前蹲下,「你怎麼了?」
怎麼不跟我開玩笑,怎麼不想法子整我,怎麼不笑著和我拌嘴,怎麼……會露出這樣讓人不由得為你擔心的表情?
他不說話,只是朦朧著眼神看我,脆弱無助的模樣好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明明白天還在耍我取樂,為什麼現在由言語到表情,整個兒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一絲沒來由的害怕襲上心頭。
「爺,」扶上他的手臂,我輕輕晃了晃,「你到底怎麼了?」
略略動了動,他的視線緩緩落到我的手上,怔愣片刻後倏而啞然失笑:
「是啊,我到底是怎麼了……」
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笑裡滿是落寞。
「花不會常開不敗,人不能長聚不散……我也是太貪心了些。」他自嘲地笑笑,仰靠在椅背上凝眸著我,「我想我是喝多了,腦袋有些不太清醒……嚇到你了嗎?」
我抿了抿嘴,用力搖頭。在那一霎那,我想我已經明白白晶為什麼要那樣囑托我了。
「爺,」雙手在他的臂上加重力道,「我不走。如果你需要,楚弦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眸光立時一斂,閻琛怔怔地看著我,滿臉訝然,而我也不躲不畏地抬頭迎上他的視線。霎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屋子裡靜到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好半晌他才低低出聲。
「楚弦小妞。」
「爺?」
「你掐疼我了。」
立馬收回手,「……對不起,爺。」用力過猛了。
抬眸看去,他的臉已經不再像先前一樣漠然沉寂,籠上一層霧氣的迷離雙眸也開始漸漸清明起來。稍過片刻,那張瑩白如月的臉上又徐徐浮起了往日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媚笑,不,應該是詐笑。
「你的手勁兒還真是大啊,保不準明兒早起來,我的胳膊就會青紫一片了。」
「……」好快,變臉變得好快,剛剛那個憂鬱到一塌糊塗的傢伙真的是他嗎?
「嗯,擅自對主人動手動腳,還蓄意傷害,我要怎麼懲罰你呢?」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不說話,嚇傻了?」
「沒……」才怪。
「那,就罰你彈琴給我聽好了。」
「耶?!」為什麼要罰我彈琴?
「要彈到我睡著為止哦。」
「……」
可惡,我彈的是催眠曲嗎?
# # # # # # #
「爺,不告訴玉娘他們好嗎?」
天剛破曉,在下山的路上我問閻琛。
「沒關係,他們認得路。」
一記大白眼翻過去,我問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是說我們不打招呼就自己走了,不等他們一塊兒,這樣好嗎?」
「嗯,這個啊……」他若有所思地慢下腳步,目光投向我,「你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發現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夜的事實嗎?」
「啊……咳咳……我……」該死,我怎麼忘了這一點!
「而且你還睡在我的床上喔。」
「咳咳咳咳……」我再度被口水嗆到,「可、可是……你沒有睡床上啊!」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睡在床上?」他促狹地勾起嘴角。
「我沒那個意思!」真讓人火大,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哦,那你就是後悔沒有和我擠在一張躺椅上,是不是?」
「……」還是踢飛他比較合適。
「怎麼不說話了?」
「……」鬼才要跟你說話。
「這段路不好走,要不要我幫你?」
「……」鬼才要你幫。
「山下是一個小鎮,你不想逛一逛嗎?」
「……」鬼才要逛。
「……唉,你要是老這麼不開口,還怎麼永遠留在我身邊?」
鬼才要……呃,不對,我不是鬼……等等,他,他剛剛說什麼?!
「怎麼,難不成有人要告訴我她昨天晚上是在說夢話?」停下腳步,閻琛似笑非笑地瞅我。
「呃……當然……不是夢話……」
可是……「永遠」?我說的是這個詞兒麼?
「那就好。」他笑靨如花地點點頭,轉身邁步。
我呆愣在原地。為什麼……突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 # # # # # #
從茶樓出來,我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扭頭對閻琛說,「爺,我們真是好命耶,你有沒有發現每次來那個小二都會給我們優惠?」
「嗯,是啊,」閻琛一本正經地答,「因為他見鬼了嘛。」
「見鬼?」
他笑出亮亮的眼波,「你呀。」
「我?」為什麼?
「財迷鬼啊。」
「……」搞了半天藉機損我是吧?「咳,我說爺,我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而且容我糾正一下,這叫節儉,不叫財迷,換個說法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哦……那吝嗇鬼如何?」
「……我和鬼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氣死人了,又想要整我了是吧!「爺你……」
「這位小娘子,看模樣長得挺水靈,有空陪大爺玩玩如何?」
一句淫聲淫調的話語傳入耳際,我愕然回首,發現三個長相猥瑣的漢子正將一位俏麗女子團團圍住。
幹嘛,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嗎?而且還是這等美若天仙、艷若桃李,美到叫人失魂落魄、讚歎不已、狂流口水的小姐!
「啊,不好意思呀各位,」嬌滴滴到能擠出兩桶水的聲音。三個漢子不約而同地歪了歪,估計酥到骨子裡了,「人家還有正經事要辦,不便奉陪……」
「正經事?陪我們好好玩玩才是正經事,小寶貝兒……」一個漢子伸手就要輕薄美女的芙蓉面,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隻腳猛力踢開,接連退後三四步,其他兩個人驚呼著上前扶住他。
「你……你是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4:30
第一卷 誤上「賊船」 第十二章
拍拍鞋面上不曾出現的灰,我臭著一張臉橫眉冷對三流氓,「真是色膽包天,青天白日的就敢在大街上目無王法,你們還想不想活了?」
「呦呦呦,哪裡跳出個這麼甜的小妞來?」其中一個人色慾熏心地湊上前,猥瑣的綠豆眼中閃著垂涎三尺的淫光,「雖說比不上後面那妞標緻,可也是大爺我喜歡的類型……怎麼樣,要不要——」
偏頭閃開他的「鹹豬手」,我冷哼一聲,左手猝然揮出,同時右手抓住伸過來的手腕往前一帶,接著右腳順勢朝他的「重要部位」狠狠踢去……
「啊!」猥瑣男慘嚎一聲,雙手捂著腿間歪倒在地不住地呻吟,另外兩個同伴見狀,立馬換上凶神惡煞的面孔逼過來。
「臭丫頭,你找死!」
「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教訓我?」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還是先關心關心你們的同伴吧!」
「……」聞言他們不禁向後看去,卻見先前倒地的男子在地上滾作一團,還不住地用手在身上抓來撓去,口裡直叫喚:
「癢,好癢……誰、誰來救……嗚……痛、痛啊……癢……」
二人詫異地對視一眼,奔過去扶起他,「大哥,你……到底是痛還是癢?」
「嗚……都,都……」
未等話說完,扶著他的兩個人突然臉色發白,緊接著表情凝固,嘴角開始間歇性抽搐,順帶著臉部肌肉也不停地抖動,像是在按捺什麼。
然而不到半分鐘,三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呻吟得一聲比一聲大:
「救、救命……」
「癢、癢……求……你……我……好癢……」
「受……不了……了……」
「哼!」得意地拍掉手上的跳蚤粉,我轉身對早已目瞪口呆的美女說,「沒事了,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
話音驀地中斷,我半張著口,鼻尖隱隱飄來幽幽的香味,像是蘭花香,而我的腦袋,正抵在香味主人的胸口處,溫暖且舒適。
「呃……這位姑娘……」幹嘛抱我啊?
「謝謝,謝謝你……你好勇敢哦,這樣盡力地保護人家……」
「呃,呵呵……」被她嗲裡嗲氣的聲音激出一身雞皮疙瘩,我在扯動嘴角的同時有些驚訝於臉下的觸感。這種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告訴我爹,請你到我家作客,我真的好……」她猛地停下,奇怪地看著觸電般推開她並且蹬蹬瞪後退三大步的我,「姑娘你——」
「你你你你——」我漲紅了臉,結舌地指著那張嬌媚的面孔,「你、你……你是男的?!」
「是呀!」她,不,他笑瞇瞇地點頭,「我是男的呀!」
「……」
「……」
「啊——」尖叫一聲,我拔腿就跑,顧不得身後的人幾番呼喊。
太丟人了,真是太丟人了!想我楚弦好歹也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兒,見義勇為也就算了,本以為救了個美嬌娘,沒想到卻是個假裙釵,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而且話說回來,他一個大男人怕騷擾個屁啊!!
雞婆,都怪我太雞婆,見到美女就心生憐惜,沒搞清狀況就衝了上去,以至於還被免費吃了豆腐!
嗚……我就是從秀蓮山上跳下來也死不瞑目!
一口氣衝回太傅府,還沒喘勻氣,耳邊就傳來另一個細柔的聲音。
「回來啦?玩得開不開心?」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居然有種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覺,就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負的小孩回到家看到媽媽一般。
「爺……」
「嗯?」閻琛的嘴角彎了彎,「幹嘛哭喪著臉啊?」
「那個……她,不……他……他是……是個……男的……」
「嗯,我知道。」他居然這樣回答。
「你知道?!」我瞪大了眼睛,嘴巴呈O型。
「是呀,光看臉怎麼能看出男女呢,楚弦小妞?」
「可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如果護衛要在主人發現有危險後才知道有危險,那麼這個護衛,是不是就可以趕回家吃自己的了?」
「……」
「不過呢,令我驚訝的是你居然還記得使毒,而且基本的防身也做得還不錯,」瞳眸閃著耀人的光芒,「玉娘和白晶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哦……」扯了扯嘴角,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可是楚弦小妞……」
「嗯?」
「你被他佔了便宜呢。」
臉唰的一下熱度上升,我恨恨地瞪了笑得意味不明的他一眼。不提你會死嗎?!
「啊,別生氣呀,好歹人家也是個絕世美人……雖然是個男的。」
……靠!再說我封你嘴啊,管你是不是我主子!
「喂……」
「幹嘛?!」我沒好氣地噴出一口火藥味。
「何必這麼生氣呢,我看他對你很是感激,沒準會來個以身相許也說不定哦。」
眨巴兩下眼睛,當我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時,嘴巴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
「才不要!」
他一挑眉,「為什麼?」
為什麼?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問我為什麼!
「我說爺……」
「嗯?」
「如果硬要我喜歡人妖的話……」
「人妖?」
「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好……」
「……」
「你沒有那個男人噁心,說話不會發嗲也不會『人家』『人家』的,雖然都長得一副美女臉,可我怎麼看還是覺得你比較順眼。還有哦,那個男的穿著打扮都像女人,就差沒有塗脂抹粉了,而爺你從來都不會做那種性別錯亂的事……啊,當然我是覺得你穿女裝一定會很好看啦,只是你好像挺排斥的,不知道你和那個人比起來誰會更勝一籌呢?好想看一看……耶,呃,爺?……沒有啦,我是在開玩笑,你不要這樣看我好不好?怎麼天氣突然轉冷了……呃,我是說真的,真的冷了……你再這樣看我,我就會被凍死了……」
# # # # # # #
報應!
真是報應!
天大地大的報應!
早就該將這張嘴巴封死,可我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心,還時不時讓它出來亂囂張一把……這下好了吧?報應!
當人妖主子,啊不,美麗的主子傾國傾城地笑著,早晨對我說了句「尚柳媽媽很想你」時,我的好夢就到頭了……
還是應該說,我的噩夢越來越「噩」了?
反正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護衛」如我,雖然很不才沒有學會很多東西,但是還是被主子很壞心地「信任」並委派一項任務——
偷竊。外加色誘。
按閻琛的話來說是這樣——
「京城有輔佐皇族的四大家族,其中之一的夏侯家,當家主人夏侯傑手中有一份書文,裡面的信件和名單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所以要你去把它取過來,不管用什麼手段。」
……喂,你都知道裡面有什麼了,自己弄到手一定很容易吧?!
「還有,夏侯家很不好混進去,因此……雖然你不是很漂亮,但好歹也是女人,所以只要稍微努力一下,應該很容易就能接近夏侯傑。」
努力?什麼努力?努力什麼?要色誘的話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嗎?!
「啊,對了,忘了說一句。我這個人一向獎罰分明,如果任務成功,我會滿足你提出的任何一個要求。記住,是一個要求,但是什麼都可以。」
哇塞,這麼好?那要是失敗了呢?
「失敗?……你真的要我說出來嗎?」
……算了,反正肯定很變態很不人道就對了,還是不事先知道的好,免得給我的幼小心靈帶來陰影。
於是乎,壯士楚弦,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著第一次任務進發了……呃,當然,首先還是要去流雲閣「報名」的說,因為——
不「稍微努力」一下的話,我可能真的連夏侯家的門檻都摸不著;
話再說回來,如果尚柳媽媽真的「相思成狂」,那我豈不是罪孽深重,血濺五步都不夠?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一章
「大爺,您慢走啊!」
「鄭公子,你怎麼好久都不來,人家想死你了——」
「柳少爺,來聽奴家彈琴嘛,來嘛來嘛!」
「大爺您找夏菊?她正好有客耶……讓小荷來陪您不好嗎?」
「……」
「……」
坐在二樓上冷眼瞧著樓下的妓女拉客,我掂著手中剛剛吃空的香蕉皮,滿臉鬱悶。
這個世道啊,真是污濁不堪。看看每個進來的雄性動物,不是兩眼色光直放就是垂涎四五尺都還嫌不夠,哪裡還有身為男人應有的胸懷大志和自尊自愛?
虧古往今來的男人還有臉說什麼「紅顏禍水」,要不是你們自個兒燒昏了頭需要「水」來滅「火」,連涮鍋水都不會好死不死地偏就找上你。
自作孽不可活,眼斜還怪桌子歪。
「哎呀段公子,你也來啦!」
我百無聊賴地低頭看去,只見尚柳媽媽像個陀螺似地不斷在一個長得如同豬頭阿三的華服公子身旁轉來轉去。
「您今天要哪位姑娘作陪啊?瀟然,梅蕊,還是如月?」
「嗯……」「豬頭阿三」摩挲著下巴作思索狀,視線環場一周,卻突然把頭一抬,毫無防備的我立時跟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咦,尚柳媽媽,」他色迷迷地盯住我,手中的扇子在肥厚的掌心有意無意地敲了敲,「這小妞不錯。新來的?」
「呃……她是……是新來的,不過——」
「我今天就要她了,」滿意地收起折扇,「豬頭阿三」仰頭跟我搭話,「小妞,大爺我……」
話未說完,一塊香蕉皮倏然從天而降,「啪」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他的油臉,然後軟趴趴地滑落在地,留下些許果肉滑稽地粘在額頭、鼻尖上。
「哎呀!」我故作驚訝道,「對不起啊大爺,我剛手滑了,你不要緊吧?」
「……」
鬱悶地抹了一把臉,「豬頭阿三」正想脫口兩句「三字經」,卻突然面色一變,慌忙抹起眼睛來。
「辣,好辣……我的眼……眼睛……要、要瞎了……」
「段公子?段公子你怎麼了?」尚柳媽媽也慌了神,急忙招呼左右手,「快,快送段公子去醫館!」
於是一夥人七手八腳地架起體積龐大的「豬頭阿三」,慌裡慌張地直衝門外奔去。一直在樓上看熱鬧的我,也終於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瞎個大頭鬼啊,只不過讓你多流點鹽水把眼睛消消毒,免得到處亂放「毒」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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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著小曲兒回到房間,丫頭四喜早已準備好了新鮮瓜果。抓起個紅通通的蘋果,舒適地往床上一倒,這小日子啊,嘖嘖!真是沒話說。
「小姐。」
「幹嘛?」
「你都來了十天了,什麼都不做成天除了吃就是睡,這樣好嗎?」
「……你有意見?」這小丫,說話就是不給人留情面,什麼都非要說到直接不可。尚柳媽媽怎麼給我派了個這麼不討喜的傢伙?
「沒,沒啦……只是覺得小姐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因為尚柳媽媽說,小姐你好像有任務在身……」
「……」走狗!絕對是走狗的走狗!「記得啦,我沒忘!」
可惡,說得倒輕巧,那也得有機會啊!總不能要我自個兒跑到夏侯家門口,攔住夏侯傑後說:「老兄,麻煩你被我的美色迷惑吧!」
那樣絕對會被當成花癡一拳打飛。
更何況我還不知道夏侯傑長得是圓是扁,萬一是個糟老頭怎麼辦?萬一有什麼變態的嗜好怎麼辦?萬一他發現我是臥底怎麼辦?萬一……
唉,不要想了,再想下去非崩潰不可。還是先喝口茶順順氣吧!唔……他是誰?
直愣愣地看著四喜把一個男子裝束的人引進房間,我瞪大了眼睛,在那張嬌若芙蓉、艷壓桃李卻又莫名熟悉的嫵媚臉蛋上來回逡巡。
「怎麼,不認得人家了嗎?」
噗!
滿口的茶水有力地噴了出去,那人躲閃不及,一張美顏不幸「遇難」,胸前也被點點滴落的茶水一滴滴打濕。
「咳咳……對、對不起……我……你……」
還沒等我把話說囫圇,只見他眼角一垂,小嘴一癟,滿臉的水跡加上此刻受到莫大委屈的哀怨表情,把他整個人襯托得有如剛被拋棄的怨婦一般。
「你……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人家?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居然……」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翹起蘭花指在臉上按了按,「你真的就這麼討厭人家嗎?」
嘔!!!
看到旁邊的四喜也一臉營養不良的青綠色,我強忍胃裡的翻江倒海硬撐著扯高嘴角,「那……那個……這位姑,不,公……子,你你你……能不能……別再咬那塊可憐的手帕了?它……它也很疼的……」
「可你都不理人家嘛!」
「我……」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咬著絲帕淚汪汪的樣子只會讓我更不想理,「總之……請你先坐下來,有話好好說行嗎?」
一陣清理之後——
「呃,我說這位姑……啊不,公子……你,找我有事嗎?」
「當然啦,人家想好好謝謝你嘛!可是那天你掉頭就跑,我追不上你啊,所以人家就四處打聽,這才知道姑娘你在這裡……可你看到人家卻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我……」他扭扭捏捏地搓著衣角,臉上堆滿了羞赧與委屈。
「……」
掉落一身豆大的雞皮疙瘩,我眼角抽搐地看著面前滿面通紅的傢伙……我應該為他來找我感到高興嗎?
「那個……我說,這位公子,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
「不,我爹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救了我,我當然要好好報答你呀!」眨了眨氤氳的水眸,他無比認真地回答。
救個屁啊,真當自己是險些被非禮的黃花大閨女嗎?!
「可是——」
「姑娘就不必推辭了,夏侯家的人並不是知恩不報的……」
「等、等等!」我倏而一驚,「你……剛剛說……誰家的人?」不會這麼湊巧吧?
「夏侯家呀!」他笑得恬美怡人,「哎呀,真是的,人家都忘了要自我介紹了……我叫夏侯意,你可以叫我小意、意意、阿意、意兒……這些我都很喜歡。」
……誰管你喜歡什麼叫法!
「呃……夏侯公子,」總得先搞清楚狀況,「請問……夏侯傑是你什麼人?」
「啊,那是家父。怎麼,姑娘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只是聽說過,呵呵……」
出運了出運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接下來就要好好謀劃一下怎麼利用這個娘娘腔進入夏侯府……
「那姑娘尊姓大名呢?」
「啊……呃,你叫我楚兒就好了。」心裡正在偷笑的我忙擺正了臉色,低頭款款答道。
「呀,楚兒……真美、真好的名字!」夏侯意搖頭晃腦,美眸亮光連閃,「要是人家的名字裡也有個『楚』字,唔……我想想,夏侯楚意?夏侯意楚?嗯,還是單名一個楚字好聽,那樣別人就可以叫我楚兒、阿楚、楚楚……」
「……」這傢伙到底有多在意別人怎麼叫他啊?!真那麼喜歡的話「楚兒」這個名字送你都可以!
「啊,抱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用手帕嬌羞地掩了掩口,抬首又是明艷如花的面容,「事實上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楚兒姑娘你能夠答應人家。」
「……你說。」該不會要我當他的保鏢吧?
「請你……當我的未婚妻好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4:44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二章
真不愧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夏侯家,宅邸大得有太傅府四倍還多,樓閣賞心,景色悅目,奴僕護院多如牛毛,隨便一抬手就會有人上前畢恭畢敬地問「小姐有何吩咐」,再加上珍饈美食,華衣靚服……哇塞,這才有點來「旅遊」的味道嘛!
愜意地靠在窗台旁,用根稻草把籠裡的小鳥逗得「撲楞楞」上下亂竄,我嘴裡哼著小調,自得無比。
「小姐。」
「嗯?」
「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住宿待遇都是一等一的,你還有什麼不滿?」
「不是啦,我是說……你答應夏侯公子的要求,這樣好嗎?」
稻草一扔,我拍拍手轉過身來,「當然好嘍,只不過是個未婚妻而已,更何況他不是真心要娶我也不是真心要嫁,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罷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四喜一臉憂忡,「可我總覺得這個夏侯公子不太對勁兒……」
「他本來就不太對勁兒。」性別方面。
「我是說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你的目的,所以故意引君入甕?」
「哈!」我丟出一個白眼,語氣頗為不屑,「四喜,我問你,你跟在我身邊都半個月了,你有沒有弄清我的目的是什麼?」
「耶?呃……我……」她一臉傻樣地呆住,隨即心虛地搖頭。
「那你說,我和這個夏侯意迄今為止只見過兩次面,他是有透視眼還是能掐會算,能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呃……撇開某些方面,他應該……只是個普通人。」
「那不就行了,」撿起一個蜜桃,舒心地聞了聞,「更何況他不也說了,找我來是做擋箭牌的,免得他老爹總是左一個右一個地給他找老婆。」
「那也不能怪他爹啊!」四喜不為意地撇撇嘴,「他老是這麼男女不分,會給人造成困擾的……也許娶妻會讓他恢復點男兒本色也說不定。」
「可關鍵問題是當事人不那樣覺得啊,反過來,他似乎還挺享受這副樣子。」嗯,桃子真好吃。
「享、享受?」四喜的五官快要錯位了,「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噁心模樣嗎?」
「四喜啊四喜,」舉起食指搖了搖,我一臉的嚴肅,「說話這麼直接是會傷人自尊的,你就不能——」
突然間一道黑影竄入房內,伴隨著妖聲妖氣的嬌媚腔調向我撲來,「楚兒,人家好高興哦!你終於……啊!」
一聲巨響之後,地上平白多出個四腳朝天的「物體」不斷發出微弱的呻吟,旁邊還有一個咬了大半的水蜜桃在滴溜溜地打轉。
「喂……」一臉黑線的我抬腳踩在他的胸口處,咬著牙擠出幾個字,「說好的吧,我們?」
「呃……」
「作為你『所謂的』未婚妻,一不端茶遞水,二不躬親勞作,三不越禮違距……」
「我……」
「然而剛剛,」腳下加重力道,磨牙聲聲聲可聞,「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超級變態想要對我做什麼?!」
身後驀地傳來細細的低語,「還說我直接……」
殺人的目光射過去,四喜慌忙縮到牆角抱住頭,一動不動。
「人、人家是看到你高興嘛……呃,可不可以……高抬你的貴腳?」夏侯意白淨的臉上沾了些許桃肉,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受虐的小媳婦,「多好的繡花鞋啊,踩我……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燙腳似地躲開他伸過來的「魔爪」,我後退幾步,強忍想要痛毆他一頓的慾望,「現在你看也看過了,高興也高興過了,門在那邊,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指點你吧?」
「啊,怎麼可以這樣……」
我不耐煩的轉過頭,卻見夏侯意正手持一面圓鏡,對著它在自己臉上摸來撫去,語氣聲調痛不欲生,「我這張皎若明月的桃花臉——」
「夏、侯、意!!」無視嗎?徹底無視我的話嗎?!
「楚兒——」緩緩轉過臉來,夏侯意皺眉捧心,哀怨淒婉,「你怎麼可以用桃子砸人家的臉呢?怎麼可以?你看,都砸出紅印了……這叫我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呢?」
「夠了!」我幾近要咆哮,「你早就不能出去見人了!」變態到這地步,虧他還有臉天天往外跑。
「你居然這樣說……」絕美的臉蛋跨了下來。
「哼!」
「人家好傷心喔……」癟了癟嘴。
「管你!」
「過分……」眼眶跟著變紅。
「你真是……無聊。」扭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你一點都……不體諒……人家的心情……」聲音也變得顫抖哽咽。
「喂……」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還對我這麼凶……」抽了抽鼻子。
「……」他不會真哭吧?
「小姐,」碰了碰我,四喜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快安慰安慰夏侯公子吧!他都快要——」耳邊倏而一聲抽噎,「呃,已經哭了。」
夏侯意髮絲微亂,一雙閃爍著晶瑩明亮的水光的眸子哀怨地瞅著我,臉蛋上幾顆剔透的淚珠微微顫動,卑微可憐的模樣彷彿被人拋棄路邊的小貓小狗,讓人不禁心房打顫。
「我說……對不起啦,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氣焰霎時就矮了三分。把一個男人弄哭,這種感覺……相當詭異。
「……」
「你這樣很難看耶!」作為男人的話。
「……」
「……我以後絕對不再打你臉了,好不好?」
「你發誓?」沉默半晌,夏侯意啞著喉嚨開口了。
「嗯!」
「那好,」他突然破涕為笑,淚水猶如雨後的露珠一般點綴在那張燦爛如花的面龐上,「說定了哦!」
「……」他變臉的速度,一點都不亞於那個人妖。
「啊,對了!」夏侯意滿臉放光如同純情少女,「光說是不行的哦,萬一哪天你反悔怎麼辦……要不這樣,來,我們來打勾勾,以後你不准打我臉,我也不准打你的臉,來……」
「……」
誰,誰來救救我?!
# # # # # # #
「伯父好。」
在夏侯意的示意下,我乖巧地對著夏侯傑屈了屈身。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對我這個「未來兒媳」並不滿意,而且是十分十分的不滿意。然而沉寂片刻,只聽得一個滿含無奈的渾厚男聲響起:
「你叫楚兒是嗎?」
「是。」
夏侯傑似乎歎了一口氣,轉向旁邊的兒子,「你真的要娶這個女孩子嗎?」
「是的,爹。」
「可是爹為你挑選了那麼多名門閨秀,你卻為何偏偏——」
「爹,」夏侯意打斷他的話,一本正經地說,「我只喜歡她。」
「這……」夏侯傑的表情分不清是欣喜還是震怒,但是他並沒有進一步表示自己的想法,只是鬱鬱地掃了我和夏侯意一眼,語調沉悶地說,「既然你們自己願意,那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麼,就依你們吧……」
從大廳回房的路上,夏侯意歡欣地像只重返自由的籠中鳥,而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怎麼了,楚兒?」正在轉圈圈的夏侯意發現我的抑鬱,慌忙停下動作。
「沒怎麼……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爹,」翻身坐上迴廊,我兩手捧腮望向他,「你爹很疼你呢!」
之所以會接受我這個「出身青樓」的「準兒媳」,都是因為寶貝兒子「喜歡」,這樣捨己為兒的老爹,打著燈籠都難找。
「嗯,沒錯,」學我的樣子靠著紅木圓柱,夏侯意展顏一笑,「可有時卻很討人厭。」
「為什麼?」我不解。
「唉,身為富家子弟的身不由己,你啊,是不會瞭解的——」輕柔地揮了揮手,他的表情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到一邊玩去。
「是喔,我是不瞭解,」拋去一記白眼,「可我明白富家子弟都不會『身不由己』地變態。」
「那有什麼關係,人家自己喜歡不就好了?」他說著,回拋一個媚眼。
我立馬青著臉退避三尺,「你再這樣的話,當心真娶不到媳婦啊!」
「安啦安啦!」搖曳生姿地走了兩步,夏侯意嬌笑著轉過臉來,「真要娶不上的話,不是還有你嗎?」
怔了一怔,我反應過來,隨即咬著牙舉起拳頭——
「啊!楚兒……你、你……不是說好不打人家臉的嗎?」
「誰叫你越禮違距!」
「人家沒……」
「口頭調戲也不行!!」
「好啦好啦,人家再也不這樣了不行嘛……你要信不過的話,我們可以打勾勾啊!來,伸手……啊!!幹嘛又打臉啦,好過分,嗚……」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三章
為什麼要讓我去偷夏侯傑的信件和名單?
從他對待夏侯意和我的事的態度上來看,並不像個心底險惡滿肚壞水的傢伙。這麼慈愛的父親,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沒準是那個人妖自個兒看人家不順眼,又要想法子整人了吧……記得玉娘曾說過有個倒霉的一品大官被他黑了,有可能夏侯傑也是因為一語不合而引禍上身……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我不就成了陷害忠良的幫兇了嗎?
好苦惱啊,這任務……
「小姐,夏侯公子來了。」四喜在門外通報。話音剛落,門便咯吱一聲被人推開:
「楚兒,我回來咯!有沒有想人……」瞥見我臉色不對,夏侯意慌忙改口,「呃……我是說,看你神情恍惚,一定是……在想什麼人吧?」
「嗯,」抬起眼懶懶地看他,我隨口答道,「在想我爹。」
「耶?你想你爹嗎?他住哪兒,我讓人把他接來好不好?」
「當然好啊。」
「那,他住在……」
「陰曹地府。」
「……」
「……」
「呃……呵呵,」夏侯意牽動著僵硬的肌肉笑給我看,「你不要嚇人家好不好,人家其實……很膽小的……」
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白癡。」
「啊,對了,楚兒,」他在我對面坐下,「天天呆在房間裡一定很無聊吧?要不要人家帶你在府裡逛逛,看看風景?」
「看風景?」
「嗯。夏侯府很大哦,有好多人工景觀……」
對了,要使任務順利的話,摸清地形是最最重要的。尤其是夏侯傑的書房和臥房,很有可能就是書文的存放地。這樣看來……
「楚兒?楚兒?」夏侯意的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我回過神來。
「總覺得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撅起櫻桃小嘴。
「沒、沒啦……」拜託,女孩子撒嬌時面部表情也沒你這麼到位好不好,「我看我是……真的在房裡悶太久了,要不,你帶我在府裡逛逛吧。」藉機偵查地形。
「真的?」夏侯意喜形於色。
「真的。」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人家好高興喔!能夠和楚兒一起看風景獨處……」他雀躍歡呼。
我陰颯颯地笑出一絲寒氣,「是呀,反正府裡這麼大,要是某人因為意圖不軌而被拋屍,應該也不會很容易就被人發現吧?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好慘呢……」
「呃……人家……沒那種想法啦……」
「是嗎?那最好。可你說話時眼睛為什麼一個勁亂瞟,不敢看我呢?」
「……」
# # # # # # #
坐在涼亭裡望向池中的金魚,陣陣吹來的微風讓人心曠神怡。
「楚兒,走這麼快幹什麼嘛,人家都沒好好向你介紹一下各處的景觀呢……」
「不用了。」俐落地堵上夏侯意那張妖聲妖氣的嘴,我瞟向遠處家丁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事嗎你?」
「嗯……」他悶悶地回答,「管家說……有客人來了。」
「那你還不快去招待?」
「沒關係啦!」擺擺蔥白玉手,「是個無關緊要的傢伙。我已經讓管家告訴她我不在家了……」
「哈哈哈——大表哥!」忽地一個囂張至極的清脆女聲響起,「你以為我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略微一怔,面前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個穿紅衣的姑娘來,身材健美氣質出眾,五官精緻細巧,卻有些稚氣未退。
「……雅雅,」夏侯意滿臉自認倒霉的表情,同時輕歎一口,「你怎麼又從圍牆翻進來啊?上次摔到臉腫成豬頭樣的傢伙難道不是你嗎?」
紅衣姑娘——雅雅不以為意地皺皺俏鼻,「那是意外啦!憑我的身手,你家的圍牆還不放在眼裡。」
夏侯意連連搖頭,「你呀,都快要嫁人的姑娘了,為什麼不能安分點呢?」
「誰快要嫁人了?我可沒答應!」
「可皇上已經……」
「他昭告他的,我不嫁我的,誰能拿我怎麼著?」
「雅雅,你真是不聽話,」纖纖玉指往她的額頭上一戳,夏侯意滿面嗔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老姑娘?」
「老姑娘有什麼不好?!」雅雅反駁,卻又立即一臉諂媚地偎近他,神色詭異,「大表哥,要不你代我嫁了,好不好?」
「我代你嫁?」夏侯意瞪大美眸,在我認為他鐵定會發飆的那一刻卻突然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還搓捏了幾下衣角。
「這……不太好吧?雖然李侍郎才學出眾,人也長得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但是很不好意思啊表妹,人家心裡……已經……」
「啊?」雅雅眨巴兩下眼睛,目光在瞟到我時露出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大表哥,你是說——」
「啊,對了,」夏侯意喜孜孜地奔過來,拉住傻眼的我向她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楚兒。楚兒,她是我的表妹龍卉雅,你叫她雅雅就好。」
「呃……你好,雅雅。」我勉強扯了扯嘴角,腦袋裡卻還在想著夏侯意剛剛的話。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那幹嘛不找她來直接跟夏侯傑攤牌,既了卻了家長的後顧之憂,又得以一償自己的心願?
「你就是未來的大表嫂?」張大了嘴巴,雅雅不可置信地打量著我,隨即吐出一句人神為之共憤的話來:
「切!還沒我大表哥像女人呢!」
聞言我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毒辣的目光掃向笑容凍結的夏侯意:叫你那麼像女人!
「沒聽見,我沒聽見……」他裝傻充愣。
「啊,真無聊!」擺出一張百無聊賴的臉,雅雅懶懶地把玩著自己的髮辮,「這麼說,大表哥你就不能陪我玩了?」
「雅雅,十五歲的待嫁姑娘不需要,也沒必要讓人陪著玩。」大表哥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無比無辜地說。
「真不陪我?」
「真不。」
「一點兒也不?」
「一星點兒也不。」
「哼!」髮辮一甩,人影一晃,眨眼間夏侯意就被丟到一邊的地上去吃草,而我則被一隻小手牢牢抓住,手的主人還示威似地抬抬下巴:
「你不賠我玩,我找大表嫂陪我玩!」
我剛張了張嘴還沒發表任何意見,就被以龍捲風般的疾速拖走,眼裡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夏侯意沾滿青草泥巴的臉蛋,可憐兮兮……
# # # # # # #
「喂,你真的要嫁給我大表哥?」
「唔……」當然不要。
「可你不會嫌他太『女』了嗎?」
「唔……」的確很「女」。
「那你還要嫁他?!」
「唔……」沒說要嫁。
「天哪,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就我所知除家裡人外,大表哥他根本沒有女人願意主動接近……你是怎麼成為他未婚妻的?」
「唉,孽緣啊!說來話長……啊,小二,再來一碗!」
「喂!!」雅雅拍桌而起,「你都吃了第三碗了!」
「幹嘛?」用湯勺指著她那邊的空碗,我含糊不清地說,「你自己不也吃了四碗?而且吃得比我還快。」
「那是……」她漲紅了臉,「人家餓了啊!」
「那我也餓呀,今兒一早還逛了整個夏侯府,累得我差點連氣兒都沒了。」接過甜甜的圓子紅棗羹,我又投入到新一輪的「奮戰」中。
「唔……有什麼直說好了,我不介意你問。」餘光瞟見她欲言又止,我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那……你能告訴我實話嗎?」她有些遲疑地開口,「你和大表哥,真的是——」
「不是。」
「耶?!剛剛不還……」
「剛剛我沒肯定啊,只是應一聲罷了,現在是肯定。」
「……哦。」她將信將疑地點頭,「那你為什麼——」
「為了幫你那位比女人還女人,簡直就是翻版女人的大表哥逃脫被他老爹逼婚的險境。」喝完羹,我心滿意足地放下碗。
「舅舅?……嗯,」她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用帕子擦著嘴,我好奇地看她,「你好像並不太驚訝。」
「這有什麼!自從看到我大表哥那副模樣之後,我就發現這個世道上有好多事情都不會讓我驚訝了。」
「……」那倒是真的。
「不過也不錯。」
「什麼?」我被她突然趴過來的腦袋嚇了一大跳,「幹嘛啊你?」
「我覺得你很對我的脾氣耶……乾脆以後你來陪我玩好了!」
「耶?為什麼?!」
「別把眼睛瞪這麼大,走,現在就帶你去一個你絕對沒去過的好玩地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4:57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四章
好宏偉的城樓!
我目不轉睛地仰頭觀視,嘴巴還沒合攏,身旁就傳來某人喋喋不休的嘮叨聲。
「壯觀吧?漂亮吧?不可思議吧?你肯定沒來過吧?知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告訴你,這裡就是——」
「皇宮。」
「沒錯……啊……呃……耶?!你怎麼知道?」雅雅瞪大眼睛。
「你當我瞎的還是自己眼睛有問題?」翻翻白眼,我嗤之以鼻,「城樓上站了那麼多衛兵,下面大門口還有兩個把門的,難道都是裝飾品?」
「呃……」她撓撓頭髮,眼睛瞟向一邊,「這是我家啦……平常習慣了,所以沒怎麼注意……」
我平靜地點點頭,「猜到了。」
一般平頭老百姓誰閒得沒事敢在皇宮門口晃悠?除非是十分想死,或是不怕被衛兵抓住用來測試刀刃鋒利程度。
再說,夏侯家的親戚,哪個不是非富即貴?
「你一點都不驚訝?」她倒是挺驚訝的。
我聳聳肩,「套用你的話,自從見識到你大表哥不同於眾的特立獨行後,就再沒什麼事好讓我驚訝了。」
「呵呵……」雅雅調皮地笑笑,隨即朝城樓呶呶嘴,「想進去嗎?」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逛皇宮的經歷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更何況是這莫名朝代的宮殿,「可以嗎?」
「當然可以咯,有我這個天其第一公主在——」拍拍胸,「區區皇宮城牆算得了什麼!」
「等等——」我伸手作暫停狀,結舌地問,「你你你……你剛說什麼?城牆?」
「是呀!來……」
拐個彎,雅雅帶我來到一座起碼有七八米的圍牆外,手一指,「喏,這裡是後院的圍牆,我們就從這進去吧!」
「……」汗,「我說,第一公主……」
「嗯?」
「你確定自己是公主而不是飛賊?」
「說什麼呢,我當然是公主了!只是今早我未經父皇允許就偷偷溜出來,要是被發現了,絕對會被罵的……」她擺出一張苦瓜臉,「你能理解吧?」
「……」理解個死人頭啦!是叫我理解自己能跳過這座圍牆,還是叫我理解能在這麼厚的牆上打個大洞鑽進去?!「可是雅雅……」
「什麼事?」
「這麼高,你能跳過去嗎?」
「當然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跳三米圍牆都能摔成豬頭的菜鳥。
「好了,在這看著,等我跳上去之後就會扔繩索給你,到時你再爬上來。」
「……」看著她摩拳擦掌的樣子,我已經百分百肯定,這傢伙既不是飛賊更不是公主,只是個愛幻想到不切實際的白癡。
叫我爬上七八米高的圍牆嗎?那還不如直接去跳秀蓮山來得乾脆!因為如果我摔成了半身不遂,閻琛那個傢伙也絕不會給我算工傷。
所以,我絕對絕對不爬!
呃……當然,這得建立在這只菜鳥能跳過去的基礎上。
不過我完全不用擔心,因為——
看著第n次跌趴在地上的某人,我幽幽地歎了口氣,「雅雅,再摔下去你恐怕就要變成爛豬頭了。」
「不是豬頭爛,是屁屁會爛……」雅雅整張小臉皺成一團,捂著可憐的俏臀氣哼哼地瞪著面前的攔路牆,「可惡,我就不信練了十年的功夫居然連這小小的城牆都跳不過!」
人影再度向前撲去,我無奈地搖搖頭,正打算叫她別再白費力氣了,餘光卻突然瞟到掉在地上的一樣物什。伸手撿來一看,頓時黑線滿頭——
「龍、卉、雅!你耍夠了寶沒?!有通行令牌為什麼不早說?!」
# # # # # # #
「好了好了,你們下去吧!」
「是,長公主。」
兩個宮娥屈了屈膝,退出門外。我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驚歎著轉過身來,「真是好漂亮喔!」
「那當然!」換上宮裝的雅雅恬美怡靜,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剛剛在門外要跳牆的「活寶」樣,只有那雙瞳眸靈動依然,「這可是皇宮內院耶,而我長公主住的地方,自然更是不同於一般人啦!」
「臭屁吧你!」丟過去一記白眼,我衝著幾上的糕點伸出了「魔爪」,一邊大吃特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問,「你生在宮裡,除了偶爾能跑出去玩一玩,平常都做些什麼?」
「啊,這個嘛……」雅雅手托香腮作沉思狀,繼而開始數指頭,「睡覺,練功,看書,請安,學女紅,學書畫,照看延昊……糟了!!」
「唔……咳咳……」我痛苦地拍著胸伸手去拿茶杯,卻見她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衝過來,抓住我就朝門外拖去:
「快點快點,來不及了!」
「咳……」拜託啊大姐,再不喝水我就來不及了,「等……水……我噎……」
一個急剎,我被人兜了個圈子拉回桌前,盛滿茶水的杯子塞到唇邊,伴隨著火燒屁股的急切聲音,「喝!快點兒!」
「……」苦笑著喝進一口水,還沒來及嚥下,身子就再度被拖向大門——
呃……我可不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跟我有關嗎?
停在一座樓閣前,雅雅撇下我一頭紮了進去,邊跑邊嚷嚷,「延昊,延昊……」
慢吞吞地走到門口,我哀歎一聲停下腳步。這傢伙真是脫線得可以,自己跟弟弟約好練功的時間自己給忘了,記起來時還把我這個外人也拉了進來,問她為什麼她居然說「順手」……真不知道是順得哪門子的手。
搖搖頭,正要跨過門檻,裡面傳來的說話聲卻讓我剎住了腳步。
「長公主來得是不是有些遲了?」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輕飄到若有似無,卻熟悉到我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呵呵……不好意思啊……」雅雅的笑聲極度不自然,「我……我給忘了……」
「哦?莫非長公主又去考察民情了?」
「呃……這個嘛……」
「既然長公主已到,那麼我就告辭了——」
我心裡暗暗叫糟,聽到腳步聲向這邊靠近,急忙踮起腳尖迅速藏到拐角處,只露出一隻眼睛觀察情況。
熟悉的身影步出門來,旁邊還跟著個長相文雅的小男孩,眉目間滿是濃濃的書卷氣。
「老師請慢走。」
「嗯。太子也要好生習武,不要辜負了長公主的一番好意。」
男孩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延昊知道。」
揚起嘴角笑笑,閻琛的頭略略一偏,嚇得我慌忙閃身躲到牆後。要是在這裡遇上了,我是該跟他打招呼還是裝著不認識?
他事先沒說,我也沒考慮到。
不過,躲起來看不見應該就可以了吧?我暗地裡盤算。直到看不見人,聽到雅雅扯大了嗓門喊我,我才從牆後走出。
「上哪兒去了你?」
「呃……剛隨便逛了逛,因為發現這附近風景挺不錯……」我打了個哈哈。
「沒迷路真算你走運,」她拉過男孩,滿臉得意地向我炫耀,「這是我弟弟,延昊。當今太子哦!」
我衝他笑笑,微微屈膝,「見過太子。」
「別,」延昊直搖手,「楚兒姐姐叫我延昊就好。」
「好啦好啦,來,延昊,姐帶你去練功。」雅雅性急地說。
「還練那套擒拿手嗎?」
「不,今兒個換一套。」
「哦,哪一套?」
練功房裡。
「楚兒姐姐……」
「嗯?」
「你會功夫嗎?」
「……不會。」輕功還沒來及學就被派來做臥底,以前學的還都是些旁門左道,要麼下毒要麼偷盜,我可沒臉帶壞天朝未來的皇帝陛下。
延昊的小臉垮了下來,「我姐的拳法真是……」
「還、還好啦……」我昧著良心安慰他,視線轉向場中正做著示範的某人,看她一邊碎碎念著「左青龍右白虎」,一邊擺出白癡到慘不忍睹的動作,那個哭笑不得啊……
這傢伙,要是當老師的話,絕對會誤人子弟。
呃……不,誤人家的子弟也就算了,她連自己親弟弟都誤,而且還是……
我在心裡為這個王朝默哀三分鐘。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五章
月黑風高夜,此乃絕佳之環境條件,可以殺人棄屍,可以打家劫舍,可以放火嫁禍……當然,也可以趁黑偷盜。
叮囑好四喜,我換上一身黑衣,出門東張西望一番之後,直奔東苑而去——
目標很明確,首先是夏侯傑的書房。
如果行動順利,今晚拿到書文,明早就可以找個借口出府,從此「黃鶴一去不復返」,管他的變態表哥加脫線表妹!
然而我的如意算盤沒打多久,房內隱隱亮著的燈光就猶如一盆千年冰山上的雪水,從頭到腳澆熄我滿腔的幹勁兒。
……什麼啊,夏侯傑這傢伙越晚越有精神嗎?好歹也是三四十歲的人了,三更天不回房不抱著老婆在床上躺著,呆在這乏味的書房作甚?
悄悄潛到窗前,我把耳朵往上一湊,希望能聽到點什麼,沒想到還真有人在壓低了聲音對話:
「虞國侯所言甚是,只不過……」是夏侯傑的聲音。奇怪,他在跟誰說話?
「不過什麼?」一個略顯蒼老的男聲響起,帶著不可一世的狂傲與自負。
「朱勝連和喬訣不足為患,只是那個人——」
「哦?你是說姓閻的小子?」
「是。這幾次在朝堂上的奏請,都被他駁了回來……」
「哼!」
「而且下官認為,他是針對人來的。」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早在三年前我就看他不順眼了,特別是那張臉,男不男女不女的,讓人看了就生厭!」
「呃……的確是讓人心生不快。」
我藐視地撇撇嘴,夏侯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個不男不女的兒子?而且「女」得更令人不快。
「那依虞國侯您的意思——」
「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除掉這三個人,尤其是那臭小子。現在朝廷分為兩派,一旦他們倒台,剩下的權利定會收入我們囊中,到那時……」得意的笑聲傳來,「整個天朝都會落入我們的手中了。」
不是吧,他們要謀反?!
「侯爺英明!」夏侯傑跟著奸笑,「眼下四大家族只剩三家,相信夏侯與虞家一併施壓,北堂那老頭絕對不敢說東道西。」
「好!說得好!」虞國侯讚道,「不過你這邊也要多加注意,雖然我不想承認,但姓閻的小子著實狡猾,搞不好他已經……」
我冷嘰嘰地打了個寒戰,卻還冒著冷汗繼續偷聽。
「下官明白,書文我會妥善保管,請侯爺不用擔心……」
聽到這裡,我悄悄調轉身子,摸出危險區域後立馬撒丫子朝臥房狂奔——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蹲牆角居然聽來了天大的內幕!!
而且照他倆的口氣來看,死人妖這次八成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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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要怎麼辦呢?
「小姐!」
「……」得通知他才行,否則被人砍了都不知道血怎麼流的。
「小——姐——」
「幹嘛?!」下意識地吼回去,「沒看見我在想事情嗎,鬼吼什麼?!」
「你才是鬼吼吧……」四喜意欲反駁,卻在看見我的臉色後聲音漸漸變弱,最後就像只蚊子一般哼了兩聲。
「有事嗎?」我白了她一眼。
「嗯,那個……夏侯公子說,」她清了清嗓子,學著夏侯意妖媚的腔調,「楚兒,這幾日人家忙著店舖裡的事,疏忽了你,你不會怪人家吧?要不這樣,今日午時到至陽城內最好的酒家『懷悅樓』,我請客你吃飯,如何?」
「……」我定定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彎出一記僵硬的笑容,「我說阿四……」
「小、小姐?」
「學得不錯嘛……居然比夏侯意還要入木三分……」
「呃……」
「我要怎麼獎賞你高超的模仿能力呢?」笑得咬牙切齒,這傢伙是存心來噁心我的嗎?
「不……不用了,謝謝小姐……啊對了,剛剛小翠來叫我去繡花呢,小姐要沒吩咐,我先下去了,啊哈哈……」
咧著嘴,四喜一溜湮沒了蹤跡。
「死丫頭!」痛罵一聲,我回過神來想起她剛說的話。上酒樓吃飯?這不正是一個回去報信的好機會嗎?
而且只要甩掉那個變態就行!
一路上我都在尋思著脫身之計,等到了「懷悅樓」,早已有萬全之策在心中。
然而我安心得太早了——
「楚兒,吃飽了嗎?」
「嗯,飽了飽了。」也該實施計劃了,「我——」
「看到那間店舖沒?它可是全至陽最大的茶行,而且一直都是人家在打理喔!」
「咦,你家的茶行?」
「嗯,夏侯家的名下有很多分佈全國各地的商行。」
「哦。」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啦,「阿意,我想……」
「你想去看看嗎?」
「呃?!不,不用——」
「不麻煩,走!」
「哎哎哎,我……我沒說要……」拜託把別人的話聽完好嗎?!
半個時辰後。
「呃……阿意,我想……」
「你想什麼?」
「我要去……」硬硬頭皮,「去買一些女人用的東西,你——」知道要避嫌吧?
「啊?這樣啊……那我陪你去好了。」
「耶?!不不不,你……你是男人,不太方便吧!」冷汗險些要滴下來,他不是吧?
「沒什麼不方便呀!我們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嘛,就算做戲也要認真啊!再說……楚兒你似乎從未把人家當作男的……」
「……」是你的所作所為壓根沒把自己當男人吧!
「楚兒……」夏侯意小心翼翼地端詳我,「你的臉色好難看喔,青色的耶!」
「……你要是再開口,信不信我讓你的臉變得比我還難看?!」
他蹬蹬瞪退出七大步遠,捂著臉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好啦好啦,人家不開口了不行嘛?你說過不再打人家的臉的……」
「……」我頂著一頭黑線轉過臉來,不再看某個讓人火大的傢伙。
難不成計劃要泡湯?不成,絕對不成,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耽誤一刻就等於離危險又近一步……
我心不在焉地踱著步,眼睛東瞅西望,心裡卻在盤算著:到底要怎樣才能甩掉礙事的傢伙?
思來想去,貌似也只有這一招了……雖然有些傷人,不過對於身為男人的尊嚴來說嘛……
「啊,楚兒,怎麼不走了?」夏侯意奇怪地湊到我跟前,滿臉問號。
看著他那張嬌艷如媚的臉蛋,雖有些不忍心,但我還是咬咬牙沉聲說道,「你很煩耶!」
「咦?」
「像個跟屁蟲一樣,人家要幹什麼你也幹什麼,這樣很討人厭你知不知道?!」
「我……」他的嘴癟了癟,輕聲說,「你……是說你討厭我是嗎?」
「沒錯!我就是討厭你!」看來我的演技還得加強,本該強硬的狠話從口中出來居然會有些顫抖,「雌雄難辨的模樣,難道你就沒有一絲自覺嗎?!」
夠毒了吧,還不快甩臉子給我看,罵兩句也可以,然後滿臉不屑昂首挺胸傲氣凌人地轉身邁步一二一?
「你……真這樣認為?」
……喂,我是讓你拿出男人的尊嚴來,不是叫你紅著眼搓衣角給我看好不好?!
「拜託你快點回家吧,隨便說一說就要哭,你還是不是男人了?!」這話夠直白了吧!
「人家……人家……」聲音抖得像蕭瑟秋風裡的枯葉,「人家也不想的嘛……可、可就是這樣了呀……你,你怎麼能……人家好傷心啊……」
嘴角抽搐兩下,不知怎的我也開始想流淚了……
這傢伙,是千刀萬槍都戳不破的特級鋼化玻璃嗎?逼急了只發生點無傷大雅的彈性形變,真是……
我錯了,真的錯了,千錯萬錯,什麼都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5:11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六章
俗話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
但我不是「明人」,最起碼我的工作不是「明人」該做的,所以我肯定會做暗事——
趁暗做事。
今夜雖說繁星滿天,圓月當空,憑窗賞景小酌一番倒也愜意。不過我現在根本沒那個心思,滿腦子想的就是要盡快把消息送出去。
「四喜來!」
「小姐?」
「你,」指向床上的衣物,「換上我的衣服。」
「耶?!為什麼?」
「我要出去一趟,」整整身上從夏侯意那裡硬「哈」過來的男裝,我得意地轉了個圈,「怎麼樣,這副打扮?不會被認出來吧?」
「……」四喜的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珠子幾乎要奪眶而出,「小姐……你的衣服,該不會是……」
「嗯,夏侯意的。」
「耶?怎麼會?!」
「我說很喜歡他這件衣服的顏色和飾紋,拚命地誇他有眼光,他就樂悠悠地把衣服給我啦,說是什麼『知音難求』……還是從未穿過的新衣呢!」
四喜的嘴似乎在抽筋,「小姐……你騙鬼嗎?」
「如果是超級好騙的弱智鬼,何樂而不為呢?好啦,」瀟灑地一甩長髮,我沖四喜擺擺手,「做好內應啊,要是事情露餡的話……」
四喜瑟縮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頷首,「四喜知道。」
「嗯。」輕推門扉,我一閃身出了屋子。
不知道看後門的趙嬸睡著沒……早上和她說好的事,不會不認賬吧?
「趙嬸?」小小聲地喚了一句,小屋的木門吱地開了,露出趙嬸那張肥油滿面的冬瓜臉,和著那雙彷彿看見金子一樣的綠豆眼。
「楚姑娘,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久呢!還一個勁兒在想——」
「好了好了,」我不耐煩地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子,足足有二兩——
「哪,說好的價錢,開門吧?」
「好,好……」
趙嬸忙不迭地扭擺著肥壯的身子「挪」向門口,鼓搗了一下就拉開了那扇小門,「楚姑娘,你走好。」
「嗯,」點點頭,我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微笑著說,「趙嬸,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姑娘放心,我趙嬸可不是那種會碎嘴的人!」打斷我的話,她拍著胸保證,「『拿人家的手軟』,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今晚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好,大概五更的時候我就回來。」揚揚嘴角,沒想到這歐巴桑還蠻受教的嘛!
# # # # # # #
久違了將近一個半月的太傅府,還是從前一樣的漆黑寂然,沒有半點人聲朝氣,而且連門也不栓。閻琛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夠怪癖的。
穿過大廳左拐左拐再右拐,經過花軒,順著迴廊走上一段,就到了那傢伙的書房外……咦,不是吧?他還沒睡?
悄悄從窗子望進去,我不由得歪了歪嘴,狗屁!分明躺在椅子上睡得正熟!
可是……他習慣點著燈睡覺嗎?而且有床不睡,偏偏要躺在硬邦邦的躺椅上……
真是怪胎一個!
我輕輕走近他,遲疑著到底要採用何種方式叫醒他。用搖的?不好,力道太小也許會事倍功半;用喊的?也不好,深更半夜的鬼叫會引起民憤,而且費嗓子;用踢的?更不好,睡得這麼熟,用暴力似乎有點趁人不備偷襲的味道……呃,我到底是怎麼了?想這麼多亂七八糟幹嘛?
……怪就怪這傢伙的睡臉太純淨、太無邪,讓人實在狠不下心打破這份安寧。
於是冥思苦想片刻,我決定了——
用打的。
一個直拳擊到臉上,看他還敢不敢露出這麼表裡不一的無辜孩子臉!
捏緊了拳頭哈口氣,我抬起胳膊作勢要招呼過去——
「你幹什麼?」
耶?!睜、睜眼了!!
「啊……我……你……那個……」語無倫次地支吾幾句,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舉起的拳頭,慌忙把它藏到身後立正站好,「呃……爺,你……你醒啦?」
他有預知危險的超能力嗎?
「……」閻琛緩緩坐正身子,朦朧的睡眼如夢似影,流轉著迷醉的柔波上下打量我,「嗯……再不醒的話,怕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耶?呃……」只是被我打一拳而已,還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吧?更何況是偷襲未遂。
「有事?還是——」他又靠回椅子,輕揚笑顏,「想我了?」
「當然是有事啊,順便想你不會稀里糊塗地就被人放血。」我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知道夏侯傑和別人要謀反的事,對不對?」要不也不會讓我去偷書文。
「嗯。」他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連眉毛都沒動一根。
「……」好冷靜,這可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啊!「那你是要為朝廷排難了?」做官的態度倒還蠻不錯的。
「不。」
「不?!」我不可置信地挖挖耳朵,「我聽錯了嗎?還是你說錯了?」
勾人心魄的眸子轉向我,「你沒可能聽錯,我更不可能說錯。」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可是……你是朝廷命官耶!」
「那又怎樣?」笑意加深,「我沒那麼好的情操。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聽了就讓人想吐,而通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的人,一般都不是好東西。你記住了,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沒時間,也沒興趣去做。」
「……」我縮縮脖子,他的笑好詭異,看久了會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你為什麼還要我去……」
「為了另一件事。」閻琛頭偏向窗戶,面容變得淡漠。這種就連在我三番五次冒犯他的時候也沒有過的表情,不禁讓我有些恐懼:
「爺……」
「沒事,你還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做。反正這都是連在一起的,做個順水人情也沒什麼不好。」
「……哦。」反正是計算好的一石二鳥就是了。
此後無語片刻,我又不想太快離開,只得坐在那裡玩著手指。突然間——
「楚弦小妞。」
「嗯?」
「不錯嘛。」
「誒?」
「男裝打扮哪,」他彎起狹長的桃花眼,「瀟灑倜儻,風度翩翩……嗯,不知道會勾走多少少女心呢。」
一個超級無敵大白眼翻過去,「我又不變態!」
「……」他低低地笑起來,開心到不行。
我無奈地癟癟嘴,「爺……」
「嗯?」
「那個……你以後,要多多小心一點……」
「為什麼?」
「你難道不清楚嗎?夏侯傑和那個……什麼侯來著,打算要除掉你,還有另外兩個,叫……叫……」
「朱勝連和喬訣?」
「對對對,就是他們!」
閻琛衝我淺淺一笑,「我知道。」
「嗯,那就好……呃,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擔心你……你知道的,我喜歡白花花的銀子嘛,要是金主被人給做了,我上哪兒領工錢去……」
「我知道嗎?」他托腮,表情認真得像個執著於問題答案的小孩。
「耶?你不知道嗎?」我傻傻地問。好奇怪,貌似以前他說過的……
「嗯,總之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爭取讓你一輩子都能拿到月錢。但是相應的,」他收起笑容,轉而滿臉的溫和輕柔,「你也得保護好自己才行。」
「……哦。」我扭過頭去不敢看他,總覺得說這樣的話題感覺怪怪的。
「那麼,楚弦小妞。」
「爺?」
「你要跟我說的事,都說完了?」
「……說完了。」
「真的說完了?」
「嗯……真說完了。」
「那好,該我來說想說的話了。」
「耶?爺要對我說什麼?」
「關於你拿拳頭對著我臉的事。」
「呃?啊……我……我該回去了……天不早了呢……呵呵……」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七章
「給我脫下來!」
「不要嘛,你好凶哦……」
「少廢話,脫不脫?!還是你希望我來『幫』你?」
「啊!……不要這樣摸人家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狗屁!」
「你你你……能不能溫柔點啊?這樣會弄傷人家的……」
「夏、侯、意!!」按按抽搐的眼角,我忍無可忍地衝著滿臉委屈的他咆哮,「我再次警告你,一,快從我的床上滾下來!二,快把你身上的衣服給我脫乾淨,一件不留!!」
「怎麼可以這樣……」他攏緊衣襟,泫然欲滴地瞅著我,「這件衣服的花色不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我咬著牙捏上那絕美的臉蛋,將他從床上扯了下來,然後衝著他的耳朵惡狠狠地大吼一聲,「可這是女裝!!!」
「人家知道嘛,只是想……」
「不准試!」
「可……」
「你是男人!!」
「好嘛好嘛,我脫就是了……」夏侯意撅著嘴兒看了我一眼,伸手開始解下腰帶——
「滾出去!!」
一聲悶響,伴隨著物體倒地的聲音,四喜托著茶盤出現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五體投地」的某人。
「小、小姐……」好半晌她才慢慢轉過頭來,表情呆滯,「這是誰呀?」
「誰知道!」我「哼」出一聲,「不要管他!」
「可是……」四喜又回頭看了看,「地上趴著這種東西,實在太不自然了。」
「沒關係,」擺擺手,我在桌前坐下,「不自然的東西就更不要去管,免得你也會變得不自然起來。」
「咦,真的嗎?!」她摟緊茶盤,小心翼翼地從「這種東西」上跳過,隨即「砰」地一下關上房門,「那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好了。」
「孺子可教也。」我品著茶讚道。
門外驀地傳來一聲抽噎:
「狠心的女人……」
# # # # # # #
直到夏侯傑二人的背影從視線裡消失,我才轉過頭來問,「你知道那個老頭子是誰嗎?」
「唔……老頭子?」雅雅瞟過來一眼,滿嘴的糕餅渣每說個字就向外噴一下,十足的「噴壺」造型,「喔,你說他啊——」
「停、停!」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端起茶杯遞到她面前,誠心誠意地說,「請第一公主稍稍給自己留些面子好嗎?」
她翻翻眼,接過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拿袖子抹了抹嘴,煞有其事地說道,「那個老頭子嘛……」
「嗯嗯!」
「……你不認識?」
「廢話!認識還問你?」蹲過人家的牆角應該不算「認識」吧?
「嗯……他可算是元老級的呢,」雅雅開始掰手指,「他家出過兩位皇后一位貴妃,一個護國大將軍,三個尚書,五個——」
「喂喂喂!」我不滿地嚷嚷,「我想知道的是關於他本人的事情,不是讓你背他家的家譜……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十五歲的小丫,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喂喂喂!!」她也雙手叉腰地嚷回來,語氣比我還要凶,「別以為自己不是十五歲喔,如果我是『小鴨』,那你也不是什麼『大鴨』!」
「小鴨」?「大鴨」?我的腦門上出現幾條黑線。
「……好啦,算我說錯了,快點告訴我吧。」
「這樣還差不多嘛!其實身為皇室子女,關於權力中心周圍的一切家族勢力都要有些許的瞭解,所以我們從小就有專門的侍讀官員來教這些。尤其是四大家族,則是更要掌握的。他們是在開國之初輔佐帝王的四個貴族傳續下來的子孫後代,現在已經成為支撐皇權的關鍵支柱。除了為政作官,四大家族還在各地擁有屬於自己名下的商行,可謂是掌握著整個王朝的命脈……」
「雅雅……那老頭子?」我提醒道,這傢伙是不是越扯越遠了?
「快啦快啦,就快說到了。這四大家族分別是虞家、夏侯家、北堂家和閻家,不過這閻家嘛……」
「嗯,怎麼了?」正聽在興頭上的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停下來。
「……閻家已經沒了。」
「沒了?!」我眨眨眼,「怎麼會沒了呢?你不是說他們是……」
「是支柱沒錯啦,可天災人禍的誰也沒辦法啊!哦,對了,關於閻家的事可不是侍讀官教的,是我硬纏著嬤嬤『掏』來的,貌似宮裡的人都很忌諱呢……」
「管你怎麼來的,快說!」
「別急嘛……二十多年前,閻家在四大家族之中居於首位,政途坦蕩,『錢』途無量,勢力龐大得甚至連皇室都要忌憚三分。可是很不幸,也許是天妒閻家吧,在它正發展壯大的時候,閻夫人懷孕了。」
咦?「懷孕不是喜事嗎?」
「是喜事啊,」雅雅拈起一塊桂花糕嗅了嗅,「懷的時候是喜事,但生下來的時候就成了禍事了。因為啊——」她神秘地朝我勾勾手指,湊近了說,「這位三公子是七月十五,也就是鬼節生下的。」
「耶?!鬼節?」我滿頭霧水,「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哦,天哪!」雅雅摸著額頭作欲昏倒狀,「鬼節誒,你說會怎樣?」
「他們很迷信?」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理由。
「豈止是『很』?簡直就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搖頭歎道,「可憐的閻三公子,自生下來就被送去後院不見天日的柴房交由奴僕代養……說是代養,其實就是壓根不認這個兒子,閻老爺閻夫人真是太狠心了。」
「……」的確蠻可憐的,生下來就被當成一個錯誤般地存在。
「不過原先閻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大公子專門在外地經商,二公子對做生意或是入仕都沒興趣,就在城外的鄉間建了座私塾,專教窮人家的小孩唸書。」
「沒想到這兩個哥哥還不錯嘛!」
「是啊是啊,」雅雅作花癡狀,「而且聽說都是文質彬彬俊美非凡呢……」
「打住打住,」我搓搓快要掉下的雞皮疙瘩,一臉嫌惡,「請您老人家待會兒再流口水好不好?」
「呃……」擦擦嘴角,她尷尬地笑笑,「抱歉啊!那繼續說……本來事情到這就該完的,可沒想到四年後,大公子在趕路的途中出了意外摔下山崖,醒過來時——卻成了傻子。」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好半天才摸索著撿起,「不是這麼慘吧?」
「事實證明就是這麼慘,」她認真地點頭,「緊接著二公子也無故失蹤了,閻家幾乎出動了遍佈全國的人力去尋找,卻始終音訊全無,於是——」
「他們開始回過頭來善待三公子?」
「你是用屁股猜的嗎?」雅雅翻我一眼,「一開始認定的事情怎可能突然就改變。絕望的閻家人走投無路,於是——現在開始說那老頭——他叫虞嘯擎,是虞家的家主,當時在天祭司擔當祭祀官,凡是皇室準備舉辦大型的活動都會先找他來佔個卜什麼的……」
我眉毛一挑,「算命先生?」
「啊……可以這麼說,不過叫占卜師更合適些。閻家人把他請回了家,希望他能找出這一系列禍事的根源……」
「他該不會……」不知怎的,我竟有些緊張起來,生怕聽到心裡已經猜想到的答案。
「嗯,他說閻三公子是厲鬼轉世,不光克兄,還會克父克母,克光周圍所有和他接近的人……」
「好過分!」我氣憤地拍案而起,「他憑什麼這麼說?!」
雅雅聳聳肩,「不知道。不過,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閻家人都是會照單全收的。」
「迷信的傢伙……然後呢?」
「然後……安靜了一陣子的閻家,突然有一天對外宣稱,閻三公子暴病身亡。」
「什麼?!」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我不可置信地瞪住她的嘴,「死了?」
「嗯,」雅雅面色肅然,「但是沒有設靈堂或做法事,只是簡簡單單一把火燒了。」
「……」摀住嘴巴,喉嚨裡的阻塞感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可憐……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的家人?他才只有四歲而已,憑什麼要為生辰不祥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況且那又不是他能選擇得了的……
「楚兒,你還好吧?」雅雅同感地拍拍我,語調陰沉,「不過剩下的閻家人也沒有好下場。生意的漸漸敗落,閻老爺領兵攻打南姚失利,閻夫人重病纏身……又一個四年後,一把莫名的大火把閻府上下燒了個清潔溜溜,片瓦不留。」
「都……死了?」
「都死了。不管主子僕人,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報應嗎?
「大家都說是天災……不過也有人說,在火燒起來之前,閻家大大小小就已經被殺死了,而且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利器劃出的血痕,放火不過是為了掩飾犯罪痕跡……所以這是場人禍也說不定。」
「唉……」我垂下眼,「不管如何,他們那樣對待三公子就是不對。」太殘忍了,殘忍得不像是至親能做出的事。
「是呀,」雅雅幽幽地歎了口氣,「又少了個俊雅青年……」
帶著濃濃殺氣的眼神射過去,她連忙呵呵笑著步步後退,「那個……延昊在等我,我……呃……再見!」
縱身一躍,人便失去了蹤影。
我又歎了一口,傷感地看著樹上一窩張著嘴兒的小鳥,爭先恐後地從大鳥口中啄取食物……
閻三公子,一定也很想像這樣無拘無束,盡情承歡於父母膝下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5:23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八章
暖和和的太陽曬在身上,我一掃連日的抑鬱,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小姐小姐,你快看!」四喜衝向一個賣脂粉的小攤,欣喜地撿起一盒胭脂聞來嗅去,「好香!」
我微笑著走過去,接過小盒也聞了聞,「嗯,不錯。」
「好久沒這麼自在地閒逛了……自從跟了小姐後。」
「你後一句是什麼意思?這也不能怪我呀,要怪就怪那個變態去。」
「怎能不怪你?還不都因為小姐您是夏侯家未過門的『媳婦』,所以我們每次出府都會有一大票隨從跟著,實在很讓人鬱悶。」
「又不是我讓他們跟著的,你吐苦水也找準對像好嗎?」
「算了,不說了。」四喜撇撇嘴,轉而疑惑地四下觀望,「咦,奇怪了,夏侯公子呢?」
手往前方一指,我面無表情地說,「在布莊裡。」
「不是說帶我們出來玩的嗎,怎麼又顧起他家生意來了?」
「耶,貌似剛剛還有人在抱怨每次出門都有人跟著……」我挖挖耳朵,「是誰來著?」
「這是兩碼事,」她翻翻眼,「夏侯公子好心帶我們出來,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下?我去找他。」說罷就往布莊奔去。
這小丫,是不是夏侯家的飯吃太多,心長偏了?
我笑笑,繼續翻看著攤上的貨品。掀起一盒口脂,淺淺的紅色淡雅純淨,讓我愛不釋手——
「這盒口脂很適合你呢,姑娘。」
我一驚,條件反射地放下盒子,轉身卻撞上一個比我高不了多少,身材修長玉立的年輕公子。
「不知姑娘芳名?」笑容滿溢的面龐雖是清秀雅逸,卻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感。
「……」我嫌惡地皺皺鼻,這種在路上隨隨便便就和姑娘搭訕的傢伙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走為上策的好。
然而手突然被拉住,「哎,姑娘你為何對在下如此冷淡?」
我火大地回過頭,怒目而視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迸,「這位公子,請、你、自、重!」
他毫不介意地笑著,手上的勁道不松反緊,「沒辦法呀,誰叫姑娘你這麼讓在下難以放手呢?這軟軟的小手,摸上去真是——」
我怒不可遏地揚起右手,卻在揮上他的臉之前被他緊緊抓住。
「嘖嘖!真是個烈性子呢!」他搖頭,「不過我喜歡。」
「你……」我努力掙扎,卻怎麼都擺脫不了他的控制,反而被他拉住貼近自己,近到幾乎能聞出他身上的淡淡香味。
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我正幸災樂禍地等著大家對這個登徒子的道德譴責,沒想到他卻先一步衝著觀眾道起歉來:
「不好意思啊,我家娘子正跟我鬧彆扭呢,讓大家見笑了。」
「誰是你娘子……」
「娘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雖然我惹你生了氣,可你也不能否認事實呀!」他一副乞憐的模樣,簡直讓我想吐。
「你這個登徒子……」
「我說這位姑娘,」突然旁邊一個大嬸模樣的婦女開了口,「看在你家相公這麼寶貝你的份上,你就原諒他吧!」
「是呀是呀!」彷彿點燃了炮引子一般,周圍一大堆的女人都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
「他肯為你屈尊,你就別要強了……」
「沒錯,要是我家那個……」
「好福氣呀姑娘……」
等、等等,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咋成我不對了?
面前的傢伙臉皮厚得連X光都飲恨敗北,「哪,娘子,看在這麼多街坊鄰居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原諒你個死人頭!!
我嘴角抽動幾下,勉強點了下頭。待「街坊鄰居」散去後,我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到底要怎樣?」
做痞子能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一種天賦。
「啊,姑娘真是爽快人,」他擠擠眼,扯高唇角,「在下姓沈,單名一個寧字,不知姑娘……」
「我不樂意告訴你!」翻翻白眼,我嗤了一聲。夏侯意和四喜這兩個傢伙在孵雞蛋嗎?
「不告訴我啊……」笑容變得邪佞,「我會有辦法讓你乖乖說出來的。」
「你這個……」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烏黑髮絲以及那長長的睫毛,臉頰上則傳來軟軟溫熱的觸感,像是羽毛般輕輕柔柔地點落——
突然眼前一恍,我被推到了一邊,回眸看去卻見兩個人影正糾纏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解,一個是沈寧,另一個卻是——
夏侯意?!
身後傳來四喜氣喘吁吁的聲音,「小……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局,「四喜,那個人是……夏侯意?」
「沒錯小姐,我剛才也大吃了一驚呢,沒想到一向男女不分的夏侯公子居然還是個武功高手。」
沈寧明顯處於下風,只見他身子一晃,立在了七步之外,「你是誰?」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吧?」夏侯意輕輕開口,嬌媚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不過好奇怪,這個時候的他怎麼感覺那麼像男人?
「我?」沈寧歪了歪嘴,「城陽沈家,沈寧。」
「沈寧?」夏侯意有些意外,「原來今天城陽來的商隊,就是你領頭嗎?」
「這麼說來,閣下便是夏侯家的獨子,夏侯意了?」沈寧瞟了瞟這邊,「不知那位姑娘,和夏侯公子你是什麼關係?」
「既然你我已經互知對方身份,那麼請沈公子記住,楚兒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侮她。」夏侯意一字一句地說。
「哼!」
身旁清風微揚,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緊緊攬住了肩。
「流氓,快點放開我!」要不是今天身上沒帶毒,你早就可以往生去了。
他絲毫不在意地笑笑,「你叫楚兒?好名字!」眼角一瞟,我被他一帶一推,正撞在急撲過來的夏侯意身上。
「楚兒……」夏侯意慌亂地扶住我,「沒事吧?」
咬著牙搖搖頭,我怒火中燒地望向身後,該死的傢伙……
「夏侯公子,生意上的事情都好商量,但是我必須要提醒你,」沈寧笑得清風四溢,「你身邊那位楚兒姑娘,我沈寧要定了,不管她是你什麼人。」
「你……」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先一步截去夏侯意的話,我氣急敗壞地大吼,「做你的千秋大夢去吧!下一次再讓我看見你,絕對會讓你立刻往生!!」
「哈哈……」沈寧仰首一笑,「有意思。那麼,下次見嘍,小楚兒。」
後面一聲勃然大怒的吼叫:
「不准你這麼叫我!!!」
# # # # # # #
「楚兒。」
沒有反應。
「楚兒……」
轉過眼來看了他一下,然後接著鬱悶。
「楚兒呀——」
「幹嘛?!」沒好氣地沖了一句,夏侯意的臉立馬變得哀怨無比:
「人家擔心你嘛,這麼久都不說話……」
「『人家』?哼!」剛剛還威風凜凜說著什麼「不會容許任何人欺侮她」的男人,轉眼又成了「人家」,幹什麼,變臉遊戲嗎?還是逗我玩兒?
「呃……你生我的氣了?」他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詞,「我一直在店裡等著沈家的商隊,所以四喜去了後也沒立即回來找你……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的錯……」
「你會武功對不對?」我冷不丁地問他。
「嗯……學過一些。」
「如果我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你願不願意?」
「做事?呃,你是要……」
「沒錯,教訓教訓那個混蛋。」
「可是已經教訓過了不是嗎?」
「我要的不是那種皮痛肉不痛的『教訓』!」扔過去一個白眼。
「那是什麼?」他滿臉問號。
「……幹掉他。」
「耶?!」夏侯意頓時花容失色,「要去殺人?人家不要!」
「嗯?」陰狠的眼神射過去,「剛在大街上你不還是很威風的嗎?」
「那、那是……」他搓捏著衣角,一抹羞紅浮上麗顏,「人家看見你被人親了嘛,一時很生氣,所以——」
我危險地瞇起眼,「那你現在不生氣了是不是?我被人揩了油也是白揩了是不是?反正被親的也不是你是不是?」
「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我也希望被親的是我而不是你呀,那樣的話你……喂,喂!你推我幹嘛啦!」
「哼!」我雙手叉腰站在門檻上,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不願意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動手,總之做掉他就沒錯!」
門「?」地一聲摔上,外面的人靜默片刻,溜出一句:
「『最毒婦人心』,原來是真的……」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九章
「小姐,你在幹什麼?」四喜好奇地探過腦袋。
我在床下東翻西找,忙得沒功夫回答她。
「找東西嗎?找什麼你可以跟四喜說啊,我來幫你。」
我不搭腔,繼續在灰塵裡摸索。
「我說小姐啊——」
「有了!」
「呃?!」
喜孜孜地捧著一個木盒從床下鑽出,我顧不得去拍衣服上的灰,逕直坐到了桌前,拿袖子把盒蓋擦了又擦,寶貝到就差在上面「啾」兩口了。
「小姐,這是……」
「毒,」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一小瓶一小瓶的粉末藥液,「斷腸草,鶴頂紅,砒霜,七步斷魂,箭毒粉……」
「……」四喜的臉霎時沒了血色,「小、小姐,你你你……你拿這些做什麼?」
「做什麼?」我笑出陰森森的寒氣,「當然是要——」抬手做了個鋸脖子的動作,同時嘴裡發出「咯」的一聲。
四喜立馬篩糠似地抖個不停,「小小小小姐……你,你該不會真的想……殺殺殺……」
「不,四喜,」晃晃食指,我一本正經地更正,「你家小姐我不是『想』,而是『要』,並且是『一定要』做掉那個不長眼睛不知好歹的色坯子。」
「可是沈公子他只是親了你一下……犯不著要他的命吧?」
「嗯?」我斜眼睨向她,「『沈公子』?他是哪家的『沈公子』?阿四你叫得這麼親……難不成看上他了?」
「沒!沒有!!」她急忙擺手,面色青白,「阿四我絕對沒有,請小姐明鑒!!」
「沒看上啊,那幹嘛叫得這麼客氣……來,看我口型,色——坯——跟著念。」
「呃……色……坯……」
「嗯,孺子可教也。」
「啊,小姐,」四喜掙扎著擺出一副很著急的面孔,「我我我在……在廚房裡堡了湯,應該……快好了,我去——」
頭也不抬,我揮揮手。
「謝小姐!」
她噌地一下躥了出去。遠遠地,我聽見一個女聲近乎抓狂地大喊:
「夏侯公子——不好了!小姐她,她……她瘋了!!」
# # # # # # #
開玩笑,讓你夏侯意抓住,我還要不要混了?
躲在花園隱蔽的一角,待夏侯意張望的身影消失,我從花叢裡站出來拍拍衣裳,得意地撇撇嘴。
至陽驛館嗎?且不管從夏侯意嘴裡撬來的信息准不准,先去看看再說……路過夏侯傑的書房時,我條件反射地停了停,卻不經意地聽到那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應該是虞嘯擎,在說話。
……搞屁啊,大白天的就在這共商叛國大計,這兩個老傢伙是興奮過頭還是信心太足?
左右瞅了兩瞅,我認定這地方一定不常有人來,所以夏侯傑他們才肆無忌憚,既然這樣——
不把蹲牆角的精神發揮到極致,我也不算敬業。
「侯爺,事情怕是有些棘手。」
「怎麼了?」
「姓閻的小子好像已經有所行動了。」
「哦?」
「而且皇上現在很明顯在偏袒他。」
「哼,不過他一人的片面之詞,皇上怎可能相信。」
「可是——」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壞了我們的大事。書文一定要保管好,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要是實在不行……我會飛鴿傳書將大軍調回,潛伏於城外。」
我一驚,這傢伙是要逼宮?!
「侯爺是要一舉囊括?」
「萬不得已只能為之。」
「下官明白了,」夏侯傑沉吟片刻,「不過侯爺為何不將這易為人把柄的書文付之一炬,了卻煩惱?」
「它們還燒不得,」虞嘯擎的聲音帶著些許驕傲,「這是我和外疆君主達成協議的證據,他助我奪江山,我幫他擴城池,一旦毀了,豈不無賬可尋?」
這個老狐狸,原來還勾結外人來拆自家的台,真是吃裡扒外……
我輕蔑地「哼」了一聲,滿臉不屑。
「誰?!」
屋內的一聲暴喝使我倏而傻了眼,剛剛我的聲音很大嗎?
然而已經沒時間來追究了,情急之下我轉身就跑——
卻撞上一個人。
「……」抬頭還未看清來者何人,我便覺得身子一輕,飄飄地向上升去。升……等等,我、我怎麼會跑到屋頂上來了?
看到身旁的夏侯意,我更是詫異地張大口,卻被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門打開,屋裡的人走了出來,一身灰鼠錦袍的夏侯傑,以及緞服玉帶的虞嘯擎。
「剛剛的聲音是——」
「啊,侯爺請放心,十有八九是些小動物之類的,這個書房很隱蔽,通常府裡的人都不會過來。」
「是麼……那就好。」虞嘯擎的表情擺明了不信夏侯傑,但他又不能和他辯論一番,只得含糊地點下頭,「一切就按剛剛說的辦吧。」
「是,侯爺。您請這邊……」
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我還沒鬆口氣,就被夏侯意拽住胳膊帶下屋頂。
「你怎麼跑到這來了?」他輕輕地問。
「耶?我……還不都怪你……你要不追我,我也不會亂跑跑到這啊……」裝無辜裝無辜,千萬不能讓他看出我是在窺探他老爹的隱私,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是嗎?」夏侯意秀氣的眉毛打成個蝴蝶結,「可人家怎麼覺得你靠在門口的樣子像在偷聽……」
「沒有啦沒有啦!」慌忙擺手外加拚命打哈哈,「呵呵……我只是靠在那休息一下,壓根沒注意到什麼說話聲……你眼花了,絕對是你眼花了!」
「是嗎?」
「是!」小雞啄米。
「……」他盯著我看了好久,然後慢條斯理地說,「總之你以後小心一點,爹最討厭偷偷摸摸的人了,要是讓他知道你在門口,沒準會發大火喔!」
「最討厭偷偷摸摸」?他自己還不就是!
我心裡不爽,臉上卻笑得開了花一般,連連點著頭,「知道了,我知道了……」
「嗯,這樣才乖嘛……走,我們回去吧!」
「好……耶,不對!」我反應過來,「我不回去!」
「你該不會真要去殺了沈寧吧?」夏侯意的語調半喘半歎,無奈至極。
「怎麼不真?」得意洋洋地晃晃腦袋,「我特意為他想出好幾種能夠一下致命的方法哦,想要哪種任君挑選……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有人情味?」
「……」他頭大地撫額無語。
言談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偏廳,候在門邊的管家一看見夏侯意就急急地奔了過來,「少爺!」
「什麼事?」
「有位姓沈的公子正在大廳等你……」
「沈寧?」夏侯意的眉尖剛挑起,臉就像是火燒著了屁股一般倏而變色:
「楚兒你回來——」
腳下加快速度繼續往外衝。『回來』?哼!等我「忙」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5:37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章
瞥見端茶的小翠,我腳步一頓,心生一計。
「小翠。」
「小姐?」她詫異地走過來,「有什麼吩咐嗎?」
「這茶是給誰的?」我明知故問。
「哦,是管家吩咐給坐在廳上的那位公子的。」
「是麼,」眼珠一轉,我伸手揭開碗蓋瞅瞅,又放回原位,「這麼香,是碧螺春吧?」
「沒想到小姐對茶這麼瞭解啊……是碧螺春。」
「呵呵……」我是用屁股猜的。
「那,小姐你有事嗎?」
「呃……沒事沒事,就是跟你說句話而已。」我連忙擺手。
「那小翠送茶去了。」她一屈膝,款款地向門口走去,我在後面笑得滿臉詭異自得——
沈寧啊沈寧,今兒個姑奶奶就讓你不得安寧!
「楚兒……」夏侯意氣喘吁吁地來到身後,俏臉兒漲得通紅,但看到我之後很明顯鬆了一大口氣,「嚇死人家了,我還以為你真衝進去跟他拚命了呢!」
「……」大哥你是在說笑話嗎?我還沒嫌自己的命長呢。
「沈寧可是會武功的,雖然不高,但是對你一個綽綽有餘……」
狠狠剜他一眼,我知道的好不好?!所以才用陰的嘛!
「好啦好啦,別這麼在意嘛!」他嗲嗲地說,激出我一身特大號的雞皮疙瘩,「大人不計小人過,他親你說明你招人喜歡嘛!你要是不打人家的話人家也早就……呃,不,沒什麼……」
「哼!」扭過頭不看他,我全神貫注地盯著沈寧手邊的那杯茶。怎麼還不喝……
「哦,對了。楚兒我告訴你喔,城陽沈家可是除了京城四大家族之外最有實力的貴族門戶了,沈寧的父親沈耀庭還是刑部巡捕司的頭頭,聽說沒有他抓不著的人。而且他手上有先帝御賜的金牌,遇上戴罪之人可以先斬後奏,不必顧慮。」
???
「巡捕司的頭頭」?
那就是……級別最高的條子?!
糟糕!!
我慌忙翻出裝毒的錦囊,看看自己剛剛用的是什麼。
「楚兒……」夏侯意奇怪地看著我,「你幹嘛?」
「慘了慘了……」
「什麼慘了?」
「他是條子的兒子耶,要是死於非命的話……」我可不要被先斬後奏啊!
「條子?」夏侯意的眉毛皺成一團,「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條子的東西啊!」語無倫次地回答,我喃喃低語,「不是鶴頂紅……不是砒霜……也不是七步斷魂……難道是——」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放心好啦,你又沒做過什麼,沈伯伯不會——」
「做過了。」
「耶?」笑成一朵花樣的臉蛋瞬時凍結。
「我下了毒……在茶裡。」
「什麼?!」花瓣像是中了毒一樣白裡泛青,「你你你……下毒?」
「嗯。」鬱鬱地點頭。我是暗地裡撥開錦囊取的毒,然後掀碗蓋時順勢從小指指甲裡磕進去……所以取毒的時候我並不清楚摸到的到底是哪種毒藥。
「天哪!」夏侯意嘴巴張得都能吞下一頭牛了,「你你你……真做了?」
「騙你小狗。」我誠懇地說。
「……」他一跺腳,轉身直撲大廳,我自然緊跟其後——當然,基於做賊心虛的原則,到門口就站住躲起來了,只留下一隻眼。
卻見沈寧正端起茶碗,還沒往嘴邊送,一個人影便餓虎般地撲了上去,劈手奪下茶碗,然後一仰脖——
「夏侯意……」老天,他瘋了嗎?那可是下了毒的茶水,而且下的還是……
這下換我把嘴張到能吞下一頭大象的程度了。這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夏侯公子?」沈寧明顯被搞暈了,「你幹嘛搶我的茶喝?」
「呃……人、人家剛從外面回來,很渴嘛……正好看見沈公子你這杯茶,所以來不及吩咐下人就——」
「這、這樣……樣啊……」被夏侯意妖聲妖氣的腔調震得抽氣連連,沈寧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呃……那個……我我我這次來是……夏侯公子?夏侯公子?」他慌忙起身,三步並兩步地衝到捂著肚子滿臉難受的夏侯意身邊,「你怎麼了?」
「嗯……我,我……」
趁沈寧沒有防備,我悄悄摸到他身後,從袖中取出一方巾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摀住其口鼻,然後聽到他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趙伯,趙伯……」扶起夏侯意,我心急火燎地大聲喊著管家……
# # # # # # #
「小姐,夏侯公子好點了嗎?」
「嗯……今早被我打了一拳也沒有什麼大礙,估計已經好了。」
「打……打了一拳?」
「沒辦法啊,誰叫他給我裝死,還妄想我會為了他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巴豆粉要是能吃死人,這世上人口就得少一半了。」
「巴豆是吃不死人,可會拉死人呀!」
「……那就等他拉死再說。」
四喜不滿地撅撅嘴,「小姐就是這麼不近人情。」
「我哪兒不近人情了?」一個白眼丟過去。
「對夏侯公子啊!他為了你把毒茶都喝下去了,就是怕你會出事嘛……這麼好的未婚夫你不珍惜,反而還對他拳打腳踢……」
「喂喂喂!」我不爽地打斷她,「你要是沒秀逗的話應該記得我和他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吧?」
「那又怎麼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
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得裝模作樣地輕咳兩聲。
「咳……阿四,你沒有別的事好做嗎?」
「小姐……」四喜一反常態地緊緊盯住我,「你不是那麼遲鈍吧?」
……當然不是!要是連傻子都不如我還混什麼混?
可……你要我怎麼回答?老老實實說不是?恐怕你不會就此放過我吧!
「小姐?」
「呃……我啊……那個……這個……」眼珠左瞟右看,「這個……感情的問題嘛……我,呃,倒還從沒想過。」先敷衍過去再說。
「沒想過?」四喜的皺著臉把我打量了一番,「小姐今年十五了吧?」
「……」幹嘛,十五歲又不是就該潑出去的餿水!
「雖說有的姑娘家到了十六七才出嫁,不過那一般都是訂好親事的,要不就是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小姐你——」
「我沒有!」條件反射地大吼一句,我隨即縮縮脖子,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沒有就沒有唄,叫那麼大聲音作甚?
「嗯?」四喜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帶著一臉神秘兮兮的笑,「小姐這麼緊張幹嘛?難道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打了個激靈,我不動聲色地把凳子挪遠一些,「別胡說啊,我才沒有。」
「沒有?剛剛叫那麼大聲音,難道不是做賊心虛的表現嗎?」
「……做你個死人頭的賊啦!」再說下去我非神經錯亂不可,「我口渴了,阿四沏杯茶去!」
「可是——」
「叫你去你就去,再磨磨蹭蹭的小心也讓你嘗嘗巴豆粉的味道!」
「……好嘛,去就去,凶什麼!」做了個鬼臉,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探頭望見背影消失,我趁機溜出房門,朝偏廳奔去——
要我留在這裡繼續被你套話,當我傻瓜嗎?!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一章
「小楚兒……」
「滾!」
「幹嘛這麼凶啊,當心以後嫁不掉喔。」
「干你屁事!」
「嘖嘖,真是嘴上不饒人呢!不過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如果以後真的嫁不掉,我可以敞開懷抱接納你……」身子一斜躲過破空飛來的書卷,「你這是什麼意思?高興壞了嗎?」
「呸!」抱著夏侯意要的書,我拍拍衣服向外走去,「好狗不擋路,請你讓開。」
「如果我不讓呢?」他挑眉。
我壞壞一笑,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像是對待耍無賴的小孩一般感慨,「你這樣可不對喔,小朋友。」
沈寧呆了呆,正要抬手抓我時臉色卻突然一變:
「你……你做了什麼?」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裝起了糊塗。
「少來……你、你對我用了什麼?」他咬牙切齒。
「哦……你說這個啊,」晃晃手上殘餘的褐色粉末,我得意地笑,「跳跳粉,一日三跳,一次要跳足三個時辰,跳滿三天藥效才會自動消退哦!」
「什麼?!」他瞪大了眼,「你居然會用毒?」
「哼!」冷哼一聲,我不屑地撇撇嘴,「不然你當我是軟柿子,捏著好玩啊?順便告訴你,上次讓夏侯意肚子痛的那杯茶,本來也是準備給你的,沒想到你小子命大,否則的話——」
「你……你好毒……」他的臉不停扭曲,看來第一跳即將上演。
「好啦好啦,」步出門外,我朝他揮揮手,「跳個盡興啊!啊……要不要我幫你把門鎖起來?還是你不介意給人參觀?」
「……」他的眼裡似乎要躥出火苗了。
我聳聳肩,識相地帶上了門。
……跳得好看也就罷了,要是太不雅觀,是會傷人視力的……
# # # # # # #
夏侯意正躺在床上皺眉想著什麼。
「喏,都在這兒了,」把書往床上一堆,我揉揉酸痛的肩坐下,「總共十……十二本,是這麼多吧?」
他愣愣地看看我又看看書,然後木木地點頭:
「楚兒……」
「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肯下床啊?」
「咦?」
「別以為有人伺候你就安逸享樂起來,你只是拉到內虛而已,沒有性命危險的好不好?」
「……你都說我內虛嘛,」他委屈地摸摸頭髮,「所以才要多躺幾天啊!人家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耶……」
「……」噓吧,虛死你算了!
「楚兒,我……」
「剛剛那個沈寧來了。」我隨口說道。
「耶,沈公子來了?」夏侯意眨眨眼,隨即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你沒把他怎麼樣吧?」
「我能把他怎麼樣……」
「那就好——」
「就是下個毒而已。」
「咳咳……」夏侯意想是被口水嗆到了,捂著嘴咳個不停,好半天才喘過來氣,「你……你又……又做什麼……了……」
「沒什麼啦,就是讓他運動三天鍛煉鍛煉身體。」而且是保質保量,准點準時。
「真……真沒什麼?」
「真沒什麼。」
「……」
「騙你小狗。」
「……好了,」夏侯意揉揉太陽穴,無奈地歎了一口,「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嗯……暫時。」得看沈寧的表現,「對了,剛才你要對我說什麼來著?」
「耶?我……嗯……那個……」
「哪個?」
「……我忘了。」
一記拳頭差點又照著那張美麗的臉蛋招呼過去。
「我說……」動了動手腕,我斜睨他,「你才多大就老年癡呆了?」
「不能怪人家嘛,」他哀怨地瞟來一眼,「每次我要說的時候都被你打斷了呀……啊,對了!」
「想起來了?」
「……沒。」
「那你對個鬼啊?!」
「人家是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夏侯意無比認真地說,「七月十四——也就是後天,爹說要在府裡宴請沈家。」
我呆了一呆,「請沈寧家吃飯?」
「嗯,沈伯伯原本就在京城,現在沈公子也過來了,所以正好……對了,聽說虞國侯也會來呢!」
「……」不對勁,這兩個老傢伙該不會在計劃什麼吧?請級別最高的條子吃飯,表面看來好像是在討好拉攏……
「楚兒?」
貌似我的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再不動手恐怕……
「楚——兒——」
「幹嘛?」思緒拉回眼前,夏侯意兩隻眼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有事嗎?」
「人家想起來了……」
「耶?什麼?」
「忘掉的事情。」
「你想起來啦……是什麼啊?」
「這個,」他指指我旁邊的書,「壓在我腳上了,好重。」
「……你不會早點說嗎?」挪開不就好了?
「不……關鍵問題是,」又指指我,「書壓在我腳上,你坐在書上,所以……你壓到我的腳趾了。」
「……」
# # # # # # #
好不容易等到三更天,我叮囑了四喜,再度換上黑衣摸到了夏侯傑的書房。
天助我也——房裡居然是黑的!
心裡大大地歡呼了一聲,我推門閃身入內,摸出懷裡小蠟燭點上,開始四下搜尋。然而直到找的時候我才猛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
所謂的書文,我壓根就不知道它的模樣,到底要怎麼找?
嗯……想想啊,裡面有信件和名單,也許找到類似的可以打開來看吧?
貌似也只能如此了。於是我硬下頭皮,投身於翻找「大業」……
不是吧,這個也不是?!
無精打采地放下手中書件,我抬頭掃一眼翻了個遍的書架,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辦法了,只能先告一段落。
吹熄蠟燭,鬱鬱地開門,再轉身關上——
「你在幹什麼?」
耶?!
我當場石化,愣在原地動也不動。不可能……吧?這是——
夏侯意的聲音?!
輕輕的腳步聲靠近,伴隨著嬌媚的語調柔柔響起:
「楚兒?」
「呃……」不簡單,我居然還能發出聲音。怯怯地轉過身,月下的夏侯意顯得清俊、空靈,然而……陰冷。
「回答我,你在幹什麼?」
「我……」咬住下唇,我舉棋不定地看著他。終於被發現了嗎?或許我不該抱有僥倖心理,認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你不回答是嗎?」他輕聲說,低垂的眼簾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那好,我換個問題……」
「……」
幽幽的目光直直看向我,「你到底是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5:49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二章
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在我腦子裡迴旋了好幾遍,輕而易舉地就勾起了我深深的愧疚。我到底是誰?一個為了偷東西的賊,一個利用了他的無恥臥底,一個只會虐待他、給他找麻煩的惡劣女人……歸根結底,我就是個差勁至極的傢伙。而他,明明可以立馬叫人來關起我審訊我甚至是殺了我,但他沒有,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用平穩的聲音問著我——「你到底是誰?」
「我……」艱難地潤了潤乾澀的喉嚨,我不知該說什麼。反正事情已經敗露,從哪兒講起又有什麼意義呢?「夏侯意……對不起。」
他的臉黯了黯,「對不起我什麼?」
「我……利用了你。」此時我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了。
「利用我?」
狠心咬了咬牙,「是,在流雲閣知道你的身份後就決定了,要借助你進入夏侯家。」
「……目的?」
「你爹手上的一份書文,裡面有信件和名單……那是他和虞國侯意圖謀反的證據。」
出乎我的意料,夏侯意的臉色鎮定自若,沒有絲毫波瀾。這是聽到自家老爹的驚天大計劃應該有的表情嗎?還是……
我一驚,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知道?!難不成他也……
「你瞭解得很詳細,」他略略點頭,「我想我也應該能猜出是誰讓你來的……可是楚兒……」腳步向我移來,「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是……怎麼想的?」我不解。
停在我面前,夏侯意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專注,「拋開書文不說,你對我,僅僅是存了利用之心,還是……也有感情?」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回答。沒有感情是假的,可是他所謂的「感情」……是什麼?我對他的「感情」,又是什麼?
「我娘很喜歡女孩兒,」沉默片刻,他突然開口,「所以小時候她很愛把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樣。就因為這樣,遇上的女孩除了家人外,要麼因為我的身份對我奉承迎合,要麼就是連看上一眼都覺得噁心……」
低頭無語,貌似我曾屬於後者。
「於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女孩。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身份換了,心情也變了,沒有那種性別錯亂的煩惱……所以我說過,我不想,可沒辦法。」
「夏侯意……」別再說了。
「可能是我時來運轉了吧,在街上被人調戲居然會讓你給救了……」他自嘲地笑笑,「雖然你當時嚇跑了,但我在那時就已經決定,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我的視線……」
「為什麼?」我有那麼好嗎?
「你很特別,我有一種預感,跟你在一起會很快樂。」
快樂……嗎?被打的時候還是被罵的時候?
「……我喜歡你,」他突然輕輕拉住我的手,「真的很喜歡。」
「呃?!」我徹底呆住。表白?他是在對我表白嗎?我要怎麼回答??
「你不必現在回答,」彷彿看出我的猶豫,他莞爾一笑,「或許……等事情都解決了,你才會有心思來考慮。」說著,遞給我一樣東西。
我疑惑著接過,隨即瞪大了雙眸,「書文?!」
沒錯,就是我要找的那份,裡面的信件和名單……一個不漏!
拉高視線,我詫異地看他: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啊?」夏侯意兩眼看天作思索狀,「或許揭自己老爹的底是有些大逆不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呃……你老爹他,恐怕已經栽下去了吧?」我很煞風景地提醒他。
「嗯——好像是這樣呢!」他瞇起細長的眼睛,「不過也不錯,他可以進天牢消停一段日子,而我也可以鬆口氣了。你不知道,店舖裡的事都是他逼我去做的,還說什麼不經商就做官……總之不能看我閒著就對了。這樣的老爹,要是天天在你耳邊叨叨叨、叨叨叨,你說你煩不煩?」
「……」夏侯傑有這樣的兒子,還真是……祖上積「德」啊!
「話說回來,如果任由他做下去,不僅一部分官員性命難保,要是哪天事情敗露,夏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就得白白喪命……」夏侯意輕描淡寫地說著一個駭人事實,「所以,就算是天打雷劈,我也不能拿這麼多人的性命開玩笑。」
一掌擊在他的肩上,我滿面放光地嘖嘖稱讚,「好樣的夏侯意!正氣凜然大義滅親……不錯不錯,有前途!……不過你可否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你老爹的事的?我剛還以為——」
「以為我也是叛亂的一分子?」他立馬反應過來,「安啦,我本來對他的計劃是毫不知情的,因為你的行為太怪異,所以我才想到要調查一番……」
「我的行為太怪異?」
「是呀,『出身青樓』的女子會使毒的可不多喔,而且報復心及其強烈。大白天的蹲牆角居然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自己是無意路過歇歇腳……啊,對了,穿著人家的衣服晚出早歸是不是很爽啊?」
「呃……」煙霧彈,絕對是煙霧彈!這傢伙平時裝著一副噁心的娘娘樣原來只是障眼法而已,其腹黑程度很可能不亞於閻琛。嗯,改天讓他們龍虎相爭一番好了……啊,最好能再順便比一比女裝扮相……
# # # # # # #
「那個就是沈寧的爹?」
「嗯。」
「父子倆長得一點都不像嘛,老子那麼英姿颯爽,生個兒子居然這麼猥瑣不堪……」
「……楚兒,你被四喜同化了嗎?」
「才沒有,我比她還要直接好不好?」
「……原來你知道啊。」
「不過沒看見那傢伙呢……」我四下張望,該不會連跳三天跳出毛病了吧?
突然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小楚兒——」
呃,說曹操曹操到,「你還活著啊?」真讓人不爽。
「那當然,」沈寧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區區小毒不足為懼。」
「你是在暗示我下手還可以再重些,是不是?」我斜眼睨他。
笑容立時一頓。
夏侯意連忙出來打圓場,「呃……那個,呵呵……沈公子,楚兒是頑皮了些,你不要——」
「有趣。」
「耶?!」
「看來我的眼光不錯,居然看上個這麼有趣的小妞……」沈寧笑得滿臉愜意,手中的扇尖一挑我的下巴,「有意思!隨你怎麼算計我,本公子奉陪到底!」
噁心地退後三步擦擦下巴,我丟過去一個超級無敵大白眼。這人有被害妄想症嗎?!
「啊……沈公子,令尊已經進去找家父了,你不要陪著嗎?」夏侯意指指大廳所在。
「沒關係,適才已經拜見過夏侯伯父和虞侯爺了,是他叫我過來找你們的,說什麼年輕人有共同語言,能相處融洽。」
我的眼睛瞟向門口——
這麼說,現在的廳裡,只有三個大頭在獨處了?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麼呢?
「……這樣啊,」夏侯意勉強點頭,「那好吧,楚兒來,我們去後院。」
「咦?」後院?
「嗯,爹也說過長輩在一起有事情要商議,所以不想我們在場……」
「有事商議」?
什麼事?
怎麼商議?
我被他拉住強行往後院拖去,目光還一直不離大廳……嗚,好想去聽聽看老傢伙們又在策劃些什麼……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三章
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下,我托著腮呆看人工湖邊兩個傢伙正「掐」在興頭上。
「喂,還給我,那是我找到的!」
「拜託你不要大白天說胡話好不好,這支鳶尾明明是人家先找到的耶……」
「什麼『人家』『人家』的,你一個大男人說話怎麼這個調調啊?!」
「沈公子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人家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你好歹也得尊重我的習慣……」
「啥?!」沈寧從鼻子哼出一聲,「夏侯公子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啊!不過這樣的你,小楚兒真的會喜歡嗎?她答應做你的未婚妻是真心誠意嗎?」
「她……」夏侯意語塞了一下,「當然嘍,她也喜歡我啊……還說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呢!」
我不自覺地嗆了一下,這傢伙還真敢說。
「不可能,她對你的態度根本沒有那麼親近!」沈寧得意洋洋地道。
「再不親近也好過你吧?」夏侯意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比他更洋洋得意,「最起碼她名義上是我的未婚妻,也從沒對我下過藥……僅憑這兩點,沈公子你就應該識相,趁早滾遠一點才對!」
「我……我才沒那麼容易放棄!」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寧還在死鴨子嘴硬,「就算是綁她在身邊做丫鬟,我也不會讓給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
我聽得一臉黑線,綁……綁在身邊……做丫鬟?!也挺敢說的嘛他!
「喂喂喂,」夏侯意頗有微詞,「沈公子你是不是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看你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模樣,沒想到居然這麼冥頑不靈……看來想要以和平方式解決問題是不太可能了。」
「怎麼,你想打架?」沈寧開始捋袖子,並出其不意地出招攻向正欲開口的夏侯意,「那正好!」
「慢著,沈公子……」夏侯意一邊左騰右閃,一邊為自己辯白,「我沒打架的意思,我只是……」
「什麼都別說了,出招吧!」沈寧揮出一拳,「不過事先說好,要是我贏了你,小楚兒就得歸我!」
啥?我的下巴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這樣都可以?!
「不,我不答應!」
好樣的夏侯意!
「……那,如果你贏了,我就對小楚兒徹底死心,從此再也不會來糾纏她,怎麼樣?」
「好!」
……這傢伙,只答應對自己有利的話嗎?
沒了去阻止他們的心情,我仰首望天,這才發覺太陽好刺眼,讓人忍不住想要流下心酸的淚水……
突然噗通一聲水響,我詫異回眸,發現夏侯意一人呆呆地立於湖邊,望著激起漣漪的水面發懵。
「怎麼了?」走到他身邊,我問,「愣著幹嘛,沈寧呢?」
「……」他不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湖。
「喂……」剛才的水聲該不會是……
「他好像掉下去了呢。」夏侯意幽幽地說。
「好……好像?」我的嘴角開始痙攣。
「嗯,」他點了一下頭,「貌似是他自己沒有調整好步伐和力道,所以……」
「掉下去了?」我瞪著一個突然冒出的頭顱發呆,直到他大聲呼救才回過神來,「阿意……」
「什麼?」
「你會游水嗎?」
「……會。」
沉默片刻,一聲大吼響遍整座後院——
「那你還不快去救人?!」
# # # # # # #
「你沒事吧?」看著渾身濕透的沈寧,我把夏侯意干的外衣披到他肩上,「冷嗎?」
他不說話,只是眼睛一個勁兒地狠瞪著夏侯意,似乎要吸他的血啃他的骨。
「呃……你掉下水的事,貌似不是他的錯吧?是你自己——」
「要不是他突然收招,我也不會掉下水。」
「耶?」這是沈寧的聲音嗎?怎麼感覺……清脆明朗了些,沒有往日的低沉。
「可惡……」他咬咬牙,把衣服緊緊裹在身上站起身,「我要走了。」
「咦,你要去哪?濕成這個樣子可是會生病的……去阿意的房裡換套衣服好嗎?」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襟,卻看到了他微敞開的胸口處……
天哪,不、不是吧?!
# # # # # # #
「說嘛阿意,到底怎麼回事啊?」
他不吱聲,只是加快了步伐。
「你說話呀,為什麼突然收招讓他掉到了湖裡?」我死纏爛打。
「我……」他欲言又止,滿面的愁容像根苦瓜似的,「你讓人家怎麼說啊……」
「怎麼不能說?」我不死心地追問,「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停下腳步,夏侯意直直地看向前方,惹得我也跟著看去——
乖乖,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整個大廳前面,包圍著一層層穿黑色勁裝的人,而且個個手上拿著雪亮亮的白刃,反射出的光芒耀然刺眼。
這……這是唱的哪一出?
「黑影……」
「黑影?」
「巡捕司最強的精銳部隊。」
「咦?他們來幹什麼?」我正奇怪,卻見虞國侯和夏侯傑從廳內走出,環視一周後冷聲說道:
「你這是做什麼,沈大人?」
沈耀庭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們,「要做什麼,二位大人難道不比我清楚麼?」
「哼,想抓人也得有證據。僅憑你隨口胡說誣蔑,小心到時在皇上面前吃不了兜著走!」
「哈哈,這一點虞國侯您不用擔心,」沈耀庭仰首一笑,「我抓人向來不會無憑無據。」
「哦?」夏侯傑滿臉的不屑,「那就請沈大人你拿出來,不要在這口說無憑,否則的話——」
「證據這兒就有。」突然間一個柔柔的聲音摻了進來,眾人紛紛看去,只見一個一身白衣的人笑吟吟地負手立於不遠處的樹蔭之下,慵懶十分卻又魅惑至極——
我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太傅大人。」沈耀庭微微行禮。
抬了抬手,閻琛徐徐向這邊走來,經過我們的時候眼睛似乎還有意無意地瞟了瞟。
「你……」
虞嘯擎張了張嘴,卻在看見他手中的一卷書信後頓時白了臉色,嘴巴也條件反射似地快速合攏,生怕晚一步就會有蒼蠅蚊子之類的進去遊覽一番。
「怎麼,虞侯爺,你不認識這些信件嗎?」
咦,信件?我奇怪地盯著他手中所謂的「信件」,不是叫我來偷的嗎,怎麼他那裡還有?
「這是我從南姚王那裡拿來的,你的親筆信。」閻琛嘴角一勾,「貌似他不想跟你合作了呢。」
「這……你不要胡說啊,我是天朝堂堂的虞國侯,怎可能做出勾結外賊大逆不道的事!」虞嘯擎的聲音明顯在發抖,卻還死命抵賴。
「哦?那侯爺你不妨拿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筆跡。」閻琛遞過信件。
虞嘯擎嚥了嚥口水,眼睛盯住那疊紙張,猛地出手搶過,隨即急不可耐地翻看起來。他越看表情越驚恐,越看嘴巴張得越大,到最後手也開始抖個不停起來。突然他驀地抬頭,目光陰險地瞪住閻琛,接著露出一絲冷笑,「嘶」「嘶」幾聲將信件變成了一疊廢紙。
「哼,臭小子,想跟我鬥,你還嫩點!」
閻琛不怒反笑,像是聽到了一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是嗎?不過侯爺你若是能將皇上手中的那份也給撕了……那我倒還相信這話。」
「你……」虞嘯擎身子晃了一晃,表情在臉上凝固,然後像根軟麵條一般癱倒在地……
「好了,」掃一眼同樣面如死灰的夏侯傑,閻琛吩咐道,「沈大人,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凡是有關的人一個都不准放過。」
「是!」
「你……你……」虞嘯擎看向閻琛,眼神絕望中透著憤怒,「為什麼老是和我作對?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那些信的?南姚王不可能會……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朦朧的桃花眼彎成細細長長的月牙兒,閻琛頗有興味地瞅著他,「十九年前侯爺犯下的罪孽,我想你一定不會忘記吧?」
「十九年前……」虞嘯擎喃喃自語,眼神因為回憶而變得迷離。突然他打了個寒噤,直勾勾地看向閻琛,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樣驚懼無措,「是……你……」
「想起來了?」笑意加深,「那麼,還有什麼疑問嗎?」
耷拉著腦袋搖了搖,虞嘯擎長歎一聲,「作孽啊——」
閻琛的笑愈發濃烈起來,像極絕美的罌粟,刻骨的妖媚中滲透著絲絲邪毒,「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虞嘯擎悻悻起身,被黑影押向門口,跟著的還有夏侯傑,幾個小妾以及夏侯府裡的僕人丫鬟……
我一個激靈轉過身,只見兩個黑影已經來到了夏侯意面前,正要將繩索綁在他手上——
「慢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6:04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四章
庭院裡氣氛凝重,所有的人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到我身上,看著我一步步走向閻琛,與他絲毫不怯弱地對視。
「爺。」
「嗯?」
「我的任務……能算成功嗎?」
他微怔,旋即輕笑,「你說呢?」
「我已經拿到了東西,只是——」
「我先了你一步,對嗎?」
「……」貌似是我一直在拖沓。
「我可以算你成功,」他低頭湊近我,緩緩開口,「你想要什麼?」
我驚訝地看他,「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你的目的不就在於此嗎?」
我垂了垂眼簾,隨即抬起堅定地說,「放了夏侯意。」
「……」閻琛凝眸著我,眼裡的情緒古怪而又恍惚,好半晌才低低出聲,「你喜歡他嗎?」
耶?!
我眨巴幾下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的夏侯意,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他問什麼?我喜不喜歡夏侯意?
再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他,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不喜歡?肯定不可能,好歹兩個月多少也會有些感情,而且那樣的話夏侯意也不一定就會被放;說喜歡……
「好了。」
我奇怪地盯住他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他……不要我回答了?
「沈大人。」他略略側頭,沈耀庭立馬明白過來,同時也有些為難地說道:
「太傅大人,這——」
「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是。」
兩個黑影被撤回,我望望看向這邊的夏侯意,又回過頭來直視閻琛,「爺……」
「都結束了,楚弦小妞。是回是留——」他的聲音輕柔依舊,晶亮的眸子盯住我,「自己決定。」
話音剛落,人已向門口走去。
「哎……」伸出手去卻什麼都沒抓住,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慢慢在視線裡消失……
# # # # # # #
他生氣了。
是因為我沒能及早完成任務,還是因為我當眾提出了個讓他很是為難的要求?
不管是什麼,總之我惹他生氣了。
……可是好討厭,為什麼我現在會有種被人遺棄的難受感覺?自己決定自己決定就是了,想回去就回去唄,可為什麼——
他說那句話的語氣讓我好想哭?
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這可惡的死人妖!!
「你不回去嗎?」
我一愣,抬頭看見夏侯意站在門口,美麗的臉蛋略微有些失神,卻仍掛著淺淺的笑意。
「呃……」豬腦袋啊我,光顧著自己鬱悶了,卻把這個剛剛被抄了家的可憐傢伙扔到了牆角里,「那個……我……」
「沒關係,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還沒等我想出安慰人的話,他倒先撫慰起我來了,「反倒是你,幹嘛哭喪著臉?」
我托著腮哀歎一聲,「好受打擊啊——」
「因為閻太傅?」他坐到我對面。
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我翻個白眼權當回答。
「你很在乎他的看法呢!」
「……」能不在乎嗎,他是我老闆啊!
「楚兒……」
「嗯?」
「我曾經向你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我呆呆地看著夏侯意滿臉的苦笑:
「看來,就算我現在向你要答案,你也不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吧?」
「夏侯意……」怎麼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
「沒關係,」他閉閉眼睛,轉眼又是一副甜美可人的模樣,「只要你沒有嫁人,我都還有機會不是嗎?」
「呃……」他是在變相說我擺脫不掉他嗎?
「但不管怎麼說,也不管你以後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們都會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水眸裡的亮光將閃欲息。
「那當然!」我一口回道,立刻點亮了那抹光芒:
「太好了,人家就知道你不會扔下人家不管的……」
呃……做朋友和扔下不管有什麼關係?這傢伙該不會吃定我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變臉的速度……已經到了神鬼莫測的地步了……
# # # # # # #
「玉娘,我回來了——」
「弦弦——」
狠狠在她臉上「啾」了幾下,我開心地摟著玉娘不撒手,「這麼長時間沒見,有沒有想我啊?」
「還說呢!」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玉娘也笑得咧開了嘴,「只是偷個書文而已,你居然耗了兩個多月,真是有夠丟我家晶兒的臉!」
「我哪有……」撅著嘴巴抗議,「人家是第一次嘛……話說回來,我那可愛的白晶姐過得怎麼樣?」
「當然一個『好』字嘍!要是那小子敢欺負她,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這麼彪悍的丈母娘的確不太好纏,我臉上呵呵笑著,心裡卻在默默為白姐夫祈禱。
「小弦回來啦?」
我扭頭一看,「白叔!」旋即也撲上去來了個熱情擁抱,「我好想你哦……」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白叔憨憨地笑著,輕拍拍我的背,「在外面的生活怕是不太習慣吧?瞧孩子都瘦了。」
「沒關係,回來我多做幾頓好的,保準把你養得肥肥胖胖的!」玉娘在一旁搭腔。
我撇撇嘴,「才不用,瘦了多好啊,省得減肥了。」
「這孩子……」白叔突然拽了拽正搖頭感慨的玉娘,視線往前方比了比,我一時沒搞明白怎麼回事,遂也回頭看去——
一襲紫衣,閻琛正立於不遠處,澄澈無瑕的眸子略略一轉,定格在我身上。
「……」不是吧,就這樣碰上了?!原本還打算躲起來嚇唬嚇唬他再說的……
忽然感覺身後空虛一片,轉身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某二人已經先行腳底抹油去了。咬咬牙硬著頭皮,沒辦法,再是多難唱的獨角戲咱也得撐過去不是,總不能現在扭頭就跑吧!
「……咳,」挪到他面前,我先乾咳一聲舒緩下氣氛,「那個……爺,我回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用那雙眼波流轉的美眸緊盯住我的臉。
「呃……」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悄悄地後退了一小步。
面前的人還是不出聲。
是高興壞了還是驚訝過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爺?」
咬住我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沒留在夏侯家?」
耶?!「我為什麼要留在夏侯家?」傻傻地反問,我不明白他怎麼會問出這麼搞笑的問題,「那又不是我家。」
「是嗎?」眼簾垂了垂,再度抬起時已然恢復了那份閒適悠然,外加上一張蠱惑人心的柔美臉蛋,「不後悔?」
「後悔?」有什麼好後悔的?
「嗯……我明白了。那麼——」轉過身,閻琛笑得好不開心,「歡迎回來,楚弦小妞。」
「……」冷嘰嘰地打了個寒戰,錯覺嗎?這人的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
還是改天上寺廟裡求張平安符回來比較好。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一章
推開窗戶,迎著清晨的陽光和微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愜意地瞇起眼打量著院裡熟悉的一切。
雖說在夏侯府裡吃穿不愁,行動有人陪伴保護,就算當一輩子菩薩被人供養都沒有問題。但對我來說,在太傅府裡生活的日子才是最舒服自然的,即使接觸到的人有限,可是卻從未感覺到枯燥乏味,反而十分多彩有趣。我想,這大概就是家和外面的區別吧!
不過……「家」?我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嗎?
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我略略一怔。家啊……其實仔細想想也挺不錯的,有可以作為雙親的可愛長輩,有可以說知心話的大姐,也有雖然記不清模樣卻可以拿來嚇唬別人的大姐夫,還有……
還有一個老是被他欺負,卻鼓不起勇氣來反抗的……討厭傢伙。
但不管怎麼說,本是孤身一人的我能碰上這麼些人,也算是我的造化。
「弦弦——」門外傳來玉娘的聲音,「用早膳了——」
「馬上就來!」
匆匆換上衣服,剛跑進廚房的我就被一個托盤抵了出來。
「干……幹嘛啦玉娘,不是吃早飯嗎?」
「沒錯,是吃早飯。」她兩手托著盤遞到我手上,「不過不是你。」
「耶,為什麼?!」不是我吃叫我來幹嘛?「你這是欺騙小孩子的感情哦!」
「哼!」玉娘不屑,「你的感情我才沒興趣。拿好,送到爺房裡去,他今天一早就要進宮。」
進宮?他怎麼那麼勤快了?
# # # # # # #
「爺,吃早飯。」
閻琛正看著手裡的折子,聞言只「嗯」了一聲,眼睛絲毫沒有要離開折子的意思。
「爺?」
「……」
「吃早飯了。」
「……」
無語片刻,我突然伸手抽去那本折子遞到窗外,彷彿嚇唬不聽話的小孩一般板起面孔,「再看的話我就把它給扔了!」
淡淡地瞟了一眼「危在旦夕」的折子,閻琛抬頭與我對視,迷離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不快與不滿,「是麼,」他只輕輕說了這麼一句,「你扔試試看。」
折子立馬被恭恭敬敬地放到他面前,我咬著牙切著齒說,「爺你請慢用。」看完後「用」來吃。
出乎意料,他再也沒去碰那折子,反而拉過托盤,慢慢地喝起粥來。
真是個怪人!
不過好像有些不對勁啊……對著他左看看右瞅瞅,我想我已經知道怪在哪了。
「爺,你馬上要進宮對不對?」
「嗯。」
「可你還沒換朝服。」
「來不及。」
「頭髮也沒束上。」
「也來不及。」
「……看折子就來得及,嗯?」
「嗯。」
看他燦若星子的眼中閃出一絲絲狡黠的亮光,我恨不得把那張傾國傾城的美人臉按進面前的粥碗裡,「請問爺你吃好了嗎?」
「吃好了。」
眼睛向下一溜,「半碗粥?」喂貓還是什麼?
他回答得簡單明瞭,「我不餓。」
「……」飽主子不知餓奴才饑。
翻翻白眼,我徑直打開衣櫃拿出紫色的朝服,連同腰帶官帽,「快點換衣服,遲了就更來不及了。」
他乖乖地接過,走到屏風後。不一會兒就換好出來了。
「過來,」把他拉到鏡前遞過梳子,「快梳頭。」
他看看梳子卻不接,漂亮的嘴巴動了動,「你幫我梳。」
「啥?!」我張大了嘴,活這麼大還從沒給男人梳過頭,更何況是長頭髮的男人。
「呃……我,我不會。」
「沒關係,隨便束上就好。」
「可是——」
「快點哦,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這傢伙!「那個……爺,你有沒有聽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句話?」
「我已經豐衣足食了。」
「……」
一陣鼓搗之後——
「這樣可以吧?」我退後一步打量著自己的「傑作」,雖然只是很簡單的把兩鬢頭髮往後紮成一束其餘的披散下來,但這種在現代作為女孩髮型的樣式擺到了閻琛頭上,怎麼看怎麼都讓人不禁產生疑問——
他真的不是女扮男裝嗎?
咽嚥口水,這種問題還是爛在肚子裡比較好,免得晴朗的九月天冷不丁刮起一陣寒冷刺骨的北風。
「哎……等等!」看他拿起帽子就要往門外走,我慌忙攔住,「衣領要弄整齊了,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出去很丟人的好不好……」
我邊叨叨叨說個不停,邊幫他把領口拉直撫平整,然後戴上官帽,替他把頭髮捋順……一抬頭,才發覺那雙勾魂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看什麼?」
「……」閻琛略略掀動嘴角,露出個溫存的微笑,眼神輕柔似水,「沒什麼。」
「……」沒什麼還看得那麼出神,該不會嫌我像個老媽子一樣囉哩八唆吧?最後正了正帽子,我滿意地點點頭,「好了,可以出門了。」
不發一言地笑笑,他走向門口,經過我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楚弦小妞。」
「嗯?」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你身上好香,很好聞。」
「……」
直到視線裡的身影消失,我才反應過來,一張臉燙得都要熟透了——
「這個色坯!」
# # # # # # #
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片刻,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無奈地開口道:
「我說……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和我比誰的眼更大嗎?要是那樣的話我認輸,因為你的眼已經瞪得可以和牛眼相媲美了。」
「少轉移話題!」面前的人不耐地用手指叩叩桌面,「還不快從實招來?!」
「招什麼啊?」有氣無力地第n+1次重複這四個字,我真後悔幹嘛出來自找麻煩。
「裝蒜吧你,說,我大表哥怎麼辦?!」
「涼拌唄,還能怎麼辦。」難不成真要我嫁他?!
「我還爆炒呢!」雅雅一臉的凶神惡煞,纖纖玉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你這個女人未免也太無情了,大表哥對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居然……」
「居然怎樣?」
「你……」她露出痛不欲生的模樣,「居然只是在玩弄他……我可憐可愛的大表哥啊——」
「喂喂喂!」頂著滿頭黑線,我做賊般四下瞅瞅有沒有異樣的目光投來,壓低了聲音說,「拜託您老人家口下留德好不好?什麼叫『玩弄』?我『玩弄』誰了?」
「當然是我大表哥,」她也跟著放低了聲音,狠狠地瞪我,「雖然你們只是掛名的未婚夫妻,可只要不是白癡都能看出他喜歡你。」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為什麼?」
「你不是白癡。」
「……」
「難不成你是?」
「……夠了,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雅雅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擠,「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是怎麼打算的?嗯……」托著腮思索起來,「首先要讓玉娘燒好多好多好吃的菜安撫一下自己……呃,當然不是為了要把肉補回去;然後要去看看白晶,希望她能早點懷上個孩子生下來陪我玩;接著還得努力努力,多學幾種毒藥,因為我突然發現下毒其實蠻好玩的……啊,對了,千萬不能忘掉還要找那個人妖要這幾個月的月錢……」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6:19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二章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望著遠去的背影,我不禁悲從心生,究竟是為什麼——
單留我下來照顧這個傢伙?!
目光狠狠掃向身旁某個笑得正歡的人,我咬著牙擠出幾個字,「這下高興了?」
本來和玉娘說好要去看白晶的,結果臨出發前閻琛突然橫插一槓說什麼他今天不進宮,要在府裡處理公事,所以必須有個人留下來給他做飯外加打雜……於是玉娘和白叔很有「默契」地把我擱下了。
嗚……不甘心哪,憑什麼我要給他做飯?話說回來,在現代我都沒摸過鏟子幾次,家裡有的鍋還是嶄新嶄新的……還是泡麵好啊,只要有開水就能搞定,可……
想來想去,都怪這個死人妖!
「幹嘛愁眉苦臉啊,跟我呆在一塊就這麼鬱悶?」
他還好意思說!翻翻白眼,「不是『這麼』鬱悶,是『特別』鬱悶好不好?!」
「呵呵……」閻琛嘴角弧度更甚,「看來你是『特別』不想和我這個主子單獨相處呢。既然這樣——」
怎樣?難不成要大發慈悲放我出去了嗎?
「……那我偏要把你留下來看你鬱悶。」
……混球!變態!!沒人性!!!
轉過身子向房間走去,再多看一眼那張欠扁的俊臉,我怕我會忍不住一拳打上去或是索性給他來點跳跳粉讓他跳上個三天三夜。
# # # # # # #
「咳、咳咳……咳咳……」
捂著口鼻從廚房冒出的滾滾黑煙中突圍而出,我被嗆得眼淚直流。媽的,這什麼破爐灶啊,拿吹火筒一吹那火不僅不旺,反而讓我倒吸了幾口濃煙,真是鬱悶至極!
掏出手帕抹了下臉,我嘴裡叨咕幾句,打算二度進廚房再接再厲。
「看來情況不太好呢……」
「說什麼風涼話,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要吃飯?」沒好氣地噴出一口火藥味,我斜睨靠在柱子旁的某人。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呀,」嘴角一彎,閻琛厚臉皮地說,「況且你身為女人,連女人該做的本分都不會,將來還有誰敢要你?」
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誰要我不勞你操心!」
「是嗎?」他的笑容桃花般燦爛,「不過身為你的主子,我想我還是有必要操心一下,免得有人倒霉。」
「哼!」我不屑地歪歪嘴,「你不讓我倒霉就算大慈大悲了!」
「呵呵……」他低聲笑起來,一對桃花眼亮芒閃動,誘人非凡,「我怎麼捨得你倒霉呢?你這麼天真純潔又可愛……」
「你少裝無辜!」可惡,明明就很喜歡整我。
「我本來就很無辜呀……嗯,什麼味?」他突然側頭看我身後,「楚弦小妞,你的飯做好了嗎?」
「……」糟了,我的菜!!
手忙腳亂地衝進廚房,只見先前燉在火上的鐵鍋正絲絲冒著黑煙,一時間焦糊的味道直竄鼻際,我顧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碰鍋——
「小心!」
手被牢牢抓住,抬頭一看,閻琛正俯首看我,笑意輕揚,「不想要手了,嗯?」
「可是我的菜……」好不容易做的耶!
「我來。」
咦?!
看他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把鍋端到地上,我迫不及待地衝過去,眼睛一掃,頓時沮喪滿臉:
「不能吃了……」已經燒成了頂級黑炭。
「這是什麼?」拿筷子翻翻,他撿起一片看了看,「青菜?」
「嗯……這是剩下的唯一蔬菜了,居然讓我燒成了這樣,怎麼辦啊……」我抱頭慘叫,「玉娘那個傢伙居然沒有把菜備齊,這不是害我嘛!本來技藝就不精,眼下又……」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衝出門外,朝後院奔去……
「這是……」閻琛盯著盆裡搖頭擺尾的生物。
「魚。」
「魚?」
「是呀,突然想起玉娘在後院養了一條魚以供不時之需,所以我就端來啦!正好咱們今天可以燒魚吃!」我得意洋洋地說。
「燒魚吃?」他的表情變得很奇怪,看看我又看看盆裡的魚,「你說要燒魚——給我吃?」
「錯!」搖搖手指,我一本正經地糾正他,「是『我們』一起吃。」
「……」再度看看魚又看看我,他的臉恢復原先的慵懶模樣,眼睛也彎出好看的弧度,「你確定?」
「當然了!」而且超級簡單,以前我燒過魚,現在就當重新溫習一下。不過嘛——
「爺,你不准走。」
「為什麼?」
「你幫我燒火啊!真搞不懂你們到底是怎麼拿它來燒飯的,為什麼我一吹煙都跑我嘴裡了?」
他呵呵地笑著,「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因為你笨哪。」
「……」
「?」的一聲門被狠狠踢上,栓好後又拖了張桌子抵住,我奸笑著看向某個負著手,一臉興味盎然的傢伙,「再說我笨試試看。」
閻琛眉毛略挑,「你要幹嘛?」
「我要幹嘛?哼哼!」捋了捋袖子向他走去,「我要真幹嘛,你一個連雞都殺不了的文弱書生又能怎樣?」
「文弱書生?」
「不是嗎?」我得意地笑,「所以呢,我說什麼你最好乖乖地去做,不准有意見。」
「我說——」他懶懶地俯身傾向我,語調輕軟柔和,「你是不是把身份搞反了?」
「狗屁身份!飢餓面前人人平等,有本事你自己燒飯吃呀!」
「……你在要挾我?」聲音更輕了。
我扭曲著臉強忍滿腔笑意,「是又怎樣,來咬我啊!」
「……」他不說話,只是直直盯著我看。
無語了吧,還說我笨……哼!!
「嗯,我明白了。」片刻後閻琛點頭,臉上浮起讓人為之心醉神迷的笑容,「那好,我保證聽你的話,隨你愛對我怎樣怎樣,如何?」
「……」為什麼這話聽起來這麼彆扭?
「啊,對了,今天府裡只剩你我二人,現在你又把我困在這裡跟你獨處一室……我想,就算出去對別人說你對我怎樣怎樣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吧?嗯,要真那樣可就糟了,你一個尚未婚嫁的姑娘家,要是這般的名聲傳出去,恐怕這一輩子就只能做老姑娘了吧?」他越發笑得迷人,「沒準最後我還得負起責任娶你呢……不過想想看,你一不溫柔二不賢惠,娶你無疑是我這個文弱書生吃虧……」
?咚咚??!!!
指著大開的門,我紅著臉咬牙一字一字往外迸:
「爺、請、回、去、歇、著、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7:00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三章
桌子中央擺著一盤黑黑的魚形物體,桌子兩邊坐著兩個人,捧著飯碗彼此大眼瞪小眼。
「吃呀,看我幹嘛?」指著他碗中的白米飯,我眨眨眼睛,「還是你要捧白碗?」
「……」
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嫌我手藝不好所以很不屑於吃?」可惡,弄成這樣又不是我的錯,不肯幫我做飯就算了,又不肯吃我做的飯,想吃白飯早說啊,何必這麼折騰我?!
「你……」他頓了頓,目光盯住我的手,「燙到了?」
看看右手背上紅紅的一片,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沒什麼啦!」只不過不小心讓油濺到了而已。
長長的睫毛垂了垂,閻琛似乎歎了口氣,「謝謝。」
「耶?」
筷子伸向菜盤,「那我不客氣了。」
「嗯嗯!」興奮地看他夾了一小塊放進口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怎麼樣,是不是很……哎,爺你去哪?」
怪人,幹嘛還沒嚼就往外跑?
「爺……」終於在後院的大樹下找到彎著腰的他,我頗受打擊地看到了地上的魚肉,以及一灘清水。
……真的那麼難吃嗎?嗚嗚……我的廚藝啊……
「對不起……」閻琛的臉慘白慘白的,看得我又是無奈又是難過,慌忙扶起他:
「不用跟我道歉啦,是我手藝太爛——」
「不,」他輕輕低語,「是我不好。」
「爺……」
「我吃不了葷腥。」
「耶?!」我不相信地眨巴眼睛看向他,「你說什麼?」
「我的胃……接受不了葷腥,聞還好些,要讓我吃……」他苦笑,「就像是形成了反射,舌頭一接觸到就會反胃,非得把所有東西吐到乾淨為止……」
我呆住,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站直身子,閻琛的眼中有著莫名的悵然,「已經二十年了,都成了習慣,吃不吃沒什麼……不過,」眸子轉向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對不起。」
「……」我咬咬唇,有些心酸,「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說要燒魚,你怎麼不說呢?」
澄澈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你那麼高興的樣子……我不能讓你陪我一起受罪。」
「……爛好人!」撇撇嘴,我故作不屑的背過臉去,拚命眨了幾下眼睛,「現在好啦,那盤魚是鐵定不能吃了,我們還是出去下館子吧!」
「那條魚——」
「別!」手一擋,我不爽地道,「你想看我大口吃肉的模樣,我還不樂意看你干吃白飯的模樣呢!」
「……」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倏而一笑,「好,就依你。」
# # # # # # #
難怪每次吃飯葷菜都是放在我們這邊,而閻琛面前只有一碟綠色蔬菜或是豆腐,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嚼嚼嘴裡的青菜,我很難想像二十多年都是吃素度日的生活……一定很痛苦吧?明明是很想吃肉的,但身體不允許——
倒霉的傢伙!
可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難不成先天有問題?
不管怎樣總之很不幸就對了……啊,難怪他平常看上去都是一副懶懶的模樣,搞了半天是缺少營養嗎?也對,老吃蔬菜雖然維生素不少,但一些必需的蛋白質之類卻……
「怎麼了,吃不慣是不是?要不要——」
「不要!」我條件反射地大吼一聲,驚覺四周的人紛紛像見了鬼一樣投來詫異的目光,「呃……不用啦,我沒關係的。」
「是嗎?」閻琛勾勾嘴角,「你不必遷就我,自己想吃什麼就點好了,大不了這頓算我的。」
「閉嘴啦你!」人家不是心疼錢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低下頭去扒飯。
……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連吃飯都吃得這麼優雅斯文,懾人魂魄……眼角瞟到旁邊又一位仁兄「血濺當場」,我不由得歎口氣——
人都看相貌長得美不美,又有誰能真正看到美人心裡的痛苦呢?
# # # # # # #
砰砰砰!!
「來了來了!」真煩人,大清早的哪個傢伙來敲門啊,存心擾人清夢!
拉開大門,我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睛霎時睜大了不少——
「閻琛在不在?我找他。」
「……」這個姑娘要幹嘛?看長著副白白淨淨的樣子,怎麼一開口就這麼囂張?
「問你話聽見沒?」
心裡頓時不爽,「爺他不在。」其實正在書房看書。
「不在?可是我在門口都守了兩個時辰了,也沒看他出來呀!」她踮起腳向門內看去。
「喂喂喂,」不快地攔住她,我整張臉黑成了鍋底,「囂張也要有個限度吧,不說自己姓甚名誰就跑到別人家找麻煩,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
「哼!」她的目光終於分了二分之一到我臉上,小巧的鼻子皺了皺,「你又算哪根蔥膽敢管我?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說一聲,你這顆腦袋就可以滾到地上去啃草了?!」
「哦?」一抱臂,我不屑地瞟她一眼,「這麼大能耐,你是三隻眼的馬王爺還是豬八戒他二姨?」
「放肆!」她勃然大怒,「你這個雜毛丫頭居然敢如此侮辱我,我要……我要……」
「要跳崖請往這邊走,秀蓮山就在不遠處;要投河請往那邊去,西郊河還算乾淨,不會灌上一嘴泥沙;要割腕請到鐵匠鋪買把快點的刀,省得死不了活受罪;要服毒的話,正好,我這有鶴頂紅、砒霜、七步斷魂、箭毒粉,想要哪種任君挑選……啊,對了,每種都是一兩銀子,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何?」
得意地看到她白淨的臉憋成血紅色,表情扭曲似要爆發,我暗地偷笑,忽地後退一步砰地關緊大門,任由外面的人大吼大叫:
「臭丫頭你給我滾出來,我非要扒你的皮不可!!氣死我了,你這個臭丫頭……」
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我一蹦一跳地回屋去了。
「弦弦,剛剛是不是有人來了?」抱著一疊衣服的玉娘走過來。
「唔,是有個瘋女人來找爺……」嚥下口中的糕點,我含糊著說,「但被我戲弄一頓後關在門外了。」
「戲弄?」她瞪大丹鳳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我,「你說你戲弄她了?」
「是呀!」我將先前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複述了一遍。
「天哪……」玉娘笑得滿眼淚花,「你……你居然……哈哈……」
「怎麼了?」
「你……你知道她是……是誰嗎?」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光看那說話的猖狂勁兒就知道了。
「她叫范若姜,是順天府府尹范彪的掌上明珠。這一陣子不知怎麼了,老是跑上門來纏著爺說這說那,要不就是硬拉他出去散什麼心,天天煩人煩得要命……」
我一愣,「她看上爺了?」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而且聽說朝中上下對這件事都很樂觀呢,說是什麼『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可我看她其實也不怎麼樣嘛,任性刁鑽的大小姐一名,還動不動就拿自家的權勢壓人……」
「……那爺怎麼說?」
「爺他……也沒怎麼說,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每次范若姜來的時候還跟她有說有笑的,依我看啊——」玉娘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搞不好這范小姐就會是咱們未來的女主子了!」
什麼?!
未來的……女主子?!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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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07:4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四章
不行,絕對不行!!
躲在灌木叢後,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涼亭裡相對而坐的兩人。
開什麼玩笑,那什麼姜的要是脾氣好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嗆人的辣生薑,這還叫我往後怎麼留在太傅府裡?閻琛那個死人妖也是,喜不喜歡給個說法呀,老這麼拖著到底想要幹嘛?!
往前伸伸腦袋……可惡,躲在這裡距離實在太遠了,只能看見人嘴動卻聽不到半個字,不知道閻琛那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
……咦,那生薑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像是聽到了什麼驚悚恐怖的東西。不過不對呀,閻琛倒是笑得蠻愜意的……呃,貌似他不管說什麼話都笑得很誇張的樣子……
耶,生薑走了?!
不,確切地說是——
跑了。
彷彿見到鬼一樣。
閻琛獨自坐在原位,端起茶輕啜一口,「還不出來?」
???他在跟誰說話?
「別左顧右盼了,說的就是你,楚弦小妞。」
「……」原來他知道啊!
「爺。」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我低著頭喊了一聲。
「在那邊看什麼呢,嗯?」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
「呃……」眼睛東瞟一下西瞟一下,「看……看……」心一橫,「看未來的女主子。」
「未來的女主子?」勾魂的眼睛微瞇了瞇,「誰說的?」
「玉娘。」對不住啦玉娘,不賣你我這條小命可就危險了。
「……」閻琛盯住我不說話,溫和的臉上沒了笑容,只是靜靜地、柔柔地看著我。
「爺……」
「你希望我娶她嗎?」
「誒?」
「我問你,你想要我娶別的女人進門嗎?」
「呃……」抓抓腦袋,我有些不知所措,「那個……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啦,爺你要是喜歡,我說不想也沒用不是……」瞥見他的臉色開始降溫,我慌忙改口,「不想!十分特別以及及其的不想!」
「真心話?」
「當然……」
「那好,」他點頭,「第二個任務來了,楚弦小妞。」
「什麼?!」我轉不過彎地眨巴眼睛,「任……務?」
漂亮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你,換男裝。」
「耶?」
「從現在開始一直都要。」
「呃?!」
「以後每天要和我形影不離。」
「啥?!」
「對了,晚上也要睡在一間房裡。」
「……我才也不要!」這算是哪門子的任務?!
「真的不要?」閻琛懶洋洋地笑,「范家小姐的脾氣相信你已經領教過了,如果你不接這個任務,沒準哪天她真的會成為你的主子哦。」
「開什麼玩笑,她嫁不嫁進來還不是取決於你?!」當我白癡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如果她去驚動了皇上,那我們誰都逃不掉——」眼波一轉,「聖旨的威力,可不是好玩的。」
「……」貌似有些道理,「那跟我扮男裝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要我去勾引她?」
露出嫵媚的笑容,閻琛慢條斯理道,「放心好了,不用你去勾引她。」
耶?那到底是要幹什麼?「爺,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我讓你扮男裝是因為呢——」
「嗯嗯!」
「我剛剛跟她說——」
「嗯……說什麼?」
「我喜歡男人。」
「……」
# # # # # # #
拉拉身上的男裝,我愁眉苦臉:
「爺你不是要玩真的吧?」
「當然是玩真的,」單手托腮,閻琛那對魅人的眸子在我身上打轉,「不過說真的,你很適合扮男人呢。」
咬咬牙,「請問爺你真的喜歡男人嗎?」該不會又是個變態吧?
「這個嘛——」他停在我面前,修長的手指撫過我肩上的髮絲,「你說呢?」
「……」條件反射地後退三大步,「你你你……想幹嘛?」
閻琛輕笑,「這樣就受不了了?那你還怎麼完成我的任務呢?別忘了,你現在扮演的可是我的孌童哦。」
孌……童?表情極度扭曲,這傢伙居然這樣稱呼我,真是很令人不爽啊!什麼叫「這樣就受不了了」?難不成……打了個寒戰,我突然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他該不會要趁機做些什麼下流事吧?!
「我我我警告你啊,不不不不准想些烏烏烏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離他遠遠的,我一臉鄙視。
「呵呵……」閻琛笑得合不攏嘴,「你真可愛……不過楚弦小妞,我要真想對你幹什麼,你以為你能防得住嗎?」
「……」果然是沒安好心!
「放心吧,」他折回桌前,端起茶碗淺抿一口,嫵媚的眼神瞟過來,「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程度。」
「你!!」一股血直衝腦門,我恨不得親手掐斷這個混蛋的頸子。
# # # # # # #
「玉娘,幹嘛啦?」站在門口不說話。
「呃……你要不要先換男裝?」
眨巴眨巴眼,「為什麼?」
「那個……」指指外面,她有些忍俊不禁,「范若姜來了。」
「啥?!」生薑那女人的抗打擊能力還真是強啊,要是我聽說自己喜歡的男人是龍陽,絕對會跑到一個連下輩子都見不到他的地方躲起來。
「……一定要換嗎?」閻琛貌似不在府裡吧?
「我記得爺好像這麼說過,」清了清嗓子,玉娘撇著細聲細氣的語調模仿道,「楚弦小妞,從現在開始要一直扮男裝……」
「打住,打住!」掏掏飽受摧殘的耳朵,我哀聲歎了一口,「知道了,你先出去穩住她,待會我就到。」
一番整裝後——
「咳,」我刻意壓低聲音,裝出一副知書達禮溫文儒雅的書生模樣,「這位小姐氣質如此非凡,一定就是赫赫有名的范家千金——范若姜小姐吧?」
……還是死了吧我,說這麼噁心的話!
「……」范若姜疑惑的眼睛對著我上瞅瞅下看看,「你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乾咳兩聲,「鄙人姓楚,單名一個風字……身份卑微,不被范小姐所認識,也是應該的。」要被你認出來我就白混了。
「……」她還是不肯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不過好奇怪,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
當然面熟了,向她建議那麼多種死法沒有印象才怪!
「呃,范小姐——」
「想起來了!」突然指著我的臉大叫,范若姜的眼放出奇異的光芒,「你是那天那個丫頭……」
我大驚失色,不會吧?!
「……的什麼人?」她作不解狀,「你們倆長得好像。」
沒……沒認出來嗎?
「呵呵……」偷擦把冷汗咧咧嘴,我打心底鬆了口氣,「那個……她是我妹妹。」將計就計。
「哦,原來是妹妹啊……」煞有其事地點頭,「不過楚公子,你妹妹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耶?
「你知不知道上次我來的時候啊,就是你妹妹開的門。我問她閻琛在不在,她居然對我惡語相向,還對我說了……好多很惡意的話,真是很沒有教養耶!」
「……」沒教養的是你吧?!不光在別人家裡大放厥詞,還在別人「哥哥」的面前告他「妹妹」的狀,真是很有才啊你!
「對了,楚公子在府裡是做什麼的?管家,帳房,還是書僮?」
「我……」管家是那個眼神不太好的老頭,帳房是那個五六十歲還在充嫩黃瓜的老太,書僮……不好意思,換個字兒你就得分了。「我是——」
「他是貼身伺候我的僕從,」冷不防閻琛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握住我的手,「楚兒,我找了你好久呢。」
看向他略帶邪氣的笑,我的心裡不由流下兩行心酸淚……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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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08:18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五章
「……她走了。」
「嗯。」
「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貌似是。」
「我想她以後不會再來了吧……」
「說不定。」
「可她嚇得不輕。」下巴都脫臼了。
「那倒是。」
「我說……爺。」
「嗯?」
「你可以把手鬆開了吧?」
攬在腰際的勁道驀地加大,閻琛無視我的怒意,唇畔帶笑,「我不想。」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這傢伙是算定了我不敢反抗,才在生薑面前把我拉來拽去勾肩搭背,說話還非得湊到耳朵根子,弄得曖昧氣氛十足——
也難怪生薑像看見鬼一樣面部抽筋。
「得寸進尺?」溫熱的呼吸吹在耳畔,帶著淺淺的調笑,「有嗎?」
「沒有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活動自如的右手向他那張笑得可惡的臉推去,「放手啦你……啊!」
一個重心不穩,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你……」抖抖索索的手指向「罪魁禍首」,「幹嘛要鬆手……」
「是你要我鬆手的呀,」閻琛故作無辜地攤攤手,「怎麼,現在就開始懷念我的懷抱了?」
「你……」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你……去死好了……」
讓你鬆手,你偏要選在我「姿勢不當」的時候嗎?壞心,絕對的壞心!
「我去死?那可不行,」他慵懶揚笑,單手托腮,美人風姿盡顯,「在事情都結束之前,你家主子我是死不得的。」
「……自作孽不可活,」我強撐起摔疼的腰,抽著涼氣,「你小心有報應……」
笑聲輕響,「報應?放心吧,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我抬首看到他嘻笑依舊的臉,那雙勾魂眼眸竟然閃過一絲憂鬱,「我想,你很快就會如願了。」
……呃,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深深看了我一眼,閻琛站起身,向門外踱去。
# # # # # # #
報應?
我的腦袋裡始終縈繞著這兩個字。不用說,一定是我說了不恰當的話,惹他不高興了——
不,不是不高興。那種眼神……分明是無奈和憂愁,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悵然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他一定有段不願為人知的過往,譬如和虞嘯擎到底是怎樣結下樑子的,為什麼以前會住在山頂上的小木屋裡,為什麼會有一個殺手山莊,又為什麼握有那麼大的權勢,卻只要幾個稱不上是家僕的人陪伴……一切的一切,雖然很令人好奇,但他不願提起,我也自然不會去追問。
揭一個人的傷疤,很沒有同情心。
但是……「如願」?
狠狠捶了一下手邊的桌案,我幾乎要把牙給咬碎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難道以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壞心不成?就算我讓他去死,那也不代表我是真的希望他去死啊……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呃……好像這算不上是幽默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是真要他去死去受報應,大不了回去道個歉讓他別再鬱悶就是了。可是要怎麼說呢?
「弦弦……」
貌似有些困難……
「弦弦?」
我該怎麼開口,總不能……
「弦、弦!!」
「呃?!」
面前的玉娘雙手叉腰,面容頗為不滿,「走什麼神呢,叫你大半天?」
「沒……沒什麼……」糟,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沒什麼幹嘛拍人家的菜攤?你是對我有意見還是不滿賣菜的大嬸?!」
「呃……耶?!」回過神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賣青菜的攤子前面,而賣菜的大嬸正對著我擱在菜案上的手怒目相視。
「啊……」慌忙縮回手,「那個……對不起,我、我想事情想得入神,所以沒……」
聞言賣菜大嬸撇了撇嘴翻來一個白眼,而玉娘則是連翻兩個:
「跟我出來買菜就要集中精力,亂想瞎想還不如呆在被窩裡做白日夢去呢!」
「是,是……」哭喪著臉,我這是自討苦吃嗎?
話說回來,玉娘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跟她住在一塊的人啊?
「咦,玉娘你看,前面好多人耶!」走了幾步,我突然發現前方公告欄處聚集了一堆人在指指點點。
「是啊……難不成朝廷裡又出了什麼事?」
站在人牆外圍,我拚命掂高腳尖,卻只看見欄上貼了一紙文榜。「通……什麼來著……」
「通緝令。」
「通……啥?通緝令?」
「嗯,」玉娘點頭,「巡捕司發的……一定是有什麼要犯逃了吧。」
要犯?什麼要犯?
「借過,借過——」
撥開人群擠到前面,我詫異地看見榜上通緝犯的名字竟然是——
夏侯意?!
# # # # # # #
「爺!」
「怎麼了?」閻琛倚在紅木椅上,嘴角上揚。
「夏侯意……他怎麼會被通緝的?上次明明不是查清了他無罪嗎?」而且夏侯家除了夏侯傑以外都被釋放了,財產也沒有充公。
他微微瞇起了眼,「是呀,他是沒有叛變的罪名。」
我不解,「那為什麼——」
「你有仔細看過通緝令嗎?」
「……沒有。」當時一看到夏侯意的名字就慌了,哪還有心思一個字一個字地去琢磨?
「……」閻琛盯著我看了一會,好半天才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吧,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之所以被通緝,是因為得罪了沈大人家的千金。」
耶?!「沈寧嗎?」
「嗯。」
果然!我還一直在想當時在湖邊看到的會不會是錯覺,沒想到「他」真的是「她」……不過沈寧為什麼要「通緝」夏侯意呢?
「夏侯公子該不會對沈家小姐做了什麼吧?」慵懶地將身子靠上椅背,閻琛捧著茶杯隨口淺嘗,「聽聞沈家小姐脾性異於常人,自小就喜歡女扮男裝,還學得一身武藝。為人處事放任不羈,貌似前一陣——」彎彎嘴角,滿是調笑的眼眸瞟向我,「還當街輕薄了一位姑娘……」
「……」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但是三天前,沈家突然派人上夏侯家提親,還搬出皇上做靠山,要夏侯意必須娶沈寧,」他笑得怡人,「所以夏侯意當天晚上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第二天沈家發出通緝令,要將他活『捉』回京,而沈大小姐本人也親自出馬,四處搜尋逃跑的『未婚夫』。」
「這兩個活寶……」還真是有夠陰差陽錯的。當初因為我被沈寧親了,二人大打出手,沒想到現在卻……啊對了,沈寧之所以硬要嫁給夏侯意,難不成是因為夏侯意識破了她的女兒身?
不過……抽搐了幾下嘴角,他倆一個是會拈著蘭花指嫵媚嬌柔的娘娘腔,一個是會調戲女人無賴蠻橫的假男人,這樣的配對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溫柔苦命的夏侯意,十之八九逃不掉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8:31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六章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照例還是那張秀美無雙的臉蛋,連同一對蓄滿笑意的月牙兒。
「天哪……」捂著被子呻吟,「我說大爺,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看我睡覺好不好?我都快被你弄失眠了你知不知道?」
「不會呀,」閻琛興味盎然地道,「我看你天天睡得比我早,醒得比我還晚呢,簡直可以跟某種動物相媲美了。」
「……嫌我懶可以讓我回自己房去睡啊,我又沒硬要留在這裡。」出的什麼餿主意,扮男裝還要跟他睡一間房,把人當白癡耍也要有個限度吧?
「你承認自己懶了?」他呵呵地笑著,滿臉的促狹愈甚,「不過我還沒有要把你趕回房去的打算呢。其實對我來說,每晚看著楚弦小妞可愛的睡相入眠,也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
「下流!」我啐了一口,「你還好意思說呢!」
「為什麼不好意思?」眼睛一彎,波光水晶般流離璀璨,「別忘了你是睡在我床上,我收點利息也是應當的。」
「……」色坯,這傢伙絕對是徹徹底底表裡不一的色坯。下意識地,我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緊了一些。
閻琛從躺椅上站起,鬆鬆挽住的髮絲垂在肩背上,搭配那張睡夢初醒的嬌媚臉蛋兒,頗有一番勾人風韻。
我不由嚥了嚥口水。
「爺。」
「嗯?」
「如果我能想出一個聰明絕頂的辦法來讓生薑死心,你可不可以別再讓我扮男裝?」準確地說是讓我能回房自在地睡覺。
他轉過身子,眉頭輕蹙,「生薑?」
「就是那個花癡女范若姜啊!」
「花癡女……」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綻開一抹笑意,「什麼辦法?」
「呃……那個……」
「但說無妨。」
「你要保證你不會生氣。」
「……你說吧。」
「你讓我扮男人,無非就是要讓她相信你不愛女人嘛……反過來說,如果你讓她覺得你不是男人,那不就行了?所以說……」眼珠骨碌碌轉了兩圈,我胸有成竹地道,「爺你只要扮成女人,問題就可以統統解決、一個不留,到那時——」右手撫臉作出一副為之神往的樣子,「這個世界也終於可以太平無事了。」
「……」
「……」
「……」
「呃,那個……爺?」幹嘛不說話,比瞪眼也該分出勝負了吧?
……不過好難得,他居然沒有放冷氣,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這也是我之所以敢出聲招呼他的原因。
「我說——」
「『太平無事』,嗯?」
嘴角無意識地抽動幾下,「呃……不成熟的意見,不用也沒關係……」一時忘形,又捅到馬蜂窩了。
「不是說聰明絕頂嗎?」
「啊,那個……當然……比不過爺你的聰明……」身子一點點向床後蹭去,「我……我說……爺,你、你不是起床了嗎,應……應該不用睡回籠覺了吧?」
「如果有需要的話,」閻琛慢條斯理地向床移來,淡然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哀樂,「再睡一次又何妨。」
「耶?那、那我先起來,給你讓位子好了……」
「不用。」
「不用?你……喂,你幹嘛?!」
驀然間我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動彈不得。
「爺……」貼在他胸膛上的臉溫度驟升,這傢伙想幹什麼?雙手開始摸索著抗拒,「你……你放開啦,男女授受不親的……」
「別動,」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拂過,從他的身上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味,十分清爽宜人,「來了。」
……「來了」?什麼「來了」?
正在我愣神的當兒,房門?地一聲被人用力推開,「閻大哥——」
我的臉大部分埋在閻琛的懷裡,只留出半隻眼能稍稍瞅到一些屋裡的情況。卻見生薑裝扮一新,雙眸大睜,結舌地看著我們這對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玻璃」。
「范小姐,你不能進去——」當第二個人跌跌撞撞地奔進屋時,情況變得更加慘不忍睹,我不由得閉上了眼。老天,為什麼偏要選在這時候讓別人看盡我的狼狽相?!
「爺……楚……你們……」
閻琛面不改色心不狂跳,一隻手還在若無其事把玩我的長髮,「玉娘,退下。」
「……是。」張了半天嘴,玉娘也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只得灰溜溜地告退了,剩下范若姜一個人繼續充當石像。
「范小姐。」
「……」
「范小姐?」
「唔……啊?」石像終於有了反應。
閻琛的語氣頗為不快,「進別人房間前應該先敲門,令尊沒有教過你嗎?」
生薑立馬蠟黃了臉兒,聲音也低到不能再低,「對不起……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修長溫熱的手指撫上我的臉,害得我不得不連連避退。哪知才剛移動,就被更緊地壓入他懷中,眼睜睜地任由「魔爪」肆虐。
嗚……這個大色狼,乘機佔我便宜!
「我……」生薑鼓足勇氣望過來一眼,「你們,真的是——」
「你都看見了不是嗎?」
「……」她皺著臉滿眼懷疑,「我不信。」
「那要怎樣你才相信?」閻琛嘴角微微一揚。
我無聲哀號:拜託生薑大姐,你就信了吧……難道你非要看到這傢伙對我做出限制級行為才甘心嗎?!
「我……總之我不會輕易就放棄的,閻大哥。你等著,我一定會努力讓你接受我!」惱羞交半地瞪了我一眼,她轉身跑出房間。
剛剛還很熱鬧的屋子,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呃……」好不容易挪出半張臉,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爺……」
「嗯?」
「可以鬆手沒?」
「……不可以。」
「為什麼?」
調笑的眸子盯住我,「因為我頭一次發現,你抱起來很舒服。」
「……」這傢伙當我是抱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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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弦……」
歎了口氣,裝沒聽見。
「弦弦呀……」
再歎口氣,摀住耳朵。
「弦——弦——」
「我好好地在這兒呢,玉娘……」放下手按按抽筋的額角,我有氣無力地應道,「別叫得那麼撕心裂肺好嗎?」
「你還蠻有理的?,」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斜睨過來,「老實交代,到哪一步了?」
「什麼到哪一步……」
「你和爺的進展呀!是拉拉小手還是親親小嘴,抑或是已經……那個了?」
「……」這老太太滿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啊?「別亂猜,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湊過來的臉上寫滿了「不信」二字,「那你怎麼解釋早上的事情呢?」
「我……那是他硬逼我的,根本不是……」
「哈,還說『什麼都沒有』?!」玉娘霎時滿面生光,「不管是誰主動,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嘛……嗯,難怪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濟,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哪樣?!我差點就要光火了,這老太太的思維未免發散得太有才了吧?!
在我肩上拍了拍,她一副同情的模樣,「年輕人火氣難免旺了些,你也要多體諒爺一下。這個男人啊,就是不懂得體諒女人……」
「呃……」眼角抽搐幾下,她在說什麼?
「……嗯,既然你們已經生米做成熟飯了,那這個親事是不是也應該盡早辦掉呢……」
頭有些痛,「我說玉娘……」你是不是越扯越不靠譜了?鬼才要跟那個腹黑指數一級高的傢伙成親!
「啊呀,盼了好久終於能看到爺成親了,真是可喜可賀呀!你不知道,我……」
「……」得想辦法讓她閉嘴才行……
「……唉,時間過得就是快。剛剛才把我的寶貝女兒嫁出去,府裡就又要辦喜事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呀……你說對不對,弦弦?」
「……」
「弦弦?」
「……」
「呃,暈倒了?不是吧……弦弦?」小心翼翼地推推我。
我繼續趴在桌上閉著眼裝無知覺。說啊,你再接著說啊!
身後的人靜默片刻,悄悄溜出一句——
「看來爺的火氣,還真不是一般的旺啊!」
「……」
誰?誰來給塊豆腐讓我一頭撞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8:48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七章
白晶變了。
變得更漂亮、更成熟了。
但我關注的只有一個,那就是——
她的肚子。
「白晶姐,你……你懷孕了?」
白晶滿面含笑地點點頭,「已經一個多月了。」
目光殺向一旁作若無其事狀的玉娘,「為什麼都沒告訴我?」要不是葉琳說,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呃,這個嘛……」她乾笑兩聲,「因為前一陣子都在想該怎麼操辦你的終身……唔……唔……」
我緊緊摀住那張「大嘴」,臉上對著詫異的白晶和白姐夫呵呵笑著,嘴巴卻湊近玉娘的耳朵低聲警告,「不准再提這件事,聽見沒?!」
「唔……可是——」
「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惡狠狠的磨牙聲。
「好好好,什麼都沒有行了吧?」拍拍胸口,玉娘拋來一個白眼,「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立時反拋一記,「還說!」
「……」
「怎麼了娘?」白晶看看我又看看老娘,一臉不解。
「啊,沒、沒什麼……那個,我是說……午飯是不是快好了?」玉娘信口胡騶,惹得我差點沒當場爆笑——
這老太太還真是……有夠可愛。
「呃……」白晶大概也沒想到她娘會是這麼一活寶,眨巴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嗯,應該快好了……小弦,你去找爺回來吃飯好嗎?」
「誒?我……我去找?」手指著自己,我看見玉娘滿眼的興味和白晶認真地點頭:
「他就在後山的小屋裡,麻煩你了。」
「……哦。」
貌似記得看過這麼一句話:孕婦的不良情緒會影響胎兒發育……
# # # # # # #
該死,吃個飯還要別人去喊,估計時間差不多了自己不會回來嗎?真是討厭!
玉娘也是長舌得可以,差點點就把事情給說出來了……要真是那樣,叫我還怎麼見人?只不過抱一下下而已,我才不要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呢!
……不過話說回來,像我這種特殊的「人」,身體不是靈魂的身體,靈魂不是身體的靈魂,就算要拿一輩子相賠,我也不見得能拿得出吧?
苦笑一下,人啊,還是活得實在點比較好,不屬於你的永遠不會屬於你,強求除了會給自己找罪受外別無用處。
而我,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有意無意地踢著路上的小花小草,我霎時覺得沮喪起來。歎口氣抬起頭,突然發現前方有兩個身著黑衣斗笠的人正在慢慢行走著。
……這麼偏僻的後山,除了山莊的人外原來也會有人來啊!
拐個彎,穿過一片平地,低矮的小木屋立時出現在眼前。我走過去,手指輕輕在敞開的門上叩了叩,「爺,該吃飯了。」
「嗯。」閻琛視線仍集中在手中的書上,專注的樣子讓我不由聳聳肩,自顧自地進屋遛達起來。停在桌前,琴袱被揭開放在一邊,我伸手在弦上流連,沒話找話:
「爺。」
「嗯?」
「你不覺得這裡很偏僻嗎?」
「是很偏僻。」
「這山上大概也只有山莊裡的人住吧?」
「嗯。」
「可我今天看到兩個不是山莊的人耶……」
「什麼?」閻琛的臉從字裡行間抬起,直直看向我,「你看到兩個不是山莊裡的人?」
點點頭,「是呀,而且穿得一身黑,還戴著個看上去超大超重的斗笠……打扮得像殺手一樣。」
「……」他沉默片刻,目光溜向門外,「楚弦小妞……」
「幹嘛?」
「過來。」
「……」看著他伸出的手,我有些戒備,「你要幹什麼?」生薑該不會神通廣大地出現在這裡吧?而且我現在穿的還是女裝。
「聽話,過來。」聲音柔和清澈,卻不容反抗。
「……」癟癟嘴,我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他挪去,「有什麼話不能——」
臂上猛地一緊,我跌撞著撲入他的懷抱,正要出聲掙扎,卻突然發覺身子已騰空飛起,隨即一聲猝響轟隆而至,嚇得我慌忙緊緊摟住他的脖頸,連帶著雙眼也緊緊閉上了。片刻後耳邊掠過呼呼的風聲,我咬咬牙,大著膽子瞇出一條縫,向後面瞧去……
「天……」原本好好的小木屋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凌亂的廢墟!
「別怕,抓緊我。」大概是察覺到了我因緊張而蜷縮的手指,閻琛側過頭來輕語。我沒有回答,眼角不時如閃電般向後退去的濃密樹林告訴我,我們現在正在半空中飛掠,而且速度極快!
老天,這到底是怎樣一種狀況?!
來不及思考什麼,閻琛已經帶著我飄落於一處茂林,「呆在這裡等我。」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卻遲疑著停下動作,視線直直往下看去——
我的手正拽住他的衣袖,毫無放鬆的跡象。
「楚弦小妞?」
「……」腦袋裡一片混亂,我只是無意識地拉緊他,不讓他走。
即使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閻琛的臉也沒有絲毫的緊張和焦慮,唯一的表情就是近乎於冷漠的平和,以及那雙清澈純淨的眼眸,「放手好嗎?我會回來找你……」
「……」說不出半個字,我只是拚命地搖頭,然後加重手上的力道——
沒來由的,我突然好怕他離開就再也回不來了……
「……為什麼?」看著我幾欲流淚的眼,閻琛的聲音陰柔低沉。
「很、很……危……險……」張張嘴,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別……別去……」
「……」朦朧的眼神凝眸著我,閻琛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溫熱的手指輕輕拂去我眼角的淚花,聲輕似夢,「等我。」
咬緊下唇,我打定了主意死都不放手。
「聽話,如果我不走,會牽連到你——」
「你哪都去不了了。」
閻琛一怔,迅速將我護到身後。而與他面對面的,卻正是我來時在路上看到的那兩個黑衣人!
其中一個矮個子歪嘴笑了笑,眼神陰鶩,「好久不見了,白無常。」
「白無常」?
我不自抑地抬頭看去,他是在叫閻琛嗎?
閻琛的臉又恢復先前的淡漠,連聲音都是輕輕柔柔的不帶任何溫度,「你們終於找來了。」
???
他們以前……認識?
「不過很意外啊,」另一個高個子瞟向縮著脖子的我,「一向冷酷無情的白無常居然還會保護這麼個小女娃兒——」
「不干她的事,」閻琛淡淡地說,「我想鬼樓應該還不至於失了三十多年的傳統吧?」
「……你還記得鬼樓的傳統?」矮個子冷笑一聲,「那你也應該知道,當我們找上你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垂了垂眼睫,閻琛轉過身來,「楚弦小妞……」
我怯怯地迎向他的目光,「爺……」
「要是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吧……或許,要讓你看到不太好的東西了。」
他語氣裡的無奈讓我心頭莫名一痛,剛想要開口,眼前卻已憑空失去他的身影——
一切都來不及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9:03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八章
血。
通紅通紅的血。
一直不把見血當回事,就算做菜時把手指切出個大口子也不曾驚慌失措過。總以為血流遍地的場景離我很遙遠,卻沒有想到此刻它就近在咫尺。人類最寶貴的生命源泉,就這樣活生生地鋪展在眼前,一遍遍衝擊著大腦裡最敏銳的感知神經——
「……」摀住口鼻,我極力抵抗充斥在空氣中的刺鼻血腥味,強忍想吐的慾望,站不穩的腳步跌跌撞撞向那個依舊挺立的修長身影走去。
「爺……」
瑩白如玉的面龐輕轉,我看見他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眸,表情平靜得如同剛剛無意間路過,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的路人甲。
這個不費吹灰之力就親手斷送了兩個大活人的性命,還如此漠然的人……他,他真的是閻琛嗎?那個愛笑,愛戲弄我、整我的閻琛嗎?
「……」苦澀地咽嚥口水,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他的右手上——
「你……」不顧一切地捧起他滿是鮮血的手,我喉頭發顫,「你流血了……」
「沒關係,是劍氣所傷,不礙——」倏而閉緊嘴巴,他沉默地看著我慌亂地找出絲帕為他包紮,「楚弦小妞……」
我的手微微一頓。
「不要勉強自己……」閉了閉眼,閻琛的表情有些失落,「想走就儘管走好了,不用管我……」
「……」我不言,絲毫不肯停下手上的動作。
「……對不起,我讓你看到了這麼血腥的場面,你……一定很怕我吧?我……」
「沒有!」
「……」他怔忡著看向我。
垂下眼瞼,我前所未有的無措,「我……我沒有……怕你,我只是……只是……」咬了咬牙,「你……你下次……可不可以,換種方式?」
「什麼?」
「我……」眼睛左瞟右看,我拚命地思索可以應付的詞彙,「那個,我是說,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怕……怕你殺人的……呃,方式啦!喏,」手指往後面指了指,頭卻不敢轉,「那個高個子,一……一刀砍死或是一拳打死,都比……比挖下他的眼珠子要……要好吧……還、還有,那一個……」咽嚥口水,「一、一刀砍死是沒錯啦,可……可……能不能不要從頸部大動脈那裡……呃,血再多也經不住……那樣噴、噴啊……好、好歹他們也是你的舊相識了,留個全屍……也是應該的……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陽間不見陰間見嘛!呃……對、對了,爺你是『白無常』哦,那……他們倆,是不是就是……牛頭跟馬面?」
「……」
# # # # # # #
抱著腦袋縮在床角,我沮喪極了。天知道我一手足無措就會開始胡言亂語,說什麼大腦根本沒有考慮,前一次是這樣,這一次又是……
嗚……我實在是有才得沒法再有才了……哪家的姑娘看到血淋淋的殺人場景還會說出那樣的一番話啊?!
「弦弦……」不知何時玉娘站在了面前,一臉的擔憂,「你和爺……後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淚意突然上湧,我靜靜地把臉埋在雙膝間,閉口不言。
「……好了好了,」慈愛地輕拍我的頭,她語調柔軟,「不說也沒關係。但自己的身體要緊,知道嗎?」
「……」抬起頭,我再也忍不住地撲進她的懷抱,眼淚終於像開了閘的水浪般奔湧而出,「玉娘……嗚……我好怕……真的好可怕……」哽咽著不成聲,「可我也好難過……我不想看到那樣的他啊……嗚嗚……」
輕歎一聲,玉娘摟緊我,沒有任何言語。
# # # # # # #
扶著門框,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走進去的勇氣。
……自從那件事後已經五天了,我也沒再見過閻琛一面。聽玉娘說最近朝廷有大事要商議,所以他基本上都呆在宮裡。可我卻始終理不清,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忙,還是我的潛意識裡一直在迴避他……
就像現在看見他在書房,而我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一樣。
其實我很明白,雖然他殺了人,但那是為了保住性命迫不得已的……話說回來,這裡面也有我的部分原因,我又憑什麼因為他的手段殘忍而對他退避三尺?
更何況我能感覺得到,他並不想殺人……
「楚弦小妞?」
「呃?!」一陣慌亂,我好不容易穩住陣腳,怯怯地抬頭看向椅上剛剛還在閉目小憩,現在卻已睜開了那雙勾人心魂的眸子的閻琛,「你……你醒了?」
話剛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廢話嗎?!
「……」目光柔柔盯在我臉上,他的聲音溫存清和,「你來找我,就是要看我醒沒醒?」
「呃……當然……不是……」心虛地避開那懾人的視線,我有些慌亂無措,「那個,我……我是來……啊,對了,你……你的手好點沒?」
「已經沒大礙了,」輕輕的歎氣聲,「楚弦小妞……」
「啊?」
「你一定要離我那麼遠說話嗎?」
聞言一愣,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扒著門框探進半個腦袋在跟閻琛說話,於是慌忙跳進屋內,站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
「爺……」
「再近一點。」
「……」不忍他眼裡的企盼,我又上前兩步,蹲在了椅前。
他靜靜地看我,「你怕我嗎?」
抿抿唇,我搖頭。
魅人的容顏若桃花初綻,「真的?」
「……」張了張嘴卻沒出聲音,我遲疑了一下,點頭。
嘴角弧度更甚,「你騙我。」
「……」
閻琛呵呵地笑著,微瞇的眼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哀傷,「為什麼不說實話呢?我不會對你怎樣……你知道的。」
……我知道嗎?
感覺髮絲被輕輕撥動,我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嗯?」
「爺……」
細長的眼睛一彎,「什麼?」
「我……並沒有……怕這樣的你……」
修長的手指一頓。我接著往下說,「我只是覺得……那時的你離我很遙遠,讓我感到陌生與不適……我不想,也害怕……看見那樣面無表情的你。」而且還那麼無所顧忌地殺人……
「……所以?」
艱難地嚥了嚥口水,「我……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殺人了……」
面前的人靜默片刻。
「……楚弦小妞。」
「爺?」
長長的睫毛垂下,半遮住星子般的雙眸,「對不起——我沒法答應你。」
「……」
眼看他起身就要走,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在門口攔住了他,「為什麼?」
眼簾低垂依舊,「我有苦衷。」
「什麼苦衷?」什麼樣的苦衷會需要你滿手血腥?
「我不想說。」
「你喜歡?」
「……你真這樣想嗎?」
「那你為什麼——」
「不關你的事,」打斷我的話,閻琛神情溫馴,目光淡然,「我造下的孽,我自己承擔。而你,楚弦小妞……」
「……」我強忍心頭泛上的酸楚,與他對視。
「我……」晶亮的眸子黯了黯,「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留你在身邊一輩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9:1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九章
「?當」,瓷碗再度來了個底朝天,我打了個飽嗝,伸手吆喝,「小二,再來一碗!」
「喂喂喂!」對面的雅雅眼睛瞪得都要迸出眼眶了,「你還吃?!」
「幹嘛?」不滿地瞪她一眼,「你有意見?」
「廢話!」她擲來個衛生眼,「又不是你掏錢!」
「吝嗇鬼!」
「彼此彼此!」
撇撇嘴,我不再理會她,專心解決面前的圓子紅棗羹。
「我說——」她瞅著我的臉,「你不是說你鬱悶嗎?為什麼淨逮著紅棗羹吃個不停?」
「唔……是鬱悶啊……」
「鬱悶應該借酒澆愁才對呀!」
「……喝酒是會喝醉的好不好?」
「哼!我看你只是想打牙祭,順便敲我竹槓吧!」她撅嘴,「你家太傅爺不是每月都有不少的月錢給你嘛……」
「別跟我提那個混蛋!!」
雅雅嚇了一跳,「怎、怎麼了?幹嘛突然變了一張臉啊?」
我沒好氣地攪著羹,「他去死好了!」難不成還以為我愛跟在他身邊啊?!不要就不要,我還樂得清閒呢!
「你們……吵架了?」
「沒有!」心平氣和地說出那樣的話反而更讓我生氣。
「那是怎麼了嘛,瞧你臉板得像茅廁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她雙手托著下巴,眨巴著眼,「閻太傅成天笑嘻嘻的,不像是會出口傷人的人哪……」
「他?不會傷人?哈!狗屁!!」我冷哼一聲,「他已經嫌我煩了,正想要趕我走呢。」
「耶?!為什麼?」
「你問我我還不知該問誰呢!」什麼理由都不說,光是一句「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打發鬼嗎?!
狗屁的「苦衷」,狗屁的「不想說」!看在你是我主子的份上才多問了幾句,別人我才不管死活呢!嫌我囉唆礙事,想趕我走就直截了當地說呀,又不是誰離不了誰!
「唔……連理由都不肯說,這樣看來閻太傅的確做得不對……」
「看吧看吧!」氣鼓鼓地把羹喝完,我嘴巴一擦,打了個飽嗝,「走了。」
「誒?不喝了?」
「老喝一種東西肯定會膩嘛,換換口味也……」無意間瞟向窗外,我被視線裡的一幕驚呆了臉。
「可以走了,楚兒。你……耶,那不是閻太傅嗎?」順著我的視角看去,雅雅驚呼一聲,「他怎麼會在那裡?」
「還、不、止、呢……」咬牙切齒地瞪著與閻琛毗肩而坐的那名艷麗女子,看他們時而對眸一笑,時而互斟共飲,一股莫名的怒意竄上心頭,「雅雅。」
「嗯?」
「你認識那個女的嗎?」
「呃,讓我想想啊……對面那座樓是逍遙居吧……啊,想起來了!」她一拍手,「逍遙居最有名的頭牌花魁,叫裘玉唐,一般人都叫她唐兒,聽說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絕色容貌,惹得不少達官貴人、甚至是江湖人士都為她傾心不已,而且圍繞著美人的歸屬還有過不少次爭風吃醋的暴力事件,貌似還有人因此而喪命呢……」
一揚眉,「就是她?」
「憑我京城『包打聽』的火眼金睛——八九不離十。」
「……」好你個閻琛,天下烏鴉一般黑,還以為你是個多潔身自愛的人呢,沒想到也不能免俗……搞了半天,捉弄生薑是為了你自己能和這個風塵女盡情享樂快活是吧?
前所未有的耍弄感包圍了我,使得我的身子不停輕顫。爭風吃醋……我現在不得不開始懷疑,那兩個殺手是不是也和這四個字有所關聯。「不想說」?哼,如果理由是這個會招蜂引蝶的女人的話,那倒也能稱得上是「苦衷」二字了……
「楚兒?」雅雅的手在我面前晃晃,「你怎麼了?」
「……沒什麼。」避開讓我從頭冰冷到腳趾的刺眼一幕,我故作平靜地轉身,「我們走。」
# # # # # # #
「弦弦,泡杯茶給爺端去。」
「不去。」
玉娘詫異地看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才不要伺候那個滿身都是妓女香味的傢伙!
「……」她的嘴巴張得幾乎能吞下一頭象,「老天……今天太陽是從南邊出來的嗎?還是我年紀已經大到耳朵都不好使的地步了?」
翻翻白眼,「太陽永遠都是東昇西落,這一點毋庸置疑。關於你的聽力嘛……雖然你很老,但還沒老到不中用的地步。」
「……你說你……不去?」
「不去!」
「為什麼?平常你都很積極的呀!」
「……今天,不,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積極了。」省得討人嫌。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耶,爺你咋來了?」
眼角瞟見那個傢伙走進房間,我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轉,甩了個後背給他看。
「剛從宮裡回來,想喝口水。」
「呃……真是對不住啊爺……我剛剛還叫弦弦沏杯茶給你送去,」手在背後偷偷拉了我一把,「要不你先回房等著?」
「不用了,就在這裡好了。」
「哦……那,那爺請稍等,我現在就去——」
「回來。」
「誒?」
「玉娘你去忙別的吧,這裡有楚弦小妞就行了。」
一股惡氣霎時聚集在心口,憋得我又咬牙又瞪眼。這個混球,真把我當軟柿子好捏是不是?
「可是她——」
「玉娘!」我霍地起身,轉過臉冷眼看向他,「不就是要喝水麼,我做就是了。」
閻琛眉梢一挑,沒有言語。
「弦弦你……」
抄起桌上的蓋碗,我慢悠悠地踱到水缸前,慢悠悠地舀起一杯生水,然後再在玉娘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慢悠悠地晃到閻琛跟前遞過去,「爺,喝『水』。」
如果此刻我的眼裡能飛出刀子的話,閻琛早就成刺蝟了。
玉娘在一旁驚聲大叫,「天哪,弦弦你怎麼……啊,爺,別……」
不光是她,就連我一時也愣住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他居然會接過去,眼也不眨一下地把水全部喝光!
「……會不會很後悔,」把蓋碗放到桌上,閻琛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沒有給我加料?」
我狠狠地咬牙,「如果你想要,我不介意。」
「呵呵……」他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這麼想要我死嗎?」
「要你死的人也不介意多我一個。」做爛桃花的情夫,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
「是麼……」閉眼笑了一笑,閻琛的神情有些許疲憊,「好了,我先回房休息了……楚弦小妞,」晶亮的眸子再度睜開,定格在我臉上,「我可以拒絕任何人來拿我的命,但是只有你——」
「什麼?」
「我會很樂意地把命雙手奉上。」
「……」
看著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我一陣無力,跌坐在椅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9:29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章
我果然還是不擅長耍狠。
這兩天總是時不時地被他那句話擾亂思緒,經常性想起他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甚至是捉弄我時的戲謔表情,想到入神就會忘記手頭正在干的活,然後坐在院子裡像掉了魂一樣望著空蕩蕩的書房發呆……
他現在在幹什麼?是和朝中大臣商議國事,還是——
猛力地甩頭,我盡力不去想那些讓自己不快的事。說我逃避現實也好自作多情也罷,反正我就是不太願意去想就對了。更何況腦袋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就算是想……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吧?
無力地噘噘嘴,我輕歎一口,拍拍衣服向大廳走去。
「弦弦!」
「怎麼啦?」看見一臉驚恐向我奔來的玉娘,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你……他……他……」
「什麼你我他的,到底怎麼了?」
「……」估計自己一時半會是說不出話來了,於是她一把揪住我,蠻力地往外拖去。
「喂喂喂,你輕點好不好,不是你的肉你不疼是吧……咦,他是誰?」看見門外手持一柄紙扇的年輕男子背影,我眨巴著眼問。
「你不知道他是誰?」玉娘瞪大眼反問。
「廢話,知道還問……啊!」
尖叫一聲,我蹬蹬瞪後退三大步,整個人縮到柱子後面只露半個頭,還伸出手指對著轉過臉來的男人抖抖索索,「你……你……」
年輕男子看見我先是一愣,緊接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綻開了驚喜的笑顏:
「小妹,我總算找到你了!」
# # # # # # #
小……小妹?
我怔怔地盯著面前口沫橫飛的男子,腦袋裡還如同剛被雷擊中般地昏昏沉沉。這傢伙在說什麼?我是他失散十五年的親生妹妹?
「因為……所以呢……然後……事情就是這樣了……小妹?小妹!」
「……耶?你……你叫我啊?」
「當然嘍,除了你誰還能是我小妹。」自稱楚華風的年輕男子打開折扇搖了搖,滿臉掩不住的興奮,「娘和華雲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一定也會很高興……」
「慢,慢,打住,」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狐疑地看他,「你是我大哥?」
「正是。」
「我家很有錢?」
「還好。」
「我出生剛過百日就被賊人綁票,索要萬兩黃金?」
「沒錯。」
「然後就在你們籌錢的當兒,賊人因為耐性不足把我扔了,還騙你們說已經撕票?」
「確實。」
「除了你,我還有別的親戚?」
「當然。」
「你發燒了吧?」
「正確……誰發燒了?!」楚華風反應過來,「小妹,你這樣懷疑大哥可真是太傷人了。」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不過好巧,他也姓楚,而且這張臉長得和我有八成相像,否則我也不會在看到他第一眼時就嚇成那種模樣,「呃,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啊,這個嘛……」他笑瞇瞇地道,「說起來也是一種緣分呢!今早我在茶樓喝茶,就順便幫一位忘記帶錢的老伯付了賬。哪知他一看到我就很驚訝地說我和太傅府裡一位姑娘長得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雖然對失蹤十五年的小妹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我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沒想到還真就——」
「等等!老伯?哪個老伯?」
「他說他姓朱,經常給太傅府送菜。」
「送菜的朱大伯?!」我驚訝萬分,耳邊適時傳來玉娘的低語:
「那個老傢伙是有點喜歡嚼舌根……」
「……」眼角無意識地抽了抽,「那麼……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你妹妹?不要告訴我只有一張臉。」
「這個好說,」再次愜意地搖搖扇子,楚華風胸有成竹,「我小妹的後背上靠近右肩肩呷處,有一塊銅板大小的淡色胎記。」
「……」使了個眼色給玉娘,我們倆一塊朝內室狂奔而去。
半炷香的時間後——
「小妹,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呃……」為什麼我都不知道自己後背有個胎記?
「真是祖宗保佑,十五年後讓我們一家人得以團聚,可惜爹他……啊對了,我已經差人回去報信了,相信過不了兩天娘和華雲就會過來了……」
「那個……我說,我不是你小妹啦……」這個身體倒是你小妹的不錯。
「事到如今證據都擺在眼前了,你怎麼會不是我小妹呢?」楚華風有些焦急,「模樣長得如此之像,你說是偶然也就罷了,可那胎記呢?我知道是我不對,當年如果不是我調皮從樹上摔下來,奶媽就不會急著去找大夫,你也就不會被人趁亂抱走……」他深吸了口氣,「我們全家人都覺得對不住你,很想好好地補償你。你知道嗎,在你失蹤的那兩個月內,娘幾乎每天都在不停地抹眼淚,差點就把眼睛給哭瞎了——」
「不是啦,我……」你要我怎麼說?臉是人家小妹的,胎記也是人家小妹的,再說我不是連豬都不信,可事實上「我」就不是呀!
「拜託你了小妹,」楚華風情真意切地說,「娘的年紀也大了,她心心唸唸忘不了的就是你,還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就忍心讓她死不瞑目嗎?」
「……」他娘病危了?
「弦弦,」玉娘在身後碰碰我悄聲道,「你就認了吧,他真是你大哥呢!」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是哪門子的「旅遊」啊,咋還旅出一幫親戚來了?不過也有可能,我長得和小乞丐一模一樣,而小乞丐又是個富家千金,沒準楚華風一家還真和我還有些淵源也說不定……歎口氣,罷了罷了,權當撫慰小乞丐的在天之靈,雖然輩份可能有些混亂,「大……大哥……」
「哎——」一把抓住我的手,楚華風激動的兩眼直閃水光,「總算把你找回來了,我可憐的妹妹……」
「……」
真不曉得認了這親是福還是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09:41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一章
靜悄悄的書房,靜得讓我有些不自在。
閻琛靠在椅上,看著我的目光有些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小心翼翼地喊。看他這副樣子,該不會被故事的傳奇性給「雷」到了吧?
迷離的眼神稍稍凝聚,他眨了眨眼,開口是柔和悅耳的聲音,「河陽首富,楚家?」
「耶?……是不是首富我不知道,不過……他是說河陽楚家的。」哇塞,不會吧,我家居然是超有錢的首富?!
剛剛清亮的眼眸又開始恍惚起來,「是這樣嗎?真沒想到……」
「爺你沒事吧?」怎麼這一陣子要麼看不到他人影,要麼看到了就是這副無精打采疲憊至極的樣子?腦子裡猛然靈光一閃,我陰森森地瞇起眼,他該不會是和……
「我沒事,」閻琛閉了閉眼,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最近很忙,所以有些累了。楚弦小妞……」
「嗯?」
「我是不是應該跟你說一聲恭喜?」
我不屑地皺皺鼻子,「才沒什麼好恭喜的呢!」事情要是落你身上你也不會想讓人恭喜。
「……」秋水般的眸子在我臉上打轉片刻,隨即徐徐闔上,「好羨慕你……」
「我?」用手傻傻地指著自己,「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他倏而笑了,「沒什麼,隨口說說罷了……嗯,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先出去吧。」
「……哦。」雖然很不解,但我還是聽話地乖乖退了出來。搞什麼啊,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小妹!」
驚訝地回頭,「大哥?」
「快來!」楚華風跑得氣喘吁吁,上前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跑,「娘來了,還有華雲……她們正等著見你呢!」
「什麼?!」
# # # # # # #
至陽驛館。
看著坐在面前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老婦人,我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
「小妹,這就是我們的娘親呀!來,快叫娘!」
「我……」突然間冒出個娘來,你叫我怎麼能一下子叫出來啊?「呃,那個……」
「我可憐的女兒……」老婦人抬起頭,淚痕斑斑的臉上悲喜交加,「你是在怪娘沒能早點找到你對嗎?其實十五年來娘一直都很愧疚,要是當初娘親自帶著你,你也不會在不懂事的時候就被人偷了去……是娘對不起你啊……」
「不、不是啦……」我慌忙擺手,「我沒有怪你,真的……」就算要怪,我也沒那個資格呀!
「那你為什麼——」
「好啦好啦,我……我叫就是了!」實在受不了老太太的淚水+自責攻勢,無奈之下我只能妥協,「呃……娘……」
「哎……」她抽咽一聲,帕子又摀住了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或許是被她愛女心切的模樣打動了,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邊為她擦淚邊柔聲撫慰:
「娘,不要哭了好嗎?對眼睛不好的。」
「……」她抬眼癡癡地看我,驀然將我摟入懷中,沙啞的聲音裡透著極大的幸福和滿足,「好,娘不哭,不哭了……」
「娘,」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楚華風發話了,「小妹找回來是好事,你應該笑啊!」
「……對,對,」抹去眼角的淚痕,楚秦氏——不——我娘,給了我一個雖然算不上很美,但是很溫柔慈祥的笑,「娘是看見你太高興了,所以才忍不住想要流眼淚……你不會笑話娘愛哭吧?」
我微笑著搖頭。天底下有哪個兒女會笑話自己的母親在看見自己後喜極而泣呢?
「好孩子……十五年了,我的女兒也長成大姑娘了……來,」娘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拉起我,召來另一個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年輕女子介紹道,「她叫華雲,是你二姐。」
「二姐。」同樣相似的容貌,可楚華雲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是一種標標準准的大家閨秀氣質,溫潤淑雅,如同三月的春風般柔和委婉。
「小妹好,」揚起的笑靨也是令人如沐春風,「真是太好了,娘找到了女兒,我們也有了最親的小妹妹,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了。」
「沒錯沒錯。可惜呀——」娘突然歎了一口氣,神色郁然,「你們的爹……」
「娘!」楚華風不滿地截住話頭,「爹雖然不在了,可他要是知道我們找到了小妹,他老人家也會在九泉下瞑目的。」
「對、對……」娘抹去眼角剛沁出的淚花,有些不自然地拉緊我,「好了,不要都在這站著了。今天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好歹也得吃頓團圓飯不是?」
「……」我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只得拚命點頭。
「華風,去叫夥計快點準備一下,今天我要好好和我女兒暢敘一番!」
# # # # # # #
「怎麼了,無精打采的?」白晶停下手中的繡活,笑睨著我。
「呃……沒什麼啦,」反覆把玩著手中的線團,我有些心不在焉,「只不過在想我娘——」
「你娘她怎麼啦?」
「她沒怎麼,就是……有些不太習慣。」
看慣了二十一世紀親媽的白眼,猛地來了一對我好的親娘,如此大的反差真是讓我有些拐不過彎來。
「沒關係啦,畢竟你和他們失散了十五年呀,日子一長不就習慣了?」白晶笑吟吟地咬斷線頭,「只怕到最後你還主動去黏著他們呢!」
「我?」撇了撇嘴,「怎麼可能!」
「……」她只笑不語。
雖然我對楚家人還沒什麼感情,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隻字片語、行為舉止無一不透露出對我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的關心與疼愛,恨不得把我當菩薩一樣給供上天去。但是——
我的心裡總是有著隱隱的不安。
「白晶姐。」
「嗯?」
「你說……要是我和他們相處久了,如果哪一天他們突然覺得我不配當他們的女兒——我是指性格或是處世方面不能符合他們的要求,那他們會不會就不想再認我了?」
「不會。」
我驚訝於她的篤定,「為什麼?」
「你是他們的親人呀!」她笑道,「他們那麼疼你,又怎麼會在乎一些小細節呢?什麼叫『配』,什麼又叫『不配』,你就是他們家的孩子,這是永遠不會變的事實。」
「可是我——」
「好啦小弦,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不論如何,做子女的要孝敬長輩尊重兄姊,這才是做爹娘的最樂意看到的,明白嗎?」
「……哦。」
算了,木已成舟,「娘」都喊過不下百次,我還計較個什麼啊?唉,看來我不得不代替小乞丐盡她為人子女的本分了……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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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09:53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二章
「什麼,回去?!」
「沒錯,」娘認真地點頭,「楚家找你找了整整十五年,如今既然已經相認,當然要回家認祖歸宗了。」
「可是……」我還沒打算要離開這裡。
一旁的楚華風發現我臉色不對,「小妹可是有所顧忌?」
「呃……那個,我已經簽下賣身契了……」生是閻府的人,死是閻府的死人。
「這好辦,只要你願意,娘可以去找閻太傅——」
「不要啊娘!!」我條件反射地大吼,「那個……爺他,他可能不太好說話……」
「不太好說話?」三個好奇寶寶滿眼的問號。
「是呀,他……」努力地在腦子裡搜尋著詞彙,「他不僅蠻不講理,而且很霸道,凡是自家的東西絕不肯拱手讓人,非得壓扁搾乾為止,簡直就是那個……什麼什麼狂!」對不住了爺,為了我能繼續留下來,您老人家就做點犧牲吧!
「有這種事?」楚華風眉頭皺得能夾死好幾隻蒼蠅。
「嗯嗯!」我忙不迭地點頭,生怕晚一步就會降低我的誠信度。
「……那你還跟在他身邊?」
「呃?!」當場傻眼,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反問得這麼有才。
「沒錯小妹,如果閻太傅真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那我們就更不會讓你繼續呆在這裡了。」連看上去柔順賢淑的大姐——楚華雲也滿臉嚴肅地說。
「……」我哭笑不得。這算是自掘墳墓嗎?
眼看母子、母女、兄妹三人湊在一起開始嘀嘀咕咕,我不由苦笑一聲:正方攻破是沒希望了,就只能從反方下手——
「爺,如果我娘來跟你說什麼,你千萬不要答應!」第二天早飯過後,我在後院截住正要回房的閻琛。
他一怔,「難道你不想跟他們團聚嗎?」
「我……可我對他們沒什麼感情呀!突然冒出來說要認我……」更何況我根本不是原先那個小乞丐。
「你會喜歡他們的,楚弦小妞。」閻琛低語,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恍惚,「骨肉相連,親情永遠都割不斷。他們是你的至親,自然會善待你,這一點勿需擔心。」
「他們對我怎樣都無所謂,關鍵是我……」我根本就不想走啊!
「你怎樣?」
一咬牙,「我——」
「太傅大人。」
我身子一僵,徐徐轉過頭去,「娘……」你咋這麼快就來了?
「楚老夫人。」閻琛絲毫沒有意外,只是禮貌地彎彎腰,面容平和,「找晚輩有事?」
「是,」娘瞟了我一眼,「是關於我女兒楚弦的事。」
完了完了,真來提了。我急忙朝閻琛使眼色猛搖頭,示意他不要隨便答應。哪知他只是淡淡一笑:
「請老夫人到書房詳談吧。」
# # # # # # #
「小妹,你來來回回晃得我眼都花了,能不能拜託你坐下來消停一下?」
一記殺氣十足的眼神瞪過去,「事不關己當然消停得很呢。」
「此話差矣啊小妹,大哥我可是相當關心你的,要不然也不會把娘和華雲都叫來與你相認呀!」
「……」還說,就是撞上他才壞的事!
「不知道娘和閻太傅談得怎樣了……咦,娘你回來啦?」
向著楚華風招呼的方向看去,我那老娘一臉春風地踏進門來。
「娘,那個……」閻琛怎麼說?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這孩子淨會瞎扯!」
耶?!
「人家閻太傅不驕不躁,明明很斯文儒雅的一個人,咋被你說成了蠻橫霸道?害得我事先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無用武之地了,」摸出一張紙遞到我手上,「喏,我才一開口,他就直接把這個給我了。」
……這是什麼?
打開一看,我頓時變了臉色——
「哎,小妹……」剛進門的楚華雲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差點兒滾到地上去啃草,「你上哪兒去?」
氣喘吁吁地奔進書房,我把紙張往桌上一拍,咬著牙質問道,「你憑什麼這麼做?!」
慢吞吞地將目光從手中的書移到桌上,閻琛表情安祥,「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你……你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我從來不知道主子在做決定時還要問奴才的意見。」他眼簾低垂,語調很輕,跟我的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不禁握緊微微顫抖的拳頭,「……就因為我是你的『奴才』,你就可以自作主張把我推給別人,是不是?」
「她是你娘,不是別人。」眼皮抬也不抬,閻琛面無表情。
水霧升上眼眶,我強忍喉頭漫上的阻塞感,徐徐拿起賣身契,「好,很好……」隨著雙手的移動,一張紙約立時變為碎片,「反正你也嫌我礙事了,送走了正好……隨便你跟哪個糖兒果兒約會交往,統統都不管我的事!」
紙片一揚,我流著淚衝出書房……
# # # # # # #
馬車不停地行進著,至陽城在身後越來越遠。忽然手被人溫柔地拉住,我轉頭瞥了滿面擔憂的楚華雲一眼,接著望向窗外。
「小妹……」
「沒事,不用安慰我,」我悶悶地道,「只是從沒出過遠門有些不習慣罷了。」
娘向大姐使了個眼色,拉住我另一隻手,「弦兒,娘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不用,娘。我不是為了補償才跟你回去的。」因為那個混蛋根本不想留我……
「弦兒,娘知道你捨不得。但閻太傅那樣的人並不是我們這種小戶平民能夠高攀得上的……與其抱著非分之想,不如腳踏實地地做些實在事,你說對不對?」
「非分」……之想?
「好啦娘!」我還沒開口,楚華風的聲音就從車外傳來,「小妹只是離開熟悉的人有些不習慣,並不是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等她與我們大家相處一陣,自然就不會覺得難過了嘛!」
「是啊娘,小妹這麼聰明,絕對不會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的,你就不要再念了好嗎?」楚華雲也在一旁幫腔。
「真是手足情深,找到妹妹就把我這做娘的拋到了腦後是不是?」娘板起臉,嘴角卻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耳邊笑聲響得正歡,我無言歎息,目光瞟向遠處……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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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0:0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三章
「三小姐,繡這個地方呢應該用扎針而不是套針,用錯針法的話繡出來會很難看的……」
「呃……哦……知道了……啊!」
「三小姐,你沒事吧?天哪……流血了……」
「沒事沒事,再來……呀!」
「三小姐……」
「沒關係,這點小傷……呃!」
「我、我們今天就繡到這好嗎?改天——」
「……啊呀!」
「還是不要繡了……」
「該死,我就不信這個邪了……好痛!」
「……」
……
當十個手指頭全都被紮了至少一下的時候,我本來就少得可憐的耐性徹底磨滅殆盡:
「他大爺的,這哪是叫我扎針,分明是針扎我嘛!靠!!」
回眸瞥見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的丫鬟雛繡,我沒好氣地揮手,「下去下去,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是。」她愣怔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慌忙退了出去。
怒氣未消的我站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正待仰頭往嘴裡灌——
「小妹!」
噗!!
楚華風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胸前被我噴濕大半的衣裳,好半晌才勉強自己做出毫不在意的表情,「沒、沒關係,不就一件衣服嘛,小妹你愛咋噴咋噴……不過下次可否做個預告先,讓為兄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白眼一翻,我轉身靠上太師椅,蹺起二郎腿,「找我什麼事?」
「呃……小妹,你的腳……對對,麻煩一下,還有身子,坐正,」他煞有其事地對我指點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啦,是娘叫我告訴你,今兒晚上邵家要給長孫擺滿月酒,邀請我們過去。所以麻煩小妹你待會一定要好好梳洗打扮一下,不要再像上次一樣——」
「天哪……」不等他說完我就開始撫額頭痛,「又有人請?!煩不煩啊,從我回來到現在都快半年了,你算算看,我們真正在自己家吃晚飯的時間加起來有沒有三個月?」
楚華風兩手一攤,做出個無奈的樣子,「我也沒辦法呀,這都是生意上有往來的夥伴,人家帖子都送到門上來了,你總不能不給面子吧?」
「說來說去還是狡詐的生意人換個場所爾虞我詐!」我憤憤地說,「我寧願在家干啃饅頭,也不要去吃那裡銅臭味十足的山珍海味!」
「你這麼說我沒意見,」他笑嘻嘻地坐在對面,「不過你可不可以先拿窩頭湊合一下?」
「為什麼?」
「因為今天廚房沒有準備饅頭,只有前兩天剩下來的幾個玉米面窩頭放在角落裡無人問津……還是你要等我們散席時給你帶饅頭回來?」
「……」這丫夠狠,「算了,我還是勉為其難地去賞個臉吧。」
「嗯,這才是我的好小妹嘛……啊,對了,最近你的功課做得怎樣?娘今天還叫我再去找幾個人來教你呢!」
「還找?我都快要吐血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也沒用啊!是娘說身為一個大家閨秀所必備的素質你都要從頭學……下棋嘛,你是典型的三招死——過不了三個回合準會死翹翹;寫詩嘛,你是經常性的打油詩而且押韻不齊;畫畫嘛……你管那叫什麼來著?喔,塗鴉;繡花嘛——」眼睛往桌上尚未收拾的東西一瞟,「貌似也不太樂觀呢……所以大哥我就在想,究竟有什麼才是你能學得會的呢?想來想去,就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這個東西可真是好啊,學會了之後……」
「停停停,停停!!」我有些火大地斜睨這個一囉唆起來就沒個完的傢伙,都無數次叫他要省點口水,別像個老太婆一樣叨叨個沒完,「你說了一大堆廢話到底要我學什麼?」
「你答應要學?」
「娘的話不答應也得答應啊!快說,要學什麼?」
「算盤。」
「算盤?!」
「嗯,」他嚴肅地點點頭,重複道,「就是算盤。」
# # # # # # #
?啪、?裡啪啦……
又一本厚冊子落在手邊一摞冊簿上,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個哈欠,眼睛緊盯住走進房來滿面笑容的楚華風。
「哎呀小妹,這些也都算完啦?真是太好了,我還怕時間來不及會出岔子呢……你可真是幫了哥哥的大忙了!」
「幫了大忙,嗯?」我皮笑肉不笑。
「呃……是呀是呀,」他笑得有些心虛,「不光是幫我,也是幫了大家呢……」
笑容更加陰森,「是嗎?」
「當然……」
「當你個死人頭!」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你分明就是想幫自己找個帳房先生!」
「呃……這都讓你看出來啦……」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白癡嗎?」明目張膽地抱來一疊賬本說讓我練習練習,還要把所有數目核對清楚記錄下來,鬼才看不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說什麼幫我提高素質……純粹扯淡!
「不過小妹,」楚華風滿臉賠笑,「你的珠算能力還真是很不賴耶,劉伯才剛說了幾句你就全部掌握了。」
一記衛生眼橫過去,「那當然!」想當初我小學時可是得過全市珠算第一名的。
「那這樣好不好,」他腆著臉湊過來,「以後劉伯處理不完的賬本我就交給你——」看到我的臉色不對,他急忙補充,「當然,我會按勞算給你工錢,如何?」
白眼一翻,「我不要。」
「為什麼?」
我活動活動僵硬的胳膊,滿臉不屑,「同樣是給工錢,你還不如去城裡招個人來呢,幹嘛非要累我。」
「這可不一樣啊,小妹。你是楚家的人,將來楚家的產業也有一部分是屬於你的。再說生意現在很忙,單憑我一個人會很吃力,也很不好管理。你要是參與進來,往後有些事情就全部交給你了,這樣不僅減輕我的負擔,同時也給你提供一個介入家族生意的機會……」
「什麼?」我有些驚訝地合不攏嘴,「古代,不,這個年代……女人可以做生意?」
「一般來說不可以,」楚華風正色道,「但楚家卻是例外。楚家現在的基業就是當年我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一道掙下的,所以留下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楚家子女都必須介入家族生意。而我們的娘,也是因為生意頭腦出眾,才被祖父認同嫁入楚家的。」
「……」這樣的家庭還真是少見。
「所以呢,小妹你盡可放心,楚家的家業,即使是女人掌勢也不會被公眾非議……」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二姐?」她也是楚家的一分子。
「華雲嗎?」他搖搖頭,「你也看見了,她生性善良,溫順賢淑,做個賢妻良母倒是綽綽有餘,做生意嘛……估計就只有被人宰的份了。」
「那她就什麼事都不用管了?」
「當然不是。」
我不解,「怎麼說?」
楚華風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娘給她的任務,就是趕緊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然後讓未來的妹夫來代替她介入。」
「耶?!」
「所以啊,我勸小妹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比較好。如果你接手,沒準可以暫時躲過娘的狂轟亂炸……不過昨天娘跟我談話的時候,隱約有不想你加入生意場的意思,反而希望你能夠跟華雲一樣,找個有為的丈夫替你分擔——」
「……」
「……啊,對了,我都差點忘掉了。小妹,娘說明天她要安排華雲相親,對方家裡有兩位公子,所以她希望你也一塊兒過去。」
片刻的靜默後,屋子裡驀然爆發出一聲大吼——
「死楚華風,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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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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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0:1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四章
瞥見身邊的楚華雲雙手不停地搓捏衣角,我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
「二姐……」
「……」
「這衣服跟你有仇嗎?」
「……」她的臉騰地一下紅成了火球,手更是無措地不知該往哪放,「我……我……」
「好啦好啦,放輕鬆,」我拍拍她的肩,用下巴向身後示了示意,「他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用得著這樣嘛?」
只不過是長輩們讓子女自個兒相處找找感覺,不行就不行唄,又不是定下了終身。
「可是我……」她湊過來悄聲道,「總覺得很不自然。」
「這有什麼不自然,」我撇嘴,「雖然我也很討厭這樣,但是和別人家的娘相比,咱娘算很不錯了。」
「那倒是,娘說她不想一手包辦小輩的婚事,所以才讓我們自己看。不過小妹,」她的手向後比比,一臉疑惑,「他們真是何家的兩位公子?」
「……大概吧。」一個肥得像豬,一個有副齙牙,怎麼看怎麼都跟牽線人說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八桿子打不著。
「不過他們倒蠻老實的,出來這麼久都沒主動跟我們說過話。」
「老實?未必。」我哼了哼,瞧那倆傢伙的模樣,雖不敢動手動腳,但那四隻眼珠子卻是不安分得很……靈機一動,我拉過楚華雲的手,不懷好意地瞟向那對「俊」男:
「二姐,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遊戲?」
腕上一用力,我帶著她拔腿就跑,而且專往人多雜亂的地方鑽——
讓兩個白癡自個兒逛去吧,姑娘不奉陪!
「……」捂著胸口喘了好半天氣,我看看身後空蕩蕩的無人長巷,得意地一笑,「廢物,連女人都跑不過。」
「小……小妹你……專往、人多的地方……跑,那麼擁擠……任誰也不好找呀!」
「我就是要他們找不到!」往巷口走去,我回頭看著楚華雲,「就算長得醜不是他們的錯,可隨隨便便出來噁心人就是他們的不對了,我才不想晚上睡覺做噩夢……」
楚華雲原本淺笑的面容突然變色,指著前方驚呼,「小妹小心!」
我詫異回眸,卻見一匹馬正瘋狂地向我奔來,來不及反應,我只是無措地緊緊閉上眼,等著災難降臨——
震耳的嘶鳴聲後,周圍悄無聲息。
沒有料想中的被撞飛,也沒有想當然的碎骨劇痛,我仍是捂著臉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挪出一條手指縫向外小心翼翼地窺視……
咦,馬呢?
視線下移,映入眼簾的是躺在地上呼呼直喘熱氣的馬匹,馬頭離我只有大約二十厘米。立馬放下手僥倖地拍拍胸口,好險,差點點就要回地府報道去了。
不過好奇怪,這馬剛剛跑得一身勁,怎麼到我跟前就癱倒了?
馬主人匆匆跑來,看都不看馬一眼就對著我彎腰賠禮,惶恐得彷彿我立時就會咬他一口一樣。不介意地擺擺手,我走向不遠處的楚華雲。
「二姐……」
她的表情好像被我驚醒一般,怔愣片刻後慌忙拉住我,說話聲音都在打顫,「小妹……你沒事吧?老天,可嚇死我了……」
「沒事,」我大大咧咧地說,「可能是我運氣好吧,那馬突然剎住了腳……」吐吐舌頭,「不然我可就真慘了。」
「……不,不是你運氣好,」她一語驚人,「是有人救了你。」
我倏而瞪大眼睛,「有人救了我?」
「嗯,就在你摀住臉的時候,有個白影從我頭頂上掠過,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馬就立刻癱在地上了。」楚華雲說的有鼻子有眼,「怎麼,你沒感覺嗎?」
「沒……」我呆愣愣地搖頭。有人救了我?會是誰?白影……
心頭一顫,我撥開楚華雲向身後的巷子跑去——
閻琛……是你嗎?
# # # # # # #
「你們兩個丫頭真是胡鬧,怎麼能做出這麼沒有教養的事來?!」娘坐在大廳的主位上沉聲喝道,滿面怒氣。
「對不起,娘……」楚華雲低著頭認錯,偷偷拉了拉正在走神的我,「下次再不會了。」
「下次?還有下次?!我雖不想限制你們,但你們行為處事都要記住自己是楚家的人,不能幼稚無禮到給自家抹黑!」
「是,娘。這次是華雲不對,是華雲太任性了……」
「不光是你,還有呢?」
……
直到衣服都快被扯走形,我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無辜地看著又搖頭又使眼色的二姐,「你拉我幹嘛?」
「娘啦……」
「娘?」把視線換個方向調高半米看見把臉氣成焦黑色的老娘,我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呃……娘……呵呵,對、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大概是看我心不在焉,此刻又擺出一張討好的臉來跟她認錯,原本怒氣高漲的娘霎時沒了脾氣,「你們兩個啊……唉!」
好不容易脫身,我回到房中,呆呆的坐在椅上發愣。
想起自己傻兮兮地在巷子裡亂轉卻看不到半個人影,我就忍不住想要苦笑。怎麼可能會是閻琛呢,至陽離河陽這麼遠,他又那麼忙,再加上那個美艷無雙的裘玉唐……
更何況,我已經離開這麼長時間了,他恐怕……早已忘了我吧?
目光幽幽地轉向窗外,陰暗的天空翻滾著塊塊烏雲,低沉抑鬱如同我現在的心情。快半年了,我努力地讓自己釋懷,努力地逼自己歡笑嬉鬧,為的就是不讓家人看到我失落的模樣。不可否認,閻琛的無情深深打擊了我,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放棄我的原因……可事到如今,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都已經成這樣了……
「弦兒。」
我一個激靈,「娘?」
「想什麼呢,看你發呆的樣子。」娘坐下來,慈愛地摸摸我的臉,「告訴娘,何家的兩位公子怎麼樣?」
聞言我撇撇嘴,「遜斃了,豬都比他們強。」
「不准胡說!」她嗔怪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言談舉止怎能如此粗俗?」
「……是,娘。」我乖乖地點頭,極盡一個好女兒的本分。
「聽華風說,你想要幫他的忙是不是?」
「呃……是。」
娘盯著我好半晌,「當真?」
「嗯。」為了不至於被當成餿水趕快潑出去。
「可是弦兒,」她有些為難地說,「娘並不想你涉入生意……」
「但我是楚家的一分子,必須介入不是嗎?」
「你可以——」
「我還沒打算嫁人呢,娘。」
「那怎麼行?」娘一臉的不可置信,「過了四月你就十六了,別的姑娘在這年紀都已經有了著落,娘剛把你找回來,雖然很捨不得,但是歲月不等人啊,不趁早決定,你的終身要怎麼辦?」
「……」最討厭的就是這古代的早婚制度,十五六歲在二十一世紀還是讀書的時候呢!「娘,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嗎?」
「你怎麼跟你大哥學會這一句了?我每次問他他都這麼回我,你們兄妹倆是要聯合起來慪死我嗎?」娘似乎有些生氣。
「不是啦……」我慌忙擺手,「是娘你說的嘛,讓我們自己做主。」
「……看來我給你們的權利太過於縱容了,才成了你們用來敷衍我的借口,」娘冷冷地起身,「自己看是沒錯,但我還沒有放棄身為你們娘親應有的權利。從今往後我會留意,如果有合適的人選,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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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0:28
22樓
發表於 2011-4-16 12:24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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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四章
瞥見身邊的楚華雲雙手不停地搓捏衣角,我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
「二姐……」
「……」
「這衣服跟你有仇嗎?」
「……」她的臉騰地一下紅成了火球,手更是無措地不知該往哪放,「我……我……」
「好啦好啦,放輕鬆,」我拍拍她的肩,用下巴向身後示了示意,「他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用得著這樣嘛?」
只不過是長輩們讓子女自個兒相處找找感覺,不行就不行唄,又不是定下了終身。
「可是我……」她湊過來悄聲道,「總覺得很不自然。」
「這有什麼不自然,」我撇嘴,「雖然我也很討厭這樣,但是和別人家的娘相比,咱娘算很不錯了。」
「那倒是,娘說她不想一手包辦小輩的婚事,所以才讓我們自己看。不過小妹,」她的手向後比比,一臉疑惑,「他們真是何家的兩位公子?」
「……大概吧。」一個肥得像豬,一個有副齙牙,怎麼看怎麼都跟牽線人說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八桿子打不著。
「不過他們倒蠻老實的,出來這麼久都沒主動跟我們說過話。」
「老實?未必。」我哼了哼,瞧那倆傢伙的模樣,雖不敢動手動腳,但那四隻眼珠子卻是不安分得很……靈機一動,我拉過楚華雲的手,不懷好意地瞟向那對「俊」男:
「二姐,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遊戲?」
腕上一用力,我帶著她拔腿就跑,而且專往人多雜亂的地方鑽——
讓兩個白癡自個兒逛去吧,姑娘不奉陪!
「……」捂著胸口喘了好半天氣,我看看身後空蕩蕩的無人長巷,得意地一笑,「廢物,連女人都跑不過。」
「小……小妹你……專往、人多的地方……跑,那麼擁擠……任誰也不好找呀!」
「我就是要他們找不到!」往巷口走去,我回頭看著楚華雲,「就算長得醜不是他們的錯,可隨隨便便出來噁心人就是他們的不對了,我才不想晚上睡覺做噩夢……」
楚華雲原本淺笑的面容突然變色,指著前方驚呼,「小妹小心!」
我詫異回眸,卻見一匹馬正瘋狂地向我奔來,來不及反應,我只是無措地緊緊閉上眼,等著災難降臨——
震耳的嘶鳴聲後,周圍悄無聲息。
沒有料想中的被撞飛,也沒有想當然的碎骨劇痛,我仍是捂著臉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挪出一條手指縫向外小心翼翼地窺視……
咦,馬呢?
視線下移,映入眼簾的是躺在地上呼呼直喘熱氣的馬匹,馬頭離我只有大約二十厘米。立馬放下手僥倖地拍拍胸口,好險,差點點就要回地府報道去了。
不過好奇怪,這馬剛剛跑得一身勁,怎麼到我跟前就癱倒了?
馬主人匆匆跑來,看都不看馬一眼就對著我彎腰賠禮,惶恐得彷彿我立時就會咬他一口一樣。不介意地擺擺手,我走向不遠處的楚華雲。
「二姐……」
她的表情好像被我驚醒一般,怔愣片刻後慌忙拉住我,說話聲音都在打顫,「小妹……你沒事吧?老天,可嚇死我了……」
「沒事,」我大大咧咧地說,「可能是我運氣好吧,那馬突然剎住了腳……」吐吐舌頭,「不然我可就真慘了。」
「……不,不是你運氣好,」她一語驚人,「是有人救了你。」
我倏而瞪大眼睛,「有人救了我?」
「嗯,就在你摀住臉的時候,有個白影從我頭頂上掠過,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馬就立刻癱在地上了。」楚華雲說的有鼻子有眼,「怎麼,你沒感覺嗎?」
「沒……」我呆愣愣地搖頭。有人救了我?會是誰?白影……
心頭一顫,我撥開楚華雲向身後的巷子跑去——
閻琛……是你嗎?
# # # # # # #
「你們兩個丫頭真是胡鬧,怎麼能做出這麼沒有教養的事來?!」娘坐在大廳的主位上沉聲喝道,滿面怒氣。
「對不起,娘……」楚華雲低著頭認錯,偷偷拉了拉正在走神的我,「下次再不會了。」
「下次?還有下次?!我雖不想限制你們,但你們行為處事都要記住自己是楚家的人,不能幼稚無禮到給自家抹黑!」
「是,娘。這次是華雲不對,是華雲太任性了……」
「不光是你,還有呢?」
……
直到衣服都快被扯走形,我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無辜地看著又搖頭又使眼色的二姐,「你拉我幹嘛?」
「娘啦……」
「娘?」把視線換個方向調高半米看見把臉氣成焦黑色的老娘,我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呃……娘……呵呵,對、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大概是看我心不在焉,此刻又擺出一張討好的臉來跟她認錯,原本怒氣高漲的娘霎時沒了脾氣,「你們兩個啊……唉!」
好不容易脫身,我回到房中,呆呆的坐在椅上發愣。
想起自己傻兮兮地在巷子裡亂轉卻看不到半個人影,我就忍不住想要苦笑。怎麼可能會是閻琛呢,至陽離河陽這麼遠,他又那麼忙,再加上那個美艷無雙的裘玉唐……
更何況,我已經離開這麼長時間了,他恐怕……早已忘了我吧?
目光幽幽地轉向窗外,陰暗的天空翻滾著塊塊烏雲,低沉抑鬱如同我現在的心情。快半年了,我努力地讓自己釋懷,努力地逼自己歡笑嬉鬧,為的就是不讓家人看到我失落的模樣。不可否認,閻琛的無情深深打擊了我,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放棄我的原因……可事到如今,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都已經成這樣了……
「弦兒。」
我一個激靈,「娘?」
「想什麼呢,看你發呆的樣子。」娘坐下來,慈愛地摸摸我的臉,「告訴娘,何家的兩位公子怎麼樣?」
聞言我撇撇嘴,「遜斃了,豬都比他們強。」
「不准胡說!」她嗔怪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言談舉止怎能如此粗俗?」
「……是,娘。」我乖乖地點頭,極盡一個好女兒的本分。
「聽華風說,你想要幫他的忙是不是?」
「呃……是。」
娘盯著我好半晌,「當真?」
「嗯。」為了不至於被當成餿水趕快潑出去。
「可是弦兒,」她有些為難地說,「娘並不想你涉入生意……」
「但我是楚家的一分子,必須介入不是嗎?」
「你可以——」
「我還沒打算嫁人呢,娘。」
「那怎麼行?」娘一臉的不可置信,「過了四月你就十六了,別的姑娘在這年紀都已經有了著落,娘剛把你找回來,雖然很捨不得,但是歲月不等人啊,不趁早決定,你的終身要怎麼辦?」
「……」最討厭的就是這古代的早婚制度,十五六歲在二十一世紀還是讀書的時候呢!「娘,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嗎?」
「你怎麼跟你大哥學會這一句了?我每次問他他都這麼回我,你們兄妹倆是要聯合起來慪死我嗎?」娘似乎有些生氣。
「不是啦……」我慌忙擺手,「是娘你說的嘛,讓我們自己做主。」
「……看來我給你們的權利太過於縱容了,才成了你們用來敷衍我的借口,」娘冷冷地起身,「自己看是沒錯,但我還沒有放棄身為你們娘親應有的權利。從今往後我會留意,如果有合適的人選,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五章
花廳裡,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都是你啦,害我跟著遭殃!」
「你這麼說可真沒責任感耶大哥,要不是你常說的那句話讓娘成了條件反射,她也不會那麼生氣呀!」
「我說是我的,我畢竟是兒子嘛,說這種話理所當然!」
「……我還真看不出哪裡當然。」
「小妹我告訴你喔,如果娘真的來霸王硬上弓,我就算死也要拉你這個墊背的!」
「喂喂喂,你說這句話會不會太毒了點?」我衝著楚華風瞪眼,「我好歹也是你妹妹!」
「就因為是兄妹我才不能放過你,哪有哥哥遭殃妹妹袖手旁觀的道理?」楚華風振振有詞。
「……」真是無語,這位老兄的腦筋到底是怎麼長的?
「好了,你們不要再鬥嘴了。娘說什麼答應就好了嘛,她又不會害我們……」
「才不要!」
「死都不要!」
我和楚華風不約而同地吼向楚華雲,嚇得她慌忙摀住嘴小小聲地說,「不要就不要嘛,幹嘛這麼凶……」
「我絕不會順從娘的意思娶我不喜歡的女人,」楚華風猶如宣誓般滿臉嚴肅,「你呢,小妹?」
「一樣!」
「那好,我們來定個約吧。」
「定約?」我有些不解,「什麼約?」
「如果哪天娘行動了,不管對象是你是我,我們都一起離家出走,如何?」
「什麼,離家出走?!」楚華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們——」
「閉嘴,」提議翹家的大哥命令道,聲音壓得低低的,帶點脅迫的味道,「不准給我多話,聽到沒?」
「唔……」受壓迫的乖乖二妹只得乖乖點頭。
「小妹,如何?」
「嗯……」沉吟片刻,我爽快地回答,「行!不過我們要去哪兒才好呢?」
「這個嘛……遊山玩水,吃吃喝喝,怎樣快活怎樣過。大哥我累了這麼久,也很想給自己放個長假呢……你說怎樣?」
「好主意!」我毫無保留地讚道,「就這麼辦!」
「好,咱兄妹就這麼說定了,可不能反悔喔!」
「嗯!……不過我可沒錢。」
「……安啦,有大哥在哪還輪得上你掏錢。」
「這還差不多。」
「那小妹,我們來討論一下細節吧……」
「好……依我說呢,先去辛子湖比較好,那裡風景貌似很不錯……」
「嗯嗯,不過我覺得林城也很好玩耶……」
嘰嘰喳、嘰嘰喳……
「請問……」在旁邊當了半天啞巴的楚華雲實在憋不住了,好奇地插進一槓,「你們明天就打算出發了嗎?」
「……」
「……」
# # # # # # #
晃晃十指纏滿紗布的雙手,我很「過意不去」地對著教琴的師傅「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繡花又把手指給紮了,估計這琴——」
「……」師傅的臉徹底垮了下來,「三小姐,你這是要砸我的飯碗嗎?從我教你到現在整整兩個月,你都沒有碰過琴半下呢!這叫我該怎麼跟老婦人交待?」
「沒辦法呀!」裝作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誰叫我這麼笨,每次繡花總會把手扎出血,想注意都不行呢……不過師傅請放心,我會和我娘說明情況,不會為難師傅您的。」
她還是有些遲疑,「可是我也不能白拿月錢呀……」
「這個就更好辦了。我雖然不能彈,可耳朵卻能聽呀!麻煩師傅您下次再來時多準備幾首曲子,我聽著也覺得很愉快呢!這樣的話,師傅您也就不算白拿工錢了,對不對?」
「……也只好如此了。那麼我先告退了,三小姐。」
「師傅慢走。」
轉過身子,目光掃向那一把做工精細、價值不菲的七絃琴,我不禁微垂眼簾,回首望向窗外……
# # # # # # #
「三小姐,茶莊上月的帳你在算嗎?」
「啊,劉伯,」我慌忙站起身,「我已經算完了,在這呢!還有上次需要核對的我也做完了……」
「三、三小姐……這些,你都算完了?!」劉伯張大嘴巴作不可置信狀,「可、可那都是我的任務呀,小姐你只要……」
「無所謂啦,誰做不都一樣?」揮揮手,我笑道,「更何況我都閒得沒事做,權當打發時間了。」
「可是——」
「好啦好啦,劉伯你天天忙裡忙外的也很辛苦,我做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好了,賬本就都放在這了,我去綢緞莊看看。」
「小姐慢走。」他彎了彎腰。
進了綢緞莊,掌櫃一看見我就慌忙迎上來,「三小姐好。」
「嗯。」環視店內一周,我隨手摸上一匹料子,「最近生意怎麼樣?」
「回三小姐的話,最近還不錯,有幾家繡坊跟咱們訂了大批的綢緞,還說如果不夠會再來追加……另外咱們染坊剛配製出幾種新顏色,染出的布很是受歡迎,特別是小姐你手上拿的那種,只剩下這麼點了。」
「哦,賣得這麼好?」我不以為意地翻看著手上紅不紅紫不紫的布料,卻實在看不出它好看在哪裡。目光一溜,瞟到角落裡有淡淡的藍色,就順手扯了過來。
「這個也很不錯呀,淡淡的藍,很清爽雅致的顏色。」
「沒錯,三小姐。可是這塊料子是染坊當時做樣子用的,只染出夠做一件衣服的量。加上這種顏色太素,並不是所有人穿都好看,所以基本上沒人挑它。」掌櫃老老實實地說。
「是嗎……」我倒覺得蠻好看的,很適合長相俊逸、氣度不凡的男人穿……
手不覺一頓,該死,我在想什麼?
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我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放下手中的布料,扭過頭正想叫掌櫃把賬本拿來看一看,卻見他已迎向兩個跨進店門的人影:
「二位客官,需要什麼料子?」
其中一個穿著打扮像是小廝的人客氣地點點頭,「我家少爺想先自己看一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我好奇地看向小廝口中的「少爺」,卻是一個文雅翩翩的年輕公子。一張臉說不上帥氣或是好看,最多一般,是那種典型的放進人堆就找不著的類型。不過他也有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就是——
他的表情。
漠然,平淡,不似冰山般的冷酷卻又偏偏寫滿了「生人勿近」,無神的眼睛看什麼都是漫不經心,彷彿塵世間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薄薄的唇角微抿,足以看出他不擅言談,而且很可能是個木頭式人物。
這一點是從他明明看見我在盯他,卻無動於衷看出來的。
「……少爺,你看這塊怎麼樣?」小廝轉過頭來。
「無所謂。」
咦???
他居然說話了,這麼看來還不是木頭類啊!不過……「無所謂」?
「少爺,您是出來給老婦人買壽禮的,不要老盯著門外好嗎?」
「無所謂。」
……這傢伙是不當他老娘一回事嗎?
「那少爺,你是不是不想買布料給老婦人?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別的?」
「無所謂。」
「……」靠,這傢伙該不是傻子吧,為什麼說來說去總是這一句?!
「少……」
「咳,」我咳嗽一聲走過去,笑瞇瞇地道,「二位客官可是需要買些布料?如果在挑選上很為難的話,我可以為你們介紹介紹,出點主意什麼的。」
「姑娘是——」
「我是這家店的老闆,」目光瞄向面無表情的某少爺,「這位公子是要為自己的母親準備賀禮是嗎?那麼你容不容許我來給你推薦一些呢?」
「……」他看了我片刻才慢吞吞地道,「無所謂。」
「那好,請到這邊來。」——
來讓姑奶奶好好鑒別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個白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0:42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六章
從裡間取出幾匹送賀專用的上好布料,我邊檢視著花紋邊問:
「請問公子的母親年高幾許?」
「……」
「公子??」
「……」
「難道公子你不知道嗎?」
「……」
我故作惋惜地搖搖頭,「為人子女居然不記得母親的年齡,公子你還真是,呃,與眾不同啊!」
「……無所謂。」
又來!我不禁翻翻白眼,這傢伙,我從頭到尾說到現在,他究竟聽進去幾句還是在敷衍我?
或者說他真是個傻瓜?
「呃……雖然有些冒昧,但是我還是很想問一下……公子你是不是,」指指自己的腦瓜,「這裡有些不太好?」
他的臉有一霎那的發黑,隨即卻又恢復了常態,「不是。」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回答了我的問題,而且還沒用那三個字!
「呃……其實你也不用這麼認真地回答啦……我只是開個玩笑……」
「無所謂。」
……他「無所謂」的尺度還真是大啊!既然確定了他不是白癡,而只是個有怪癖的普通人,那我就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
「那好,公子你就拿這匹繡有流雲蝙蝠的吧,流雲代表有好的預兆,蝙蝠象徵著福壽如意,可以吧?」
「無所謂。」
「那價錢——」
「無所謂。」
「……」我本來還想給他算便宜些的,看在他沒衝我大發雷霆的份上。
不過既然人家都無所謂了,我還在乎個什麼勁兒呢?
於是這匹布就按原價——再加百分之十的價錢,賣給了這位「無所謂」公子。
# # # # # # #
「阿……阿……阿嚏!!咳咳、咳……」
「小姐,這是我剛煎好的藥,快趁熱喝吧。」
「咳……嗯,謝謝你雛繡……麻煩再拿張紙來……」
擤去鼻涕,我略微好受了一點,便有氣無力地靠在枕上讓雛繡餵藥。該死的天氣,明明前一陣子還是好到不能再好的陽春三月,哪知昨天溫度突然下降,還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害得我今天不得不臥病在床……真是有夠衰的。
「雛繡……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酉時了,小姐。」
「這麼晚了啊……」閉了閉眼,痛得幾乎要裂開的腦袋讓我很是難受,「待會喂完藥你就下去吧,我想睡會兒。」
「讓奴婢留下來伺候你吧小姐,你病的這麼重——」
「沒關係……吃了藥,一覺醒來也就差不多了。」只是感冒而已。
「那……」她有些遲疑,「如果你需要什麼,喊奴婢一聲就來。」
我略略點頭,不再言語。
……
痛。
暈沉沉的痛。
而且身上熱得燙手。
我皺緊眉頭,下意識地把被子掀離自己,捂著額頭開始小聲呻吟——
該死……居然發燒了!
「雛、雛繡……」好想喝水啊……
等了半晌沒人回應,我略略提高聲音又喚了一聲,「雛繡……」
……這丫頭,睡死了不成?還是我的聲音不足以趕跑她的瞌睡蟲?
掙扎著想從床上坐起,卻發現全身乏力,連動一下都覺得天旋地轉……
叫丫頭丫頭不應,靠自己自己不行,難不成天要亡我?
正在心慌喘氣的當兒,我模糊感覺有人來到了床前,把我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後一個涼涼的東西送到我嘴邊。
乾燥的嘴唇剛沾到那溫熱的液體,我立即如獲甘霖般迫不及待地將其飲盡。
「……」終於舒了一口氣,我閉著眼懨懨地道,「還好你沒睡得太死,不然明兒早你家小姐我就成一死人了……」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只是把手在我額上拭了拭,冰冰的溫度讓我很是舒服,「別動……」抓住那只涼涼的手貼在額頭上,我嘟噥著,「給我敷一下……」
手的主人很聽話地把手「借」給了我,然後拉過一邊的被子把我蓋住。感覺到周圍一下子燥熱了起來,我又忍不住要揭被子:
「熱……」
「聽話,你發燒了。」
「……」我怔怔地轉過身去,迷迷糊糊抬起頭,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清聲音的來源——
「你……」雖然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但我還是認出了面前的人……不是吧,是不是我燒得有些過頭了?為什麼會是他?伸手去摸那張出現在夢裡無數次,想起過無數次的熟悉面容,我有些疑惑不解,「……雛繡?」
修長的手指在我臉上撫過,伴隨著輕輕柔柔,卻又無奈至極的聲音,「我不是雛繡。」
「嗯?」不解地歪著頭,發昏遲鈍的大腦一片空白,「……不是雛繡?……哦,我明白了,」傻笑著偎進他暖暖的懷抱,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那我一定是在做夢吧……怪不得人常說,『日有所思,也有所夢』來著……」
倏而腰間的力道加重,我順勢更深地嵌入他懷中。
「楚弦小妞……」
「嗯?」
「張嘴。」
「……」撐開眼皮看向他手中的白色藥丸,我的臉瞬時就垮了下來,「苦……」
「這藥不苦,吃下去睡一覺病就會好了……來,聽話。」
求證般地看向那張柔和秀美的臉,我小聲問道,「真的?」
「真的。」
垂下眼瞼,我乖乖地張嘴讓他把藥餵了下去。說來也奇怪,這藥剛入口就化了,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重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我徐徐開口,「爺……」
「什麼?」
「……你想過我嗎?」感覺他的身子一僵,「……這麼長時間……你有想過我嗎?」
「……」
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袖,我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流淚的慾望,「就算是夢也好……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唐兒對不對?我不會妨礙你……我就想呆在你身邊……可你……我……」
一塊潔白的手帕輕輕擦去我的眼淚,閻琛的臉有些模糊,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弦小妞……」
「……」不知怎的,我突然覺得很累,很想睡覺……
輕柔的聲音繼續,「如果我不姓閻……」
「唔……」努力撐開幾乎要合成一條線的眼皮,我竭力想要聽清他的話。
「……就算是死,」溫熱的面頰緊貼我的額頭,「我也不會放手。」
「……」唇角微微一勾,我終於抵不住睡魔的侵襲,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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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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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0:54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七章
是我在做夢嗎?
隨著雛繡的一舉一動轉動著眼珠子,我不禁開口問道:
「雛繡。」
「小姐?」
「你昨晚……有到我房裡來嗎?」
「沒有呀小姐,你都沒叫我耶!」
……我沒叫她嗎?摸摸不再發燙的額頭,我依稀還記得那涼涼的手指碰觸時的慰藉與愜意。可一覺醒來,滿室的空蕩卻讓我不禁失落萬分,而且疑惑不解——
難道真是我燒得過了頭,看見了幻覺?
但是一切卻又那麼真實……
想起昨晚我居然主動對閻琛「投懷送抱」,還哭著問他「想不想我」,一張臉霎時崩垮,溫度陡然上揚好幾分。老天……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比較希望它只是個夢。天知道我迷迷糊糊的時候還說了哪些「過分」的話,要不是記不清,我非得鑽進地縫羞死不可。
不過他當時的反應是什麼來著?
唔……嗯……不行,想不起來了。
正在我抱著腦袋鬱悶的當兒,一個清朗的聲音直直撞入耳膜:
「小妹……咦,你病好啦?」
「嗯,」懨懨地應了一聲,我坐在椅上沒挪窩兒,「差不多了。」
不知是雛繡那碗苦如膽汁的藥水起了作用,還是恍惚間閻琛的藥丸有了效果,總之是不發熱了,而且感冒也減輕了很多。
「那就好,看你的氣色也比昨天好多了……雖然你有時說起話來很讓人不爽,但一看到你生病,大哥我還是很擔心的……喏,」打開帶來的一個大包裹,楚華風喜孜孜地說,「這是參片,千年的山參喔,閒時泡杯參茶喝喝,對身體有好處;這是頂級的燕窩,拿去讓雛繡每天燉一盅,好好滋補滋補;這是天山雪蓮,也是個好東西哦……這個是……這個……」
……汗,「我說大哥……這些,你都從哪兒弄來的?」小小的感冒而已……至於這麼誇張嗎?
「當然是買的呀!」拍拍手,他說得理所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從哪兒弄來的?」
「可是……」對著那朵「天山雪蓮」瞪了半天眼,「這些一定都不便宜吧?」
哪知楚華風不贊同地搖了搖手指,「管它便不便宜呢,我的小妹才是最重要的。錢花掉可以再賺,小妹可只有一個。」
「……」心頭頓時暖呼呼的,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謝謝你,大哥。」
「我們是兄妹嘛,應該的……對了,娘有來過嗎?」
「嗯,早些時候來的。」
「那……她有和你說過什麼嗎?」
「嗯?」我不解地眨眨眼反問道,「說什麼?」
「……」楚華風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鬱鬱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摸了摸我的頭,「小妹啊,快點把身子養好吧,要不然到時咋跑呢?」
「跑??」我更加搞不懂他意欲何指,「跑哪兒去?」
「離家出走呀!」他壓低聲音,一語道破天機,「娘已經開始動你腦筋了,估計這幾天就會有所行動……你說,不跑能行嗎?」
「……什麼?!」
# # # # # # #
不是吧,一場應酬就決定了我的終身大事,這未免也忒搞笑了吧?話說回來他們去不是為了拉攏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麼,怎麼說著說著竟會跑到我身上來?!
兩眼死盯住楚華雲,我的嘴角在不停抽動,「二姐……請再說得確切點好嗎?」
「呃……小妹,難道我剛剛半個時辰的解釋你都沒弄懂嗎?」
一字一字從牙縫裡往外擠,「我、想、弄、得、更、清、楚、些——」
「……」大概被我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到了,楚華雲不由縮了縮脖子,「呃,那我再從頭說一遍好了……前兩天咱家不是接到了吳家老夫人做壽的請柬嗎,本來是說好大家一塊兒去的,可你昨晚偏偏生了病,」瞅見我點頭,她接著往下說,「所以就只有我和大哥陪著娘去啦!結果那吳家夫人一看見我們就興奮得不得了,還拉住我左看右看,連連說我眼光好,很合她的心意……結果我們大家都被她弄糊塗了,後來才發覺她認錯了人——她真正想找的,是小妹你。」
「為什麼?」我好像不認識什麼吳家老夫人……
「你忘了嗎?難道你前兩天沒有賣過一匹繡有流雲蝙蝠的綢緞?」
「……啊!」我想起來了,是那個「無所謂」嘛!不過……他娘找我?
「記起來了?」楚華雲繼續娓娓道來,「然後娘就和吳夫人攀談起來了,一個說她女兒已適齡卻仍未許配人家,另一個說她兒子只顧生意卻不曾定有婚約……就這麼說來說去,到最後不知怎的,娘就很高興地過來跟我們說你有著落了……」
「……」頭頂似乎有萬噸黑線墜地,這老太太真是太悍了,她就那麼想把我給嫁出去嗎?!
呃,不知她們說的是哪個吳家公子啊,該不會就是……
# # # # # # #
「……」
「……」
「呃……我說……還真是你啊……」
「……」
看著面前漠無表情的某人,我的心中不由流下兩行心酸淚——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我有些底氣不足,「請問公子你尊姓大名?」
「……吳梓為。」
還好,不是「吳所謂」,「那麼,吳……公子,」差點口誤,「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見面的原因吧?」
看著他點頭,我無奈地歎了一口……為人子女,親娘之命不可違。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無所謂。」
「……」清咳兩聲,我壓低了聲音,「吳公子,請你……呃,能不能說得再確切點?」
「……」他靜靜地瞅我,清冷的眼眸裡一覽無波,「我——」
「嗯?」說呀,快說你不願意,這樣的話我就可以……
「無所謂。」
「……」
這傢伙,欠扁是不是?!
「我說吳公子,『無所謂』是什麼意思?你是說這門親事對你而言無所謂是嗎?」我按耐著性子問道。
「嗯,無所謂。」
「……那你的終身幸福呢?難道就這樣任由你娘作主,跟我這個陌生人成親?」
「無所謂。」
「吳、公、子……」恐怖的磨牙聲響起,我的耐性已經到達了極限,「請問你到底還有什麼是有所謂的?」
「生意。」
「……」
徹底被搞得沒脾氣了,我只能抽搐著嘴角跟他大眼瞪小眼。人家連命都「無所謂」了,我還拿什麼跟他說?
過了半晌。
「吳公子……」
「……」抬眸。
「跟你商量個事行嗎?」
「……」點頭。
「既然你老是『無所謂』來『無所謂』去的,你又姓吳……」
「……」
「那我以後就叫你『吳所謂』,好不好?」
「……無所謂。」
「……」
作者: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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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八章
「弦兒,這塊料子挺配你的,娘給你做條裙子好不好?」
「無所謂。」
「來來來,看看這個顏色怎麼樣……嗯,還不錯。你覺得呢?」
「無所謂。」
「……弦兒?」伸手摸我額頭,娘一臉疑惑,「又生病了嗎?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無所謂。」
「你這孩子!」她似乎有些生氣,「怎麼和娘說話的?!娘是關心你,有你這樣敷衍娘的嗎?」
我無奈地翻翻眼,「娘,這下你應該體會到被人『無所謂』的感覺了吧?」
「你……什麼意思?」
「天哪,你不知道嗎?」我苦著臉哀歎,「如果你真要讓我嫁給吳家那個少爺,我敢打包票,從今往後你聽到頻率最高的話就是這不負責任的三個字。」
聞言娘不信地撇了撇嘴,「哪有這麼誇張……吳家公子我見過,不過就是老實了一點,不像你一樣好嘰嘰喳喳的……那叫成熟穩重懂不懂?你性子過於活潑,吳家公子沉穩,你們倆正好互補嘛,再合適不過的一對了,相信娘不會錯的。」
「『成熟』?『穩重』??老天——」再度把臉扭成苦瓜狀,我差點都要指天發誓了,「娘我不騙你,我和他說十句話,他能回給我八句『無所謂』,而且他無所謂的程度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了……我都快被他整吐血了你知不知道?!拜託你啦,取消這個婚約好不好?要是我真的嫁給了他,我一定會少活幾十年的!真的!!」
「呸呸呸……」娘一臉晦氣,「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什麼少活幾十年……你是嫌你娘我活得太久了嗎?!告訴你,吳家公子我看不錯,老實不會欺人,特別是你這種性格,想找一個能包容你的丈夫很難;況且他做生意很有天賦,將來也可以幫助楚家的家業更上一層樓……所以娘也鄭重地警告你,不准搞什麼花樣,這親事門當戶對,除非我兩腿一伸睜不開眼了,否則想我取消——門兒都沒有!」
「哎,娘——」
追到門口卻只換得老娘兩記白眼,我欲哭無淚……
# # # # # # #
楚華風面色凝重,在房裡踱來踱去;楚華雲滿臉無奈,坐在椅上怔怔瞅我。
「……你打算怎麼辦,小妹?」
「怎麼辦?!」我還沒開口,心急的大哥就一腳插了進來,「還能怎麼辦?一個字——跑!
……他是不是有嚴重的逆反心理啊?
看我愁眉不展的樣子,楚華雲頗為擔心,「小妹不會真的要逃家吧?娘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唉……」早知道這個親會認出這麼多麻煩來,當初就算打死我也咬緊牙關,那樣的話就不會離開至陽,也不會落得現在這樣「逼嫁」的境地了……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辦?是乖乖地按娘的安排嫁作他人婦,還是照大哥說的那樣——
「跑」?
可我又能跑去哪兒呢?遊山玩水是不錯,吃吃喝喝也愜意,有人負責買單更是爽到不行,可這一切結束之後?
……怕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吧!
「吳所謂」暫且不說,娘那麼巴望把我嫁出去,就算沒了他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總之我一天不嫁人,娘就一天不會善罷甘休。
除非我能就此浪跡天涯,誓不回家。
不過……搞什麼啊,大兒子跟二女兒都還沒著落,就急著要把我這個老么踢出門嗎?真搞不懂這老太太的思想。
「呃……少爺,小姐。」大概是被屋裡哀怨的氛圍鎮住了,雛繡來通報時都是聲音小小,腳步輕輕,彷彿生怕一個觸動就會引來一片嚎啕大哭。
「什麼事?」我幽幽地問。
「呃……有位姑娘要找三小姐……」
「姑娘?」我慢吞吞地轉過頭去,「什麼姑娘?」
「不知道……但是很年輕,很漂亮……還口口聲聲說是三小姐的舊識。」
「舊識?」腦袋還沒有轉過彎來,我仍是愣愣地盯著她,「什麼舊識?」
「……」
「小妹,你就出去看看嘛,光問的話雛繡也不一定知道呀!沒準是你在京城時的熟人也說不定……」
「京城」?!這兩個字猶如重錘般敲醒了我……
至陽來的,會是誰?
「請問——」
「弦弦!!」
一個人影直撲我而來,抱住我就是一陣狂親,弄得我滿臉口水外加驚訝萬分——
「玉……玉娘?!」
# # # # # # #
「你怎麼會跑這來了?」
「嗯?」她飲了口茶斜眼看我,然後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還不是為了你?!」
「耶?為我?」
「不……準確地說是為了『你們倆』。」
「我們倆?」哪們倆??
「……」翻翻白眼,玉娘對我的反應很是憤懣,「當然是你和爺了!」
「我和……」話頭一下打住,我眨巴眨巴眼,小聲問道,「他讓你來的?」
「你說呢?」
「……不是。」
「答對了。」
「……」
「好啦好啦,」看我的臉色瞬時黯了下去,她慌忙拍拍我,「爺的脾氣想必你也很清楚,他既然捨得讓你離開,就肯定不會再找你回去……」
「為什麼他不會再找我回去?!」突然一股憤怨湧上心頭,我衝著玉娘大吼出聲,「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對待我?!難道就因為我多問了幾句不該問的,他就可以翻臉不認人了嗎?!」
「……」她有些結舌地看我,「弦弦……」
「還說什麼讓我永遠留在他身邊,一轉臉卻又絕情地趕我走……哈,當我是路邊的小貓小狗,高興了逗一逗哄一哄,不高興了就一腳踹到一邊不問死活嗎?我就要嫁人了他知不知道?!」抹了一把眼淚,我恨恨地說,「他去死吧他!!」
「……唉!」玉娘沉重地歎了口氣,掏出手帕來為我擦淚,「弦弦,我知道你很埋怨爺,可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處啊!」
「苦處?」不提還好,一提我就來氣,「他的苦處?哼,如果你要說的是那個裘玉唐的話,我勸你還是省點口水吧!」
「裘玉唐?」
「怎麼,你不認識?據說還是個傾城傾國的絕色美女呢!」我冷笑一聲。
「……」微皺的眉頭突然舒展,她哭笑不得地看了我一眼,「看來你生氣的真正原因,是這個絕色美人吧?」
「我……才不是!!」
「……」無奈地搖頭,玉娘臉色一正,輕聲道,「弦弦……」
「幹嘛?」
「你要嫁人了?」
情緒立刻低落,「……也許吧。」如果想不出對策的話……
「那……你願意聽我說個故事嗎?」
「說故事?」疑惑地上下打量她,「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要給我說故事?」
「這個故事很重要……無論對你還是對爺。你願意聽嗎?」
凝視她認真的臉,我無言地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1:2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十九章
寂靜的內室裡,玉娘柔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二十多年前,京城有一個大戶人家,權勢了得,就連皇室也要忌憚三分。家裡的老爺是朝廷武將,為人爽朗直率,夫人則溫良賢淑,從不會為難、責罰下人。夫妻倆當時有兩個兒子,一個從商,一個為人師表,都是出類拔萃的好孩子……老爺一直想要個女兒,於是隔年夫人就又有了身孕……」
「……」怎麼覺得這個套路好熟……
「可惜事與願違,第三胎生下來又是個公子。其實老爺並不是很在意,兒子就兒子,都是自己的骨血。但是這個三少爺卻讓全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因為他的生辰竟然是——」
「七月十五?」我試探著接上,「所以這一家子就很討厭三公子,剛生下來就把他送到了不見天日的柴房裡由僕人代養……對不對?」
她驚訝地睜大眼,「你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這個大戶人家就是四大家族的閻家對不對?」我歪著頭說,「有人告訴過我。」
「是嗎……」她喃喃地道,「可你一定不知道……那個三公子是誰吧?」
「三公子就三公子唄,還能是誰?再說他都已經死了不是嗎?」而且還是幼年就夭折了。
「不,」玉娘一語驚人,「他並沒有死。」
「什麼?!」我不敢置信,「沒死?」
「……」她默默點頭,苦澀地開口,「你見過他的。」
「我見過……他?」
「……你剛剛還讓他去死。」
「……」我驀然瞪大雙眼,傻了一般怔怔看著玉娘,「你是說……閻琛?!」
她再度點頭,「就是他。」
「……」我徹底呆住,大腦像一下子被人掏空一般,半天回不了神。
三公子……閻琛??怎麼可能?!
「弦弦……」輕輕晃了晃我,玉娘面色愀然,「爺他其實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孤兒,你懂嗎?」
「他……」我的喉頭有些梗痛,「你知道關於他的全部事情?」
「是……因為我是閻夫人的侍奉丫頭,當年把三少爺抱去柴房的,就是……」嚥了嚥口水,玉娘艱難地說道,「爺小時候很乖巧,大概是白眼看得太多,無端辱罵聽得太多,所以他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裡不注意就會惹來一頓嘮叨。年僅四歲的孩子,卻整天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真是作孽啊!」
「……」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我無暇去擦,只是默默地聽她說。
「……如果沒有生辰在作怪,爺本來也會像他的哥哥們一樣,身為閻家子弟,享受這個金字招牌帶來的一切榮華富貴……弦弦你知道嗎,他本來是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還沒生下來時,老爺是擬了好些名字留待挑選,可是……後來是夫人有些過意不去,這才告訴我取名為『琛』……」擦去淚水,玉娘接著往下說,「有一次爺偷偷跑進了上房,被夫人發現,就急忙趕他走,生怕老爺看到會生氣。結果爺就是賴在那裡不走,最後被老爺杖責二十,打得差點連命都沒了……事後爺悄悄告訴我,他並不想幹什麼,只是希望夫人能夠喊一聲他的名字,哪怕一聲也好……」
「唔……」實在忍不住了,我緊摀住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那個大笨蛋……他從來就沒有說過這些,連失意的時候也沒有說過半個字……他到底還受過什麼苦啊?
「好了弦弦……」玉娘強裝笑顏安慰我,聲音裡卻還有著濃濃的鼻音,「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把你弄哭的,我只是想你能瞭解爺的心意……他之所以趕你走,並不是因為厭倦你或是討厭你。他自小沒有家人疼愛,深知這種滋味很是難熬,所以當你找到親人時,他既為你高興又為自己難過,他捨不得你走,可又不想你不快樂,畢竟親情是永遠都切不斷的……」
「可我不要他這樣自作主張,他根本就沒問過我的想法……」我哽咽著泣不成聲,「他是個自私的大混蛋!」
「爺的確還有事在瞞著我們……」玉娘歎了口氣,「你還記得後山小木屋被炸的事嗎?那恐怕就是他的另一個秘密了,一個不想我們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可是……你和白叔不是一直跟著他的嗎?」
她抑鬱地搖頭,「我們沒有。爺四歲那年……你也知道了,虞嘯擎一手耍的奸計,使得閻家人對爺的成見更深……外面人都當爺暴病身亡,實際上並不是這樣,他只是被送到了秀蓮山上的小木屋裡……關了起來。」
我咬緊下唇,後山的小木屋……原來是這麼回事!
「閻家的本意是對爺不管不問,任其自生自滅。後來我和相公實在看不下去,就經常背著府裡的人去給爺送些食物什麼的,這一送就是兩年……可有一天當我們過去的時候,突然發現小屋的門大開著,爺早已沒了蹤影……」閉了閉眼,玉娘的神色有些疑惑,「結果當天晚上,原本已有些呆傻的大少爺也失蹤了,找了好長時間也沒找到。所以我就想,兄弟倆同時失蹤會不會有些什麼聯繫……」
「有什麼聯繫?」
「……不知道,」她仍是搖頭,「這個估計就只有爺自己才知道了吧。然後我就和相公離開了閻府,回到老家生下了晶兒。七年後,爺回來找到了我們,這才又把我們帶回了京城。」
「他去找你們的?」
「嗯,那時的爺就和現在的差不多,清秀的容貌像個斯文儒雅的讀書人,無論跟人說話還是怎麼都是笑瞇瞇的,開朗得我都不敢認,因為和小時實在差太多了……」
「……」那傢伙最擅長的就是變臉不是嗎?
「不過很奇怪啊弦弦,」話鋒一轉,玉娘看向我,「自從你走後,爺也有三個月不在府裡,而且沒有進宮,回來時卻搞得滿臉疲憊,在房裡昏睡了整整兩天才清醒。醒來後也是坐在那裡發呆,常常一坐就是一天……所以我想啊,他一定是很想你,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心中一片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人現在是我好吧?
「那麼……」她小心翼翼看我的臉色,「你想好該怎麼辦了嗎?」
抿抿嘴,我一橫心,「玉娘,你身上有沒有帶毒?」
「……弦弦,」她的表情驚駭到極點,「你該不會為難到想要自殺,一了百了吧?!」
「……」
「啊,對了,關於那個裘玉唐,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
「什麼?」
「她是很漂亮不錯,是很惹人遐思不錯,是和爺的關係很好也不錯,但是——」
「但是什麼?」這老太太繞來繞去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但是……」玉娘煞有其事地說,「『她』是個男人。」
「……」屋子裡有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
某人還在唯恐不亂地補充道,「他是山莊的人,為了爺的任務才跑去改裝的,其實卻是個想娶老婆都要想瘋掉的傢伙,對待未婚女子超乎一般的熱情……啊,對了,以後你要是看見了他,千萬不要和他說太多的話,以免他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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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1:40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二十章
「呃……小姐……」
「你幹嘛?」
「那個……老夫人吩咐說,小姐您不可以出去……」
「啥?!我不可以出去?」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個丫頭幾眼,我頗有些不快,「為什麼?」
「……」她拚命搖頭,臉漲得通紅,「奴婢不知。」
「那憑什麼不准我出去?」話音剛落就要往門口去,卻被她急急攔住:
「小姐,三小姐……求求您不要讓奴婢為難好嗎?老夫人只叮囑我們看著三小姐,說不能讓您離開府裡半步……請您,就當可憐我們好嗎?否則的話……」
「……」實在無語,我只得草草擺了擺手,鬱悶地往屋子走去。娘她又在搞什麼,居然不准我出去,想來軟禁還是咋的?
眼珠一溜,前面不行,我走後門兒總行吧?
小屋裡的人慢慢走了出來,一雙老花眼對著我打量了半晌後才慢慢開口:
「咳……三小姐?」
眼角抽搐兩下,「我說秦叔,你也……」
那邊彎了彎腰,很是抱歉,「對不起啊三小姐,老夫人她——」
「……」
回到屋裡,雛繡正像一隻無頭蒼蠅般四下亂轉,看到我眼睛一亮,慌忙撲了過來:
「小姐!你上哪去了?我還以為——」
「以為我出去了?」諷刺地回了句,我沒好氣地坐到桌邊,「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我娘都跟你們說了什麼,讓你們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哪兒都不准去?」
「呃,小姐,這也不能怪我們啊,是老夫人她——」
「好了好了!」沒耐心地揮手,「我哪都不去,你先下去吧。」
「是……啊,對了小姐,」她邁出去的步子又縮了回來,「剛剛老夫人找你來著,讓你去花廳。」
「娘找我?」
「嗯。」
……好,就讓我看看這老太太在玩什麼陰招。
# # # # # # #
娘正在一大堆紅艷艷的繡品裡翻來揀去,一看我進來,立馬滿面興奮地招呼我過去:
「弦兒快來,看看哪一個的刺繡更精緻些?」
「……」哪個精緻都不關我的事,「娘。」
「嗯?」
「你為什麼不准我出去?」
娘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抬頭看我,「你說呢?」
我說?「你想把我關在家裡,然後直接綁上花轎送去吳家是不是?」
「如果你不聽話,我倒可以考慮一下這個辦法。」
「太狠了娘,」我不滿地抗議,「我是你女兒,也是有人身自由的好不好?」
她斜睨了我一眼,「是我女兒就要聽娘的話,不准再對這門親事不滿。」
「……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吳家公子,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你叫我要怎樣和他過一輩子?」強迫也要有個度吧?
「那你們可以先成親再培養感情哪,現今很多夫妻都是素未謀面就結了親的,過得不一樣很好?想當初娘跟你爹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也生了你們三個?」
「……」真是無語了,處處都是她有理,「不管怎麼說,我要出去。」
「不可以。」
「為什麼?」
「你那位舊識想必也走遠了,如果你出去是想要追她,我勸你還是死了心吧。」娘冷冷地說。
「娘你……」原來是怕我和玉娘一起逃跑才限制我的行動,「娘你很過分耶!怎麼可以這樣?!」
「我是你娘,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看著她滿是怒氣的臉,我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更加壞事,於是乖乖地放低了聲音,「那,如果我是去見別人,你該讓我出去吧?」
「見誰?」
「我的……」不習慣地頓了一下,「未婚夫。」
# # # # # # #
怒。
暴怒。
怒到不能再怒。
我冷冷地盯著「吳所謂」無神的眼,恨不得一拳打飛他或是一腳踢殘他,讓他有自知之明地退掉婚約還我自由。
但現實證明這根本不可行,我就算有理由也沒那本事。
「我說……」
「……」
「你娘把日子都定好了?」
點頭。
「五天後?」
再度點頭。
「……你就沒啥意見?譬如我這個女人太粗魯太囉嗦,既不溫柔也不賢惠,根本不適合娶來當老婆?」
「無所謂。」
「……不要怪我沒告訴你喔,我很凶悍的,你就不怕成親後要是一言不合,我很有可能會揍你?」
「無所謂。」
「我一不會繡花二不會煮飯,三不會吟詩作對四不會看人眼色……這樣,你也要娶我?」
「無所謂。」
「靠!!」我忍無可忍地大吼一聲,「你丫就不能給姑奶奶來點人話?!老是『無所謂』『無所謂』的煩不煩啊?!」
周圍一片側目。
「吳所謂」仍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喝著茶,彷彿我吼的是空氣一般。
「問你話呢,吳、所、謂!!!」
豁出去了,撕開臉皮鬧一場,沒準還能收到意外的效果也說不定。
他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慢悠悠地抬眼看我,慢悠悠地開啟了「金口」:
「我無所謂。真的。既然娘高興,我無所謂。」
……不容易啊,居然一連說了四個短句——可說來說去不還是「無所謂」嗎?!慪得我真想吐出幾口血來給他看。
「你大爺的,真是敗給你了……」
怎麼辦,家裡的說不服,面前的也搞不定,難不成我這一輩子就注定要被「無所謂」這三個字給淹沒了不成?!
不行,絕對不行!!!就算只能撐過一段時間,我也要翹家!
可我該怎麼辦?一旦回到家裡,我是連門檻也靠不上去的,更別說要偷跑了……
幽幽地歎了口氣,我起身向茶樓門口走,路過瞠目結舌的老闆時扔過去一句軟綿綿的話,「茶錢找那位『吳所謂』公子結就好……」
「無所謂?」老闆大概有些轉不過來彎,立馬瞪大了眼,「茶錢怎麼能無所謂呢?我告訴你們,想喝霸王茶你們是找錯地方了,我這可是百年的老店……」
「唉……」留下「吳所謂」和他糾纏,我滿腹心事地走上回家的路,身後還跟著兩個陰魂不散的家丁。
……能不能找到一個機會,好讓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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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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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1:56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二十一章
丫鬟們如同彩蝶般在院裡來回穿梭,忙得不可開交;家丁們跑進跑出,亂成了一鍋粥。我從窗格裡看見這一幕,再低頭瞅瞅身上艷麗的大紅喜服,不由得翻翻白眼長歎一聲——
……完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要上花轎了,可辦法還沒想出來……仁慈的上帝耶穌如來佛祖,哪位神仙大發慈悲來救救我啊?!
眼瞅著楚華雲笑吟吟地捧著蓋頭進來,我更慪了,一張臉霎時耷拉下來,陰沉地像要刮起八級颱風。
「小妹,都準備好了麼?」
「……」
「你看,這是娘給你選的蓋頭,龍鳳呈祥喔!」
「……」
「小妹?」
「知道了知道了,」不耐煩地揮手,我看都不看她所謂的「龍鳳呈祥」,「哪樣都無所謂。」
「小妹……」她的語氣裡滿是嗔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娘也是為你好呀!」
「……我才不要。」她要是真為我好就不會強迫我去嫁給「吳所謂」了。
「小妹……」
「好了二姐,我知道如果換作是你,你一定不會對娘的決定有所異議。可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喜歡別人來決定我的生活,你明不明白?」
「對不起……」她的臉色黯了下來,「是我不好,我沒顧及到你的心情。」
「……」默默地歎了口氣,我有些過意不去,「好啦二姐,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
她點頭,柔和的眼睛裡是一片澄淨,「我懂。其實你不想嫁給吳公子的原因,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心上人,是不是?」
「呃?!」我一怔愣,慌忙擺手辯駁,「哪……哪有,我、我……那個……」
「……」楚華雲抿嘴一笑,看著窗外貌似無意地說,「今天府裡面會很忙,隨從丫鬟們來來往往的也很難記清,就算是溜走幾個也不會有人注意……你說是不是?」
我驚訝地眨眨眼,「二姐你——」
「啊……我什麼都沒說。喏,蓋頭放這,我先出去了。」她擠擠眼,笑笑朝門口走去。
蓋頭,蓋頭……她幹嘛要強調這個蓋頭?莫非是……
「娘?!」
剛伸出去的手猛然縮回,我結舌地看見老娘正喜氣洋洋地站在面前。背後的楚華雲向我使了個「自己搞定」的眼色,隨即退了出去。
「弦兒,來讓娘好好看看……呀,今天我女兒打扮得真漂亮!」
「娘……」您老幹嘛半路殺出來啊?!
「嗯,娘是來看看你準備得怎樣了……」
「呃……我……」鬱悶啊,這下豈不是沒機會了?眼看離上轎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心裡就像長了雜草般一樣難安,表面上卻還笑臉盈盈,「那個……娘啊,我沒什麼好準備的了,讓我自個兒呆會好嗎?」
「可是娘想多看看你,」捋了捋我的頭髮,娘慈愛地說,「嫁過去之後要好好的,別任性,婆家不比娘家,事事要多斟酌才是。」
「……」眼珠一轉看見桌上的茶壺,我突然靈機一動,乖巧地說,「娘,我馬上就要成別人的兒媳婦了,不能時常回來看你……我給你倒杯茶好嗎?」
「好,好……」她似乎很激動的樣子。
慢慢踱到桌前,我略側身看了看她,咬咬牙,偷偷從袖中摸出玉娘給的紙包——
對不起了,娘……
# # # # # # #
一路的心急火燎。
回到至陽城,已是兩天後的傍晚。
不過說來也怪,這兩天在路上居然沒有追兵……真是很不可思議。按娘的邏輯,我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應該被捉回去好好懲罰一下才對,怎麼會沒半點風聲呢?
更何況還有吳家,難不成他們不追究新娘逃跑的事情?真讓人費解。不過既然我已經跑了回來,就斷沒有再跑回去的道理。就算是他們親自找了來,我也賴死在至陽城裡。
興沖沖地直奔太傅府,卻沒料到吃了個閉門羹。我腦筋一動,提著包袱直接朝秀蓮山而去——
「小弦?!」
第一個發現氣喘吁吁的我的,竟是大著肚子,正在向其他人吩咐事宜的白晶。只見她滿臉詫異地向我走來,「你怎麼——」
「弦弦!!」玉娘驚喜萬分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我還沒來及轉身,就被熱情地擁住,抬眼看到的是她亮光連閃的雙眸,「你怎麼回來了?前兩天不是……」
把包袱往桌上一丟,我端起蓋碗將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用袖子抹了抹嘴,「我跑了。」
「跑了?!」母女二人的嘴張成O字型,連帶所有的山莊女眷,全都直愣愣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天外來客一樣。
「對呀!」無謂地點頭,此時我心裡最在意的,不是跟她們在這裡瞪眼,而是另一個人,「玉娘,爺呢?」
「啊……呃……」大概是還沒從震撼中清醒,她木木地指指外面,「在小木屋。」
「小木屋修好了?」
「……嗯。」
「那好。」我點點頭就要往外衝,卻突然被幾隻胳膊同時拉住——
「站住!!」
「你現在不能去!!」
「絕對不行!!」
「……」皺皺眉頭,我狐疑地瞅瞅幾張嚴肅的面孔,口氣及其不友善,「你們幹嘛?」
「幹嘛?」玉娘哼了哼,不屑地瞟我一眼,「晶兒,拿鏡子來!」
白晶乖乖地捧來一面銅鏡放在我面前。
「喏,」朝鏡子呶了呶嘴,「你好好看看,這副邋遢樣能去見爺嗎?你是想讓他高興還是想嚇他?!」
「……」看著鏡中衣衫不整的自己,摸摸凌亂的頭髮和略微有些灰土土的臉,我也開始覺得這樣的確有些不妥,「那——」
話還未說完,幾個女人就七手八腳強行把我拖進了內室,開始「慘無人道」的改裝「工程」。而原本寂靜的大廳,也時不時會響起幾句抱怨或是大吼——
「喂喂喂,你輕點好不好,很痛耶!還有……可不可以不要搞這麼多花瓣進來,很熏人……」
「閉嘴,你幾天沒洗澡了?!」
「……那你也不能……啊,我不穿這件衣服!」
「閉嘴,這衣服哪裡不好?」
「太……太透了吧……根本就是一層紗嘛!」
「……」
「天!幹嘛把我頭髮搞成這樣……我又不是歌妓!」
「少囉嗦,這樣的髮式可以增加女人的魅力,你不懂嗎?」
「……我說你們……」
「干、幹嘛?」
「你們的腦袋裡……是不是在想什麼色色的東西?」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2:10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二十二章
好不容易軟磨硬泡才改回原先在府裡的簡單裝扮,我一邊揉著肩膀一邊往後山走去,嘴裡還在不停叨咕著——
這幾個女人,差點沒把我的骨頭給拆了,回頭一定要好好想個計策整回來才行。
眼看小屋出現在眼前,裡面透出微微的亮光,在漆黑的夜色下卻顯得無比孤寂,我就想到十九年前,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也是這樣,形影單只地獨守冷冷清清的木屋,寂寞了整整兩年……
垂了垂眼睫,我輕著腳步走過去,隔著窗戶向裡觀望——
瘦削的白色身影背對著我,正偎在寬大的躺椅上,一動不動。
「……」喉頭突然莫名刺痛,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狠命把眼淚往回憋,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哽咽出聲,被他聽見……
然而已經晚了。
白色身影輕微一怔,緩緩回過頭,依舊秀美如花卻明顯蒼白憔悴的面容直直轉過來,眼神朦朧地看向這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我沒有開口,他也沒有說話。
只是這樣默默地對視著,許久,許久……
睫毛微垂,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面。靜靜地擦乾淚,我在他的注視下徐徐走進屋子,像當初一樣,蹲在了他面前。
「爺……」一開口眼淚就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我還沒反應,一隻溫熱的手就伸了過來,輕輕柔柔地揩去我臉上的淚珠,流連著不肯收回。
「楚弦小妞……」低低的聲音溫柔依舊,卻多了幾分沙啞與苦澀,「你……為什麼又回來了?」
「……我不可以回來嗎?」抓住他的手緊貼面頰,淚水更加急促,我抑不住身子因激動的情緒而輕顫,「你不希望我回來嗎?」
「……」迷離的眸子緊鎖住我的臉,閻琛的表情有些許的悲哀,「我可以這樣希望嗎?」
「為什麼不可以?!」衝口說出這句話,我用力地擦掉眼淚,換上一副憤憤的表情瞪他,「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很喜歡整我嗎?你有一大堆秘密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你還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低垂的眉眼染上一層黯色,「你都知道了?」
我咬牙,「你巴不得我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乖乖地順從家人嫁給一個陌生男人,過一輩子痛苦生活是不是?!」
「我……」
「你想說是為我好對嗎?狗屁!!」站起身來轉著圈圈,我對他怒目相視,「不問我意見是對我好嗎?趕我走連原因都不告訴我是對我好嗎?跟別人玩同性戀騙我是對我好嗎?!」
「同性戀?」他皺起秀氣的眉毛。
「……算了,那個以後再說也罷。」擺擺手,我對自己嘟囔了一句。轉身看見閻琛盯著我,一臉凶相又立馬畢現:
「看什麼看,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
「……」他怔愣半晌,突然嗆了一下,開始苦笑,「覺得。」
「你說你差不差勁?」
「差勁。」
「很好,你都承認是吧?」雙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我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我告訴你閻琛,既然我回來了,你就不准再趕我走……不,是你休想趕我走!除非我哪天不幸比你早翹辮子,否則你是甩不掉我的!」
「……」
「……」看著他睜大眼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太過於露骨,哪有姑娘家這麼明目張膽要求男人的?「呃……是你說過要我留在你身邊的……」
「……」靜靜地凝眸我片刻,閻琛突然眼波一閃,隨即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楚弦小妞……」
「……啊?」
「我很自私對不對?」
「呃……沒錯。」
「我是個差勁的傢伙,是嗎?」
「……你不僅差勁,而且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蛋。」讓我流了好幾桶鹽水。
輕輕的笑聲響起,「那你還要跟在我這個混蛋的身邊?」
「……」有才,絕對的有才!我隱約感覺到昔日的閻琛又復活了……
「怎麼不回答呀?」
「呃……是、是你說過的嘛……」
「我說過的?」
「……是我說的。」
嫵媚的臉蛋上狡詐神色盡顯,「哦?你說什麼了?」
「我……我……」吭哧半天,我低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說如果你需要,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嗯,很好,你承認了哦。」愜意地往後一靠,閻琛笑得舒心,「不過有一點——不是『一直』,而是『永遠』。」
「是是,『永遠』好了吧?」翻翻白眼,真搞不懂他為何執著於相同意思的不同字眼,「可是你也要記住我說的話,不准再趕我走。」
盈盈澆笑的眸子盯視著我,漸漸失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情愫。閻琛輕輕拉過我,溫柔的動作讓我不自覺乖乖地順從。
「楚弦小妞。」
「……」
「你以為我還有多少自制力,可以再眼睜睜地讓你離開?」手上的握力加重,那對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緊鎖住我的眼,「如果我把你再度拒之門外……會不會有些不知好歹?」
噘了噘嘴,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嘴巴還硬得像塊石頭,「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白跑回來一趟。」
「呵呵……」他低低地笑起來,美眸波光連閃,魅惑誘人,「半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可愛。」
「誰……誰可愛了?!」臉上的溫度忽地上升,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發狠瞪他,「半年不見,你倒還是一樣討厭!」
「……」他不言,只是托著腮看我,嘴角始終掛著一彎淺淺的笑。
「……看我幹嘛?」被他盯得發慌,我眼珠子都不知該往哪裡瞟,只得慢慢往門口挪去,一邊挪還一邊為自己找借口,「那個……有、有點熱啊……我,我開門……」
哪知門栓剛剛撥動,只聽見「?」的一聲巨響,隨即一大群「不明物體」嘰哩咕嚕全「滾」了進來,在屋裡疊成一堆,還發出「哎呦」「媽呀」諸如此類的感歎詞。
眼角不由抽了兩抽,「你們這些人……」
「啊,誤會誤會,我們只是……來關心一下……」玉娘慌忙第一個抬起頭來否認。
「關心?」
「對呀對呀!」目光瞟向屋裡某個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戲的人,她咧了咧嘴,「因為我們怕有人憋了這麼長時間,發洩出來會嚇到你,所以才來看一看嘛!」
「……」
他們……到底在關心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2:22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一章
「小二!我要這個……這個……這個……啊,還有那個……」
抱著一大堆紙包回到桌前,我把東西全推到看著我怔愣的傢伙面前,「喏,快吃吧!」
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揚,閻琛歪了歪頭,表情甚是可愛,「請問你是要餵豬嗎?」
「……」回過神來,我佯裝不快的樣子回嘴,「是呀,就是在餵你啊!」
「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他笑笑地托住下巴,一副存心找我碴的模樣,「記得以前都是你在跟我搶……」
「喂喂喂,你用詞不當喔,我什麼時候和你搶過?」不滿地抗議,「那是我吃得快,吃完了當然要再拿再吃,哪像你……」鼻子一哼,我壓低聲音開始嘀咕,「明明是男人卻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吃飯也是細嚼慢咽斯文優雅。別說小家碧玉了,就是大家閨秀在你面前都會覺得相形見絀、顏面盡失,恨不能以死以謝天下……」
「你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啊!你、你怎麼能先吃?!」
「嗯?」他慢慢咀嚼著梅花糕,抬起眼睛無辜地看我,「是你叫我快吃的呀。」
「……」你小子夠絕,也不等我一等。
「唔……你不吃嗎?」我疑惑地抬頭,發現他正盯著我手裡的東西:
「那是什麼?」
「嗯?你說這個?」晃晃手上的糕點,我得意洋洋地回答,「這叫玫瑰九層糕,是這家茶樓的招牌點心喔!」
「你以前吃過?」
「是呀,每次來都吃嘛!」
「我們買過?」
「是呀,都是我買的啊……呃,當然——你掏的錢。」
「這樣啊……」閻琛的視線拉高投到我臉上,表情揶揄,「可我從來都沒看見過耶。」
「……」
「還說沒和我搶。」
「呃……呵呵,」強行咧嘴笑給他看,我有些汗顏,「那個……」眼睛開始左顧右盼,因為發現每次告訴他別的東西很不錯,他就會去吃我說的東西,所以我就……而且今天的三個我也已經吞下兩個了……
「楚弦小妞?」
「……啊,這個,」為難地看著手上僅剩一口的玫瑰九層糕,我不好意思地說,「要不我再去買——」
「不用。」
「耶?啊!你……」右手被他直直拉了過去,我目瞪口呆地看他低下頭,張口就咬了下來——
天,這傢伙在幹嘛?!
感覺手指觸到他軟軟的唇,我的腦袋彷彿被雷電擊中,差點沒昏厥過去。身體比思想更快反應,下一個瞬間我已「刷」地起身,蹬蹬瞪退後三大步,像看外星人一樣滿面驚恐地瞪某個一臉坦然的人。
「怎麼了?」
「……」他居然還問我「怎麼了」!緊緊攥著手指,我的臉燙得直冒煙,嘴巴也不利索起來,「你、你……下……下流……」
「我哪裡下流了?」
「你……我……剛剛……」舌頭都要打結了,我惱羞交半地轉身狂奔下樓,剛衝到大門口就不得不來個緊急剎車——
一個白影動作灑逸地自樓上飄落,擋住我的去路,還揚了揚手中的紙包,「早飯,你不吃了?」
「……吃你個死人頭啦!」凶巴巴地吼了一句,我衝他翻個白眼,扭頭就往大街上走。走了好一陣子,借轉彎的時候偷偷向後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傢伙還跟在後面。
……就不信甩不掉你!
於是我開始左轉右移,連走帶跑,必要時連角落裡的茅廁都不放過,總之看不見那個討厭的傢伙就行。正當我從一條小巷鑽出,回頭看不見半個人影時,心裡那個樂呀,哼著小曲兒就朝大路上走——
咦,「逍遙居」?
眼珠一轉,何不去看看傳說中絕美傾城,背地裡卻會讓所有迷戀「她」的男人都恨不得挖掉自己眼睛的傢伙呢?
# # # # # # #
伺候的丫頭端上清茶,我慌忙抬頭道謝,「謝謝……咦,四喜?!」
她一愣,繼而歡喜地大叫,「小姐?!」
兩個人立馬抱成一團,又是叫又是笑,好不開心。親熱夠了,我這才放開她細細端詳:
「好長時間不見,你還好嗎?」
「嗯,我很好!因為這裡的小姐也有任務,所以兩天前尚柳媽媽就把我撥到這邊來伺候她了……」
我一愣,「你是說這裡也屬於流雲閣?」
「沒錯呀,」四喜認真地點頭,「逍遙居是分所,小姐你不知道嗎?」
「……」知道就不會誤會了。
「啊,對了小姐。聽說前一陣子你找到家人回家去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說來話長——」
「啊,玉唐小姐來了!」
抬眼看去,只見一名華服女子正款款行來,姣好的面容上脂粉略施朱黛輕點,柔順的烏髮隨著她步履的移動輕輕飄拂……好一個絕色傾國的美人兒!
……如果不是已經知道「她」實為「他」,估計我早就「口水直下三千尺」了。
「呃,裘……」小姐?公子?腦袋上瞬時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啊,是你?!」目光剛掃過來,裘玉唐已驚訝地伸出芊芊玉指指向我,「楚姑娘你回來啦?」
「咦?」我不禁一呆,也伸手傻傻指著自己,「你認識我?」
他認真點頭,「對呀,在莊主成親的那天,我在山莊裡見過你……」
「……」是嗎?可我怎麼沒印象?
大概是看出我的迷惑,他笑瞇瞇地說,「當時場面那麼混亂,你沒注意到我也是很正常的呀!」
「是……是嗎……」抓抓頭髮,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大概吧……」
裘玉唐使了個眼色,四喜立馬識相地乖乖出去做事了。
「那楚姑娘,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端莊地坐在桌前,他巧笑倩兮地看我,眉眼間是無盡的勾魂風情。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呃……這個,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因為,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呃,讓人很是感興趣的事情……」譬如變裝。
「哦?」丹鳳眼一彎,他低頭看看自己,笑得可人,「其實我也不想的啊,但沒辦法,主子的要求嘛……不知楚姑娘怎麼看呢?」
「誒?!」
「楚姑娘覺得……我這樣好不好看呢?」
「……」這男人……是不是有些自戀啊?可暗誹歸暗誹,我還是實事求是地回答道,「挺好看的,就連真的女人都沒幾個能比得過你。」
「真的嗎?」那對眸子霎時亮光直閃,人也站起來快步走到我跟前,「你真這樣認為?」
「呃……是、是呀……」這麼激動幹嘛?難道沒人這麼誇過他?
「楚姑娘……」驀地拉住我的手,裘玉唐滿臉相見恨晚,「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姑娘與我今日只是第一次說話,卻已經如此相契……不知楚姑娘你是否已有婚約,如果不嫌棄的話,我……」
話音戛然而止,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去,一張俊美無雙、卻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不嫌棄的話……要怎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2:33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二章
裘玉唐半張著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道,「主、主子……你怎麼來了?」
緩緩向這邊走來,閻琛的眼緊盯我被裘玉唐拉住的手,彷彿沒有聽到問話一般,「楚弦小妞,過來。」
「……」眨巴眨巴眼,我看看裘玉唐有些發白的臉,試著小心翼翼掙開他的手,然後向閻琛走去:
「爺……」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像是要吃人一樣。
漠然的眸子掃過房間,最後定格在我臉上,「你怎麼跑到這來了?」
「我……想來看一看……」
「看什麼?」
「……」瞟了瞟一旁的裘玉唐,我抿抿嘴不說話,只是垂下眼無意識地繞著頭髮。
「跟我走。」
「……哦。」
乖乖地跟在他身後,我沖裘玉唐聳聳肩,他則向我搖搖頭,二人都是一臉倒霉的神情,目光齊刷刷投向前方某個清冷的背影上——
幹嘛這麼生氣啊?!
「咳……爺,」湊到他跟前,我打量著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你生氣了?」
「你說呢?」閻琛微微側臉,瞳眸浮過一抹流光。
撇撇嘴,我對著他那張快要結冰的臉盤指控道,「你以為自己的臉色還不夠說明問題嗎?板成這副德性,分明就是在生氣,還要我說……」
「哦,那你再說說,我為什麼生氣?」
我摸著下巴作思索狀,「……因為我把你甩了?」
「……」看得出他有一瞬想要翻白眼的傾向,「因為裘玉唐。」
「啊,你……」我長大了嘴巴,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你、你是在吃裘玉唐的醋嗎?」
閻琛眼波一閃,沒有吭聲。
「搞了半天……」抬手拍拍胸口,我裝模作樣地長吁一口氣,「是為這個啊!哎呀你放心好啦,我向你保證,我呢……是絕對絕對不會跟你搶裘玉唐的!隨你們愛怎麼怎麼,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後面的話還有幾籮筐,足可以胡掰海掰個三天三夜。然而還沒來及說完,我就被一隻「魔爪」擒住,牢牢地動彈不得。
「呃……爺……」
「沒關係,嗯?」
「……」結舌地看著他逼近的面孔,我抽動了幾下嘴角,「那個……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嘛……」
「如果我不動手,你會和我好好說嗎?」
「當然會,當然會……」
薄唇彎出個戲謔的弧度,「那如果我動手,你就會更加『好好』地跟我說了,是不是?」
「……」我哭笑不得,哪有這樣的歪理?「可是,這裡是大街上耶!」
「無所謂。」
「男女授受不親……」
「無所謂。」
「……」又一個「吳所謂」嗎?
「怎麼不說了?」
「……你要我說什麼啊?」反正橫豎都搞不過你,說了也是浪費口水。
「好,你不說,那我來說——給我聽清楚了。」
「哦……」
閻琛頓了一頓,晶亮的眼眸直直望進我的,聲音低柔卻清晰無比,「我不准你再接近那個裘玉唐,更不准像剛才一樣和他那麼親近……明白了?」
「……」我不解,「為什麼?他又不是壞人。」
抓住我的手鬆開,他淡淡地瞥我一眼,「我不喜歡。」
「耶?不喜歡?」歪著腦袋瞅他,我突然茅塞頓開——
這傢伙,該不會是……
立馬神經質地搖頭,怎麼可能,他對我應該只是……普通的……主僕之情……吧?
面部肌肉不由抽搐了幾下,「普通」?「主僕」??
……還是死去吧我,說出來連豬都不信。
更何況我的潛意識裡好像也不希望是這麼一回事……
經過了這麼多起起落落,雖然算不上是驚心動魄,但我還是能察覺到自己對閻琛的感覺已經不同了。從最初單純的鬥嘴到開始關心他,從不捨得離開到對他難忘牽掛,還有知曉他身世後的難過與心疼,以及看到他消瘦後忍不住想立馬就把他喂得肥肥的心情……天,我都到什麼地步了?這些事情……貌似已經超出僕人職責的範疇了吧?
坐在矮凳上托著腮,我直直對著坐在桌前審看書件的閻琛發呆。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時而看看他修長白皙的手,時而盯著他沉靜溫和的臉,時而瞅一眼他身上米黃的袍衫,以及發間的同色髮帶……突然想起在家裡綢緞莊看見的那段淺藍布料,如果穿在他身上,一定會很好看吧?
可是——伸出十指看一看,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人笨,這是沒辦法的事。這麼長時間以來,出自我手的東西,貌似就只有一條帕子吧?而且還是「旁門左道」搞出來的。只不過隔了好些日子,我都已經記不得把它弄到哪兒去了。
還說要送給未來的夫君……沒準他看到後會嚇得立馬退婚也說不定。
「楚弦小妞?」
「……」怎樣才不會扎到手呢?
「楚弦小妞??」
「……」我依然對著手指愁眉苦臉。
驀然間手被人擎起,我嚇了一跳,睜大眼看見閻琛在我面前蹲下,輕皺眉頭,細細檢視我的手,「怎麼了?」
「呃……沒、沒什麼。」慌忙把手縮回,不知為何我的心臟竟跳得有些加速。
「沒什麼還看得這麼入神?」他彎起迷人的瞳眸,唇角掛著淺淺的微笑,「要不就是在想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譬如說——對我的非分之想?」
「啊?!」我大吃一驚,急忙擺手,同時臉也不爭氣地開始升溫,「我……我才沒有……」
笑意更甚,「沒有?那為什麼盯著我看了這麼長時間?」
「……」冷汗流了出來,他、他怎麼知道?「那個……我、我看你是沒錯啦,可……可是沒有非……分……」
「是嗎?」俊美的臉蛋立馬添上些許沮喪,不知道是做戲還是什麼,「好失望,說實話我倒不介意你對我有什麼遐想……」溫熱的手指順著我的臉頰探入腦後的髮絲,他輕柔地將我的頭向他壓下,魅人的嗓音緩緩蠱惑著,「或者說,我很希望你會對我有非分之想……」
「咳咳!」
猛然一驚,我不假思索伸手就去推閻琛,自己卻由於反作用力後仰,「咕咚」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抽著涼氣,我捂著後腦勺撐起身子,這才發現閻琛也被我推坐到了地上,正哭笑不得地看我。
「啊……那個,不好意思哈,打擾你們了……」咳嗽的製造者在門口抱歉地笑笑,眼睛左瞟右看,「不過事先說明,玉娘我可是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你們靠得那麼近,也沒看到你們就快那個了……」
「……」靠,這老太太睜著眼說瞎話嗎?她還有什麼沒看到?!
「對了弦弦,」突然臉色一正,玉娘向外面比了比,壓低聲音,「那個……你大哥來了。」
……楚華風?!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2:44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三章
寒暄完畢,楚華風——我的親大哥,一雙眼睛射出刀子般的目光,直逼縮頭縮尾的我。
「小妹?」
「唔……嗯……大大大……哥?」
他歪了歪嘴,「是大哥,不是大大大哥好不好?」
「呃,是……大大大大大大……大哥……」躲在閻琛身後,我只露出一隻眼跟他打招呼,「你、你……來啦?」
「廢話,我不來你看到的是鬼嗎?」
小聲嘀咕,「要真是鬼就好了……」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忙擠出一絲笑容給他看,「呃……大哥,你——」該不是來帶我回去的吧?
「算你這丫頭命大,還有個華雲為你墊背……不然娘哪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他哼了一聲,頗為藐視。在我聽來,卻是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二姐她……」
「她替你嫁啦!」
「啥?!」我光顧著驚訝,沒注意到「盾牌」早已坐到一邊喝茶旁聽了,「二姐替我嫁了?娘怎麼——」
「不能怪娘,要怪就怪你!」楚華風有些憤憤不平,「搞什麼啊小妹,跟吳家公子見面的是你,答應成親的也是你,結果到最後卻讓什麼都不知道的華雲……更該死的是你咋能向娘下迷藥呢?!不肖女!!」
「……」看來是娘醒來後發現我不見了,擔心沒法向吳家交代,才讓楚華雲上了花轎……可是這吳家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那『吳所謂』他,啊不……我是說吳家公子,他沒有說什麼嗎?」
「說啦!」他喝了口茶看我,「他說無所謂,是個女人就行。」
暈!!
「那二姐怎麼說?」
「華雲嘛……三天回門的時候看上去挺不錯的,說二妹夫雖然冷淡了點,但是人並不壞,公公婆婆也對她還好……」
「……那就好。」至少沒因為我的原因毀了別人的幸福。
「拉倒吧小妹,」楚華風擺擺手,「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啊?娘差點就要來親自逮你回去了,要不是我攔在頭裡說先看看情況,你早就被家法伺候了。」
我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問,「娘她……是不是很生氣?」
「你說呢?」斜眼看我,大哥滿臉的「自作孽不可活」,「她甚至發了狠話,說除非你嫁了人,否則她不會原諒你,你也永遠不准回家。」
「怎麼能這樣?!」我哀哀叫屈,「是她逼我嫁給不喜歡的人耶!」
「小妹你難道還認識不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嗎?你今年已經十六了耶,本來已經不好嫁出去了,如今又整出這麼一遭……」他搖搖頭歎氣,「就算娘是心有餘也力不足啊!還是你想愁死她?」
「我……」那也不必這麼絕情吧?這樣看來,我豈不是有家難回了?「可二姐比我大了一年半,如果這次是我嫁了出去,那她要怎麼辦?」
「這個你不用操心,她的性子不像你,不會挑三揀四,也不會有男人對她挑三揀四。所以理論上來說,她比你容易嫁出去。」
「……」怎麼感覺你們根本不拿她當回事。
「唉!」拍拍我的頭,大哥歎氣道,「可憐的妹妹,隨便找個看得順眼的人嫁了吧,免得娘為你掛心,也正好能解決家庭內部問題……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額角掛下幾條黑線,「說的容易,你叫我現在上哪去找個男人嫁?總不能當街放搶吧?!」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細細的清咳,隨即陰柔的聲音揚起,「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可以找到人。」
「太傅大人可是當真?您真的能找到人?」大哥兩眼閃出金光,一副巴不得立馬潑我出去的猴急樣,「不知道是哪家的年輕公子?」
纖纖玉指指向自己,閻琛笑得燦爛,「我,如何?」
「……」
「……開什麼玩笑!」我騰地衝過去拉下他的手,凶狠地瞪上一眼,「拜託你說笑也要有個限度好吧?!」
要娶我……當我傻瓜嗎?
「沒說笑呀,」無辜地看我,他臉上的神情似真似假,「你都已經送給我過信物了不是嗎?更何況你逃婚,不也是因為我嗎?」
一個暈眩,我差點昏倒,「你胡說!我什麼時候送過信物給你?!」
「沒有嗎?」從懷裡掏出個白白的東西展開在我眼前,嫵媚的臉蛋上一副受委屈的可憐模樣,「那這條手帕怎麼解釋?」
霎時倒抽一口冷氣,我彷彿見鬼一樣瞪住他手中的物什,伸手就要去奪,「那是我的……怎麼會在你那裡?!」
桃花眼彎成漂亮的月牙兒,「你忘了嗎,在後山上?」
「……」貌似他那次受傷的時候,我是拿個帕子給他包紮手的……
「想起來了?」
更加兇惡的眼神殺過去,「還給我!!」
「送給人的東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他笑得要多狡詐有多狡詐,「何況它還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呢……」
「你……你胡扯!這手帕明明是我給你包紮傷口的,不是要送給你的!」
「對呀,是你『給』我的呀,怎麼還不算是送呢?」閻琛滿臉戲謔,說出來的話卻是受委屈的小媳婦一名,慪得我差點沒吐出血來——這傢伙也忒會演戲了吧!
「小妹,」在旁邊充當了半天背景的楚華風將信將疑,「原來你——」
「我沒有!!」大吼一聲,我邊努力不懈地去搶我的「心血」,邊碎碎念啊念,「還給我啦,你這個無賴……分明不是送給你的,你……不准動,拿來,這可是要給我未來的……啊!」
一個重心不穩,我整個人栽倒在他懷裡。還沒做出反應,腰間卻已被一雙手牢牢鎖住。
抬起頭來,閻琛的臉上笑意淺淺,然而眼神古怪:
「要給誰,嗯?」
「……」結舌地看著他,我突然清醒過來,用力掰他的手,「放開啦你……」
腰上的力道不松反緊,發覺他的面龐和我不過咫尺,我不由嚥了嚥口水,下意識地把頭往後靠,「唔……你、你幹嘛靠這麼近啊……離,離我遠點……喂,叫你遠點你怎麼還往前靠……」
他絲毫不受我干擾,秀美的臉幾乎要貼到我臉上,對著我的耳朵輕輕低語,「說,要送給誰?」
「……」臉不可抑制地燙起來,估計我此時已經燒成了一隻標標準准的大西紅柿,「我……」
「嗯?」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際,我按捺不住砰砰狂跳的心,生怕這曖昧的姿勢再保持下去,我鐵定會昏死過去,於是咬咬牙,「送……送給我……未來的相公……」
完了,為什麼我說話還帶打顫的?
「是嗎?」溫柔的聲音裡貌似有幾分愉悅,閻琛側過臉來,對著我魅惑揚笑,「那送給我豈不是正好?」
「你……我……」張著嘴半天,我只覺得氣血往腦袋裡翻湧——老天啊,你幹嘛要弄這麼個妖精來整我?!
「咳……今天天氣很不錯啊!」
糟糕!!
手忙腳亂地推開不要臉的傢伙,我窘迫地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那個……大哥,你……還沒走啊?」
「走?」面朝庭院的楚華風轉過身子,含笑的眸子掃了我一眼,「那也得等事情都說定了才行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3:01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四章
「還給我,聽到沒有?!」
「沒聽到。」
「姓閻名琛的傢伙,你不要太過分喔!」
「很過分嗎?沒覺得。」
「混蛋!你就會欺負我!!」
「我怎麼捨得欺負你呢,你這麼天真純潔又可愛——」
「閉嘴!!」差點沒背過氣去,他的記憶力一定要這麼好嗎?!奪過他手中的書摔到桌上,我惡狠狠地咬牙,「再說一遍,還、給、我!」
「不還。」想都不想,閻琛一口回絕,在看到我黑成鍋底的臉後笑得花枝亂顫,「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可愛……不過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你大哥,也就是我的大舅子,剛剛已經——」
「不准胡說!他才不是你大舅子!!」提到這點我就恨得牙癢癢,這個楚華風,真把我當沒人要的老姑娘了嗎?!別人才剛一說他就忙不迭地點頭,還千拜託萬拜託地要人家多多照顧、包涵我一些……究竟是嫁妹妹還是趕瘟神?!
「怎麼會不是呢,他都答應我們的親事了不是嗎?」面前的傢伙還做出一副無辜樣申辯,「還說希望我能盡快娶你進門……」
「閻、琛!」要不是看在我不會武功的份上,早就踢你去院裡啃草了。
「啊,別生氣呀,我這完全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
……為我好?「狗屁!」
他靜靜地瞅著我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剛剛不說要娶你,你大哥會怎麼做?」
「他能怎麼做,還不就是在一旁嘮嘮叨叨?」我不屑地一撇嘴。
「那嘮叨完了呢?」
擺擺手,「他?!你還是別指望比較好。」一囉唆起來就沒個完了,簡直可以跟祥林嫂相媲美了。
閻琛單手托腮,「楚弦小妞,你說要是他嘮叨到最後,你還沒有一點要嫁人的意思……那他會不會幫你找個對象,然後『勸』你嫁過去?」
「……」
「畢竟這是一舉兩得的事呢,你有了著落,跟楚老夫人又可以和好……」
「我……我可以再跑!」
「你要跑去哪裡?」他晶燦的眸子調笑般看著我,「跑過一次又跑第二次,你就不怕你娘被你氣到哪兒好壞?」
「……反正,反正我才不要嫁給陌生的男人。」說不慌是假的,如果娘真的捲土重來的話,我鐵定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好命了……
等等!
狐疑地看向他笑笑的臉,我壓低聲音,「你的意思是……剛剛你是在幫我?」
笑靨更加燦爛,「原來你還不笨。」
「哼!」一個白眼翻過去,雖然這傢伙幫了我,但是方法卻讓我很是不爽,「喂,我說你要娶我,難道就是因為我大哥?」
「嗯?」嫵媚的眼睛輕抬,如夢似影的目光籠住我,閻琛笑容溫柔,「你說呢?」
「……我是在問你好不好?」臉上驀地一熱,我驚覺自己的失態,慌忙轉身避開他的視線,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囁嚅,「算了,不回答也無所謂……」
「當然不是。」
呼吸莫名一窒,我緊張地僵直了身子,等待著接下來的話。
感覺身後有熱氣逼近,伴隨著柔和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我想娶你,是因為這是留你永遠在身邊的最好方法。」
# # # # # # #
我想娶你……留你永遠在身邊……
留你永遠在身邊……
永遠……
「天哪……」
用被子摀住頭,我受不了地呻吟了一聲,臉頰燒得似火,連帶著大腦也有些暈沉沉的——
整整一晚上都無法入睡,心裡想的腦裡轉的就只有他的話,他的一舉一動,他貼近我時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吹在我耳際、令人忍不住面紅心跳的曖昧溫度……
老天爺,我承認我喜歡他,可這……反應未免也太大了吧?以前壓根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只要一見到他的面心就開始慌,還動不動就會臉紅,閒時老愛盯著他瞧,從上看到下,從左看到右,越看越覺得看不夠,就差從眼裡流出口水了——
簡直就是色女一隻嘛我!
……想起昨天跟他說的話,我的頭又是一痛——
「那個,爺……」
「嗯?」
「我……你說要娶我的話……只是要幫我是吧?既然只是幫……那,那如果大哥不再步步緊逼,或者他忘掉了……啊不,我的意思是或者他去忙別的事了,顧不上我……那,那這個婚約就不算數了吧……」
「你想這樣嗎?」
「呃……我……沒有想不想啦……我只是覺得,要你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會不會太可憐了……」
「……」
當時閻琛的臉色,真的很可怕。而我也沒敢再看第二眼就急忙竄回屋裡去了。現在想起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爽,但是我心裡也不是很舒坦,總覺得自己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輕飄飄空蕩蕩的,無精打采到極點。
輕歎一口氣,我懶懶起身,打開窗戶望向院中——
不知道這樣的景色,我還能看多久?
# # # # # # #
「弦弦,去買包鹽回來!」
「哦!」
雖然閻琛進宮去了,而且午飯也不回來吃,但是太傅府還是有三個人要張嘴吃飯的,因而伙還是照開,沒了鹽當然也要照買。
徐徐踱著步,我漫不經心地一一掃視過道邊小店,冷不防一個驚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楚兒?!」
一個激靈,這麼妖嬈嫵媚的聲音是……
眨眼間就有個人影撲了過來,伸出雙臂像要抱我似的,然而還沒來及碰到我的衣角,就被另一個斜刺裡衝過來的人踹到了一邊:
「去!!」
眨巴眨巴眼,我看向踹人的那位女子,「請問……」
那人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居然是——
「沈寧?!」
張大了嘴巴,我結舌地任由她捧著我的臉左搓右揉:
「小楚兒,有沒有想我啊?我可是很想你呢,尤其是無聊的時候……」
「……」看見旁邊一臉悲慼的夏侯意,我這才醒過神來,「你們回來了?」
「是呀!這傢伙很能跑呢,費了我不少勁兒。」繼續興致勃勃地「蹂躪」我的臉,女裝扮相的沈寧有著說不出的迷人風韻,秀麗中不乏英氣,灑脫中不乏柔情,跟夏侯意配在一塊兒倒也合適。
「……好啦好啦,我的下巴都要被你弄脫臼了。」不滿地「搶」回自己的臉,我沖夏侯意招呼,「站這麼遠幹嘛,我會吃你嗎?」
「……」他一臉戒備地繞過沈寧,倏地一下鑽到我身後,探出臉來可憐兮兮地說,「人家也好想你呢……」
抖落渾身豆大的雞皮疙瘩,我苦笑著說,「是嗎?」目光瞟向瞪過眼來的沈寧,再看看滿臉委屈的夏侯意,「我說你們……事情都解決了?」
「人家——」
「當然解決啦!」沈寧貌似不滿地把我拉到她身邊,沖夏侯意吐舌頭,「這傢伙已經答應娶我了。」
「真……真的嗎?那很好呀……」
「才不好!」夏侯意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眨眼間我又被拉了回去,「這個女人好凶喔,淨欺負人家,還要人家負責任……」
「你這個死娘娘腔,親了人家還不認帳!」身子一斜,我趔趄了一下回到沈寧跟前。
「只是……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臉嘛,又沒什麼……你不也親過楚兒?」左臂被抓,我還沒站穩腳步就又轉移了「陣地」。
「總之你要負責!」右臂上也多出了一隻手。
「我才不娶河東獅一樣的老婆,楚兒哦!」左臂上的手握得更緊。
「你這個死娘娘腔!」
「你這個河東獅!」
「你討厭!」
「你野蠻!」
「你……」
「你……」
「我說……」像夾心一樣夾在中間的我鬱悶至極——
這到底關我啥事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3:15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五章
嘴裡嚼著雞肉,我食之無味地看著對面一對冤家正掐在興頭上。搞什麼啊,吵架還要上酒樓,怕人不知道還是咋的?
「夏侯意我警告你,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人家才沒有得寸進尺,是你咄咄逼人好不好?!」
「我咄咄逼人?呵,你居然這樣說我……」
「我、我怎麼不能這樣說你?事實如此嘛!」
「……我看你欠打!」
「等你能打得過人家再說吧……」「?當」,桌子被掀翻在地,「哇,你還來真的?」
「廢話!!」
「等等,人家不想……」
「容不得你想不想,看招!!」
「……」
手上抓個雞翅,嘴裡咬著雞大腿,我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觀戰,心裡只可惜了那盤還剩下大半的燒雞——
這兩個敗家子,真是暴殄天物。
抬起頭來,不知何時沈寧已經把夏侯意逼到了牆角,最初的武功拳腳化為捶打踢踹,看上去軟綿綿的,更像是在給人撓癢癢:
「混蛋,你混蛋……」
夏侯意則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一臉無奈地勸說道,「好啦,不要生氣了,人家並沒有真的嫌你啊……」
……這是什麼,變臉遊戲嗎??
正當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只聽聞沈寧一聲驚叫,「你流血了?!」
夏侯意看看右手手背,不介意地說,「沒關係啦,不過是被碎瓷片劃了一下……」
「沒關係個大頭鬼,為什麼不說一聲?!」奪也似地拉過他的手,沈寧忙不迭地在身上左翻右找,嘴裡還不住嘟囔著,「創傷藥呢……該死,我明明帶在身上的,跑哪兒去了……」
怔愣半晌,我嘴角微微揚起,悄悄地摸到樓梯走了下去——
看來,這一對也蠻不錯的。
# # # # # # #
「玉娘……」
「幹嘛?!」
筷子指了指碗裡的菜,「這個,沒有味道。」
「閉嘴!」她鳳眼一瞪,滿臉恨不得把我斷筋碎骨的表情,「還不都是因為你忘了買鹽?」
「我……」
「不准解釋,我不接受任何理由!」
「……」可惡的變態小兩口,害得我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都給忘了,這下好了吧,我被人罵了,改天一定要你們加倍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沉默半晌,玉娘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弦弦,聽說爺向你求親了?」
「咳……咳咳……」很不雅地噴出幾粒飯粒,我捂著嘴訕笑,「那個……你怎麼知道的?」
「我一不瞎二不聾的,當然知道呀!怎麼樣,」湊過來碰碰我,她的表情猶如豆蔻少女相互打探對方是否已有心上人般的詭異神秘,「你答應了嗎?」
「……」下意識地挪動凳子離她遠一些,我目不斜視地猛扒碗中飯,「玉娘,吃飯時間請勿打擾。」
「吃吃吃,菜都沒個鹹味兒還吃什麼?」她一把奪過飯碗,將我的臉扳過去,「說,答應沒?」
「唔……脖子要斷了……」
「你再不說我就幫你折斷它!」
「你好毒……」
「快說!!」
「……沒有。」
「為什麼?」鬆開手,玉娘詫異地睜大眼睛,「你不喜歡他?」
臉騰的一下開始升溫,我瞟了一眼正埋頭苦吃,實則裝沒聽見的白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開口,「也……不是啦,只是我——」
「傻呀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眼前,既然喜歡他幹嘛還不答應?」她喋喋不休地數落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在家呆得變笨了嗎?要知道我和你白叔可是很希望你們倆能在一起的……」
無奈地歎了口氣,「玉娘,你不懂……」
「不懂?!笑話,我的孩子馬上都要生孩子了,我還不懂?玉娘我走過的路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喜歡就是喜歡,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哪來這麼多顧忌?」
我不由得苦笑,如果事情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我說你……哎,別走啊,你去哪兒?」
「我吃飽了。」
「吃飽了?這才多少飯啊,你怎麼就……」
關上房門,我悵然地垂下眼簾,無言歎息——
就是因為太喜歡他了,所以才不捨得他痛苦……
# # # # # # #
「大哥,有事?」
「嗯,」緩緩搖了搖扇子,楚華風笑得清風四溢,「關於你的婚事。」
噗!!
噴濕的折扇後慢慢露出他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小妹你真是不厚道,不是說好事先要給個預告的嗎?」
「……一邊去!」擦了擦嘴,我斜眼看他,「我的婚事不用你管。反正你也看到我有人要了,難道非得看到最後才罷休?」
「此言差矣啊小妹,我身為大哥,當然要對妹妹的終身幸福負責了。」
「……我的終身幸福不用你負責。」
「別這樣嘛,我們好歹也是親兄妹……啊,對了,說到這我想起來了。娘今天差人送來口信,說打算七天後來京城……」
「啥?!」我吃了一大驚,「她又來幹嘛?」
楚華風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當然是為了你呀!聽說你有了人家,她高興了好半會呢,連你逃婚都不介意了,只想著快點來京城為你辦婚事……」
「……」辦婚事?!
「而且娘說了,看不到你入洞房,她是絕對不肯回去的。」
「……」
……該死的閻琛,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3:28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六章
「小妹,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
「回府。」
「咦,你是要去找妹夫商量是嗎?」
冷哼一聲,「妹夫……」
「咋啦,難道我說錯了?」
「……你沒錯。」錯的是那個討厭的傢伙和我這個白癡。
「小妹。」楚華風突然碰了碰我,「那邊有個姑娘……」
「想跟人家搭訕自個兒去,你老妹我沒那心情。」懶懶地回了一句,我仍是不緊不慢地走著。
「不是啦,我是想問你認不認識她……不然她為什麼老盯著咱們看呢?」
「……大概是看你長得帥吧。」
「別胡說了小妹,」扇子在我頭上敲了一記,「她真的認識我們耶……不,準確說來是認識你。喏,她正朝我們走過來呢!」
「到底誰啊……」不耐煩地轉身,眼睛卻在看到那人後霎時瞪成了銅鈴——
怎麼會是她?!
「大哥,」哧溜一下鑽到楚華風身後,我慌忙催促,「快走!」
「咦,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趕緊走就對了。」
「可是——」
「姓楚的小子,不准走!!」
心裡「咯?」一下,我條件反射地剎住腳步,暗暗叫苦。這下完了,我怎麼這麼倒霉,竟然好死不死的在大街上碰到了這個最愛糾纏不清的千金大小姐……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低著頭不敢轉身。
「……怎麼這種表情,難不成你不認識我了?」
???
她在和誰說話?
悄悄轉過頭去,生薑正抱著臂,一臉蔑視地看著楚華風,「我找你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次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腦袋上立馬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們……認識?
「呃……這位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吧?」我那老實人大哥回答,「我根本沒見過你,又何來的把話說清楚?」
「少裝蒜!你不是楚風嗎?」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楚華風一怔,「楚風?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叫楚華風,雖然名字很像,但我並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生薑不屑地啐了一口,「不是?騙鬼吧你!」手指向我這邊,「那丫頭難道不是你妹妹嗎?」
「她是我妹妹不錯……」
「那還不結了!」
「……」看著大哥青黑各半的臉,我一邊在心裡偷笑,一邊煞有其事地拍拍他,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大哥,瞧這位姑娘生氣的樣子,你到底做了什麼惹惱人家了?」
「我……」楚華風看上去一副冤枉至極的模樣,「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呀!」
「那,你們慢慢聊哈,小妹我還有事,不便奉陪……」
「哎,小妹——」
「楚風你別走,給我說清楚!」
「……」聳聳肩,我揚起一抹詐笑,哼著小曲慢慢踱向太傅府……
# # # # # # #
進了門,我直奔書房而去。
「回來了?」閻琛靠在躺椅上,慵懶地對著我揚笑,「幹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隨便說話,我也不會這麼倒霉啊!」
「倒霉?」迷魂眼一閃,「我說什麼了,讓你倒霉?」
「……」我咬了咬牙,「還不就是要娶我的話!」
「哦……然後呢?」
「我娘又要來啦!!討厭,她不是不原諒我嗎,幹嘛還要來……」皺著臉嚷嚷,我真是一個頭變兩個大,「這下我該怎麼辦?她不親眼看著我成親是不會罷休的!」
「這樣啊……」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有什麼好點頭的,你是嫌我不夠慘嗎?」炮口立馬轉移。
閻琛注視著我,唇角慢慢拉開一條弧度,「不是呀,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不要客氣。否則等我成了親之後,就想幫也幫不上了。」
「這還差不多……不對!」回過神來,我怔怔地望向他那張笑吟吟的臉:
「爺,你要成親了?!」
「嗯。」
「太好了!」我可以解脫了。
「是呀。」
「新娘是誰啊?」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又不是我成親。
「嗯……長得馬馬虎虎,性格還不錯……」
「嗯嗯!」
「挺開朗,但有時很白癡……」
「嗯……嗯?」
「她就跟我們一塊住呀,你認得的……」
「嗯?嗯……」
「她和你同姓,也是單名一個弦字……」
「嗯?!」該不會是——
我?!
看著我大睜的眼睛和張大的嘴巴,閻琛呵呵直笑,「怎麼,高興壞了?」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他真的要娶我?
「楚弦小妞?」白皙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
「唔……嗯……」避開他的視線,我支支吾吾,「那個,爺……」
「嗯?」
「我、我說過,你……你沒必要這麼幫我的……」娶了別人還能照顧你一生一世,娶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呆在你身邊多久。
「我沒有幫你,」閻琛言簡意賅地說,「我是在幫我自己。」
耶?!
「你看到范若姜了吧?她今天又來了,而且還指名道姓地要找你。」
「嗯。」結果卻眼神不好地找上了我那可憐的大哥。
「三天前,她的父親,也就是順天府府尹范彪,去找了皇上,希望他能夠下旨將范若姜許配給我。」他的笑淺淺的,「然後皇上就來找我,希望我多考慮考慮。」
「她是要逼婚?」我眨巴眨巴眼。
「差不多。但是我告訴皇上,我已經有了定下婚約的女子,只是還未過門而已。」
額頭掛下幾條黑線,「喂……你說的那個女子,該不會就是……」
他點頭,「就是你,楚弦小妞。」
「……」咧了咧嘴,我實在被他搞得沒脾氣了,「我說大爺,你跟我哥說說也就算了,怎麼還跑去跟皇上說?!他是天子耶,萬一當了真,那我豈不是——」
「所以除了嫁我,你別無選擇。」
「……」狠狠地拿目光凌遲他,這個腹黑的傢伙!!
「其實你嫁給我,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折回椅前,閻琛俊逸的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笑容,「不僅楚老夫人那裡可以平息風波,你也可以得到一個『太傅夫人』的名分……啊,順便一提,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一般人享受不到的福利,譬如我每月花不完的俸銀……」
「喂喂喂,」我黑著臉不滿地打斷他,「你真當我是那種愛錢愛到可以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給嫁掉的人嗎?」
「噗……哈哈……」他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媚眼如絲,柔美的五官中隱約透出一股邪魅,讓我不自主看呆了眼。
「嗯……怎麼了?」發覺我在看他,他眨了眨眼,唇角笑意猶存,「是不是突然發現你家相公我很迷人?」
「……呸!」滿面羞紅的我啐了一口,轉過臉去無視他,「自戀狂!」
「那就這樣說定了?」
「……可以,」眼珠轉了轉,「不過我有條件。」
他略略揚眉。
「我們是各取所需,所以只能算是假成親。你……不可以對我有非分之想。」
「……」靜靜看了我片刻,閻琛突然露齒一笑,「非分之想?只怕還指不定誰對誰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3:42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七章
看到大廳裡的楚華風臉色發黑,我悄悄調轉身子想要溜回房去——
「小妹。」
「啊……呃,大哥?呵呵……」訕笑著跟他打招呼,我不動聲色地拉大和他之間的距離,「那個……有事?」
他表情陰沉地看我,「你說呢?」
「……你都知道了?」眼見那張臉就要黑成了焦炭,我急忙打著哈哈,「那都是跟她開玩笑的啦,沒有別的意思……」
「開玩笑是嗎?」他也笑得頗為甜美,「好不好玩?」
「還好啦……」笑容忽斂,我機敏地往後一閃,躲到剛走過來的人身後,探出頭來沖面有不甘的大哥抱怨,「你也太詐了吧,幹嘛趁我不備偷襲我?」
「妹不教兄之過,妹夫請讓一讓,今兒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小妹一番,我就不配做大哥!」話音剛落,楚華風伸手就要來抓我。
於是圍繞著閻琛,一場「貓捉老鼠」的戲碼轟轟烈烈地登場了。一番左閃右躲後——
「你……你別跑……」
「搞笑,你要打我耶,難不成要我站在原地乖乖被你打?」衝他做了個鬼臉,我笑盈盈地賴在閻琛身邊。說起來這傢伙也挺夠意思的,要不是他有意無意地護著我,楚華風的扇子早就跟我的頭「親密接觸」過好幾次了。
「狡猾的丫頭……這麼快就仗著有相公保護,欺負親大哥了是不是?」楚華風貌似不滿地咕噥一句,「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我才沒有——」
「大哥多慮了,」當了半天柱子的人終於面帶微笑地開了口,「弦兒她只是性情直爽一些,對大哥你並無不敬之意。」
身子不由歪了一歪,弦兒?這傢伙叫得未免也忒親熱了吧?
「妹夫你不必為她說好話,我這個小妹我清楚,除了殺人放火,她基本上啥都能做得出來……」拍拍閻琛的肩,大哥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所以妹夫你千萬要小心,能反抗的時候千萬不要沉默,能壓制的時候千萬不要縱容,能教訓的時候千萬不要手軟,能……」
「謝大哥的好意,不過——」轉過頭來,閻琛對著正向楚華風吹鬍子瞪眼的我輕彎唇角,笑得輕柔溫存,「我娶弦兒進門是為了能好好疼惜她,就算她會殺人放火,我也不介意。」
「……」心突然跳快了一拍,我怔怔抬眼,直望進他的,那對水晶般粲然無瑕的眸子,泛著流光的異彩,是那麼的迷人純淨,使我不由自主看呆了眼、看失了魂……
低低的柔聲在耳邊呢喃,「如果你要對我流口水,可不可以換個場所?」
「……啊!」手忙腳亂地鬆開緊拉他袖子的手,我下意識地去擦嘴角,同時還想起有個旁觀者在場,「大哥……」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楚華風臉朝一邊唸唸有詞地叨咕著,看得我煞是鬱悶,差點沒一口氣噎死過去:
「楚、華、風!!」
「啊,小妹……」他一臉無辜地轉過頭來,「我沒打擾你們啊,你們可以繼續,我就當什麼都沒看到……」
「繼你個大頭鬼啦!」把自己的親妹妹當什麼人了?!
「咳咳……」身後有人清咳兩聲表示要發言,「貌似離題很遠了啊……大哥,不知道你剛剛為了什麼如此肝火大動呢?」
「我……喔,對了,我都給忘了……」殺人的眼神立馬投射過來,「小妹,給我老實交代,那個楚風到底是誰?為什麼那位小姐會找上我?」
「呃……」看著一旁閻琛偷笑的臉,我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得不為自己澄清,「關於這個楚風啊,說來可就話長了……不過我只是從犯喔,這個傢伙才是主凶……」
# # # # # # #
好不容易才把楚華風打發走,我大大地鬆了口氣,癱在椅子上悶聲看閻琛。
「怎麼了,」秀美的面龐好脾氣地笑著,尤顯斯文優雅,「很累嗎?」
已經沒有力氣發脾氣了,我只是輕輕揚了揚唇,「沒想到被你耍了還要幫你善後,我是不是太倒霉了點?」
修長的手揉揉我的頭髮,像是寵溺一般,閻琛的嘴角有著遮不住的笑意,「沒辦法,誰讓你是我的奴隸呢?」
「我才不是!」拍臭蟲似地拍掉他的手,我得意洋洋道,「你忘了?賣身契早就被我給撕了。」
他瞇起好看的媚眼作沉思狀,須臾緩緩點頭,「對呀……我想起來了。不過貌似那天還有個人哭著衝出書房,說再不管我跟哪個糖兒果兒約會交往了……你說,這人是不是在吃醋啊?」
「……」這個討厭的傢伙!「咳,爺,我是在和你談正事,請你不要轉移話題好嗎?」
「嗯,正經事啊……無所謂,不管有沒有賣身契,你都要嫁給我了不是嗎?」兩手撐住椅子扶手,閻琛略略彎下身子,把我困在他和椅子中間,並無視我的瞠目愈靠愈近,「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呆在一起……」
「……」被他親暱的動作弄得大腦有些遲鈍,我怔愣地看著他漸漸逼近的俊臉,那長長的猶如扇子一般的濃密睫毛,以及深沉幽邃卻溫柔至極的瞳眸,還有……泛著誘人光澤的薄唇……
「停!!」不假思索地大吼一聲,我趁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迅速擎住他的臉,毫不溫柔地搬左搬右,瞪大了眼睛在上面逡巡片刻,而後咬著牙斜睨他,「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閻琛的表情疑惑不解。
「為什麼……你的皮膚會這麼好?居然比我的還要好……」切齒地瞪著那片細緻白皙的肌膚,我慪得簡直可以吐出幾口血來了,「可惡,老天爺偏心,你明明就是個男的,為什麼會比女人還要好看還要妖媚?!這簡直就是對我們女性同胞的侮辱嘛……」
「……」
「還有,你靠我這麼近幹嘛?存心想要跟我炫耀一下氣死我是不是?」
「……」
「幹嘛不說話?難道我說錯了?……你撇嘴什麼意思,嫌我很囉嗦是不是?我還沒說幾句呢……喂,不准歎氣,我有那麼讓人無奈嗎?!」
「……楚弦小妞。」
「幹嘛?!」
「你……真的很煞風景。」
「……」
什麼意思???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3:59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八章
暈死!!
輕喘著,我努力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平衡住身體,生怕一個不小心會摔得齜牙咧嘴丟掉顏面,更怕會把頭上的鳳冠喜帕給掉落在地。搞什麼啊,為什麼古時候女人出嫁這麼痛苦?!不僅要坐顛死人的轎子,還要穿上層層疊疊、看起來很漂亮,實則礙事得不得了的喜服,戴著這麼叮噹作響的金銀首飾……活脫脫一個打包完好的「送貨上門」嘛!
都是娘,說什麼女兒本應從娘家出發,但由於路途遙遠而作罷,在和玉娘嘀咕了整整一晚後就突然決定讓我從山莊上轎……真不知道玉娘是怎麼跟她說的,該不會告訴她這是殺手的老巢吧?
不過她要是知道自個兒的太傅女婿竟是殺手山莊的建莊人,那場景……胃裡突然一陣難受,呃,貌似現在不是該想那個的時候……
無奈地將蓋頭掀起一角,我伸手撥開布簾,瞇著眼想要看清外面的狀況——
「花轎到了!!」
身子突然一晃,我尚未反應就被重重地摜在轎子壁上,痛得是咬牙閉眼,想要拚命把眼淚給生生憋回去——
雖說是哭嫁,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快樂一點的氣氛,不要像早上一樣被一幫女人摟著哭得聲嘶力竭,感覺我是去送死而不是嫁人。
「請新郎官接新娘下轎!!」
耶?
還在怔忡間,門簾已經被人撩開,我從蓋頭的下沿瞄到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正掌心向上停在我面前。
略一遲疑,我把手放在那隻手上,感覺它立即收緊,隨後溫柔地牽引著我下轎。然而腳剛沾到地面,我卻不由頭暈目眩起來,腿上一軟就要跌坐在地——
有力的臂膀攬在我的腰間,使我緊緊貼住臂膀的主人而免於摔倒在地的窘境,閻琛清醇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怎麼了?」
「該死的轎子……」害我腿都麻木了。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相信那嘴角一定又彎彎地翹起了。正想出口埋怨,卻突然感覺身體騰空,眨眼間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
「噓——」熱熱的氣息拂過耳邊,帶著欣然笑意,「摟好,我要帶你去拜堂了。」
「……」臉蛋燒得一塌糊塗,我咬著唇攬住他的脖頸,在周圍街坊鄰居一片訝異與嘖嘖的讚歎聲中被抱入府門。
明明是於理不合的舉動,可我的心底卻說不出的喜歡這樣的碰觸,彷彿有他在身邊就什麼都不重要了一般……那種甜蜜的心情,真的很讓人眷戀。
……或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
頂著繡有五彩鴛鴦的蓋頭坐在床邊,我一面撫著咕咕直叫的肚子,一面有些氣急敗壞地詛咒某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姑奶奶我從早上到現在都快一整天了,只喝過一碗粥而已,他到現在還不來揭蓋頭,是想要活活餓死我嗎?!
要不是上轎前娘和玉娘百般叮囑蓋頭必須由新郎來揭,否則不吉利的話,我早就把這勞什子扔一邊去了……可這討厭的傢伙,為什麼還不來?!
「等急了?」
我一驚,隨即頭上的喜帕被掀起,面前出現閻琛頗具意味的調笑眼神。
「……你想嚇死我啊你?!」緩過勁兒來,我衝口第一句就沒好聲氣,「走路都不帶一點兒聲音,你是幽靈還是什麼?」
將喜帕放到一邊,他笑得燦爛,「我既不是幽靈,也不是別的『什麼』,我是你的相公,剛剛拜過堂的。」
「……」咬咬下唇,我瞪了他一眼後別過臉去,故作不屑狀撇了撇嘴,「切!」
「呵呵……」他輕輕地笑了起來,不大的聲音落在耳中,卻使我的心臟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你……你幹嘛?」驚慌地盯住他伸過來的手,我條件反射地攏緊衣服,一臉戒備地往後縮了縮,「我、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只是裝樣子而已,你……你不可以對我有非分之想。」
閻琛似乎苦笑了一下,修長的手指卻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反而停在我臉上慢慢輕撫著,那麼的溫存呵護,讓我原本想要反抗的意識統統潰不成軍,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充滿柔情的眼眸……
再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已經幫我取下了發間的鳳冠,及腰長髮垂落肩頭,而他正捧著一縷放在鼻下嗅聞,並抬起迷人美目衝我微微一笑:
「你好香。」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絕對不輸身上的喜服,我手忙腳亂地奪回頭髮,狠狠瞪去一眼,「不准聞!」
「為什麼?」他一臉無辜地反問。
「這是我的頭髮,我不想讓你聞!」
「可你是我的妻子,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更何況是你的頭髮?」趁我目瞪口呆的時候一把將我攬入懷中,閻琛穩步向桌子走去,臉上的笑容狡詐無比,「是不是呀,娘子?」
「你這個……」被他一句「娘子」噎得無話可回,再想想他剛剛大膽的言語,竟然說我整個人都是他的……他是不是忘記我們的約定了?
不過……被他叫娘子的感覺……似乎還不賴……
「別再紅了。」
「誒?」
「我是說你的臉,」擺好酒壺,閻琛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漂亮的眼睛漾起一絲魅人的迷離,「再紅下去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對你做出什麼來。」
「……」羞惱交半地緊緊摀住臉,我鼓著腮幫子抗議,「我說爺。」
「叫我相公。」
「……」鬼才要叫,「爺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成親只是各取所需,不管哪方面你都不應該佔我便宜。」
「佔你便宜?」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我佔你什麼便宜了?」
咬著牙指指我們倆的姿勢,「請問這是什麼?」
「哦,你說這個呀,」笑著瞇起了眼,某個無恥的傢伙把我摟得更緊,完全無視我的怒意,「這是夫妻之間應該的親密呀,怎麼能算佔便宜呢?」
狗屁「應該的親密」!「可我們是假成親!」
「那又怎樣?」
「什麼叫『那又怎樣』……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你不能這樣,」使力去掰他的手,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補充說明,「當然也不可以那樣。」
「那樣?」亮亮的桃花眼閃過一絲異光,放在我腰間的手勁沒有放鬆,閻琛笑笑地靠近我,柔音輕吐,「哪樣?」
心跳又開始不安分起來,我不得不伸手抵擋他不斷貼近的胸膛,「那樣就是……那樣啊,難道你不懂嗎?」
「我是不懂,」抓住我的手,他幽黑深邃的眸中有著壓抑不住的火光,「要不你來教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4:13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九章
「你沒事吧?」
「……」
「對不起,是我沒能忍住,害得你被……」
「……」
「原諒我好嗎?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
「說句話嘛——」拉拉閻琛的袖子,我一臉的過意不去,「你板著臉的樣子好像在生我的氣耶!」
「我沒生你的氣。」無奈的聲音。
「騙人,你的臉明明告訴我你在生氣!」瞪著他憤憤地控訴。
「……」閉了閉眼,他轉過臉來看著我,「楚弦小妞……」
「幹嘛?」
「你……真不是一般的煞風景。」
「……」
噘了噘嘴,我滿心老大的不愉快。怎麼能夠怪我嘛,自然的生理反應人人都會有啊,打個噴嚏沒什麼大不了,噴了他滿臉的唾沫星子也是情有可原……呃,雖然的確很煞風景……
「可……可你也有不對呀,你剛剛想……」
「我想什麼?」
「想……」舌頭開始打結,我舉棋不定地瞅著那張怡靜淡然的臉,最後把話連著口水一道嚥了下去,「算了,不說了……不過你以後不准再這樣。」
「哪樣?」
「就是要……」看見他似乎又要加深的眸色,我慌忙懸崖勒馬,「呃……沒,沒怎樣。」
他剛剛……是想要吻我沒錯吧?而且前面的那句話……
我「教」他?「教」他什麼?
霎時一股熱潮湧上身子,我下意識地去摸臉,卻愕然看見遞到面前的酒杯,「做什麼?」
他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將杯子塞進我手裡,自己也持了一杯,「當然是喝交杯酒呀。」
「交杯酒……」想起電視裡經常看見的場景,都是夫妻雙方勾著彼此的胳膊喝酒,不知道這裡會是什麼樣?「怎麼喝?」
「當然是自己喝呀,」眉尖略略一挑,閻琛又露出那種譎詐至極的笑容,「難不成要我餵你?」
「……鬼才要你喂!」嘴硬地頂了一句,我很乾脆地一仰脖,將杯中酒悉數飲盡。哪知——
「咳咳……咳……唔,好、好辣……咳……」
溫柔地揩去我眼角泛出的淚花,閻琛笑得合不攏嘴,「傻瓜,誰叫你喝這麼猛的?」
「嗚……可你也沒說這個酒這麼辣呀!」捂著嘴巴抱怨,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突聞一聲很不雅的聲響自腹部發出——
屋內一片寂靜。
「……看我幹嘛?」雖然很糗,但我還是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衝他發威,「沒見過人家肚子餓嗎?!」
「見過啊,」他煞有其事地回答,「不過像你這麼理直氣壯的卻是頭一回遇到……請問我有說什麼嗎,讓你這麼憤慨?」
「……懶的理你!」撇了撇嘴,我伸手就去夠桌上的糕餅果品,拿到手後開始大吃特吃,絲毫不管一直抱著我充當「座墊」的某人。
「我說……」
「幹嘛?!」吃得正開心的我噴出一嘴的糕餅渣,轉頭斜睨他那張霎時變得可憐巴巴的臉。
「我也餓了。」
手指往桌上指了一指,「那邊還有很多。」
「可我想吃你……」
一塊梅花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塞進某個有「異食症」的傢伙嘴裡,我拍拍手衝他「哼」了一聲:
「吃你個大頭鬼!」
# # # # # # #
呆看著手上的羊脂白玉,我有好半天都回不過神。抬手捏了一把自己的臉,感覺到了痛,這才有些清醒過來。
不是吧,他……真的把這個給我了?
「爺……」
「要叫相公。」
翻翻白眼,「爺,你真捨得把這個交給我?」晃晃刻有一品官紋的玉珮,我笑得像偷了腥的貓,「這裡可是你全部的家當耶……你不擔心嗎?」
「沒關係,」悠遊地品著茶,閻琛的迷魂媚眼瞟了過來,滿是好笑,「你是我的妻子,掌握家中財政是應該的。」
哇,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那是不是只要拿這塊玉珮到戶銀司直屬的錢莊就能取到錢?」
「沒錯。」
「那是不是我想取多少就能取多少?」
「當然,我的就是你的。」
老天……你何苦如此眷顧我!!
擦擦有些濕潤的嘴角,我情不自禁地在玉上連「啾」了好幾口。這下姑奶奶可發達了,當朝太傅的所有家底耶,全都在這小小的玉珮身上……
調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我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怎麼能不滿意呢,白花花的銀兩哪!
「其實……」閻琛頓了一頓,「這還不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耶?」詫異回眸,「不是吧?你還有更寶貴的?」
「沒錯,」無比悠閒地靠上椅背,那對媚眼如絲,散發出無盡的攝魂魅力,「難道我這個大活人還比不過那些身外之物嗎?」
「……」反應過來,我藐視著啐了一口,「自戀狂!」
「呵呵……」他笑得好不開心,「怎麼,難道對娘子來說,為夫不是最重要的嗎?」
「……少臭屁了你,」我撇撇嘴向門外走去,「如果你可以換錢花的話,那還差不多——」
話音未落,身後倏而捲起一陣涼風,還未來及轉身,熟悉的體香已然縈繞鼻際,「換錢花?娘子你居然這麼說……真是好傷為夫的心吶……」
「……」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沒好氣地掰開他環在我腰間的手,「那就請你多保重了。」
「哎……你去哪兒?」
眼珠轉了轉,「出去逛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4:31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章
坐在最偏僻的角落,我時不時偷偷窺向遠處的一男一女,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搞什麼,我那向來怕麻煩的大哥怎麼會跟生薑在一起?而且還同張桌子吃飯喝酒!
……他們什麼時候混得這麼熟了?
心不在焉地喝著小二端上的茶水,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生薑的臉會是濕濕的,有人招惹她了嗎?但願不是楚華風,否則他會死得很慘。
不過好奇怪,他們倆這副相安無事的模樣,彷彿正談得入勝,就只見大哥的嘴巴不停地開開合合,噴出一大堆唾沫星子和用屁股都能猜得到的所謂「哲理」,還三不五時地露出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
貌似他在安慰她耶……
納悶地撇嘴,本著君子不擾人之美的原則,我悄悄地起身退了出去。雖說是自家大哥,但各人自有各人的打算,我這個做妹妹的就算再怎麼不滿生薑,也沒道理去搞破壞——
更何況她現在也纏不了閻琛了。
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瞎遛一通,我實在不知道該買些什麼。雖然腰裡難得一見的硬實,但卻突然覺得對什麼都沒興趣。胭脂水粉全不缺,珠玉金釵不稀罕,玩意吃食沒興趣,書畫擺設沒雅興……我真有點搞不懂自己出來到底是要幹什麼了。
當經過經常吃早飯的那家茶樓時,我遲疑了片刻,走了進去。
「小二!」
「來啦……喲,楚姑娘?」小二習慣性地往我後面瞧了瞧,「就您一人?閻公子呢?」
「他有事,」現在應該在宮裡吧,「你這兒還有玫瑰九層糕嗎?」
「有有有,還多著呢!」
「那好,給我兩份,打包帶走。」
# # # # # # #
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我的視線又不知不覺瞟向某個坐在燈下批閱公文的人。
柔柔的燈光像一層朦朧的紗,輕輕籠罩在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看起來迷離妖嬈,很是撩人心跳;那對瑩波漾然的桃花眼,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如夢幻般蠱惑著,誘人非凡;還有白皙細緻的肌膚,在燈下發出淡淡光暈,讓人抑制不住好想觸碰一番……
猛的一個激靈,該死,我怎麼又對著他露出色女的嘴臉了?
無聲退出房間向後院走去,一路上我不由得有些悵然。越和他多呆一天,我就眷戀越深,每每想到會有一天永遠離開這裡,我的心就如同針扎一般,痛得幾乎要窒息。
……到底該怎麼辦?
或者我根本就不應該到這兒來,留在地府雖然無趣,可也不會弄成像現在這樣……丟了自己的心。
仰頭望向空中的明月,我低低歎了一聲,前所未有的低落。
「楚弦小妞?」
「啊!」嚇了一大跳,我慌忙轉身,正對上閻琛玩味的眸子。
「想什麼呢,對著月亮歎氣……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呢。」
「……」張了張嘴,我沒有反駁的興趣,只是悶悶地答,「沒什麼。」
他伸手牽過我的手,將我拉近身側,深黑的眼睛緊盯住我,「沒什麼?那為何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嗯?」
抿抿唇,我不自在地垂下眼瞼,「真沒什麼。」
……就是有什麼,我告訴了你,又能如何?
感覺他放在腰間的手收緊,我怔怔抬頭,看見的卻是一臉清柔:
「喜歡月亮嗎?」
「誒?」
「我問你,喜歡月亮嗎?」
「……喜歡。」皎若玉盤的明月掛在空中,除了造就一番美景,也帶給人無限的遐思。
陰柔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我帶你去看月亮,好嗎?」
「看月亮?」詫異地指指頭頂,「這不就是嗎?」
「我帶你看的月亮,絕對比這還要好看。」他笑。
我不相信地瞅著他,「真的?」
「當然。」
「……你餓不餓?」
「啊?」
# # # # # # #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招……」戰戰兢兢的聲音。
「彼此彼此,你也很有創意不是嗎?」
「……我那是關心你耶!」
「我也沒有害你啊。」
「這還叫沒有!!」一聲大吼,身子不由晃了兩晃,嚇得我急忙拽住閻琛,用兩隻手死死纏住他一隻胳膊,「你、你不准動啊……」
「可你這樣拉著我,」好笑地瞄了一眼,「我怎麼可能不動?」
「切!我拉你是以防萬一,就算我不小心掉下去了也可以拖你一起倒霉!」我得意洋洋地說。
他立馬「虛心」請教,「請問娘子你這算不算是謀殺親夫?」
衝他做了個鬼臉,「是你自找的。」看月亮還要爬上十來米高的大樹,根本就是在自找罪受嘛!雖然這樣看到的月亮又大又圓,的確很美。
「可是娘子你也有份啊,」閻琛頗為委屈地說,「為夫只是想討娘子的歡心而已。」
「你只要別討我的命就好了……喂,放手啦!」
「不放,」他笑得邪肆,右手攬緊我的肩頭,左手握住我的手,「娘子你難道不覺得,為夫這樣抱著你很安全嗎?」
「安全?」斜眼看他一眼,「是喔,我反抗不了,你當然能很『安全』地行登徒子之舉了,對不對?」
薄唇輕揚,閻琛笑靨醉人地俯下身子,額頭貼著我的額頭,親暱低語,「娘子你真可愛……可愛得讓我一點放手之力都沒了。」
「……」心下猛然一撞,我抬起頭,對上他懾人的視線。
「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慌忙避開眼低語。
閻琛靜靜地注視著我,幽深莫測的眸子隱隱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娘子……」
我一驚,「呃?」
「我餓了。」
「……」眨巴著眨巴眼,我半天沒反應過來他的話。
「你帶的點心呢?」他提醒我。
「哦……」手忙腳亂地摸出那包包好的玫瑰九層糕遞過去,卻突然想起什麼又縮了回來,「你剛剛不是說你不餓嗎?」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閻琛乾脆地答,看著我狐疑的臉忍不住失笑,「再說娘子你不畏負重地帶了來,不就是給為夫吃的嗎?」
被他的一語說中心事,我紅著臉死鴨子嘴硬,「才不是!我是為我自己……」
「那你一開始還問我餓不餓。」
「……」
「娘子?」
「……」
「你的臉好燙啊,要不要為夫替你滅滅火?」
「……討厭啦你,一邊去!!」
「娘子你好凶喔……」
「吃你的點心吧,再多嘴就罰掉你的那份!」
「……娘子,不講理也要有個限度吧?我這份總共才兩個,而你的居然有四個。」
「我買回來的,多吃不可以嗎?」
「……是是是,娘子你最大行了吧?」
「哼!!」
……
月色怡人,我偎在閻琛溫暖的懷裡,眼皮開始止不住地上下打架。半夢半醒之間,依稀聽他溫柔的聲音在耳畔輕響——
「我最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嗎?凡事有我。不論生死,我都不會放手……」
眼眶不禁發紅,我動了動身子,更深地依向他懷中。
……即使不能天長地久,有你這句話,我已經知足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4:42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一章
「小姐……」
拍拍她的腦袋瓜子,我好心地問,「怎麼啦,眼睛腫成這個樣子?」
四喜吸了吸鼻子,頗為鬱悶地說,「你能不能去和主子說說,讓我還留在你身邊伺候你?」
「耶?」眨眨眼,我很不解,「你不是在逍遙居做事嗎?怎麼會……你這一走,裘玉唐怎麼辦?」
「別提那個混蛋!!」四喜突然銀牙一咬,惡狠狠地擠出幾個字,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怎麼了他?」
「他不是人!」
「不是人?」我若有所思地點頭,「也對哦,他是妖。」
「妖?」這下輪到她瞪眼了。
「沒錯呀,」煞有其事地點頭,「人『妖』嘛!」
「……」
「我說錯了?」
「小姐,拜託你正經一點好嗎?」她按了按額頭,隨後堅定滿面地說,「我再也不要留在那個傢伙身邊伺候他了!」
「為什麼?」
「他……他,他對我……我……」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我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他欺負你了?」也難怪,像裘玉唐那樣的「結婚狂」,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才怪。
「也……不算什麼欺負啦,」癟癟嘴,「就是被他……親了一下。」
「什麼?!他居然……」好失望,還以為會有什麼限制級的內容呢!
「所以我現在好討厭好討厭他,看一眼就想罵他,看兩眼就想揍他,看三眼就想——」
「做掉他?」
「……小姐,我不是你好嗎?」
「……」我怎麼了?
「總之,」甩甩頭,四喜換上一副憤怒的神色,「我看他很不爽就對了。你知道嗎,他不僅親我,還對我……」
「對你怎樣??」興致立馬來了,看看,還是有「故事」的不是?
「……他還對我說,嫁給他給他生個孩子。」
「……」她是故意的嗎?「那很好啊,說明他喜歡你嘛!」
「才不是!!」四喜幾欲拍案而起,「他對每個女人都說過!」
腦後落下幾道黑線,「沒……那麼誇張吧?」這個裘玉唐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些?他就不怕暴露身份?再者,他也不怕嚇壞那些被他騷擾的姑娘或是招來幾頓酸氣四溢的拳腳?
呃,不對,按照他的條件,似乎也是男女通吃的類型呢……
「誰說沒有,他連山莊裡剛剛十歲的小姑娘都說過!小姐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很討厭?」
「……」無語,該不會是因為總找不著老婆,以至於心理極度變態所致吧?
「總而言之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四喜厲色總結。
「這好辦,」我不假思索地起身向桌邊走去,「交給我好了。」
「耶,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來。」她好奇地湊近我,卻霎時變了臉色:
「小姐,你你你——」
「嗯,」笑瞇瞇地點頭,我把小匣子打開一一指點,「這是箭毒粉,這是砒霜,這是斷腸草,這是……咦,人呢?我還沒說完怎麼就跑了……」轉過臉來奸奸笑了兩聲,「阿四啊,看來你是在劫難逃嘍!」
# # # # # # #
隨著菜的放入,油鍋裡「嗤拉」一聲,迸起幾星油點,要不是我閃得夠快,估計手十有八九就會被燙成一隻紅燒蹄膀了。
鹽,糖,配料,水……我翻炒著菜餚,還得顧及一旁燉著的湯,連同加柴吹火,一個都不能少,忙得是分身乏術。眼睛無意一瞟,這才發現已有人閒閒地靠在門邊,慵懶地衝我揚笑。
「回來啦!」
「嗯,」閻琛緩步踱來,「怎麼是你下廚?玉娘呢?」
「他們去山莊看看,」嘗口湯發覺太淡,我又加了些鹽,「白晶姐好像要生了,要不是顧及你回來沒飯吃,我也早就跟去了。」
「是嗎,白晶要生了?」
「按日子來看差不多……哎,吃完飯後我們去看看好不好?」因為蠻擔心的。
「好,」他柔聲答,轉眼看向鍋裡,「你做的是什麼?」
「這都看不出來?」我得意洋洋道,「這叫『紫衣玉竹』,是我從玉娘的食譜裡翻來的喔!」
「食譜?」他有些不解。
「不知道了吧?其實玉娘好刁的,明明手上有那麼多菜譜,卻嫌麻煩不願意做……」繼續翻動著鍋裡的蘑菇,「算你好命,遇上我這麼個能幹的娘子,以後就不用再跟青菜豆腐過不去了……喂,你幹嘛?放手啦!」
閻琛從背後擁住我,腦袋搭在我的肩上款款調笑,「那就多謝娘子救命之恩了……要不要為夫以身相許呀?」
好笑地看去一眼,「我看還是免了吧。」
絕美的容顏瞬時垮了下來,「這麼乾脆啊,你真是傷到我的心了,娘子……」
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大人你未免也太入戲了點。」
後面的人好半天沒出聲,正當我起鍋將菜裝盤時,一直把臉埋在肩窩處的某人低聲咕噥了一句,「好香啊。」
「那當然!」端著得意之作,我自吹自擂,「雖然我沒做過幾次菜,可我發現自己在這方面其實還蠻有天賦的,譬如說——」
「我說的是你。」
「……」眼角抽動幾下,我黑著臉轉過身去,「閻、琛!」
「為夫在。」他面不改色。
「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不想吃飯了?」
「飯吃不吃無所謂。」
「什麼?」
「我想吃的是你。」
「……吃、人、是、犯、法、的。」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字往外迸。
「相公吃娘子,天經地義。」嘻笑著摟住我,閻琛那張往日斯文秀美的臉此刻看上去十分欠扁,「更何況娘子你這麼香,吃起來味道一定不壞……」
「你!」氣氣氣,這個頂級的色魔淫棍,以前究竟是誰說他很斯文儒雅的一個人?!分明就是滿腦子黃色顏料,還恬不知恥地往外說。
「啊,別生氣呀,你知不知道自己生起氣來的樣子更可愛?」不提防的,一個輕吻落在唇畔,看著他盈盈澆笑的眸子,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菜都要涼了,我把它端去房裡。」端起台上的盤子,閻琛一個閃身,瞬時沒了人影。
片刻後,後院的某間小屋內,爆發出一聲怒喝——
「姓閻名琛的混蛋,你不要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4:54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二章
花廳裡聚集了一大幫人,個個形態不同。有坐立難安的,有團團轉圈的,有搓手歎氣的,有翹首以盼的……總之除了某個打從一進來就安坐喝茶的人之外,其餘的都是滿臉慌張不安之色。
「喂,」悄聲搗了搗閻琛,我有些嗔怪,「拜託你不要這麼輕鬆自在好不好,裡面可是有孕婦在生孩子耶!」
「我沒有輕鬆自在呀。」他笑瞇瞇地瞅我。
「……」簡直氣結,「還說沒有!你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哪個是你這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好整以暇地放下杯子,閻琛斂起笑意,一本正經,「如果著急能夠解決問題,或是可以代人受罪的話,那我著急一下也無妨。」
「……」
「更何況,」手臂一伸抱住我,迷人笑靨又起,「現在要生孩子的人又不是娘子你,我幹嘛那麼著急?」
「……去!!」啐了一口,我手忙腳亂地推開他,眼角瞟到周圍的人扭頭的扭頭,轉臉的轉臉,全部一副「我啥都沒看到」的表情。
目光狠狠殺向身旁笑得開懷的某人:都是這個不正經的傢伙!
「生了生了!」
突然一個喜悅的女聲響起,大傢伙定睛一看,發現是白晶身邊的使喚丫頭。瞬時間一群人衝了上去,尤以玉娘和白姐夫為首。
「男孩女孩?」
「大人還好嗎?」
「母子都平安不?」
「……」
「……」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丫頭好不容易才在重重追問中找回自己的聲音——
「夫人生了個少爺,母子平安。」
廳裡立馬此起彼伏一片松氣的聲音,我也拍拍胸口慶幸一番,轉身興奮地對閻琛說,「爺你聽到沒,白晶姐生了個兒子呢!」
「嗯,聽到了,」他衝著我笑,「你很開心?」
「是呀,終於有小孩子可以玩了……啊,我去看白晶姐!」匆匆打了個招呼,我急忙追著玉娘向門外奔去。
# # # # # # #
「哇,好可愛……」
感歎著接過包在乾淨襁褓中的小小人兒,我新奇不已。原來新生兒就是這樣的嗎?皺巴巴的小臉,緊閉的雙眼,滿面通紅的樣子,還時不時咂咂嘴,真是……好好玩!
「爺,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愛?」輕輕拍著小寶貝,我對著走過來的閻琛說。
他溫柔地笑著,「慢點,別抱著人家的孩子左搖右擺的,」伸手掖了掖襁褓,「他爹和奶奶呢,怎麼叫你抱著?」
「母親最大嘛,當然是去看老婆和女兒了唄!」
「他們就這麼放心你?」
不快地撅起了嘴,「你什麼意思?」
看得出他的嘴角有一霎那的抽動,「沒什麼意思。」
「……」翻了個衛生眼過去,我不再理會他,兀自抱著孩子坐到亭子裡。
「你很喜歡孩子。」這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嗯。」最喜歡小小孩兒了,可愛得不得了。我忍不住在懷中的小寶貝臉上連親了好幾下。
「太不公平了吧,娘子,你都從沒這樣親過為夫……」閻琛一張委屈的臉探了過來。
「少來!」多大的人了居然還跟剛出生的小毛頭搶醋喝,他不嫌丟人我還覺得不堪呢。
「……要不這樣好了娘子,」沉默片刻,他的手突然攬了上來,連我帶孩子一塊兒抱住,嘴巴湊在我耳邊喃喃低語,「我們呢生個自己的孩子,這樣的話你愛怎麼親怎麼親,為夫我也不會感到很鬱悶……如何?」
一記白眼再度丟出,「不如何。」
「娘子你真冷淡。」
「拜託你先把手鬆開好嗎?」這個傢伙,不是說古人都比較含蓄的嗎,怎麼他老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動手動腳的?
「不好。」
就知道會這麼答!皺皺鼻子,聽他的回答還不如聽鬼唱歌來得有意義。
「楚弦小妞,」身後的人呢喃著,略顯郁然沙啞的聲音讓我不禁心中一怔,「好幸福……」
誒??
「你有沒有覺得,」身後雙臂環緊,將我連同孩子一起圈入懷中,「我們這樣很像一家三口?」
# # # # # # #
我怎麼給忘了……
閻琛自小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一直都在親人的辱罵歧視中過活。我雖然陪著他,但是對他的態度卻一直很惡劣,而且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就算是假成親,也不應該總是凶人家吧?
更何況他對我並不壞……
經過看月亮的那晚,我已經徹徹底底地想開了。離開是避免不了的事,與其天天為了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既定命運愁眉苦臉,倒不如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讓自己喜歡和喜歡自己的人快樂來得有意義。所以我也不必想得太多,畢竟我在這裡能過一天是一天,又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於是我點點頭做下一個重要決定——
從今以後,我要盡可能地對閻琛好,至少要讓他感受到有家的溫暖與愜意。
「小妹?」
心神猛地被打斷,「大哥?」我疑惑地眨眨眼,「你怎麼在這兒?」
「你!」楚華雲的表情告訴我他很想敲我腦瓜,但是手動了一動還是強忍住了,「分明就是你叫我出來的好不好?」
「咦,我叫你出來的?」用手呆呆指著自己,我的思維還沒有完全從閻琛的事上回籠,「叫你出來幹嘛?」
「我還要問你呢!打從往這一坐你就開始發呆,完全不把我這個大哥看在眼裡,想到入迷時還自己一個人在那又點頭又嘟囔的……怎麼,你叫我來就是要讓我看你大作白日夢嗎?」
「不不不……」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本位目的,我慌忙擺手外加賠笑,「我找大哥你來,自然是有要緊事啦!」
「要緊事?什麼要緊事?」
「耳朵過來一下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5:05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三章
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我雙手托腮看著面前輕搖折扇的楚華風。
「大哥。」
「嗯?」
「你和那個范若姜……走得很近?」
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還好吧。」
「還好?」我歪著腦袋,「可我看見過你們一起吃飯耶,而且當時她在哭,你還安慰她。」
「唔……咳咳,咳……」他嗆了一口,咳得像只煮紅的蝦子,「小妹你……」
「咋啦?」心虛,絕對的心虛,「難不成大哥你看上她了?」
「……」艱難地嚥下茶水,楚華風舒了口氣,「我可沒說。」
「那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我只是覺得小妹你不去當密探真是太可惜了。」
「的確,我也這麼覺得呢!」我立馬笑瞇瞇地點頭。
一記無奈的眼神瞟過來,「你沒得救了。」
「說嘛大哥,」我死纏爛打,挖不到內幕決不罷休,「你跟她到底怎樣?」
「不怎樣,就是一般的朋友罷了,」他聳聳肩,「再說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去自找麻煩呢!」
「耶?為我?」關我什麼事?
他投來一個「笨」的眼神,「范小姐一開始對妹夫有意不是嗎?」
「沒錯啊!」
「所以你想哪,你和妹夫成了親,人家受的打擊多大……」
「那又關你什麼事?」我不解。
「拜託——小妹,我弄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為你?」苦笑一聲,「誰讓你扮成男裝後跟我這麼像呢?」
「不,有不像的地方。」
「哪裡?」
「身高。」我誠實地答。
「……你要是能突然間把個子拔高六寸,那才叫驚世駭俗。」楚華風的嘴角抖了抖。
「……」我頗不為意地撇嘴,「所以說范若姜自己也很白癡啊,這麼明顯的差別看不出來。」
「我倒覺得她對妹夫情意蠻深的,」他慨歎,「自從見到你們偽造的那一幕開始,她就一直不相信,拚命想要找你問個清楚。」
「問清楚又能怎樣?」我不滿地嘀咕,「再怎麼著閻琛也不喜歡她。」
「小妹……你好酸喔。」
「要你管!」一聽到生薑還對閻琛不死心,我心裡就有點堵得慌。
「心急了不是?」彷彿看到我鬱悶讓他很開心似的,楚華風笑意頗濃,「這個男女之情嘛,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啊!更何況妹夫如此斯文俊逸,任哪個少女都難免會遐想一番。孔老夫子說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然反過來也是成立的——」
「大哥,我聽你在放屁。」孔子比誰都嫌女人難養。
「呃……口誤,口誤。」扇子一開掩住嘴巴,他訕訕地笑,慌忙轉移話題,「至於那天你看到的場景,只不過是我在路上碰巧遇上了她,看她甚為難過,所以才開導開導……你懂了沒?」
「懂——我都懂。」歎了一聲,「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娘都已經走了大半個月了。
「我暫時不打算回去。」他乾脆地說。
「為什麼?」
「反正都還要再跑出來,幹嘛多此一舉呢?」
「……」眨眨眼,我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搞了半天,某人也要被趕上架子了呀!
# # # # # # #
興沖沖地從外頭回到府裡,已是傍晚時分。
捧著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搜遍前院後院都不見玉娘白叔的身影,想必又跑去山莊探視白晶姐了。我長歎一聲,認命地走進廚房。
搞什麼嘛,有了外孫本職工作都得靠邊站,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耶?!」看見端坐桌前喝茶的某人,我訝異十分,「你都已經回來啦!」不是說會在宮裡呆到很晚麼?
閻琛放下手中蓋碗,唇角微翹,「事情都處理完了,就想回來看看你。」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低低嘟囔一句,我慌忙背過身去,生怕讓他看到自己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臉紅髮燒的模樣。老天,這傢伙是不是已經修煉成勾魂精了,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都能讓我立馬失常失態加心動過速?
深吸了一口氣,淡定,一定要淡定。
「呃……那個,你、你還沒吃飯吧?」好不容易擠出個不像笑的笑,我伸手就把他往外推,「我來做飯,你先回房等著……」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淡淡地回答,「我不想回去,就想在這看著你。」
不自覺地抬手在臉上摸摸,有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我又不會跑,你幹嘛看著我?」
「……」閻琛淺淺一笑,然而答非所問,「今天一整晚,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剛剛恢復本色的臉再度充血,我有一霎那的不滿,「拜託你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曖昧好嗎?」雖然自從成婚以來我們都是住在同一間房裡,但是我睡床他睡椅,還天天點著盞油燈一夜到明。本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一旦從嘴巴裡說出來,總覺得有些小彆扭。
笑意隱去,閻琛垂下眼睫不答話,只是拉我入懷,緊緊抱住。
「爺……」即使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到了他的反常,我不由扶住他的肩,仰首看去,「你怎麼了?」
「沒怎麼,」他答得輕鬆,外加一臉怎麼看怎麼像在敷衍我的笑容,「你說我能怎麼?」
「總覺得你好奇怪……」
「沒什麼好奇怪的。」
「……是嗎?」我將信將疑,「那為什麼你看起來心情很糟糕的樣子?」
「心情糟糕?」他沉吟,「嗯,是有點。」
「為什麼?」
「因為你呀。」
「我?」
「沒錯,」他點頭,看不出是真心還是偽裝,「因為我肚子很餓,而你又在外面玩得這麼盡興才回來……你說,我的心情能好麼?」
「……」是這麼一回事嗎?
「所以咯,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啊?」
……算了,看他這麼「不正常」的份兒上,姑且忍上一忍,「那我做你最喜歡吃的『香菇百合』來賠禮道歉行了吧?」
「還要『紫衣玉竹』。」
「好。」
「還要『一線牽』。」
「好。」
「再做個『六色串燒』。」
「好。」
「來個『萬家香』也不錯。」
「……行。」忍耐忍耐,才剛剛在心裡發誓要對他好的……
「可我也很想吃『西湖髮菜』耶……」
「……行。」
「啊,要是能有『金玉滿堂』就更好了……」
「……姓閻名琛的傢伙,你不要太過分喔!」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5:17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四章
七月十五,鬼節。
也是閻琛的生辰。
心中一陣抽痛,我真是個豬腦袋,忘天忘地也不該忘了今天呀!難怪剛剛在廚房裡他那麼反常了,全都因為今天是個讓他備感陰鬱寂寞的日子……
看來得找些事情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他再沉溺在不愉快的回憶裡。
「爺。」
「嗯?」
看著他悶頭扒飯的樣子,我不禁感到一絲好笑,「好吃嗎?」
「……」嚥下口中的飯,他拿起旁邊的手巾優雅地拭嘴,衝我露齒一笑,「只要是娘子你做的,什麼都好吃。」
「真的?」這個傢伙,說起甜言蜜語來還真是又順又溜。
「當然。」
「那——」眼珠轉了兩轉,「要是我這個娘子希望夫君能夠幫忙做些事情呢?」
「上刀山下火海,娘子敢說,為夫就敢做。」他一本正經地答。
「好,」指著滿桌的盤碗筷,我笑得燦爛,「那就有勞相公你了。」
閻琛略略一怔,隨即露出一臉嫵媚笑意,「娘子的意思是,要為夫收拾殘局?」
「不行嗎?」我無邪地眨眨眼。
「行,當然行。」笑容更加炫目,他抓起我的手放在唇邊一吻,迷離的美目攝魂地盯住我,柔媚嗓音低低歎道,「能聽到娘子親口一句『相公』,就算是洗一輩子碗盤,我也認了。」
一股酥麻直竄心房,我觸電似地縮回手,不敢再去看他充滿媚情的眼睛,總覺得越看長時間就越止不住想去碰觸他的慾望……
「呃……那你,快去快回吧。」咽咽覬覦的口水,我低著頭說,心裡還在死命罵著自己時不時會冒出來的遐思。
看著白色衣角消失在門口,我又不禁煩惱起來……刷完碗後,還要讓他做什麼呢?
# # # # # # #
西郊河畔,浮光點點,壯麗非凡。
「河燈!好漂亮啊……」扯著閻琛的衣袖,我開心地指著河面,「我從來都沒有看過耶!」
他不語,只是反手將我的手包入掌中,笑容似水般溫柔。
「你不覺得它們很好看嗎?」幹嘛一直盯著我。
「河燈再好看,也沒有你能吸引我的眼睛。」柔柔的聲音魅惑誘人,再加上那雙在漫天燈光的映襯下泛著流光溢彩的晶亮雙眸,炫目得讓我一時有些恍惚。
「其實……你並不想陪我出來的,對不對?」
不由自主的,嘴邊就溜出了這麼一句。
閻琛靜靜地凝眸著我,笑意清淺,「為什麼這麼說?」
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他衣衫,聲音也低了下去,「今天這個日子,你……其實我不是很想玩啦,只是希望你不會很難過,所以才強拉你出來散心,不過一路上你都很抑鬱的樣子……要不我們回去吧,彈琴也好看書也罷,隨便做些喜歡做的事,好嗎?」
眼底有一絲情緒閃過,他抿抿唇,抬手撫上我的髮鬢,「你擔心我?」
「是呀,」我老實地答,「你不喜歡看到我有心事,我當然也不希望你不開心啊!」
輕喟一聲,他擁我入懷,下巴摩挲著我的發,聲輕如夢,「我沒有不開心……有你在我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無言以對,只是伸手回抱住他,盡自己所能安慰他。
夜晚的清風吹來,伴隨著河面的盞盞瑩燈,繞人心頭,纏人情思。
「爺——」
「叫我相公。」
「……相公。」
「嗯。」
「那個……今天,好歹也是你的生日,可是我……」沒事先準備禮物耶。
像是猜到我未出口的話一般,閻琛輕笑出聲,「沒關係,娘子有這份心,就是給為夫最好的禮物。」
「但是……」
「不過娘子,為夫倒是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誒?」
鬆開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紫檀木盒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根鑲著白玉的步搖,上面綴著幾隻展翅的蝴蝶,通體銀白素雅,看上去價格不菲。
「這是……」
「忘了嗎?」他輕柔地為我插在發上,「『玉鑲銀舞蝶步搖』。」
「啊!」我驚訝地張大嘴巴,「是給白晶姐買簪子那天的——」
他帶笑頷首,「我一直都覺得它很配我的娘子。」
「……」臉上熱熱的,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摸摸頭上的步搖,心裡像有蜜一樣甜,「真那麼相配?」
「當然,」柔柔的吻落在額頭,「第一眼看到它時,我就想買給你了。」
「那你當時不是在拿我開涮?」
閻琛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我幹嘛要拿你開涮?」
「你這麼喜歡耍我,我哪知道……」作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我撇撇嘴。
他苦笑,「我真的這麼惡劣嗎?」
「你才知道啊?」突然間有種想要耍耍他的衝動,我拉低他的脖頸,笑得有些壞,「我說相公……」
他嘴角翹了翹,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娘子?」
「今天是你的生辰耶,真的不想要禮物嗎?」
凝視我的目光有了一絲火光,邪魅神色盡顯,「娘子想給我什麼?」
微微一笑,我撫著他的臉,徐徐拉向自己……在還有不足三厘米的時候,我突然雙手一推,從他懷中掙脫,得意洋洋地仰天長笑——
「哈哈哈,被耍了吧?叫你平時欺負我,這下……唔……唔……」
就在我即將窒息而亡的時候,某個獸性大發的人終於「口」下留情,放了我一馬,輕啄著我漲紅的臉笑語盈盈:
「我可愛的娘子,害人不成反害己,說的大概就是你了吧?」
惡狠狠的目光殺過去,我努力平息著跳動紊亂的心臟,咬牙切齒地道,「你玩兒陰的,又耍我!」
「我沒有呀,」閻琛無辜地攤攤手,「一開始就是娘子你主動的啊,我只負責把『禮物』接收到底而已。」
「你……」嗚,為什麼每次倒霉的總是我?!
「不過話說回來,娘子,」他笑笑地摟住我,目光盯在我的唇上,「還不夠哦。」
「什麼還不夠?」我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慢條斯理地捧住我的臉,「禮物,還不夠。」
低下頭來,他深深地吻住我,溫柔繾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5:29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五章
抬起頭看了攔在門口的人一眼,我按按額頭,不禁有氣無力地輕歎一聲:
「拜託你天其第一公主,能不能不要老追著我不放?從太傅府追到菜市,又從菜市追到綢緞坊,現在還從綢緞坊追到茶樓……搞不清狀況的人沒準會以為咱倆有什麼不良嗜好呢。」
「管別人怎麼說!我問你,你真不答應?」雅雅一臉的氣勢洶洶。
比比自己的脖子,「這兒可只有一顆腦袋。」
「切!」一屁股坐在凳上,她滿臉憤怨地拿手帕扇著風,一眼接一眼地瞪我,「見死不救非摯友!!」
「請問你快死了嗎?」
「……」她騰地一下跳起來,臉漲得通紅,「他們這樣強迫我,離死也差不多了!」
「安啦安啦,」慢條斯理地擺手,我悠悠地飲了口茶水,「不就是嫁人嘛,嫁就好啦!」
「狗屁!」她兩眼一瞪,「說得這麼輕鬆,要不你替我嫁啊!!」
我頭也不抬作矜持狀,「不好意思,奴家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請公主您另覓賢人吧。」
「那你就幫我逃婚!」
「更不可能。」
「哇啊啊啊啊啊啊——」某人抓狂了。
歎了口氣,我懶懶地托著下巴看她,「你見過李侍郎嗎?」
「沒有!」雅雅的美目幾乎要噴出火來了,「我幹嘛要去見他?!」
「你沒見過他,怎麼就知道他不合你的意呢?」
「……」沉寂片刻,她突然合掌一擊,「對喔,我應該先去看看的……萬一他長得像猴子猩猩一樣醜,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父皇說要退婚了!」
「……」有可能嗎,皇上欽點的駙馬爺?
「謝謝你楚兒,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紅影一閃,人蹤杳然。
「……」這傢伙,說風就是雨,好歹也該先把茶錢給我結了再跑吧??
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我百無聊賴地朝門口走去,腦袋裡還在想著今天中午的菜譜……
驀然間,一雙黑靴出現在眼前。
奇怪地看了那人一眼,我低下頭左打彎,想要繞道而行,哪知他身形一晃,又擋在了我面前;向右轉彎,還是陰魂不散地攔住我的去路。
「喂,」我不爽道,「這位公子,『好狗不擋路』這個道理難道你沒聽過嗎?」
略微一怔,那人端正的面孔上笑意加深,「請問姑娘是否姓楚?」
「……」皺緊眉頭,我頗為戒備地後退幾步,「你誰啊?」
「在下複姓軒轅,單名一個桀字,」他好有禮貌地作了一揖,「是楚姑娘——啊,應該是閻夫人你夫君的舊識。」
閻琛的……舊識???
# # # # # # #
精巧的小閣樓外煙霧瀰漫,四處遍佈障目的迷塵,讓人彷彿置於雲霧當中,看不清周圍景物。
轉身看向自稱軒轅桀的男人,我有些疑惑,「這裡是……」
「鬼樓。」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鬼樓』?」
「沒錯,」他放下手中的茶碗,好整以暇地對著我揚笑,「江湖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鬼樓,這裡是它的總部。」
「殺……殺手組織?」貌似在後山時,閻琛曾提起過這個名字……
軒轅桀微笑著點頭,「就和『絕命山莊』是一樣的,只不過地位不同,年限也不一樣。」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混江湖的,需要瞭解這些嗎?
「呵呵……是和夫人你沒關係。不過,」笑意收斂,「和你的丈夫——白無常,就有很大很大的關係了。」
心頭一緊,「你們……為什麼都要叫他『白無常』?有什麼含義嗎?」
他愣了一愣,「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難不成……這就是閻琛的另一個秘密?
「十三年前,當時只有十一歲的閻琛閻太傅,曾經是鬼樓的頂尖殺手之一。」他輕描淡寫地說出個對我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的內幕。
「什麼?殺手?!你是說閻琛他……」怎麼可能?!他的確是有一身好武功,可……殺手??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閻夫人請稍安毋躁……啊,其實說起來我應該稱你一聲弟妹才對,畢竟當初我和白無常也算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為什麼一下子把關係拉得這麼近?
「這話說來可就長啦……」軒轅桀沉吟片刻,「記得那是我七歲的時候,樓裡的兩個人出去執行任務,回來時帶了個骨瘦如柴的小孩,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說是在路上碰到的,一時興起,於是就帶了回來……」
骨瘦如柴……他那時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艱難地嚥了嚥口水,我繼續洗耳恭聽。
「然而訓練一陣子後,大家突然發現這個叫閻琛的小孩練武天份極高,堪稱百年難見的奇才,於是在他身上下了很多功夫,期望有一天他可以將鬼樓的招牌做大做響,名氣遍佈全江湖,」頓了一頓,他接著往下敘述,「然而沒有想到的是,這傢伙在學遍了幾乎所有鬼樓的上乘武功之後,居然叛出了。」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們的行話。」不恥下問,我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看在他是閻琛的「兄弟」的份上。
「叛出的意思,就是背叛培養自己的組織,並且為了脫離組織而對同組織的人大開殺戒,」軒轅桀耐心地解釋道,「鬼樓的傳統裡,叛出者必須闖過三十六道奪命關才可以重獲自由,而在鬼樓三十多年的歷史中,能夠成功叛出的只有三個人,其中就有你家相公——白無常閻琛。」
胸口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絞住一樣,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一個生來被視為不祥之物的孩子,不僅被親生父母拋棄,還在小小年紀就走上了當殺手的道路……老天爺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啊呀……弟妹,你別傷心呀,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不用如此傷心的……」
擦擦眼淚,我沒好氣地瞪了某個沒有眼色的傢伙一眼,不是你家相公你不心疼是不是?「那軒轅公子今天帶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我我家相公的過去嗎?」
「當然不是,」他不疾不徐地笑笑,「不滿弟妹你說,當年的一場惡戰,白無常毀掉了鬼樓幾乎三分之一的勢力,大部分頂級高手都因不敵他而丟掉了性命。當然其中也不乏倖存者,譬如去刺殺你們夫妻倆的那二位……」
「原來他們是鬼樓的人?」我恍然大悟地點頭,「我明白了,然後?」
他突然歎了口氣,滿臉無奈的樣子,「實不相瞞,自從鬼樓元氣大傷,前任樓主不幸身亡後,組織內部就已經一分為二,一半誓要為前樓主報仇,另一半則主張重建鬼樓,以往恩怨既往不咎。因此這讓現任樓主的在下很是為難,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將這一盤散沙重歸於位……」腳步慢慢向我踱來,「不知弟妹可有什麼良方妙計,能解兄長之憂?」
一個激靈,我睜大眼睛看向表情沉靜的軒轅桀,不確定地問:
「你是要……」
他倏而展顏一笑,「弟妹果然聰慧……我想即使寡情如白無常,也一定會為了你,上刀山下油鍋,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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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5:42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六章
手指不由扒緊身後的窗框,看著面前笑吟吟的軒轅桀,我冷冷地說:
「你是要把我當人質來要挾我家相公?」
「要挾?」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有那麼嚴重嗎?」
「你剛剛就是這個意思!」這傢伙把說話當放屁嗎?!
「啊——」擺了擺手,軒轅桀一副「我了了」的樣子,「弟妹你誤會啦,我沒有要拿你要挾兄弟的意思……不過倒是蠻想把你當引魚上鉤的誘餌的。」
「……」這兩個有差嗎?
「話說回來,我和白無常也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了,想當初我們倆可是鬼樓裡有名的黑白無常呢!」他笑瞇了眼,「尤其是那小子的一張勾魂臉,到哪都是女人眼中的焦點,實在是很令我感到不爽……但他對女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所以我就很好奇——」目光在我身上打轉了一圈,「他喜歡的女人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你想的,就只有見面而已?」騙鬼去吧!
軒轅桀突然擊了一下掌,滿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哎呀,弟妹……你現在瞇著眼陰笑的表情,簡直和我兄弟是如出一轍啊!嗯,我明白了,難怪你們會看對眼,正所謂魚找魚,蝦找蝦,烏……呃,我沒說,當我什麼都沒說。」
強忍想要臭罵某人一頓的衝動,我硬邦邦地道,「那就是說,我家相公不來,你就不會放我回去了?」
「弟妹請放心,」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白無常他一定會來的。」
「你就這麼肯定?」至陽城大得驚人,就算是把整個城都走一遍,少說也得一天,更別提找人了。
「呵呵……當然,」他擠了擠眼,「因為我已經事先派人通知他,弟妹要來這裡做客。」
「你……到底想要怎樣?」直覺告訴我,這傢伙的目的絕不簡單。
哪知軒轅桀只是無謂地攤了攤手,「我不想怎樣啊,單純的和故人見個面而已,弟妹你想太多啦!」
「是嗎?」可我明明就在你的眼裡看見了「算計」兩個字,「不過有兩件事我想得事先告知軒轅公子你。」
「弟妹所謂何事?」
「一,如果你們鬼樓想要利用我這個『道具』來逼迫我家相公就範,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二,在得到我家相公的親口承認前,我是不會叫你一聲『大哥』的,也請軒轅公子注意,不要老是『弟妹』『弟妹』地喊,著實很令人不爽。」說到最後,我幾乎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張著嘴眨了半天眼,軒轅桀這才回過神來,「噗哧」一聲笑開了花,「原來如此……我想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上弟妹你的原因了……」
「軒——轅——公——子?」手摸向腰間,我考慮著要不要毒啞他。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喊順了口,弟,呃,閻夫人,還請多多包涵。」他笑嘻嘻地抱了抱拳,「那麼在我兄弟趕來之前,夫人是否有興趣聽聽自個兒夫君以前的軼事呢?」
「不用。」我冷冷地道,這男人很有當三八的潛質。
「真的不用嗎?」軒轅桀眼望窗外,作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長吁短歎,「若依白無常的武功,半炷香之內到達這裡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關鍵是我為了讓閻夫人你能夠有充足時間更好地瞭解自己的夫君,特意在這黃泉閣四周施下了奇門遁甲之術,如此一來……夫人你是要聽些有趣的事來消磨時間呢,還是寧願在這兒跟我大眼瞪小眼?」
「……」
誰要是敢說這傢伙不變態,我絕對跟他急!
# # # # # # #
不知何時,手中的茶水已然冰冷,我呆呆地凝視著窗外,耳邊不斷飄來軒轅桀的滔滔不絕聲。
我從來都不願去深究,閻琛刻意隱藏的過去究竟如何。我只願他現在能夠快樂,能夠常常對我展露笑顏,就已足夠。然而此時從軒轅桀口中得知的過往,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正噴得過癮的軒轅桀半天看不到我的反應,走過來就要拍我的肩,「你怎麼了……」
「軒轅桀。」
我和他同時一怔,看向門口。只見一個白色身影驀然出現,席捲著一股冷厲酷烈的氣息,深邃的眼直直盯住我們,面無表情,出口的話音溫柔如舊,卻是令人不寒而慄,「你敢碰她半下,我就廢掉你的手。」
「……」急忙將手背在身後,某人很是識相地連連後退六尺。
眼前一片模糊,望著徐徐走來的人影,我鼻子一酸,兩行淚潸潸而下。
閻琛眸光一斂,迅速移身上前,「娘子,怎麼了?」
「……」我不說話,只是伸手撫摸他的臉。
「娘子……」看著我的目光有了一絲微漾,隨即毒辣地掃向後面的軒轅桀,「你對她做了什麼?」
「耶?」軒轅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指著自己,「我對她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啊,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軒、轅、桀!」任豬來聽也會知道發話人已經處於發怒的邊緣。
「真的沒做什麼啦,就是跟弟妹說說你以前的事啊……又不是見不得人……」某人越說聲音越小,還搓了搓手臂,像是被什麼凍著了一樣,「咳……你,可不可以別這樣看我?」
閻琛早已轉回了視線,「這筆帳我記下了,以後還你。」輕輕擦去我的淚水,聲音溫存至極,「我們回家好嗎?」
「……嗯。」
# # # # # # #
臥房內。
「娘子,別再哭了好嗎?」
「不好!」
「可為夫會心疼的……」
「管你!!」
「娘子……」
「你這個混蛋,你以為我是為誰哭的啊?」砸了他一拳,我頂著對兔子眼狠狠瞪他,「我真懷疑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在瞞著我,這樣的欺騙很好玩嗎?」
閻琛拉住我的手貼在心口,燦亮的眸子晶瑩無瑕,「我沒有欺騙你,也永遠不會欺騙你……我之所以不想說,是因為不想你也捲進來——」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娘子?」出其不意地扯上他白皙的臉蛋,我咬著牙問。
「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人。」他靜靜地看我。
「那好,我問你,夫妻之間是不是應該開誠佈公,坦誠相見?」
「……是。」
「很好,太傅大人,」狠狠心無視他臉上的紅印,「請問你真有把我當妻子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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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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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6 01:15:56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七章
閻琛輕柔地擁我入懷,無奈地歎氣,「娘子……」
「放開我!既然不願意讓我介入你的生活,又何必這樣!」我拚命推拒他的胸膛,卻毫無成效,氣得只得乾瞪眼。
「我……」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已經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又何來的我不願意?」臂上加重力道,「過去的早已過去,我沒必要再把那些跟我們將來生活無關的東西翻出來,況且它們對我來說是段灰色的記憶,我不想,也不願再記起。」
「……」無言地,我抓住他的衣襟,靠進那溫暖的懷抱。
低柔的聲音仍在繼續,「我知道你心疼我,為我以前受苦的日子傷心難過,然而這恰恰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他捧起我的臉,幽黑的眼眸盯住我的眼,「我選擇的將來是和你在一起,所以你需要思考,需要關注的是我們現在以及未來的生活,而不是我的過去,明白嗎?」
「我……」噘了噘嘴,我有些黯然,「我只是不想你有什麼事都擱在心裡不說出來,那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能讓你開心——」
「傻瓜,」輕歎著摟緊我,閻琛的聲音裡有著欣慰,「只要能夠天天看到你,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真的?」
「當然。」
「可是,相公……」
「嗯?」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微微揚唇,「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也知道軒轅桀那個三八男說話總是愛說一半。乾脆有話一次問個夠,為夫一定知無不言,徹底滿足娘子的好奇心。」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當上殺手的?」我小心翼翼看他的臉色。
他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那是我六歲時的事了……」
# # # # # # #
手中的茶碗「?當」一聲掉下地,摔了個粉碎。
「你說什麼?」玉娘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爺當年失蹤,是被殺手給帶走了?」
「嗯,而且他還親眼目睹了自己大哥被殺的場景。」說到這裡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從口中說都覺得毛骨悚然,更別提當時目睹現場,僅僅六歲的閻琛的心情了。
她仍是不解,「可大少爺怎麼會……」
「也許是他看見過你們偷偷跑去照顧閻琛呢?」我猜想著,「雖然虞嘯擎的奸計害他成了傻子,但是潛意識裡卻還記得閻琛這個弟弟,所以才會從家裡出去看閻琛吧?」豈料在後山竟遇上了一心想要斬草除根的虞嘯擎雇來的鬼樓殺手……
「或許吧,」玉娘長歎一聲,俏顏抹上一層黯然,「其實大少爺一直待爺都很好,若不是常年經商在外,爺沒準可以過得好一點也說不定。」
「可惜好人不長命。」我也跟著歎道。
閻琛叛出鬼樓的一大半原因是因為他大哥,畢竟在為數不多願意接近他的人中,大哥是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所以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讓自己成長,成長到可以憑一己之力為疼愛自己的人報仇。
閻家慘遭滅門的事,閻琛不願多提。我能夠體會到他複雜的心情,因此也就沒有再打破沙鍋問到底。他說的沒錯,過去的就應該讓它過去,緊揪著不放,也只是讓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轉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灑在院中,是那麼的溫暖明快——
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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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大哥!」
懷抱著一個紙包,我興沖沖地走出綢緞莊,直奔山莊而去。
「小弦?」白晶抬眼看到我,滿臉的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逗逗躺在搖籃裡又白又胖的小傢伙,我笑著衝她揚了揚紙包,「因為有事要拜託你。」
夜晚。
聽到門「吱呀」一聲開啟,我慌忙將手中的針線塞到櫃子中,剛把櫃門關好,閻琛便出現在木雕屏前。
「做什麼呢,娘子?」
「呃?!啊……沒、沒什麼啦……」我打著哈哈,主動接過他脫下的外袍,「吃過晚飯了嗎?」
「嗯,」他長臂一舒攬住我,下巴墊在我的頭頂,語調慵懶嫵媚,「可是沒有你親手做的飯菜可口。」
「胡說什麼,皇宮裡的御膳房難道還比不過我這個下廚不到十次的人?」我笑罵著側過頭去,卻正迎上他即欲湊近的唇,「相——」
「噓——」神情魅惑地挑起我的下巴,閻琛的眼眸轉黯,聲音低啞,「別說話,我想吻你……」
面紅心跳地纏綿片刻,我輕喘著想要推開他,哪知他非但不鬆手,反而又將臉埋在我的脖頸之中,繼續淺吻慢咬,嘴裡還模糊不清地呢喃著,彷彿最動人心弦的樂音,「楚弦小妞……」
「……」咬著唇,我竭力忽略他溫熱的唇在身體上激起的本能反應。
大手緊扣住我的腰,更往他懷中拉去。眩暈之際,我掙扎著扳起他的臉,腦袋往前一撞——
「啊!」某人捂著腦門,終於清醒了,「娘子你——」
「你什麼你?」攏著微敞的衣襟,我的臉冒著絲絲熱氣,「我還沒說你的不是呢,你倒惡人先告狀!」
「我……惡人先告狀?」閻琛臉上的激情的潮紅沒有褪盡,使得他整個人又多添了幾分嫵媚誘人,「娘子,你是不是用錯詞了?」
「……」咬了咬下唇,我強詞奪理死撐道,「我才沒有用錯詞,分明是你……你意圖不軌!」
修長的手指撫上額頭,閻琛貌似很鬱悶地歎了一聲,「意圖不軌……」
狠狠瞪了他一眼,「難道不是嗎?!」
歎氣的聲音有加大的趨勢,「是——」
「……我們只是假成親,所以不可以那樣,」沉默半晌,我悶悶地說,隨即又補充一句,「至少現在不行。」因為我還沒辦法下定決心。
閻琛的唇角綻出一抹苦笑,「為夫明白了。」
看著他走向書桌的身影,我不免有些愧疚與心疼,可事事無常,天曉得下一個瞬間,我會不會離開這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6:08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八章
持針的手微微一斜,立馬刺到下面的手指上。我第n次無聲地歎了口氣,再斜眼瞅瞅膝上的淺藍布料,不由得第n+1次歎氣。
手笨被扎到真不是我想的,當然糟蹋布料更不是我願意看到的。然而,此刻的我卻正在同時做這兩件事——
真是暴殄天物。
明明看白晶做得蠻輕鬆的,可一到我手上就什麼問題都來了。估計我再怎麼努力,也達不到她那水平吧?鬱悶,難得想幫他做件衣服的……
咬斷線頭,抖開「成品」,淤積心頭多日的不祥預感終於得到驗證——
各個部位的拼湊雖然無誤,但是並不平整;袖口與領口的滾邊粗細不均;歪歪斜斜的針腳仿如一排囂張的牙齒,在嘲笑我的大嘴裡刺眼招搖……
上帝,這樣的衣裳誰敢穿啊?!
「娘子?」
「啊!」驚呼一聲,我慌忙將手中的衣服藏到身後,抬眼卻看到閻琛滿眼的興味:
「什麼東西這麼緊張?」
「呃……那個,沒……沒什麼啦……」不能讓他看見,千萬不能讓他看見。
「沒什麼?」腦袋微側,含笑的雙眸瞟向我的身後,「那你背後是什麼?」
「這個……」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我勉強咧了咧嘴,「是……是……哎,你——」
無賴,仗著自己會武功是不是?!
他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手裡的東西,秀美的臉蛋上陰晴不定,「這是……長衫?」
彷彿洩了氣的皮球,我也懶得去奪,只悶悶地「嗯」了一聲。
眉宇微微皺起,「你做的?」
「嗯。」
「……給我?」連聲音也變得怪怪的。
「嗯……喂,你幹嘛?」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翻看起來,「看什麼啊?」
半晌後閻琛抬頭,「你又扎到手了。」語氣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沒辦法啊,」抽回自己的手,我撇了撇嘴,「誰讓我跟針線天生不合拍。」
「那就不要做,」他復又拉回我的手,在掌心裡摩挲著,「我不想你受傷。」
無聲地歎了口氣,我小聲嘀咕,「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啊?如果受傷能夠讓我把這件衣服做好,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拜託大哥進貨時從家那邊帶過來的,還特意跑去跟白晶姐學習技巧……」
「娘子。」
「……耶?」抬起頭來,閻琛笑容可掬地看我,「替為夫更衣好嗎?」
「……」他不是認真的吧?!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笑容更加動人,「我想穿娘子親手為我縫製的衣服。」
「……你,你確定?」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點頭,「確定。」
「可是這個樣子——」
「不管什麼樣子,都是娘子你的一片心意,為夫感動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呢?」
「……」
不知為何眼眶變得有些濕潤,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比在他眼前,極其認真地說道——
「那好,就穿一下,而且……只能給我看。」
# # # # # # #
逗著四個月大,已經能「咿咿呀呀」發出些讓人不明所以的聲音的小嬰兒,我開心地合不攏嘴——
要不是陪白晶去市集買東西,沒法照顧寶寶,玉娘那個老太太才不會輕易就撒手呢!要知道每每看到她「霸佔」小寶貝,我都眼紅萬分,卻又屈於她正兒八百的姥姥身份。
不過現在嘛……哈哈哈,這下該輪到我和可愛的小傢伙獨處了吧!
唔……他的乳名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小和?
「小和?小和,小和……」
懷中的嬰兒大睜著黑玉般的雙眼,滿臉的茫然逗得我咯咯直笑,「好好玩……」
在院子裡逛了半天,我有些累了,便走進書房想要放下孩子休息一會兒。眼睛一瞟,這才看見閻琛正躺靠在軟榻上睡覺,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這傢伙……」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都不能吃葷、營養不足了,還整天書不離手的,讓人既無奈又生氣。
低頭看見懷中的小寶貝,一個念頭漸漸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不一會兒功夫,閻琛徐徐睜開眼,醒了。
他表情怪異地向自己肚子處看了一眼,隨即抬頭發現躲在一旁偷笑的我。
「娘子……」
忍住笑,我恭恭敬敬地垂首答道,「是,相公。」
「這個,」白皙手指指向某個小娃兒,「怎麼會在這裡?」
「呃……大概那邊比較舒服吧!」
「……可他在我肚子上亂爬。」
「噗……咳,咳咳……我想,他一定是很喜歡你,所以才想跟你玩吧?」我拚命扭曲著表情,生怕破功。
「是嗎?」閻琛斜睨我一眼,勾起薄薄的唇,「可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呢。」
「哪有,你這樣說不怕會傷到人家孩子的心嗎?」我隨口亂扯,「難得這麼喜歡你……」
「……」瞅了我半晌,他笑著靠上一旁的靠墊,將小和抱至胸膛處任其「遨遊」,自己則拿起書繼續讀。
旁邊的我樂得輕鬆,於是打開櫃子拿出針線筐,接著「奮鬥」我的衣服——
沒錯,我還是十分在意那件被我「摧殘」的長衫,尤其是看見閻琛穿上身的時候。那個色調,那種感覺,彷彿他天生就該搭配這種顏色,才足顯優雅秀美。驚艷的同時,我更扼腕的,就是為數不多的好料子再也沒了,除非……
於是在我的威逼利誘外加親情攻勢下,敬愛的大哥楚華風修書一份送回河陽,要求染坊找出先前的配料,多染幾匹布送過來。
送貨上門的那天,大哥意味深長地對我說道:
「小妹,幾匹布不算什麼,家人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所以,大哥我希望下次看見你時你仍安然無恙,至於妹夫……他還是自求多福吧。」
……結果噎得我當時半個字都沒說,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難道我就這麼無可救藥嗎?!
恥辱,絕對的恥辱!
所以我決定了,就算兩隻手都被扎穿,也要做出一件像樣的衣服讓我相公堂堂正正地穿出去,還要穿到皇帝的面前!
到時再見到楚華風,我一定會好好炫耀一番,以平我心頭之鬱悶。
胡思亂想完畢,我打氣似地點點頭,拿起線就要穿針,卻突然頭一暈,有股隱隱說不上來的難受感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6:18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十九章
「不是吧,又來?!」
睜開眼看到周圍陰森的色調和那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鬼,我立馬就白了臉色,「你們地府都是這樣召人的嗎?」專趁人晚上睡著了下手。
「楚姑娘,別來無恙?」冥府判官笑嘻嘻地施了個禮,「本官按照約定,接楚姑娘你回來地府,然後送去還魂——」
「我不要!」
「你不……什麼?!」他驚詫的眨眨眼,「楚姑娘你剛剛說……你不要?」
「沒錯,」整整衣服,我神色認真地坐到桌前,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要留在天其王朝。」
臉上受驚嚇的表情愈甚,鬼判官慌忙連連擺手搖頭,「不成不成,這怎麼使得!楚姑娘,咱們一開始都是說好的,你怎麼能突然反悔呢?」
「我……因為我已經嫁了人,而且我家相公很疼我,我不能拋下他。」閻琛是我唯一捨不得的,若一點爭取都沒有就乖乖回去還魂,我一定會後悔——
即使知道鬼的能力無所不及。
「什麼?相公?!」判官的下巴幾乎脫臼,「楚姑娘你怎麼能……荒唐荒唐,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使原有的歷史顛覆?!」
「……我知道。」也許我還搶了閻琛本該娶的女子的位置……但是一想到我離開,他就會依照原有的歷史軌跡去娶命定的姑娘,我就滿腔的怒火,不爽到了極點。
判官的頭都快搖掉了,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臉的恐慌,「不知楚姑娘你和你家相公……是否已育有子嗣?」
我一愣,「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拭著額頭上的冷汗,他喃喃自語,「不是本官不通人情,實在是因為這是關於整個生界和死界的原則問題。所以楚姑娘,不論是為了你自己還是你家相公,聽我的話,還是回去吧,回到你所熟悉的年代,那裡才是你真正可以棲身的地方。」
「……」咬了半天唇,我淡淡地道,「判官。」
「楚姑娘?」
「如果我執意要留在相公身邊……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
他的眼睛驀然瞪大,「楚姑娘你……」
「我只是要你出主意,行動我自己做。」不耐地打斷他,我有些上火。此刻他們都應該起床了吧?不知道閻琛醒來看到沒有呼吸的「我」會是什麼表情……
我必須要抓緊時間趕回去才行。
怔愣半晌,鬼判官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古多癡男怨女,果然沒錯……看來我要是再加以阻攔,未免也太不知趣了些。」又歎了一口氣,「這件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得到十殿閻王中任一殿的許可,你才能按自己的心願回去。」
「十殿閻王?」
「沒錯。因為他們掌握整個地府的運作,並且有足夠的能力扭轉歷史,只是……」
「他們都很不好說話?」
判官一怔,隨即苦笑著點頭,「而且其他九殿都已經投往人間輪迴,現在這裡只剩下性格最古怪的第二殿閻王,要想說動他,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那……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不信。
「好像沒有了……」
「不可能!」我大吼一聲,「你可是冥府的判官,怎麼會沒有其他辦法?!」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幽冥地府鬧事?」
驀然間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我轉過頭去,發現不遠處的岩石旁不知何時靠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
「他是……」
「下官參見楚江王!」
鬼判官的一聲高呼,讓我認識到面前這個看上去頗為悠閒自在的男子,恰恰就是他剛提到的那位喜怒無常的二殿閻王——楚江王。
「民女見過楚江王。」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我把在電視上看到的在帝王面前的禮儀學得惟妙惟肖。
他眉毛一挑,「你這個女人不乖乖聽從判官的安排,在地府裡如此不安分,難不成想元神盡散,永世不得超生?」
「楚江王……」
「你閉嘴,我要這個女人來回答。」
「……是。」為難半晌,鬼判官偷眼同情地看了看我,靜靜地退到了一邊。
我感激地衝他點點頭,轉身看向楚江王,不卑不亢地道,「民女並沒有不安分,只是想回到自己想呆的地方罷了。」
「想呆的地方?」楚江王眼裡閃過一絲陰寒,「鬼魂沒有『想呆的地方』,只有『該呆的地方』。不服從命令者,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我……」
「女人,不要不知好歹。我允許你重返人間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太得寸進尺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面向鬼判官,「立刻送她回去。」
「不要!我絕對不回去!!」我固執地抵抗,「我只回天其王朝,別的地方哪兒都不去!」
「哦?」楚江王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你一個無能的魂魄居然跟我這個地府之王講條件?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後退幾步,我警惕地望著他,「你要濫殺無辜?」
「呵呵……」那張端正的臉笑將起來,雖然有些邪佞,但是卻沒來由地讓我想起了閻琛。
「你笑什麼?」
「……我在想,如果把你一直關在冥獄裡直到死為止,」笑容變得冰冷,「你還會不會再這麼固執?」
# # # # # # #
「卑鄙,無恥,下流……他憑什麼把我關起來?!」
對著牆壁拳打腳踢,我恨不得打出個大窟窿來。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不就是地府十個閻王的其中一個麼,沒準只是個爛枕頭,不中看也不中用。
「那個……你……」
怯生生的聲音傳入耳際,我奇怪地回頭看去,只見是一個穿著破爛的姑娘,兩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顯得侷促不安,而那張抬起的臉,卻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你你你……你是那個……小乞丐?!」
她看到我時也嚇了一大跳,「你……姑娘怎麼和我……」
「呵呵,說實話我第一眼看到你的臉時,也嚇了一大跳呢!」我笑笑,「沒想到我寄宿的身體居然和我長著同一張臉。」
「『寄宿的身體』?」她不解。
「啊,貌似我應該跟你說明一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6:29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第二十章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小謝喟歎了聲,清澈的瞳眸轉向我,「這麼說,連娘和大哥二姐,都是你在替我照顧他們?」
「呃……沒有啦,」慌忙擺手,我照顧?「那個,都是他們在照顧我啦,我根本就——」
「無論如何,謝謝你,」她向我微微點頭,神情有些落寞,「畢竟我沒有辦法侍奉在他們身邊……」
「你……不要這麼說啦……」弄得我鼻子酸酸的。
「沒關係,聽你說了這麼多,表明家裡人還是記得我的。特別是娘,雖然逼你成親,但也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關懷才那樣做。還有大哥,聽他說的話,感覺他是個閒不住的人呢!」小謝輕抬嘴角,髒兮兮的小臉上掛著恬美的笑容。
「是啊是啊,不瞞你說,他有時候囉嗦起來還真不是蓋的,簡直是沒完沒了。日常裡做的事說的話,十有八九能逗得你東倒西歪。」我繪聲繪色地道。
「真的?」她笑個不停,「那二姐呢?」
「二姐當然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前陣子聽說她還懷了身孕呢!你不知道,那個二姐夫是怪癖到了極點,整天張口閉口就是『無所謂』三個字,無論你說什麼他都用這三個字堵得你啞口無言……」
「有這麼誇張?」
「當然了,可以說比這還要誇張!」
「太……太好笑了……」
「就是說啊!……不過話說回來,小謝你是從小就開始自力更生嗎?」
「嗯。」
「一定很幸苦吧?」自幼沒有家人的疼愛。
「還好……不過多虧我命大,被一個姓謝的守林老人撿到,抱回去撫養了五年。後來他病重去世,我迫不得已才流落在外,靠乞討過活。」
「你……有恨過自己的家人嗎?」我小心翼翼的問。
「為什麼?」她睜著迷惑的眼睛看我,「從他們對你的態度上我可以看出,我在他們的心裡還是有著一席之地的。更何況當初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他們所想,我憑什麼去恨呢?」
「……那就好。」這下娘也可以徹底安心了,不用再想著法子來彌補我這個「冒牌貨」。
小謝擦擦笑出的淚水,「可是,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你不是已經嫁人了?」
「啊?這個嘛……」苦惱地抓抓頭髮,我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這個楚江王好討厭,居然要把我關到死。都已經這麼久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誰叫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鬼魂呢?論暴力抵不了,論道理說不好,論身份……也只能乖乖服從。
「真是好鬱悶,不知道閻琛他現在怎麼樣了……」
「你說誰?」
「閻琛啊,我家相公……」話剛說半截,我突然發覺問話的人不知何時換成了那個大混蛋楚江王,此刻他正表情古怪地看著我。
「你再說一遍,誰?」
鼻子往外哼出一聲,「閻琛,天其王朝當朝太傅,我家相公!!這下聽清了吧?!」耳聾就明說,不要在那消耗人的耐性。
楚江王怔愣片刻,突然狠狠瞪了我一眼,嘴裡低聲叨咕幾句,扭頭咬牙切齒地衝著門外大吼——
「判官!!!」
「下……下、下官在!」可憐的鬼判官不知從哪兒迅速鑽了出來,揩著冷汗抖抖索索地站到他面前。
「她,」手指直直指向我,「立刻送回那個什麼王朝去!」
「喂喂喂,你這什麼態度啊?!」幹嘛眼神像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
「楚江王,您……」判官大張著嘴,一時半會沒有搞清頂頭上司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少廢話,快按我的話去做!」楚江王的臉掛著厚厚的一層冰,語氣冷冽,「你究竟是怎麼搞的?那傢伙的老婆都敢拉回來還陽……你想害我倒霉是嗎?!」
「恕下官愚鈍,不知楚江王您……說的是誰啊?」
「還能有誰?!」看他的架勢似乎要衝上去海扁一頓「裝瘋賣傻」的鬼判官,「除了五殿那個記仇一流的傢伙,還能有誰?!」
???
「五殿」?我不解地歪著腦袋,搞不懂這兩個鬼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我說……」
「你給我閉嘴!」冷厲暴烈的猝喝炸起,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凶什麼凶嘛……」
楚江王看都不看我一眼,大踏步向獄門走去,「總之你立馬把這個女人給我送回去,餘下的也要一併處理掉。」
「……是。」
目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鬼判官轉過身來,神色古怪地盯著我看。
「呃……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有做了什麼嗎,讓你老大這麼鬱悶?」只是說了閻琛的名字而已,他發什麼火?
「……沒,沒什麼,」他回過神來,慌忙掏出鑰匙打開牢門,「請夫人出來吧,下官即刻安排您回天其王朝。」
「喂……你,沒事吧?」「夫人」?「下官」?還……「您」?「幹嘛突然這麼畢恭畢敬起來……」
他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洩漏,等到時機來臨,夫人自會知曉一切。請這邊來——」
「等等!」指指隔壁牢房裡的小謝,「她呢?」
待看清小謝的臉,判官一愣,「這位姑娘可是夫人寄宿身體的那一位?」
「你眼睛不好難道記性也差嗎?就是她!」我一臉的鄙視,「你們打算怎麼安置她?總不能老當孤魂野鬼關在這吧?」
「呃……那夫人的意思——」
「當然要找個好人家讓她投胎轉世。」
「那夫人的本家如何?」
「誒?」
「夫人您的表姐,已經懷有身孕了。」
「表姐?大舅家的女兒?」
「是。」
轉向小謝那雙清透的眸子,我尚未開口,她便笑盈盈地道,「想來我們二人是極有緣分的,不是嗎?」
點了點頭,我彎起嘴角,「說不定你還是我前世的祖輩呢!」
「呵呵……不過現在要倒過來啦!」
「嗯,的確……」
「要幸福哦,楚弦。」她伸出小手指。
「你也是,小謝。」真心實意地勾上她的手指,我笑得燦爛——
不知道我頭七還魂,會不會嚇死一幫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6:41
第四卷 願君同夢 終曲
三月的至陽,繁花錦簇,春光明媚,處處一片生機盎然,熱鬧鮮活。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逼近書房,隨即「?」地一聲,門被人很不溫柔地踹了開來——
「娘!」
頭也不抬,我的注意力仍放在手中的針線活上,聲音不冷不淡,「幹嘛?」
「夏侯楚那個傢伙,我一定要殺了他!!」
頭大地閉了閉眼,我有些無奈地歎氣,「鈺兒,如果娘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你第八次說要殺他了。」
「……總之我這次一定要殺了他!」
放下針線,我轉身看向滿臉氣鼓鼓的小女兒,柔聲問道,「他今天又怎麼惹你了?」
「他簡直就是個跟屁蟲!」往椅上一坐,鈺兒氣得滿臉通紅,「今早我和大哥去逛市集,好死不死的就碰上了他,我們去哪他也去哪,一路上搶著付賬買單,對著我像花癡一樣笑個不停。我說了他幾句,他就立馬紅眼眶給我看……本來長得就像個女人,這下子還引得整條街上的人都盯著他發愣,真是越看越噁心!」
「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夏侯意的兒子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僅容貌襲承了他老爹,連性子也有七八分相像,而且……比橡皮蟲還要黏。
「那你大哥呢,就沒半點反應?」
「啊,說到大哥我想起來了,娘你一定要替我狠狠罰他!我是他的妹妹,他不僅不幫我,還在一旁看熱鬧——」
「小妹,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君子所為哦。」一陣輕風拂過,眨眼間已有個人影飄然落地,滿面淺笑如拂柳春風,「娘,你別聽小妹胡掰。」
「我才沒有胡掰,我說的都是事實!」閻鈺急了,上去開始對她大哥「毛手毛腳」,「那個死夏侯楚纏著我的時候,你根本就不管,只顧自己跑去一邊賞景……」
「那是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對你怎樣啊,」躲閃著妹妹的拳打腳踢,閻睿——我的大兒子,始終保持著斯文俊秀的笑顏,「相信大哥,如果他敢對你不軌,我絕對會第一個出來為你抱不平。」
閻鈺顯然不信,「信你還不如去信頭豬!」
「那可不一樣啊,小妹。我可以當你大哥,請問豬可以嗎?」
「你……」
「嗯,到時你就是豬小妹了呢……」閻睿撫著下巴,臉上掛著和他親爹算計人時如出一轍的詐笑。
「咳咳……」我故意清咳兩聲,慢悠悠地道,「你們兩個,存心把娘當擺設嗎?小心我讓你們爹教訓你們喔!」這倆小鬼,一吵起架來就當旁人是空氣,讓為娘的很是不爽。更何況,閻鈺要是「豬小妹」,那我們全家不就……
「對不起啊娘,睿兒一時只圖口舌之快,忘了還有爹和娘,如此不敬,還請娘原諒。」聰明的兒子一看情形不對,立馬很有眼色地低了頭。
「這還差不多,」終於找回點做母親的感覺了,「你們兩個一大早出去玩,難道沒有帶著閻玨?」
「二哥啊——」鈺兒歪著嘴拉長聲調,擺擺手說,「他那麼懶,整天像沒有骨頭似地賴在榻上看書,看累了就睡看餓了就吃,睡了吃了再回來看……」咬牙聲隱隱傳來,「更可氣的是,他居然怎麼養都肥不了,真是人神共憤!」
「的確跟某人相反。」睿兒煞有其事地點頭,卻立刻招來妹妹的第二輪攻擊。
「……」無可奈何地看了這對活寶兄妹,我彎起一道笑意,低下頭去繼續幹活。
# # # # # # #
「相公。」
「嗯?」
「有什麼話不能在房裡說嗎?」
「我不想在房裡說。」
「為什麼?」
「因為有那三個礙事的小鬼。」
「你……」我有些哭笑不得,「他們是你的孩子耶!」
「我知道啊,」閻琛嬉皮笑臉地摟住我,「但你是我娘子,娘子比孩子重要。」
「那也不用藏在樹上吧?」我苦笑。
「只有這裡他們才不會很容易就發現。」一個輕吻點上雙唇,他清澈晶亮的眼眸深深凝視著我,「楚弦小妞……」
「嗯?」靠在他懷裡,我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香。
「還記得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天嗎?」
「……」我仰頭奇怪地看他。
「那時你把我錯認成了玉娘,是不是?」
「……你還記得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把玩著垂在眼前他的髮絲,「想想真是好笑,我居然還很驚訝地說你胸部沒了。」
頭頂傳來輕輕的笑聲,「這種話也只有你能說出口。」
「我是實話實說嘛,誰讓你長得這麼像女人,」我調皮地一笑,驀然湊近他的耳朵低語,「不過我喜歡。」
話音剛落,身子已被摟緊,耳邊傳來他輕輕的呢喃,「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不然我才不要給你生孩子呢!」
他笑,溫潤輕柔。
我懶懶地偎在他懷裡,「相公,問你一件事。」
「什麼?」
「我發燒的那晚,是你照顧我的吧?」
閻琛一怔。
「上次鈺兒受了風寒,你給她吃的白色藥丸和那次給我吃的一樣。」雙手扳下他的頭,我故作生氣狀,「你那時是不是很得意啊?」
「得意什麼?」
「得意我主動承認想你啊!」
「呵呵……」他笑得好不開心,「是有點。」
「那救了我的人?」
「也是我。」
「……原來你這麼無聊,明地裡趕我,背地裡還不是一樣跟著我。」我撇撇嘴,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沒辦法呀,」閻琛的臉貼在我臉上,柔軟的語調好聽到不行,「誰叫我那麼想你,想到不行……」
「少甜言蜜語,」一手推開他的臉,「你老實交代,我走後的三個月,你都去哪兒了?為什麼回來時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
他溫柔地一笑,「去解決該解決的人。」
「什麼意思?」
「傻娘子……」喟歎一聲,閻琛擁我入懷,低低地道,「不把想要我命的人都了結,我怎麼可能放心大膽地娶你?」
我有些驚訝,「所以你——」
「沒錯,我每天都在和死亡爭鬥,為的就是能換你留在我身邊……楚弦小妞,不管我的過去抑或是你的過去,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現今的我們有兒有女,可以長相廝守,以前的我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也可以擁有這一天……」一記熱吻印在頰上,他眼神迷離盯著我,聲音魅惑,「謝謝你,娘子……我愛你。」
「……我也愛你,相公。」
伸手環抱住他,我含笑感覺到微風輕起,帶動樹上的葉子輕聲作響,發出好聽的「沙沙」聲……
或許在十年前的那個三月,當他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時,心頭的一絲恍惚,就已注定了今生的情思糾纏吧?
閉上眼睛,鼻際飄入一絲淡淡的沁人清香,圍繞在身邊久久不散,一如他的溫柔,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以及——
他的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16 01:16:56
【番外】 還魂
已經七天了。
我守在棺前,一直不曾離開。
難道我注定不該得到幸福,注定要孤寂一輩子,所以上蒼才以這種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帶走了我最心愛的女子?
不公平……
輕撫著棺槨,我牙關緊咬,強忍眼中的熱淚——
「爺。」玉娘在身後輕聲叫我。
閉了閉眼,我止不住顫抖的聲音道,「再過這一天……明天,明天再送她走……」
「……是。」她啞著嗓子答,悄聲退了出去。
初秋的夜晚有了絲絲的涼意,而我卻感覺不到冷。已經七天了啊……楚弦小妞,我留了你七天,明天過後,我們就要永別了……
你在地府,會想念我嗎?
打開棺槨,雖然知道不合倫常,但是我還是很想抱著你,跟你說會兒悄悄話……我知道,這將是我們此生共度的最後一個夜晚。以前都是你喜歡嘰嘰喳喳地說,我在一旁聽,時不時會想逗逗你,看你氣得通紅的臉蛋,好可愛……
然而現在,懷中的你仍然面色如生,卻為何不肯再睜開眼看看我呢?
「我不相信你就這麼狠心拋下我,我不信……」
沒有任何預兆的,當我清晨睜開眼睛,照例想要把你捉弄醒時,你卻已經沒了脈息。霎那間,像是被驚雷擊中一般,我幾乎聽到了自己血液結冰的聲音——
冷徹心扉。
「我搖你,晃你,大聲地喊著你的名字,希望你可以在下一刻突然睜開眼很得意地說我被騙倒了,即使你的手段這麼讓人揪心,我也認了,只想你不要再嚇我,我經不起……」
摟緊懷中冰冷的身子,我抑不住眼中的淚水。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沒了你,還談什麼骨氣,什麼男兒氣節?
沒了你,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愛你,我愛你,你聽見了嗎?從你對我說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開始,我就不自覺地愛上了你。二十多年的孤寂,沒有人願意來填補。若是沒有玉娘和白叔,我也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可那不一樣,你的特別,你的活潑愛鬧,你的一切一切都讓我移不開自己的眼睛,而你又是第一個說會留在我身邊的人,所以我才放縱自己對你的感情,想要不顧一切地把你留在身邊日夜廝守……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才讓你離開我?」
嘴角掛上一絲苦笑,「或許真的是我命中帶煞,會克父克母克兄,克光所有和我最為親近的人?呵呵……如果你還活著,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大罵我迷信鬼神吧?那樣最好,最好你現在就能扇我一耳光,讓我清醒清醒……」
如果可以交換,我寧願死的是自己,而不是你。
「楚弦小妞……」低頭把唇印上涼涼的額頭,我絕望的淚水滴到那白皙的臉蛋上,「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換回你,告訴我好嗎?哪怕是用我的性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我只求你,不要這樣折磨我好不好?」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面對永遠無邊的孤寂與噩夢……
二十年前他們拋棄了我,二十年後,你也要扔下我不管嗎?
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心思突然一恍,我怔愣著低下頭看向握在自己手中的小手……是錯覺嗎?為什麼剛剛會感覺有根手指動了下?
不,這絕不可能,楚弦小妞她明明……
天!!
瞪大雙眼,我不可置信地看見「屍體」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很困難地徐徐打開半闔——
詐屍?!
下意識地,我縮手就要把她扔到地上,哪知卻碰到了旁邊的棺材蓋,發出好大的聲響,緊接著另一個像在耳邊爆炸開來的聲音暴起——
「閻琛你這個混蛋,要是敢把我扔掉,我絕對讓你好看!咳咳……咳……」
「……」怔怔地看著懷中甦醒過來的人,我半張著嘴不知所云,而且臉色也一定好看不到哪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側過臉來,面色因為咳嗽而顯得紅潤了些,「咳咳……該死的,怎麼感覺身子這麼虛啊,吼一嗓子都覺得中氣不足……」
這個聲音……不會錯,她是楚弦,她是我的楚弦小妞!我滿心的澎湃,卻遲遲不敢去碰觸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一場足以徹底擊垮我的夢——
「咳……啊,終於好受些了,」她按按胸口,清亮的眸子轉向我,突然像發現什麼駭人的事實一般睜大了眼,「你哭了?」小手摸上我的臉,試圖擦去殘餘的淚痕,「對不起啊相公,我沒想到……早知道我就早一點告訴那個混蛋你的名字了,否則也不會害你這麼傷心……」
她的手很軟,有著隱隱的熱度。雖然不高,卻足夠令我欣喜若狂了——
「你沒死?!」
「呃……是死了呀,不過又活過來了。」她眨眨眼很認真地回答。
我不想去追究她的答案是否合理,滿心裡只想把她緊緊抱住,再也不放手,「娘子,我好想你……」即使是鬼我也認了。
「我也捨不得你呀相公,所以才回來……唉,你幹嘛又哭嘛,怎麼幾天不見就像個女人似的……」
我不答話,只是閉著眼感受她漸漸升高的體溫……原來,真的不是夢……
「好啦,我說真的,以後都絕對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了,你不要總是一副皺著眉頭的樣子好嗎?我——」
「不可以!!」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不算太小,卻帶著些許顫抖成分在內的大喝,發言者正是大舅子楚華風。而門外擠著一幫把嘴張成鴨蛋形的人,大姨子一家,白叔一家,夏侯意夫婦,裘玉唐和他娘子,也就是先前那個叫阿四的丫頭,個個面色煞白,惶恐無比地瞪著我懷裡的人——
除了已經昏過去的岳母。
再看看楚弦小妞滿臉的鬱悶,我突然想到,今天是「頭七」呢……
「小小小妹,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看似鎮靜的大舅子實則微微發抖,這從他長衫的下擺就能看出來,「就就就算再怎麼愛妹夫好了,你、你也不能勾他一起下下下下黃泉啊!」
我嗆了一下,險些笑出聲來。敢情大舅子以為妹妹的魂魄在「頭七」返家,是為了要和相公同生共死。
而顯然他妹子不打算跟他說明一切。
「沒辦法啊,」兩隻小手攬上我的脖頸,並無視眾人的瞠目結舌給了我一記甜吻,「我這麼愛他,怎麼能捨得他獨自一人留在陽間?所以我要帶走他,防止他再去娶別的女人。」
我對她話中的濃濃醋意啼笑皆非,「娘子,為夫今生今世只想、也只娶你一人。」
「聽到了沒?」楚弦小妞衝他們一揚眉,壞壞的笑險些讓外面一干人全部昏厥,「我家相公也捨不得我呢!」
「……」大舅子上下兩排牙齒已經開始「惡戰」了,而門外也暈過去了不少。
「好了娘子,」我強忍住笑,「別嚇大家了,他們都是為了你才專門趕過來的。」
她調皮地笑笑,「可你就沒有被我嚇到。」
「誰說沒有?」我笑著貼住她的額頭,在那裡印下一吻,「剛剛我還想扔掉你呢。」
「……你要是敢扔掉我就試試看!」
「是是是,你是我最寶貴的娘子。」
「這還差不多……」
「我說娘子。」
「嗯?」
「你為什麼可以死而復生?」
「這個嘛……以後再告訴你。」
「好。」
「話說回來,相公。」
「什麼?」
「你要親我,可不可以先回臥房?」
「為什麼?」
「喏,」小手往外一指暈得七葷八素的眾人,「他們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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