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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丁墨]君子好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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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6:04
標題:
[丁墨]君子好囚[全文完]
君子好囚
作者:丁墨
【
內容簡介
】:
當大陸失去秩序,戰爭危機四伏;
當資源極度匱乏,生存成為最大挑戰。
遵循,弱肉強食的定律,
人類的愛情、理想、人倫、道德統統消失!
只剩下最原始的——慾望。
所以當乾淨白嫩、穿著吊帶熱褲的程清藍
在這個世界懵懂甦醒時,
無可避免的淪為,
所有物種的雄性,追逐的對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6:24
序
如無意外,我將死於25歲。
我是程清藍,1985年出生於江西小鎮,現居北京。名牌大學畢業後,我進入知名外企從事行政和市場工作;兩年時間,我憑借出色業績和妥善的人際關係,破格獲得部門經理職務。
我還是北京市某戶外運動協會成員,我有極為健康的體魄,我攀登過西藏念青唐古拉中央峰。
我最近正在相親,朋友介紹的皆是收入頗豐、相貌中上的青年才俊。我與其中一兩個成為朋友,他們對我都有好感,可以預見我將會與其中一個良好發展。
我首付50萬,按揭90萬,在北京東四環買了個50平一居室,結束北漂生活。
如無意外,我應當會在三十歲之前過上有房有車、有老公有兒子的美好生活。
二十五歲生日過後幾天,我在上班地鐵途中突然暈倒。
——原來我竟有先天性心臟病。
住院半年後,因為藥物關係,我已經不太記事,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主治醫師宣佈無能為力,並稱如無意外,我將會遺憾的死於二十五歲。
「出身草根,前途無量;英年早逝,壽終正寢。」這原本應當是我程清藍一生的寫照。
如無意外的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6:39
一、身為食物的自覺
窗外是青灰色的天,雲層厚重得像很多天都未曾晴朗過。
屋內靜悄悄的。這是個很小的房間,只能勉強放下一張單人床墊,再多站一個人,就會顯得擁擠。
正對著門的狹窄牆角,堆著幾罐壓縮餅乾和壓縮牛肉,還有十幾個已經爛掉的蘋果。這些東西上邊,醒目的放著一條血跡已經乾涸的大腿,像是豬、牛或狗身上割下來的。天氣炎熱,這堆東西散發出陣陣臭味。
所以,這原本是間存放食物的房間。只是這幾天多了一個人和一張床墊。
程清藍頭疼欲裂的醒來時,發現自己就躺在這張床墊上。她愣了很久,卻找不到頭緒。
她發現自己被穿上了陌生、火辣的服飾——相對於她以前的穿衣尺度來看,實在太火辣了——黑色長髮散落在床墊上,上身僅著一件黑紅兩色貼身小吊帶,整個肩膀、胳膊和大片胸前皮膚都露在外邊;下身一條剛過大腿根部的咖啡色短褲,將她包裹得很緊實。換句話說,她現在露的地方比不露的地方要多幾倍!
除此之外,脖子、手腕、腳腕、腰上,還被人戴上了圓環,像是金屬的護腕——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質地的護腕。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麼——在她透白細膩的手腕腳腕上,竟纏繞著手指粗細的黑色鎖鏈,上面隱隱有暗紅血污。黑與白的對比,連她自己都覺得觸目驚心。鎖鏈末端固定在房屋四面的牆上。牆體像是鍍有一層銀色金屬,而非程清藍見慣的刷油漆的白牆。
分明,像驚悚電影裡演繹的,她被囚禁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
程清藍心狂跳,強迫自己冷靜:醫院?肯定不是!北京沒有哪家醫院這樣對待病人;被人綁架?她已經垂死,綁架她有何作用?
慢著!她的病?
程清藍猛然反應過來,望著自己的左胸,忍不住伸手過去,觸摸到有力的跳動。
怎麼回事?
腦海中的記憶依然很清晰:她明明已經陷入黑暗,每天心口疼得要死。明明,在恍惚中,她聽見醫生不帶感情的聲音說道:「程清藍,死亡時間2010年四月……」
可此時的她,頭腦清醒,心臟毫無痛感。心口的跳動是真實的,通暢的呼吸也是真實的。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她變成這樣,她只知道自己竟然活了下來!
程清藍緊捂著胸口,看著週遭的環境,一向膽大的她,喜憂參半。
天空似乎與平日所見不同。青灰中竟帶著隱隱的紅,那並不是陽光染成的紅,那紅,像是慢慢滲出的血色瀰漫。從她躺著的角度,還可以看到窗外還有一堵牆,破破爛爛,依稀可見銀色金屬鍍面。從牆和天的相對角度判斷,現在她所在的小屋,較大可能在地面一層,而且周圍還有別的建築。
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她只能呆呆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只是外面的天,也漸漸暗了。
程清藍心慢慢慌了——或許,她是被一個醫術高超卻變態的醫生救了?又或許,她像小說裡寫的,穿越了?可是這身體,分明又是自己的身體?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寂靜中遠遠響起腳步聲。聲音有些雜亂,卻沉重有力。程清藍屏住呼吸,發覺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叮」一聲,看似簡陋的小屋竟裝有自動門徐徐打開。幾年來在職場鍛煉得小心謹慎的程清藍連忙緊閉雙眼,假裝沉睡。
門悄無聲息的關上,有氣息逼近床邊。程清藍一動不動,雙手卻緊張得握住禁錮自己的鎖鏈。
「老五,你從哪兒找到她的?是人麼?」一個粗啞聲音響起。程清藍聽到這句開場白,只覺得怪異得很?什麼叫是人嗎?難道她還能不是人嗎?
「從黑河邊撿到的。她躺在一個金屬密封盒裡。我碰那盒子,蓋子居然自動打開了,她就在裡面。」另一個清脆些的聲音道,「怎麼樣,不錯吧?我摸過,是人,沒有硌手的金屬骨架,身上沒有武器。老三,我撿到她時就想,在亡者之地,有多久沒見過這麼漂亮乾淨的女人了!」
程清藍心裡咯登一響,雖然他說的話她聽不太懂,但是從他的語氣中,她漸漸覺出些危險的味道。然而她卻毫無辦法,只能繼續裝睡。
「沒出息……老大不知道吧?」那粗啞聲音問道。
「當然不知道!」清脆聲音道,「哥,你看我們是先……還是先吃?」
程清藍呼吸一滯,駭然大驚!她沒有聽錯吧?先、吃?!是說吃她嗎?難道真的是遇到變態醫生了?她只覺得全身所有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跳得異常猛烈,像是要掙脫出胸膛。
「你撿到她那天,忍住沒有跟她……」粗啞聲音聲音中帶了笑。
「不瞞你說……」清脆嗓子道,「我當然想了!可是她的衣服,我竟然想盡辦法也脫不下來,拿火燒也燒不壞,真是奇怪!。」
「那是挺奇怪的。」粗啞嗓子答道。
聽他們說脫不下自己的衣服,程清藍略略心安,卻更覺得怪異!自己身上這套陌生的衣服這麼奇怪,是誰給自己穿上的?
兩人安靜了一小會,程清藍卻絲毫不敢動彈,心撲騰撲騰亂跳,只感覺到依然有灼熱視線停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只聽見粗啞嗓子道:「先吃一點。我好久沒吃過鮮肉了,你屋裡那條狗肉也是人造的,難吃!」
清脆嗓子迎合道:「好!」
程清藍簡直被嚇到了極點,他們竟然真的要吃她!把她當成鮮肉?有沒有搞錯?!
她這個人一向物極必反,平日裡看似溫良平和,一旦被逼急了,比其他人還要凶狠!她再也忍受不了兩人恐怖的談話,猛然睜開雙眼,怒吼道:「你們就不怕被抓嗎?」
她這一睜眼,三個人都是一愣。
程清藍原以為會看到極為猥瑣的兩個男人,卻沒料到看到的是兩個健壯黝黑、肌肉強健的青年男人,都是二十多歲,穿著迷彩短袖和長褲,眉目端正,甚至算得上帥。而兩個男人被她漂亮的雙眸一瞪,竟然呆住了。
怎麼回事?他們不像是變態呀!程清藍有點反應不過來。
然而根本不等她反應,,年紀稍長的男人沉聲一笑,猛然伸出黝黑的大手,一把抓住程清藍一條光潔勻稱的大腿,霍然低頭,一口咬上去!
程清藍驚懼非常,條件反射就是屈膝猛頂他的身體,然而腿卻被那鎖鏈縛住,原本應當猛烈的一擊變成不痛不癢的觸碰。就在她自衛失敗的同一瞬間,大腿上頃刻傳來猛烈地刺痛,似乎已經有牙齒深入血肉!
程清藍抵不住,一聲慘叫!心裡駭然想:這下不被撕咬下一塊血肉才怪!難道自己就會被這樣活生生吃掉一條大腿,然後被他們侮辱?
她痛得歇斯底里,緊張得全身僵硬!卻毫無逃脫的辦法!她想破口大罵: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有這麼變態的人?!
求求你!老天,有沒有人來救救自己?程清藍絕望的默念著,雖然她心知,這完全是徒勞!
然而程清藍沒有料到,最沒用的禱告,竟然生效了!
並沒有人來救,另一個男人甚至還在一旁躍躍欲試,然而那個男人的牙齒卻沒有繼續深入,反而驟然離開她的大腿。極端的疼痛忽然不再加劇,程清藍猛喘了一口氣。
「啊!啊!」那男人爆發出比程清藍痛苦萬分的慘叫。一屁股跌落在地上,伸手摀住臉,「痛!痛!」他在地上打滾,用頭將牆撞得「咚咚」響,彷彿大腿被咬得血肉淋漓的那個人是他!
另一個男人馬上撲到他身旁:「老三,你怎麼了?」程清藍忍著大腿上噬骨的疼痛,也看向那個男人,怎麼回事?
「有毒!」那男人還在慘叫,他的臉卻慢慢冒出白煙,看不清面目,緊接著是他的身體,漸漸有燒焦的味道。
「她身上有毒!」說完,他竟然四肢一挺,再無聲響。而那白煙也漸漸散去,只餘一具面目模糊、渾身皮膚腐爛的屍體。
「老三!老三!」另一個人男人連聲驚呼,顫巍巍的將手伸到老三鼻下,竟然已經暴斃!他回頭驚恐的看著程清藍。
程清藍不明所以,只覺得那男人死狀極為可怖。從小除了家中過世的老人,她沒見過別的屍體。今日一個活鮮鮮的男人忽然以這樣怪異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雖然他是變態,但是她只覺得腦海一片麻木!
「你這個賤女人!」活著的男人咒罵道,忙不迭往門外跑,「我找老大來收拾你!你就等著被切成一塊一塊吃掉吧!」
「等等!」程清藍連忙喊道,慌亂的腳步聲卻根本不停留,漸漸跑遠。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程清藍只覺得全身冷汗淋漓。她不明白男人為什麼咬了自己一口就死掉。可是如今她最擔心的是,男人臨走前的威脅。
他說:你等著被切成一塊一塊吃掉。
潛意識的,她覺得那不單單是威脅,那是真的。他和他其他同夥,他口中所謂的老大,真的會這麼做!
大約是心裡太害怕了,竟覺得大腿上的傷勢,不是那麼痛了。程清藍只能苦笑,鼓勵自己天無絕人之路。
天變得更暗。程清藍卻完全不敢睡:心臟病莫名其妙的好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房間,甚至連牆壁的塗料都是她未見過的;異常強壯的吃人的軍人;自己身體莫名其妙的有毒;還有那尚未蒙面的老大……
古怪太多,完全不像她生活的2010年的北京。可是,如果不是2010,那是什麼?如果不是北京,那是哪裡?她通通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即將面臨的,很可能是被當成食物和玩物的命運。
而這一點絕望的預感,在當天夜裡,就被逃走的男人口中的「老大」,再次親口向她證實,甚至,更加恐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6:51
二、怪獸的慾望
程清藍沒料到,男人口中的「老大」竟是個粗壯醜陋的中年女人。這有些不妙——如果是男人老大,或許不會缺肉吃,興許會為了慾望,讓她苟活一段時間。
就在這天夜裡,撿她回來那個男人,帶著另外三個男人衝進了小屋。俱是一樣的強壯,舉手投足明顯是軍人,當他們看到程清藍時,都是一愣。
他們將一條更粗的鎖鏈套在程清藍脖子上,另一頭牽在一個男人手中。同時解下牆上的鎖鏈。就這樣,三條鎖鏈,牽著程清藍去見老大。
雙方武力差距太大,程清藍簡直覺得她如果反抗,四個男人就有理由將她生吞活剝!所以儘管極不願意極端恐懼,她還是很配合的讓他們鎖住自己牽著走。
走出小屋,夜色已深。雲層中依稀有月亮的輪廓,泛著一片紅光,沒有星星。程清藍隨著他們穿過兩條幾條街道,周圍一切陌生得讓她越來越難以置信。
這裡斷然不是北京,甚至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個地方。
斷壁殘垣。目光所見,皆是斷壁殘垣。無數高樓大廈只剩金屬框架,即使保留得較好的高樓,也沒有一絲燈光,清冷得沒有生氣。路上沒有車和行人,倒看見兩輛巨大的坦克和十幾個戎裝男人,那些衝鋒鎗和高射炮讓人心驚膽戰。
這是一座死城,像極了世界末日的場景。程清藍一路不發一言,順從不反抗,她強迫自己冷靜,靜觀其變。對於穿越的懷疑卻越來越肯定。只是,她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了嗎?
她不敢深想。男人們帶她到一座大房子前,站定。房子周圍有暗暗的白光,讓她可以看清房子的輪廓。像是巨石鑄成的古老歐式城堡。
她被帶了進去。才發現這房子卻是古老與科技的矛盾結合體。穿過了幾道自動玻璃門,被自動裝置噴霧消毒,又過了幾道紅色或藍色的射線組成的防護牆,顯然安防措施極為先進。
人手也很充沛,自從進入屋子,隔幾步便有一兩個持槍男子坐在地上,抬頭看程清藍時,眼神都是冷漠的,目光卻更多停在她的胸部以下。
程清藍被帶到老大的房間。清脆嗓子男人對著大床恭敬喊道:「紅老大!」
床上,紅老大一把推開伏在她身上親吻的那個赤裸的英俊男人,順手扯過件純絲睡衣,遮住她粗壯結實的身體,但一切依然若隱若現。
她膚色黝黑,眼睛很小,鼻孔和嘴巴都很大。實在襯得起「醜陋」兩字。她抬眼盯著程清藍:「就是你,殺了老三?」聲音異常柔媚,與外表完全不符,卻帶著絲冷意。
程清藍盡量用平穩的聲音道:「我沒殺他。」
這時,被紅老大推開的英俊男人再次撲到紅老大身上索吻。紅老大似乎不耐煩,竟然單手提起那男人健壯的身軀,冷冷道:「再英俊也沒用,我已經厭倦機器人了。」話音剛落,紅老大另一隻手摁了一下床邊什麼地方。床邊地板以飛快速度閃開一個黑漆漆的洞。紅老大手一鬆,那男人竟然掉了下去。地板瞬間合攏。
「嗷……」地板下不算很深的地方,傳來一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嘶吼,緊接著是男人的慘叫,還有野獸撕咬的聲音。
片刻後,一切恢復平靜,彷彿那男人從未存在過。程清藍看得心驚膽戰。
那下面,有什麼?獅子?野狗?
「女人……」紅老大盯著程清藍,「漂亮女人。為什麼到我的地盤來?」
程清藍聽她語氣不善,斟酌盡量用柔和的語氣回答,清脆嗓子男人卻在一旁插嘴:「老大,老三就是咬了她一口,然後中毒死了!」
「噢?」紅老大突然一抬手,兩米外站著的程清藍一聲痛呼,摔倒在地上。身旁不過掉落一把木梳,卻因紅老大一擲的力量,程清藍痛得說不出話來。
「說,你是什麼人?誰派你來的?」紅老大厲聲道。
自己是什麼人?胸口疼得讓程清藍全身發軟,只怕骨頭已經斷了兩根,可是現在不是怕痛的時候!她咬咬牙,站起來,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叫程清藍,我是個普通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到這裡。」
然而她的話徹底激怒了紅老大。她的坦誠在紅老大看來是胡說八道是挑釁!紅老大哈哈大笑,全身肌肉隨之顫動。
笑罷,紅老大說道:「程清藍?你勾得我手下所有人心癢癢的,又不肯說你的身份。好,你不是有毒麼?我手下剛好有一個是在毒液中養大的,不怕毒。」
程清藍不明所以,卻看到一旁男人們眼中閃過惋惜眼神,頓覺不妙。
紅老大也注意到其他男人的反應,柔媚對他們笑道:「你們別心急。明天餵飽了怪獸,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一個男人大著膽子道:「紅老大,你把她給怪獸,太偏心了!到時候吃得骨頭都不剩下。何況,只作為食物,不浪費嗎?」
程清藍聽清楚了——紅老大要把她作為怪獸的點心!
紅老大看著程清藍瞬間蒼白的臉,更加滿意:「怪獸也算半個男人,你們想要,怪獸就不要嗎?」
心突的一跳,紅老大的話幾乎讓程清藍有發瘋的衝動,半個男人的怪獸?她忍著胸口的痛,緊握雙拳:「紅老大,我真的不是故意殺老三的。」
紅老大卻斂住笑,眼神狠厲:「我恨女人,更恨你這種看似漂亮,實際詭計多端的女人!別再編什麼假話了!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從南城來的。不過,我才不在乎你是什麼人!到了我這裡,一切都是我的!怪獸你剛才也見到了,就在我床底下。放心,他明天會讓你很舒服的!」
程清藍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雙腿發軟。
紅老大示意其他人帶走程清藍,一面揚聲道:「通知所有弟兄,明天中午十二點,來看怪獸搞漂亮女人!」末了又加一句,「就算吃得只剩下骨頭,在場的弟兄,人人有份!」
程清藍聽見她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城堡,各處響起了一陣猛烈的歡呼。絕望和恐懼頓時如潮水將她覆蓋。
「等等!」程清藍問出最後的疑惑,「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紅老大一怔,立刻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不行的事情。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停。她看著程清藍,一字一句道:「程、清、藍?你玩我呢?好,我告訴你,現在是公元2234,還是2235,我已經記不清了。這裡是亡者之地,但這也將是你活著的最後一個夜晚、最後一個地方。而我們,是你的主人!」
程清藍再也堅持不住,軟軟的坐倒在地上,卻被男人們牽著鎖鏈往前拖行。
老天!她想,老天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一個怎樣變態的世界,和一群變態的人?她竟然穿越到兩百年後?!
可是未來的世界,竟然是這樣的嗎?亡者之地,亡者之地!到底是什麼地方?破敗的城市,野蠻的武力,泯滅的人性!如果是這樣,她情願自己死在病床上,而不是這樣悲慘的穿越重生!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的淚水,只有夜色更深,聚在小屋窗外盯著她看的男人越來越多。她偎在牆角顫抖哆嗦。
時間,一點點流逝,慢慢滑向天明。
————————————————
次日正午。聚集多日的雲居然散了,意外出了大太陽。太陽一出,陰冷天氣一掃而光,又彷彿沙漠一樣炎熱。
程清藍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只是太陽照射下,她更加頭暈腦脹,胸口斷掉未及時處理的肋骨,也疼得厲害。她被鎖鏈牽著帶到紅老大城堡外空地上,一個直徑起碼有十米的圓檯子上。周圍響起一陣陣暴烈的掌聲,她抬眼,才發現檯子周圍約莫有四十多個男人席地而坐,興奮的望著自己。這樣的處境,讓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有人上來,解去了她身上的鎖鏈。她卻軟軟坐倒在地上,引來周圍又是一片充滿雄性氣息的怪叫。
程清藍…你不可以就這麼死在這裡!她對自己說。她努力咬自己下唇,直到咬出鮮血,精神才好了許多。然而滿嘴鮮血卻引來更多人的歡呼。
「變態……」她已經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圓台正中響起,不是很響亮,卻在男人的嘶吼中格外引人注意,「通通都是變態……」
周圍男人不約而同靜了幾秒鐘,卻因她倔強的神色和話語,響起更加熱烈的叫罵聲。
紅老大今日也穿著迷彩服,背上一把衝鋒鎗,邁著高大強壯的身體走了過來。程清藍偏頭看到她身後影影綽綽跟著一個比她本人還要強壯的男人,從程清藍的角度,只能看到那粗壯的雙腿。
那讓她覺得噁心。
等到紅老大和身後人走近了,所有男人安靜下來,齊聲叫「紅老大!」紅老大扭著身子在隔圓台七八米外的一張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沙發上坐下。
「好吧,女人!」紅老大的聲音響徹每一個角落,「把你的一切都奉獻給怪獸吧!」
周圍,響起了炸雷一般的歡呼聲,紅老大的聲音,像是火焰點燃了他們每個人瘋狂的激情。無數隻黝黑的手伸向圓台,觸摸程清藍的身體,程清藍只覺得痛苦非常,尖叫著躲閃著,每一次觸碰,都讓她全身發麻。
「砰、砰……」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那些手才安分的收了回去。程清藍摀住胸口,抬起頭看著一步步向圓台逼近的,怪獸。
她這輩子頭一次緊張得牙關打戰,背心全是冷汗。可是她無路可逃,無處可去。
他是怪獸,真是怪獸。
異常龐大超過兩米的男人身軀,肩膀以上卻不是人類的頭。數條像蟒蛇一樣的肌肉糾纏成他的脖子,上面頂著一顆巨大的頭——那雙眼,完全是野獸的渾圓的眼。鼻子上有重重褶皺,兩顆巨大的獠牙從嘴邊伸出,猛的看過去,很像長了獠牙的獅子。然而他頭部兩側還固定有塊狀金屬,手臂上有類似機關鎗的裝置,幾乎跟他的肌肉連在一起,彷彿從肉里長出來。像人,又像機器人,還像野獸。就是這麼一個東西,一步一步朝程清藍走過來。
他上身赤裸,長滿黑色胸毛。下身跟其他人一樣,也穿著迷彩長褲。可他此時並不急著撲上來,走到圓台上以後,他第一件事是彎腰,脫掉了長褲,露出長滿黑色腿毛的粗壯雙腿。他只穿了一條黑色的短褲,還破了幾個洞,等於沒穿。
然而在程清藍看來,最恐怖的不是他看起來強壯無比的身體,不是他流著著口水的獠牙,不是他手上的機關鎗。而是這個野獸,這個野獸,竟然真的跟男人一般,腿間豎起了一根腫脹得驚人的龐大慾望。
程清藍全身都是僵硬無力的,她恨不得自己馬上去死!
無意識的,她抬頭看了看天。耀眼的陽光讓她身上變得溫暖;她雙手撫在胸口,那裡傳來她曾經夢寐以求的有力心跳。
我不能死!她對自己說,我不甘心就這麼被羞辱,這麼去死!我穿越到二百年後獲得重生,一定不會這麼簡單死在這裡!
然後,怪獸高大的身軀,慢慢遮住了她頭頂的全部光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7:20
三、僱傭兵男人
大約是堅定的意志支撐,程清藍居然覺得自己比剛才精神更好了一點,力氣好像也在逐漸恢復。熾烈的陽光不再讓她覺得刺眼,她努力定了定神。
然而,在周圍人一陣歡呼聲中,卻聽得怪獸一陣怒吼,程清藍眼前一晃,一團黑影便鋪天蓋地撲了上來。她條件反射往一旁躲閃,心中卻暗叫不妙——怪獸這麼快的速度……
躲過了,居然躲過了!
程清藍完好無恙站在離怪獸一米遠的地方,只覺得胸口心跳如擂。全場忽然安靜下來。怪獸撲了個空,大概他行動敏捷,很少失手甚少,此時也呆了一下。
不過只是一秒鐘。怪獸再次怒吼,以更猛烈快速的攻勢,撲向程清藍,她往一旁撲倒……
又、又躲過了!
程清藍撫著胸口,從圓台邊緣站起來,她想自己運氣真是好,興許是一直搞戶外運動讓她保持了比常人敏捷的身手。可是,她又悲哀的想,能躲到什麼時候?
果然,她兩次逃過怪獸的攻擊,成功激起了怪獸的怒火和全場的噓聲。怪獸蹲在地上,尖利的爪子狠狠地刨著地,留下幾道血痕——他喉中發出沉沉的低吼。
看到他雙眼血紅,程清藍忽然心裡一涼,直覺——這次,躲不過了……
怪獸猛然躍起,夾雜著劇烈的風。程清藍再次往一旁閃開,然而此時,胸口斷掉的肋骨卻忽然一痛,腳下便慢了幾分。她驚恐的抬頭只見怪獸恐怖的肌肉糾結的臉直直從自己頭頂落下來,他張開了嘴,長長的獠牙閃著光……
「不!」程清藍大聲驚呼,眼看怪獸尖利的獠牙和爪子便要落下,她雙手抱頭,全身軟了……
「砰——」突然一聲巨響!
沒有落下,居然沒有落下!
程清藍猛然移開手臂,瞪大眼,眼睜睜看著怪獸的身子彷彿受到極大的衝擊力,橫向被撞出十多米,摔在圓台以外的地面。而其他人也頓時失去了聲音,目瞪口呆看著圓台上的一切。
程清藍反應很快,立刻爬起來。怎麼回事?
「這麼對一個人女人,真是不太好啊!」一個清朗無比的聲音歎息著,就像道潔白的光,劃過原本渾濁血腥的空氣。
程清藍這才看到圓台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高大的男人。他跟台下男人一樣,穿著迷彩服,單手抓著一隻槍,抗在肩上,槍口還冒著火熱的白煙。
程清藍恍恍惚惚看著他,心想,原來真會有奇跡,會有英雄,來救自己。她就知道,自己的穿越重生,不會那麼差勁兒。
他站在那裡,扛著槍,望著程清藍笑。他臉上塗著油彩,看不清五官。程清藍只看到一雙像太陽般明亮的眼睛,剎那彷彿有陽光溫煦的掠過自己。
「怪獸!」紅老大憤怒的聲音響起,「小子,你是什麼人?」周圍的人也反應過來,手上無數把槍,同時對準了場中的男人和程清藍。摔出場外的怪獸也緩緩爬起來,他沒有死,嘶叫著朝場中一步步走過來。
「紅老大!」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好聽得讓紅老大都怔了怔,望著這個英挺的男人,竟然無法立刻下令將他亂槍射死。
那男人笑道:「我是顧將軍派來的人。」
所有人都一怔。程清藍不明白,顧將軍是什麼人?
然而就是這一剎那,彷彿聽到了號令,無數條不知在何處潛伏的黑影從周圍猛撲過來,敏捷無比,兇猛無比!仔細一看,竟然是無數隻兇猛的巨型犬,瞬間撲倒了幾個男人!
這才是真正的野獸!紅老大和她的手下被偷襲得措手不及。
「騙你們的!我才不認識顧將軍!」那男人笑道,而程清藍只覺得眼前一閃,腰間一緊,竟落入那男人的懷中。
「小姐,我帶你出去吧。」他的聲音溫柔的在她耳邊響起,胸膛堅實寬闊。程清藍心跳驟然加快,下意識裡點了點頭。男人嘴角彎起,雙眼波光流轉,低語讚道:「真是乾淨漂亮。」溫柔親暱的語氣,讓程清藍呆了呆。
話音剛落,程清藍眼中的人和周圍景物瞬間倒退,耳邊是呼呼風聲!男人的身手快得像閃電,帶著她瞬間已至圓台之外數米處。身後的子彈連他們半片衣角都沒沾到。他再次發力狂奔,兩人身影已經隱入破敗的建築中。
「追!」紅老大一槍崩掉撲向她的大犬,怒喝道。此時被襲擊的眾人也反應過來。雖然被咬傷了十幾個,但也開槍殺犬或與犬肉搏!
「晚了!」那男人的輕笑遠遠的響起,紅老大等人只聽見遠遠有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而留在原地的犬群似也遵守撤退的命令,瞬間朝各個方向狂奔,跑了個乾乾淨淨。
受傷的怪獸蹣跚著撲到紅老大腳旁,低低的吼叫著。紅老大氣得發抖——這快速的偷襲,她的人雖無死亡,卻重傷了十多個,躺在地上連連痛呼。
而地上不過留下十多具犬的屍體。
「我知道你是誰!」紅老大氣急對著遠方厚道,「僱傭兵丁一!你等著!我要你和你的野狗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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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開的是一輛戰車。程清藍這樣想著,眼角餘光瞟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車子在一望無際的城市廢墟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行。一路偶爾有零散的人影,但因為車速極快,根本看不清他們樣貌。這輛車外形很怪,不同於程清藍概念中的「車」。雖然保持著慣有的流線型造型,車體表面金屬卻擁有液體流暢質感。車前後各架著兩挺機槍,車輪上方似乎還綁著炮彈。下午的陽光弱了一些,程清藍驚訝的發現車子的形狀和顏色竟然發生了一些變化,車體顏色更淡,而車廂內更寬,她身後的靠椅本來緊貼著後車廂,此時後面不知何時多了塊空地,明顯是車體已經改變了形態。靠椅自動緩緩往下放,兩人都呈舒服的半躺姿勢。
「丁一。」男人直視前方,「曾經的政府軍僱傭軍第三師第五縱隊第一中隊隊長,現在自己幹。小姐,為何從南城到亡者之地?」
明白他是在自我介紹,程清藍苦笑道:「程清藍,普通公司職員。我真誠的,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丁一!我來自2010年的北京,不是什麼南城。我對這裡一無所知,也不清楚為什麼一覺醒來就會身在這亡者之地。這裡跟我所處的年代差別太大,2010年沒有戰爭,只有和平安穩。當然,2010年沒有這麼高級的車子。」
「救你只是順手。不用太在意!」丁一擺擺手,詫異望著她:「不過……你說的2010年?兩百多年前?」
很難相信吧?程清藍自嘲道:「除非過去的二十五年是我的幻覺。」
丁一凝視著她,沉思片刻道,「也不是不可能....」
他竟然相信?!這回換程清藍瞪大眼睛了:「你相信我是200年前的人?」
丁一點點頭:「我曾聽說五十多年前政府就研製出了時光機器。只是具體情況,我們這些僱傭兵就不知道了,這兩百多年,大陸戰爭不斷,發生了很多事。你什麼也不知道,也不奇怪了。」
「真的嗎?」程清藍激動得直起身子,卻因動作太猛,胸口一陣疼痛,她摀住胸。如果能找到時光機器,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她穿越的原因?弄清楚她為什麼會存在在這裡?
丁一忽然伸手,在程清藍右胸輕輕一摁。程清藍疼得輕聲嘶叫。
「肋骨斷了?」他道。
程清藍點點頭。
他的眼光便有點不可思議了:「那你還能堅持這麼久?」這麼柔弱的一個女人?
程清藍笑笑,平靜道:「我要活。活下去。不知道為什麼會穿越200年到這裡,但一定有必然的理由,所以我不能輕易放棄。丁一,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丁一繁星般的雙眼望著程清藍,雙手卻離開方形的駕駛操作液晶面板,枕在腦後,側頭望著程清藍:「好了,放心,已經到了我的地盤,他們追不上了。」
程清藍卻緊張的看著他:「你……不用管方向盤麼?」
她把全息超音速導航儀,叫做「方向盤」……丁一微微一怔,嘴角頓時帶了笑,垂眸凝視著她道:「自動導航模式,我的公主。」
程清藍臉一熱,顧左右而言他:「剛才在紅老大那裡,你說你是顧將軍的人?他是什麼人?」
丁一傲然道:「騙他們的!為了分散他們注意力!顧將軍是大陸的統治者,所以他們害怕。先別管什麼顧將軍,我們快到了,我先幫你把骨頭接上。再慢慢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當然,如果你願意,我也要聽你講200年前的事情。」
他的語氣很柔和,程清藍用力點點頭。
丁一望著她,沒有說話,轉過頭去,直視前方。車內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引擎沉穩的低鳴。程清藍自甦醒以來沒這麼安穩過,只覺得青天白雲,蒼茫廢墟,什麼都是安詳的。
戰車驟然挺住,卻不似一般的急剎車,平穩得幾乎感覺不到衝擊。丁一下車,快步繞行,給程清藍打開車門,甚至還故意欠了欠身子逗她微笑。程清藍幾乎感動得要哭,之前的生死遭遇和現在的溫柔紳士對待,簡直天差地別。
然而一下車,程清藍又呆住了。
這裡……
紅色的太陽依然高懸著,四周依然是城市廢墟,比起紅老大的地盤,這裡更加荒涼——因為看不到一個人。這裡有風,刮得呼呼響。這裡大約曾經是一個繁華的廣場,所以才有約莫兩千平米的空地。
程清藍被眼前的景物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她甚至有拔腿轉身逃跑的衝動。
廣場上密密麻麻的這些……她覺得比起紅老大那裡赤裸裸的生存威脅不同,這裡的恐怖,是無聲的,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你的喉嚨,讓你緊張得無法呼吸。
程清藍背後冷汗直流。丁一,究竟是什麼人?
冷不防身旁的丁一忽然俯下身子,緊貼她耳邊,柔聲道:「不要害怕,我的公主!它們這是在向你致敬!」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7:39
四、動物部隊
如果看到一隻小狗,你會覺得可愛;如果看到一隻巨型犬,你也許會繞路走;膽子大一點,或許敢上前逗一逗。
可是如果一次性看到上百隻彪壯的犬,整整齊齊橫成行豎成列蹲在你面前,虎視眈眈看著你,只怕你的腿就軟了。因為它們只要每人咬你一口,就足以把你撕成碎片。
所以程清藍望著廣場上的猛犬方隊,只覺得頭皮發麻。所以當丁一低頭湊近時,她下意識的閃躲開。
丁一見狀皺眉,直起身子,緩緩抬手。
他的手勢,便是命令。剎那間,數百隻彪犬同時起身,前肢抬起,直起身軀,吐出舌頭,「汪汪」叫了兩聲,隨即蹲坐在地上。動作比人類軍隊還要整齊劃一、一氣呵成。
「它們在喊:『是,長官』。」丁一側頭微笑看著程清藍,滿是油污的臉依然稜角分明,「沒來得及說完。我指揮下的僱傭兵,就是它們!我們曾經一同為政府服役。」
「可是……你怎麼辦到的?」見猛犬們這麼聽話,程清藍的緊張感減輕,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泛起的興奮好奇,「動物,也可以成為僱傭兵?」
丁一沉思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腦門,道:「它們這裡,有傳感器。我可以通過電波控制器向他們發出指令。而且,它們曾是從全球精挑細選的猛犬,領悟力很強。」
程清藍還想再問,丁一卻湊近一步:「精神真是好。不過我救了你,還是要對你的健康負責。」話音剛落,他有力的雙手插入程清藍腋下和膝蓋下方,輕而易舉的將她打橫抱起。
「啊?」程清藍並不習慣跟這個算得上陌生的男人過多的肢體接觸。
「肋骨骨折雖然不影響走路,但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就讓我為你效勞吧!」丁一垂眸盯著她。程清藍的臉緊貼他的胸膛,雖然他滿身都是汗味,可貼著他胸口緊致的肌肉,她並不覺得難聞。
與她在2010年相處的男人都不同……她想,那些個坐在咖啡廳裡的西裝白領,文質彬彬,想起來好遙遠。想不到200年後的男人,一改老祖宗的斯文,只剩下鐵和血。不知這算進化,還是退化?
「汪汪!」一陣整齊的吠叫,嚇了程清藍一跳,她側頭,果然見到犬群中約莫有十幾隻身形更為強壯的,一直盯著自己。
「別擔心。它們叫是因為看到我抱著一個女人。」丁一有些無可奈何的看了那些犬一眼,它們才安靜下來。他盯著程清藍澄亮的雙眼,「所以……它們只是在吹口哨。」
程清藍臉又熱了,在他的直視下,不得不移開自己目光:「那它們……還挺純情的哈。」
丁一一怔,嘴角慢慢彎起,忽然爆發出響亮的笑容,整個廣場上空都能聽到他的笑聲,那些犬們不明所以,「汪汪汪」一陣亂吠。
程清藍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震動,為他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這個叫丁一的男人,似乎很好相處是個好人,她,安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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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的住處在一座十多層廢棄高樓的一層,裡面非常寬敞,至少有一千平米面積。程清藍被抱進去,才發現裡面不簡單。不僅堆滿了武器,還有一些罐頭和米糧,另一側有三張長桌,竟整齊放置著一些她沒見過的高端的儀器設備——或許,他是用這個控制動物部隊?
雖然屋內東西很多,但是整體不失乾淨整潔。丁一將程清藍在屋子最裡面的大床放下。床是極白的,不知鋪著什麼材料,極為柔軟舒適。程清藍一躺上去,就覺得自己幾乎要陷進去。
「你先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再幫你包紮。」看著她滿足的模樣,丁一不禁覺得好笑,伸手拍拍她的頭,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後,丁一返回,手裡拿著個金屬方盒,隱隱有香味。以為回來時會看到睡美人,卻未料到程清藍竟然坐了起來,微笑望著他。
他皺眉,快步走上前:「怎麼不躺著?」他不得不承認,她躺著的樣子,挺賞心悅目的。
程清藍搖搖頭,指著身上的血污:「太髒了,你的床這麼乾淨。」
丁一目光隨著她纖細的手指,看到她光滑白皙的大腿上,點點血污渲染,更襯得那抹膩白,晶瑩剔透。
丁一緩緩移回目光,停在她臉上:「聽話,吃完東西就躺下。你不想被斷的骨頭把肺戳穿吧,那我可救不了你了。」
程清藍也不是磨嘰的人,聽他這麼一說,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嗯,好。我好了幫你洗床單。」
丁一道:「這床單裝有微傳感器,有自動清潔功能,太陽下曬曬就好。」看到程清藍眼睛又亮了,他笑了,將手中金屬盒遞過來。
程清藍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碗極濃稠的白米粥,雖然有些焦糊,卻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香味。大約餓了太長時間,她三下五除二便將粥一掃而光,發出滿足的歎息。抬頭一看,丁一在一旁,拿著塊壓縮餅乾在啃。見到她吃完,他放下手中餅乾,接過盒子放到一旁,拿過來一些繃帶膠布和幾隻藥膏。
「這藥就是專門治骨折的。」他將東西放在床上,「我去清潔雙手,然後幫你包紮。」
程清藍聽話的點點頭。看著他高大背影消失在自動門後,程清藍雖然又睏又累很想睡覺,卻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至少,要在包紮完以後再睡。不過……
肋骨,斷在胸裡面。這個,要包紮,肯定要脫衣服吧。程清藍腦海裡猛然掠過丁一那雙大手,麥色、修長、長有硬繭,指節粗大有力,心便突突的跳得更猛烈。
想什麼呢?她忍不住在心裡笑罵自己,被救命恩人看光,比被紅老大那幫禽獸侮辱已經強了許多倍好不好!更何況,他是為了救自己。
千萬不能扭扭捏捏!她這麼想著,漸漸鎮定下來。
夕陽西下,金黃的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在屋內地板上扯出長長的影子。便在這光芒中,一個模糊高大的身影緩緩走近。遠遠的,他背著光,看不清面目,只見上身換了件白色背心,下身依然是迷彩長褲,更襯的他寬肩窄腰,精壯結實,修長勻稱,挺拔無比。
他蓬鬆的短髮上還閃著珠光,大約是洗手洗臉時沾到的。他漸漸走近床邊,低頭望著程清藍。
程清藍卻瞪大雙眼,什麼要鎮定不要扭捏,通通跑到不知哪裡的雲層中去了。
原來他洗淨了臉上油污,竟然是這樣的。
稜角分明的臉,烏黑飛揚的眉眼,傲然挺秀;灼灼雙眸,只是平靜的看著你,也會讓你生出癡情凝視的錯覺;鼻樑很高,嘴唇偏厚,平添了幾分性感——整張臉是讓人不敢直視的一幅深刻的畫。
如果之前的丁一在程清藍心中像太陽般耀眼溫煦,那麼現在她覺得——錯了,不是太陽。他分明是一顆星星,一顆恆星,靜靜的散發光澤,那光澤中蘊藏著力量。
「丁……丁一。」程清藍乾笑一聲道,「你長得還真夠英俊的!」
丁一聞言笑了:「謝謝!我的榮幸。」
程清藍二十五年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男人:敏捷、強大、英俊、紳士。她在心中默默想,這兩百年,看來,男人還是進化了。
丁一在床邊坐下,程清藍便看到他髮梢的水珠沿著他線條乾淨的臉滾落,流過他的喉結,一直滾到他結實寬闊的胸口,滾過那小麥色的皮膚,然後沒入白色的背心中。程清藍心口更加發緊了,臉也更熱。
好吧,這是女人的正常反應,她對自己說。
丁一正擺弄著床邊的藥物,並無察覺她的異樣。他左手持繃帶,右手持一管藥膏,垂眸看著程清藍。
「把上衣脫了。」他的嗓音低沉悅耳,目光灼灼盯著程清藍的胸口。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程清藍還是忍不住問一句:「必須脫衣服麼?」
丁一無聲的笑了:「小姐,我只是戰士,我的醫術沒有那麼高超。」
程清藍深吸一口氣,伸手去脫上身的吊帶。說也奇怪,當她的手指接觸到吊帶邊緣,一道微弱的藍光閃過,她並未注意,輕而易舉脫去了吊帶。
上身,赤裸著……
丁一說道:「衣服上有高級傳感掃瞄儀。」
呃?程清藍聽明白了:「難怪紅老大的人脫不下我的衣服。」
丁一拿起繃帶:「老天,連我都好奇了,你到底怎麼從200年前到這裡的?又是誰,給你換上了這身價值連城的衣服?」
「這衣服價值連城?」程清藍看了一眼被她隨意扔在床邊的小吊帶,還真看不出來。胸口卻是一涼。
她回頭,只見丁一目光凝視著自己胸口,他非常專注的伸出手指在自己右胸塗抹清涼的藥膏。
她的臉不可抑制的火辣辣的,她估計自己已經面紅耳赤了。可是看到丁一如此專注認真,她心中更加感動敬佩,羞澀也略略減輕。
丁一麥色手指在她白膩如瓷的胸口,緩緩滑過,滑過飽滿高峰下的細膩皮膚,又貼著那渾圓的側面,輕輕揉捏。他的指腹硬繭,摩擦得她一陣酥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7:52
五、親密
程清藍只覺得自己臉上熱得都要滴下水來,只得眼觀鼻、鼻觀心,緊盯自己胸口正中。無奈眼角餘光依然能看到男人的手指,反覆在自己胸口晃動——這讓她全身止不住微微顫抖。而一直垂著頭的她,當然也看不到丁一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時,丁一眼中的活色生香。
丁一機械的給她揉開藥膏,又機械的在她右胸貼好膠布和繃帶。只是他原知道她膚色好,卻不知道她的胸口竟比大腿還要白皙柔滑。她如今躺在他的床上,半裸上身,竟比床單還要潔白,胸前的紅色點綴,竟有幾分幼嫩顫慄的味道。而最要命的是,她光潔如瓷的上半身,只有脖子、手腕上,偏偏戴著拇指粗細的金屬圓環,黑色金屬的冷硬無情,更襯得她柔軟白膩。讓人忍不住想把那一抹白膩,捏在手心。
幾分鐘後,丁一將藥膏和剩下的繃帶膠布扔到一旁:「好了。」
程清藍的臉已經紅透,連忙伸出右手去抓上衣。
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她的,讓她無法動彈。她詫異抬頭,卻見丁一早已沒了笑容,目光深沉望著自己。他的頭慢慢俯下來,隔得這麼近,他的氣息幾乎都要噴到她臉上。
「我可不可以……」他喉結動了動,「親一親?」他盯著她的上半身。
程清藍一下子僵住了,他要、親一親?
「就一下。」他雙目緊盯著她完好袒露在外的左胸,堅韌有力的雙臂卻將她的雙手緊緊摁在床上。他將她整個圈在他的範圍內,「我已經七八年,沒有碰過女人了。就給我親一下,好不好?」
程清藍只聽到自己心跳如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是平時,有男人要佔便宜,她一定一巴掌閃過去,破口大罵!可是這個男人,這個英俊得要命的男人,他剛剛把她從魔窟就出來,他無條件的對待她溫柔體貼,他幽默而紳士。此時,他只是緊盯著她的胸部,就好像孩子想要吃糖,著了魔似的迷戀的問道,我可不可以親一下,只親一下。
她知道他只是生了慾望。可是她無法拒絕,她竟然無法拒絕!她該怎麼拒絕他,說不行?可是他的目光那麼自然,彷彿是她生了齷齪的念頭?
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首肯,丁一眸色更深,猛然埋下頭,一口咬住她右胸一點紅潤。程清藍只覺得胸口一熱。他已開始輕輕的噬咬吸允,沿著那翹起的紅潤,又忍不住在周圍的白膩肌膚上徘徊。
又酥又麻的感覺從胸口傳導至全身,程清藍頓覺全身都軟了,兩腿間竟然有些腫脹。他,他技術很好,只是輕輕在她胸口擺弄,就讓她有了陌生的慾望。
「呃……」程清藍牙關溢出歎息,埋首胸前的丁一動作更劇烈,讓她連連驚呼出聲。
「別……別……」她低聲抗議,丁一卻幾乎沒聽見,一雙大手離開她的腰間,伸手卻去解她的短褲,卻沒能解開。
他下身緊貼著她,即使隔著短褲,程清藍也能感覺到他雙腿間腫脹的硬物,迷亂的大腦頓時清醒了幾分。
「你……解開褲子……」丁一噬咬著她的胸,喃喃低語,抬眸望著她,那眼神無比焦灼無比渴望,讓她幾乎想要就範。
短暫的掙扎後,程清藍立刻意識到,他雖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們才認識一天不到!不可以的,不可以!
她用力想要推開丁一,丁一卻再次用單手緊抓住她的雙手,固定在她頭部上方:「不要掙扎,不要拒絕……我會讓你很舒服的……脫掉褲子吧,脫掉……」
他的聲音像是蠱惑,程清藍猛然緊閉雙眼,一字一句大聲喝道:「我、不、要!」
丁一的動作驟然停止,彷彿剛剛清醒過來,他抬起頭,居高臨下盯著程清藍:「你不舒服嗎?」
「不!丁一!你說了只親一下的。」程清藍顫聲道,「我們才認識一天,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
丁一鬆開她的雙手,臉色有些愧疚:「對不起,我看你也很舒服,以為你也想要,所以沒有停下來……你,難道從沒有做過?」他看著程清藍的眼神有點不太置信。
程清藍有些尷尬的點點頭,好吧,她是個對生活認真的人,生活中一切都要按部就班,所以她原本準備在找了個合適男朋友後,一步步發展的。生活本就應該合理規劃,邊際效益最大化的。大學交過的男朋友,因為性格不合分手。交往過程中,不是沒有剛好的時間和地點,但憑借她堅強意志,堅守住最後關頭;畢業後太忙,她更加沒時間戀愛。
「那你覺得,我不可以嗎?」丁一看她快速穿好上衣,認真問道。
程清藍動作一僵:「不是……只是我剛來這裡,不應該那麼快,何況我們也不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男女朋友關係就可以做?」丁一坐在床邊,托著腮望著她,她的味道如此的好,讓他這麼興奮,「你的想法居然像個老古板!」
「嗯。要深入的男女朋友關係才可以。」程清藍點點頭,「我就是老古板。我是200年前的人呀!況且我都沒搞清楚,我的來歷,我還沒有心思做這些。」
他點點頭,目光灼灼看著她慾望未退的緋紅的臉:「好!老古板,我聽你的。那我們今後,就是男女朋友關係,怎麼樣?」
程清藍簡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這就是典型的自掘墳墓呀。她承認自己長相不錯身材不錯性格不錯,但是在二十一世界,也沒到第一面就讓這麼個帥哥一見鍾情的味道。他也許對她有好感吧,但是肯定是慾望多於喜歡。
她的第一次,從沒想過那麼輕易。
眼見他依然望著她,彷彿吃定了她。她已經恢復鎮定,擺擺手:「慢慢來。」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繼而道:「在我們2010年,大部分人還是傳統的。應該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才能發生身體上的關係。」見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她只得使出轉移話題的招數:「丁一,親也親完了,我現在迫切想知道,現在所處的,到底是什麼年代什麼地方?這二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丁一站起來,紮好腰間皮帶,只是褲子裡依然豎著小帳篷,讓程清藍不敢往他下身看一眼。不過他倒也不在意,也不尷尬,彷彿剛才兩人的親密理所當然。或許200年後的人,男女關係就是這麼隨便吧!
他拿過來兩杯水,遞給程清藍一杯,自己喝了一口,道:「現在是公元2235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近百年來,打了許多仗,不同大陸之間打,人跟哈克萊星人打。人跟機器人打。」
「哈……克萊星?」程清藍插嘴,「外星人?」
「對,對於地球人類來說,他們是外星人。來自超新星系左懸臂星座β星。」丁一目光盯著窗外落日,腿間的帳篷已經小了不少,程清藍心中暗自慶幸——他還是個君子。否則在這裡,他其實想把自己怎樣就能怎樣——但是他沒有,他停了下來。
「許多大陸已經淪陷了,因為所有衛星被毀,大陸與大陸之間斷了聯繫。而我們現在身處的南太平洋孤島,是被人類統治的。統治的人,便是顧將軍。」丁一笑了,「至於其他大陸的人是死是活,沒人知道。顧將軍兩年前帶領人類、機器人、生化人部隊聯合作戰,殺光了侵略本島的數萬哈克萊星人。他也元氣大傷,現在大概沒有精力去管其他大陸的事情。」
「那這個顧將軍,是人類的英雄和首領?」程清藍問道。
「英雄嗎?」丁一笑了,指了指北方,「你仔細聽,是否聽到什麼聲音?」
程清藍側耳傾聽,隱隱聽見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低低的長嘯,又像是風的聲音,聽不清晰。
「那是殭屍之地。」丁一臉上沒了笑容,又指了指南邊,「再聽那邊。」
南邊傳來的,是很低的一些雜亂聲音,像是機械摩擦,又像是轟鳴聲。
「北面,殭屍之地。兩年前顧將軍消滅了哈克萊星人,卻也因為戰爭污染,造成了城北數萬人變異成了殭屍;南面,被稱為『王者之地』,國王的王。顧將軍帶著軍隊龜縮在那裡,建起了五十米高的高壓電網,保護了南城剩餘的人類,聽說那裡保存了人類最尖端的科技和軍事力量。可是,他殺不完殭屍,那些畢竟曾經是人類,所以兩年了,大陸依然被劃分為兩大塊,這就是顧將軍留下的爛攤子。」
程清藍眉頭越聽越緊,不會這麼倒霉,她偏偏穿越到這個大陸最危險的地帶吧?
丁一見她表情,讚許一笑:「你大約想到了。這裡,亡者之地,南北兩方中間的狹長地帶,就是顧將軍南撤時,來不及帶走的人類、機器人、生化人、半殭屍,聚集活命的地方。我估計亡者之地大概共有幾千兵力。我們和殭屍之地之間,只有倉促修起的十米高的圍牆,時常有殭屍越過圍牆,攻擊我們。我們和南城之間,卻有五十米的高壓防護電網,南城絕不允許我們這些已經受到污染的人通過。」
他看著程清藍,一字一句的道:「所以,這裡是被人類政府遺棄的土地,最危險的地方——亡者之地。」
程清藍的心漸漸下沉,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道:「那在亡者之地,只有軍人,都沒有普通人嗎?」
丁一看著她:「顧將軍南撤時,還有1、2萬人來不及撤走。不過這兩年,活下來的人類,一定是強者。弱者,要麼被當做強者食物吃了,要麼變成了殭屍。」
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白,丁一雙手抱胸,頗有意味的道:「所以,我的公主!你是整個亡者之地,最脆弱、最可口、最讓人想要佔有的一個物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8:04
六、程清藍的秘密
第二天,程清藍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窗外的廢墟在陽光下依然孤寂空曠,奢望一睜眼就回到2010的想法算是落空了。不過她也並不懊惱。胸口痛感並不強,她慢慢起身。
昨晚丁一不容她拒絕,把房間和床都讓給了她。她望見床邊放有小塊餅乾和清水,明白是丁一的體貼。
程清藍咬著餅乾,剛吃了一半,便覺得飽了,頓時明白這又是高科技產物。小心翼翼將剩下一半放進褲兜中。
2235年,我來了。她對自己說。
昨天丁一的話概括起來:世界是混亂而失去秩序的。這裡是南太平洋孤島,應該相當於兩百年前的澳洲。北面殭屍;南面是人類大本營;但是身處亡者之地的他們,沒有被殭屍吃掉,卻被人類遺棄。大陸的統治者顧將軍不顧他們死活。
亡者之地散佈著上一次戰爭中被遺棄的軍隊。經過兩年混戰,活下來的都是強者中的強者。紅老大、丁一,還有其他五六支部隊,都是各自割據的代表。然而亡者之地上勢力最大的不是他們,而是一個叫葉焱的男人。除了丁一,其他好幾支部隊都認他做老大,聽他號令。紅老大也是他的手下之一。
聽丁一語氣,他有些恨顧將軍的遺棄,但是又不是很看得上葉焱。所以他靠著動物部隊的強悍,一直獨來獨往,在夾縫中生存。
丁一一開始也不是戰士,他竟然是生物系高材生。只因政府徵召,他和同學們被應徵入伍,依靠生物和物理技術,控制動物部隊。
知道了這些,程清藍下定決心——她要找機會去南城,王者之地。既然她是穿越而來,穿越技術最有可能是政府掌握,她要去找到原因——自己為什麼被穿越?這身奇怪的衣服,又是誰給她穿上的?為何又將她遺棄在危機四伏的亡者之地,害她差點成為怪獸的點心?
對她來說,第一,要生存;第二,要解開身上的謎題。男人,慾望,這些通通得靠邊站。否則,她就太對不起自己重生的生命了。
自動門徐徐打開,迎著陽光,她看到廣場上的猛犬部隊分組來回奔跑,大約是在練習。甚至還有幾隻巨型犬,背上裝著機槍。
真是暴力的世界。她想,她也得向丁一討把槍。她掃視一周,目光牢牢定住——
原來,讓女人血脈噴張的男人,真的只需要一個背影……
那個男人就站在陽光下,赤著上身,肩膀上扛著把沉重的機槍。麥色皮膚在陽光下汗水晶瑩,只將完美的腰背曲線展露無疑。那男人的背肌肉結實緊致,線條修韌流暢。沿著寬闊的肩膀往下,收於窄腰,那腰部也是緊致有力的,隨著他上臂的動作柔韌轉動。灰綠色迷彩褲生生切斷了那流暢的肌肉線條,將他腰間以下包裹住,更襯得他整個人挺拔英氣。
「丁一!」程清藍喚他,便見他轉頭,在陽光下朝程清藍粲然一笑,朝她招手。
如果他像昨天那樣,一而再,再而三勾引我,我能不能把持住?程清藍一邊走向他,一邊暗暗的問自己。但她很沒骨氣的發現,沒有確切答案。跟男人相處,她不夠老道。
這天,程清藍看丁一訓練猛犬部隊,看完之後,極為佩服。能將動物訓練得如此有紀律性和攻擊性,難怪他孤身一人能在亡者之地生存!程清藍以前只接觸過獵槍和模型槍,便請丁一教自己用槍。
丁一欣然同意,不過他的槍都是又大又沉重,程清藍出乎意料的能夠一把舉起,讓丁一大跌眼鏡。但是她卻不靈活,準頭也不好——畢竟槍身都有她半個身體大了!
於是丁一大方的將貼身手槍給了她。雖然是手槍,但隨槍佩戴上百發子彈,火力很強——這讓程清藍再次為高科技歎息。
大約是因為程清藍上輩子運動細胞就發達,到了這天晚上,她用手槍的模擬射擊功能,幾乎槍槍可命中目標,令丁一刮目相看。不過程清藍沒跟丁一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雙眼視力比以前還要好很多了,幾百米外的靶子她能看得非常清楚。
晚上,星星和月亮都不見蹤影。大地黯淡一片。丁一坐在屋前破舊沙發上。
夜色中,這個男人舉手投足也是俊朗逼人的。
程清藍看著丁一高大身體佔據了雙人沙發的一大半,只得小心翼翼貼著另一邊角落坐下。見她拘謹防備模樣,丁一盯著她便笑。
昨天的事,在程清藍看來是尷尬,丁一卻好像完全不在乎。只是依然溫和的望著她,滿足她的一切疑問和需要。
「丁一。」程清藍問道,「你既不投靠南面,也不投靠葉焱。那你追求什麼呢?」
丁一側目看著她:「投靠南面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要進入南城,五分鐘內就會被機器人警衛隊抓起來,作為病毒毀滅。顧將軍要保持南城完全的潔淨。葉焱我不熟悉,但我並不想聽人號令。況且,你看他的手下紅老大這種人,葉焱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看了看蒼茫的天,「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回到南城。回到,曾經的平靜的生活。」他回頭看著程清藍,「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實現。只能等機會了。」
是嗎,丁一,這就是你的追求你的願望麼?程清藍心中一軟,他真是挺可憐的。生物系高材生,卻被逼入伍;更被政府遺棄,與一群動物為伍,流落亡者之地。可是幸好亡者之地有丁一,自己才能生存下來。
丁一爽朗笑道:「小姐,不要這麼含情脈脈望著我,我會把持不住的。」程清藍頓時臉熱,抬頭望天,丁一卻望著她的側臉。
「清藍,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他的聲音很柔和。
程清藍點點頭:「沒問題。我的救命恩人。」
丁一收起笑,嚴肅道:「清藍,我懷疑,你被人改裝過。」
程清藍詫異回頭,望著丁一:「什麼?改裝過?」
丁一點頭,指指自己手錶:「這個,當你靠近我的時候,能測出你的身上會發射出微弱的微波。雖然很微弱,遠了就測不出來,但是,我很肯定,那不是人體會發射的微波頻段。」
「可是我哪兒被改裝過呢?」程清藍只覺得恐怖,改裝、改裝?這個詞用在人身上,真是恐怖。
丁一搖搖頭:「或者不是改裝,是你身上什麼地方,藏著傳感器。」看到程清藍神色緊張,他猛然俯身湊過來,「上次我們已經檢查過胸部了,沒有傳感器。你今晚洗澡時,自己檢查一下其他地方。」
程清藍臉騰的熱了,恐懼一掃而光,只覺得丁一灼灼眼神,在夜色中更加令人沉迷。她下意識便要站起來,卻被丁一有力的雙手一把摁住。
「我們說好的!深入的、男女朋友關係才可以做!」程清藍連忙道。
「別害怕!我不會那麼沒有風度!」丁一的臉湊得更近,她可以清晰看見他挺拔的鼻翼下方淡淡的陰影,聞見他身上屬於男人的氣息。
「不過,我的女朋友!至少,給我一個吻吧!」丁一說完,臉便覆了下來。
程清藍的臉被他的大手捏在掌中,身體則被他緊緊擁在懷裡。他溫熱的氣息瞬間撬開她的嘴,舌頭有力的來回反覆,一點點舔舐,撩撥著她。他的氣息很好聞,像是源自他身上修長柔韌而光滑乾淨的肌肉。然而他的吻又是極為有力霸道的,從這個吻,她幾乎能感覺到他不斷膨脹的慾望。
她明明白白的知道,這個吻不應該。她應當在第一時間乾脆的拒絕他,甚至罵他色狼!可是她的雙手卻是無力的。
夜空是濃濃的深藍,亡者之地清冷的風掠過,放眼望去,整片大陸上彷彿只有他和她,能夠互相依偎。她的身體是軟的,被完完全全籠罩在他寬闊有力的胸膛和灼熱的氣息中。
過了很久,丁一才放開氣喘吁吁的她。
「跟想像中一樣美味。」他目光如炬盯著她,「女朋友清藍小姐,我的技術還行吧?」
程清藍都不知道該羞怒還是該欣喜了,心中的不安和對自己的鄙視越來越重。她只得胡亂點點頭,扭頭便往房間中走。背後,響起他爽朗的笑聲。
可惡的色狼!她在心中罵道。可是她的心中,竟然被漸漸滋生的喜悅填滿。被他的吻,被他的一句「女朋友」!
這樣合適嗎?房間中,她將自己泡在熱水中,問自己。這樣,兩個人算是男女朋友關係嗎?他是認真的嗎?
她相信自己有魅力。但是她始終覺得,丁一對她,只怕是慾望比喜歡要多幾分。畢竟他們才認識兩天!
但是就這樣,跟一個英俊強大的男人,一起持槍流浪於亡者之地,讓他護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周全,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淡定,淡定。她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她對自己說:活下去,找到穿越的線索,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她拿起熱水噴頭仔細朝自己身上沖刷,只望洗去穿越以來的頹喪和霉運。熱水像只溫柔的手,拂過她心頭的驚慌不堪。
咦?這是什麼?
她把熱水噴頭扔到一旁,低頭看著自己的肚臍下方十厘米處竟然凸起的一個紅包。她記得自己身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紅包。
與其說是一個紅包,那金屬質感更像是一個紅色按鈕被植入皮膚。藏在這麼隱秘的地方,昭示著未知的秘密。
按下去,會發生什麼?
程清藍擦乾身上的水,穿好衣服站在床邊,深呼吸,伸出右手,掀開衣服和短褲,按向那個紅色按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8:20
七、改裝人
程清藍手指剛剛觸到那紅點,一道淡淡的紅光閃過,她渾身沒來由一顫。
「喀喀喀」連聲快速低響,程清藍眼睛越瞪越大,看著面前不可思議的一切——手腕、腳腕的金屬環猛然對裂,以極快速度不斷伸出體積膨脹數倍的、新的金屬。程清藍只覺得眼花繚亂,還沒等她看清楚,頭部卻突然一緊,只聽「嗒嗒嗒」三聲,頭上一沉。
變化,瞬間停止了。
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低頭一看,一根槍管竟然就綁定在左手前臂上,向下延伸出扳機,恰好握在她掌中;槍管上有一塊五厘米見方的液晶面板閃著亮光,上面有手槍、手榴彈的小圖案,另外幾個圖案程清藍不認識——大概是功能選擇鍵;右手則不知何時套上了一個巨大的金屬鉤爪,將她整個右手包裹住。那鉤爪不知什麼材料製成,非常冷硬銳利,比她上次見到的怪獸的爪子還要巨大,倒鉤上,隱隱有藍光。
而兩條小腿也被從腳踝金屬環生出來的堅韌皮套包裹住,左腿上綁著五把形態各異的手槍;右腿上則插了五種不同的工具,有帶倒鉤的繩索、有銳利的短刀、有一個標著紅十字的小方盒,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東西。
她的腳早被一雙柔韌舒適的薄金屬鞋包裹。她動了動腳跟,發現鞋子裡似有引擎低低轟鳴……
她呆了半陣,心中才有個聲音輕輕說道:真、棒……
頭上有什麼,卻看不清。她用力摒住呼吸,一步步走向牆面。牆面也刷了銀白色金屬漆,於是她隱隱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左肩上,似乎多了一根炮筒,斜立在肩上,但並不覺得特別沉;一個近乎透明的金屬頭盔,覆蓋住她的鼻子以上。她伸手摸著那頭盔,當她一觸到頭盔,眼前猛然閃現透明的液晶屏幕顯示。
是紅色的中文。
「鎖定目標?」
紅色圓圈圈定了屋外數米遠蹲守的一隻猛犬。程清藍搖搖頭,偏頭看向另一面牆,屏幕上隱隱出現一個人的輪廓。
「鎖定目標?」
她這回頭沒動,緊接著眼前不斷顯示數據:
「距離:二十米。
身高:183厘米。
體重:80公斤。
是否射擊?」
程清藍嚇了一跳,千萬別把隔壁的丁一射死。她忙轉過頭,對著另一面牆壁,那些紅字才消失。
真、真是有趣……到底誰給自己裝了這麼一套裝備?
她看著牆面倒影,頗有幾分英姿颯爽味道!真像是個女戰士呀!
一想到這裡,她又有點不安——丁一說得對,自己是被改裝了。身體裡裝了個開關,可以開啟身上所帶這套武器。
好在不是被改造成獸人、生化人和機器人什麼的。
她安慰自己,只是多了個開關嘛!
去告訴丁一!
她想到這裡,便朝門外走。走了兩步,她停下來,走回床邊。
還是,先不要了。
這樣高級的裝備裝在自己身上,她越來越覺得要搞清楚自己的來歷。如果自己貿然透露給丁一,會不會有問題?他會不會懷疑自己是南城的人?又或者,他的目標是回到南城,會不會要自己跟他一起去做些她不願意做的事——譬如殺人,譬如硬闖回南城?
她不知道。但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並不想捲入亡者之地的廝殺。
而且,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那一天,丁一說是路過順手救了自己。可是為什麼會恰好路過?還得罪了紅老大。他不是一直跟他們相安無事麼?
因為對環境信息知道得太少,未知太多,程清藍反而冷靜下來。雖然丁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才是她的習慣。她一直以來在職場上,就是以冷靜慎重而站穩腳跟。
想到這裡,她伸出手,再次觸向肚臍下的紅色按鈕。
全身裝備的消失,如同出現時一樣,敏捷、快速、不可思議、毫無痕跡。程清藍望著手腕腳腕上貌不驚人的黑色金屬環,長吐一口氣。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她躺回床上,耐心等待天亮。
有這麼好的裝備護身,她覺得自己稍微安全了一點。可是,另一個疑問慢慢浮上心頭,讓她愈加不安——
如果有人能夠在她身上裝上開關,讓她可以控制全身武器裝備;那麼,會不會有人,躲在角落裡,用遙控裝置,讓自己整個人,都關掉?
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慄。
不會的不會的!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它——不要擔心未發生的事,因為一切都在變化中。這是她職場上另一條信條。
她抱著丁一給的手槍,略覺心安。腦海裡閃過丁一俊朗的眉眼和溫煦的笑容,以及他熱烈霸道的吻。
沒來由的,她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冰涼的槍管。
晚安,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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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為什麼會路過紅老大的地盤?」在實驗桌前擺弄一些設備的丁一側頭看著程清藍。她點點頭。
「小姐,我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去那裡!」丁一攤手,「我也不願意暴露行蹤,跟紅老大這個醜女人結怨呀!你忘了我跟你說的微波麼?」他指了指自己手錶,「前幾天,我發現黑河邊上有異常的微波輻射爆發。附近就是紅老大的勢力範圍,我猜跟他們有關。便就偷偷潛進去。誰知道竟然是你這麼一位美麗的小姐。」
「哦……」紅老大手下也說是在黑河發現的自己,程清藍道,「黑河在什麼地方?」也許能找到線索。
丁一看她表情,搖搖頭:「黑河屬於葉焱的勢力範圍。而且那天我在那裡已經找了一段時間,沒發現什麼異常。」
程清藍頓時有些失望。這條線索斷了。
「話說回來,你找到你身上什麼地方有傳感器了麼?」丁一道,目光沿著她的臉走向她的胸她的大腿。
程清藍愣了一下,笑道:「沒有。」
丁一看著她,又道:「今天為什麼突然問我這些,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嗯,暫時沒有。」程清藍笑道,「你忙你的,我自己找地方去練練槍法。」說完轉身走了。
丁一望著她的背影隱入幾座廢墟中,半響,緩緩移開目光。
「沒有話,對我說嗎?」他似是自言自語,嘴角慢慢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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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啊——」
程清藍灰頭土臉從一堆金屬塊中爬起來,此時她已經打開全副裝備,儼然一副戰士模樣。只是這個戰士全身髒兮兮的,這個廢棄的屋子被她打得到處穿洞,屋內殘存的一些傢俱還被她撞得七零八落。
不過,總算明白了。原來腳上的鞋是加速器,幾乎可以讓她快到飛起來——只是方向的控制,她還不是那麼熟練。
她興致勃勃的舉起左臂,原來液晶屏上最大那個數字10000是顯示子彈的存量。這麼小點地方,居然存了1萬發子彈,想必不是普通材料。
耳邊忽然傳來槍炮轟鳴聲。她愣了一下,轉身——
沒錯,是槍炮轟鳴聲。有問題!程清藍連忙摁下開關,所有裝備收了回去。
「汪汪!」一聲清脆吠叫,一隻大犬衝了進來,撲到程清藍面前,然後轉身,看著程清藍,示意她跟它走。程清藍點點頭。
跟著犬跑了幾條巷子,程清藍卻看到一路的猛犬都跟自己往相反的方向疾衝。她有些明白過來:「狗狗,丁一呢?」
那犬微微一停,朝她背後方向叫了一聲。
「不會是……有人來襲擊,丁一讓你帶我逃跑,他自己帶著部隊去迎敵吧?」她聲音有些抖——丁一、丁一!
那犬又叫了一聲,乖巧的垂下頭。
這個丁一……
「靠!我不能就這麼一個人跑掉!」她罵了一句,轉身,往來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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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藍偷偷伏在廣場邊的矮牆後時,便看到紅老大帶著四十多個強壯男人,和丁一身後的超過一百隻猛犬對峙著。而廣場上,已經躺了四、五個男人和十多隻犬。
紅老大今天穿了套銀白色衣服,更顯得她身材臃腫。她盯著丁一,冷冷道:「丁一,沒想到我能找到這裡吧?」
丁一笑了笑:「紅老大這樣的優雅的女性能找到我這裡,是我的榮幸。」
程清藍明顯看到紅老大表情一怔,目光竟然柔和了幾分。忍不住想,紅老大還是挺好色的呀……
「哼!」紅老大緊盯著丁一,「你會設置磁場干涉,我的人就不會麼?所以你放在外圍看守的那些野狗,沒有給你報信吧!哈哈!」
「紅老大,你想怎麼樣?」丁一柔聲道,紅老大看他的目光頓時更熱切一些。
「把怪獸的女人還給怪獸!」紅老大也換上了柔媚聲音,望著丁一,「然後,你,跟我走。」
紅老大身旁的怪獸站了出來,依然是往日那恐怖模樣,一雙眼睛惡狠狠盯著丁一,而丁一身後的幾隻猛犬竟然退了一小步。
程清藍一看到怪獸,心裡「咯登」一下,背後條件反射便滲出冷汗。她不敢看他。她低下了頭。
然而,就在這時,原本跟程清藍一起伏在矮牆後的那隻犬,看到程清藍伏下身子大約以為她受了傷,急了。回頭看了看場中,發現丁一又沒看到他們。那犬慌了,「汪汪——」兩聲低鳴,程清藍連忙一把摀住它的嘴。
其他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隻犬的頭部,沒太在意。然而怪獸卻沒有移開目光。
他聞到了她的氣息。那讓它有原始慾望的氣息。
「嗷——」怪獸一陣低吼,不等紅老大發話,猛然縱身,連躍數步,撲向那片矮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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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8:33
八、隱瞞與誤會
丁一蹙眉,手上快如閃電,原本肩上的衝鋒鎗瞬間瞄準怪獸身影。然而紅老大手下數人動作也不慢,十多個槍口一齊對準丁一,讓他不能妄動。丁一只能眼睜睜看著怪獸撲向矮牆後——
「啊——」一聲屬於女人的驚呼,怪獸單手抓出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伏在一旁的巨犬猛撲向怪獸,卻被怪獸一腳蹬開!怪獸的長舌迫不及待沿著程清藍胸部向上舔到她的臉她的頭髮,只舔得她全身發麻。瞬間,怪獸已提著程清藍回到紅老大身後。
程清藍簡直被嚇得魂都要掉了!這幾天來在她心中,怪獸就像一場噩夢,就像這個世界,給她的一個下馬威!
丁一衝鋒槍緊跟怪獸身影,瞄準怪獸頭部,飛揚的眉緊蹙著,眼中全是怒意,死死盯著怪獸和它懷中的程清藍:「放了她!否則我們同歸於盡!」
程清藍看到他緊張的表情有些不是滋味。然而怪獸灼熱氣息噴在她脖子上肩膀上,讓她心驚膽戰。
「我可以放了她。」紅老大笑望著丁一,「你拿自己跟她換呀?你跟我走。」她的目光肆無忌憚將丁一從頭看到腳。
程清藍原本偷偷伸向肚臍的手被紅老大的話嚇得頓住,丁一他不會吧……
丁一深深看了程清藍一眼。
左手鬆開槍托,舉起;右手轉向,槍口朝下;他竟然乾淨利落的束手就擒!紅老大見狀大喜,她身後壯漢端著槍慢慢逼近幾乎卸掉裝備的丁一……
程清藍一下子愣住了——他竟然,真的準備拿自己來換她?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喀喀喀——」乾淨利落的數聲,讓所有人心中一震!
怪獸詫異的瞪大眼睛,他原本環住程清藍的雙臂竟被懷中人劃出兩道血口!她快速轉身,右手金屬爪猛然劃過怪獸胸口。
「嗷——」怪獸一聲慘叫,原本與鋼鐵一樣堅硬的胸口,已有五道深入血肉的傷口,怪獸倒退一步,撞到了紅老大,摔坐在地上,竟然站不起來。
旁邊幾個男子見狀立馬掉轉槍口對準程清藍,程清藍急了,右爪猛然在空中劃過一道大弧線,與此同時腳下發力,朝丁一身旁撲過去。
「彭——」
「啊」、「啊」、「啊」!
一聲巨響,連同幾聲痛苦喊叫,同時響起!所有人目瞪口呆!丁一猛然轉身往回跑了二十多米,從塵土飛揚斷裂凹陷的地面,將程清藍一把提出來!那女人驚魂未定的臉上是歉意的笑:「對不起,力度和方向我還控制不好……」
丁一卻根本不理她,單手扔下她,拔腿跑回去,一個手勢,所有猛犬將紅老大所有人合圍,無數槍管對準包圍圈中心的人們。
然而包圍圈中的人們卻極為狼狽——紅老大被怪獸壓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怪獸疼得在地上打滾,胸口的傷口冒出白煙;而其他還有四五個男人也被程清藍利爪所傷,與怪獸一樣的症狀……站在旁邊的一個男人忽然驚恐道:「老三、老三就是這麼死的!這女人下毒!」
丁一蹙眉,身後卻是一陣疾風,程清藍躍到他身前,衝到離怪獸等人四五米的位置,幾十把槍瞬間憤怒的對準了她。
「趕快讓他們把這個吃了!」她從右腿裝備紅十字小盒中掏出幾顆小藥丸,「快!不然來不及了!」其實她也沒把握,不過只能搏一搏了。
男人們還在遲疑,紅老大卻當機立斷:「快!」又狠狠看程清藍一眼,看得她心中發毛。
服了藥的怪獸和男人立刻停止了呻吟,半分鐘不到,便從地上站了起來,胸口傷口還在,卻不再灼熱疼痛,只是焦糊一片,很是難看。
「我們走!」紅老大惡狠狠的道,眾人摸不清程清藍底細,不敢久留。周圍的巨犬沒得到命令,依然呈包圍狀。紅老大轉身,厲聲道,「丁一,你真要與我們為敵?我紅勳一條命,好歹是葉老大的!你要跟葉老大宣戰麼?」
丁一擺擺手,巨犬們頓時散出一條路。
紅老大等人駕車飛馳而去,廣場又恢復了寧靜。丁一看都不看程清藍,轉身就走。程清藍連忙收回全身裝備,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一把抓住丁一的手臂:「你生氣了?」
丁一猛然抽回手:「放手!」
他鐵青著臉,很不妙的感覺!程清藍固執的抓住他的背心。
丁一直視前方,聲音極冷:「很好玩麼?這麼耍我很好玩麼?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出來,我死了十四個夥伴?它們也曾是僱傭兵!」
「不!」程清藍慌了,「我沒騙你!」
丁一身手如電探入她腰間,抓回她的佩槍——那是他送給她的:「我真是傻……你不再需要這個了。」他掙脫程清藍的手,快速步入房中,「啪」關上了門。
程清藍怔怔站在原地,心口又澀又堵。
腦海裡閃過剛才紅老大拿自己逼迫他時,他鬆開槍,舉起雙手束手就擒的模樣。
丁一……
——————————
夜晚,照例沒有星星,卻有一輪新月。
大部分犬伏在各自窩中睡了。十餘隻散佈在各個方位值守,既要防備紅老大的反撲,又要防備個別越過北面高牆的殭屍的偷襲。
一幢十層高樓的一層,一個男人光著上身,下身穿軍用淡綠色齊膝短褲,站在水龍頭下,沖洗頭髮和上身的泥污。水珠沿著他強壯的腰背線條滾流,更襯托著他野豹般的身材。
周圍除了水聲一片寂靜,直到多了一個人的氣息。男人身子微微一僵,沒有回頭。
「丁一……我錯了……」弱弱的聲音響起,在深夜中顯得異常柔弱而依賴,「我昨晚就發現了我身上的秘密,就是……你說的感應器吧,我發現了一個按鈕,摁下去就會有裝備出來……但是我沒及時告訴你。」
丁一擦洗身體的動作頓住,水流沿著他的肩一直靜靜流淌到他的足。他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頭髮,轉身便要進屋。
「你別走!」程清藍攔在他面前,正對上他繁星一樣深邃的雙眼,和淌著水珠的英俊的臉。程清藍條件反射移開目光,接著說道,「我不告訴你,不是因為要瞞著你,而是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我這麼奇怪,會有什麼反應?你會不會覺得我是怪物,你會不會懷疑我有陰謀。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所以如果你懷疑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我不會。」丁一沉沉道,「我不會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啊!」程清藍頓時不知說什麼好。
丁一緊盯著她?「你很在乎我的想法?」他猛然上前一步,嚇得程清藍倒退,被他逼到緊貼著牆壁上。
「你記住,我,丁一,無條件的信任你、保護你。」丁一的臉漸漸逼近,灼熱氣息噴到她臉上,「從我在紅老大那裡見到你第一天,我就下定決心要保護你。」
程清藍陷入他的懷中,被他一手抱住,另一手抬起她的臉,狠狠吻下去。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個吻,讓她完全無法拒絕。
他灼熱的皮膚緊貼著她,他渾身濕漉漉的,他用力將她揉進懷裡。
為什麼……她被他擁得喘不過氣,她有些痛苦的想,丁一,為什麼你要無條件保護我、信任我?你為什麼為了我,可以犧牲自己跟紅老大走?
為什麼不說愛,卻可以無條件的對我好?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仿若站在懸崖邊,看不清前方的深淵,卻又被懸崖邊的美景吸引,無法繼續走我的路?
你只是,只是因為慾望嗎?只是因為,你太久,沒有女人了嗎?你知不知道,越是這樣,越讓我希望保持清醒,越讓我不敢對你動半點心意?
程清藍緊緊回抱著丁一,明明兩人近得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她卻苦澀的覺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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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新月,照耀著古老的石鑄城堡。
今日男人們都很憋屈,卻又大氣都不敢出。紅老大信誓旦旦找丁一討回他們的女人,最後卻差點搭進去幾條命,還要那個女人出手相救。要知道如今在亡者之地,最寶貴的,是人類的命。
整個城堡裡,便安安靜靜。唯獨城堡最深處,最豪華的房間,隱隱傳來女人痛苦而快樂的叫聲。
三米寬三米闊的大床邊緣,紅老大只隨意搭了件她的絲質睡衣,大刺刺分開腿坐在床邊上。曾企圖吃掉程清藍未果的老五,全身迷彩服穿戴整齊,蹲在紅老大面前的地上,埋首親吻舔舐著。
紅老大緊抓著他的頭髮,粗壯手臂努力將他的頭摁得更緊。紅老大連聲喘息著。身子越繃越緊,最終,她渾身一陣痙攣,猛然身子一鬆,躺倒在床上。
床邊,老五還不知足的繼續著,紅老大身子不住戰慄,忍不住笑罵一聲,一腳把他踢趴在床邊,他這才抬起頭,擦了擦嘴,衝著紅老大笑。
「老五,長進了啊。」紅老大閉著眼睛道。
老五見紅老大心情好了點,慢慢爬上床,趴在紅老大身邊,掀起她胸口睡衣,頭探進去。
紅老大滿意的哼哼,邊哼邊道:「你說,丁一跟那個賤女人,怎麼辦?」
老五動作一頓,含糊道:「那還用說,把那女人抓回來,給兄弟們分了;男人嘛……只配給老大你提鞋!」
「可是那女人不像是普通人類。」紅老大聽得心花怒放,抬手往老五下身探去。老五身子一僵,嘴上雙手便更加賣力。
兩人身體在床上緊貼在一起,各自不停蠕動著。
「老大,不如去找葉老大再要點兵力。」老五靈機一動。紅老大睜開眼:「但是葉老大說過,不許我們惹丁一。」
「老大,我聽說西邊的林淵和謝珊最近被人殺了。」老五道,「葉老大少了兩個得力手下,一定會更器重老大你的。你只要加點兵力,他不會不答應吧?」
紅老大聞言高興起來。腦海裡閃過那張,已經許久沒見的冷漠得過頭,也英俊得過頭的臉,心中一陣悸動。
「嗯……葉老大……」她低聲輕呼,一把拽過老五的身子。老五頓時跌坐在紅老大身上,褲襠中卻早已撐起了小帳篷。
夜色迷離,兩人身體交纏在一起。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8:45
九、亡者之地的統治者
天,陰沉沉的,冷熱無常。午後,刮起了陣陣寒風,程清藍只得在自己的吊帶外披了件丁一的軍裝外套。惹得丁一一直瞅著她看,明顯一副想把她撲倒的樣子。程清藍惹不起他,在強大的自控力之下,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跑到一個空曠的小巷,練習射擊。
離紅老大偷襲丁一的基地,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丁一仔細研究程清藍身上裝備,毫不保留的協助程清藍學會使用——左手如何在手槍、炮彈、散射彈、激光炮等之間相互轉換;如何恰如其分的使用右手利爪的力道;左右腿上的槍支都有哪些用途……
幾天下來,程清藍算是基本熟練。只是槍支無力,本來就需要敏捷度、熟練度和膽量,程清藍不過摸了幾天槍,現在勉強算個火力極為強大的新手。剩下的,就需要在實戰中積累經驗了。
只是兩人身體的曖昧卻越來越深。
當丁一有力的雙手滑過她左右臂的裝備時,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時;當丁一將她整個圈在懷中,教她如何瞄準一千米外的目標,舌頭卻不由自主舔過她的脖子時;當她控制不好腳下方向,即將一頭撞到牆卻被丁一橫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入懷中,低頭便是深深一吻時——
她幾乎有錯覺,他們像是相戀多年的愛人;而丁一,是愛她的。
丁一的身體、丁一的笑容、丁一的目光、丁一的觸碰,讓她幾乎無法拒絕。在和這個陌生的年代,空曠的廢墟,孤男寡女,他這樣親暱的對她。幾乎每天都有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勸她——就範吧放棄吧,每夜與丁一相互依偎吧;享受男歡女愛的快樂吧……
可是她又本能的抗拒著。自己身上的重重疑團尚未解開;身陷危機重重的亡者之地;而且丁一,丁一,他從不說愛她。如果是兩人相處了很長時間,丁一這麼對待她,她或許會以為丁一愛她。
可是每次當他抱她吻她撫摸她,當他抑制著強烈的慾望被她推開,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地迷戀和慾望。他是迷戀著她。只是迷戀而已。就好像好吃的蛋糕,任何人都忍不住想多吃一口,忍不住想狼吞虎嚥下肚。
可是然後呢?未來在哪裡?
於是,就這樣,在這段肉體和精神的親暱的曖昧關係中,她保持著最後的清醒,抗拒著。她想,說不定哪一天,她放棄了,脫光衣服躺到丁一床上,就此沉淪。
拉回思緒,她拔出左腿一隻激光佩槍,瞄準小巷遠方約莫五百米開外房屋內的一盞早已熄滅的燈——
「納米激光槍,不是這麼用的。」一個譏諷的陌生聲音響起。程清藍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拿槍對準了來人。
卻是兩個陌生的男人。都是極高大英俊的,一個高顴骨厚唇,帶著幾分陰冷;另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卻毫無表情。
「什麼人?」程清藍左右手槍管同時對準兩人。丁一明明在基地周圍布下崗哨,這兩個男人怎麼悄無聲息到了自己身後的?程清藍只覺得一陣冷汗。
高顴骨的男人像是忍不住笑了:「小姐,這麼慢的動作,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早死在這裡了。」話音未落,男人閃電般出手,程清藍只是眼前一花,右手一空,那男人竟已站在自己面前,手裡拿著自己佩槍,嘴角帶著譏諷的笑,看著自己。
「哼!」他說如果他是自己的敵人?那表示不是敵人?程清藍嘴上亂扯,「我用得還不熟練。」
「記住,程清藍小姐。」男人將槍扔還給她,由於「不熟練」,程清藍伸手卻沒接住,只得硬著皮頭從地上撿起來,丟人丟大了……
「我們最強的一點,不是這一身武器裝備,而是我們的敏捷性和速度。」兩個男人同時探手向自己肚臍下方,「而程小姐,我看你恰好還沒有成功開發自己的潛能。」
「喀喀喀——」熟悉的機械組裝聲音。程清藍摀住嘴看著他們身上發生著熟悉的驚人的變化。
片刻後,兩個男人全副武裝完畢,與程清藍的武裝相似,但是每種武器,又是不同的,體積更大,想必火力跟強。高顴骨男人將右手一把巨大尖刀抗對準她:「程清藍,我們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程清藍問道,「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笑了:「神,偏愛的人,所以才擁有如此強大的武力和敏捷的速度。」
「那你知道我們這身裝備怎麼來的麼?你,是這個時代的人麼?你知道誰給我們裝了這些武器麼?」程清藍問道。
「不,我出生於2203年,二十七歲時一覺醒來,便在亡者之地了。至於是誰給我們裝備改造?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們現在是亡者之地最強者。」男人說道,「好了,程清藍,你願不願意回歸我們?」
程清藍遲疑看著兩個男人。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征服亡者之地?」高顴骨男人傲然道。
「征服?怎麼征服?」程清藍忍不住倒退一小步。
「武力征服。」高顴骨男人,「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我們,天生就注定是大陸的王者。」
你瘋了。
程清藍在心中說。這樣混亂的大陸,自個兒來歷不明不白,居然幻想著做王者。
「我還是留在這裡好了。」程清藍道,「你也看到了,我一點都不強,我不喜歡去征服別人,我只想活下去。」
「女人……」男人冷哼道,「不要急著拒絕,好好考慮一下。如果考慮清楚了,到北邊界蘭仕街找我們。我姓文。」
兩個男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巷子盡頭。程清藍望著空曠的周圍,彷彿剛才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原來,有同類嗎?可是,卻是一群喪心病狂的征服者。
————————————————————————
亡者之地是東西貫穿的狹長地帶。西邊有林淵、謝珊、周晉三支勢力;東面有紅勳、朱梓,丁一。除了丁一,其他五隻勢力,都聽葉焱的號令。葉焱就居住在亡者之地正中的一塊平原。
經過兩年的混戰,亡者之地終於呈現一種另類的安穩。甚至在正中區域,還出現了小型集市——有人,就會有物物交換。
錢幣,早已失去效力。人們交換的是食物、武器、動物還有女人。女人是極少的。每隔一段時間,葉焱會秘密從南城買入女人,供亡者之地的男人們分享。否則,這幫鐵血男人早炸了鍋。至於他如何買入的,卻無人知曉了。
紅老大——紅勳帶著五名手下,沿著零散有人交易的大街,走到一片佔地面積超過400平米的中式平房前。這據傳是三百年前的房屋,葉焱不愛住城堡和高樓,卻住在這片老宅裡。
紅勳和手下通過門口守衛盤查,沿著石板路走入院子裡,穿過走廊,最終在最大的一間房屋前停下。
紅勳示意手下留下,自己站在門口。自動門徐徐打開,紅勳屏住呼吸,踏了進去。自動門在她身後關上。
屋內很簡單,沒有紅外線防護網沒有消毒裝置。只有一張長桌几把椅子。如果不是桌子上一列排開的各種尖端武器,你會以為你回到了兩百年前。
「老大!」紅勳今日穿著軍裝,繃著臉,嚴肅而自律。全不似往日狠辣柔媚的那個女人。
站在桌前,手裡拿著把生化噴射槍的男人抬頭,看了紅勳一眼。就這一眼,卻讓殺人無數的紅勳覺得冰涼刺骨,全身一緊,她心中關於面前的男人身體的想像,都被嚇得戛然而止。
面前這個男人,是亡者之地殺人最多,最不留情的男人。紅勳在心中提醒自己。
「我請求給我增加人手。」紅勳說道,「最近亡者之地不太平,我想……」
「我說過,不要為難丁一。」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男人放下槍,緩緩走到紅勳面前,壓迫性的目光俯視著紅勳,「嗯?」
「老大,我沒有為難他,是他搶走了我到手的人……還傷了怪獸。」紅勳背後一陣冷汗,他居然全知道了!如果可能,她情願自己沒有踏入過這個房間。
「我也說過,不要再殺人類。」男人冰涼的手慢慢覆上紅英粗壯的脖子,「亡者之地的人類,已經少得可憐,尤其是女人。」
「但是老大,那個女人來歷不明……」紅勳後半段話被卡在脖子裡,男人的右手漸漸收緊,紅勳重達兩百斤的身軀,被他輕而易舉的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紅勳肥胖的臉漲得通紅,漸漸發白……
「報告!」一個挺拔的軍裝男人走了進來。
「說。」男人並未鬆手,偏頭看向來人。
「倖存者甦醒,說謀殺林淵和謝珊的兇手,是從未見過的一群人。他們全身像被改裝過,肩上是火炮,全身都是武器,右手是改裝後的金屬爪或者尖刀。目前尚無其他線索。」軍裝男人彷彿沒看到屋內奄奄一息的紅勳。
掐住紅老大脖子的男人陷入沉思。手中的紅勳卻一陣手腳亂彈。男人冷哼一聲,鬆開手,一聲巨響,紅勳龐大身軀跌落在地上。
「老大!老大!我知道殺林淵和謝珊的人是誰!」紅老大喘著粗氣,「就是那個女人,程清藍!她就是這樣一身裝備!右手是金屬爪,怪獸還被她抓傷了!」
「程、清、藍?」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男人目光,淡淡掃過剛剛進門的軍裝男人,「去告訴丁一,把這個女人交出來。」
紅勳連忙道:「要是丁一不肯怎麼辦?」
男人低頭看著紅勳:「丁一是聰明人,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再看向軍裝男人,「他一定會把那女人交出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9:03
十、他的陰暗
今天,又異常的熱。已經臨近傍晚,太陽依然在頭頂吐著火舌,連猛犬們都縮在陰涼處吐著舌頭。程清藍練習了很久槍,不同種武器間轉換似乎順暢了許多,便口乾舌燥拿起瓶水狂灌下肚。想了想,又提起一瓶,走進大屋內。
丁一打著赤膊,坐在長桌前。擺弄著手上的儀器。接過她手中的水,仰頭一口氣喝光。
看著他的喉結滾動,精壯的身子上肌肉勻稱有力;看著他偏頭朝她笑,程清藍心中苦笑,乾脆不看他。
毒藥,他真是毒藥。
「這個給你。」丁一遞給她一個一條極細的鏈子,像似鉑金,卻又泛著微紅。
「什麼?」她問道,卻已伸手將鏈子套在脖子上。
丁一望著她白皙皮膚襯著那微紅的項鏈,笑了:「戴著這個,你到了大陸任何一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
程清藍正擺弄鏈子的手頓住,頭也不抬的道:「你還挺壞的,那我到哪裡豈不是都逃不出你的掌握?」
丁一站起來,高大身影瞬間將她籠罩住:「你不願意?」
「不。」她抬頭望著他笑,「我願意。謝謝你,丁一。」
至少我現在願意,與你保持密切的關係。
丁一灼灼盯著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忽然蹙眉,警覺抬頭望著門外。門外,巨犬們傳來此起彼伏的吠叫。而桌上,一個儀器「滴滴」作響!
「有人闖入了。」丁一抓起桌上機槍,搶出門去,「速度非常快!」程清藍聞言,立刻變身裝備,快步想跟出去,卻「咚」一頭撞在門上。她呲牙摸摸頭頂,透明面罩上卻自動鎖定了一個遠處目標:
「距離:2500米;
身高:178厘米;
體重:75公斤;
是否攻擊?」
她端著槍小步尾隨丁一衝到廣場邊一幢房子後,只見廣場四周,巨犬已經訓練有素的集結成衝鋒排、火箭炮排。而快速掠向廣場的數十人身後,也跟著拚命回防的十多條巨犬。
「丁一,好久不見。」領頭的戰士面無表情站定,身後十來個戰士也雕像般立正。雖然被數百條猛犬包圍,他們卻看都不看一眼。
程清藍望著這群陌生人,忽然覺得奇怪——她在這裡十多天來,見到的軍人雖然都勇猛強悍,卻也都是下流的、嘻嘻哈哈的,有點自暴自棄的頹廢感。而面前這幫男人,則不同。他們像真正的士兵,悄無聲息,冷酷自律,他們彷彿完全沒受到環境的影響——就像正在一個正常的國家服兵役的正常軍人,而不是被國家拋棄的流亡者。
「陳楷辛,好久不見。」丁一緊盯著來人,「我好像沒有邀請你。」
陳楷辛猛然抬手,敬了個標準筆直的軍禮,身後十來人也同時敬禮。陳楷辛說道:「葉老大讓我向你致歉,紅勳已經受到了處罰。」
丁一卻有些厭惡道:「不必。」
陳楷辛卻不在乎,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程清藍,這時眼神才略有些變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程清藍?」
程清藍看了丁一一眼,他沒反應,程清藍避而不答問道:「你找她有什麼事?」
陳楷辛目光一寒:「抱歉,程小姐,你必須跟我走。」
丁一漠然道:「憑什麼?」
「我們懷疑,她跟七天前,我們兩名同伴被謀殺有關。」陳楷辛道,「葉老大有令,必須帶她回去。」
「不可能。」丁一斷然回絕,「她每天跟我在一起,怎麼可能謀殺你們的人?」
陳楷辛搖搖頭:「老大有令,我必須帶她回去。」
「如果我說不行呢?」丁一冷笑道,「葉老大要開戰嗎?我奉陪!」
陳楷辛斟酌了一下道:「我們帶她回去,是為了查清楚。現在沒有其他線索,只知道兇手跟她有一樣的特徵。」他目光停在程清藍肩上火炮和右手利爪。
程清藍一下子反應過來:「我知道了!還有一群人,跟我一樣,也有這樣的裝備。一定是他們做的!你應該去找他們!而不是找我!」
陳楷辛搖頭:「沒有其他線索,你是唯一的線索。我必須帶你走。放心,我們會查清楚。」
丁一猛的舉槍,霍然對準陳楷辛。陳楷辛絲毫不動,身後十多人卻整齊劃一,槍口對準丁一和程清藍。一時雙方僵持,劍拔弩張。
「丁一,我說最後一次,你考慮清楚。後天中午之前,務必將她送到葉老大手上。否則,我們當做,你向我們宣戰。」
丁一鐵青著臉,不做聲。雙眼怒火卻是極盛。
「葉老大不希望亡者之地再有人類死亡。但是如果你們執意不配合,紅勳和她的手下將承擔戰鬥任務。他們這次犯了錯。葉老大不介意用這幫亡命之徒的命,換你手下這些忠誠的戰士的命。」
陳楷辛敬了個禮,轉身大步離開。
程清藍抬頭望著丁一緊蹙的眉頭,心,漸漸沉下去。
「丁一,我跟他們走吧。」程清藍說道。
「你瘋了!」丁一猛然低頭,直直看著她,「你以為我怕?」
程清藍搖頭:「可是,不能因為一個誤會,讓你的部隊送命!」
「不,我不會答應。」丁一堅定的看著她,「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裡,往北邊轉移。葉焱不會揪著我們不放的。」
「可是這裡有糧食儲備庫,如果離開這裡,我們可能連食物都找不到。」程清藍冷酷的分析著,丁一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基地,是因為發現了這裡一個秘密的政府糧食儲備庫,裡面的食物夠他們吃好幾年。
「走一步,看一步。」丁一看著廣場邊圍著自己的巨犬們,「總有解決辦法的。」
——————————————————
這天夜裡,程清藍和丁一不約而同都早早進入房間,沒有像往日一樣聊天,也沒有像情人一樣依偎在一起。
今夜有半個月亮,寂寥的掛在頭頂上。周圍的廢墟安安靜靜,一座死城。
程清藍穿著丁一寬大的襯衣,抱著腿坐在丁一門外窗前地上,仰頭看著月亮。
「丁一,我想跟你說話。你別出來,我就想這樣,跟你說話,好嗎?」程清藍淺笑,「我醒過來十多天了,每次你看到我,不是抱我就是親我,除了我見你頭兩天,我們倆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屋內安安靜靜,過了一陣,聽到丁一低沉的聲音響起:「好。」那聲音如大提琴般悅耳低磁。
「丁一,外星人襲擊之前,大陸是什麼樣子的?」
「……還好。」
「是不是特別高科技?」
「還好。」
「你們出門都坐什麼交通工具?你們是不是經常外太空旅行?」程清藍閉著雙眼,嘴角翹起。
「出門,坐磁懸浮高鐵,或者自動導航飛行儀;我只到過火星和月球。都不能住人。」丁一聲音從房中傳來。
程清藍「啊」了一聲:「好爽呀!哪像我,以前都沒出國,只在國內旅遊過幾個地方。你們太幸福了。我們出門要擠地鐵,雖然很方便,但是人超級多。那你以前有過女朋友麼?」
「沒有。」丁一聲音平穩。
程清藍心中慢慢蕩起歡喜,又甜又澀,軟軟的。忽然又想起什麼,苦笑道:「那你有過女人嗎?」
「有過。」
「多少個?」
「不記得了。」
「第一次什麼時候?」
「你很多問題。」丁一頓了頓,「我的公主。」聲音低沉柔和。
程清藍一下子想起她見到他的第一天,他雙手抱著自己後腦,好整以暇的望著自己,語氣戲謔:「自動導航模式,我的公主。」
胸口一下子堵了。
「丁一,謝謝你,晚安!」程清藍擦了擦眼睛,「明天見。」
丁一屋內卻沒有回應。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他修長身體靠在長椅中,許久,一動不動。
程清藍。他在默念這個名字。
丁一。他又默念自己的名字。
已經十多天了,她明明眼角眉梢都是害羞都是喜悅,可為什麼還能那麼堅持的抗拒著自己呢?
想不通。
丁一拿起桌上薄得跟紙一樣的手掌大小液晶屏。大陸的地圖就在掌上,中間狹長亡者之地,東部,一個紅色小亮點,靜靜不動。
那是程清藍。這個十多天前還是陌生的名字。如今就握在自己掌中。
將液晶屏扔在一旁,他站起來,猛然一拍牆壁。像是感應一般,對面牆壁上猛然一道十字光,驟然閃現六米寬六米闊的透明液晶顯示屏,分成三乘三九個方格,顯示不同的視頻錄像畫面。
他回到長椅躺下,目不轉睛盯著液晶視頻。
過了很久,到了夜裡最深最黑的時間。躺在長椅上的丁一突然挑眉。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丁一雙手交叉托住下巴,偏頭望著漆黑的窗外。
「丁一,我走了。」熟悉的柔軟的聲音,極輕微的響起,彷彿根本在自言自語,「不敢跟你告別,你明天醒來千萬別生氣。我惹的禍,我自己解決。晚安!你要,等我回來。我會回來的。」
窗外的響起極輕微的腳步聲,漸遠,漸遠,傳來輕微的引擎聲——那是他所熟悉的,專門給她找來的一輛極電摩托。
周圍,終於重回一片寂靜。
丁一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沒動。過了很久,才轉過頭來,重新將目光定格在面前巨大的液晶顯示屏上。
「還是要走麼?程清藍……」他自言自語,「那就走吧。」
他修長的身體肆意舒展著,雙目緊盯懸浮在空中的圖像。
思緒卻飄遠——想起那天,他在磁輻射密集的黑河邊秘密研究生物腦電波;偏偏靈敏撲捉到屬於她的微弱光波;若不是他實行了大範圍生物光波搜索,觸發了她的腦電波,她可能會永遠沉睡黑河邊;他知道她一定有秘密,但是沒想到她的武器她的戰鬥潛力如此強大。如果那天他早半個小時找到她,事情應該就容易得多了吧?就像剛出生的小雞,她會將他當成唯一的依靠。而不用像現在,他要耐心的,一點一點,讓她死心塌地跟著自己。
他盯著屏幕,笑了。或許以前是他錯了,更加強硬的方式,或許更能讓她安心跟著自己。
他伸出長臂,輕觸半空中的屏幕——
九個分屏幕上,全是一個女人:那女人穿著吊帶短褲;那女人睡覺喜歡蜷成一團;那女人不著寸縷站在淋浴頭下,驚訝的發現肚臍下方的紅色一點;那女人瞞著他,偷偷躲在空房子裡練習身上的武器裝備;那女人在空巷子裡,遇到她的同類……
滿屏幕都是她,她在這裡的每一天,每一個時刻,每一個舉動。她真是笨,這裡如果沒有監控設備,他又怎麼可能放心駐紮在此地?她似乎一直有點防備著他,卻不知道根本就是徒勞。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今日開始,要過一段一個人的生活了,直到她回來。
毫無疑問,她會回來的。他無比篤定。她離開一段才會發現,這個大陸,只有他會護著她。他還要好好訓練開發她的戰鬥力,那將是他今後一切行動的重要依仗。
腦海裡卻忽然冒出不相干的畫面。那是他見到她第一天,她站在被飢渴的雄性包圍的圓台上,臉色蒼白,卻冷漠高傲得像個女王,明明身體怕得發抖,卻毫不畏懼大聲罵那群雄性:「變態……通通都是變態……」
真是有趣。
陰暗的屋子裡,丁一沉沉笑了,長臂一伸,在屏幕上連續翻頁、拖拽。最後,輕輕點擊,抓出九個畫面中的一個,定格、放大,瞬間佔據滿六米乘六米的屏幕。
畫面中,膚白如雪的女人站在淋浴下,抬起漂亮的臉,大眼睛微瞇,睫毛輕顫,嘴角輕輕翹起。
晶瑩水珠,更襯得她全身光滑水嫩得像是一隻誘人的蜜桃。
丁一視線默默滑過畫面中人每一寸皮膚。右手,解開褲子,掏出。開始緩慢套弄,摩挲。
當視線滑過她最隱秘的地帶時,他只覺得喉嚨發緊,小腹一陣灼熱。他左手將畫面放大,再放大;右手上套弄得更快、更快,發出連續快速的靡靡聲響。
終於,他的牙關逸出今夜唯一一聲低吼;他的身體驟然緊繃弓起,右手猛然停住,緊握住自己的慾望;左手則緊抓住長椅的扶手。
良久,他的身體才緩緩放鬆,他沉默的躺回長椅。
而目光,緩緩上移,最終,停在她靜靜綻放的笑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9:16
十一、被獸人看光了
亡者之地的中部,一條大道貫穿東西,極易辨識方向。這裡曾是本島一個商業中心,陰淡的天空下,各種流線、渾圓形狀,違背力學定律的建築,組成了一片矛盾又和諧的磅礡建築群。
只是這建築群如今卻是滿身傷痕,寂靜的矗立於亡者之地。
道路意外的保持整潔,路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戰士,大多是男人,偶爾有一兩個女人,肌肉強壯、面容凶狠。有時候還能看到一兩個獸人——上半身是獸,下半身是人,跟紅老大手下的怪獸一樣,只是沒有怪獸那麼高大強壯和凶悍。有的獸人甚至還跟女戰士聊天,儼然以男人的姿態——不知它們是人獸雜交還是生化污染的產物?
人們在道路上聊天,抽煙;有的拿食物、武器或者其他進行交換。比起東部,這裡的人更加安靜。
一個小個子士兵靠在一堵圍牆後。他帶著扁平軍帽,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一身寬大空蕩的灰白軍服,顯得他的瘦小。雖然他是這條街上出現的陌生面孔,經過的人也會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但是沒人上前搭訕。
因為他懷中抱著一挺巨大的機槍,幾乎有他半個身子大。機槍上還有大片乾涸的暗紅血跡,顯示機槍的主人是個狠角色。
他倚靠的圍牆背後十米不到,便是整個亡者之地的心臟所在——葉焱的住所兼指揮中心。
小個子士兵半天沒有移動身體,似乎已經睡著。
好吧,其實她確實是睡著了。趕了一夜的路,終於找到葉焱的住所。她實在累得不行。
緊束著胸,長髮盤在帽子裡,臉上塗滿油彩和泥土,再抗一挺染血的機槍,她就是個瘦小卻玩命的戰士。
猛然,背後響起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她一下氣清醒過來,警惕的看看周圍,伸手壓低帽簷,偏頭看過去。
那是輛銀灰色的裝甲車,表面金屬並不給人厚重感,反而像是鍍上了一層液體,整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那幢老房子門口的列兵齊齊敬禮,站在裝甲車前的士兵則微微屈身。
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門口走了出來。因為被衛兵擋住視線,程清藍只看到一雙修長矯健的腿。男人略略抬手向衛兵回敬軍禮,他的軍帽也壓得很低,從程清藍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一閃而過,那男人便俯身坐進了車子。裝甲車轉眼便已不見。
這人,是不是葉焱?看樣子有點像。他要去哪裡?
恰好,程清藍清清楚楚聽到門口兩個衛兵低聲耳語:「聽說老大上午巡視完警衛隊後,下午就會去市場接貨。」
「對。聽說老大從南城買了個女人。」
「棒極了!女人實在太少了。怎麼只買了一個?」
「聽說南城邊防查得嚴……」
程清藍縮回身子,又壓了壓帽簷。
葉焱下午會去市場?這是個好機會。她扛起槍,從牆體背後無人的小巷繞行離開。
跟丁一住在一起的時候,並未發覺。因為身邊只有丁一一個人,而丁一除了跟她說話,話並不多。當時只發覺自己視力似乎變得出乎意料的好。自從今早踏入人口相對繁盛的區域後,她才發現,原來她的耳力也變得異常的好。要不是現在是兩百年後,她真會以為自己是武功高手。
大約是穿越帶來的基因突變?她笑笑,不去深究。
昨晚離開丁一駐地,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對策。直接追上陳楷辛?不行!如果束手就擒,誰能保證她的安全?最好的方式,是能有一個機會,她能平等的跟葉焱說話。
尤其剛才聽到士兵們議論葉焱又從南城買了女人,她只覺得鄙視。雖然不知他有什麼辦法能穿過防線買來女人。但是,販賣人口大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吧?真是衣冠禽獸!
想到這裡,她更覺得自己沒有貿然現身是對的!
很容易就向路人打聽到市場在哪裡。只是被詢問的男人緊盯著程清藍,程清藍朝他晃了晃槍,他才收回目光。
所謂的市場,不過是一片廢棄的倉庫。中間是個大廣場,四面都是大倉庫。程清藍站在一個倉庫牆根後,遠遠看著廣場中心。
比起剛才街道兩旁的物物交換,這裡確實要繁華許多,甚至有點像菜市場。有專門賣糧食的,有專門賣礦石的;有倒賣武器的;還有賣狗、獅子各種動物的。毀滅性的戰爭,讓社會又回到了原始形態。
唯獨沒看到被販賣的女人。程清藍垂著頭,沿著倉庫一間間走過去。果然,在離廣場最遠、看不到一個人影子的東南面倉庫,她看見兩個男人站在倉庫門口。他們沒穿軍裝,嘴裡叼著煙,一個在給另一個借火。
程清藍貼著倉庫一側牆壁蹲下,隱隱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老大什麼時候來?」
「快了。」
「你說我們順利護送她來到這裡,老大會不會獎勵我們?」
「呵呵,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喜歡這女人吧?」
「挺好的女人,怎麼就肯被賣到亡者之地來?在這裡,可是要做幾百人的老婆。」男人歎了口氣。
兩人安靜下來。在他們說話的時間,程清藍抽出麻醉槍,對準他們。
「嗤!」「嗤!」兩聲低不可聞的輕響,兩個男人哼都沒哼一聲,撲地倒下。程清藍收回全身裝備,快速衝到倉庫門口。她將兩個男人拖到倉庫後面的隱蔽角落,再次回到門口。她瞥見金屬門右側按鍵,摁下去,金屬門徐徐打開。
這是個空無一物的倉庫。只有一個瘦小身影,縮在角落裡。見到門打開,她猛然抬頭,清秀的臉上,明亮的雙眸警惕的看著程清藍。
「你別怕,我救你出去。」程清藍朝她伸手,見她依然驚恐,程清藍苦笑,見到一旁有一盆清水和幾塊餅乾,她走過去,拿清水洗掉臉上油污。
「你看,我也是女人。我不會傷害你的。」她道。
「我不走。」女孩搖了搖頭,「我回不去了。」
「那至少離開這裡!」程清藍有點不理解。
「去哪裡?聽說這裡到處是殭屍,我不想死。」女孩含淚道,「爸爸和爺爺奶奶都死了,我是自願賣過來的,才有錢給媽媽看病。」
程清藍呆了一下,過了會兒到:「快,我們換衣服。」
「啊?」
「你穿上我的衣服,拿上我的槍,一直沿著大路往東走。大約走四個小時,你會看到一隻大狗看守著一輛極電摩托。你騎著它,去東邊找一個叫丁一的男人。他是好人,一定會保護你的。我也是被他救的。」看女孩明顯眼睛一亮,卻還咬著嘴唇,程清藍繼續道,「總好過在這裡,做幾百個男人的玩物!」
「那你怎麼辦?」女孩感激的看著她。
「我?」程清藍擺擺手,「我沒事!我專門來這裡找人的。扮成你搞不好會對我有幫助。攻其不備!」
雖然沒太明白程清藍的意思,但是女孩還是聽話的脫下衣服,換上程清藍的軍裝外套和靴子,弄髒了臉,窩著身子,消失在倉庫後的小徑轉角。
而程清藍此時脫得只剩下吊帶熱褲。她想葉焱很可能知道她的招牌穿著就是吊帶熱褲,她必須偽裝得更像被賣過來的女孩。於是,她不得不把目光移向女孩留在牆角的服裝。
那大概是販賣者希望女孩換上的。紫紅色的胸罩、紫紅色的極纖細的內褲。它們被黑色垂紗連在一起,竟然柔軟得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的人,真是……惡趣味。
程清藍明白,這麼重要的貨物,那個傳說中的葉焱八成會驗貨。如果到時候葉老大毫無防備的靠近,而她用手中暗藏的小刀,逼近他的頸動脈,那麼這場談話,是不是就會讓人舒服許多?
苦練了多日戰鬥力的程清藍,躍躍欲試。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程清藍不敢關倉庫的門,怕看不到外面情況,探頭出去,左右無人。她放心的走回來,淡光閃過,她脫掉自己的吊帶熱褲,塞進背包中,換上那套紫紅色三點式——大小居然剛剛好。甚至連那胸罩,都剛好覆蓋住她的。
只是換上後,又有點後悔,那黑色薄紗簡直襯得身體過於若隱若現,她自己都覺得太……太低俗了。
有些不自在的拽拽上面,又扯扯下面。她甚至可以想像出從背後看幾乎赤裸的。
算了!還是脫下來!她心念一動,正欲抬手,卻忽然頓住——眼角餘光,閃過一個黑影!
一個黑影!她竟然沒有提前聽到任何聲響?!
她右手迅速抓起靠在牆邊的機槍,對準倉庫門口的高大身影。她抬起頭,卻不由自主愣住了。
竟然……不是人。
午後寡淡的陽光撕扯著那塊空地,高大的雄性沉默著僵直的站在門口,像個雕塑。他的雙眼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明亮漂亮。他的目光焦灼在她身上,滿滿的全是驚艷過後的失神,彷彿時間已經停滯,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了一個她。
這獸人跟紅老大手下的怪獸完全不同。怪獸是高大、凶悍而醜陋的。而這個獸人,身材高大卻不顯莽撞;肌肉結實四肢修長;他穿著淡綠色軍裝襯衣和迷彩長褲,脖子上順滑的長毛。他的頭跟老虎頭有八成相似,不同的是額上沒有王字,卻有兩顆尖利獠牙若隱若現。他的雙眼裡是屬於人類眼神,異常黝黑明亮。
這甚至是一隻很乾淨很好看的獸人。程清藍一點不覺得他難看——大約是那乾淨沉穩的氣質使然。程清藍被不同的男人注視過,卻從未被一個半獸人,以雄性的目光如此肆無忌憚的直視。他的目光中看不到令人心慌的慾望,只是簡單純粹的雄性對雌性的著迷。最要命的是,程清藍竟然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臉微微發熱。
慌什麼?他是獸人,不是男人!她在心中對自己說。
程清藍端著槍慢慢靠近:「你是什麼人?你看到什麼了?」
他目光一閃,剎那便有點走神,程清藍一個激靈:「你、你剛才偷看我換衣服了,是不是?」
獸人沉默著,卻彷彿為了印證她的懷疑,他的目光焦灼在那晃蕩的黑紗下的膩白線條。程清藍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的身體,竟然被這個半獸人看光了!
她端著槍,一點點靠近他,卻忽然有錯覺,他的耳朵怎麼更尖了,獠牙似乎更伸出來一些。
「很好看。」獸人忽然開口,嗓音竟然低沉悅耳得像是流水潺潺。他目光一斂,方纔的驚艷和失神一掃而光,探究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卻依然焦灼熾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39:47
十二、溫柔的半獸
「很好看。」獸人忽然開口,嗓音竟然低沉悅耳得像是流水潺潺。他目光一斂,方纔的驚艷和失神一掃而光,探究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卻依然焦灼熾熱。
程清藍身子一僵,單手抓起之前清秀女孩扔在地上的黑色外袍,將自己包裹起來。
「放下槍。」獸人看著她被黑袍包裹得更顯曲線玲瓏,眸色更深,「我沒有武器,也沒有惡意。」他攤手。
「你是來買東西的?」程清藍看到他手上端著個盒子,裡面放著幾塊不起眼的礦石。
獸人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在他灼熱甚至帶點癡迷的注視下,程清藍臉熱得發燙,怎麼搞的,他不過是個獸人……
可另一個聲音在心中說:但是他居然比她見過的男人都要乾淨、沉穩!她只得盯住他的胸口,卻恰好看到他古銅色肌肉微微起伏,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在這裡有事。你趕緊離開。」
獸人反而上前一步,迎向她的槍口:「你可以……叫我阿城。你有麻煩?」
「我在等葉老大。他約了我談事情。」程清藍被他的逼近搞得下意識的倒退一小步,於是便看到他輕輕笑了。
獸人在這個世界,是變異的卑微的存在,往往被作為奴隸僕從,被人類所鄙視。可就是這樣一個卑微的獸人,居然笑得這樣……這樣有魅力。那是屬於雄性的溫柔、沉穩的笑。
「你是南城來的女人?」獸人抬手,輕輕抓住她的槍管,「放下槍,我保證不傷害你。否則,讓我去死!」
看他手無武器,也不算特別強壯凶狠,假如他真有不軌之心,她相信自己可以制服他。更何況,他的話竟然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他。她依言放下槍,只是倒退兩步,跟他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阿城是吧?我不是南城來的。」她回答道,「我叫程清藍。」
「程……清……藍……」獸人慢慢重複默念這個名字,「很美好。那你怎麼到這裡的?以前沒見過你?」
獸人襯衣袖子半挽,長臂抱胸,修韌的身體倚靠在牆壁上,筆直長挑的雙腿交叉架著,在牆面留下賞心悅目的修長剪影。他頭上脖子上的動物長毛在陽光下極為柔順乾淨,他的目光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沉穩內斂。
程清藍道:「我的來歷太複雜,說了你也不清楚。你快走吧。」
「聽說葉老大要傍晚才會來。」獸人頓了頓,道,「我不走,你陪我說話。」
「聽我說,阿城!你必須走,不然我不客氣!」程清藍聲音冷了幾分,再次端起槍對準了他。
「不!」獸人放下手臂,雙手插進軍裝褲兜,垂眸靜靜看著她,「你殺了我吧。」
程清藍頓時沒了脾氣,好吧她認輸——要她殺人,根本做不到,更何況是這樣一個無害的獸人。她放下槍,索性走到車庫最裡面,靠著牆壁坐下。
車庫中沉默了一陣。程清藍有些心慌意亂。莽撞離開丁一,獨闖亡者之地最強悍的統治者的轄地。她甚至有一絲後悔。可是想到解除了丁一的困境,她又覺得值得。再想到丁一日益灼熱深沉的眼神——她必須逃跑,才不會淪陷。
察覺到獸人影子一閃,他也在門口牆壁坐了下來,高大修長身軀把倉庫的門攔了一半。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兩人的沉默,目光明亮看著程清藍,眼神有點著迷。
程清藍於是臉又紅了,卻不知唇紅齒白的自己,讓獸人的心在歎息。
「阿城,你是葉焱手下嗎?」她問道。
「不是。」獸人阿城聲音緩而穩,讓人的心也隨著他低沉悅耳得嗓音沉淪,「我自己幹。」
自己幹?做商販販賣東西嗎?那也挺好的。
「你找葉老大做什麼?」阿城目光關切,「為什麼到這裡來等他,你可以直接去他家,很好找。所有人都知道在哪裡。」
程清藍搖頭:「那是他的地盤,我進去了,萬一他使壞,我豈不是很被動?」
「哦。」阿城的臉就在太陽的光影裡,挺拔的鼻樑下是淡淡的陰影。突然讓程清藍心中冒出了一個詞——英俊。她想自己是瘋了,居然覺得一個半獸人英俊。
「其實我想葉焱應該不是壞人。」程清藍連忙岔開話題轉移自己注意力。
阿城挑了挑眉。他的眉毛極濃,像墨色自然流淌,於是程清藍腦海裡又冒出一個詞:眉清目秀。一個雄性半獸人,居然同時讓人感覺沉穩、內斂、溫柔、俊朗、眉清目秀。
程清藍心慌之餘,卻忽的釋然了——她的目光再不躲開他的視線,反而大刺刺的直視著他的臉。他是半獸人,卑微的半獸人,他這麼大膽的一直盯著她看,她為什麼不敢看他?
阿城與她對視的目光一滯,聲音便帶了幾分成熟男人的低沉蠱惑:「程清藍,你為什麼……覺得葉老大不是壞人?」
「他跟紅老大不一樣。我覺得。」程清藍只覺得他的目光如此深,「首先,他的手下看起來很自律;其次,我來到這裡,其實很多人都認出我是女人,但是都沒有對我動手;再次,其實我是有殺害他下屬的嫌疑的,但是他派來找我的人,實際上並沒有對我這麼樣。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個治軍嚴謹,正直公正的人。」
阿城目光閃過訝異:「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大家都說葉老大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那你怕他麼?」程清藍笑了。阿城只覺得眼前似有光芒閃過,盯著她的笑容,剎那失去言語。
程清藍察覺到他的失神,有些好笑,卻也生出被傾慕的虛榮,心裡有點慌亂害羞。她斂了笑,追問道:「你怕他麼?」
阿城搖搖頭:「如果葉老大欺負你,我會保護你。」
你保護我?你不過是個獸人!程清藍在心中歎息,該死的她竟然覺得跟這個獸人聊天很愉快,覺得這個獸人很迷人。
程清藍假裝愁眉苦臉:「說到這裡,我是挺擔心的。雖然我覺得葉焱大概是個好軍人,但是他還從南城給自己買女人,那麼好色!我是怕他會欺負我。」話一出口,頓覺後悔,怎麼,有點撒嬌的味道……忙繃起臉掩飾,卻聽阿城沉默了一下,很認真的答道:「如果是你,誰都會忍不住想欺負一下。」
他的話終是帶了幾分輕佻,程清藍徹底面紅耳赤。再一回神,發現阿城高大身軀慢慢往裡挪了挪,兩人只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他支起一隻膝蓋,長臂就搭在腿上。距離這麼近,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手臂胸膛上充滿雄性特徵的毛髮,為乾淨英俊的他平添了幾分野性。
「阿城,你怎麼會來到亡者之地的?」程清藍好奇道。
「十五歲我被父母從家裡趕出來,從那時起,就一直生活在亡者之地。」阿城平淡道。「我也是士兵,守衛著亡者之地。」
程清藍呆了一下,父母……獸人的父母,是什麼概念?卻不好意思問。注意到她的表情,阿城淺笑道:「不用擔心,我的父母都是人類。只是我還是胚胎時,就被注入了變異基因。」他語氣平常不過。
「實在難以置信!」程清藍道,心中卻有些可憐起這個獸人。她幾乎可以想像出,如果不是變異,他該是多麼一個英俊逼人的男人。
「是真的。」阿城又往裡挪了挪身子,離她半米不到,「我不對你說假話。」
程清藍同情心氾濫,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麼安慰:「其實也沒什麼。獸人也沒什麼不好。這個世界,我覺得人和獸沒什麼區別。真的!你比我在這裡見過的許多男人都要好!我在紅老大那裡見到的獸人,哎,真是個混蛋!」
「謝謝。」阿城被她的語氣逗笑,繼而目光肅然,「是的,沒什麼不好。我深深為自己的基因而自豪。」
程清藍看他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敬佩。多好的心態呀。她伸出右手,真誠的望著她:「你好,我是程清藍,很高興認識你!」
「程清藍,叫我『城』!」阿城毛茸茸的黝黑右手握住她纖白滑膩的手。她的手在他掌中顯得很小,他執起她的手,一低頭,溫熱的唇輕輕一碰就走,「我的榮幸!」
她心裡一跳,便想用力抽回來。沒料到他的大掌把她拽得很緊,手勁極大,牢牢禁錮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雙手掌中。
「哎!放手呀!」她有點慌了,「你這樣,我可要你趕走了!」
「很溫暖。」他低聲道,「你的手,就像母親一樣柔軟。我已經有十二年沒有見到她。」
可惡的博取女人同情心的手段!可是程清藍的手卻不掙扎了。看著他瞬間有些漠然的目光,直覺告訴她,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程清藍柔聲道。
「兩年前,我聽說她變成了殭屍,死了。」阿城聲音有點飄,抬頭笑望著程清藍,目光冰涼。
於是那手,就被他這麼握著,不忍心抽離。他的手毛茸茸的,卻異常溫熱有力。就像他的雙眼他的笑容,有著沉穩的令人安定的力量。莫名的,程清藍五指用力,將他的手也緊緊抓住。他神色一凜,反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獸的雙眸,如黑夜般深沉。
緊緊的握著,柔軟和堅韌;膩白與黝黑;光滑與獸毛;小手與大手。那交握是溫柔的,卻有細緻而綿長的酥麻,從手掌一路延伸到心臟,讓程清藍惶惶心悸。
「你走吧。」她輕聲道,「葉焱就快要來了。可能會有危險!」她不想他受傷。
阿城搖搖頭。
「不行!」她搖搖頭,「我程清藍認你這個朋友!但是我們不過剛剛認識,彼此也不瞭解,我不願意你被我連累。更何況葉焱一定很強大,你一個普通士兵,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可是,程清藍。」阿城清清楚楚,語氣今天頭一次有些不穩。他意有所指的看著她,「有些事情,是不是跟時間長短沒有關係?」
他長著厚繭的大拇指輕輕摩挲過她光滑如玉的手背,讓她的心也隨著手背的酥麻而顫動。他沉聲道:「雖然我是半獸人,雖然我只是個普通戰士,雖然我從小被人類鄙視,被禁止踏入從小生活的南城和家。可是我二十七年來,第一次想要對一個女人再多一些瞭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0:12
十三、葉焱來了
看著他的沉穩不見了,反而隱隱露出期盼目光,程清藍說不出一句話,心卻忽然軟了,軟得一塌糊塗。怎麼會這麼柔軟呢?就好像海水的浪潮,陷入軟軟的沙灘。
來到亡者之地,紅老大、怪獸,無疑讓她心驚膽戰許多日子。而丁一,那個有俊朗笑容,說要永遠保護她的僱傭兵,無疑是她最大的依靠。可沒來由的呵護,若有若無的秘密,讓她無法抗拒,卻心生警覺。
面前這個身份和基因卑微的半獸男人,一個普通的士兵,一個才認識半天不到的傢伙,一個跟她沒有任何利益關係的傢伙,居然是這麼多天來,讓她最為心安和感動的雄性。兩個人的手緊握著,不帶絲毫慾望和企圖,只是她帶給他柔軟溫暖,他帶給他溫熱安定。就像兩個認識多年的朋友,簡單的執手,互相望著。
其實她沒說出口,她也想瞭解他多一點。
「好吧!」她長歎一口氣,「隨便你。」她的目光瞬間堅定,「半獸人士兵阿城,我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麼柔弱。一會兒葉焱來了,你不要出聲,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保護你。」
阿城盯著她海水般澄撤的眼睛和秀氣而倔強的微翹鼻尖,半天沒說話。最後才低低吐出一個字:「好。」
她要保護他?一個女人要保護一個半獸?半獸男人放在自己身側的左手陡然無意識的握拳,再鬆開,他發現自己,竟然很想把她另一隻小手,也抓在手心。
可是她卻毫不察覺,她單手從自己背包中抓出一塊肉乾,自己狠狠咬了一半,剩下一半丟給他。他只得伸手接住。
「吃點東西!補充能量!」她很內行的樣子說道。
「嗯。」半獸人沉默的咬著肉乾,味道不錯。抬頭卻恰好看到她嫣紅唇中,雪白的小小的牙齒咬在肉乾上,留下淺淺的牙印。
該……死!
手上這塊在亡者之地極為難得的肉乾,突然就寡淡無味起來。喉嚨有些發緊,盯著她。她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一口咬住肉乾,探手從背包中掏出一小瓶水,含糊不清的道:「太乾了?給!」
接住水瓶,半獸人自嘲的笑笑,仰頭喝光,澆熄心中的絲絲難耐。一低頭,餘光卻發現她瞪大雙眼,有點捨不得的樣子。半獸人驟然失笑:「只有一瓶?」
「呃……」她擺擺手,「沒事的。」
半獸人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語氣柔和:「不要緊。我家裡還有一些水和食物,都給你。」
「好!謝謝!」她眉頭舒展開,爽朗笑道,「如果我能順利跟葉焱解決問題的話。」
吃飽喝足,在程清藍的要求下,兩人鬆開交握多時的手。暮色西沉,傍晚時分,倉庫門口竟然意外的鋪滿金黃色的落日餘暉。
正對著倉庫門口的是一堵牆,屬於前一排倉庫。倉庫周圍依然靜悄悄的,然而程清藍卻聽到空氣的顫抖。她凝神靜氣,果然聽到遠遠的傳來引擎聲。仔細分辨,與上午在葉焱家門口聽見的裝甲車聲響一致。
她專心致志,並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阿城也微微蹙眉。
「葉焱來了。」程清藍看向阿城,解釋道,「我耳力比一般人好,所以能聽到很遠的聲音。」見他點點頭,程清藍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阿城也立刻站了起來,比她高出一個半頭,高大的身軀安靜的矗立在她面前。
「阿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2010年,兩百多年前。」看著他猛然挑眉,詫異望著她,她平和道,「不要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會穿越到這裡。我也想找到答案。是不是很難讓人相信?」
「不。」阿城看著她的苦笑,語氣溫和堅定,「我相信。聽說政府幾十年前研製過時光機器,曾被科學頻道報導過。但後來不了了之,有人說是騙局。」
程清藍眼睛一亮,連他也聽說過,看來時光機器真的存在。耳聽著低低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她目光閃亮望著他:「不管是什麼原因,我一定會找到答案。前些天,我發現自己身上被人裝了東西。」見他目光一沉,她笑了:「算是好東西吧!你看著!」她掀開包裹住自己的黑袍,望著他,手卻伸向自己肚臍下方。獸人的目光,牢牢釘在她身上。
「喀喀喀——」熟悉的輕響,極速的變幻,雪白的柔弱女人瞬間變成英姿颯爽的戰士。她舉起左臂,衝著他笑:「不錯吧!」
「很……不錯……」半獸人像是掉了魂,目光狠狠膠著在她身上。與之前的深沉安靜不同,這一次他的雙眼,被眼前的身軀點燃熾熱的火焰,澄湛的溫柔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陰霾忍耐。
「嗚——」半獸的喉中低低一聲吼。程清藍傻了,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頓時自己被自己搞崩潰了……
「啊——」尖叫一聲,她手忙腳亂摀住自己敏感部位,「你轉過去!快!」
半獸看著她瞬間紅透的臉、脖子,忍不住笑了,邁著沉重的步子,依言轉過身去。
程清藍只覺得丟人到家。她怎麼忘了,自己還穿著那身暴露的紫紅色三點式?原本就有些放蕩過頭,現在可好,被變身後的裝備——金屬、槍炮和皮革一包裹,從單純的暴露蠱惑裝扮,華麗的蛻變為……SM風格……
「不許回頭!」她轉過身去,聽得背後那獸低低應了一聲。她急忙收回裝備,脫掉那身暴露裝,換上自己的吊帶馬甲,再重新打開裝備。
「好了。」她的臉依然通紅,吶吶轉身,「你別誤會別亂想,我剛才讓你看著,不是讓你看剛才那麼暴露,是要你看我身上的裝備……」
「這樣也很好。」阿城打斷她。其實,豈止是很好?她大約是太緊張了,連肩頭大腿的嫩白,都微微泛著紅光。這樣……豈止是很好?
引擎聲在不遠處停住。程清藍神色一斂,想也沒想道:「半獸,你留在這裡,我出去。如果我跟他們走遠了,你就自己偷偷溜走,不要被他們發現。」
「好。」阿城點點頭,他喚她的名字,「清藍,如果需要,你叫我幫忙。」他低頭看著她,「我會盡我的能力幫你。」
程清藍有些感動的點點頭,矮著身子,從倉庫門邊繞了出去。
阿城嘴角一彎,往前一步,站在牆邊,遠遠看著她的身軀,悄無聲息的逼近葉焱的裝甲車坐騎。
她大概緊張得忘了什麼,居然脫口而出叫他「半獸」,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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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裝甲車近乎一個橢圓體的金屬盒子,下面裝了扁平的履帶。在陽光下,近乎液態的裝甲車表面卻不反光,也讓人無法窺見裡面的情形。
程清藍站在一座倉庫側牆後,警惕的看著右前方的裝甲車後門徐徐打開。一雙矯健的長腿邁出,皮靴有力踏在地上。身材挺拔的男人探身出來,一身利落的軍裝,帽簷壓得很低,只能看到俊朗的臉部輪廓。
程清藍腳下發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撲過去——車前的男人猛然回頭,快速伸手摸向腰間佩槍,已經打開的前車門,兩個士兵快速端著槍衝出。
在這千鈞一髮劍拔弩張之際,局面發展卻出乎所有人預料!只聽得「砰——」一聲巨響。
男人皺眉,看著面前被撞出一個大凹坑的裝甲車,以及顫巍巍從那凹坑中直起身子的女人。
偏了……程清藍只覺得羞憤難當,她原本是準備猛衝到他身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槍管對準他的頸動脈,然後再冷冷說道:「葉焱,我就是程清藍。如你所願,我來了。」
誰知車廂前門突然打開,有士兵探頭出來,恰好在她右手巨爪範圍內。這巨爪幾乎是見血封喉的,為免誤傷,她下意識就側身躲開,結果由於對腳下「風火輪」使用還不熟練,她一下子失去平衡,朝著車體狠狠撞了上去!
「是你?」男人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心裡一驚,左臂灰色金屬槍管快如閃電向前瞄準,而男人的冰冷槍管,幾乎同一秒鐘抵上了她的額頭。兩人瞬間同時制住對方要害!
而身後,反應過來的兩個士兵,衝鋒鎗也紛紛對準了她的身體。
程清藍看著面前的人,呆了呆,是他,不是葉焱?自己竟然撲了個空!
面前的人,正是到丁一駐地傳話的陳楷辛。
忽然,遠遠的倉庫中,傳來一聲低低模糊的笑聲。程清藍心裡一驚,果然,陳楷辛也聽到了,皺眉看著不遠處那個倉庫:「你還有幫手?誰,滾出來!」
「沒有其他人!」程清藍道,「丁一沒有來,就我一個人!」
然而陳楷辛顯然是不信的,只是他與程清藍的槍,互相指著對方腦門,便這樣僵持著。
「你讓他出來,我不為難你們。」陳楷辛道。程清藍搖搖頭:「他只是個普通過路人,跟我沒有關係。你不是要我來找葉焱麼?我來了,你帶我走吧……啊!」
程清藍的對敵經驗與陳楷辛相比,少得可憐。剛才他不過是引她說話,在她說話同時,他身體猛然一側,一隻手牢牢抓住她的槍管,另一隻手上手槍移動半寸,對準她的太陽穴。
被擒住了……程清藍有些氣餒,只是忍不住眼瞟遠處倉庫,希望阿城已經溜走。笨半獸,這種關頭,怎麼會笑出聲?是看到自己太狼狽了嗎?實在太笨了!
陳楷辛朝另外兩個士兵看了一眼。兩人點點頭,持起槍,小步衝向那倉庫。
「葉焱怎麼沒來?」她緊盯著倉庫問道。
陳楷辛沒有回答,目光也望向那倉庫。其實以他的警戒度,當程清藍偷偷靠近埋伏時,他就已經察覺有異。只是沒料到她衝出來竟然撞向了裝甲車……然而倉庫中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笑出很小的聲音,他根本察覺不到這男人的存在。他捏了把冷汗。
持槍逼近倉庫的士兵身體突然一僵,兩人不約而同放下了槍。兩排倉庫間的轉角,一雙軍裝皮靴沉穩的踏了出來。
那是一個陌生的高大男人,他穿著淡綠軍裝襯衣和灰綠迷彩長褲,屬於軍人的修韌曲線,格外英挺逼人。他的右手簡潔有力掠過鬢角,向兩個僵直立正的士兵回敬軍禮。沿著地上淡黃的陽光,他一步步走近。兩個士兵肅然起敬,緊握著槍跟在他身後。他黑色短髮,古銅色皮膚。濃得像墨的冷峻眉峰下,屬於軍人的雙眼深沉堅毅。
他大踏步走到程清藍和陳楷辛面前,修長雙腿站定。看都不看,抬手推開陳楷辛的槍管。
「老大……」陳楷辛有些為難的低聲喚道。然而男人卻彷彿充耳未聞,低頭凝視著程清藍,修長有力的右手,快如閃電抓住她緊握槍管扳機的左手,聲音低沉悅耳得彷彿流水潺潺:「撞疼了嗎?」
「半……半獸?」程清藍抬頭望著這個英俊冷峻得不可思議的男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0:35
十四、獵殺兇手(0818)
「半……半獸?」程清藍抬頭望著這個英俊冷峻得不可思議的男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她條件反射拚命抽回自己被他緊握的手,然而葉焱眉目不動的望著她,手上力氣大得驚人。她的反抗和他的強硬,讓陳楷辛和兩名士兵目瞪口呆。
葉焱皺眉,打開車門,鬆開她的手:「上車。」
程清藍沉著臉,收回裝備,坐入後排。葉焱一個矮身鑽進來,坐在她身旁。她立刻挪到最內側的座位,將兩人距離拉成最遠。陳楷辛看到這個情形,眼神示意兩個士兵,一起坐到前排。
裝甲車是個封閉空間,坐在車上只能感覺到車體平穩奔馳。前排座位前,巨大的液晶圖像懸浮著,路兩側的景物急速後撤。
前排三個人一動不動,根本不敢回頭。程清藍窩在角落裡,心亂如麻。原來他是葉焱,半獸,就是葉焱。可是他今天隱瞞身份跟自己相處了半天,為什麼呢?他有什麼陰謀?還是只是巧合遇到?但是當自己衝出去企圖挾持「葉焱」,他也沒表明身份!為什麼?
心中有些惱怒,眼角餘光卻見座位那頭的男人目光直視前方,堅毅沉穩像一座雕像。他的表情極為冷漠,目光淡淡的盯著前方;鼻樑極為挺拔,將他臉部線條襯托得有些凌厲;嘴微抿著,平添了幾分嚴肅。即使只是安靜的坐在這裡,都能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懾人的威嚴氣息。如果不是一下午的交談相處,程清藍絕不敢相信,身旁這個讓人害怕的沉默男人,就是那個執著凝視著自己的半獸。
可是,他竟然就是葉焱!
雖然丁一不屑投靠他,可也談及他的往事:亡者之地的上萬兵力被拋棄,即將陷入崩潰的混亂之際,是這個男人毅然揭竿而起,以強力手腕和過人威望,將原本散沙般的士兵們聚集起來,形成大陸新的勢力;也是這個男人,帶著士兵們以不可摧毀的意志,生生在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中間,築起十米高的圍牆,並將絕大多數殭屍驅逐出亡者之地。
然而,同樣是這樣一個男人,在今天下午,在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不肯放開自己的手,認真的說道:「我二十七年來,第一次想要對一個女人,再多一些瞭解!」
甚至讓她對一個半獸,產生了莫名的好感?程清藍只覺得心裡亂得像長了草,而始作俑者卻一路端坐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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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終於穩穩停住。車門自動打開,葉焱探身下車。程清藍挪過去,也鑽出車子。
「去準備點吃的。」葉焱朝士兵丟了一句,側頭看她一眼,抓住她的右手,牽著她就往院子裡走。門口的持槍衛兵一直被葉焱以鐵血手段訓練,此時鎮定的眼觀鼻觀心,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看向兩人。
「放手!」程清藍低呼,然而葉焱根本頭也不回,步伐堅定,直拉著她往裡走。穿過一條古老的走廊,幾步一哨的衛兵全部目瞪口呆。程清藍又窘又怒,偏又掙不脫,只能垂著頭,跟著他快步往裡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固執,與下午相比判若兩人!
到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自動門徐徐打開,葉焱一把把她拉進去,鎖上門。
「坐。」葉焱把她牽到椅子旁,這才鬆手。
程清藍沉著臉,不說話。
這屋子裡很簡單,除了防護門,其他桌椅沙發宛如回到兩百年前。葉焱在她身旁椅子,緊貼著她坐下,望著她難看的臉色,低沉的嗓音響起:「生氣了?」
程清藍頭也不抬的說道:「葉焱是吧?我今天來,是跟你談一下你手下被殺的事情。」口氣極為公事公辦。
葉焱沒吭聲,她繼續說道:「我把我知道的說完,說完我就走。幾天前,有幾個跟我一樣擁有裝備的男人,來找我。他們很強大,武器火力比我還要強,他們拉我入伙,說要做什麼大陸的王者,被我拒絕了。他們還說讓我考慮一下,考慮好就聯繫他們。但是我壓根兒就不會跟著他們去發瘋。所以我想,你的手下應該是他們殺的。但是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你的手下不是我殺的。就這樣。」
葉焱沉思片刻,道:「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殺的。他們兩個身手很好,殺他們並不容易。」程清藍聽了就皺眉,卻聽葉焱又問道:「那他們有沒有說,在哪裡可以找到他們?」
程清藍想了想:「北面邊界,蘭仕街。」
葉焱道:「他們有多少人?」
「來找我的只有兩個。但是聽他們語氣,好像不止。」程清藍回憶道,「對了,那個男人,也是穿越到這個年代的。」
「亡者之地忽然出現這麼一幫擁有可怕武力的人,又偏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葉焱沉吟道。
「只怕,隱藏著陰謀……」程清藍接過他的話。
「清藍……」他低聲喚他,程清藍心中還有氣,斷然道:「解釋完了,葉老大可以放我走了吧?」
身旁男人驟然沉沉笑了,氣息猛然逼近她的臉頰旁,她被驚得抬頭,發現他的身子不知何時已經湊得很近,雙手撐在她的椅子扶手上,居高臨下望著她。
「嗯?還在生氣?」男人的的身影擋住了所有的光,只是灼灼望著她,「我並非有意,我只是臨時改變行程去市場,我也不知道會在那裡遇到你!」
程清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是氣還是難消,便別過頭去不理他。他望著她白皙的側臉,心中一動,壓抑了一天的渴望,驅使他慢慢覆下臉。
「報告!」門外忽然傳來陳楷辛毫無感情的聲音。程清藍被驚得身子一抖,葉焱猛然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下。
「進來。」葉焱沉聲道。
陳楷辛大踏步走進來:「老大,那個逃脫的女人被抓到了,怎麼處置?」
程清藍愕然抬頭看著陳楷辛。葉焱眼角餘光看到她反應,道:「帶進來。」
瘦弱清秀的女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持槍的士兵。她表情怯怯的,低著頭不說話。
「為什麼要逃跑?」葉焱沉聲道,聽在耳中,不怒自威。
女孩有些害怕的抬起頭,匆匆看了葉焱一眼便低下頭:「我……我……害怕……」
「是我讓她跑的。」程清藍毅然道,「我不是什麼老好人。但是看著一個女孩即將淪為幾百個男人的玩物,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女孩猛然抬頭看見是程清藍,露出感激而絕望的神色。
葉焱淡淡看了程清藍一眼,目光冰冷,跟剛才低聲失笑的男人恍如兩人。他看向那女孩:「你知不知道,你回不了南城。」
女孩點點頭。一旦踏入亡者之地,再回到南城,會被機器人警衛隊當成病毒消滅。
「你認為留在我這裡很慘?你知不知道,離開這裡,你根本無法活命?」葉焱道,「留下,我可以保證,你衣食無憂,絕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唯一要做的,是適時滿足我的士兵的慾望。但如果任何士兵企圖傷害你,我向你保證會槍斃他。」
葉焱冷冷道:「你以為這些士兵,是什麼人?他們不是惡徒,他們不是敗類。戰爭爆發時,是他們留在亡者之地,為南城擋住了殭屍的進攻。他們中不少是軍校優異的畢業生,是青年科學家。如果當時跟著大隊伍一起撤離,現在也將是前途大好。但是為了更多的人活命,他們留了下來。這裡女人太少,他們需要女人。我問你最後一次,你願意留下,還是走。如果你要走,我全軍六千人,絕不攔你。」
程清藍默不作聲。女孩臉上卻是動容的決絕神色,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我願意,願意留下!」她望著葉焱俊朗的臉:「將軍,我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
女孩被帶下去了,表情堅定,甚至比起程清藍剛見她時,充滿了另一種光芒。屋內重回安靜。
程清藍垂著頭:「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等他答話,她說道,「如果剛才換成是我,搞不好我都會答應留下來。」
「不生氣了?」葉焱聲音傳來。
程清藍抬頭望著他:「可你為什麼故意變成半獸,向我隱瞞身份?還告訴我你叫阿城?」
她再次念到他的乳名,聽在他耳中,極為舒暢。他凝視著她:「阿城是我的小名。除了母親,你是第二個這麼叫我的人。」
程清藍呆了呆,臉熱了,心中殘留的一點生氣,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嘴上倔強道:「那你還變成半獸?害我以為你是卑微的半獸?還躲在一旁,看我撞到車上出醜?」
她明明在不斷的質問他,可語氣明顯已經軟了許多,聽在葉焱耳中,竟似撒嬌般讓他心情愉悅。
葉焱望著她,耐心道:「我的確是卑微的半獸,從出生便是。至於今天的變身,並不是我能控制的。每當我血液中苯丙多鈷含量急速上升,我就會不受控制的變身。」
「那你今天為什麼急速上升?哪個苯什麼的?」程清藍疑惑道。
葉焱看著她:「每當我情緒失控,或者過於壓抑自己情緒時,苯丙多鈷就會上升。我十五歲後,只發生過三次變身。一次是在北邊界,被上百隻殭屍包圍,我殺光了他們;第二次是聽到我母親的死訊;第三次,就是今天。」
聽到他說前兩次,程清藍只覺得痛惜。同時,詫異道:「今天……為什麼?」
她問他為什麼?
葉焱黝黑雙眸忽然閃過一片迷濛燦爛的光亮……
他不禁想起今天在倉庫初遇她的情形——看著她還算乾淨利落弄暈兩個士兵,又很多事的勸他買來的女人逃跑;他讓手下去抓逃跑的女人,自己卻側身站在倉庫牆邊——看究竟這個女人能有多大膽。然而他沒料到,看到的竟是這樣的春色無邊,她大概是想裝成被販賣的女人偷襲自己,就這麼脫下原本就已經緊身的小衫短褲。
她站在空蕩蕩的倉庫裡,成熟女人的飽滿曲線卻有少女般的幼嫩白皙。彷彿一朵潔淨的花徐徐綻放,於是他頭一回看女人看到失神。她的表情很生動,換上那身衣服後,一臉挫敗。她轉身背對著他,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更多。
於是她發覺了,而他,已經是半獸身。
思緒回轉,他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說說看,為什麼,我今天,會變身?」
程清藍不笨,看著他逐漸幽深的眸色,想起今天下午他癡癡站在倉庫門口的樣子,頓時只覺得臉上火辣辣。這個,明明很好色的半獸,卻讓人恨不起他!
她心中便有些不忿——明明他才是佔便宜那個人,自己應該理直氣壯的,她猛然站起來,出口卻是一句:「既然說清楚了,那我走了。」
左手卻被他熟練的抓住:「別走。」他站起來,側頭俯視著她,他的氣息就在她耳邊:「請你留下,跟我一起去北邊界,辨識兇手!」
這個理由倒是充分得很……
「好。」程清藍不敢抬頭,嘴上強硬:「那你怎麼謝我?」
「任何事。」他低聲道,「你讓我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程清藍心中一軟——在這亡者之地,統治著一群亡命之徒的男人對自己說,願意為自己做任何事。不管是真是假,言語至此,總是令人動容。
她順口說道:「那你帶我去南城。」話一出口卻後悔,這話大概會讓他為難吧?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好!」他乾脆答道,「等解決完北邊的事,我陪你去南城。」
「可是南城……」她詫異望著他。
「我能辦到。」他猛然低頭,極為快速的在她臉頰一吻,「只要你希望。」果不其然看到她臉頰頓時滲出紅來。
「你別佔我便宜……」程清藍往邊上退了兩步,手卻依然被他牢牢抓住。她只覺得臉頰一陣酥麻,那感覺從臉頰到脖子到身軀,一直竄到顫慄的心尖,又深深埋入柔軟的心口中。
葉焱卻不答應她的話,只是凝視著她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好。」程清藍頓了頓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他眸光驟冷:「我們,去獵殺那群兇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0:50
十五、回去
「呤——」刺耳的鬧鐘聲突然奔放的響徹耳際,程清藍懶洋洋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按下,睜開眼,望著淡藍色天花板。片刻呆滯後,猛然坐起,只覺得驚喜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是夢,原來是夢!絕症是夢,穿越到200年後也是夢!
踩著歡快的步子走下地鐵,一身米白套裙曲線玲瓏的程清藍步入位於國貿的大樓。一路,熟人跟她打招呼:
「程姐早!」部門新來的實習生小劉靦腆點頭。
「小程,今天這麼早?」技術部陳工和藹笑著。
她笑得嘴角都要掉下來,只覺得二十五年來,沒這麼開心過!進到第二十三層東南角,她的獨立辦公室,窗明几淨,陽光溫煦。她緩緩在老闆椅上坐下。對了,晉陞了,她剛剛晉陞為行政部經理——公司最年輕的部門經理!
一天的工作極其繁忙,無數人來找她。端午節要發放員工福利,小劉來請示額度和供應商;辦公室手冊修訂了一半,她必須指導文秘主管進行修訂;公司七月四十週年司慶,她要協調管理好所有準備工作……
她忙碌著,緊張、充實,有條不紊、化繁為簡。她最擅長的,是在制度和流程規範分明的環境中,將千頭萬緒的細節和雜務整理分析,以最高效的方式整合推進。所以,她才坐上行政部經理的位置。幸好穿越,是一場夢,否則在那個連社會秩序都已經被摧毀的時代,她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除了依靠身上的武器裝備,她就是個廢物!
下了班,她心滿意足走出大廈。是了,這才是她的生活,規律、安穩,她可以按部就班的規劃、安排、推進所有事情。晚上應該要跟某個青年才俊去約會,只是名字,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猛然,她聽到周圍傳來旁人的驚呼!她駭然抬頭,只見剛剛辦公的大廈,燃起熊熊大火,大廈無聲的傾塌,就在她的頭頂!
她絕望的摀住自己的臉,連躲開都不能夠。然而大廈的濃煙中,卻驟然出現兩個高大英挺的身影。他們一步步朝她走近,他們肩上扛著槍,臉部輪廓越來越清晰……
……
猛然睜開雙眼,望見灰白屋頂和有些陌生的房間。程清藍心裡一沉,原來剛剛才是夢。自己還在亡者之地,還在葉焱住宅中的一間屋子裡。
2010,遙遠的2010,大概那才是前世的夢!夢中那句話卻不可抑制在耳邊響徹:「除了依靠身上的武器裝備,她就是個廢物!」是呀,她原本過慣了循規蹈矩的生活,她的優勢是行政事務,老天,為什麼讓她穿越過來?這裡不需要安排後勤總務。不需要文秘,不需要檔案整理,不需要舉辦大型活動呀!
她搖搖頭,將繁雜思緒壓下心底。樂觀、順其自然、意志堅定,算她的優點吧?搞不好在背後安排穿越的人,就是看中她這一點?
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卻帶著亡者之地獨有的陰冷和寂靜。程清藍起身,走出房門。
門外,走廊上三兩個站崗的士兵全都齊齊朝她看過來。
「老大的女人……」遠遠的,一個壓低聲音對另一個道。她聽得分明,臉上一熱,腦海裡突然冒出葉焱那張驟然逼近的俊臉,心狂跳。
院子裡有水龍頭,極為老舊,擰開有鐵銹的氣味。她捧起水洗臉漱口,精神一振。
「葉焱呢?」她朝走廊上士兵詢問。
士兵們被她脫口而出的「葉焱」驚了一下,肅然立正,「啪」向她行了個標準軍禮:「報告!長官在前院晨練!」
程清藍有些不好意思,朝士兵感激的笑笑,快步往士兵所指的前院走去。穿過一道圓門,又見一個約莫五十平米的院子。陽光從東面斜射過來,將西面鴉青色石板路籠上一層溫潤的金黃。
男人赤裸上身在做俯臥撐。雙臂肌肉粗壯有力,背部汗水淋漓。臉部輪廓蒼勁有力,地上石板被他的汗水點點暈染。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猛然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敏捷得恰如一隻猛虎。他黑髮和臉頰滴著汗水,雙眸是看不見底的黑,低頭望著程清藍。
「嗯!早!」見到他,程清藍忍不住想微笑。心情忽然就雀躍起來。
「去吃早飯。」葉焱看著她忽然綻放的笑容,整個院子似乎亮堂起來。他伸手牽著她,她臉上一紅,用力一掙卻沒有掙脫。
他將她帶到院子東南面一間小屋,桌上擺放著為她準備的早飯。程清藍笑著坐下:「謝謝!」
一小塊肉乾、一小碗粥,還有一杯香噴噴的牛奶。程清藍看向他:「你不吃嗎?」葉焱鬆開她的手:「我已經和士兵們一起吃過了。我去洗澡,一會兒跟我出去。」
程清藍點頭。她的長髮梳成一個簡單馬尾,葉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程清藍偏頭看他,佯裝生氣:「哎,你手上都是汗,別摸我的秀髮!」
葉焱愣了一下,收回手:「那我洗了澡再來。」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程清藍拿起牛奶,滿足了喝了一口。牛奶異常香醇溫熱,滑膩口感從整個口中,向下一直蔓延到整個胸腔。讓她整個身體微微為之一顫;整個身體,都填充著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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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一身戎裝清爽逼人的葉焱就把程清藍擰了出來,塞進一輛普通敞篷戰車。聽說昨天被她撞壞的裝甲車需要兩天才能修理好,程清藍只能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陳楷辛和一名戰士坐在前座。戰車沿著東西向主幹道一路往西,行駛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陳楷辛一路在向葉焱報告食物儲備、礦石開發和戰士訓練的情況。除了戰士訓練情況讓葉焱滿意,其他都讓他皺起眉頭。
程清藍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忍不住胡思亂想——原來也有讓他頭疼的事情。
「當然頭疼!」葉焱道,「後勤本來是謝珊管,她死了,一團糟!」陳楷辛沉默了一下:「是我無能。」
葉焱擺手:「那不是你特長。」
程清藍心中一動:「後勤,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那些事?有那麼複雜麼?」安排糧食生產、礦產開發,確保所有資源能夠維持隊伍對北面殭屍的防禦,保持強勁戰鬥力?那,不知道,是否適合她來做,好像跟她的行政工作還挺類似的。
葉焱點點頭:「別擔心。我會處理的。」
「嗯。」程清藍笑了笑,心裡卻打定主意把這些事情弄清楚,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是可以找到這個時代,真正適合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去打打殺殺?
這天上午,程清藍便跟著葉焱到戰後重建的農場、礦場和留守本地的戰士營地走了一遭。這一圈走下來,對葉焱卻是大為敬佩——這哪裡是亡者之地,葉焱簡直在重建一個小的王國!恢復耕地,哪怕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挖掘礦產,亡者之地本來就有被荒廢的武器生產線,並將珍稀礦產偷偷賣給南城的腐敗官員和商人,換取亡者之地需要的藥物、女人;而軍隊的實力,無疑是令人讚歎的。六千人分為三撥,輪流值守北面邊界、恢復生產和練兵。
正是因為葉焱的竭盡全力,如今南城、亡者之地,才能確保安寧。
這個男人,是真正的,亂世英雄。他是她第一個見到的,真正在亡者之地為積極目標而努力的人。
「我回頭跟丁一說說,讓他也投靠你!」程清藍咬著柔軟的麵包說道。
葉焱似乎並不在意,也不回應,只是看著她:「明天我們就要去北邊界了。你先休息,晚一點,我再看看你的裝備。」
程清藍點點頭,目送他離開。這個人,每一頓都說要跟下屬一起吃,他不是對自己……卻連一頓飯也不陪自己,程清藍將麵包消滅掉,真是好吃。即使在丁一那裡,也吃不到手藝這麼好的東西……
想到這裡,忽然有點起疑。她知道葉焱算是亡者之地最財大氣粗的人了。可是今天跟他在礦場,大家吃的都是壓縮餅乾而已。他不像是每頓麵包牛奶吃得這麼好的人。
程清藍走出房門,拐了個彎,便看見走廊盡頭,葉焱和陳楷辛一人拿著一小塊餅乾,另一隻手端著水,站在走廊邊。
程清藍呆了呆——果然……
與陳楷辛交談的葉焱是面無表情的,如同他今天一天的工作狀態,沒有笑容,沒有感情起伏。只是簡短、有力的下達每一個指令。週身散發著令人生畏的沉默、威嚴的氣息。跟她面前的他,判若兩人。
望著他堅毅沉默的側臉,還有大手上那一小塊餅乾,再低頭看看自己手指上殘留的麵包屑,程清藍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臭半獸,有必要搞得她這麼內疚和……心疼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1:04
十六、戰士的愛
夜色迷濛,月光暗淡,大宅裡安安靜靜。葉焱踏入程清藍的房間,發現她正托著臉望著窗外發呆。聽到葉焱進來,她轉頭,臉上迷茫的表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微笑。
葉焱在離她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站定,很熟練的找到她的左手,握在掌心。
「哎,不能總牽手呀。」程清藍開玩笑,「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葉焱重複這句陌生的諺語,卻不置可否,低頭看著她:「我們去外邊,看看你的裝備。」
葉焱帶著她,重新來到他們初遇的車庫的廣場。這裡晚上空無一人,只有清洌的風徐徐吹過,地上一大一小兩個黑影。
程清藍依言打開裝備。葉焱便從她的頭盔開始查看。
「紅外智能防核彈頭盔……」他的手撫過她額前那塊透明罩,「真是好東西。會用嗎?」
程清藍想了想:「嗯,這個是用來鎖定目標的。」見他並未否定,她接著道:「這個會自動鎖定目標,然後報出目標的基本參數。如果我這時候開槍,就算準頭不好,子彈也能追到目標身上。」
葉焱點頭:「還有呢?」
「還有嗎?」程清藍不明所以。
「……難怪陳楷辛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制服你,擁有這麼好的裝備,身體的條件也好得驚人,居然戰鬥力完全沒被開發。」葉焱皺眉道。
「也不是!」程清藍反駁,「丁一教過我射擊準度,我槍法很準的。而且我自己也不斷練習,使用這套裝備。」
葉焱不置可否,手指在她額前面罩掠過:「面罩有獨立追蹤系統,你看,你右手底部有個按鈕。如果你鎖定目標,按下第一個,那麼這個目標會被你追蹤,隔多遠,你都能找到它。」
「哪裡有按鈕?」程清藍左手探入右爪地面,果然摸到一個凸起。她驚訝抬頭望著葉焱——他怎麼對這武器如此熟悉?
「我曾經南城家中,有許多武器。」葉焱淡淡道,「另外,關鍵時刻,這個頭盔可以脫下來,作為爆炸裝置,威力能比得上小型微波火炮,殺傷直徑100米。不過那樣頭盔也毀了,一般情況下不要用。」
程清藍努力記在心中。
兩人在廣場上待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把這身裝備未被程清藍開發的功能說了個遍。程清藍只覺得大為震撼,這身武器裝備,比她之前瞭解的,強大太多太多,讓她渾身血脈沸騰……
「謝謝你,葉焱!」回到房間,程清藍對門口高大身軀道。
葉焱笑了笑,他的臉在月光下有清潤光澤,英俊得令人窒息。
程清藍咬咬牙:「還有,從明天開始,你吃什麼,我吃什麼。不要再搞特殊。」
葉焱凝眸看著她,緩緩道:「好,明天開始,我吃什麼,你吃什麼。」
同樣的話,被他這樣逐字逐句重複,便有了別樣的意味。
「嗯!那我睡了,晚安!」程清藍衝他笑笑,身子往後退——
手再次被他猛然抓住,他如此鍾情她的手,總喜歡握在手心,有力的掌控。「晚安!」他手上猛然用力,輕而易舉將她拽入懷中,他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他的手竟然也是顫抖的。她只覺得心驚肉跳,面前一暗,他的俊臉便覆了下來。
輕輕的,在她唇上,輕輕一啄。她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抖,於是他便像受到了刺激,長臂將她纖細身軀摟得更緊,男性的唇狠狠的吻她,含咬著她的唇,探入她的嘴中,四處尋覓攻擊!
明明月光幽幽照射,程清藍只覺得天昏地暗。他的吻怎麼會這樣的重?讓她從嘴到胸腔到四肢,都觸電般驚慌失措。卻又有絲絲溫暖的甜,從那電流中貫穿她的胸腔。
「葉焱……」她忍不住喚他的名字,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口的襯衣,說出的卻是相反的話,「放手……」
「呵——」葉焱猛然鬆開她,讓她身周突然一空。
「再繼續,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變身。」葉焱低頭凝視著她,「程清藍,從北邊界回來後,做我的女人吧!」
「啊!」程清藍瞪大眼,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傻掉了。
葉焱灼灼的目光讓明月都暗淡失色:「做我的女人!」
「可是……可是……」程清藍聽見自己聲音顫抖,沒來由的結巴,「我們才認識兩天,太快了……我不能這麼草率決定……我們還不夠瞭解彼此,我都不太瞭解你。」
她是不討厭他,甚至有點喜歡他,那跟丁一帶給她的感覺是不同的。他們在一起,她不會心慌,不會懷疑,他讓她如此安定愉快。每次念起「半獸」這個稱呼,她都能聽見自己內心有個聲音偷偷在笑——雖然,他是傳說中冷酷無情的亡者之地的統治者。
葉焱上前一步,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影子中:「不夠瞭解我?我出生南城望族,十五歲被趕出家門,族譜上沒有我的名字。我一直在亡者之地,現在手下有兵力六千;我曾是政府軍戰鬥力最強的三個人之一;我擁有動物基因,體能比一般人強數倍;我不太喜歡說話,除了跟你;我喜歡武器、戰鬥、跑步、練兵、太空旅行,還有……你。」
他逼視著她:「這就是全部的我。」他的目光如此熱烈,大概他從來沒說過這麼一大段心底話,他一貫冷漠的嗓音冷漠中卻帶了些許焦急。
「為什麼?」她被他逼得倒退一小步,「為什麼喜歡我?」
「沒有為什麼!」
「那你喜歡我身上什麼?」程清藍搖搖頭,「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沒有那麼一見傾城。」
葉焱沉默了一下:「你的身體、笑容、勇敢。」他停了一下,「還有弱小。」
身體排在第一位,還真是……可是她偏偏討厭不起來。
「但是還是太快了……你不能不給我時間考慮……」程清藍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的一席話讓她如此動容,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她一向認為,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不能這麼閃電這麼快……
「戰士的愛不需要說兩次。」葉焱打斷他,「好,我給你時間考慮。從北邊界回來後,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人,或者,我送你安全離開,以生命起誓,絕不會再糾纏你。」
望著他的背影毅然離去,程清藍躺回床上,只覺得心亂如麻——他逼她!才認識第二天,他就逼她,要麼做他的女人,要麼斷了干係!這男人怎麼這樣?程清藍見過的每一個青年才俊,都明白女人要慢慢追的道理!哪有認識第二天,就乾脆的說,要麼在一起,要麼永不相見!
這個要命的半獸……她在心中罵道。
他其實是個驕傲的男人罷。所以要麼愛,要麼就是陌路。他不能忍受拒絕。可是誰又忍心拒絕他?程清藍,你要怎麼辦?
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來歷,可是他說,你的願望,我都努力為你實現;才認識第二天,可是他說過,有些事情,跟時間長短無關。
半獸,氣人的半獸。腦海裡猛然掠過丁一的笑容——心中一驚,丁一似乎並不喜歡葉焱,如果丁一知道,會生氣嗎?
程清藍,想不到你在愛情中是這樣的人!丁一的愛護和親密,你拒絕不了,在孤男寡女相處的日子裡,你卑鄙的依靠著他,卻不願意相信他;可為什麼到了葉焱這裡,才兩天時間,甚至比跟丁一相處的時間還短,你怎麼就這麼相信他的每一句話?相信他會幫你,實現願望?
腦海裡猛然閃過昨天,高大的半獸站在倉庫門口,沉黑的獸眸中,全是驚艷過後的呆滯失神。於是亡者之地冷酷無情的統治者,那個沉默而孤獨的男人,就這麼傻傻的望著她,無法抑制的變身為半獸。
她忽然有點想要落淚。
於是輾轉反側,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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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程清藍起了個大早,果然見到葉焱在前院舉起巨石練習臂力。程清藍笑笑,趴下做俯臥撐。她的臂力確實比以前大了許多,之前因為遇到的都是丁一、葉焱這種戰鬥力極強的人,所以沒發覺。如今一口氣做五十個俯臥撐,驚喜的站了起來。
卻發現葉焱早已站在一旁,抄手看著她。望著他寬闊赤裸的胸膛和粗壯的臂膀,偏偏腰又修韌有力,程清藍訕訕移開目光:「怎麼樣,我還是挺厲害的吧?」
葉焱忍不住搖搖頭,直接打擊了她脆弱的自尊心。她咬咬牙,走向葉焱放在地上的巨石,偏頭,發現葉焱眸色深深望著她。她伸出雙臂,努力抱住……
巨石,艱難的挪動了半寸。「啊——」她大喊一聲,大石竟然離地而起,這下連葉焱都挑了挑眉。然而雖然體能素質已經很強,但揠苗助長的方式無疑讓程清藍覺得腰腹一陣疼痛,大石剛剛離地不到一尺,程清藍的身子便歪了,尖叫一聲,大石脫手而出,眼看便要砸向自己的腳……
當然是砸不中的,葉焱一把把她撈入懷中,長腿一伸踩住滾動的巨石,氣息噴在她耳邊:「沒事……」
院子隔壁走廊的衛兵聞訊立刻探出頭來,望見葉老大將女人抓住懷中,姿態親暱,冰寒的目光同時射了過來,衛兵肅然立正、噤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
葉焱放下她:「去吃飯。」走了兩步,看她還呆立在原地,面紅耳赤,葉焱沉默了一下道:「放心,在你答覆之前,我不會再碰你。」
哎!看著他邁著堅定步伐轉身離開,程清藍不知說什麼好。她並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下意識裡蠻享受被他保護的感覺,一時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好吧,程清藍,收心養性!她伸手拍拍自己臉頰。通過昨晚的思考,她已經想好解決方法,就是——順其自然。既然還要處理北邊兇手的問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她就先不要想了。趁這段時間,認真瞭解他,同時努力提高自己的戰鬥力。
真有需要抉擇的一天再說!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1:22
十七、搏殺
天空,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青灰色,淡淡的雲層籠罩在太陽周圍,被暈成淺淺的紅。沿著一路荒蕪廢墟,灰白色的微電坦克安靜的行駛。因為地勢崎嶇,加之路上各種倒塌的廢棄物經常阻了路,坦克中運行速度最高的微電坦克,一百五十公里的路居然走了將近四個小時。
由於早上起得太早還略傷了筋骨,加之葉焱一路沉默專心開車,無聊的程清藍一不小心便睡著了。等她猛然睜眼醒過來時,葉焱告訴她已經快到達北邊界部隊駐地指揮所。
「大約還有十分鐘就到。」葉焱說道。路面漸漸開闊起來,隔五百米已經開始出現站崗的士兵。看到軍隊最高統治者常用坐騎,士兵都紛紛肅然敬禮。
「對了葉焱。」程清藍說道,「我以前是做行政經理的,你明白吧,就是會管一堆雜事。你部隊不是缺管後勤的嗎?你可以考慮考慮我?」
看葉焱面無表情看她一眼,程清藍繼續道:「你別小瞧我呀。我以前可厲害了!昨天我跟你去看了你的農場礦場,我覺得是生產分工沒太組織好;跟部隊需求也沒特別好的銜接。而且,你現在那兩個小工廠有富裕產能,如果給我安排,我覺得可以給士兵們生產更加豐富的軍品出來……」
「好了。」葉焱打斷她,「我從不懷疑你說的話。」他直視前方:「不過,你是否應該先考慮我的需求,再考慮我的士兵的需求?」
「在考慮在考慮……」程清藍忽然覺得他一旦不笑,還真是挺可怕的。
說是北邊界防衛指揮所,不過是個兩層小樓。因為曾受到殭屍的攻擊,曾經的固若金湯的軍部指揮所只剩一個殼子。指揮所的官兵們見到葉焱都特別高興,再見到葉焱身旁帶了女人,都訕訕不說話。
下午,葉焱跟指揮所的隊長駕車巡視附近的防護牆和守衛部隊。微電坦克沿著十米高的巨石、金屬板鑄成的圍牆緩緩行駛,葉焱跟隊長坐在前排,仔細詢問兵力分佈情況,頗為讚許。
到了一處較大的營地,三人下車。負責本處的小隊長快步小跑過來,是個二十出頭的濃眉大眼的年輕人。
「安池,好久不見!」葉焱迎上去,跟年輕人握手擁抱。年輕人「啪」一聲立正說道:「長官好!歡迎您來檢查!」
葉焱點點頭,跟著安池往前走。走了兩步,停住,轉頭道:「跟著。」一直站在邊上禮貌微笑的程清藍安靜的點點頭,安池忍不住回頭,看到是這麼個看似文靜的女人,明白過來,麻利的喊道:「嫂子好!」
程清藍臉一下子熱了,原想反駁的,可恰好看到葉焱回頭看著她,看著他的目光,便說不出口。
葉焱頓了頓,沉著臉對安池道:「胡鬧。」安池頓時愣住,以為自己弄巧成拙了,訕訕的準備要跟程清藍道歉,卻聽一向惜字如金的葉焱老大補充:「現在還不是。」
於是安池等人恍然大悟,笑望著她。她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卻是軟軟的。
這綿延數公里,高達十米的牆,被當地守軍稱為「殭屍牆」。名字驚悚點,卻也是貼切的——因為牆那邊,便是殭屍之地。
「這麼高的牆,當年怎麼修建的?」程清藍疑惑道,那樣膠著的戰況,他是怎麼辦到的。
「用當時還未毀滅的巨型機器人設備。」葉焱耐心解釋,「並不困難,每分鐘可以自動搭建一米。」
程清藍點點頭,但即使有高科技協助,為了確保殭屍牆修建完成,不斷驅逐大量侵入的殭屍,也是很艱巨的任務!
她隨著葉焱登上高達十米的哨位台,哨位台約莫三平方米,建在鋼鐵高架上。每隔五百米,就有這樣一個哨位台,24小時保持對殭屍牆外的監視。
站在高處,程清藍幾乎可以想像當年激烈戰況:還是這樣青灰色的天,曾在電影中看到的大片大片麻木行進的殭屍,士兵們拿著武器與他們對抗,巨大的機器人則加快修築圍牆——她彷彿看到葉焱持槍衝鋒陷入殭屍的包圍,那一霎那他怒吼一聲開槍掃射,自己也無可抑制的變身為獸……
「要看殭屍嗎?」葉焱在她耳邊低語,打斷她的思緒,她抬起頭望著他英俊冷毅的臉,笑了:「好!」葉焱目光一滯,幾乎控制不住想低頭輕啄她的笑容。而一旁的安池等人看到葉焱如此耐心當這個女人的嚮導,早已目瞪口呆,認定了她就將是長官的女人。
葉焱揮手,讓站在機槍口的哨兵讓開,擁著程清藍站在機槍口前,他則站在她身後:「從瞄準鏡看出去。」
她依言趴上機槍,右眼對準瞄準鏡——
「啊——」她低呼一聲,背後一陣冷汗,身後,葉焱不知何時已經輕摟住她的腰:「別怕。」
她點點頭,深呼吸平復,再次望出去——
如果亡者之地的建築物還可以稱之為廢墟,那瞄準鏡視野中的景象,簡直可以被稱為地獄!高樓大廈早已滿目全非,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將那些建築渲染得陰暗可怖。程清藍無法想像,那是多少人的鮮血,才能形成如此鋪天蓋地的慘淡?
一些大樓已經破損空洞的窗口,趴著些黑點,仔細一看,竟然是人的完整或不完整的屍體!一動不動在那裡,彷彿已經成百上千年。
而最恐怖的,莫過於視野的正前方,約莫有五六十個人一動不動矗立在原地。他們全身衣衫襤褸,有的甚至全身赤裸;他們就像是被血污侵蝕過的蠟像,又或者,只像普通人站在街上發呆。猛的,視野右側一陣騷動,程清藍隱隱只能看到屬於女人的兩條雪白大腿在空中亂彈掙扎,周圍全是人朝她猛撲過去,漸漸將她圍攏,再看不到一點雪白。
程清藍雙眼猛然離開瞄準鏡,轉身面對葉焱,艱難道:「殭屍之地,應該沒有人類了吧?」
葉焱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排除還有倖存者。但是我們沒有辦法。」
「我們下去吧。我看夠了。」程清藍道,「葉焱,我想真誠的說,你們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敬佩你們!」
葉焱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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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葉焱和程清藍出發前往距離指揮所二十公里外的蘭仕街——也就是曾經找過程清藍的神秘男人告知的地方。葉焱讓安池率五十個精壯士兵,開著兩輛坦克和一些重武器,跟在1公里外的身後。
出動這樣的兵力去逼近幾個男人,可見葉焱對對手的重視。程清藍已經打開全副武裝,葉焱也手持激光衝鋒鎗,身上背滿彈藥,兩人在接近目的地5公里的地方,開始以極快速度在黑夜中穿行。
今夜天公特別配合,從殭屍之地刮來陣陣大風,掩飾了兩人的腳步聲。而葉焱專門在行動前,略略指導了一下程清藍氣息、腳步的配合,使她能夠更輕盈快速,不被人發現。
蘭仕街曾經是當地著名的高檔購物街,也是女人們最愛的地方。如今只餘一條陰暗的大街,和兩側破寂的建築,死氣沉沉。地面上還有被丟棄的女人的高跟鞋、破爛的綢緞隨風飛揚。整條街都是沉寂的,只有一幢建築物的底層,隱隱有微光,彷彿鬼火,在風中搖曳。
葉焱和程清藍就埋伏在離建築物不到500米的牆後,側耳傾聽,果然有隱約的人聲傳來,只是隔得太遠,聽不清晰。葉焱看了看表,估計安池的兵力已經在2公里外到位,兩人對視一眼,持槍躡行逼近那建築。
這原來大概是一家家居店。五個高大的男人分坐在大廳幾排寬大的皮絨沙發上,程清藍認出其中兩個正是那天來找自己的人。
只聽其中男人說道:「老三他們幾個哪天回來?」
程清藍皺眉——原來他們還不止五個人。
另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答道:「就這兩天了。」
之前男人又道:「葉焱的手下夠愚蠢的,寧願死也不肯跟我合作。希望南城邊防上尉不會讓我們失望。」
葉焱臉色驟沉。程清藍也覺得非常不妙,這幫居心叵測的男人,為什麼要跟南城搭上線?
「那個僱傭兵丁一怎麼辦?」有人問道。
男人乾脆的道:「殺了。」
程清藍呼吸驟然加重,屋內男人們全都一頓,葉焱一挑眉,伸手快如閃電抱著她往一側撲倒。
「砰砰砰——」槍聲掃射而過,側牆倒了一片,屋內五個男人全部變身打開所有裝備,端著槍一步步逼近地上破損的廢墟。
「是我。」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男人們都是一愣。
程清藍從廢墟中爬出來,灰頭土臉,掛著不屑的笑容:「你們就是這麼歡迎別人的麼?虧你們還是男人!」她的聲音諷刺中又帶著軟綿綿的慵懶勁,男人們倒是頓住了。
「程清藍,你終於想通了?」領頭的男人笑了。
「不。」程清藍搖頭,男人色變,她繼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亂殺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們殺的人,結果葉焱算在我頭上,到處追殺我?」
男人哈哈大笑,猛然頓住:「你,終究跟我們是同類,終有一天,你會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程清藍咬咬下唇:「你們為什麼要殺丁一?」
男人冷哼一聲:「怎麼,你心疼了?他不肯把他的兵力交給我,我只能殺他。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即使是動物,也不會殺同類。你是安全的。」
男人話音未落,卻只見一個身影,以閃電般的速度從背後猛撲向他!男人反應也算奇快,霍然轉身,正面迎上那影子。只聽「喀喀喀」幾聲快響,兩人身手如電,幾次拔槍對準對方腦門心口,卻都被對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躲過。
其他人看得眼花,因為隔得太近,不敢開槍協助。一個男人反應過來,猛然端起槍尋找程清藍,卻發現她的身影已經不見。
而深黑的街道,密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響徹這建築的四面八方。
終於,只聽「砰」一聲槍響,纏鬥的兩人猛然分開,各自摔出去十多米外的地面。藏身於黑暗中的程清藍猛然撲出,將右邊地上那人拽住急速倒退,而身後的牆轟然倒塌,刺眼的燈光驟然亮起。戰鬥坦克緩緩駛入,持槍的士兵亦步亦趨。
葉焱右肩被對方手上尖刀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肉模糊;程清藍從褲兜中抓出一顆解毒丸就往他嘴裡塞。他皺眉吞下解毒丸,立刻甩開程清藍的手,抓起槍對著大廳中瞄準。
而大廳中,身中葉焱一槍的男人頭領慢慢從地上爬起,右腿上赫然一個血洞。其他四個男人站在他身後,全部端起左臂上的槍管,對準四個方向的包圍圈。
「卡!」「卡!」「卡!」這個一層大廳四個方向,極為刺眼的超強軍用探照燈同時打開,將整個大廳照射得恍如白晝。沉默的士兵們持槍或蹲或立在坦克和車輛旁邊,只需長官一個手勢,他們就可以把大廳中的五個男人射成刺蝟。
局面一觸即發,廳內死一般寂靜。程清藍被葉焱護在身後,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望著葉焱高大寬厚的背和肩頭那道深深血痕,心中升起無法名狀的感動和酸澀。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緩緩移動到一旁,倚在坦克邊,左手槍管對準場中領頭的那個男人。
受傷的男人頭領忽然笑了:「葉焱?想不到你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不愧是亡者之地的統治者。可是,你以為,只是這樣,只是幾十個士兵,就能抓住我們嗎?」
他以驚人的速度抬起左臂,隔著數米遠的距離,遙遠卻精準的鎖定葉焱的頭部:「你還真不愛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1:37
十八、怒殺
他以驚人的速度抬起左臂,隔著數米遠的距離,遙遠卻精準的對上葉焱的頭部:「你還真不愛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呀!」
他的頭盔和程清藍的一樣,都有自動制導鎖定目標功能。也就是說,只要他開槍,葉焱的腦袋必定開花。但是他並沒有開槍,因為程清藍早在前一刻已經鎖定了他的腦袋——頭盔的報警系統提示了他。
局面僵持。他和葉焱都心知肚明。
「放我們走!」他揚聲道。葉焱搖頭:「不可能。」
「你就不怕死?」他威脅道,再次晃了晃手中的槍。
葉焱冷冷道:「對著我的槍只有五把。對著你的槍好像有三十多把。投降吧!」
男人的臉色在高強度探射燈下顯得異常蒼白,他繃著臉,怒吼:「葉焱,我們單挑!如果我贏了,你放我們走!並且不准再追殺我們!」
葉焱沉默了一下,竟然點點頭。程清藍焦急看著他流血的背影,他卻紋絲不動。
男人道:「我數一、二、三,除了我和程清藍,所有人放下槍。」葉焱立刻道:「按他說的做!」
男人身後手下猶豫道:「老大,真要單挑?」男人回瞪手下一眼,其他四人立刻噤聲。
「我相信亡者之地統治者的信譽!」男人看著葉焱,「一、二、三!」
包圍大廳的士兵「塔塔」兩聲,原本端起的槍瞬間同時收回、垂直、槍口朝下。男人身後四個手下也放下了左臂。雙方都沒有違規。
男人滿意點頭:「葉焱,你果然言而有信!」葉焱恨恨:「我要親手殺了你,才能替我的人報仇!不過你的人,至少應該把裝備收起來!」
男人看了一眼周圍:「那你的人必須扔掉槍。」
「沒問題。」葉焱數道,「一、二、三!」話音剛落,圍住大廳的士兵齊刷刷蹲下,手上機槍重重放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包圍圈中的男人嘴角彎起,他身後的人雖然手指伸向肚臍下方,實際卻並未按下。
「射擊!」他興奮的張嘴——
然而在他剛剛要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一陣密集如疾雨的槍聲驟然響起,瞬間已至身前,他駭然大驚,憑借超人的反應力和意志力,他猛然翻身,向後連翻數個跟頭,雙足踏在沙發上,一個倒翻,已經躍到大廳巨大的吊頂上,望著大廳情形,簡直怒不可遏!
原來包圍大廳的士兵是三十多個,但他們身後還有十多個士兵隱藏在黑暗中。當葉焱下令扔掉槍時,前排士兵蹲下,後排抬槍便射!男人以為自己藏了陰招,實際上卻被葉焱算計!而葉焱的指令,便隱藏在那句三十多個裡,他帶來的人明明是五十個,不是三十個。安池不愧是跟了葉焱多年的戰士,配合極為默契。
「呼呼」兩聲,另外兩個他的手下也躍上吊頂,然後另外兩個,卻渾身是血躺在大廳中央,身中數彈,儼然氣絕。
領頭的男人自甦醒以來,自恃強大武力裝備所向無敵,他手下一共不過十幾人,今天便折損了兩個,心痛不已。
盛怒之下,他急速舉槍對準站在士兵身後的葉焱,手指扣動扳機!不管葉焱多麼厲害,此時暴露於他的槍管下,一旦他鎖定了葉焱,制導子彈射出,葉焱不死也要賠上半條命!
警報!他的耳邊驟然響起急促至極的警報!那是致命的警報、死亡的預警!自他甦醒以來從未鳴響過!是誰?是誰在向他射擊?
然而他的反應也是快得出奇,幾乎在同一瞬間,他還未扣下的扳機猛然停滯。倉皇回顧間,只見數米外,一雙眼睛帶著陌生的冰冷看著自己,而一道白色火光正朝自己掃射過來!竟然是她!她什麼時候鎖定了他?她竟然開槍速度比他還快!
男人反應也是奇快!他猛然偏移槍口,對準程清藍抬手便射——
「彭——」一聲巨響,火光驟然成團,在半空中發出爆裂般的聲響——那是男人和程清藍互相鎖定對方射出的子彈在,在空中撞擊爆炸。
原本被男人機槍鎖定的葉焱警醒的發覺那男人槍口偏離了方向,他原打算也是開槍與男人對射,讓子彈在空中爆炸,否則制導子彈會貫穿自己的腦袋——而此時,是誰救了自己?他眼角餘光瞥見身後那人全神貫注端槍凝視,嬌小身軀卻在微微顫抖。
她竟然救了自己……
「啊!」站得較近的幾個士兵掩面倒下——
「炸彈!」
「射擊!」
領頭男人和葉焱同時反應過來,同時怒喝發出指令。只見五六道坦克射出的黃色火光只撲向大廳吊頂,然而在黃光中更為閃耀的,是三道強烈的白光,從相反方向猛然射三個方向的士兵們!
「掩護!」葉焱大喝一聲,驚天的火光在吊頂和大廳四周同時炸起,葉焱和程清藍都極有默契的往後倒退數米,葉焱還一手提了個來不及撤離的士兵。
「葉焱,我們走著瞧!」領頭男人瞬間已至數米外的街角,隱隱只能看到三個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轉角。然而葉焱的士兵們,站在或倒在大廈外的只有二十多個,還有一半已經被炸彈消滅,或者被困在大廈裡!
被強烈火力攻擊的大廈還是搖晃,隱隱有轟鳴聲從頭頂傳來。程清藍看著身旁的葉焱驟然色變,像一隻離弦的箭猛衝向那火光裡。
「葉焱!」她疾呼一聲,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那裡面那麼危險,葉焱居然就這麼衝了進去。她想也沒想,腳下猛然發力,低頭便學葉焱往大廈中疾衝——
身子突然騰空,一股極強的力量猛然拽住她的衣服,生生阻住她的奔勢,將她在空中平行拉回來兩三米。她只覺得後背發涼,明明聽到領頭男人已經遠去了!是誰阻住了她的路?她憤怒的抬槍便要往身後射——
「要向我射擊麼?我的公主!」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就噴在她的頸項上,身後那人長臂一環,便將她整個抱在懷中,慢慢扳過她的肩頭。
程清藍原本緊繃預備發力的四肢驟然放鬆,她抬起頭,望著幾日不見的那張熟悉的臉,驚喜道:「丁一!你怎麼來了?」
丁一那俊朗的臉在黯淡的夜色中,平添了幾分柔和的味道。他還是一身灰綠迷彩,背上背了兩挺機槍,腰間兩把手槍和十多個手榴彈。
他嘴角揚起笑容:「我來接你。」說完,他俯下身子,試圖親吻程清藍的臉。程清藍條件反射偏頭躲過。丁一慢慢直起身子,嘴角笑容還在:「才四天不見,你的反應速度就快了很多。」
程清藍沒心思跟他調侃:「先不說這個,葉焱在裡面,我們去救他和他的士兵!快!」
她轉身便要再次撲進去,然而在他禁錮的懷裡卻根本無法完成轉身的動作!
「不去!」他淡淡道:「葉焱不會死。跟我也沒關係。」
「你!」程清藍瞪大雙眼,「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准去!」丁一猛然厲聲道,突然伸手從她腋窩下膝蓋下穿過,一下子將她打橫抱起,足下發力,以極快的速度狂奔!
「你放我下來,不然我開槍了!」程清藍在他懷裡試圖掙扎,卻被他摟得死緊。
「那你就開槍吧。」丁一眉也不皺的道。
「你怎麼回事?」程清藍身子被他很巧妙的制住,根本用不上勁。而不受控制的左手右手又不敢真的朝他開槍或攻擊,只能強扭過頭,眼睜睜看著冒著硝煙的大廈離他們越來越遠。
在被丁一丟入戰車後廂的一剎那,程清藍隱約看見一個高大敏捷身影從那硝煙中鑽出,如離弦的箭一般往這邊飛奔而來,而他的身後,大廈猛然垮塌,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大的煙塵和火光瞬間籠罩了整個街區,丁一以從未有過的驚人速度駕車飛馳,猛然拐彎轉入一片黑暗,而身後,再看不到那大廈和葉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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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灰暗的土地灑下慘淡的黃,從路的盡頭,一直延伸到腳下。亡者之地一如既往的荒寂沉默。
戰車在廣場前驟然停住,車門彈開,程清藍前腳下車,丁一後腳就跟出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阻住她埋頭往屋子裡走。
「還在生氣?」丁一將她的手臂抓得緊緊的。
程清藍不吭聲。
丁一湊到她耳邊:「你看,你這一路,把我撓的、咬的!」他將另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挽起半截袖子——麥色的手臂上,幾道紅痕,程清藍眼角餘光瞥見,「哼」了一聲。
「背上還有。」丁一說道,強迫她轉身面向自己,忍不住笑了,「怎麼這麼大火?再生氣,我就親你了!」
以往這個時候他這麼說,程清藍往往面紅耳赤顧左右而言他躲開,躲不過,只會軟在他懷裡,帶著顫抖徒勞抗拒。可如今眼前的程清藍,身體明顯一僵,不發一言。
丁一沒出聲,鬆開手。程清藍轉身便走。丁一輕聲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離開一段時間。」
程清藍站定:「為什麼?」
丁一慢慢說道:「我不喜歡葉焱總纏著你。」
程清藍心裡一抖,又是這樣,丁一,你又是這樣,說著莫名其妙曖昧的話,做著曖昧的事情!可是自己怎麼,偏偏無法相信他,相信他的關心毫無目的,相信他的深情款款有幾分真情在裡面?
程清藍頭也不回,慢慢道:「可是我喜歡。」說完,大步衝進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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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藍坐在床上,腦子裡有些亂。
非常掛念葉焱的情況,她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酷似他的身影從即將倒塌的大樓衝出來,那是他嗎?大樓倒塌後,他有沒有危險?
還有丁一,固執的將她帶走的丁一。她身上有他送的鏈子,當然輕而易舉能找到她。可是丁一明顯對葉焱有敵意!
幾天前,她偷偷從丁一身邊溜走,一是為了解除丁一的危機;二也是有點想逃避跟丁一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曖昧。丁一愛她麼?她不知道,大約是有興趣的吧,大約是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愛護著吧?
其實女人都不傻。真愛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和那些眼神中還有別的東西的男人,任何女人,都分辨得清。只是有人願意裝傻,有人能忍下心拒絕離開。程清藍屬於後者。所以前一段時間,哪怕丁一多麼溫柔風度,哪怕兩人孤男寡女無論是感情還是肉體的互相依賴都越來越深;哪怕在亡者之地陰冷空曠無助的夜裡,丁一擁著她吻著她的感覺有多麼讓人想就此沉淪,她就緊咬牙關,邊淪陷邊抗拒。
直到紅老大和陳楷辛相繼來襲,他竟然肯為她犧牲自己,她開始覺得他的爽朗笑容和灼熱親吻中,開始帶了幾分不同的味道。她就覺得不行了,她必須離開。
而葉焱,似乎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卻說不出來。只是想到那天,明明很浪漫很烏龍的相遇,他看到她的身體,冷酷嚴肅的他,傻傻的變身為獸;想到他這些天,每一個凝視每一個冷漠的側臉,都讓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究竟,是溫柔的百般呵護、情不自禁的互相依賴是愛情,還是那酸楚得想要落淚的感覺是愛情?
門外光影一閃,已經從內反鎖的自動門忽然徐徐打開。程清藍慢慢抬頭,看到空曠的房間另一頭,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陽光的陰影中。
「你別進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程清藍說道。
那人的身軀高大而陰暗,赤著上半身,露出肌肉結實的麥色胸膛。他的身形依然是完美的讓人面紅心跳的男人身形。然而他沉默著,於是因為沉默,往日爽朗親暱的臉,平添了陰霾冷酷的氣質。此時此地,他於程清藍眼中,變得陌生而不可猜度。
那人彷彿未聽到程清藍的話,緩緩走入屋內。門在他身後,徐徐關上、從外面反鎖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1:48
十九、二選一
那人彷彿未聽到程清藍的話,緩緩走入屋內。門在他身後,徐徐關上,「卡嗒」一聲反鎖。
程清藍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在自己身旁坐下,他臉上的笑卻有些苦澀味道。他的胳膊後背,果然如他所說,被一路在車上掙扎的她抓出咬出一片紅紫痕跡,平添曖昧的親密。
「清藍,我承認一開始救你,我是別有用心。」丁一忽然道,轉頭看著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真誠。
程清藍的心撲的一跳。他果然……
眼前他的臉隔得很近,他就挨著她坐下。這不是一個安全的距離,她目光與他對視,身子卻企圖往後挪。然而他的長臂,不知何時已經將她的腰摟住、收緊,她便只能這樣仰著頭看著他,有些尷尬。
「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為我監測到黑河邊有強烈的生物電波反應。能帶來這麼大反應的,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救你。」他說,「是因為我想你的強大戰鬥力能夠為我所用。而我所求的,是在亡者之地保持自由不敗之地,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到南城。這就是我的別有用心。人是自私的,我承認我也不例外。」
程清藍怔怔望著他,原來他早就猜到她不一般,原來他救她只是為了擁有她的戰鬥力,成為在亡者之地乃至整個大陸競爭的籌碼。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有點惱怒他利用她的心態,可另一方面,又覺得情有可原——這樣的時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以為女人,總是喜歡男人的慇勤。」丁一嘴角的苦澀更深,「所以我同你親近,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早日得到你的心,讓你死心塌地跟著我。好吧,我承認自己存心的。」
他的大掌沿著程清藍的臉輕輕撫過,讓她微微顫抖。然而緊握住她的腰的手臂卻更重。程清藍聽著他談成的話,只覺得胸口發堵——可是為什麼呢,她應該生氣才對!卻偏偏,是胸口酸澀不暢。
「可是……」丁一的笑容中苦澀更深,「我完了,程清藍。」他猛然低頭,雙手驟然將她揉進自己寬闊的懷裡,而將頭埋在她的肩窩。她只聽到他在耳側悶悶說道,「真俗氣!看到你緊張葉焱,我竟然會做出見死不救的事。」
程清藍的臉緊貼著他赤裸的胸膛,清晰的聞著他身上屬於男人的氣味。她早知道他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原來,是因為他緊張自己?不可思議!可是這一刻,他的懷抱的顫抖,如此真實。
「丁一,你放開我……」她在他懷裡悶悶的道,「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這樣曖昧溫情的氣氛,似乎什麼東西,就要噴薄而出,讓她想躲避!
「不放……」丁一在她肩窩微抬起頭,一口含住她珠玉般玲瓏小巧的耳垂,輕咬舔舐。程清藍渾身一顫,猛的用力企圖推開他,卻被他以不可思議的大力抱的更緊。
「你信我嗎?清藍?」丁一的吻在她耳垂、頸項、臉頰徘徊,溫柔得讓她全身顫抖。讓她幾乎無法拒絕。可是……
「丁一,你先放開我。」程清藍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道,「不要這樣,不要讓我們之間尷尬。」她的語氣很輕,卻透著冰冷決絕的味道。
丁一嘴上動作停住,卻仍然緊抱著她,緩緩笑道:「是因為葉焱嗎?你是不是已經……是他的人了?」他雙手驟然將她的腰抓得更緊。
程清藍腰上吃痛,在他懷中抬起頭:「沒有。他是讓我做他的女人,但是我還沒答應他。」看著丁一面上驟然閃過喜悅神色,她狠心道:「我還在考慮。」
「你在考慮?」丁一一字一頓的重複,「那麼我的心意,你就不考慮嗎?」他終於緊盯著她,猛然俯下臉,狠狠咬住她的唇,用力噬咬索求。她緊閉著牙關,他右手精準的擊向她的腰,她悶哼一聲吃痛張嘴,他的舌便長驅直入,攻城略地,直到她的口腔裡,都是他的味道;直到她的唇,血一般嫣紅,他鬆開氣喘吁吁的她,卻依然不放手。
望著她又氣又羞的模樣,他聽見自己柔聲道:「程清藍,我愛你。跟我在一起!」
程清藍駭然抬頭看著他,怔怔的不說一句話。他竟然說愛她!把他心中所有的算計都對她坦誠,然後,他說他愛她!
把她的沉默當成首肯,丁一低頭便要再吻,卻被她警醒的偏頭躲開。
「丁一,我不行……」程清藍輕輕道,「我的身世還沒查明,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我現在暫時沒有心情談戀愛,跟男人在一起。抱歉……」
「如果是葉焱呢?」丁一鐵青著臉打斷她,「你也會這麼回絕他的嗎?」
程清藍腦海裡猛然掠過半獸灼熱的凝視,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丁一看到她失神的樣子,莫名的,就想起屋外亡者之地無邊無際的廢墟。就如同此刻她的神色,清冷決絕。
驟然響起的警報聲,將沉默的兩人同時驚醒。警報聲由遠及近,顯然有人快速突破丁一的防線。而耳力極佳的兩人,都聽到輕微、密集的腳步聲,還有陣陣低沉的引擎聲,象徵著侵略的力量。
「竟然來得這麼快!」丁一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雙手拔出腰間佩槍,看向程清藍,原本應該決絕的語氣中竟然帶了絲哀求:「清藍,不要跟他走。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看著他陰鬱模樣,程清藍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好。然而話到嘴邊,卻生生嚥下去。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快做這樣的抉擇,為什麼葉焱和丁一都要逼她。是因為她強大的武力嗎?
穿越到此地,擁有驚人的戰鬥力,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我沒有把握攔住他。但是犧牲我手下所有的命,我也不會把你交給他。」丁一走出房間,自動門徐徐關上,程清藍立刻打開裝備,衝到自動門前——沒有反應,自動門居然沒有反應!她摁了摁門邊的緊急按鈕,依然沒有反應。
丁一,竟然將她鎖在屋裡!
片刻的驚慌後,她立刻鎮定。也好,她也不知道怎麼面對葉焱。那懾人的雙眸,她能不能、該不該,像拒絕丁一一樣拒絕葉焱?
然而漸漸,程清藍卻坐不住了。門外傳來密集的槍炮轟鳴聲,屬於人和獸的腳步雜亂而急促,昭示著戰鬥的激烈。窗外,隱隱有火光沖天。程清藍焦急萬分,怎麼辦!她不是沒心沒肺的女人,兩個男人無論真心假意,但終究為了她兩敗俱傷,絕對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她再次衝到門邊,猛捶那門,門外卻沒有反應。她氣急,索性倒退到床邊,舉起左臂槍管,調整到激光火箭炮模式——她沒用過這個模式的攻擊,但是應該在蘭仕街那晚,領頭男人們射向葉焱的士兵的炮彈,現在一炮下去,不知道這個樓會不會倒塌……
不管了!她平日裡溫婉平和,一急起來就是拚命。以前工作中為了準備公司週年會,她連續三天通宵熬夜,連總經理都誇她是拚命三郎!她不能放任這麼荒唐的事情發生!
她咬咬牙,瞄準大門,手指慢慢按下扳機……
「砰——」一聲,在她就要射出炮彈的前一秒,門從外面直挺挺倒下。她驚呆了,端著槍一動不動。門外火光灼熱,硝煙瀰漫。
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從那團硝煙中走了出來,修長雙腿略略一頓,堅定的朝程清藍的方向走來。
「我用了大面燃燒彈和催淚彈,你放心,丁一和他的手下都只是輕傷。」那人今天穿了身筆挺的黑色軍裝,露出乾淨的白色襯衣領子。線條簡潔的軍帽帽簷下,英俊的臉冷酷沉毅得無與倫比,「女人,你昨晚救了我一命。還沒來得及道謝。」他說的是昨晚程清藍在千鈞一髮之際跟對方領頭男人對射的那一槍,使得葉焱避免被那男人射擊。
他看似一如既往的沉靜冷漠,額頭卻微微有青筋繃緊;他的眉眼依然傲然挺秀,可是雙眸中卻掩不住焦灼和急切。他的步伐很有力很堅定,他的步伐也有些急促。
程清藍望著他一步步走近,他深不見底的雙眼一直緊盯著她,彷彿生怕下一刻她就會跑掉,彷彿他眼中只剩她一個。程清藍眼前忽然就有些模糊,眼裡的一切忽然彷彿只餘黑白二色;而那些原本轟鳴在耳邊的槍炮聲和腳步聲突然就淡去了,也變成一團嗡嗡嗡的雜音。
明明,這才是他們認識的第四天。程清藍絕望的想——二十五年來,她一直以為,程清藍的人生,應該是循規蹈矩平穩安全積極向上的人生,除了戶外運動,她從不放任自己有其他逾矩的行為;程清藍的愛情,也應該是細水長流水到渠成的愛情。她不相信一見鍾情,不相信電光火石。那代表著輕率,代表著莽撞,代表著不能長久安穩。
可是,為什麼半獸初遇時凝視的癡迷雙眸,像火的烙印一般,在她腦海裡反覆回放?為什麼被丁一帶離時,他在煙火夜色中拚命狂奔的身影,讓她會流淚?
此時此地,他無聲的、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就在她面前,彷彿天荒地老也觸手可及。可是此刻她的心中,卻竟然像長滿了瘋狂的野草,滿滿的,全是空曠的相思?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一個剛剛認識四天的半獸男人,產生這樣強烈衝動的感覺。對!她一定是太衝動,她不冷靜了!
然而葉焱根本不給她思考的時間。他終於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脫下帽子,露出蓬鬆的黑色短髮。大約是一路跑過來的,他的髮梢額頭有細細的汗珠。
他沉默的牽過她一隻手,掠過她肚臍下方的位置。「喀喀喀」三聲,微弱紅光掃瞄過她的指紋,她的裝備收起。
「程清藍,我違背了我的誓言。」葉焱低著頭凝視著她,黑色的眸子裡有洶湧的暗潮,彷彿要將她吞噬,「我曾發誓永不對亡者之地的人類動手。可是今天,我把丁一全軍俘虜。」
他的聲音平靜得彷彿在談論天氣和早餐,而在程清藍耳中,卻無異於驚雷滾滾而過。那雷是劇烈的,那雷是無聲的。無聲的從她心底掙脫而出,慰燙過她每一根神經,雷聲過後雨水瀰漫,變成滔滔洪水充斥撞擊她的心門。剎那間,她心中彷彿醍醐灌頂般的絕望——她彷彿看到往日那個穩妥而懦弱的白領程清藍,站在她已經顫巍巍的心尖上,嘲諷的問她,為什麼只有對他,她是衝動的她是不冷靜的,她是瘋了的?
明明一夜狂奔風吹寒冷,手腳還是冰涼的,可她卻覺得全身彷彿火燒一般滾燙。腦子裡似乎有些暈,卻又好像有什麼東西異常清晰。
她定了定神,睜大眼睛,於是站在她面前的他,變得從未有過的清晰。她只覺得軍人堅毅挺秀的眼角眉梢,如雕像般冷硬的側臉線條,還有那挺拔有力的高大背影,處處都讓她欣慰狂喜,讓她苦澀絕望。
他沒察覺到面前人的情緒變化,他的聲音依然如流水潺潺低沉悅耳,卻比平日溫柔蠱惑:「程清藍,我從北邊界連夜一路追過來;我極不光彩的調來一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對付不過100隻、忠於人類的猛犬部隊。我只是想問一句,你,考慮好了嗎?」
程清藍張嘴正要說話,他卻飛快伸出修長手指封住她的唇。他深吸一口氣,黑夜般幽深的雙眸中升起灼熱的決絕:「你點頭,今後跟我走;你搖頭,葉焱從此消失在你眼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2:00
二十、男人的談話
程清藍張嘴正要說話,他卻飛快伸出修長手指封住她的唇。他深吸一口氣,黑夜般幽深的雙眸中升起灼熱的決絕:「你點頭,今後跟我走;你搖頭,葉焱從此消失在你眼前。」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葉焱低頭望著她。她臉上的神色竟然是痛苦的,貝齒緊咬下唇,彷彿要滴出血來。這讓他的心緩緩沉下去。願意,就點頭;不願意,就拒絕。原本是他心中無比簡單的道理,可看著她靜默的臉色,他忽然就有點後悔。如果她搖頭的話……他握緊雙拳。
可這後悔只是一閃而過。是的,他不能等待,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就喜歡上了,為什麼要等待?亡者之地危機四伏,只有在他身邊,才是安全的。
她的身體驚人的美麗,可偏偏有的時候會有些可愛的小迷糊;在被陳楷辛抓起來、在蘭仕街對敵人對抗時,她勇敢得不可思議,可明明她不過是被他抓在懷中,柔弱無力的女人……
葉焱深吸一口氣:想把她劃歸己有。想要她,身體,和一切。
可是此時的她,卻不說話。屋內的安靜惱人的繼續著。明明不過過了十幾秒鐘,卻彷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她的臉色是蒼白的,如水雙眸似也微微顫抖。猛然,她雙眼升起決絕的慘淡神色。
葉焱望著她的眼神,只覺得彷彿有什麼沉重的東西一步步爬上他的後背,禁錮住他的呼吸。他生硬的閉了閉眼再睜開,帶著微微鈍痛的涼意從心底緩緩升起……
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葉焱呼吸停了兩秒。
是的,她點頭了,雖然很輕,雖然她雙眼中痛苦的掙扎絲毫不減。可是儘管如此,她點了點頭。
「你這個女人!」有力的雙臂毫不分說將她一把抱起,他忍不住高舉著她的身體,笑了。這是程清藍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程度的笑容。
「放我下來!」程清藍喊道,她是瘋了,一個認識才幾天的男人,要她跟他走,她居然點了頭!她甚至不夠瞭解他的性格他的想法,對未來他們的發展完全沒把握!可是她要點頭。
因為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點頭,她一定會後悔。那麼終她一生,她都會念念不忘,曾經有這樣好的一個男人,曾經在認識的第四天,逼她做他的女人。
葉焱沉沉一笑,卻不放她下地。他輕而易舉的舉著她的身體,靠近自己。程清藍連忙伸手擋在他面前:「等等!我有條件!」葉焱默了一下,乾脆道:「我都答應。手讓開。」程清藍正掙扎著,卻見他飛快的偏頭繞過她雙掌。他的唇精準的覆蓋住她的,重重吻了下來。
這個吻無疑是劇烈的。葉焱已經將她視為所有物,再無之前的忍耐和顧忌;這個吻又是令人痛苦的,夾雜著剛才那漫長的等待宣判過程中的忐忑與焦躁。程清藍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她緊抓住他白色的衣領,交纏的舌頭傳來的,是令人心慌意亂的苦澀甜蜜。
終於,他放她下地,雙手環住她的腰,讓她緊貼住他。她感覺到他下身腫硬,臉上更熱。
「回了營地我們再繼續……」他目光幽幽。
程清藍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怪異:「葉焱,我的第一個條件是,結婚前不能有肉體關係。」
葉焱原本已經動情的俊臉愣了愣,立刻道:「那回去就結……」
「第二個條件是,現在還不願意跟你結婚。」
葉焱頭一次覺得眼前的女人難以捉摸。她既然願意跟他,為什麼不願意享受和釋放男女間的快樂?
程清藍笑了笑,在葉焱面前擁有掌握權的感覺真好,誰讓他剛才答應得那麼快?她說道:「葉焱,我是個對感情認真的,我還沒有跟男人……我,我還是個處女!沒錯我現在是答應跟你走,事實上我現在都為這個決定提心吊膽。但是我下了決心,我願意與你相處,進一步發展。但是我們必須一步一步來。只有感情到了一定深的程度,才能發生肉體關係。否則,那我寧願不要這段感情……」
她還在繼續說著自己的觀點和道理,而葉焱低頭看著她,黝黑雙眸異樣的光芒閃過:「你說……你還是處女?」
他只聽進去這一句……
程清藍頓時有用頭撞牆的衝動,這個時代的男人,簡直令人髮指!
「我答應你。」他看著她悲憤表情有點心軟,「還有嗎?」
「暫時還沒想到。」程清藍望著他,「對了,你打算把丁一怎麼辦?」
「我打算跟他談談。」葉焱說道,「我的兩個得力夥伴被那幫混蛋殺了,我現在也需要人手。」
「太好了!我也是這麼想!」程清藍感激的看著葉焱,丁一如果能跟葉焱和平相處,最好不過。只是丁一剛剛對自己表白,自己卻接受了葉焱……
「第三個條件,不許在別人面前親熱!」程清藍脫口而出。
葉焱頓時沉下臉,雙目炯炯不發一言看著她。
「好吧……」程清藍自己也覺得有點過分,聲音弱了,「當我沒說。」只能自己盡量注意了。
「你放心。」葉焱若有所指的道,「丁一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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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不久,程清藍再次回到亡者之地的心臟、葉焱的住處。只是上一次是忐忑不安的過來,這一次,則是甜蜜安心的投奔。
或許是葉焱刻意為之,一路上程清藍跟葉焱同座一輛車,直到抵達目的地,也沒見到丁一的身影。只知道他肯定是被帶了回來,他的部隊則被強制留在原駐地,被葉焱的兵看守起來。
大概是因為已經得到程清藍,葉焱不需要再像前兩天那樣,在人前表現出對她的強勢佔有。所以帶著程清藍踏入家中時,他並不會特意牽著她的手在人前表現親暱。他是軍人,一路邁著堅定步子,接受衛兵的敬禮。
不過在回來車上,葉焱理所當然摟住程清藍的腰或肩膀,摟著他的所有物。偶爾低頭一吻,目光深沉,讓程清藍一路心跳就沒平穩過。前排的士兵自然一路安靜得像屍體,完全沒有存在感。
葉焱安置程清藍在他隔壁房間住下,又情不自禁的扣住她的身子親了親臉頰嘴唇,才帶她去見丁一。
這時已經是晚上9點多,陰黑的夜幕下,所有的一切安靜寂寥。葉焱先帶程清藍進入一個小房間,燈驟然自動亮起。
程清藍呆了呆——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面牆是透明的,丁一就坐在那面牆之後,垂眸一動不動。他似乎並未察覺到程清藍兩人,維持著那個姿勢。
顯然,程清藍兩人所在的,是用來觀察的暗室。
程清藍有點難過。他穿著件背心,依然是往日俊朗逼人的樣子。只是他臉上沾了幾道灰黑,臉色陰沉。有點戰敗後的灰頭土臉意味。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還執拗的希望她跟他走,他甚至說愛她……
「我去跟他談。」葉焱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我先跟他談吧!」程清藍說道,畢竟,她覺得自己欠她一個交代。只是,她都沒想好怎麼開口。
葉焱搖搖頭:「先談男人的問題。」說完不等程清藍答應,便推門走了出去。
程清藍只能乾瞪眼,男人的問題?葉焱不會欺負丁一吧?應該不會,瞧他的樣子,根本沒介意過丁一跟自己之前的關係。
對面房間,葉焱推門進去,在丁一桌子對面坐下。
丁一抬眸看見他,沒出聲。
「程清藍歸我了。」葉焱淡淡拋下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
程清藍簡直都要用爪子撓門了!他不是去和談讓丁一投奔他麼?怎麼用這樣的一句話開頭。
果然,丁一猛然挑眉,半個身子驟然越過桌面逼近葉焱,語氣狠辣說道:「你如果敢逼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程清藍心裡一軟,丁一……
葉焱卻絲毫未受他的激烈情緒影響,依舊保持不變語調,簡潔回答:「她自願。」
丁一身子僵住,重重撞回椅背,沒出聲。
「亡者之地的規矩你知道。」葉焱言簡意賅。
「人類互不侵犯原則麼……」丁一低聲苦澀的笑,「放心,她既然願意跟隨你,已經屬於你,我不會侵犯。不過……」他一字一句的道,「我還有機會,不是嗎?」
葉焱不置可否,道:「下面,我們談正經事。」
正因丁一的態度而倍感內疚的程清藍聽到這句話,立刻又不淡定了。正經事?難道剛才談的她和他的事不是正經事?這個大男子主義!她立刻決定把心中兩人能夠結婚的期限從2年推到了3年。
只聽葉焱道:「那幫人,你見過了。」把丁一的安靜當成默認,葉焱道:「對於他們來說,不是朋友就是死敵。對我,也是。」
丁一臉上青筋隱隱抽動。
「你應該知道,他們雖然人少,但是侵入你的駐地,輕而易舉。」葉焱緊盯著丁一,「所以,擁有六千兵力的我,或是只有幾個人的他們。你自己選。」
丁一深吸一口氣:「必須給我兵力。」
「我給你一個五百人的中隊。」葉焱乾脆道,「但是你的動物部隊,必須打亂進入各個中隊。」
丁一沉默了一下,點頭。
程清藍看得目瞪口呆,就這麼幾句話,兩個男人竟然已經達成了一致。程清藍,她不厚道的想,你的那點小魅力,跟男人的事情相比,簡直就不值一提。
葉焱也點點頭,起身伸手按下牆面一個按鈕。房間的門徐徐打開,一個瘦弱苗條身影走了進來——是上次葉焱從南城買回來的女孩!她裹著一件白色絲袍,絲袍下,少女的胴體曲線若隱若現。
葉焱道:「這是南城來的女人。」他頓了頓,「軍隊福利。」
丁一點點頭,他坐著不動,抬頭望著那女孩。女孩看到他的樣貌,非常吃驚。她很乖巧的走到他面前,笑容中還帶了一絲靦腆。丁一笑了,伸手探入她的絲袍下。絲袍晃動,女孩臉蛋緋紅,竟然很主動的低頭在丁一額前一吻。
丁一一把摟住她的腰,女孩順勢分開雙腿坐在他大腿上。他雙手撥開她的絲袍,整個頭探入她的衣服。
屋內安靜下來。女孩絲袍顫抖,她雙手緊緊抓住丁一露在外面的黑髮,牙齒緊咬下唇,臉色紅透。
程清藍看著對面屋子裡三人如此理所當然,目瞪口呆……好吧,看著丁一展現這樣的一面,雖然這個男人上午還信誓旦旦說愛她,但她也不會吃醋。只是略略,有點失落……
女孩的身體緩緩扭動著。葉焱當然不會在裡面當觀眾,他走向房門。
「如果有一天。」丁一的聲音驟然響起,葉焱停住腳步,程清藍不明所以。只聽見丁一含糊的聲音透過女孩絲袍傳來,「如果她願意跟我走,我一定不會讓給你。」
程清藍身子一僵,丁一,為什麼可以一邊做這樣的事,一邊對我志在必得?你……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
葉焱沒有轉身,卻聽到他以今晚最認真的語氣說道:「你會收到我們婚禮的請柬。」
程清藍一呆,房內女孩絲袍下動作一頓。
「哈哈哈——居然要結婚?」丁一終於探頭出來,面上帶著不可思議的嘲諷笑容,「在這個糟糕的大陸,生存都成了問題。居然還想著結婚這麼無聊的事情?葉焱,我服你!」
葉焱沒有回應,只是丟下一句:「明天開始,加入訓練!」他走了出去,門自動關上。
程清藍面前透明的牆暗了下來,除了女孩的呻吟聲逐漸加重,其他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這邊房間的門徐徐打開,葉焱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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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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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24 17:42:13
二十一、鋒芒
第二天程清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神清氣爽的出門,士兵告訴她葉焱去了書房。
所謂書房,是葉焱平日處理軍務的地方。程清藍走入這間寬敞書房,葉焱正立在一塊大顯示屏前,挺拔沉思,顯示屏上是全息地圖,很容易辨認出是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的地形。
因為地球多顆衛星被毀,亡者之地又沒有能力重建通信網絡,所以現在看到的全息圖,只是靜態圖像。
「在想什麼?」程清藍倚在門邊問道。
葉焱轉身,目光深沉:「在想他們會躲在哪裡。」他們,指的是那幫從蘭仕街逃脫的強悍男人。
程清藍咬牙:「我會變得更強,下次遇見一定不放過他們!」在她面前殺了那麼多士兵,程清藍頭一回見到這麼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葉焱看著她:「好。」
明明他只說了簡單一個字,可是他英俊的臉上目光灼灼望著她,竟然讓她心裡一抖。不自在了……
來日方長呀來日方長,程清藍你的三年不結婚抗戰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葉焱在亡者之地的兵力六千,他手下分別有陳楷辛、林淵、謝珊、紅勳、周晉、朱梓六個人,其中陳楷辛負責休整部隊的集訓;謝珊除了帶兵外還負責農場、礦場的管理。其餘四人各自帶兵,分別駐紮在亡者之地的邊界。其中北邊界駐兵達到一千五百人。
林淵和謝珊被謀殺後,他們的隊伍就一直由陳楷辛代管,忙得他焦頭爛額。
「他們已經到了。」葉焱領著程清藍前往宅子西邊的指揮部。
「他們好相處不?」程清藍忍不住問道。
這個問題讓葉焱很難回答。靜了幾秒,葉焱道:「他們敬佩強者。」他轉身踏入指揮室。
「丁一,你開竅還不算晚!」一個柔媚女聲響起。跟在葉焱身後進入指揮室的程清藍聽到這個聲音微微皺眉。
五十多平米的敞亮房間,四個男人圍桌而坐。其中最英俊那個,極為閒適的姿態靠坐在寬大椅子中,長腿舒展,雙手抱胸,眉目含笑,令人腦海裡不自覺冒出風流二字。
身材高壯結實的紅勳大刺刺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極為親暱俯視著他。一旁其他三個男人但笑不語。
「紅勳,現在我們可是一條船上,難道你還記仇?」丁一語氣有些輕佻。眼見葉焱和程清藍進來,其他人都看過來。只有他依然維持似笑非笑的目光盯著紅勳。
雖然隔著不到2米距離,可程清藍忽然覺得這個噙著笑的男人有些陌生疏離。好吧她早該料到的,是她接受了葉焱拒絕了他。
「哈哈哈!我可捨不得!」紅勳似乎很享受丁一的目光,大笑著從桌上跳下來,與其他人一起,向葉焱敬禮,坐下。
葉焱徑直在主位坐下,陳楷辛朝程清藍點點頭,她在陳楷辛身旁座位坐下。
「各位,今天緊急會議,主要兩件事。」葉焱開門見山,「第一,兩個人加入我們。丁一、程清藍!」
丁一面上掛笑,他其實跟在座的幾人早就認識。程清藍有些靦腆的朝大家笑笑,另外兩個陌生男人都笑呵呵打量著她。紅勳臉上自然沒有笑容。
「林淵的兵,抽出五百人由丁一來帶;剩下五百給紅勳。」丁一點頭,紅勳喜出望外。
「農場和礦場,程清藍先來管。原來謝珊手上的兵,還是由陳楷辛管。」葉焱接著道,他指向桌邊方臉平頭臉上有道醒目刀疤的男人:「清藍,這是朱梓。」又指了指一旁娃娃臉的清秀男人:「這是周晉。」
程清藍倒是一怔,之前只跟葉焱提過一次希望做後勤管理,沒想到他居然記住了。她忙笑著點頭:「你們好!」兩個男人都笑了,點點頭。
「老大!」紅勳開口,「農場、牧場可關係我們的死活,她能管麼?」
葉焱面不改色道:「你說得對。所以程清藍,我給你五天時間,你做出計劃。如果大家全票通過,今後就由你來管;否則,就還是跟在我身邊。」
他其實對她,也是公事公辦的。程清藍覺得這樣很好,雖然她還不是完全有把握,但是她也希望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她用力點頭。
在座幾人其實都已經知道程清藍和葉焱的關係。周晉說道:「老大,她是你的女人,我們幾個沒意見。但是現在六千士兵才10個女人,我怕影響士兵士氣。」
一直沒出聲的陳楷辛不帶感情的陳述:「前天晚上,程清藍險些射殺敵人首領成功,並且救了老大一命。」
這事大家都有聽說,一下子倒安靜下來。
「不要把我當成女人,把我當成戰士!」清脆的聲音響起,一直笑得臉痛的程清藍朗聲說道。
「戰士?」紅勳笑了,「不是那麼容易當的。還是當女人比較容易。」
程清藍瞪著紅勳:「紅勳,你也是女人,你怎麼不用陪士兵睡覺?」她言辭極為露骨,倒讓葉焱刮目相看;連相處多日的丁一也抬頭看了看她,但是卻合了在座兵旅男人的胃口。
「我!哈哈!」紅勳笑道,「老娘這麼強!只有老娘挑選男人,怎麼可能由男人挑選我?」
「上次你的怪獸被老娘打傷,現在好了吧?」程清藍傲然道,「不好意思,老娘也一樣。老娘這麼強,只有老娘挑選男人,不能由男人挑選我!」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紅勳的臉頓時白了。其他幾個男人哈哈笑了,周晉甚至大膽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葉焱,低聲跟陳楷辛道:「原來葉老大是被女人挑選的男人……」
丁一今天第一次把目光投向程清藍,也有些驚訝和好笑。程清藍敏銳抓住他的目光露出一個大大笑容,他目光滯了滯,斂了笑轉過頭去。
「說夠了吧?」葉焱終於開聲,「就這麼定了。下面說第二件事。」
葉焱又討論、佈置了針對那幫歹徒的搜索和圍剿計劃。搜尋的士兵二十人為一小隊,不能單獨行動;發現敵人,兵力在五十人以上,才可以進攻;盡量不要正面武力對抗,多採用靈活手段,盡量生擒敵人。
計劃大家討論完畢,一致認可。各人當天就趕回自己駐地。丁一當天從陳楷辛手上交接500兵力,三天後往北邊界駐守。
指揮室內,只剩下葉焱和程清藍兩人。
葉焱還站在牆上全息影像前,望著自己的兵力分佈圖出神。他知道那幫窮凶極惡的男人很棘手,所以今天下達的命令也是要對他們窮追猛打,盡快圍剿。時日一長,怕生後患。程清藍望著他嚴肅蹙眉思考的側臉,有些忐忑:「葉焱,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葉焱側頭看著她:「很好。」
「會不會太粗魯?」她糾結。
「嗯。」
「啊!會不會影響了你的威嚴?」她剛才說什麼挑選不挑選的,也是沒辦法啊。
「嗯。」葉焱認真點點頭,「在我的軍中,以下犯上的士兵,要打五十鞭子。」
程清藍呆了呆,只能乾笑:「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兵!」
葉焱走近她,居高臨下看著:「是誰剛才說不要把自己當女人,要當戰士的?」
「那只是隨口說說。」程清藍很沒骨氣的推脫。
葉焱搖頭:「不行!必須懲罰!」
不過上午十點多光景,指揮室外天空亮堂堂,任何人如果推門進來,都會撞見不該撞見的場景。好在指揮室是葉焱專用,沒人敢進。
於是葉焱便在指揮室的桌子上,狠狠「懲罰」了程清藍。只懲罰得葉焱意猶未盡,曾經斬敵數千的男人因為之前輕率的一句承諾,此時只能沉著臉放開懷中毫無戰鬥力的對手;而程清藍衣衫不整爬下桌子,已經被懲罰得找不到方向,如果不是因為肚子餓了發出咕咕叫聲,她堅守的底線差點淪陷。
三年不婚期!這才第一天,就這樣了、那樣了……程清藍氣鼓鼓的淚奔回自己房間,頭一次覺得自己給自己制定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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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焱每天的生活很規律,早起鍛煉;上午到休整輪訓的部隊走一圈——軍隊的戰鬥力是他最緊張的;下午處理各個下屬報上來需要他決定的事項;每兩天他會到農場和礦場看一圈;每三天他就會去一趟北邊界盯緊防務。每個星期,他還會抽時間巡視西海岸和東海岸的防務,一是怕殭屍從海裡游過邊界,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兩年來發生過四五次,游過來的單個殭屍都被士兵擊斃;二是當年哈克萊星人就是從海裡潛伏攻擊大陸,造成了大陸的災難。現在雖然哈克萊星人幾乎已經滅族,但是也要防備萬一其他大陸力量的偷襲。
今天程清藍接手後便要去農場和礦場,他便陪她一起。
車子首先停在農場。
二十三世紀,人類雖然可以通過分子技術,直接化學合成超級美味的食品。但是基礎農業生產並未停止,一是各種合成食品必須要有原料;二是大部分人認為,原始食品更加美味。只是在生產技術上日趨先進,確保以極高的效率生產出大批量純淨的農產品。
這裡原本是中部一個中型農場,也是戰爭過後,唯一還保留了部分基礎設施的農場。原本全封閉全自動化生產基地,如今只剩半個跨越數公里的封閉罩;智能耕種系統也在戰時被打掉,但各項基礎設施還在。
所以士兵們需要做的,是成為「智能耕種系統」,通過人力,完成各項農耕操作。
葉焱帶程清藍步入農場的辦公區,這裡也被戰爭荼毒,所謂辦公區,只是士兵們臨時搭建的平層金屬棚屋。好在材料足夠好,棚屋中格外清涼。
兩個軍裝男人坐在棚屋中,見到葉焱,立刻起立行禮。其中一個約莫四十歲,方臉木訥;另一個是二十出頭小伙子。
「秦敘、方林!他們曾是謝珊的左右手。」他指了指兩個男人,又對他們道,「這是即將接手農場的程清藍。」
兩個男人表情只愣了一分鐘,都伸出手笑道:「你好!」三人握手。程清藍笑道:「我經驗不多,還希望兩位多指教。」
兩人雖然不明白葉焱從哪兒找到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來接手農場,但是見葉焱對她頗為照顧,也不敢多問。
葉焱陪程清藍在農場裡轉了一圈,便駕車回去了。只說車子天黑時來接她。
他的車遠去,程清藍收了笑容,快步走入辦公的棚屋。沒有什麼聯絡感情的話,也不過多客套和寒暄,只是一項項詢問兩個士兵關於農場的事項,事無鉅細;遇到不清楚的立刻發問,或者讓兩人帶她現場去看。幹練務實風格和不苟言笑的態度,倒讓兩個士兵覺得配合起來很流暢。
到了晚上,程清藍已經把農場現在情況弄清楚,長噓一口氣,把秦敘和方林叫了過來。
「你們管理的沒有問題。關鍵問題有三個。第一,士兵三個月輪流休整,過來幫我們耕種,因為銜接問題,所以導致生產環節出問題,影響產量;這個問題,我想在每撥士兵裡設置生產質量控制員,解決這些問題,他們必須到農場接受你們二位的培訓;第二,我們糧食產量其實挺高,但是經常波動。有時候還堆在倉庫中放壞了,品種又單一。以後強化和部隊溝通,他們的需求其實每個月是既定的,今後每個月統計一次庫存。根據庫存調整生產計劃,不要沒頭沒腦不聽生產。閒時,士兵們可以生產別的種類農作物。第三,之前存放糧食的冷凍庫不是被破壞了嗎,導致我們存放週期不長。沒關係,丁一那邊有個大型儲備庫,今後我們要長期儲備的糧食都扔過去。」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抬頭看著兩個男人。
秦敘點頭:「是!長官!明天我們就開始辦!」
方林也用力點頭:「是!長官!」
「好!那今天就到這裡,車子來了,我也走了。你們辛苦了。明天上午我要去礦場,下午過來。」
兩人送程清藍出去,程清藍打開車門,一直沉默的方林忽然開口:「長官,聽說你跟殺死謝珊長官的男人對過槍?」
程清藍腳步頓住,點頭。
「我們恨不得殺了他,替謝珊長官報仇。」方林道。
程清藍看著他和秦敘:「一定會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2:26
二十二、天雷
踏著暮色,程清藍步入大宅。雖然天色灰暗,但沿途列兵看到她都筆直敬禮:「長官好!」這讓她頗為受用,如果只是以葉焱的女人這種身份住在這裡,想必所有人都會頭疼。
因為成天在全是男人的軍營出入,她特意穿著嚴實的迷彩軍裝。葉焱專門給她找來小號軍裝,雖然還有些肥大,但依然眉清目秀。好在軍裝材料特別,穿在身上極輕極涼爽。
書房門口的衛兵向她敬禮,她笑著正兒八經回個了敬禮,看到衛兵露出笑容。她伸手扯下帽子,露出一頭烏黑長髮。抖了抖,再抬頭,發現衛兵目光已經有些迷離。因為農場事情順利,她在心中偷笑,一轉頭,便透過窗戶看到書房中,葉焱長身靠在躺椅中,雙目緊閉,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今日依然穿著淡綠襯衣,灰綠色長褲,即使安靜的睡姿,依然英姿挺秀。彷彿一棵青松斜臥。兩道墨眉下,烏睫輕含,鼻端英挺。程清藍便是一愣。
其實,她並不瞭解面前這個男人。
卻偏偏想要陪他一程,在這個亂世。
程清藍站在窗外,葉焱的閉目只是一瞬,即刻睜開。他並未睡著,此時卻望見她隔著窗靜靜站立。夜色在她背後暈成灰暗顏色,男式軍裝更襯得她眉目動人。她怔怔望著他,迷茫的目光中又偏偏流露幾絲憐惜。
葉焱默了片刻,對她招招手。她走進來,在他面前站定。
長臂一環,她柔軟的身體落在他大腿上。他很享受懷抱軟香的感覺,懷中人的身體卻習慣性帶著需要軟化的僵硬。
雙手把著她的腰,葉焱的聲音低沉:「順利嗎?」
「嗯順利。」程清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上任第一天,要積極向上級匯報——她的身子繃得更緊,危襟正坐,先說了自己的結論,然後細細闡述自己每一條發現,和打算的應對措施。
葉焱一直安靜的聽她說,聽到一些關鍵問題,眼睛驟然一亮。她足足說了五分鐘才說完,便看著葉焱。
看著她一副貌似很淡定自如,實際雙目閃亮,盼著他肯定和表揚的目光,葉焱壓著笑,認真道:「想不到我的女人這麼能幹。」
程清藍笑:「當然!」
很滿意她用「當然」二字肯定自己的歸屬,葉焱大手撫過她光潤的臉頰,眸色深沉。一看他樣子,程清藍立刻敲響警鐘岔開話題:「葉焱,我們對彼此還是不夠瞭解。」
「有嗎?」
「有!」程清藍抓住他胸前衣襟,「你再多給我說說你的事情。」
「上次說過了。」他盯著她細白的五指。
「那麼少!幾句話!」程清藍歎了口氣,「你要知道,要發生肉體關係,思想上的瞭解要很深入才可以……」
「說你吧。」葉焱打斷她的話。
「哦。」程清藍想了想,「我以前喜歡旅遊,我到過歐洲、新加坡,國內很多地方都去過,九寨溝、廈門、大連、新疆、西藏……都是好地方。我還喜歡唱歌,雖然我五音不全;我的工作是行政經理,其實我剛剛晉陞不久,前途還大好呢,結果我發現自己有心臟病,病得快要死了,卻穿越到這裡來了。」
葉焱眉頭皺緊,伸手觸到她左胸。
「別擔心!」她笑,「已經好了。穿越過來,我的心臟也好了,其他方面你也看到了,眼力、聽力、速度、力量都比正常人好很多。大概是穿越過程發生了基因突變?其實我挺高興的,本來要死的人,突然活過來了。所以我如果找到讓我穿越的人,一定要好好感謝他,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
「嗯!」葉焱低聲道,「我陪你找。」
「我不喜歡吃酸的,最討厭蛇;我有的時候不太自信,有的時候又有點變態的要強——這是我朋友說的,是不是讓人很無語。還有,其實我不太喜歡動盪的生活。」程清藍打了個哈欠,「有點睏,好久沒像今天下午這麼忙碌充實過,再整天打打殺殺,我的腦力和職業能力就要退化了。」
「你很好。」葉焱道。
「謝謝誇獎,長官!」她坐在他懷中,斜斜的敬了個軍禮,「我好睏,今晚吃什麼?」
「你先休息一下。」葉焱手上一緊,讓她的身子倒在自己懷中。
「這樣很危險。」她的聲音很低,「可是很舒服……墮落啊……」她側身蜷在他懷中,頭緊靠著他的胸口,「好吧,我瞇一小會兒。」
他點點頭,雙手圈住她。
夜色漸深,已經七八點光景。負責勤務的小兵發現長官還沒取用晚餐,只得端著盤子去書房找一向廢寢忘食的葉焱。
遠遠的,剛走到書房所在走廊轉角,就望見書房門口列兵舉起手指朝他做了個噤聲手勢。小兵跟了葉焱多年,算是有眼力價,躡手躡腳走到書房門口,忍不住探頭,透過月光從窗戶望進去。只見長官低垂著頭靠在長椅中,懷中是個長髮如瀑的軍裝女子。女子將頭深深埋在長官懷中,長官長臂環住那女子,一動不動。兩人似都睡得極沉,屋內靜得只聽見兩人悠長呼吸。
門口兩個士兵對望一眼,後勤小兵輕手輕腳放下餐盤,在書房門口台階坐下。台階上全是月光,疏靜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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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道路上平穩行駛,很快抵達廣闊的礦場。程清藍跳下車,今天老成持重的秦敘陪她過來礦場。
想起今早自己在葉焱的床上醒來,他卻在床邊躺椅中睡了一夜。問他緣由,卻是昨天自己在他懷裡睡著。意志出了名的堅忍不拔的葉焱,卻不能保證懷抱著她還能遵守諾言,所以不敢上床共眠,在床邊將就了一晚上。
想到這裡,心情忽然蕩漾。氣定神閒跟著秦敘見了現在礦場的管事人,工作效率也尤其高,一上午時間,把礦場的生產狀況摸了個剔透。
亡者之地原來就是各種稀有金屬的集中產地。礦場的生產,一方面是為軍隊武器彈藥生產提供原料;另一方面將極少量高端稀有金屬,偷偷賣給南城,換取所需藥品和女人。
武器生產設備和流水線因為以前就在地下,部分設備幸運的得到保存。只是破損部分需要人力支持;而且生產的武器種類不夠豐富。
程清藍仔細瀏覽、觀察了礦場情況,分析礦場問題,也跟現在礦場管事人直接當面簡潔交流。效果也是不錯,管事人今天先按她說的準備,約定明天程清藍再過來。
中午隨便用了點飯,程清藍又和秦敘回到農場。兩個地方的事情都特別順利,程清藍心情是愉快的。只想下午回到農場,再仔細回顧梳理存在問題,確保毫無遺漏。
車子剛開進農場辦公區,就看到一輛極眼熟的戰車停在辦公區,方林站在空地,身旁是個高大的士兵。兩人正說著什麼,方林連連搖頭。
認出那車,程清藍心突的一跳。車子後排還坐著個人,沒有下車。八成是丁一。
默不作聲跟著秦敘走過去。秦敘看了看方林為難表情和那傲然站在一旁的士兵,問道:「怎麼回事?」
方林見到二人回來,忙道:「長官、秦哥,他們不要製成的壓縮乾糧,非要提供新鮮糧食。我們可辦不到。」農場有生產線,將生產出糧食按照不同種類配比,直接製成軍用壓縮乾糧。營養成分並不輸新鮮糧食。
程清藍看著那士兵:「你跟我談吧。」
士兵打量面前漂亮得有些囂張的女人,語氣軟了幾分:「你是?」
秦敘道:「她是我們新來的長官。」
「長官!」士兵慢條斯理道,「我是第五中隊警衛。我們長官說了,光吃壓縮食品沒意思,要運送蔬果。」
程清藍毫不遲疑:「叫你長官跟我談。」遇到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人,從他的上級入手才是正道,雖然他的上級是……
戰車的門果然徐徐打開。一雙黑色皮靴踏在地上,一身戎裝的丁一矮身探出來。士兵喚道:「隊長!」丁一擺擺手,示意其他人迴避。
秦敘和方林看著程清藍,她點點頭。其他三人便自覺離開,車前只剩下丁一和程清藍兩人。
「走,我們談談。」程清藍先發制人,丁一望著一臉肅然的她,忽然笑了:「怎麼,看到我不自在?我的公主?」
程清藍臉一熱:「還好。」心裡卻是一鬆,為他熟悉的語氣。
丁一驟然失笑,爽朗的笑容讓剛剛走遠的三人回身側目。他含笑看著她:「依你。只是別繃著臉對我。」
程清藍垂著頭快步走在前面,丁一長腿緩邁,看著她身著軍裝仍然婀娜的曲線,閒適的跟著他。一直走到無人的蓄水池旁。面前是開闊的兩千平米清澈水面,程清藍轉過頭。
「糧食的事,我們盡量辦到。但是你知道。」程清藍道,「新鮮蔬果很難儲存,我們沒有足夠運力運送。頂多一個月給你們送一批。」
丁一搖頭:「太少。」
「我實在沒辦法。」程清藍鎮定道。
「如果你來送,就可以。」丁一低聲道,「你就不想見我嗎?」
程清藍話語一滯,只見丁一垂著頭,那俊朗臉上表情似乎是認真的,卻又隔著莫名的遙遠距離。
「丁一,前幾天的事情,我要說對不起。」程清藍咬咬下唇,「你對我很好,還救了我。但是我接受了葉焱。」
丁一呵呵輕笑,轉過頭去,望著平靜無邊的水面:「不要緊。」
他雲淡風輕說著不要緊,卻讓程清藍心裡莫名一疼。
兩人一時無話,頓時安靜下來。
遠處烈日下,有成隊士兵從田邊穿行而過,逐個開啟田邊噴射肥料和水源的開關,在田邊微控面板上讀取各項生產數據。
「程清藍,你一點都沒有喜歡過我?」丁一斂了笑,直直看著她。
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他吧?溫柔的,俊朗的,認真的。而不是這幾天見到的那個風流含笑的男人。
程清藍深吸一口氣:「說不喜歡是假的。我不是什麼聖人。來到這個陌生世界,你就像白馬王子一樣,救我、幫我、陪著我。你這麼好,我怎麼能對你沒有好感?」這些話語脫口而出,連程清藍自己都怔了一怔。
丁一回頭望著她,目光複雜。
「丁一,女人都是貪心虛榮的,我並不是對你毫無感覺,我也為你猶豫掙扎。可是我遇到了葉焱,我就陷進去了。雖然一點把握也沒有……丁一,不是你不好,你太好了。只是感情這種事,有的時候就是看對眼。我不值得你喜歡……」
「不重要。」丁一語氣忽然打斷她的話,目光又帶了戲謔的笑。
他一字一句的道:「你還不明白嗎?程、清、藍?」
程清藍不明所以望著他,心卻不由自主一點點沉下去。
「不重要。你現在喜歡葉焱還是誰,一點都不重要。」丁一斂了嚴肅神色,猛然俯身,逼近她的臉,「你現在屬於誰,也不重要。」
她條件反射後退,卻被他一把抓住雙肩攔住去路。
「因為,我要的,一定會得到。」丁一在她耳旁輕笑,「所以現在,沒關係。」
他臉上明明笑著,語氣也是輕佻的,彷彿每一次他在她耳邊隨意說著撩撥的話語。然而第一次,讓程清藍覺得,他是認真的。
他牢牢按住她的肩膀,臉緩緩俯下來。程清藍抬著臉看著他,心卻逐漸下沉,右手緩緩按住腰間佩刀。然而在他的唇即將碰上她的時,肩膀卻忽然一輕,他的臉驟然抬起,陡然與她拉開半米的距離。
望著她如釋重負的臉,丁一笑了:「跟你開玩笑的,我的公主!我可沒興趣跟頂頭上司搶女人。明天我就要去北邊界了,記得來給我送糧食!」
程清藍望著他爽朗的笑容,不知說什麼好,心裡百味雜陳。
是嗎?只是開玩笑?那最好!
「這不是挑選了葉老大的女人麼?」一道充滿挑釁的聲音響起,生生插入兩人之間。丁一蹙眉,程清藍訝異,兩人偏頭看去,一個高大強壯的士兵,昂然叉腰站在七八米遠處。絡腮鬍子,濃眉大眼。
「女人!第二中隊隊副夏啟勇!等待你挑選!」男人大聲喊道,「如果我打贏你,是不是可以跟葉老大一樣,做你的男人?」
程清藍看著眼前這個興奮的武裝男人,剛剛被丁一挑起的些許纏綿悱惻的憂傷情緒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尷尬窘迫。
她望著朗朗青天,只覺得天雷滾滾從頭頂嬉笑而過,令人扼腕歎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2:43
二十三、生死之戰
程清藍看著眼前這個興奮的武裝男人,望著朗朗青天,只覺得天雷滾滾,令人歎息。
丁一站在她身後,似在自言自語:「好笑!就算輪也輪不到他呀!」
程清藍渾身一僵,忍不住狠狠瞪了丁一一眼。後者哈哈大笑,目送她硬著皮頭走向那男人。
軍隊中本就清一色爺們兒,涉及女人的話題總是能讓男人們熱血沸騰,尤其是漂亮女人。雖然全軍上下知道她屬於最高長官,還傳聞她是個狠角色。可是看到有人膽敢直接挑釁她,還是非常讓寂寞的男人們期待的。
所以農場裡許多閒著的士兵聞訊都全部趕來。雖然秦敘和方林喝令他們離開,但他們卻嬉笑著不肯走;有的離開幾步,又掉頭回來。好吧,秦敘還好點,連方林自己甚至都很想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但程清藍又是他的長官,於是他很糾結。
程清藍看一眼周圍十幾個聚集過來的士兵,這些都是她如今的下屬,她決不能示軟。她走到夏啟勇面前:「第二中隊隊副?周晉的人?」那個帶了一千五百個兵,二十幾歲的的娃娃臉男人?
夏啟勇用力點頭:「長官,我來向你挑戰!」
程清藍目光尋找秦敘:「軍中不禁止私鬥麼?」
秦敘正要點頭,夏啟勇卻插話:「老秦,別跟個娘們兒似的!私鬥個屁,我就是來請教一下長官的拳腳。上個月,我還請教過葉老大呢!」
「結果被打得跟個娘們兒似的求饒!」方林插話,男人們哄然大笑。
程清藍臉上一紅,想了想道:「比拳腳不行。」
夏啟勇哈哈大笑,肅然道:「長官看不起我?」
程清藍搖頭:「拳腳無眼,我怕我下手沒輕重,傷到你。你敢不敢比射擊?」
「比就比!怎麼不敢!」夏啟勇強硬道。
程清藍轉身,朝幾步外的丁一:「把你手槍借我。」這麼多人,她變身又怕別人說她仗著武器好佔便宜,而用的比較熟的就是丁一的佩槍。
五分鐘後。
夏啟勇垂頭喪氣提著手槍。一千米外,微不可見的十個微碳水囊,程清藍打中八個,他只打中兩個,慘敗!
周圍男人們沒料到程清藍槍法這麼好,都是吃了一驚。程清藍自己都覺得驚喜,她一直覺得自己槍法練得不錯,但一直跟丁一、葉焱這種角色在一起,也沒覺得自己槍法多麼出類拔萃。如今跟普通人比,竟然有這麼大的差距,簡直讓她愛上了射擊!不過,她想,自己目力好,丁一的槍也比夏啟勇精準,她不贏才怪。
既然已經大勝,程清藍微微帶了點得意,見好就收。她清了清嗓子,長官的架子就出來了:「嗯,都散了吧……夏啟勇你也回去吧……」
夏啟勇臉漲得通紅,他算是軍隊中響噹噹的人物,連最尊敬的葉焱老大都要讚他一聲勇猛!居然被一個女人輕易戰勝,他以後怎麼混!
他猛然抬頭吼道:「我還要比拳腳!」聲音響亮震耳,吼得程清藍一呆。
「好!比拳腳!拳腳!」周圍士兵立刻歡呼起來,其實誰想看拳腳,就想看如花似玉的女長官的身形動作。
程清藍踟躕了。
拳……腳……
雖然之前在丁一駐地跟著他練習過搏擊。但是跟他搏擊時,她基本就是個小透明,丁一往往手下留情,制住她的要害,讓她不能動彈。說到拳腳,她實在沒把握。
一旁秦敘見她面色為難,立刻朝夏啟勇道:「大勇,你就是想佔便宜!你看葉老大知道了,怎麼收拾你!」
夏啟勇面色一僵,雖然老秦提起葉焱他著實也有點怕,但還是嘴硬道:「葉老大怎麼樣!我們六百個弟兄才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做長官帶兵,我們沒話說,不然兄弟們就是有意見!」
「你這個痞子!」見他越說越離譜,老秦立刻攔住他的話。
「我跟你比!」程清藍清脆聲音生生打斷兩人的爭執,「夏啟勇,少廢話,我跟你比。」
全場安靜下來,都望著程清藍。她緊握雙拳,一臉視死如歸表情。好吧,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是這個男人這麼說,她也能想到,軍中肯定也有不服的。如果她不借今天的機會立威,今後不僅自己難為,葉焱也會難做。雖然她認為自己管理農場、礦場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這是軍隊,畢竟要靠武力說話。
況且,她也打定主意,而且就算打不過,也要表現出堅強的戰鬥意志,打出氣勢,輸仗不輸人……
「你打得過他!」丁一聲音驟然響起,聲音低低的,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她吃驚的轉身,丁一看著她,神色傲然,目光關切,他低聲道:「不過是個三流角色。你的反應速度、力量都是一流的。一直都跟著我練習搏擊,雖然打不過我,挫敗他?綽綽有餘。」
程清藍心中一暖:「真的?」
丁一低眸看她:「他身體強壯,上臂有力,下盤有點浮。你攻他膝蓋和後腰。」
程清藍用力點點頭,回過身去。
周圍聚集的士兵越來越多,程清藍雙手握拳擋在胸前:「來吧!」男人們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喝彩。
「長官!」老秦和方林都急了,卻被其他士兵擠到人圈外側。夏啟勇雙手十指交握,粗大關節發出「卡卡」聲響,咧開嘴笑:「長官!我會很溫柔的!」
男人們哈哈大笑。
程清藍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只看得夏啟勇和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
「我不會!」趁著夏啟勇呆滯的剎那,程清藍一個勾拳猛揮過去!
十分鐘後。
午後的農場鬧哄哄的。接到消息的葉焱驅車抵達農場,便看到一團士兵不事生產,圍成一圈,捂著拳頭加油助威。
他示意警衛留在原地,慢慢踱步到人群後。他個子高,越過人群頭頂,便看到場子正中讓人噴血的一幕。
歷經大小戰亂英明決策無數的葉焱,頭一次懷疑自己讓程清藍管理農場礦場的決定是否正確——
正中,一個高大的士兵躺在地上,程清藍一屁股坐在他背上,雙腿狠狠壓住他的大腿根部,一隻手肘將他脖子壓在地上,另一隻手揪住他的頭髮,厲聲喝道:「服不服!」
葉焱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似是殺紅了眼。那麼嬌小的身子,牢牢將男人壓在身下。男人的臉被她壓在滿是灰土的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帽子早不知掉哪兒去了,長髮凌亂,臉上全是灰黑,軍服皺皺巴巴。
不過——葉焱皺眉,望著她敞開的軍服衣領裡露出的大片雪白皮膚,可本人恍然不知。他只得抬手,拍拍前面擋住路的士兵。
「揍他!揍他!」士兵們在順序圍觀了美女和夏啟勇抱著打滾、夏啟勇騎在美女身上卻下不了手打臉;美女反撲騎在夏啟勇身上將他痛揍一頓後,早已血脈沸騰!並且,堅定的站在美女的一方。
「咳咳!」葉焱咳嗽兩聲。前面正揮手吶喊的士兵身子一僵,緩緩轉頭,臉色頓時又青又白。
「長官!」
「長官!」
士兵們一層層被瓦解,望著長官陰沉的臉和暗湧的殺氣,自動自覺退散開去。
葉焱終於在正中兩人面前站定。
一直被壓制的夏啟勇斜著眼看到上方人的臉,頗有些魂飛魄散的感覺,嘿嘿乾笑起來。
「服不服!」見他不答話,坐在他身上的女人還在怒吼。夏啟勇只覺得丟臉至極:「服服服!你起來!」
聽到他服輸,一直全身緊繃的程清藍不由得身子一鬆,咬牙切齒正要說幾句狠話,身子卻驟然騰空——一雙有力的手將她從背後提了起來!
已經有些暈頭轉向的她一個後抬腿猛然就踢,然而提起她那人反應也是極快,竟然能騰出一隻手,一把抓住她撲騰的一隻腿:「是我!」
她動作猛然停住,身後人依然從後面抱住她的身子,冰涼目光掃視一周,士兵們大氣也不敢出,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地上的夏啟勇也一隻手撐住腰,在兩個士兵攙扶下跑了。
空地上只剩他們兩個。
她在他懷裡垂著頭,不回頭不說話。事實上她也已經力竭。葉焱單手將她腰摟住,拎著便走,扔回車裡。
葉焱坐入車中,面無表情:「開車。」
「我贏了。」低低的的聲音傳來,聲音有些嘶啞。
「我知道。」
「以後大概大家不會懷疑我作為戰士的身份。」她聲音已經帶了點哭腔。
葉焱皺眉,偏頭正要看她,冷不丁黑影一閃,胸口微微一痛,她嬌小的身子就撞入他懷中。
「我揍了他!嗚嗚!」程清藍開始語帶抽泣,「揍人的感覺……真好!」
葉焱忍不住想笑,卻聽得她的抽泣聲越來越來多,聲音逐漸哽咽,繼而變成小聲哭泣,然後是嚎啕大哭。只哭得葉焱心口發澀,只哭得前排駕車的士兵手掌發抖。
「我贏……了!葉……焱……」她大哭道,「看他們……還敢……挑釁我……嗚嗚……現在就是……跟我對槍的壞蛋來了……我也不怕……我也揍他們……」
葉焱心裡一軟,輕輕撫摸她的長髮:「別哭。」
然而葉焱大概不知道,今日一戰,對於男人來說,不過是打一場架;對於從未與人打過架的白領程清藍來說,卻無異於生死一戰。
然而她竟然贏了!於是她怎麼能抑制住自己的喜極而泣?穿越以來壓抑多日的各種複雜情緒此時全找上了她,葉焱的勸慰完全聽不進去。
「狗屁!狗屁!」她將他胸口衣服蹭得亂七八糟,「什麼穿越……嗚嗚……什麼狗屁時代……毛病!全都有毛病……」
「丁一、紅勳,全都是狗屁……見鬼去吧!我靠!亡者之地!見鬼!通通都是狗屁!」
……
車子快駛到葉焱家門口,她才緩緩停住哭泣。只是瞪大一雙紅腫的眼,倚在葉焱懷中發愣。前排士兵被她哭得心情亦是十分悲痛的給兩人打開車門。
葉焱拍拍懷中折騰了一路此時悶不吭聲的女人:「明天開始,我來訓練你。」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2:55
二十四、對決
這一晚沒有月亮,夜色濃重如墨,亡者之地如死城般安靜。人類的肉眼在這樣環境下,想要分辨幾米外的景物,已是不易。
程清藍穿著一身深綠迷彩,持一把激光束槍,埋首在一堵矮牆後。
敵不動,我不動。
然而僵持許久,這四通八達的倉庫地點,對手已不知潛伏到何處埋伏。程清藍已經被連續三次從身後「擊斃」,此時條件反射猛然回身——
身後無人。
面前三個倉庫,寂寥無聲。
雖然沒有打開裝備,程清藍腳力和反應速度也要強於一般人。在矮牆後等待得實在心焦,心念一轉,腳下猛然發力,疾衝進一間倉庫中,快速貼身在門後。
熱力!一陣熱力襲來!程清藍心叫不妙,一個側翻撲到倉庫一堆雜物中。「砰——」濃煙從剛才她藏身的金屬門上升起,表示這扇門已經「報廢」。一陣輕微急促的腳步聲猛然逼近,程清藍嘴角勾起笑容,左手猛然掏出腰間手槍——點射!
那人腳步噶然停止,在激光束模擬衝擊力下,他不得不倒退一小步,硬是停住。黑暗中,那人無聲的笑了:「四比一!有進步!」
程清藍從那堆雜物中站起來,拍拍身子:「我死四次,你才死一次,真夠打擊人的!」話音剛落,她丟下雙手的槍,朝那人猛撲過去。
那人反應自然是極快的,順勢雙手抓住她的腰要將她放倒,她卻在空中靈活轉身,反而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單膝狠狠擊向他的後背。
他不避不閃,生生受了她一頂,悶哼一聲,雙臂卻不依不饒反抓住她的腰,大力瞬間將她倒提放倒在地。她在地上一個打滾從他雙掌滑出,同時右勾拳擊向他的下巴,他側頭避過,肘部驟然用力,終於成功狠狠將她壓在身下。
程清藍氣喘吁吁,葉焱氣息也有些急促。
「又輸了!」程清藍歎了口氣。
葉焱望著她:「已經不錯了。」
程清藍打得興起,雖敗猶榮。自從五天前打敗了來挑釁的夏啟勇,她似乎轉了性,血液中的好鬥因子似乎活躍起來。這五天在葉焱的親手訓練下,雖然依然是敗多勝少,但贏的次數卻也越來越多;搏鬥堅持的時間也從原來的一秒鐘,到現在的十分鐘——要知道,整個亡者之地能在葉焱手下堅持十分鐘的,也沒幾個人。
「接著打!」程清藍提氣要起來。
葉焱壓在她身上不動,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她僵住。
「吃苦了。」葉焱忽然道。
「呵呵!」程清藍道,「以前在電視裡看那些又漂亮又能打的女人,其實還挺羨慕的,覺得太酷了。沒想到現在我也有機會做相同的事情,挺好的。」
「很好。」葉焱說道,不知是說那些漂亮能打的女人很好,還是說她也做這樣的事情很好?
「可是沒用呀……你看你訓練了我五六天了,我還這麼沒用。」程清藍有點喪氣。
葉焱默了一下:「明天換個人跟你打。」
「誰?」程清藍也知道葉焱太強了,再跟他練下去,自己會自卑而死的。
「紅勳。」葉焱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牽過她的手。
「啊?」程清藍呆了呆,那個暴力恐怖胖女人?「可是她……我打不過她。」
葉焱牽著她頭也不回往前走:「不,你能勝她。」
「可是……」程清藍停住腳步,「我有點恨她。我剛到這世界,跟她有點過節。」她不願意跟葉焱說太多,有告狀嫌疑。但是讓她完全不介懷,很難。
「我知道。我早已懲罰過她。」葉焱轉身,自然而然在她臉頰親了親,「但她是個好戰士。現在做你的對手,最合適不過。」
「好吧,其實我不是恨她……我有點怕她。」程清藍悶悶道。
「好。」葉焱一把摟住她的腰,貼近自己,「你有兩個選擇,打敗她;或者,真正做我的女人。我一點都不介意你不做戰士,只做我的女人。」
「NO!」程清藍雙手抱緊他的腰,「我一定要變得更強!」不要在這個世界,繼續柔弱無力;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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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紅勳被葉焱強行命令來到倉庫陪程清藍練習時,也是頗為惱怒的。她本來就不喜歡程清藍,加之她現在是葉焱的女人,兩人還有舊仇。
居然讓她陪程清藍模擬練習槍械,還陪她搏鬥?然而葉焱的命令她不敢違背,只能來到倉庫中。
葉焱丟下兩人就離開了,並不會在旁指手畫腳或者偏袒一方。紅勳看著面前表情也很難看的程清藍,自然而然惡向膽邊生。
她知道程清藍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柔弱女子,她擁有讓人害怕的武器裝備。但是今天兩人只是用激光束槍模擬功能在倉庫中單挑,她很有信心,好好教訓這個女人。
「紅勳!謝謝你來陪我練習!」程清藍忽然說道。
紅勳愣了愣,壯實的臉上露出不屑神色。
「但我還是會記仇的,除非你為以前的事,向我道歉!」程清藍雖然昨晚推三阻四,但真的面對紅勳,想起之前自己慘痛經歷,也不禁生氣。
「要我道歉?」紅勳失笑,「行呀,你贏了我再說!」
「好!如果我贏了你,你和你的怪獸,都必須向我道歉!」程清藍大聲道。
「如果我贏了呢?」紅勳上前兩步,逼近程清藍面前,「你現在是老大的女人,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狗屁!我們輸贏跟葉焱沒關係!」程清藍喝道,髒話出口,血液中那股興奮勁慢慢又起來了,就像那天痛揍夏啟勇的快感!難怪男人們喜歡說髒話……罪惡啊……
「行呀!」紅勳笑得柔媚,跟她的外形形成讓人窒悶的對比,「如果我贏了,你就跳一支脫衣舞給怪獸看!」
「變……態……」程清藍只覺得頭大,一段時間不見,原來紅勳更加變態了!
常言道,世事如棋局局新。經過葉焱五天集訓滿懷壯志小試牛刀的程清藍,在葉焱極為肯定的鼓勵下,原以為就算不能完勝紅勳,至少也能打個平手。然後頭三局單挑槍械,她竟然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連輸三局。
紅勳看似粗魯變態好色,實際上心卻很細。雖然槍法眼力不及程清藍,但埋伏、突擊、放暗槍、設陷阱,無所不用其能。每一局變著法子把程清藍吃得死死的。程清藍簡直都被打懵了,想起葉焱對紅勳的評價,真不是個一般人,難怪葉焱多年來一直對她委以重任。
第四局,程清藍總結前三局經驗,心中約莫也摸準了紅勳的套路,不被她製造的假象吸引,認真挑選一個極佳位置埋伏,狠狠「爆」了紅勳的頭,這一局反而贏了。
於是第五局,紅勳也格外認真,程清藍也被激起一股鬥志,拼了命跟紅勳拼火力,一隻手、一條腿都「中槍」短暫麻痺過程,也咬著牙反撲。這一局,程清藍居然比紅勳晚「嚥氣」半分鐘。程清藍又贏了。
槍械單挑便比成了三比二。然後是五局搏鬥。
搏鬥不同槍械,無法完全採用模擬功能。只是兩人都換上薄薄的防護服和防護頭盔。拳頭打在身上,衣服吸收了大部分力量,但仍然會有部分力量直接打在身上。衣服頭盔會記錄被擊打的次數,扣除生命值。誰的生命值先歸零,這一局就輸了。
第一局,程清藍鬥志正勇,加上葉焱前幾天指點許多竅門。竟然迅速將紅勳擊敗。紅勳被她壓在身下,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會輸。
第二局,紅勳便使出了全部伎倆力氣,程清藍也毫不示弱。雖然身材比紅勳瘦弱許多,但是她靈活,而且力氣也不比紅勳小。兩人第二局打了起碼半個小時,直到兩人氣喘吁吁躺在地上,卻是程清藍比紅勳先「死」。
還有第三局,事實兩人已經精疲力竭,但程清藍顫巍巍的爬起來,雖然穿了防護服和頭盔,她臉上已經青紫了大塊,想必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紅勳也沒比她強多少。
「來……第三局……」程清藍喘著粗氣。
紅勳見她站起來,心叫不妙。她本就肥胖,雖然強壯,但這幾局打下來,簡直讓她筋骨麻痺。她現在壓根兒都站不起來了,可見程清藍居然還站得起來,第三局只怕凶多吉少。
「不比……不比了!」紅勳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再打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翹掉。
「不……行……」程清藍搖頭,歪著步子,彎腰拉她的衣服,「不比……你怎麼……向我道歉?你差點……吃了我……」
「靠!我……道歉……還不行嗎……對……不住啦……」紅勳閉著雙眼,「你……想要老娘……的命呀!老娘……還要……留著命……殺殭屍呢……」
「老娘……也要……殺殭屍……」程清藍聽她終於道歉,身子一軟,啪一聲倒在地上,躺在紅勳身旁。
「他媽的……老娘……要睡一會兒……」紅勳喃喃道,「你這個……害人精啊……老娘幾年……沒這麼……傷過了.....」
「老娘……也睡……」程清藍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無比圓滿。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3:06
二十五、小古董
葉焱發現,每次丟下程清藍一個人去做些事,她總能給他些驚喜。
譬如讓她去農場礦場,三天時間,她居然拿出一套簡單易行的計劃。傳閱各個中隊後,連紅勳反饋的意見都是:「我不喜歡,但是同意。」於是她順利接管了兩塊工作;
譬如半天時間不見,就會在男人堆發現她,騎在挑釁者身上,將夏啟勇一陣亂揍,從此全軍上下都知道葉焱的女人是個狠角色;
還譬如今天,讓她跟紅勳訓練。昨天還推托說兩人有仇,半天不見,兩個女人居然肩並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葉焱站在兩個女人腳邊,目光自然停在程清藍身上。長臂一撈,將她扛在肩上。程清藍嚶嗚一聲,察出是他,眼都沒睜,死屍般橫在他肩頭。
葉焱朝衛兵看了眼,轉身往門外走。衛兵雖然會意,可看著地上橫臥身軀龐大的紅勳只覺得萬分為難。只得也轉身出門叫人。
葉焱扛著程清藍剛踏出倉庫門,濃眉猛然一挑,腳步驟然加快。而十多米外的車上,士兵「啪」的摔掉無線電聽筒,撥開車門,朝葉焱疾奔過來。
「長官!找到了!」士兵的聲音掩不住的興奮,「陳楷辛長官將他們圍堵在南部邊界牧雲橋附近。前方兵力告急,請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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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藍是半夜在車上醒來的,她正夢著自己睡在2010年那張熟悉柔軟的床上,激動得手舞足蹈。一伸手,醒了,發現自己睡在紅勳軟軟的肚皮上。而後者斜靠在座位上,瞪大雙眼很是憤怒。
程清藍連忙坐起來,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沒事!」紅勳陰陽怪氣道,「要不是看在你是老大的女人,我早把你丟開了。」話雖這麼說,葉焱就坐在前排,程清藍還是覺得紅勳只是嘴硬。
程清藍一本正經的點頭:「好!那我原諒你了,紅勳。」
紅勳氣得嘴角只哆嗦,哼了一聲:「小心!下次你若輸了,就得跳脫衣舞給怪……」話沒說完,紅勳一下子反應過來立即住嘴,看了眼前排。
程清藍也被她嚇得夠嗆,如果被葉焱知道她同意了這種賭注,後果不堪設想。
葉焱倒半陣沒做聲。
大概沒聽清?程清藍緩了口氣,看紅勳也是一副放鬆神色。兩人坐直了,喝了水,看著車前車後還有十多輛坦克隨行正要發問時,葉焱頭也不回,不鹹不淡的道:「你還會跳脫衣舞。」是陳述句語氣。
程清藍頓時有撞牆的衝動,乾笑兩聲,心中默念:沒聽懂他的話外音,沒聽懂沒聽懂……
「我們連夜去哪裡?」岔開話題是程清藍的特長。
葉焱不緊不慢回答:「陳楷辛把他們圍困在南邊了。情報說他們只有六個人。但陳楷辛強攻,兵力折損很大。」
「好!這回好好收拾他們!」紅勳經驗豐富,明白這個時候,單兵作戰能力極為重要,否則就是無謂的損傷。
「丁一明天一早會從北邊界趕到南邊。」葉焱說道,「周晉和朱梓一個守在中路,一個繼續留在北邊界。他們無處可逃。」
程清藍點頭,幾個人裡面,除了葉焱,身手最好的應該就是丁一了。程清藍有些躍躍欲試,這是她受到葉焱特訓以來,第一次實戰。雖然敵人很強,但不要緊,有葉焱在。
「到了,你跟緊我。」葉焱道。
「好!」程清藍點頭,紅勳在一旁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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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南邊界牧雲橋時,正是夜裡凌晨兩點。公路旁漆黑一片,看不到一個人。他們下車,迎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陳楷辛帶著幾個兵,他們的臉在夜色中有些疲憊。葉焱點點頭,三人跟著陳楷辛走。葉焱帶來的五十個增援則隨其他士兵安頓。
走到一輛裝甲車邊上,四人打開車門進去。裡邊亮著燈,兩排座位中間鋪著張地圖。儼然是陳楷辛的臨時指揮部。
「做得好。」葉焱說道。陳楷辛點點頭:「夜裡十一點鐘的時候,有兩個突圍的。殺了一個,跑了一個。」
「那裡面還有4個?」葉焱挑眉。
陳楷辛點頭:「我們是追著他們六個人過來的。」
「他們為什麼會躲在這裡?」紅勳插嘴道,「火力那麼強,躲在這裡找死嗎?」
陳楷辛臉上頭一次浮起有點怪異的笑容:「因為……起大霧了。」
程清藍還沒覺得詫異,葉焱和紅勳卻都有些吃驚。原來現在正值夏季,整個大陸是不變的酷熱天氣,只是晝夜溫差大。但是說到大霧天氣,這個季節卻從沒有過。
「起了大霧,他們的火力優勢就發揮不出來。」葉焱道。眾人點頭。
「所以,他們躲在這裡?」程清藍的手指向地圖上的龐然大物。
這是個陌生的結構。程清藍原以為的他們提到「牧雲橋」,是真正的跨江大橋或者陸地橋。至少也是個立交橋。可地圖上這個橋,卻更像一隻猙獰的黑色怪獸,伸出數十條觸角,扭曲成團,形成極有張力的糾結形狀。
「這是磁懸浮軌道立交橋。」紅勳哼了聲,「沒見過吧?小古董!」他們幾個是知道程清藍的來歷的,所以她拿「小古董」來稱呼程清藍。
聽她這麼喊,程清藍一愣,不經意抬頭恰好對上葉焱目光。片刻,程清藍低下頭,葉焱移開目光。
「老大,我們怎麼辦?天亮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霧?」紅勳的思維很敏捷。
「有霧。」葉焱肯定道。
「我剛才看了,空氣比較濕潤。」陳楷辛解釋道,「應該有霧。」
「霧散了他們可就不好抓了!」紅勳道。程清藍深以為然,用力點頭,紅勳瞪她一眼。她回瞪過去。
大家不說話,等著葉焱。
葉焱凝神看著地圖,修長手指敲了敲地圖邊緣:「清藍,你跟他們交過手。他們的首領,是什麼性格?」
其餘兩人都看著程清藍。
程清藍呆了呆。才見了一次,還是生死搏鬥,什麼性格?看著葉焱低垂的雙眸,程清藍努力回想了一下,眼見紅勳便要笑了,程清藍清了清嗓子:「嗯……很自大……妄想征服大陸……」
看葉焱並未反對,程清藍接著說道:「應該還是個很衝動的人,上次居然提出跟你單挑。」行軍打仗,哪有單挑的?所以上次他們才被葉焱成功「陰」了一把。
「看不出你還挺精的!」紅勳說道。她和陳楷辛都盯著葉焱,他既然這麼問程清藍,必然已經是有了計謀。
葉焱抬起頭,目光定在程清藍臉上,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程清藍三人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葉焱老大顯然沒注意其他人的反應,收回手,低下頭去,專注盯著那磁懸浮立交橋。
「還有一個問題。」葉焱沉聲道。「為什麼這個時間,他們要來這裡?」
紅勳疑問:「剛好路過?」
葉焱搖頭:「站在這個地方,大概會有俯瞰眾生的感覺。」他,指的自然是對方的首領。紅勳有些不明所以,程清藍卻明白過來。既然那個首領自大狂妄,大概會選擇這種地方作為根據地吧?享受高高在上感覺!
「2小時後,紅勳你帶幾個身手好的潛進去。」葉焱道,「不必纏鬥,多放幾槍,引他們出來。」
「我一個人?」紅勳倒吸一口涼氣,「老大我不怕死,但是懸殊……」
「還有丁一。」葉焱看她一眼,「2小時候他就到了。別給我裝,你最擅長巷戰。務必小心,全身而返!」
紅勳一聽丁一要來,笑了,看了程清藍一眼:「遵命!」
程清藍卻忽然有點尊敬紅勳,看似這麼變態的女人,打仗原來這麼厲害,甚至是葉焱必要的時候的倚仗。她的實戰經驗還少得可憐,還得繼續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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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的天色略淡,丁一的車子就準時抵達。
程清藍和葉焱兩人坐在裝甲車裡,透過車體,清晰看見紅勳笑著迎上去,一把抓住丁一的胳膊,肥胖的身子幾乎貼住丁一。丁一似乎並不在意,嘴角噙著浪子般的笑,還向紅勳行了個軍禮。
程清藍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前些天丁一和女人在密室中親暱的畫面,臉上一熱,搖了搖頭。現在的男人呀。
下巴上忽然傳來粗糙的摩擦感,程清藍轉頭,原本閉目養神的葉焱老大不知何時睜開眼,沉黑雙眸看著她,伸出兩根手指抓住了她的下巴。
窩在葉焱老大懷中的程清藍,忽然覺得很有感……
抬頭,湊上去,輕輕,親了親他的嘴角,又親了親他有青色鬍渣印跡的下巴。馬上把頭轉回來,繼續窩著。身後人今晚第一次沉沉笑了,熱氣驟然逼近她的耳根。
低沉的聲音響起:「小古董……」
裝甲車的門猛然被打開,丁一和紅勳的臉並排出現。八目相對,丁一的目光偏向一邊。
「老大!」紅勳聲音又恢復了在帥哥面前的柔媚,「我和丁一準備出發了!」
葉焱和程清藍跳下車。
紅勳和丁一全副武裝,身後站了四個同樣高大的士兵。陳楷辛從一旁走了過來:「長官,各處兵力已經佈置好。」
葉焱點頭。
陳楷辛又朝紅勳二人道:「你們小心。雖然你們也穿了防彈衣,但是只能防備普通子彈,激光槍、電磁脈衝彈和重型武器都不能防備。但是他們的防彈衣很厲害。」
程清藍不僅低頭看了看自己迷彩防彈服裡面的吊帶。
「剛才被我軍擊斃的一人,身上中了十幾槍也沒倒下。最後是連續爆頭兩槍,才將他殺死。」陳楷辛面無表情的道。
紅勳和丁一點頭。
「保重!」程清藍也道。紅勳依然是瞪她一眼,丁一看著地面笑了。
「他們的頭盔可以自動鎖定目標,你們保持距離!」葉焱沉聲道。
和葉焱互敬了軍禮,紅勳二人和四個士兵的身影,迅速隱入霧氣重重的微白前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3:18
二十六、死亡
濃濃大霧,迷濛所有人的視線。也許是因為霧,空氣中添了分涼意。
程清藍脫掉了軍裝。手錶指向五點整。
丁一和紅勳進入迷霧已經半個小時。頭二十分鐘還一直有零散槍聲。甚至有過十幾聲密集槍聲,讓人心驚膽戰。
然而最近十分鐘,死一般沉寂。
葉焱扔下指間香煙,一腳踩熄:「我進去。」
「不行!」一旁的陳楷辛第一個反對,「我去吧。你留在這裡指揮。」
葉焱搖頭。陳楷辛身手雖好,卻不如丁一。現在丁一進去都沒了消息,葉焱又怎麼會派他單獨進去?
程清藍伸手往下拂過,瞬間裝備打開:「我跟你一起去。」
葉焱看著程清藍,蹙眉。
「你不讓我跟。我等你進去了再跟。」程清藍看了眼周圍,「他們誰攔得住我?」
葉焱微微一笑:「口氣不小。」
「不行!」又是陳楷辛反對。見葉程二人都看著他,陳楷辛悶道,「你經驗少,我和老大進去吧。」
程清藍嘿嘿一笑:「別忘了,只有我的裝備跟他們一樣。打死我至少要兩槍連續爆頭,你說的!」
一槍爆掉頭盔,再一槍爆頭。
陳楷辛無話反駁。
「跟緊我。」葉焱接過警衛遞過來的激光束射槍,「楷辛,命令包圍圈對面的士兵散射,掩護我們。」
眼前透明懸浮面罩驟然閃出紅光,程清藍深吸一口氣,跟在葉焱身後,踏入重重白霧。
立交橋的對角線方向,響起掩護的槍炮聲。葉焱和程清藍沿著一條立柱,爬上了一條空中懸浮軌道。
大霧依然濃重。在五十米高空,踩著腳下冷硬的金屬,程清藍不敢往下看。腳下的軌道約一米寬,因為多年廢棄,大塊表面已經長銹,讓人懷疑它的牢固性。程清藍站在空蕩蕩的彎道上,只能隱約看到濃濃白霧中,似乎無數條同樣老舊的軌道在空中縱橫交錯。一晃,卻又似只有一團白霧,什麼也看不清。
她不禁想像,如果沒有遭到破壞,這裡將是多麼繁華喧囂的情景!而不像現在,磁懸浮軌道彷彿已經死去多年。
兩人一路低伏在軌道上前行,慢慢往軌道深處走去。漸漸,眼前所見軌道與軌道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所站的那條軌道周圍,就至少有五六條軌道從各個方向穿過。
這大概相當於2010年的公交總站?程清藍在心中下了個有趣的定義。
兩人約莫走了十幾分鐘。程清藍的緊張感越來越強。猛地,走在前面的葉焱,身子突然頓住,就像被釘子,突然釘緊在地上。
程清藍心口一緊。走上前,跟他並排站立。掃視一周,卻並無可疑目標。
他們所站的,是軌道的一個彎道。葉焱低頭往下看,下面卻是濃濃白霧。程清藍屏住呼吸,也隨他目光看下去。依然空無一物,只有白霧。
過了一會兒,似乎有微風吹過,白霧緩緩散去不少。程清藍看清眼前事物,胸口好像被大錘猛然襲擊——
下方蜿蜒的軌道上不同位置,掛了一、二、三、四,四具屍體。他們穿著程清藍見慣的迷彩服,其中一具甚至頭部已經被打爆,只有一個軀幹,斷掉的脖子斷斷續續滴落殘留的血滴。而半小時前,就是這四個士兵無聲的跟著丁一和紅勳踏入了這團白霧。
程清藍雙腿發軟,一旁的葉焱身子未動,長臂卻猛然圈住她的身子,阻住她踉蹌的步伐。程清藍抬頭,只見葉焱臉色鐵青得像烏雲壓境,雙眸直直望著那幾具屍體。程清藍眼前有點發黑,她用力緊咬下唇,眼前才清明些。
四個士兵已經葬身於此。丁一呢?紅勳呢?
然而掛著四具屍體的軌道再往下,卻被霧氣籠罩,看不清晰。
葉焱只是沉默了半分鐘,兩人繼續往上走,走向密集的軌道的中心。
程清藍心裡重得幾近窒息。穿越以來雖屢經坎坷,卻從未見到如此血淋淋的場面。恐懼,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慢慢扼住她的喉嚨。她雙耳只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這讓她更加不安。
剛走了幾步,又猛然覺得不對勁了!她下意識抬頭,頭盔中紅光飛速掠過!她駭然大驚,舉起槍,視野中卻沒有目標。一旁葉焱雖無頭盔,卻也瞥見光影閃動,警惕的舉起槍,對準前方。
軌道前上方,除了白霧,什麼也沒有。
隱隱的,有轟鳴聲傳來。像是從極遠的彼岸傳來的聲音,像是雷鳴,又如同重機械的運轉。
可是,這大霧天氣,這廢棄的懸浮在空中的軌道,又怎麼會有雷鳴,怎麼會有運轉的機械?
那轟鳴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近!到底是什麼?!
程清藍用力深呼吸,強迫自己端穩了槍,對準那團白色中的未知。她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不安漸漸瀰漫心頭。
一旁的葉焱也凝神以待,槍口直直對著前方。
然而霧氣讓兩人根本看不清晰,只能聽著那隱隱的聲音越來越逼近!腳底的軌道,忽然開始輕微的震動!
「是什麼?」程清藍終於有點沉不住氣,壓低顫抖的聲音。於此同時,葉焱卻忽然神色一變,動作快如閃電!他猛然收槍,長臂驟然環住程清藍的身體三兩步助跑大力躍起在半空中!
於此同時,令人驚恐的一幕顯現——那濃濃的白霧中,忽然衝出一具腐朽的金屬車頭!彷彿一把黑色的無聲的刀,將白霧生生一劈為二,沿著兩人半秒鐘前所站立的軌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呼嘯著奔馳而過!
程清藍被葉焱抓著躍起並落在一側蜿蜒的車道上,眼睜睜看著那不過五米長的車頭以極快的速度和沖量在軌道上轟鳴奔騰,猛然在一個彎道處,生生跌落半空,驟然隱入白霧中。
「彭」!地面上傳來驚天巨響,雖然看不清,他們卻也知道這幽靈般出現的車頭,已經粉身碎骨!
葉焱鬆開程清藍,霍然從腰間拔出一顆手雷,看也不看,朝車頭駛來的方向扔去!
「彭轟!」火光閃過,大霧赫然消散,程清藍二人只瞥見前方交纏的黑色軌道,大霧又似迅速聚攏,遮擋住視線。
「繼續向前!」葉焱毫不遲疑道,端起槍,窩著身子繼續前行。程清藍見他鎮定的神色舉止,心中大定,貓著腰跟在他身後。
兩人又往前走了有五分鐘。大霧似乎消散了些,能見距離卻不過從2米延伸到5米。兩人離地面的距離卻越來越高,好在大霧遮掩了地面的情形,否則程清藍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雙腿發軟摔下去。
依然沒有看到丁一和紅勳的身影。程清藍喉嚨發緊——一定不會,丁一和紅勳身手都好,總不會跟剛剛的士兵一樣。
「要不要回去找找?」程清藍壓低聲音在葉焱耳邊道。她說的回去,是回到剛剛發現四人屍首的地方。
葉焱側身對她,搖了搖頭。程清藍心裡歎了口氣,抬起頭——僵住。
面罩中,紅色線條慢慢勾勒出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輪廓。線條顫動著,那是一個人的輪廓。程清藍慢慢舉起槍,大霧中,葉焱雖看不精確,卻也察覺到前方異樣。
眼前不斷閃現數據:
「鎖定目標?
距離:800米。
身高:178厘米。
體重:75公斤。
是否射擊?」」
那人輪廓彷彿僵硬,一動不動。程清藍屏住呼吸,慢慢扣向扳機——
「確定是敵人?」葉焱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畢竟隔著這麼遠,萬一是丁一和紅勳怎麼辦?
程清藍卻堅定的點點頭,猛然扣動扳機,一聲悶響,一道紅光隱入白霧中。面罩中,清晰看到目標那人輪廓一震,慢慢倒下。
「不是他們。」程清藍低聲道。
那是個男人的輪廓,但肯定不是丁一。
她記得丁一的身高、體重數據。
話音剛落,程清藍忽覺雙耳明顯感覺空氣一顫,她駭然大驚,猛的回頭。身邊葉焱彷彿與她心有靈犀,人還未轉身,手上槍已向兩人身後方向射去!
同一時刻,葉焱另一隻手驟然大力將程清藍身子壓低,程清藍猛然俯倒在軌道上,白霧中,一道白光破空而來,堪堪從兩人頭頂掠過——那是死亡的子彈飛馳而過!
「呃……」遠遠的,傳來一聲悶哼,緊接著遙遙傳來物體落地的聲音。
原來威脅,在身後,而不是前方!前方不過是吸引他們注意的死人!後方才有埋伏!程清藍猛然抬頭望過去,前方那紅色輪廓卻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深深白霧,透著詭異。
程清藍倒吸一口涼氣,心中後怕。穿越以來,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而短短的十分鐘,葉焱竟然救了她兩次!
她望過去,葉焱就在她身旁,高大的身軀同樣俯得很低,極輕的呼吸就在她耳邊。他單臂持槍穩如磐石,英俊的臉微微揚起,沉黑的雙眸堅毅而警覺的緊盯著前方。儘管程清藍的衣服防彈性能比他的還好,但他另一隻有力手臂,依然下意識的攬著程清藍的腰,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3:33
二十七、丁一之怒
周圍又恢復了安靜。因為已經鬧出動靜,葉焱和程清藍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跳上另一條軌道,繼續前行。
又行了五六分鐘,程清藍眼前紅光一閃,她身子驟然一僵,拉住葉焱,往右前方一指。葉焱隨著她手所指方向看過去,卻只有一團白霧,看不清晰。
霧,又消散了些。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大霧散去,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兩人一步步往右前方逼近。漸漸的,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從霧中浮現。原來是三條軌道交錯形成的一個小的樞紐,那是一個不過二三米見方的平台。兩人連忙衝過去,繞過那平台,兩個熟悉的身影赫然顯現。
丁一身體橫在一條軌道上,背靠著那平台邊緣作為掩護。他單臂持槍,身上並無明顯傷口,另一隻手卻護住紅勳。紅勳的情況要糟糕很多。她靠在平台上,雙眼緊閉,儼然已經暈了過去。而她的腹部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一大片,全靠丁一單手死命摁住傷口周圍,減緩血流速度。但她的血依然侵染了周邊軌道,濕漉漉一大片。
髮絲微垂,遮住丁一的額頭,他的雙眼卻依然清亮懾人。他看了眼一臉蒼白的程清藍,轉而看著葉焱。葉焱擺擺手,示意他先別說話,丁一卻堅持壓低聲音開口:「十個人!」
葉焱猛然挑眉。
「不是五個!是十個!」丁一冷然道。
程清藍大驚,難怪四名戰士橫屍,難怪丁一和紅勳只能躲在這裡,紅勳還受了重傷!原來遭遇了十個敵人!那幫人個個都以一敵十,他們能活命已經不易!
葉焱只沉默了幾秒鐘,吐出一個字:「撤!」
霧,繼續變淡。太陽的亮光,漸漸讓這團團大霧變得稀薄明亮。
葉焱領路,丁一背著紅勳,程清藍押後,沿著軌道小步快跑。他們盡量壓住腳步聲,但依然會有輕微的響動。程清藍警惕的端槍注意背後,耳際卻敏銳捕捉到空氣輕微的顫動——那是人的零碎腳步聲!
葉焱領著他們,並未原路返回,卻另挑一個方向,撲朔前進。程清藍驚訝的發現,這條路上,軌道縱橫特別多,各種遮擋物也更多,無疑讓他們的行蹤更加安全!很明顯,這立交橋的內外部結構,葉焱已經牢牢記在心裡,所以才能如此精準的找到安全的退路!
程清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行了五六分鐘,垂直距離大概下降了有三十餘米。程清藍心中大定,估計離地面不遠了!她倉皇回頭向前看,丁一窩著腰,負著紅勳壯碩的身子,葉焱騰出一隻手幫忙扶著紅勳,警惕的看著周圍。
快了!程清藍在心中對自己說,就快回到地面了!葉焱放棄了繼續前進,一是為了救紅勳,二是……不打算留活口了吧?
「砰——」一聲尖利的金石碰撞聲,程清藍身子一抖,身旁一條軌道炸出火星!有人在射擊!程清藍從懷中拔出一顆手雷,估摸著方向拋過去!
「轟!」在手雷爆炸的氤氳火光中,只聽得葉焱喊了聲「跑!」三人加快步子,不再顧及聲響,發足飛奔!
一個拐彎處,葉焱猛然剎住身子,接過丁一背上的紅勳:「換我!」丁一也不遲疑,將紅勳胖碩身子拱上葉焱的背。葉焱深吸一口氣,猛然躍起,跳下了軌道,身影隱入下方的白霧中。
程清藍和丁一再無遲疑,同時縱身往下跳!
身後,驟然響起密集的槍聲。
「彭!」程清藍落地,懸得老高的心才放下。原來那處軌道離地面不過七八米高。只是以前的程清藍,是怎麼都不敢跳的,如今玩命成了習慣,居然也不覺得後怕。
她迅速起身,瞥見丁一正落在她前方一米遠處,兩人相視一眼,拔足飛奔。而前方,早一刻落地的葉焱速度竟不輸兩人,背著紅勳急速奔跑,已經與兩人拉開十多米遠的距離。
程清藍心裡猛然一抖——
霧竟然在這個緊要關頭,散了!
就在同一瞬間,耳後猛然傳來令人驚悚的子彈破空聲音!
眼看我方士兵的戰車就在前方七八十米開外,程清藍知道此時速度就是一切,根本不敢回頭,愈加發力狂奔。那槍聲似就響在腳邊,前方,葉焱已經逼近我方士兵陣營,程丁二人卻還沒跑出立交橋下方!
然而耳邊一聲槍響掠過,程清藍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丁一的身子猛然一頓,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的左大腿赫然多了個小黑洞,鮮血汩汩流出!
程清藍聽見心裡「啪」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瞬間碎掉……
就在丁一這一頓的功夫,程清藍已經超越到他前面。
然而程清藍的大腦根本來不及思考,身子已經做出反應。她生生剎住腳步,猛然轉身——
只見丁一一隻手臂摀住大腿上汩汩流出的鮮血,臉色異常難看。程清藍一怔,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丁一:他的臉上並未見中槍後的痛苦或焦躁。他的臉色極為陰沉,雙眼赤紅,顯然極為憤怒。他停住腳步,滿是殺氣的目光掠過程清藍,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轉頭往身後看去,竟是一副企圖報仇的瘋狂模樣!
然而程清藍的怔忪只有一瞬。她伸手如電急觸左肩的火箭炮——她從未用過她終日抗在肩上的炮彈,但是此刻她知道,她必須用!
炮身隨著她的觸摸微微一顫,頭盔急促詢問是否鎖定目標,左手掌中扳機似有靈性,微微一震,提示她已經準備完畢,她看都不看,抬起左肩火箭炮,對準丁一身後的上方射出!
一道極粗的紅白火光噴射而出,程清藍被這後座力推得倒退兩步,在轉身射擊這一剎那,她同時也看清,一百多米開外,白霧散去的龐大磁懸浮立交橋上,隱隱站立著四五個高大身影!
根本不去管這傳說中的磁脈衝火箭炮能造成多大傷害,程清藍衝上前,一把抓住丁一的雙臂,她猛然轉身背對著他,微俯下身:「上來!」
然而丁一的身體似乎是僵住的,程清藍急了,雙手被從後抓起他的雙臂,用力一扯,他堅實的背便緊貼著她的後背。她一提氣,發力飛奔!
葉焱離陣地還有十多米時,士兵們便衝出來接過紅勳。因他速度極快,眾人抬著紅勳回到裝甲車組成的保護圈後,也不過幾秒鐘時間。葉焱一秒都不停,怒喝道:「導彈!」
陳楷辛的身影遠遠衝過來,邊跑邊喊:「導彈準備!」猛然舉手:「已就位!」
裝甲車密集的一排高射炮前,葉焱霍然回身,高舉右臂,遙望著兩百米開外立交橋上那幾個模糊的人影,已經到了嘴邊的「發射」二字,卻生生梗在喉中!
在立交橋上,發現四具士兵的屍體,他已經動了殺機,幾乎要放棄原來想抓活口的想法。在找到丁一和紅勳後,得知對方有十人之眾時,更加堅定了他這個想法——一旦撤回,馬上對立交橋進行毀滅性的打擊,不留任何活口,否則後患無窮!
此刻無疑是將敵人一網打盡的最好時機,他們還在立交橋上——但是此時,他高舉著一隻手臂,卻竟然無法下令!
晨光中,已經盡散的淡淡薄霧後,立交橋上一片火光,一根軌道斷裂下墜著。她就像一隻敏捷的豹,背著丁一那高大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地面穿行!她和他還在導彈的殺傷範圍內,她的表情是葉焱從未見過的堅毅狠絕。而她背上,丁一的表情似乎竟然是僵硬的。他雙眼赤紅,既不看身後敵人、也不看前方陣營。他什麼都不看,他只是緊緊盯著程清藍的側臉,隔著不到5厘米的距離。
子彈就在兩人腳邊橫飛,身後火光沖天。葉焱疾呼:「掩護!」士兵們紛紛向遙遠的立交橋漫射開去。
如雨的槍聲中,葉焱緊盯著程清藍越來越近的身影,她發現了他,雙眼便一直盯著他,似把他作為最終的目標,猛然疾衝過來。
「彭——」她一頭撞進他懷裡,如同她每一次嬌羞的莽撞的撲到他懷裡。他高舉的手臂在同一瞬間落下,身後炮聲猛然驚天動地!然而前方立交橋上的幾個人影卻趁他停頓的這段時間,早已消失不見!
巨大的衝擊波迎面襲來,彷彿驚雷猛劈人的胸口!葉焱就程清藍飛撲之勢抱著她臥倒,她身上的丁一也在巨大衝擊波力量下摔倒,三人摔成一團。葉焱緊抱著程清藍的身子,護住她的頭。
火光沖天!龐大的立交橋縱橫交錯的懸浮軌道似乎被一隻力量無窮的手撕裂,斷成黑色的一節一節,墜落地上,發出更加震耳欲聾的聲音。漫天的灰塵,瀰漫了整個天空。
程清藍從葉焱懷中抬頭,兩人目光相對,看到對方眼中的關懷,瞬間不約而同的靜默。然而程清藍微微一怔,猛然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人:「丁一、丁一,你怎麼樣?」
丁一抬起頭,眼中赤紅早已褪去,滿是鮮血的手掌拂過黑色髮梢,留下血色印記。他盯著程清藍,一字一句的道:「清藍,我沒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3:43
二十八、朱梓的隱瞞
程清藍再次醒來時,週身一片清涼的黑暗。
伸手摁向控制按鈕,燈光驟然亮起,還算寬敞的車廂內只有她一人。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五六點鐘。她睡了足足六個小時,汗。
她從口袋中摸出一顆清潔片,扔進嘴裡。這是二十三世紀的「牙膏」,農場有生產線。她這次就帶了一大包。
又喝了一大口水,精神一振,她走下車。士兵們大多原地歇息,或坐或躺。昏黃的陽光在灰土堆積的平原上斜斜的撕扯著,給激戰後的軍隊身上平添幾分光怪陸離。
享受特權獨自一人在清涼車中酣睡的,只有她一人。
清晨,隨著磁懸浮立交橋樞紐的毀滅,正式宣告本次戰鬥的結束。丁一、紅勳由隨軍醫生緊急治療,葉焱、陳楷辛帶著士兵將方圓數千米都找了個遍。除了陳楷辛一開始擊斃的1人,在立交橋上葉焱遠射死的1人,又發現了兩具屍體。說明逃掉的敵人,一共還有8個——數量不少,還可以抵抗百人。
爆炸過後,程清藍當時就累極,倒頭就睡。現在醒來,望著幾十米外的樹蔭下坐著的葉焱、陳楷辛,還有受傷的丁一,她有些訕訕。
踩著日光走過去,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向她看過來。暮色下,三個男人一樣的英俊挺拔,目光沉亮如夜星,倒讓她略略有些不自在。
程清藍走過去,在葉焱和陳楷辛中間,挨著葉焱坐下。葉焱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垂眸:「好點沒?」
程清藍:「我沒事,一個人睡覺偷懶。還是沒找到他們嗎?」
葉焱看著她:「往北跑了。」
陳楷辛道:「已經通知了周晉和朱梓。他們往北跑,是自尋死路。」這次伏擊對手,統共不過一百多士兵,而葉焱駐紮中部北部的士兵接近六千。
程清藍對面,丁一坐在一個樹墩上,長腿舒展,一隻大腿上纏著止血繃帶。他看著程清藍,臉色有些蒼白,目光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程清藍見過狂傲的他,霸道的他,深情的他,卻從未在他臉上見過如此寧靜的神色,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樣?」程清藍問道。
「小傷。」丁一笑了,長眉微揚,那個玩世不恭的傢伙又回來了,「謝謝你,救命恩人。」
程清藍擺擺手:「我不是救你,是救我們的敵人。你當時那個樣子,就好像要衝回立交橋,把那幾個壞蛋生吞活剝。」
她開了個玩笑,可是三個男人都很不給面子一片安靜。
暮色更重,慘淡的大片金黃不知何時已經斂去,廣闊大地只餘淡淡的光亮。葉焱擁著程清藍,低頭在她柔軟長髮輕輕一吻:「我們回去。」
丁一目光一直灼灼看著兩人,這讓程清藍有點不自在。卻聽他淡笑道:「我回北邊。」他慢慢站起來。
葉焱點頭,其他三人也站起來。
丁一目光再未在程清藍身上過多停留,轉身一瘸一拐往汽車走去。程清藍望著他靜靜的背影,有些悵然。
「紅勳醒了。」葉焱道,程清藍抬頭:「她怎麼樣?流了那麼多血!」
「她沒事。」葉焱拍拍她緊張的臉,「去看看?」
程清藍連忙點頭,快步隨葉焱往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走去。
而不遠處,汽車引擎啟動。丁一坐在車中,透過漆黑的車體,清晰看著那幾人的舉止神情。
「出發嗎?長官?」前排士兵問道。
丁一緩緩收回目光,俊朗的臉一片冰冷。
「出發。」
戰車在地面急速奔馳。前排士兵端坐如雕像。葉焱長臂環著她的腰,頭埋在她髮間,這個親暱舉動讓程清藍同學也跟前排士兵一樣,像塊石頭一樣不敢動彈。
「好聞。」某人聲音低低傳來,聽在耳中莫名其妙就有點蠱惑。他的肩寬厚堅實,覆住她大半個身體,莫名讓人覺得安穩,安穩中有有幾分溫暖的悸動。
「是個女人,都比你們男人好聞。」程清藍悠悠道,葉焱不動,雙臂卻微微收緊。
「你一天一夜沒睡了,好好休息一下。」程清藍道,「我可是酣睡了一下午。」
「女人。」他抬起頭,居高臨下望著她,「小看你的男人?」他的目光夜色般沉靜,又灼熱得讓人心慌。
程清藍心頭一顫,為他那句「她的男人」。一直以來,他無疑是大男子主義的,領導六千人的亡者之地統治者,又怎麼會軟弱?即使知道她戰鬥力強於一般人,無論何時何地,他卻將她當做弱者護著,就像是他天生的責任。
這樣的男人,大概是個好男人吧?
程清藍抬手,沿著他墨色雙眉,拂過他線條凌厲的冷峻臉頰:「我認錯,長官……」
剩下的話,被他突然其來的吻封緘。溫熱的唇輕含住她的,霸道的吮吸舔舐,片刻就離開,大概顧忌著前排的士兵。
輕吻過後,他定定看著她,眸色分明如火。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清藍,我們的瞭解,還不夠嗎……」
聽到他委婉的意思,程清藍心頭一軟,這樣的一個男人,卻因為她不願,便刻意自持,每每淺嘗即止,臨陣熄火,居然讓她覺得有點可愛了……她笑了:「對,還不夠。」
葉焱望著她,沉沉笑了:「女人……解決完現在這事,我帶你去南城。」
「啊?」程清藍瞪大雙眼,南城嗎?傳說中顧將軍的領地,人類在大陸最後的聚集地,幾乎沒受到戰亂侵蝕,保存著三十三世紀,人類文明與科技的南城?
他很早前就說過要帶她去南城,只是……
「你要怎麼辦到?」程清藍不由得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不是有機器人警衛會消滅……」
「我能從南城買女人,進入南城也不難。」葉焱語氣有些譏諷,「越繁華,越戰亂,越腐敗。」
然而懷中女人的情緒明顯已經被未曾蒙面的南城點燃,雙眼亮晶晶,笑得也有點傻:「南城,是不是有飛船飛來飛去?大家都穿什麼衣服?是不是很多機器人?我要穿什麼衣服去才不會被發現?我,我可以買個機器人回來麼?」旋即又抓住他的衣服:「哎哎,你怎麼做到的?讓他們不能發現我們?」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俯頭逼近,咬她的鼻尖:「吵。」
回到中部,隊伍休整了幾天。程清藍重回農場礦場,一切順利,按她的部署,產量和質量也有了明顯起色。紅勳兩天後已經可以坐起來,下地卻困難。
葉焱每天都關注周晉、朱梓對敵人的圍剿追擊。
前方不斷傳來消息,周晉守在中路,不斷報告有可疑人物突破防線。由於防線廣闊,周晉的人數優勢並不明顯。
兩天的纏鬥後,周晉無奈匯報,經過數次激戰,損失了十多個士兵,但對方卻全數通過防線,逃入北部。
大陸越往北,越不平坦,越是易守難攻。一向以暴戾殘忍著稱的朱梓,在幾條必經之路上布好了天羅地網,拱手等待著。
然而又過了兩天,朱梓卻一反前兩日激烈不斷地戰報,在報告擊斃了對方1人後,朱梓報告,正在追蹤。
第二天,報告在追蹤;第三天,還是報告在追蹤。
連續接到幾個不痛不癢看不出端倪的戰報後,葉焱猛然一拍桌子:「朱梓在搞什麼?!」
他早下了軍令,不惜一切代價全殲敵人。然而這一路轟轟烈烈打過去,戰鬥卻忽然在兵力最雄厚的朱梓手上偃旗息鼓。
陳楷辛默了片刻道:「我去北邊看看。」
葉焱點頭。
兩天後,陳楷辛的消息從北邊傳來——
朱梓重傷,兵力折損過百,軍心動盪。望葉焱速來北面,主持大局。
葉焱接到消息,沉默了很久,臉色鐵青。程清藍扯扯他的衣袖,他抬起臉,眸色肅殺:「朱梓這個混蛋!」
顯然,朱梓隱瞞了真正的戰況。他們現在不知道,情況到底有多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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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焱和程清藍只帶了幾個警衛,連夜趕往北部。天亮時,他們在北部指揮所遇到等待的安池。
「長官,您來了就好。」年輕的小伙子面帶愁雲,「陳楷辛長官正在前線指揮戰鬥。」
葉焱擺手:「帶路!」
戰鬥地點並不難找,因為火光轟鳴聲早已震懾整個指揮所。他們驅車駛入防區,離北部高牆還有兩千米的丘陵地帶。
車子沿著不算平坦的地面行駛,一路,疲憊的士兵們扛著槍東倒西歪。時不時有擔架抬著鮮血淋漓的士兵在陣地穿梭。葉焱眉頭緊鎖。這樣的傷亡,又豈止一百?
「朱長官昨天早上就重傷昏迷了。好在中午陳楷辛及時趕到,」安池回過頭,快速匯報著,「對手很強,我們激戰了五六天,損失很慘重。朱長官這幾天一直很生氣,想全殲了他們,再向長官您匯報。但是……不是很順利。」
看葉焱不動聲色,安池接著說道:「陳長官趕到時,敵人已經被朱長官圍在這個丘陵地帶。但是朱長官中彈,隊伍亂了。敵人突圍我們又損失了五十多人……現在,又開打了。」
葉焱點點頭:「下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4:01
二十九、驚變之後
天空是一片素棉般的青灰色,那是亡者之地特有的蒼涼。
程清藍不知道,傳說中科技發達的南城,天空是否會與亡者之地一個顏色。
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經歷正面對抗的戰鬥。
第一排士兵長槍射擊,然而相距太遠,只在敵人們腳邊擊起火星。藏身於丘陵後那幾幢高樓的敵人,會以一輪精準的火力還擊。一樣的距離,武器不同,射擊精度不同。人數的優勢反而變成了負累,他們讓敵人一打一個准。
而試圖從敵人背後偷襲的榴彈小組,也一不小心被敵人火箭炮幹掉一大半。
又不能用毀滅性的重火力——因為這個距離,那些大廈倒下來,士兵們也會被埋葬。
上次在磁懸浮立交橋兩方對抗,葉焱一輪高射炮就可以毀掉立交橋。這一回,敵人學乖了,找了個易守難攻的地形。
於是便僵持著。丘陵背後兩千米,就是北部的高牆,無路可逃,估計敵人也很頭疼如何逃出升天。
與亡者之地六千兵力對抗,這幫敵人確實過於狂妄自大。但葉焱的強硬態度,也是他們沒有料到的。所以才會一路被打得這麼狼狽。
然而對葉焱一方來說,傷亡高了,這場仗,卻算不得贏了。
「不接受投降,必須全殲。」葉焱淡淡說道,站在一旁的陳楷辛垂著頭。
「士兵們不太願意繼續打仗。」陳楷辛緩緩道,「前幾天傷亡太大,他們被打懵了。現在雖然是我們包圍敵人,但士兵們都不想打了。」
葉焱看一眼陳楷辛:「停止攻擊。」陳楷辛點頭,轉身去傳達命令。
槍炮聲漸停,包圍圈仍在。
程清藍咬咬牙:「葉焱,我可以去。」
葉焱搖頭:「不需要。」他負手看著青灰的天色:「亡者之地,很久沒死過這麼多人了。」看著陳楷辛小跑著回來,葉焱似在自言自語:「死傷的人,居然是被同樣的人類所殺。」
「那幫人到底為什麼出現?」程清藍輕輕握住他的手,被他立刻反手緊握,「到底是誰的陰謀?」
葉焱回身低頭看著她:「誰的陰謀,不重要。藍,我一定會殺光他們。」
程清藍用力點頭,雖然她跟他們是同類,卻也接受不了他們對士兵的屠殺。
「亡者之地,必須恢復平靜。」葉焱道,「作為南城大陸與殭屍之地間最後的屏障,我將恪守自己的職責,絕不讓任何威脅到達南城。」
第一次聽到葉焱說這樣的話,程清藍有些吃驚——葉焱,是誰讓你背負這麼大的責任?是那個顧將軍嗎?你和你的軍隊被南城拋棄,卻為何心甘情願守衛著南城的人?
千萬疑問,卻終究消失在嘴邊。只是靜靜握住他的手,她溫柔道:「好,我跟你一起。」
葉焱點頭,轉身看著陳楷辛:「休息2小時後,決戰吧!」
陳楷辛肅然起敬:「是,長官!」
葉焱看著他:「命令狙擊手準備;重火力不用火箭炮,用激光火炮,直接火攻那幾幢大廈,便於控制大廈倒塌方向;挑選100個精壯士兵,配備震光手榴彈,1小時50分鐘後集合,我來訓話。」
「遵命!」陳楷辛領命而去。
「算我一個。」程清藍說,「我的身體也算得上精壯吧?」
葉焱打量了一下程清藍,很難得的開了個玩笑:「太久沒看,不記得了。」
程清藍臉紅。
大戰在即,葉焱卻絲毫未見緊張。反而盯著程清藍紅潤的臉,笑了。程清藍望著他墨色長眉下沉斂雙眼,想著他剛剛堅定的話語,心中不禁一軟。
「長官,你是我見過,最男人的男人。」程清藍踮起腳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貼到他頸上溫熱皮膚,心中一動。看著他低頭凝視自己的雙眸,程清藍仰起臉,輕輕吻上他的唇。
男人的反應很快,她的唇剛剛觸到他的,他雙手已經抱緊了這個柔軟的身軀。單手大掌按住她後腦柔軟的長髮,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掌控中。
「給我吧。」片刻後,他鬆開氣喘吁吁的她,卻依然將她固定在懷中,眸色深沉彷彿有致命的蠱惑力,「戰鬥結束之後,給我!」
程清藍全身綿軟,他的懷抱堅定有力,可以讓任何女人淪陷其中。
「我沒有信心。」她抬頭看著他,他的臉跟她如此貼近親密,讓她有些頭暈目眩的沉迷。
「什麼?」葉焱的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埋首她藏在軍裝中雪膩的頸部,每一寸都讓他輾轉反側,無法滿足。
「你這麼好,我沒有信心。」程清藍緊緊靠著他的肩頭,「你簡直就是黑馬王子,怎麼會看上我呢?」
他沉沉笑了,胸膛微微震動。他抬眸,看著遠處陳楷辛垂首等待著。他緩緩鬆開她,一字一句的道:「藍,我只是半獸阿城。」見她眼中閃過柔軟神色,他默了默道:「你準備好,通知我。」
望著他走向不遠處的陳楷辛,兩個男人點著煙,站在哪兒說話。時不時葉焱目光掠過來,目光柔和看她一眼,繼續跟陳楷辛交談。紅光氤氳在他修長指間燃燒著,越發襯得他的臉冷峻堅毅。
程清藍默默望著他,無可抗拒的動搖了。是呀,這個男人,他是半獸,他被人類的統治者放棄,他卻堅持自己的信念守護亡者之地。這個強大而孤獨的男人!
他甚至沒像丁一一樣,說過他愛她。可是他卻想要她,她居然該死的不想拒絕!不同於初遇時的衝動,那時她賭博般留在他身旁;如今,伴在他身旁,竟然越來越習慣。
這個世界,人類,機器人,生化半獸,還有外星人,那麼多的威脅。如果有一天,人類注定滅亡,她想自己會後悔吧,沒有及時行樂!
你扭捏個啥勁啊,程清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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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格外炎熱,讓人有昏睡的慾望。丘陵處一片寂靜。葉焱的優勢在於,他有足夠的兵力,只花幾分鐘,就可以調集100個精力充沛的壯漢。
此時,這一百人就全副武裝滿滿登登站在丘陵下一座建築背後,安安靜靜如100尊雕像。一身戎裝挺拔的葉焱從隊伍前面緩緩走過,挑眉,銳利目光掃視而過,聲音又冷又重:「你們怕死麼?」
眾人一片靜默。程清藍站在一旁,望著這個威嚴的全軍統帥。
「怕死麼?」葉焱猛然一聲厲喝逼問。
「不怕!」眾人齊聲喊道,中氣十足,聲音震天。
葉焱站定,緩緩搖頭:「人怎麼可能不怕死?當年,我被上百個殭屍圍堵,怕得要死。」
士兵們定定的看著他們的長官,不發一言。他們都參加過兩年前甚至更早的戰爭,聽聞過葉焱獨殺一百多個殭屍的驚人事跡。
「南城拋棄我們,已經兩年。」葉焱淡淡道,「這兩年,我們卻守衛住人類的北防線,一步步重建亡者之地,士兵們,我要讓你們知道,流落亡者之地,只是暫時的。人類終將收復整個大陸,直至其他大陸。
而到那一天,我們身為帝國曾經的戰士,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們,一直忠於帝國,以我們的鮮血和意志!」
忠於帝國,以我的鮮血和意志。這句話曾是新兵進入軍隊時的誓言。帝國覆滅,只剩南城顧將軍主持的臨時政府,這句話在亡者之地就再未響起過。如今葉焱重提,讓所有曾經宣誓效忠帝國的士兵們心潮澎湃。
「可是將軍,帝國已經滅亡!」站在隊伍中的安池忽然大聲道,男子漢的語氣竟然有些哽咽。
葉焱目光又緩又重的掃過一百將士:「終有一日,顧將軍會重振帝國,收復整個大陸。我堅信。我忠於帝國,以我的鮮血和意志!」
「終於帝國,以我的鮮血和意志!」上百士兵不約而同齊聲怒吼,黑色的雙眸中皆是火焰。
「躲在大廈後的人,他們殺了你們尊敬的長官林淵、謝珊;他們讓紅勳、朱梓重傷!我很失望,也很懷疑,為什麼他們還可以存活在屬於我們的亡者之地?」葉焱冷笑道。
「殺!殺!」士兵們齊聲怒吼!葉焱滿意的點頭。
「進攻吧,士兵們!」葉焱扛起機槍,目光睥睨傲然,「跟著我,踏上前方的死路!跟著我,守護亡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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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
午後的戰鬥異常激烈,整整持續兩個小時,葉焱才施施然收兵。地上留下十多具士兵的屍體。
這一邊沒死一個人,7個人卻重傷了四個,說不好哪一邊的輸贏更大。
黃迪翎靠坐在牆邊,幾幢殘破大廈將這塊空地遮掩得一片昏暗。右肩的槍傷創口很大,還有血跡滲出。
「老大,接下來怎麼辦?」一旁另一個男人問道,他只是大腿受了輕傷,比起周圍或坐或躺的幾個人,他的情況好很多。
黃迪翎咬牙:「媽的!這個葉焱竟然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我們為什麼要跟葉焱作對呢?追隨他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非要取代他的地位?」男人語氣已經有些不滿,一旁幾個男人也看過來。
黃迪翎聞言,冷冷目光看過去:「你說什麼?」話音未落,他身形如電,一旁男人眼前一花,伸手便擋,黃迪翎卻已至他面前,手臂卻穿過他的雙手,直直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呃……」男人呼吸困難,臉色鐵青,雙拳猛然擊向黃迪翎,黃迪翎不偏不讓,生生受了,手上勁卻更大:「別忘了,我是你們的老大!」
他驟然鬆手,男人重重大口呼吸,憤恨的抬頭看著他。他毫不在意,目光掃過其他六人,惡狠狠的道:「追隨葉焱?我們的戰鬥力這麼強,為什麼要追隨他?我們都是一樣的,一覺醒來就擁有超人的戰鬥力。我們已經跟南城邊防官搭上線,只要取代了葉焱,我們就將是亡者之地的統治者,再與顧將軍談判,我們才真正在大陸有自己的位置!追隨葉焱,他現在根本不會放過我們!」
「可是……天快黑了,如果葉焱再進攻,我們絕對活不了!」另一個坐在地上的男人說道。
黃迪翎咬咬牙不做聲,只是惡狠狠瞪出聲的男人,後者懼怕他的凶悍,低下了頭。
其實他說得對,葉焱剛才收兵很明顯,是要換新生戰鬥力投入戰場。他們7個人已經重傷過半,再來一次正面對抗,他們一定完蛋!可是看剛才葉焱肅殺表情,根本就是打算全殲他們!
黃迪翎心中也有些後悔,他是三十年前的人,二十五歲的年輕風流男人,警察局長的小兒子,當地黑幫的小頭目,因為服藥過量猝死在機器人妓女的懷中。睜眼醒來,竟然來到三十年後,原本已經戰亂連連的大陸,竟然徹底因為與外星人的戰爭而毀滅過半!發現自己擁有超級武器和超能力,同時身旁還有幾個跟自己一樣的人,他非常興奮,自然而然成為他們的首領。慢慢的,他的身邊聚集十多個這樣的人——這是一隻多麼偉大的隊伍?他覺得很激動,冥冥中他覺得自己的命運被注定——那就是拯救大陸!
然而葉焱,還有葉焱的部下,卻不領情。
「老大,我們到底怎麼辦?」又有人追問。
「我們投降吧,再伺機反撲。」黃迪翎無奈的道。周圍的男人們也點點頭,目光卻是放鬆的。
這片隱蔽的空地,一片僻靜。黃迪翎雖然說投降,心中卻是忐忑的——葉焱會放過他們嗎?
「呵呵——」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於黃迪翎等人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他們的耳力出類拔萃,任何人都不可能這麼接近他們而不被發現。
然而這個人的聲音卻從不遠處的牆後傳來,透著輕蔑和戲謔,懶洋洋的笑著。
「什麼人?」黃迪翎和其他幾個輕傷的男人立刻從地上彈起來,舉槍瞄準哪一處黑暗。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黑暗中慢慢走出來,他一身迷彩服,右肩扛著一把機槍,一步步逼近。他臉上掛著笑,雙眼如夜星般熠熠生輝,於黃迪翎等人眼中,卻是毛骨悚然。
「你們以為,投降還有活路嗎?」男人放下肩頭的槍,彷彿沒看到對準自己的幾隻槍口,「葉焱早就下令,不留活口。」
黃迪翎深吸一口氣:「是你?你想怎麼樣?」
男人笑了,明明兩人差不多高,卻讓黃迪翎等人憑空生出被這個男人俯視的錯覺。他目光緩緩掃過或站或躺的七個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來給你們,指一條生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4:13
三十、顧將軍
男人笑了,明明兩人差不多高,卻讓黃迪翎等人憑空生出被這個男人俯視的錯覺。他目光緩緩掃過或站或躺的七個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來給你們,指一條生路。」
他走到幾個男人中間,絲毫不介意自己被槍管包圍。直直看著黃迪翎。
「什麼生路?」黃迪翎目光陰霾盯著眼前這個篤定的男人,他的篤定自信讓黃迪翎沒來由煩躁。
男人目光掃視一周,聲音又緩又重:「投降葉焱,死路一條;跟著我,你們不僅有生路,還能實現你們原來的目標!」
男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著他們的首領黃迪翎。黃迪翎自己都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也不相信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這樣的能力。他盯著這個男人:「那你說,現在的情況,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你給我們指條生路?」
男人看了他一眼:「注意你的語氣。」
他抬起手臂,緩緩指向眾人身後。
「北邊?殭屍之地?」黃迪翎幾乎失笑,狠狠道,「那是你說的生路?」
瞬間,男人疾疾抬手,動作快得超乎想像和肉眼可分辨的極限,一把拎起黃迪翎的衣領,這一回,旁邊的男人們卻並未舉起槍。
「是的,那就是我說的生路。」男人目光緩緩掃過黃迪翎的臉,就像一把陰冷的刀掠過,讓黃帝陵不寒而慄,「如果……我讓你們,可以控制殭屍呢?」
他鬆開手,黃迪翎大口喘氣,方纔,還是黃迪翎自己讓手下不舒服,現在卻馬上有人讓他不舒服了。
「如何控制?」一旁有男人問道。
男人目光深沉:「控制殭屍的生物腦電波。而我們,將擁有一支令人恐怖的殭屍軍隊。」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對付葉焱?」黃迪翎突然問道。
男人沉沉笑了:「我不是幫你們。是幫我自己。既然我們目標相同,為什麼不一起幹?」
黃迪翎道:「原來你也想做大陸上人類的王者。你為什麼可以做到控制殭屍的腦電波?」
男人微瞇著眼:「這個你就不要管了。你們現在馬上隨我走,到北邊界高牆。往東3公里有一扇大門,那是連接左右兩側高牆的門。你們殺掉守衛,逃入殭屍之地。我會交給你們控制殭屍的方法,你們集合好所有殭屍,然後等待我的號令。」
黃迪翎等人默不作聲,卻無法拒絕男人這個看似詭異卻透著誘惑的建議。
「老大!我們跟你走!」黃迪翎背後一人朝男人道,黃迪翎垂著頭不做聲。其他幾個男人也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男人滿意的點頭:「相信我。有了殭屍軍隊的力量,吞併葉焱的兵力,攻入南城,一點都不難!」
他說的話那麼遙遠,可偏偏自信滿滿,竟讓人覺得那是可行的,讓人重新燃起信心。
「好!老大,我們跟你走!」黃迪翎咬咬牙道,男人笑了。
只受了輕傷的黃迪翎三人,扶起地上重傷的四個人,拿起武器,在男人面前站好。男人卻似互讓想起一事,又露出笑容:「對了!」
黃迪翎等人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走到一個重傷的男人面前。
「上次在南城邊界,是你射傷了我的腿吧?」他盯著那臉色蒼白的男人。
「我……我……」重傷男人心驚膽戰。
「嗯,那你的腿,也不要留了。」男人笑了,右臂伸向重傷男人的大腿根部。
「啊!」重傷男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黃迪翎等人都瞪大雙眼,一陣膽寒——只見男人僅憑一隻手,竟然猛然插入重傷男人大腿根部,一陣攪動,驟然收手。重傷男人連連慘叫,大腿上鮮血如注,讓人懷疑到底還有幾條完好肌肉連接著大腿和他的腹部?
殘暴如黃迪翎,也未能出聲阻止。
男人手掌上血肉淋漓,他攤開拳頭,一塊雞蛋大小的鮮肉驟然落地。男人冰涼目光滑過眾人驚恐的臉:「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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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完全全的黑透了。這一邊的陣地,正是群情激奮。五十名精銳士兵,正等待著在長官帶領下,徹底殲滅敵人。
程清藍這回也是五十人之一。摸著漆黑夜色,程清藍率著一支十人分隊潛入丘陵地帶。隨著隊伍慢慢向前推進,程清藍心中越是驚疑不定。
怎麼……沒有一點聲音?呼吸聲、說話聲、子彈上膛的聲音,都沒有?程清藍忽然站定。
前方深入的前鋒,猛然探頭出來,雙臂打著手勢——那表示,沒有人。程清藍猛然加速,衝進大廈背後。
沒人,四處都沒人。沒有一點動靜。
敵人,逃了!
「逃了?」葉焱站在月色中,臉色極為難看,「他們能往哪裡逃?」
程清藍答不出來,抬頭只見前方一片安靜的漆黑。顯然敵人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長官!丁一傳來消息!」安池衝過來,「北邊界被偷襲,敵人殺了守衛,通過鐵閘,逃入了……殭屍之地!」
葉焱和程清藍對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難以置信。
他們不要命了?逃入殭屍之地?
「命令丁一馬上佈置防線,務必將敵人封鎖在殭屍之地中!」葉焱眉頭緊鎖,「竟然逃入……殭屍之地?」
連葉焱自己都沒把握可以從殭屍之地全身而退,他們……為什麼?
兩人立刻上車,帶領隊伍往北追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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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殭屍之地的邊界,程清藍只覺得恍如隔世。安靜的高牆上有大片大片鮮血,那是值守高牆中部鐵門的士兵,在一小時前被盡數屠殺時留下的。
葉焱站在緊閉的鐵門前,沉著臉,一言不發。
這鐵門是當時修建高牆時留下的。因為那時葉焱說,終有一日,人類將會攻入殭屍之地,收復整個大陸。
夜色中,丁一就站在鐵門旁,垂著頭。
「是我失職。」他靜靜說道,「我沒料到他們會突然往殭屍之地逃……鐵門及時封鎖住了,沒有殭屍漏進來。但是找不到他們了。」
葉焱搖頭:「不怪你。我也沒想料到。」
一旁程清藍目光從滿是鮮血的鐵門轉到丁一身上,繼而看了看他當日受傷的大腿。丁一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著她。
程清藍笑——你沒事就好!
葉焱、陳楷辛、程清藍在北邊界待了十天。然而殭屍之地卻一直保持安靜。活人落入殭屍之中,身上的氣味會吸引殭屍不斷聚集靠近。十天時間,足以讓那七個人被啃成碎片!
第十天,葉焱終於宣佈戰鬥的勝利。全軍上下一片歡騰,並為這一次事件中陣亡的一百九十二名戰士默哀。葉焱帶著程清藍回到中部。
經過這次變故,葉焱將士折損很大,這讓他考慮除了殭屍之外的其他威脅。亡者之地會突然冒出十多個超級武裝的人類,難保不會再冒出別的威脅。
於是,葉焱和陳楷辛更加重視對士兵單兵能力和陣地作戰能力的訓練。同時著手訓練一批具有指揮能力的士官,避免再出現被武力超強的敵人輕易屠殺的局面。
等葉焱忙完這一切,一晃一個月過去了。程清藍也已經將農場、礦場徹底梳理清楚。亡者之地重歸平靜。
然而即使機智如葉焱,也料不到北邊寂靜的殭屍之地,正醞釀著巨大的變故。
同時,他們也不知道,亡者之地的消息,也被精確地傳遞給南城的統治者。
時間步入九月,離程清藍甦醒已經有兩個月。葉焱、陳楷辛、程清藍,悄然離開亡者之地中部,往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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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昔日的帝國花都,如今是大陸上人類最後的倚仗,牢不可破的王者之地。昔日帝國總理府,如今是大陸人類最高統帥——顧同將軍的住所和司令部。
偌大的朝南房間,年輕的男人負手站在陽台上。巨大的落地窗,陽光可以毫不阻礙的灑在他身上。然而在這第四十層樓的窗外,高空中川流不息的磁懸浮列車和飛行器如光電疾速掠過,卻完全無法窺見窗內人的身影。
男人一身挺拔軍裝,沉眸俯瞰高樓下芸芸眾生。他就這樣安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已經站了千年。
男人身後的屋內,空氣中驟然閃現亮光,如同華麗煙火,立體的向四周拓展開去。一個男人的立體全息影響在空中浮現,高大強壯,栩栩如生。
「將軍!」他敬禮報告,「前方觀察哨傳來消息,亡者之地的流亡部隊發生內訌,死傷接近兩百。另外有幾個人逃入殭屍之地。」
顧將軍也未轉身,只是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全息圖像中的警衛是顧將軍的左右手,也是他從小的戰友,前帝國總理的兒子舒平南。他見顧將軍並無表示,明白這事顧將軍看得不重。於是匯報另外的事情:「將軍,城霖集團董事會主席明晚設宴,邀請您參加?您看……」
「不去。」顧將軍乾脆道。
「可是將軍,城霖集團對我們幫助很大,如果不去……」舒平南有些為難。
「平南,你去。」顧將軍緩緩轉身,目光認真的看著舒平南,「上次聽你的參加宴會,我的長相,不是嚇得那些女人尖叫麼?」
舒平南話語一滯,是這樣沒錯,但是儘管那幫女人被嚇得尖叫,卻不能改變年輕英俊的他是大陸人類最高統帥的事實。相反,上次宴會後,還有很多達官富豪,願意將女兒孫女嫁給他。然而顧將軍卻以上次的事為藉口,不再參加上流社會的活動,每次都讓舒平南代行。
「但是將軍,城霖集團主席有意把孫女介紹給你……」舒平南咬咬牙,「你也二十七了,雖然大陸還未收復,不該考慮一下你的婚事嗎?這樣,死去的老將軍和夫人,也會擔心的!」
顧同將軍目光緩緩滑過舒平南,又停在窗外的車流中。
「你好像說得對。」他平靜道,「但是我沒興趣。如果要留下後代,以後你就隨便找些女人過來吧。我會跟她們交合的。」
舒平南咬咬牙,將軍的血脈,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傳承!眼前面前挺拔的年輕將軍根本沒有改變主意的可能,他只得作罷,下次再找機會說服他。
「流亡部隊的首領,叫葉焱吧?」顧同忽然問道。
舒平南點頭:「是在兩年前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倒是維護了亡者之地的穩定。」
顧同點頭:「那就留著吧。等改造殭屍的藥物研製成功,把葉焱和他的流亡部隊一併改造,編入殭屍部隊。大陸,就乾乾淨淨了,再也沒有被污染的人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4:26
三十一、南城之行
凌晨四點。大陸東海岸。
軍方超高壓電網防護罩外。
一片深黑中,電網也是黑色的,隱隱有銀色光芒掠過。
初秋天氣微涼。黑色休閒西裝與鐵灰色襯衣,倒讓葉焱挺拔中添了幾分清雋凌峭。這樣的打扮,更接近程清藍記憶中氣質清雅的青年才俊,而非兩百年後帶領六千個壯漢擊退上萬殭屍的青年將領。
他掀開臨海的巖壁上鑲嵌的厚重灰暗金屬門,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洞口很小,僅容一個人彎腰通過。
程清藍抬頭看了看高空掠過的亮白如晝的探照射線。那不是普通探照燈,柔白的光線灑在身上,瞬間可以灼透你的皮下三寸。她低聲問:「就從這裡入城?這麼簡單?」
「我十五歲,母親送我從這裡離開南城。」葉焱輕聲道,轉身第一個踏入那黑暗的洞口。
程清藍微怔,被家族驅逐的少年葉焱,隱藏著什麼往事?
她緊隨其後,陳楷辛持槍殿後,輕輕關上金屬門。三人徹底步入黑暗。通道從地下橫穿高達五十米的防護電網和一米厚的城牆。因此不能點燈,不能說話。比人體單位密度熱量更高的任何熱源,或者任何聲源,都可能引起機器人警備隊的注意。
腳下通道異常平整,可以快速無聲的前行。只是封閉沉埋於泥土中多日的通道氣體,讓人胸悶。三人一個拉著一個,順序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半個小時,也許更長。葉焱終於停住腳步。大概已經遠離軍方駐紮地,葉焱手中一點亮光,通道裡瞬間明亮。
原來面前已經沒有路。頭頂上方卻是一扇菱形的門,與入口一樣的灰暗顏色。
葉焱在門前沉默了三秒鐘。
他抬起手,由左至右拂過那門。奇特的景象產生了——原本灰暗的金屬門,忽然漸漸變得透明,整個門暈上一層薄薄的銀藍色。於是三人可以清楚看到門外——那是一條無人的空曠小路。
「對錶。」葉焱道,「四點五十三分。磁感應器只能影響二十四個小時。穩妥起見,我們晚上十二點整,在剛才的入口匯合。」
三人身上的磁感應器,就是屏蔽城內機器人警衛隊的干擾設施。至於葉焱怎麼獲得的,不得而知。
陳楷辛點頭。葉焱牽住程清藍的手,輕輕推開那門,三人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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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的南城,街道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只是路面、半空,偶爾會有成隊的機器人警衛,駕著光電摩托或者平行飛行器巡邏經過。
這還是程清藍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機器人。甚至還有一隊與她擦肩而過。精瘦的金屬骨架,有的是人形,有的則不是。漠然的目光掠過葉焱和程清藍,在引擎的低鳴聲中漸遠。
「機器人都是這樣的?」程清藍問,「我還以為機器人會造得跟普通人沒分別。」
葉焱:「那種造價高,數量少。只會用在重要場合。」
程清藍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紅勳時,她將床上的男人扔給怪獸當食物,還說受夠了機器男人。她問:「我在紅勳那裡看到過人形機器人!」
葉焱低頭看她一眼:「還有一種,造價跟普通機器人一樣便宜,但是是人形,外表體力完美,只是智力比較低壽命短。造出來更多作為……富人的玩具。」
程清藍無語。原來人的劣根性,無論過多少年,都是一樣的。幾百年前,達官貴人們喜歡獵艷;二百年後唯一的改變,是他們可以更直接造他們需要的玩物出來。
天就快要亮了。
路上行人越來越多,頭頂經過的磁懸浮列車和飛行器的數量也越來越多。葉焱戴上一頂鴨舌帽,低低的帽簷遮住大半張臉。程清藍穿著從亡者之地其他女孩處借來的薄外套和長褲,兩人走在街頭,倒像是普通情侶。只是兩人身材出眾,難免吸引行人注意。
葉焱將程清藍擁在懷中,沿著仿大理石路面前行。
天,逐漸亮了。
程清藍抬起頭,望了望自己頭頂上方周圍建築,聽見自己的心在歎息。
曾經想像過如果2235年的城市如未被毀滅,將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大概是華麗的夢幻般的建築群,形狀怪異卻充滿張力和美感的高樓大廈,每一個建築,都是自己聞所未聞的。
如今眼前的一切,確實如同想像。
地面、空中,還有未曾見到的地下,組成三維交通空間。公交車和私家車在不同高度的空中穿梭,速度極快,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道銀色亮光閃過。被地面公路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建築群,體現各種迥異風格——
有的修建成龐大飛碟狀,懸浮於半空,是用產於亡者之地的特殊礦產修建而成;
有的就是簡簡單單的全封閉細長立方體,十多個密密麻麻排列著,給人空間壓迫感;
還有的索性就是透明的十幾層平台搭建而成,葉焱說那裡一般居住著有暴露欲的人。
……
這是一個光電時代的世界,強大、高速、冰冷、美好。
「整個城市的交通,受系統控制。」葉焱抬頭望著飛馳而過的圓形銀色飛行器,「任何交通工具,都與終端連接。自由導航。」
「我覺得自己真是沒白來這一趟。」程清藍笑道,「長見識呀長見識。只是……」她目光掠過各種建築和飛行器,一直投向遠方聳立雲間的高大建築群,「這個城的顏色,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整個城市,只有一種顏色。
除了來往行人衣著五顏六色,除此之外,目光所及,只有一種顏色。無論是高聳的大樓,還是飛掠過的公交,還是機器人警衛隊的機車。全部,是在日光下莊嚴而慘淡的銀灰色。
黯淡的,漫無邊際的銀灰。原本飛揚縱橫的光電城市,在程清藍眼中,竟也透著末日之城的寂寥悲涼。
葉焱道:「本來有很多顏色。事實上每一幢建築,都可以自動調節顏色。曾經非常漂亮。」
程清藍不解,葉焱臉上浮現肅敬神色:「顧將軍下令,他的有生之年如果不能光復大陸,他的轄區將永遠以灰色紀念在戰爭中死去或變成殭屍的同胞。」
「是為了給自己和人類的壓力和動力?」程清藍喃喃道,倒對傳說中的顧將軍多了分敬佩。
陳楷辛入城後便與兩人分開,去購買一些稀缺藥物和武器。葉焱兩人沿著銀灰色軟金屬馬路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來到一條獨特的街。街道兩旁最高建築不超過十五米。清一色半球形銀灰建築。
葉焱走到左首第三間建築前站定。
那建築竟然彷彿能夠感受到葉焱和程清藍,剎那,變化就發生了。
半球凸面牆壁忽然浮現凹痕,那凹痕儼然是一個人形。凹痕越來越深,「卡嚓」一聲響,那人形從牆壁中分裂出來,幾乎是半飄在空中,搖搖晃晃在兩人面前站定。若不是葉焱提前打招呼,程清藍差點驚呼出聲。
薄薄的機器人雖然有人形頭部軀幹四肢,可卻只有約10厘米的厚度。頭部部位只是個圓餅,沒有五官。
猛然,頭部圓餅上分裂出兩隻人眼,幾乎佔據了半張圓餅。那瞳仁極黑極大,沒有睫毛,眨巴兩下,看著他們。
程清藍當然被嚇了一跳,太、太恐怖了!
「你好,先生、女士。」機器人的聲音也是從那兩隻黑眼傳來,聲音又乾又澀,「請問需要什麼幫助?」
程清藍只恨自己沒有數碼相機,可以把這個機器人拍下來。
葉焱道:「買信用幣。」
南城所有的消費全部都是用個人名下的電子信用貨幣支付。而這裡,就是可以私下買到虛假身份ID和信用幣的黑市店舖。
機器人兩隻黑眼左看看,右看看,乾澀的聲音壓低,伸出一隻沒有手掌的手臂放在嘴邊,彷彿在示意兩人小聲點:「噓……要多少?」
葉焱伸出右手。
機器人大概幹慣了這種事,很機靈的伸出左手,接住葉焱掌中的一小塊藍色晶體礦石,定睛一看,黑色瞳仁驟然放大,又圓又亮,抬起頭,看葉焱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
程清藍忍不住笑了,那黑眼中分明寫著兩個字:「大款!」
一張薄薄的透明淡藍卡片放在機器人手臂上,葉焱輕輕拈過:「謝謝!」
機器人重新躺回牆壁上的凹槽:「我的榮幸。」
葉焱將卡片放入懷中,瞥見程清藍還緊盯著已經恢復得光滑平整的牆面。
「這裡算是南城的黑色地帶?」程清藍抬頭問他:「機器人也做生意?」
葉焱搖頭:「它只是僕人,這種店一般是人類開的。」目光一閃:「這裡晚上並不安全。」
程清藍吐吐舌頭:「魚龍混雜?」
葉焱點頭,程清藍不禁想像,二十三世紀的魚龍混雜是什麼概念?
葉焱卻不想多說,擁著她,走到這條小街的路口,伸手摁向路邊的銀色燈柱。頭頂一暗,「呼」一陣風,橢圓銀灰龐然大物從高空落在兩人面前。
長方形的門自動彈開,門邊,一個只有一米高的圓形小機器人微微欠身:「您好!」
「這是?」程清藍看葉焱一臉平靜的踏入那橢圓機器。
葉焱向她伸手:「出租車。」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葉焱租用的是頂級出租飛行器,兩人直接在飛行器上享用了豐盛的早餐,十分鐘後,抵達帝國圖書館。那是一座懸浮在空中的飛碟狀建築。兩人在智能機器人引領下,在圖書館系統中查閱了一個小時,尋找關於政府製造時光機器的資料。
但對於時光機的使用,系統記載,政府使用過2次,分別將志願者送到過去五十年和未來五十年。但是這些志願者卻再也沒有回來。
並沒有使用時光機將過去的人帶到現代的記載。這讓程清藍有些沮喪。
因為圖書館安保系統極為先進,兩人不敢耽誤太久,中午時只能離開。午飯還是在租用的飛行器上吃。
望著窗外急速掠過的銀灰色建築,想著專門潛入南城卻一無所獲,程清藍不禁有些沮喪。機器人送來的美味分子食物,也食之無味。
「我會幫你找到答案。」葉焱盯著她,語氣緩重。
程清藍伸手握住他的手:「嗯,我們慢慢找。下午做什麼?」
葉焱轉頭看向機器人:「交給你了。」
不是命令的口吻,語氣卻極為熟練。那是機器僕人熟悉的達官貴人慣有的態度,機器人條件反射微微欠身:「是。」
程清藍看一眼平靜的葉焱,他已經脫下帽子和外套,剪裁得體的鐵灰色襯衣更襯他卓爾不凡的氣質,習慣性微抿的嘴角,更顯沉毅。二十七歲的男人,卻早無男孩的青澀跳脫,即使只是安靜坐在對面,也讓人感受到安定的可以依靠的力量。
「謝謝你!」謝謝你為了我的謎題,冒險來南城。
葉焱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齊肩長髮。
此時,一旁的小機器人卻驟然轉身,面朝飛行器外,挺起圓圓的身子,橢圓形的眼部藍光盈盈,肅然起敬的樣子,儼然在行注目禮。程清藍好奇的望過去,卻見數米高空下方,一座古老完全不屬於這個年代的巨石城堡安靜的矗立,而方圓數百米內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建築、樹木和行人。
機器人彷彿查知程清藍的疑惑,轉頭過來:「女士,這是偉大的統治者,大陸之王,顧將軍的府邸。」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4:39
三十二、親密飛行
程清藍覺得,這個下午,是她甦醒以來最浪漫溫柔的一個下午。她甚至可以斷言,終她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下午。
初秋午後的陽光清亮溫煦,機器人很貼心的調節飛行器表面透光度,使二十平米的飛行器內一直維持淡淡的金黃溫暖。大概是把葉焱當成達官顯貴,機器人一路極為恭敬妥帖。
原本是有兩個柔軟的躺椅,葉焱起身,將程清藍抱起,自己坐在程清藍椅子上,讓她坐在他大腿上。很自然而然的姿勢,也不是沒有擁抱過,程清藍卻當著機器人的面紅了臉。機器人極為貼心的滑行過來,伸手調節椅子寬度。躺椅一下子多出足夠再躺兩個人的空間。程清藍便掙扎著要從葉焱懷裡下來。
葉焱淡淡的目光滑過機器人,無言的眼神卻讓機器人有些無措。
於是小機器人再次滑行到兩人座椅旁,試探性的將座椅調節回只有一個人的寬度,甚至比原來還要再狹窄一點,葉焱這才給小機器人一個讚許的笑容,小機器人微微欠身。
葉焱修長雙臂將懷中不安分的女人抱緊,頭擱在她肩上:「別亂動。」
於是程清藍便真不敢亂動,與邊上抬著頭望著她的機器人,大眼瞪小眼。
小機器人滑回控制台,調整到緩速巡航模式,於是飛行器便極平穩的沿著南城的幾條主幹道行駛著。飛行器駛過平民居住的摩天高樓,看到每一扇窗戶中的五光十色;駛過波光粼粼的府南河,狹窄蜿蜒的河道清可見底,那是大陸上最後一條清澈的水道。
飛行器還駛過大片的花園草地,繁郁的花叢蔓延整個城郊的山頭,即使在高空中也能感覺到清新的香氣撲鼻——不過機器人卻說那只是全息圖像;還有完全透明的巨大建築,程清藍都不敢看,裸體的男女在自己透明的家中看4D電影、吃飯,或者XXOO——雖然那是他們的自由。
一路所見,都超乎程清藍的想像。她瞪著眼睛,生怕漏掉一分一毫。
只是這些,對於從小在南城生長的葉焱來說,早已司空見慣。於是葉老大在抱著程清藍小憩了半個小時後醒來,注意力就全被懷中柔軟白嫩的女人所吸引。她的目光笑容因為天空中各色建築而雀躍,他的吻便在她髮梢臉頰和頸項輾轉流連。屬於女人的香軟讓他有些微醺的迷醉。
自在亡者之地南邊界發現黃迪翎等人的蹤跡以來,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親密過;即使最後取得勝利,葉焱也忙於隊伍的整頓。他那時甚至會花一個晚上安撫失去戰友的士兵,也不會流連在她的身旁。
於是今日,午後,南城,難得的兩人相處的時光,葉焱抱著她,不發一言,眸色漸深。
察覺到他的懷抱越來越緊,他的唇幾乎不離開她的皮膚和髮梢,程清藍慌了。她低眸瞥見小機器人就站在離兩人一米遠的地方,安靜的看著兩人等待下一個命令,臉正中橢圓形的一個眼睛似乎炯炯有神。程清藍頓時面紅耳赤,推開葉焱:「還有人呀!」
葉焱抬起頭,灼熱目光瞥見傻乎乎站在一旁的小機器人,皺眉。機器人見到葉焱注視,往前移動兩寸。
葉焱:「看太陽。」
小機器人安靜了一秒鐘,反應過來這個指令,轉身,仰頭,盯著飛行器外圓盤似的太陽,一動不動。
程清藍哭笑不得,剛要開口表達自己的抗議,身子一輕眼前一閃,背後已經是柔軟的躺椅。而葉焱高大結實的身子慢慢覆了下來。
從飛行器內可以清晰看到外邊的景色,但是外邊卻看不見裡面。葉焱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親密的緊貼著。慣於控制局面的男人單手將她雙手固定在頭頂,另一隻手擒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灼熱的唇舌交纏,午後溫暖的飛行器中,安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和微微的壓抑的喘息。他的唇離開她的,深深埋入她的頸項,她的肩頭,有些難以抑制的咬噬,讓她微微生疼。
程清藍的呼吸驟然急促,他英俊的臉就在面前放大,黑密的睫毛竟然也微微顫抖,觸著她的臉。身體的反應是誠實的,他的擁抱親吻,他飽含慾望的壓抑讓她也心慌難耐。
他的手勁有些失控,抓得她的手腕絲絲生疼。可是他就埋首於她的領口,流連忘返,她竟然不願意打斷。他雙腿間的灼熱硬物越來越明顯的抵著她的身體,那是未知的誘惑,讓她心中嚮往與窘迫交織,幾乎快突破心中殘存的堅持。
兩人剛認識時,他的吻與現在不同。那時他的吻是熱烈的急躁的,帶著想要盡快把她劃歸己有的霸道狂熱;而這近兩個月來,共同經歷了生死考驗,他一點點訓練她,每次戰鬥護著她,兩人的親密和熟悉已經不同往日。
於是他此時的吻,少了初時的急躁和霸道,更多深深的眷戀和溫柔。只是熱烈更濃,帶著壓抑許久的想將她生吞活剝的慾望。
「今晚回去後,給我好不好?」葉焱呼吸略重,抬起沉沉雙眸,望著懷中女人。
他的眸離她的不到一寸,程清藍觸目只見一片極為明亮的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願意。
在此萬分危急的關頭,忽然響起一個禮貌的聲音:「先生、女士,下面是兒童遊樂場。」
葉焱蹙眉,程清藍探頭,只見小機器人依然一動不動抬頭端詳著太陽,只是非常盡職盡責的不忘解說沿途重要風景。
被這一打岔,程清藍冷靜下來,抬眸看著葉焱,笑道:「葉老大,在我之前,你有過多少個女人?」
葉焱有些不太高興剛才的小插曲,她方才眼中的迷亂分明要說願意。只是氣氛已經不對,眼前女人目光已經恢復清明,笑得還有些灑脫。葉焱直起身子,復又將她抱在懷中,自己則坐回椅子中。
「一個。」他低眸看著她,忍不住在她透著紅的臉頰親吻。
程清藍一愣。
一個?
如果從來沒有過,當然最好;如果有過兩三個、三四個,在這個年代,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可是,一個?
心微微沉下去,下意識就偏頭躲開他的吻,垂眸,有些難過。
原本鎖定她紅唇的吻便落在她的髮梢,看著她瞬間耷拉的臉,葉焱抬手,將她的臉掰向自己:「怎麼?」
「是你的初戀?」程清藍笑道,「你們這個年代的人很開放吧?你居然只有過一個女人?那為什麼會分開?」如果只有過一個女人,那以葉焱的性格,應該對她很重視吧?
面前女人明顯在生氣。雖然臉上在笑,眼睛卻瞪得有點圓,嘴角也微抿著,有些嚴肅。葉焱驟然失笑:「你……因為我有過女人生氣?」
女人沉默,鼻子裡居然低低「哼」了一聲。
「那是我十五歲時,學習的生理課程。」他低頭輕咬她的鼻尖,「學校會安排少年男女交配,這只是一門課程。」
程清藍吃驚的看著一臉正經的葉焱,明白他說的是真話:「那你們所有人,十五歲之後,都……都不是……」
「對!」葉焱點頭,「所以你說你是處女……我才感覺不可思議。」
程清藍又想了想,道:「那,你那之後,再沒有過別的女人?」見他搖頭,她繼續問道:「軍中那幾個女人呢?你也沒碰過。」
他繼續搖頭。
「為什麼?」程清藍聲音有些發澀,「你……不會有慾望嗎?」
「有慾望。但母親說過。」葉焱目光有些淡,「那樣的交配,沒有意義。我並不能因為自己是半獸,就像動物一樣生活。」
程清藍心中忽然就軟了。在兩百年後,二十三世紀,人類的生存都成為了難題,身邊到處是喪失道德倫理的人類。然而面前這個男人,他是半獸,卻認真的守著最古老的傳統。
「所以……」葉焱眸色漸深,「女人,我承認我快忍不了了……」
這天下午,葉焱沒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親密的擁抱,不時的親吻,還有彼此溫熱的身體,讓兩個人都有些心猿意馬。
下午,飛行器還經過露天遊樂園。巨大的恐龍頭上的尖角就擦著飛行器地板掠過,嚇得程清藍發出尖叫,而葉焱則望著她驚魂未定的臉啞然失笑。他欣然讓小機器人降落飛行器,帶程清藍在遊樂園玩了一個多小時。程清藍從未見過活生生的恐龍,雖然後來知道這恐龍是人造出來的。兩人在園中漫步,各種珍禽挨個來討要小費,於是刷走葉焱不少信用幣額度。
傍晚時分,小機器人帶兩人回到府南河邊,在斜陽水光映照下,兩人在河邊餐廳享用精美中餐——不是分子合成,不是壓縮營養餐,是由機器人廚師親手炮製的四菜一湯。他們所在的是個包間。透過透明的防護罩,美麗柔軟的人形機器人美女盛裝在河邊羊毛地毯上起舞。最後,它們安靜的站在地毯上,被不同包間的客人挑選走,各個包間的門徐徐關上,隔斷荼靡的男女聲音。
暮色漸深,葉焱付了帳,走過來牽起程清藍的手。把今天購買的信用幣退還給店家,兩人就該返回亡者之地了。離跟陳楷辛約定的午夜十二點,還有6個小時,時間還很充裕。
於是就在夜色幽靜府南河邊散步。二十三世紀,散步這個最古老的休閒方式,依然被人們保留。偶爾擦肩而過的是強壯的人類男人和絕美的少女,程清藍認出少女曾出現在剛剛的舞蹈中,不禁輕輕歎息。
末了,搭乘飛行器,前往剛剛購買信用幣的那條街。一路,葉焱只是輕擁著程清藍,兩人小聲說這話,有時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臉色酡紅的程清藍被葉焱抱在懷中,葉焱埋頭俯首。
小機器人很安靜,因為天黑後這一路葉焱給它的指令是看月亮。
九點整,兩人抵達目的地,小機器人禮貌的告別,兩人踏著沉黑夜色走入那條小街。葉焱一路面色沉靜,程清藍卻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雙眼。
這,真的是清晨時那條街嗎?
如果她沒記錯,清晨那條街上是兩排樓層不高的半圓建築群,一色灰暗,安安靜靜,頗有幾分寂寥微涼感覺。
可如今眼前這條街,銀白色的燈光幻影將整條街籠罩著,哪有簡單的半圓建築,全部都是奇形怪狀的小樓,三角形、正方形、橢圓形;有的乾脆就是一隻眼睛造型,有的是一顆心臟,有的乾脆變成一片水泊,建築物不見蹤影。
而他們沿著不知何時變得柔軟的路面前行,每一個建築裡都傳來喧囂的隱約,有的低緩有的詭異,有的驚悚有的激烈。而每間建築的門都大開著,或者乾脆沒有門。男男女女在門內外影影綽綽站立。衣服穿得自然是極少的,有的店面望進去,可以瞥見赤裸的曲線飽滿女人一頭金黃長髮,將身體扭曲盤旋在屋子正中的鋼管上。
原來,這是二十三世紀的酒吧街啊。
程清藍的小心肝便撲騰撲騰狂跳。她抬頭,只見葉焱目不斜視,平靜的直視前方,完全不為周圍的光怪陸離所影響。
一路當然也有男人或女人向他們行注目禮,只是葉焱面色沉靜不苟言笑,冷酷氣質溢於無形,旁人倒不敢搭訕。
葉焱徑直走到清晨那間店——當然此時它已經變成了一對柔白的乳房壓在街邊。乳溝中伸出一隻手,接住葉焱遞過來的卡片,然後說:「謝謝惠顧。」
滿街的燈紅酒綠,葉焱兩人垂著頭快步離開,他倆就像兩個異類,過於明顯。
直到走到一座看起來最正常不過的店面前,程清藍卻忽然停住腳步。葉焱回頭,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銀白的小樓古香古色,沉默而妖美的男人和女人三三兩兩站在店門口,目光飄忽的掠過路上的行人。店內一片柔軟的銀白光芒,迷迷濛濛,看不清晰。
而小店門口,一排字懸浮於那片銀白中。程清藍此時正仰著臉緊盯著那排字,目光中有隱忍的痛。
葉焱緊握住她的手。
那排懸浮在兩人頭頂的字是肅穆的黑,在這條華麗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沉靜悠遠。那是個數字,清清晰晰寫著——
2012。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4:52
三十三、變故前戲
程清藍終究還是跟葉焱一起走入「2012」酒吧。
程清藍曾是個循規蹈矩、踏實認真而略有些敏感的人。2000年出頭的時候,程清藍租住的房子旁有個小區叫城市月光。很普通的小區,淺紅的高層住宅。只是到了晚上,樓頂上「城市月光」四個字便是盈盈圓潤的藍,在空曠的夜色中那字跡異常柔軟。每次晚上加班打車路過,看到那四個字,程清藍就會覺得心中莫名的溫暖。
所以在這條迷亂的酒吧街,看到以2012作為招牌的店,程清藍的腳就走不動了。2012,曾是大家猜測或開玩笑的世界末日。可卻是這個時代,唯一跟她關聯緊密的一個數字。
這間酒吧內很安靜,沒有鋼管女郎沒有光電機械,只有十幾張柔軟的紅色絨面沙發,靜靜的擺放在銀白燈光下。衣冠楚楚的男女深陷在沙發裡,小聲交談。
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侍者,在沙發之間的通道安靜走過。雕像般的容顏上雙眼中有隱隱藍光亮光,面上是屬於批量生產機器人的標準笑容。
這樣的環境,讓程清藍安心。兩人坐到靠牆的一張沙發,燈光黯淡,侍者端來兩個高腳杯,裡面是奶白色液體。
入口香甜滑膩,葉焱卻不愛喝,要了杯白酒,慢慢啜著。
偶爾,傳來鄰桌男女的低笑,程清藍很有道德的不去聽他們交談的內容,抬頭便見淺色燈光中,葉焱的臉英俊絕倫。這兩天準備來南城的事,他臉上已經有青色的鬍渣,古銅色的輪廓清俊中略顯粗糲。
「喜歡這裡?」葉焱拿起杯子,微抿口小酒。
「嗯!」程清藍點點頭,「你呢?你以前會逛酒吧麼?」腦子裡卻冒過英俊少年在迷濛酒吧中清朗微笑的模樣。
葉焱搖頭:「不會。」
「我也只去過兩三次。」程清藍微笑,「你這麼乖呀?我還以為南城望族少年,會是燈紅酒綠的常客!」
葉焱淡笑:「胡說。」才說了幾句話,他面前的小酒杯卻已經見底,他抬了抬手,機器人侍者很伶俐的送上滿滿一杯。
「以前都沒見你喝酒?」程清藍見他閒適的喝著,忍不住問道。
葉焱放下酒杯,抬眸便看到她捧著奶白的杯子,圓圓的雙眼卻比杯中液體更加晶瑩動人。他抄手靠回柔軟的沙發,沉黑雙眸定定看著她,慢慢說道:「喝點酒,更盡興。」
程清藍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身子一僵,臉熱心跳。根本受不了他看似平靜卻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不得不左看看,右看看,不讓自己露出半點怯態,只是手上捧著的冰涼的飲料,怎麼都好像微微發熱?
好吧,一定是她想歪了。葉老大只是說今日南城之行很盡興,不是說其他什麼會更加盡興……
「先生,小姐!」侍者的臉英俊而木然,溫柔的聲音劃破寧靜,「這是董先生和夫人贈送給二位的!」
葉焱和程清藍看過去,侍者雙手托著滿滿一瓶酒。酒瓶是透明的半月形,金黃色液體表面微微顫動。瓶身上印著陌生的字跡。
「這是五十年前西大陸的藏酒。」一個暗啞的男聲在一旁響起,帶著微微的傲慢。那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身量不高,一身休閒西裝,黑色襯衣,依靠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他有張稜角分明的臉,眉毛極濃,挺鼻厚唇,算不上英俊,卻格外硬朗。
見到葉焱二人看過來,男人手拿高腳杯,緩緩走過來,雙手撐在兩人的沙發扶手上,擋住大半光線。
「我的邀請,兩位是否接受?」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玩味,濃黑的眸掠過程清藍,在葉焱臉上停住,仔細打量。
「什麼邀請?」程清藍奇道。坐在對面的葉焱卻站了起來,隔著桌子拉住程清藍的手,對那陌生男人道:「讓開。」
男人挑眉,盯著葉焱低沉的臉色,笑了:「走什麼?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程清藍有點沒明白,這男人到底在幹什麼?搭訕嗎?對葉焱?他邀請什麼了?
可葉焱沉著臉,也不問不解釋,大概也不想惹事。於是程清藍也道:「先生,請讓讓。我們要走了。」
男人鬆開雙手,極為爽快的倒退一步:「OK!」卻轉頭道:「老婆,你看上的人可要走了。」
「走什麼呀!」一道柔媚的聲音響起,一身白色西裝西褲的高挑女子閃身出現,站在男人身旁,濃妝的臉看不出年紀,美目如火光盯著程清藍:「你們可真調皮呀!」
程清藍覺得他們遇到了神經病!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機器人侍者卑微道:「先生,女士,恭喜你們!董先生和夫人,將與二位交配。」
葉焱和程清藍齊齊靜了幾秒鐘。
變、變態吧?程清藍手上一緊,已經被葉焱拉到懷中。靠著他堅實的胸膛,程清藍只覺得此刻遇到的事情簡直是天雷呀?
董夫人注意到程清藍驚異神色,明白過來,她吃吃笑了:「帥哥,美女,整條街的人都知道2012是互換酒吧,知道這條街是我董家的地盤。你們既然進來了,怎麼可以反悔呢?放心,我老公和我技術都很好,你們絕對會有驚喜!」說完,目光聚焦在程清藍臉上:「還有你,親愛的,知不知道城裡多少女人喜歡姐姐我?」
程清藍頭皮發麻,這董先生和夫人是什麼人物?這麼變態?艱難道:「你們搞錯了,我們不是……」
董先生拍拍董夫人的肩膀:「你別嚇著他們。」他看向葉焱,儼然葉焱才是他的目標,他慢慢笑了:「小伙子,想不想嘗嘗西大陸的兩百年陳釀?」
他看葉焱的眼神簡直是在看志在必得的獵物!程清藍很不舒服,下意識微微轉身,擋在葉焱面前。
「滾開。」冰冷的聲音響起,葉焱陰沉著臉,大約亡者之地最強統治者也被調戲得有點生氣了。
董先生和夫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呵呵——」董先生在笑,臉卻沉了下來,柔聲對董夫人道,「站到一邊。」董夫人嫵媚一笑,眼波在程清藍身上下打量一番,才意猶未盡的走了。程清藍很無語很狗血。
酒吧中的燈光驟然變成亮白,三三兩兩的客人或是縮回沙發中,或是匆匆閃出門口。原本散佈在酒吧各處的機器人侍者驟然直起身子,無聲的走到董先生身後,沉默的雙眼閃著幽幽藍光,盯著葉焱。
「抓住他們。」董先生倒退兩步,讓機器人侍者將葉焱和程清藍包圍住,「送到樓上。噢,別忘了,用藥,興奮點更好。」
這大概是葉焱和程清藍最狼狽的一次打架。
本來五六個普通機器人,就算身手不錯,也絕不是葉焱和程清藍的對手。只是酒吧中地方太小,拳腳施展不開。而機器人異常頑固,雖然被葉焱打得滿地打滾,卻不依不饒抱住兩人大腿不放。葉焱一怒之下踩斷幾個機器人的雙臂,他們居然毫無痛感的用牙齒咬住葉焱的褲腳。葉焱怒極,抓起一個機器人的身體,狠狠砸出去,原本站在角落裡的抽煙的董先生一聲驚呼,被砸了個正中,摔在地上,再沒半點動靜。
程清藍也好不到哪裡去。長褲被機器人頑固的扯出幾條長長的口子,扯掉幾片布料,露出雪白勻稱的小腿,在黑色軍靴襯托下連葉焱的目光都停滯了半秒。好不容易擺脫了機器人,卻冷不丁被一旁撲出的董夫人一把抱個滿懷,程清藍只覺得全身發麻。「嗤——」一聲,董夫人已經興奮的扯掉程清藍的薄外套,赫然露出白膩的肩膀和纖細手臂。程清藍覺得胸前的那雙纖細的手簡直令人髮指,再不顧對手是個女人,一拳朝董夫人臉上狠狠打過去!
董夫人被她強勁一拳打得猛摔出去,撞在牆上,哇哇大喊疼。
葉焱一把牽過程清藍的手:「走!」
兩人在小街上飛奔,因為打鬥聲響太大,已經有不少人從其他店面出來往2012酒吧走去。他們又不敢跑得太快,終於到了街口,一個拐彎,到了大路。
疾疾往前走了一大段路,葉焱的帽子在打鬥中也丟失了,兩人一直低垂著頭。身後遠遠的傳來呼叫聲。葉焱微抬起頭,只見路邊挺著兩輛機器人警備隊機車,三個金屬機器人朝兩人看過來,目光漠然。
如果被發現?哪怕只是因為糾紛被警備隊帶走,就會很不妙!程清藍心裡一沉。
忽然臉被粗糲的手指抓住,葉焱的臉就覆了下來,重重氣息吻下來。程清藍半瞇著眼,從葉焱臉旁看過去,機器人警備隊竟然移開了原本盯住兩人的目光。
身後的呼叫聲依然沒停,葉焱的唇離開,他用外套擁著程清藍的身子,遮住那原本引人注目的膩白。兩人繼續往前走,猛然拐入一條小路,第二家掛著「Hotel」的牌子,兩人閃身進入。
門邊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面目普通,抬頭打量著兩人:「一百塊一個晚上!」葉焱解下左腕手錶遞過去。
程清藍心疼的看著少年驚喜的接過那塊功能超強、能進行無線電通話、能發射微干擾電磁波的手錶,她一直希望擁有一塊跟葉焱一樣的手錶也!卻馬上被葉焱拉著坐電梯到三樓,走入一個房間,門隨即反鎖上。
原本追逐兩人的呼叫聲漸漸遠了,房間外重新恢復平靜。
程清藍從進入房間就一直緊張的貼著門聽門外動靜,此時才放下心,轉過身:「好了,他們走遠了。」
屋內的燈驟然亮了。這是南城低檔的普通旅館。一張巨大的潔白的床,瑩白的燈光從四面牆透過來,巨大的淡藍液晶圖像顯示在半空。環境倒不算太差。床的背後,居然房間外還有個陽台,甚至可以看到月光下窗外大樹陰暗婆娑的光影。
而葉焱就坐在大床上,看著程清藍。因為剛剛的打鬥,他的黑色短髮有些凌亂,倒比平日平添了幾分不羈氣質。冷峻沉毅的臉沒有表情,雙眸如夜,深深看著程清藍。大概是因為軍人習慣,他的背挺得筆直,雙臂端放於同樣筆直修長的大腿上。
他的目光滑過程清藍同樣凌亂的烏黑長髮,微微發紅的臉龐,還有多處破裂的衣服和長褲裡,若隱若現飽滿欲出的潔白身體輪廓。
程清藍看到葉焱喉結動了動,忽然覺得他的樣子似乎有點不妙,至於是什麼不妙,反正讓她心慌意亂……
程清藍連忙打哈哈使出慣用伎倆岔開話題:「那兩個人真是奇怪,簡直是神經病!還把酒吧取名2012,故作玄虛,是吧?嗯,時間差不多了,十點了,我們該回去了吧?」
這回,葉焱沒有搭腔。
他的目光沿著光滑嫩白的小腿一直往上,中途有些不受控制的略作停滯,最後終於移回她清透淨白的臉。沉黑雙眸,平靜而堅定的直視著她。
「過來。」他說,聲音有些沙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5:07
三十四、我愛你
(提示:未滿十八歲禁入!!!!)
「過來。」他說,聲音有些沙啞。
程清藍足足愣了五秒鐘,很廢話的問道:「過來……做什麼?」
葉焱沉默了一下,目光肯定:「現在回去還早,楷辛不一定到。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
看著他的樣子,對於男女之間某些方面的事情瞭解還不夠多的程清藍,多少懷著些僥倖的心理相信了他只是讓她「休息」一下。她走了過去,隔著一尺的距離,在他身旁坐下:「唔,是挺累的。不過今天挺開心,終於呢,見識到二十三世紀……」
後半句話被猛然倒吸的一口涼氣代替,程清藍肩上驟然吃痛,身體倒在床上,葉焱高大的身影擋住上方的光線。他雙臂將程清藍的牢牢壓住,雙腿跪在她的雙腿中間。
一切發生的速度太快,程清藍只看到那極黑的瞳仁彷彿被什麼點燃,銳利的鋒芒牢牢鎖定住她。緊接著,他的臉便覆了下來,帶著清新而熾熱的男人氣息,瞬間將她籠罩。他熟練的撬開她的唇。
程清藍的肩膀和手臂被牢牢壓制住,無法動彈。胸膛中的心臟撲騰撲騰直跳。有點慌亂,又有些害怕。他們是經常親熱,每次他都讓她久久不能平靜。但是……還是第一次,在床上,這麼危險的地方親熱。
葉焱是慣於主導的,每次親熱,他的進攻,都如同他一貫的戰士作風,堅定、明確、有力。如今她的身體再一次被他控制不能動彈。雖然此時他的唇還只在她的唇舌與臉頰流連,她卻覺得比每一次兩人親熱還要緊張——這、這分明是一副任君採擷的狀態呀!
「你鬆開我……」她好不容易在他將頭埋在她頸項鎖骨時出聲,「這樣好疼……」
手臂上的力道輕了些,卻依然不放。葉焱一側頭,氣息噴在她耳邊,一口含住她的耳垂,輕輕噬咬。
酥麻難當的刺激從耳垂絲絲生出,程清藍微微一抖,只覺得那癢癢的麻瞬間從耳垂擴散開去,身上其他幾個地方也有了反應。
「呃……」低低的一聲,程清藍被自己軟軟的聲音驚到,卻感覺到葉焱身子微微一頓,唇齒動作更快,力道更重,讓她有些生疼。
「哎,你放開我……」程清藍聽到自己弱弱的聲音簡直想抽打自己,清了清嗓子道,「不然我怎麼抱你?」
手臂上的力道驟然消失,一雙有力的手臂轉而從兩側插入她的腰下,緊緊環抱。她的腰被墊高,被迫貼住他的身體某些部位。程清藍心中一抖,灼熱硬物隔著兩人的褲子,緊緊貼著她已經有些難受的部位。
他,不會現在就要吧?
程清藍身上的掛著的外套和長褲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扯掉,扔下了床。貼身吊帶和短褲只能包裹住她最隱蔽的部位。葉焱猛然低頭,重重吻住她,同時,騰出一隻手,牽起她的手,往兩人下面探去。
程清藍被吻得全身發軟,又熱又衝動。而抱著她的男人的身體也同樣炙熱。他吻著她,擋住她的視線,但她也察覺出自己的手被他牽向下面。
不知他要讓她觸碰……她被他緊抓在掌中的手,開始微微發抖。不過移動那麼點距離,她卻覺得足以讓她心跳速度提高一倍!
然而沒有碰到想像中的熾熱物體,他忽然鬆開她的手,猛然用力,程清藍只覺得下面一涼,需要她的指紋才能脫下的短褲,在她的手指掠過後,被他成功的藉機一把扯到膝蓋以下!
程清藍只覺得一股熱血衝向頭頂,條件反射就去遮擋,然而怎及葉老大眼明手快,故技重施,他單手擒住她的,順勢將她雙手固定在頭頂——毫無疑問,習慣掌控的老大喜歡這個姿勢。
葉焱目光漸漸下移,停住,似乎在打量什麼珍寶般。程清藍只覺得臉上熱辣得快要起火了:「別看……」
愛胡思亂想的腦袋卻突然想起,曾經在網上論壇看到有人說,如果男人在床上跟你說,只是抱著你,一定不做;只是將他的玩意兒放在你的門口,一定不做;或者只是進去一下,一定不做……諸如此類,你一定不要相信。因為大部分男人,最後一定會半哄半騙,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做!
程清藍打定主意,如果葉焱說要只是放在門口只是蹭蹭只是看看她的……她一定不能上當!
「你……你要幹什麼?」程清藍在他強大目光逼視下,顫巍巍問道。
葉焱頭也不抬,緊緊盯住那處,聲音堅定有力:「做。」
程清藍:「……」
有的時候,反抗是無用的。尤其當只有聲音在反抗,意志卻已屈服身體卻已投降,那反抗聲只會更加激起男人更加強烈的進攻鬥志。顯然,全身發熱雙目迷濛頭腦紛亂、口中輕聲喊著:「別……」的程清藍,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葉焱雙眼異常的黑亮,看著懷中女人微微扭動身軀抗拒著,一張俏臉又紅又白,葉焱耐心的伏下身子,鬆開壓制她雙臂的手——反正她已經軟得毫無戰鬥力。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拂開擋住她臉頰的黑色髮絲,換成輕柔的吻細細碎碎吻著她的髮梢:「別怕,藍。回到亡者之地,我們就結婚……」
程清藍胡亂點點頭,未料下面忽然一陣銳利刺痛,龐大的硬物塞進來不少。她心中一驚,皺眉:「痛……」
「忍忍,很快就好了……」他喃喃在她耳邊低語,「很濕……」他另一隻手探下去,精準的尋找到某一點,輕輕揉捏。他略略粗糲的指腹激起懷中女人一陣劇烈的戰慄:「啊……」
他手指動作越來越快,面前女人神色迷醉,緋紅面頰仿若桃花盛開。
「藍……」他低低喚了一句,猛然一個挺身,終於深深埋入她的體內!她全身一緊,雙手猛然抓住他敞露大半個胸膛的上衣。
「焱……」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點哭腔,讓他胸膛中從來都無比堅硬的心都軟了一塊,猛然伸手,復又抱住她的纖腰,於是更加深入一些。被包裹的感覺令他異常悸動,熾熱的感覺從那處,直接傳導到全身。
葉焱輕歎一口氣,將頭埋入她柔黑髮間。
而那陌生的充實刺痛的感覺,讓程清藍根本無法再言語。似乎很不舒服,又好像很舒服。陌生、怪異、刺激、疼痛、委屈,什麼都有。可是、可是她居然,不想讓他停下來。
葉焱只停了兩秒鐘,灼熱硬物猛然開始在她體內緩慢的來回深入淺出。葉焱的頭依然埋在她髮間,他的身體竟然比她的還要燙。他的擁抱很緊,他的懷抱卻也在微微顫抖。
漸漸地,疼痛感減輕,取而代之的卻是奇妙而陌生的歡快,從兩人合二為一的那處陣陣傳來。
他的速度逐漸加快,力量也越來越大,只是依然埋首在她肩膀髮間,像一隻蟄伏隱忍的獸。
身體的愉悅越來越明顯,程清藍緊緊抓住他的襯衣,他的身體異常滾燙,屬於男人身體氣息竟然是好聞的。程清藍終於,終於忍不住,輕輕咬在他的肩膀。入口是柔韌有力的肌肉,充滿飽滿的力量。察覺到她的舉動,他身子微微一頓,速度更加快。
然而這樣近乎發洩的一咬,也無法減輕身體的激烈感覺。他一直保持著速度,她腿間的腫脹感卻越來越強烈,卻連大腦都開始不清晰起來。房間內銀白的光線開始變得迷濛,窗外的樹影似乎也在晃動。
猛然,身體內未知的一處,一股令人心悸的酥麻竄升出來,程清藍身子一抖,他察覺到,將她抱緊,動得更加劇烈。於是那股酥麻變成了一涓摀不住的暖泉,變成一陣令人顫慄的深綿力道,偏偏還夾帶著一種銳利尖細的觸電感,從身體的某處,以又快又重的勁頭,逐漸變得強烈!程清藍夾緊雙腿,然而卻無法阻擋在他的進退間,那股感覺瞬間侵襲她的全身,她根本無法逃脫,身子猛然一弓,難以抑制的發出小獸般痛苦的連聲哀叫。
他察覺到她的巔峰,雙臂猛然將她抱得更緊,抱住她顫抖的身軀。
決絕而隱忍的聲音,陡然在她耳邊響起。
「程清藍。我愛你。」
身體沉浸在快感中的程清藍微微一僵。身上的人動得越來越快,讓她持續未退的感覺幾乎升級。可是,可是,比身體的愉悅更強烈的,卻是心中莫名的深不見底的悸動。
為他突然其來的一句,最普通不過,卻第一次說出的,我愛你。
她的手,緩緩回抱住他不知何時已經生長出金黑相間毛髮的胸膛。她的手在顫抖,眼眶沒來由一熱,滾燙的淚水瞬間滑落。
原來是這樣的。她迷迷糊糊的想,以前,她以堅定意志,沒有讓男友邁過最後的防線;跟丁一相處時,雖然也有些心動,她卻理智的逃離他的情意。可原來,不是她足夠堅定,不是她足夠理智。只是,還沒遇到,能夠讓她失去理智、讓她無法保持堅定的人!
自從遇上這個人後,自從這個半獸男人呆滯的看光她的身體開始,所有的理智都煙消雲散。忍不住,忍不住近似賭博的答應做他的女人;也忍不住,忍不住此刻,緊緊相擁,給他他要的一切。
驚覺她的淚水擦過兩人緊貼的臉頰,葉焱驟然抬頭,柔順的金色長毛佈滿他的腦袋和肩膀,尖利獠牙從唇齒間露出。渾圓的黑色瞳仁中有血紅光芒掠過。屬於猛虎的粗糲而英俊的容顏駭然停在,離她不到半寸的位置。
「為什麼哭?」他身下動作停止,儘管他還處在最腫脹難忍的狀態。
程清藍搖頭,伸出雙手勾住半獸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說道:「葉焱,我愛你。」是的,我愛你,這句話說出來都讓我自己感動不已。
而我流淚,是因為以前不知道,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年代,彼此相知的愛情,原來是辛酸的。
獸眸中血紅更深,喉中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身下的律動驟然重啟。程清藍淚眼朦朧,臉上卻掛著微笑:「你……下面怎麼好像在……」變大……
「舒服嗎?」冰冷的獠牙微閃。
「還行……」她的臉熱得可以燒開水!
「抱歉……」他的汗水滴落,「半獸時,會更大一些……」
「……」
豈止是一些?
夜色深沉,原本涼爽舒適的房間,兩人卻是大汗淋漓。葉焱終於停下來,額頭掛著汗水,將她抱在懷裡。程清藍常識自然是有,可是結束以後,半獸的那個,怎麼沒有按照常識,慢慢變小呢?
汗……
他將她放在自己臂彎裡,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紅黑獸眸緊盯著她,比平日更厚的唇重重壓上來。他臉上的毛髮搔弄得她癢癢的,冰涼的獠牙硬硬的貼著她的臉頰。
「哎,幾點了?」程清藍猛然想起這個嚴肅的問題,連忙伸手抓過床邊自己的手錶——
十二點半!約定的時間是十二點!已經超時半個小時!
程清藍連忙想要坐起,卻被他牢牢禁錮在懷中。
「我們快走!」程清藍急道,「陳楷辛肯定已經到了。」
葉焱恍若未聞,忽然埋首在她胸口,含糊道:「讓他等。」
程清藍呆了呆,要知道葉老大從來都是守時的人!可現在……
果然是性令智昏呀!程清藍瞬間被他灼熱的吻親得暈了起來,艱難道:「葉老大,你很有當昏君的潛質!」
葉焱沉沉笑了,然而還停留在她體內的硬物,忽然讓她覺得更加腫脹了。果不其然,某人的唇舌意猶未盡的離開她的胸前,抬頭深深看著她。看那架勢……
不行!再這麼下去,耽誤了時間,磁感應器就要失去作用了!太危險了!程清藍咬咬牙,在他再次啟動猛烈攻擊前,義正言詞道:「身上好髒!我要洗澡!」
半獸微微一愣,獸眸紅光漸深:「洗澡?」
程清藍是想洗澡來著。身上濕膩膩酸痛。她想著洗個澡,時間剛好又差不多,就能清爽的返回南城。
可是,這個房間的浴盆為什麼會安放在看似空曠的陽台上,好吧雖然她知道從陽台外面看不見裡面,可是被葉焱同學強制抱在懷裡,一點點用毛巾,還有他的其他部位洗過她身上每一寸時,她迷迷糊糊看著陽台窗外掠過的飛行器還有公交車裡端坐的人影,覺得窘迫至極!
然而葉老大顯然很喜歡洗澡這個提議。雖然他一直像個悶葫蘆沉默著,卻堅定的以他堪稱完美的體力,和明顯一直高昂的性致,在浴盆中抱著她「洗」了足足一個小時。
凌晨一點半。
離磁感應器失效還有兩個半小時。在計算出這個剩餘時間後,葉老大伸出長臂阻止了趁他不注意,私自跳到牆角,企圖穿上衣服的程清藍。
於是曾在十五歲時接受過學校性技巧訓練的葉老大,理所當然的默默走過來,將程清藍翻了個身,讓她弓身雙臂撐在牆上。粗糲手掌牢牢扶住她的腰,灼熱胸膛緊緊貼上她的後背。
又是一個小時……
全身軟掉欲死的程清藍,被葉老大抱在懷裡坐在床邊,很難得的溫柔問道:「要不要再洗洗?」
程清藍猛然搖頭,全身酸痛有氣無力:「老大,不帶這樣的,我第一次呀……」
半獸沉默了幾秒鐘,抓住她的手。她柔軟的小手被他捏在黝黑多毛的大掌中,牽引向他身上依然昂然挺立的某處,放上去,用她白皙細長的手指包裹住。
「對不起。太久沒做了。」他的聲音略帶歉意,「而且現在又是獸身……」
聽著他暗啞的聲音依然壓抑,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程清藍立刻心軟,忽然想起了什麼,頓時胸中如鼓擂。可望著他隱忍的模樣,她便有些心疼。於是強迫自己鼓起勇氣,手掌握緊他的,聽見他呼吸一重。
「噯,半獸,我以前看過那種電影……」她垂著頭,紅著臉,「以前在大學,被室友帶壞,看過幾次。」
「哪種……」柔嫩的小手生澀的握緊他的東西,竟然讓他莫名的悸動。
「噯,就是。」她抬起頭,雙眸中有奇異的亮光,「就是會教你這樣做的,日本拍的電影……」
半獸猛吸一口氣,大半個晚上,她多次到達,他也有三次。然而他堅毅的牙關,卻是頭一次逸出痛苦而愉悅的聲音。
他有些無法置信的看著全身光滑白膩的女人,虔誠而羞澀的跪在床邊他的腿間,臉埋在一片黑色繁茂中,水亮紅唇生澀的含住他的,緩慢的上下吞吐。那嫵媚的顏色,那酥麻撩人的感覺,讓他幾乎發瘋!
「嗚……」重重一聲獸鳴,他伸出有利爪的大掌,用力摁住她的頭,更深、更深。她慢慢也找到他的點,小小的舌頭調皮的舔舐著,只是一張臉已經紅得不像樣子。他又忍不住叫了一聲,用力抓住她腦後長髮,讓她快速律動。
隨著她的頭律動更加快,她的喉更深,半獸身子驟然一僵,猛然抽出,釋放。縱然剛強如他,也坐著緩了好一陣子,才鎮定的抬眸看面前的女人。
而她,跪在床邊,俏麗的臉仰著看著她,表情是羞澀的,雙眼卻明亮無比。
半獸緩緩伸手,將她重重攬入懷中。
凌晨三點五十分。
亡者之地南邊界的平原地帶,距離南城軍方高壓電網一千米,已處於安全距離。
幽深的小路,傳來低低的腳步聲和笑聲。兩個身影踏著夜色走過來。走了幾步,高大那個身影忽然頓住,緊緊抱住身旁女人,兩個影子在月光下緊貼在一起。女人被他灼熱的吻親得面紅耳赤,好不容易推開他,卻見依然沒有恢復完全人形的半獸竟然有些癡的望著自己。
女人笑了,踮起腳尖,反而在半獸的獠牙下印上親密的一吻。半獸呼吸一滯,厚唇張開,幾乎將她小巧的嘴整個包裹住……這個吻極深極久,讓女人有天荒地老的衝動。
「老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夜風中有些乾澀,遠遠傳來。
半獸動作一頓,條件反射將女人攏入自己黑色外套中,抬眸望過去。
一身黑衣的陳楷辛就站在五六十米遠的小徑盡頭,他緩緩走過來,原本俊朗的臉在月色中卻有些彷徨。
葉焱極少在冷靜自製的陳楷辛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他和程清藍同時望著一臉怪異的慘淡神色的陳楷辛。而陳楷辛的步子逐漸變快,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衝到兩人面前。
「老大。」他看著葉焱,面如死灰,「殭屍來了。」
「什麼?」葉焱鬆開程清藍,目光冰寒。
「剛剛接到北邊界安池的報告。」陳楷辛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茫然,「數以萬計的殭屍部隊,於昨晚七點發起攻擊,先鋒部隊已越過殭屍牆。攻入,亡者之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5:21
三十五、置於死地
「剛剛接到北邊界安池的報告。」陳楷辛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茫然,「數以萬計的殭屍部隊,於昨晚七點發起攻擊,先鋒部隊已越過殭屍牆。攻入,亡者之地!」
一旁葉焱沉聲道:「說清楚。」
陳楷辛似乎被葉焱的鎮定影響了,語氣穩住:「上次逃入殭屍之地的7個人沒死,他們越過殭屍牆,打開大門,放殭屍部隊進來。殭屍全副武裝,以團體作戰形式實施進攻。目前越過殭屍牆的部隊,已達兩千!」
有什麼部隊,能夠比不會感到疼痛和恐懼,同時又十分飢餓的殭屍部隊,更為可怕?
「怎麼會這樣?」程清藍喃喃道,為什麼那7個人,忽然可以控制殭屍?
控制殭屍……
控制……
腦電波控制!
程清藍猛然靈光一閃,想起丁一可以使用生物腦電波控制猛犬部隊。不會……那幫人擁有跟丁一一樣的技能?
但也不對。葉焱軍中也有幾個戰士學過動物部隊控制術。但他們和丁一一樣,都無法做到控制殭屍。因為殭屍畢竟曾經是人,控制他們還是未解的難題,否則南城早就派人來控制了。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那七個人確實做到了!說明他們擁有比所有人更高超的生物控制技術!
可是為什麼一開始,他們不使出這個絕招?反而被葉焱追著打傷亡慘重?
想不通!她按下心中疑惑,和陳楷辛都看向沉默的葉焱。
統治亡者之地的半獸沉默著,尖利獠牙在月色下更顯蒼白冷酷。半晌,他看向陳楷辛,獸眸中已是一片肅殺的沉黑。
「下令:立刻將我的警衛隊投入前線。」
陳楷辛馬上打斷:「長官,那是我們最精銳的力量!」
葉焱的警衛隊,由最優秀的戰士組成,更多承擔一些關鍵任務,或者在最後關頭保護葉焱。直接被派往前線當炮灰,從未發生過!
葉焱抬起冰涼雙眸看著陳楷辛,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光是警衛隊。下令:中部、南部、東西海岸線,所有部隊,必須一小時內動身,以最快速度集結到前線!下令:朱梓、丁一、安池,投入北部全部兵力,務必於3小時內全殲所有越過殭屍牆的敵軍,重新關閉大門!」
程清藍和陳楷辛都為這個命令吃了一驚。抽空全部兵力全線壓上,即使在2年前與殭屍決戰時,都不曾這樣做。如此一來,軍隊簡直沒有退路。南城守備雖2年來與亡者之地相安無事,但此時若是有任何人從背後插一刀,等待他們的,就是全軍覆沒的命運!
顯然,這一次的戰爭形勢,在葉焱心中,比兩年前更為嚴峻!
陳楷辛只愣了一秒鐘,立刻掏出無線電裝備,向各個部隊發出緊急指令。
程清藍和葉焱回到早已停在一旁的車上。三人立刻高速驅車往北駛去。因為速度太快,車有些不穩。程清藍身上還是酸痛的,可此時哪顧得了這些?看著葉焱冷峻的臉再無一絲笑意,目光狠辣直視前方。
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掌。
立刻被他反握住。
他沉聲道:「全力壓上,搶佔先機,還有一半勝算把殭屍趕回去;否則,我們就全軍覆滅吧!」
他語調沉穩不變,卻說著如此冷酷殘忍的事實。程清藍明白了他這麼做的用意,心中卻是一顫——葉焱還沒得到更具體的情報,就做出如此孤注一擲的命令,她要說他冷酷果敢,還是覺得他是個亡命賭徒?
一路往北。
沿途遇見不少南部、中部、東西部部隊,駕車或徒步往北急行軍。程清藍在車上昏睡了幾個小時,醒來時,距離北邊界還有4個小時車程。
安池的戰報傳來——他和朱梓以北部兩千兵力,以三百的傷亡之數,成功殲滅越過殭屍牆的兩千部隊,雖然依然有殭屍不斷通過大門,但是殭屍牆外,只餘不到一千殭屍!
初戰大捷!程清藍和陳楷辛都有些喜悅,齊齊看向葉焱。
然而,已經恢復人形的葉焱,聽到這個消息,卻大掌猛然一怕座椅,臉色瞬間烏青,雙眼冰寒逼人。程清藍和陳楷辛看著他的臉色,才覺出不妙,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葉焱沉默了好半晌,才出聲。聲音冷漠決絕:「你們還不明白嗎?這幾個小時,是我們將殭屍逼回去的唯一機會。如今北部軍已經激戰多時,銳氣已失,援軍又都沒趕到。而殭屍卻會源源不斷的補充。」
在陽光普照的上午八點,在被溫暖金黃籠罩的亡者之地,他的話語卻令人沉痛絕望:「北部邊界,怕是要失守了。」
戰局發展,竟然一步步印證葉焱的話。中午十一點多,當三人抵達北邊界高牆以南三公里的臨時指揮部時,令人痛心的消息傳來:
安池戰死!丁一肩部中槍撤下前線!殭屍牆以南一公里全部失守!
原來,另一隻兵力達到三千的殭屍部隊,陡然出現在西部的高牆上。他們大概是利用殭屍之地內重型器械攀登上殭屍牆。人類軍隊措不及防,他們成功突破人類軍隊防線!
前方,重傷剛愈不久的朱梓繼續帶兵抵抗。而2小時前趕到的周晉前鋒部隊約一千人,已經投入戰鬥!紅勳率領的三千部隊,則已經在指揮部以南2公里完成集結,往殭屍牆趕來。
這是一場令人悲痛的消耗戰!雖然十幾個小時來,一直是人類軍以少勝多,一個戰士可能殺掉十個殭屍,才會戰死。但是殭屍源源不斷;而人類軍總數不過六千,如今傷亡數字已經達到八百!
葉焱三人站在陣地後方,震天的廝殺聲和槍炮火光就在不遠前方喧囂持續。程清藍、陳楷辛、紅勳全部看著葉焱,等著他下達決一死戰的命令。
葉焱卻沉靜的盯著遠遠的前方。
前方,無數忠於帝國的年輕戰士,正在流盡他們最後一滴鮮血。他曾經許諾他們,待南城收復整個大陸時,他將爭取政府為他們正名。可是如今,他們正在他面前死去!
「命令:朱梓部隊繼續抵抗!周晉分兵五百留守,剩餘部隊撤退!空檔由朱梓部隊頂上!」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眾人都被這個命令驚呆了!這樣的話,朱梓手上兵力不到兩千,雖然足以抵抗一段時間。但是如果沒有支援,朱梓一定覆滅!
葉焱的目的,是什麼?
但是軍令如山,陳楷辛邁著沉重步伐去傳達命令。
半個小時後,殺紅了雙眼的周晉帶著部隊退了回來。娃娃臉上染滿血污,完全不是程清藍記憶中那個可愛的年輕人,而是面目猙獰青筋爆出的憤怒男人。他直接撲到葉焱面前,抓住他的衣襟:
「老大!為什麼讓我撤退?不能讓朱梓一隻部隊抵抗幾千殭屍!」
程清藍站在葉焱身旁,看著他冰涼雙眸垂下。他看著周晉,狠狠說道:「你讓我,繼續看著你們以每小時100人的陣亡速度繼續?嗯?那我們剩下的五千人,兩天時間,就會全部死光!」
他的聲音又狠又冷,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周晉瞪圓了雙眼,大聲道:「為帝國戰死,我死得其所!」
葉焱冰冷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陳楷辛、紅勳、程清藍和周晉,他搖了搖頭:「不,我要守住亡者之地。」他頓了頓,「不惜,一切代價。」
程清藍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他的目光中竟然有深切的痛。
「告訴朱梓!兩天!」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中沉痛斂去,只餘狠辣,「哪怕戰死到最後一人,必須抗住兩天!」
從前天夜裡潛入南城起,葉焱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即使是鋼鐵戰士,也扛不住長時間的疲勞。然而他彷彿不知疲倦,立刻召集周晉、紅勳、陳楷辛三人,在指揮室中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程清藍沒有進入指揮室。
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程清藍心裡什麼地方軟軟的塌下去,隱隱作痛。昨夜,他滾燙有力的臂膀、沉黑熾熱的雙眼,還有寬闊背部津津汗水,彷彿就在眼前。而一夜之間,危機橫生,這個沉默鐵血的男人就從她身邊離開,毅然背負起亡者之地六千人的希望,化身為南城最後的堅實防線。
她如今也算軍中頂尖高手,但是她深知自己不懂兵法和謀略,進去參加他們作戰會議只怕更讓葉焱分心。冷靜了的想了想,她迅速回到自己應該的位置。
糧食、武器,還有匱乏的醫藥。
她跑到休整待命的三千五百人部隊一一查看、確保軍需供應的穩妥;又強迫葉焱的一個警衛帶著她穿過前方激戰中的陣地。道道火力從她頭頂掠過,子彈就在她腳邊橫飛。她甚至親手射殺了五個突破前沿防線的殭屍。她在槍林彈雨中固執的查看傷員情況,迅速命令補充不足糧食和彈藥。從而確保每一批換陣下來的士兵,都能及時獲得食物補充和治療。
2個小時後,當她滿身灰土、神情疲憊卻雙眼異常明亮的站在指揮部門口時,葉焱剛剛下達完最後一道命令。一抬頭,他就看到令他心動的身影。
目光迅速掃視過她全身,葉焱放下手中作戰圖,大步走過來。他低頭看著她,拉起她的雙手。那白皙的手中竟然滿是血污。聞到她身上的火藥味,葉焱目光滯了滯,方道:「你去前線了?」
程清藍點頭,咧嘴一笑,滿是煙火灰土的髒兮兮的臉上,雪白牙齒尖尖露了出來。
「請長官放心,軍需官程清藍一定盡忠職守!保證所有糧食、彈藥、藥物第一時間送到戰士們的手上!絕不讓軍隊有後顧之憂!」
匯報完這些,她的聲音有些抖,語氣卻柔軟了下來,晶亮的眸子看著他:「葉焱,你兩天兩夜沒睡了,能去休息一下嗎?」
葉焱沒有吭聲。他盯著面前這個擅自行動的女人,竟然說不出話來。想要將她抱緊、將她徹底揉進自己的身體,想要時時刻刻佔有她的衝動,卻不合時宜的強烈湧上心頭。他是兩天兩夜沒睡,可是對於一軍將領,五天五夜不睡也必須扛下去。可是她忘了,她不也兩天兩夜沒睡?她心疼他,卻忘了自己。
他一直知道,她不管武器和戰鬥力已經很強,她不需要他的保護。可是他卻忍不住將她護於自己羽翼之下,因為男人保護屬於自己的女人,是與生俱來的責任。然而在這次生死戰役中,他無暇顧及她,她卻毅然在前線和後方奔波,擔負起一個軍人的責任。
軍隊的策略和攻守方向不斷變化,需要軍需後勤系統的強力支援。說起來簡單一句話,做起來並不容易。回想她過去整頓後勤工作的雷厲風行,還有她此刻倦怠的神色和堅定的眼神,讓他立刻明白,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她一定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腦力體力,去確保軍需後勤系統能夠高速運轉,支持戰鬥的需要。
葉焱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將她圈在自己懷中。她的臉緊貼他的胸膛,長髮柔軟觸摸著他滿是鬍渣的下巴。
「藍,我一定會打贏這場仗。」他堅定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程清藍將臉埋在他懷裡,用力點點頭,卻不能言語。
在南城圖書館,她看到過資料記載——殭屍之地的殭屍,保守估計會有五萬以上,甚至會有十萬之眾。可是這個男人,卻向她宣佈,他一定會贏?以區區六千兵力,贏十萬殭屍?
然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頭,親吻他硬得有些咯人的鬍渣:「葉焱,決戰之日,請讓我做先鋒!」
男人的手臂驟然收緊,讓她的腰有些生疼。她抬著頭,看著他堅毅如鐵的側臉。
良久,才聽到低沉篤定的聲音響起:「我也許會死,但我發誓,你,一定會活下去。」
這時候,程清藍為這句話深深感動。她以為這句話,是葉焱情之所至的誓言。很久以後,她才知道,葉焱是認真的。他篤定的誓言背後,藏著他最後的底牌。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5:37
三十六、我的公主
已臨近中午。難得的晴天,陽光普照下的亡者之地,已經激烈廝殺數個小時。
葉焱根本沒想過要休息,他將與陳楷辛等人去前線安排佈置下一輪防守。但他卻強迫程清藍休息。程清藍原本不肯,忽然想起一事,隨即答應。
目送葉焱的身影隱入陣地中。程清藍轉身,看著指揮部後面的營地。
西側是一幢廢棄灰黑建築,傷兵就被安置在裡面。
丁一。
穿過充斥著刺鼻藥水味、痛苦哀叫聲的長長走廊,程清藍有些忐忑。
離上次見到丁一已隔了一個半月。她還清晰記得那一次,他受傷後憤怒的雙眼,還有被她救回後,他寧靜得不可思議的神色。
心,曾經因他短暫悸動過,雖然現在想來彷彿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但是跟葉焱在一起這段時間,她也會想起丁一。想起第一天,他是從天而降的俊朗英雄,單槍匹馬拯救她於水火;想起兩人曾經相依為命的心動時光。還有,想起他的溫存霸道和俊朗風流——這所有一切,讓她愧疚心疼。
即使他的表白、他的情意和慾望,最初都含了利用她的居心。但是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依然是極重。只是今天去看他,她又怕兩人會有尷尬。
走廊裡也躺滿了傷兵,軍隊中僅有的幾個女人和受了輕傷的士兵,正在照顧他們。程清藍眼明手快拉過一個急匆匆走過的士兵:「丁一在哪裡?」
士兵並不認得她,但見她一身軍裝,又提到丁一,頓時露出尊敬神色,指向背後一間屋子:「丁長官剛剛睡醒,他重傷,一個人在,你,別太久。」
看得出丁一很受士兵愛戴,程清藍用力點點頭:「丁一怎麼受傷的?」
士兵肅然起敬:「是在殭屍牆下。丁長官獨戰二十個殭屍,最後為一個兄弟擋了一槍。」頓了頓道,「我們第三大隊五百戰士已經宣誓,以鮮血和意志,殺盡殭屍,才不辜負丁長官的期望!」
士兵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程清藍深吸一口氣,走近那個異常安靜的房間。
門開著,陽光從門邊一直延伸到走廊,莫名讓程清藍覺得溫暖安心,然後,有些淡淡的喜悅染上心頭。
只要邁出一小步,身子往前微傾,房間裡的一切就盡收眼底。程清藍站在門口,陽光很晃眼,她微微偏頭,躲開那強烈的光線,便看到病床上的那個人。
在她出現在門口一瞬間,他迅速轉頭,看了過來。
時間空間,彷彿忽然靜止。目光交接的兩人,那一刻都沒有說話。
程清藍抬手擋住頭頂的光線,於光影下,看清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
他明明肩膀中槍,卻沒有安分的躺著,筆直的坐在床上。寬肩窄腰,手臂粗壯結實。下身是齊腰的迷彩長褲,沒穿上衣,強壯結實的麥色胸膛纏著繃帶,隱隱有血痕從肩頭滲出。他的頭髮似乎長了一點,人也似乎更黑了點。蓬鬆的黑色劉海擋住他的額頭,那張俊朗的臉依然英氣逼人。連日的激戰,他的下巴也滿是堅硬的鬍渣,卻更顯英挺。
他的上身,不僅有被包紮的槍傷,還有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劃痕——從痕跡看,是被殭屍抓傷。
而丁一此時,也正盯著面前傻傻站了半天,卻不知走進來的女人。
多日不見,她雖然難掩憔悴,卻怎麼似乎變得更漂亮了一些呢?
丁一驟然笑了,雙眼比旁邊的陽光還要璀璨明亮。清朗的聲音響起:「怎麼?怕我?不敢過來?」
戲謔而親暱的語氣,原本最讓程清藍心慌不已。可此時於她耳中,卻透著特別熟悉的親切。她忍不住也笑了,大概因為發自內心的喜悅,雙眼笑得彎彎的,欣然走到床邊:「嘿!戰鬥英雄!好多天不見,你好嗎?」
丁一的目光凝聚在她綻放的笑顏,沉默了一下。隨即嘴裡是一貫的不羈:「想我了?所以來看我?」
程清藍沒有回答,只是真誠的看著他:「丁一,你快點好起來!跟我們一起戰鬥!」
她是如此坦然堅定,心無旁騖。丁一的樣子卻有些惱了,斂了笑,目光灼灼盯著她。她卻一直平靜的直視著他,微笑著。
這樣……兩人就真能像朋友一樣相處吧?程清藍在心中說道。
在程清藍自己覺得堪稱「聖母」足以感化萬物的的目光注視下,丁一卻完全不會被她「感化」!
他驟然又笑了,笑得有些淡。
「程清藍,你跟葉焱做過了。」
突如其來拋出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用的是陳述語氣。程清藍傻了,臉頓時熱了。這傢伙,為什麼這麼篤定的語氣說這個?
豈止是簡單的篤定?他的語氣簡直就是丈夫抓到老婆有外遇時的篤定!
「你胡說什麼?」程清藍乾巴巴的道。卻不知自己瞬間紅透的臉,卻昭示了初經人事的女人,還不會隱藏這方面的羞澀。她還奇怪了,丁一之前給她的跟蹤器,她早就丟在葉焱家中一個角落。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已經……
丁一還是靜靜的看著她,不說話。程清藍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可是她為什麼要解釋?她跟葉焱,名正言順!她於是也看著他,不說話不解釋不軟弱。
「他技術好不好?」丁一突然又丟出一句,程清藍同學的臉於是更紅。
「你再胡說,我就走了!」程清藍努力嚴肅道,「我專門看你,你不領情呀?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沒辦法,她只能搬這個出來壓制他。
丁一看著她紅得彷彿要滴血的臉,這才放過她,笑了:「你坐過來。」
程清藍挑眉看著他。
「我現在有傷,不會把你怎麼樣。」丁一呵呵一笑,「不過如果你願意試試別的男人,我不介意帶傷上陣!」
「亂講!」程清藍罵道,卻還是在床邊坐下,「貌似某人現在負傷,打不過我,我才不怕。」
「野蠻的女人。」丁一笑著搖搖頭,英俊的臉在陽光下格外溫潤,「葉焱他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程清藍看著他胸口的繃帶道:「繼續防守吧。他們開會我也沒參加,反正我也幫不上忙。」
丁一看著她低垂的目光:「那你呢,什麼打算?跟葉焱一起戰死在這裡嗎?」
程清藍身子一僵,抬眸與他對上:「我不會離開他身邊。倒是你,會跟著葉焱戰死嗎?」
「大概會吧。」丁一轉頭看著窗外,「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他的側臉一如既往的英挺,彷彿線條勾勒出的俊朗線條,埋入那寬厚結實的肩膀。沒有贅肉,也沒有橫生的肌肉,他手臂、肩膀、胸膛、腹部的肌肉結實勻稱,蘊藏飽滿的力量。他高大身軀就這麼坐在床上,幾乎佔據了不算寬敞的房間的大半空間。
而他此時就靜靜看著窗外,目光淡定。
程清藍忽然覺得,這樣的丁一,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丁一,是英俊疏朗、陽光帥氣的。雖然偶爾流露的陰霾,讓她覺得害怕。可是兩人卻能夠親近。
如今的丁一,不會再說要擁有她的話,不會再面色陰沉的看著她。可是這疏淡的表情,這愈發玩笑的話語,卻讓她覺得陌生。究竟是丁一變了,還是她還不夠瞭解他?
「我常想。如果我能夠回到我的年代,父母一定很高興。」程清藍說道,「可是我卻越來越不想離開這個年代。那麼丁一,你呢?你的父母親人呢?他們在南城嗎?」還是,已經在戰爭中……
丁一目光回到她身上,看到她雙眼中真切的關心,他問道:「為什麼問這個?」
「呃……只是突然想起……」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冒失了。
丁一沉默了。繼續望著窗外被戰火染紅的天空。
看到他的樣子,她頓覺後悔。大概,這是他不願意提起的痛楚吧。自己怎麼就貿然問了出來?
她有些歉疚道:「呃,我隨便問問,不想說就……」
「他們死了。」丁一淡笑,「父親、母親,姐姐,所有的,全部死了。」
程清藍心裡一沉,望著他低垂的臉頰上兩道俊逸的眉微蹙,她甚至可以看到他黑色睫毛下淡淡的陰影。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心疼。
「對不起……」她挑起了個該死的話題。
「我並不難過。」他說,「只是我會報仇。一定。」
「誰殺了他們?殭屍嗎?」
丁一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著程清藍:「一群比殭屍,更加可恥的,背信棄義、屠殺無辜的東西。」
程清藍望著他深不見底的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幫你。」不去問到底是誰殺了他的家人,哪怕是什麼大人物,她也不在乎。她堅定道,「丁一,這個世界,就是要以暴制暴。如果需要,你出聲。」
大約沒料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丁一驟然抬眉看著她,目光灼熱。好半晌,他才移開目光,語氣幾乎稱得上溫柔的說道:「好。」
程清藍垂下頭。這樣就好,兩人的距離似乎又拉近不少。就像朋友。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外邊隱約傳來槍炮聲,還有走廊上士兵們的低低哀叫。午後的陽光中,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只有陽光依然刺眼。
程清藍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7個人怎麼突然可以控制殭屍的?你有想法嗎?」
丁一搖頭。
程清藍接著說道:「你說他們是不是用你控制犬族部隊的方法,就是你說過的生物電,控制殭屍?」
丁一詫異看著她:「不可能吧。」見她不解,他繼續道,「犬腦中都被植入過芯片,所以才能被控制。如果只憑生物電就控制殭屍的行為,很難做到。」
程清藍點頭:「我也這麼想。如果這麼容易,南城早就把大陸光復了。」
「丁長官!你好些了嗎?」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程清藍看過去,門邊一個柔軟清秀的女孩拿著塊麵包站立著。
「秦雪辰!」程清藍站起來,親切的招呼。這女孩正是程清藍曾經出手相救,但最後在葉焱勸說下,留在軍中的女孩。
「程長官!」秦雪辰看到程清藍也高興起來,走過來與她擁抱,目光卻很快滑到丁一身上,裡面的關切很明顯,「好多了吧?我給你帶來了麵包!」隨即抱歉的看著程清藍:「長官,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也在,只有一塊……」
程清藍連忙搖頭,把她推到丁一床前:「我不會跟傷兵搶吃的。」
丁一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秦雪辰看著床上男人的身影,臉一紅:「丁長官,我幫你收拾一下屋裡的東西。」
「謝謝!雪辰!」丁一柔聲道。對待女人,他一直彬彬有禮。
秦雪辰明顯被他的一句「雪辰」感染了,雙眼熠熠生輝,麻利的整理床邊的東西。
程清藍看著兩人的互動,腦海裡驟然閃現那一晚,兩人在葉焱府中,坐在椅子上擁抱親吻的樣子。
那個時候……丁一的頭和雙手都在她的衣服裡呢……毋庸置疑,那天晚上,秦雪辰肯定屬於丁一,或者,還有後來的許多個晚上?
而現在秦雪辰對丁一的關心,明顯超過了普通人的程度!程清藍忍不住小聲對丁一道:「丁一,你們……」
「不是。」丁一乾脆響亮的打斷她的話,笑了,「你的小腦袋還挺會胡思亂想的啊!嗯?」
床頭秦雪辰明顯身子一僵,沒有抬頭,立刻繼續麻利收拾。
程清藍看到兩人反應,明白過來。瞪了丁一一眼,他卻依然笑吟吟盯著她。她瞪得凶了,他索性目光下移,盯著她被軍服包裹的胸部,讓她哭笑不得。
很快,秦雪辰站定:「丁長官,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不打擾。」
丁一點頭笑道:「謝謝你!」
「我們一起走!」程清藍道,「你好好休息,早點回到戰場上來!」程清藍拉過秦雪辰的手,不待丁一答話,一起出了病房。
兩人一起走下樓,程清藍覺得剛才自己冒失了,語氣溫和的關心著秦雪辰。小姑娘一一作答,只是明顯有些喪氣。程清藍心裡有些難過。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卻賣身來到南城,服務幾百個男人,卻偏偏喜歡了如此優秀的丁一。
「哎,你別這樣。」程清藍道,「這裡女人這麼少,會有很好的男人喜歡你的。到時候我求葉焱讓你跟他在一起。」言下之意,女人這麼少,你不要怕丁一不會愛上你。
秦雪辰卻搖搖頭。她抬臉看著程清藍,多日不見,原本清秀的她艷色卻更重了。她咬著下唇,彷彿鼓足了勇氣才說道:「程長官,你為什麼不要丁長官?」
「啊?」
「雖然葉長官是全軍統帥。可是丁長官並不比他差。」
「你亂說什麼?」程清藍鎮定道。
「我沒亂說。」秦雪辰直直看著程清藍,「他好幾次,在……在他很快樂的時候,會喊,『清藍』!」
程清藍呆住。明白她說的「快樂」的時候是什麼,她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而柔弱的秦雪辰卻似乎壓抑了許久,語氣激動繼續說道:「我們有時候做得太……激烈太久,我會累得暈過去了,他卻還在繼續。有幾次,他沒察覺我醒著,我才聽到。
他在衝刺的時候、在到達的時候,會喊你的名字。聽得最多的兩句,就是——
『給我,清藍!』
『要我,清藍』!」
她重複丁一這兩句話時,無意識的壓低聲音,模仿丁一的語調神色。其實她跟丁一外貌氣質相差甚遠,理應是模仿不像的。
可也許丁一那時的語氣神態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她模仿丁一的話時,分明帶了丁一特有的狂野、陰霾和壓抑。
程清藍心頭一震,腦海中無法控制的浮現出丁一赤裸的精壯的身軀。他一定會用強勁的臂膀禁錮住懷中的女人,他的眼神必定是火熱而陰霾的,他的吻和他的動作一定異常強勢有力。而這樣的丁一,竟會在失控之時,叫出,自己的名字——
「給我,清藍!」
「要我,清藍!」
她似乎聽到丁一清朗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起,彷彿回到幾個月前,他將她囚禁在懷中,他灼熱的氣息就噴在她耳邊臉頰。
秦雪辰卻未意識到自己的話帶給程清藍的震撼,繼續說道:「還有一句,我只聽他說過一次——
『我愛你,我的公主』!」
秦雪辰的雙眼閃著淚光:「程長官,他心中的公主,是你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5:49
三十七、粗暴半獸
程清藍有點後悔今天去見丁一。
明明兩人相處時,她那麼努力,某些暗湧的尷尬已經消除許多。可是秦雪辰一席話,卻把她的心情攪得亂七八糟——感動、緊張、憤怒、愧疚,什麼都有。
丁一這個人啊,到底讓她說什麼好呢?
懷著紛亂的心情,她獨自走回指揮部門口。幾千米外,混戰的方陣她看得清晰。還有遠處灰色的殭屍牆上,不斷有屍體從牆上掉落——也許是人,也許是殭屍。
亂糟糟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平靜而蒼涼。
沒有為丁一紛亂的必要,他們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三天!她轉身往指揮部中走,卻猛然抬頭。
南面,一片沉靜的蒼茫。前線人和殭屍在生死搏鬥,可南城,依然沉靜的美好著發達著強大著。
程清藍有些憎恨顧將軍和南城人類的虛偽冷漠。顧將軍認為亡者之地受到污染,將六千人丟棄,可是如今,是誰用生命,為南城所謂人類正統抵擋著殭屍的侵襲?
走到指揮室門口,她的腳步卻不由得頓住。只見一個高大身影趴在書桌邊,頭埋在手臂裡。寬厚的背微微起伏。
原來他已經回來了。
大約是太久沒睡,又一直奔波操心,他竟然像個毛頭小伙子,趴在桌上睡著。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鬢角清冷俊逸的線條。他的背和脖子,竟然在睡夢中,都挺得筆直。
程清藍的心裡變得軟軟的,嘴角彎起,想要上前,卻又邁不出步子。
半晌,她悄無聲息的退出房間。
很久以後,當程清藍回憶起這場戰爭時,只記得那間指揮室裡,徹夜不滅的燈火,和葉焱負手立於窗前,沉默孤單的身影。
將朱梓孤軍壓在前線後的三十六個小時內,葉焱用盡了一切辦法,讓原本這場消耗戰,變成了後世傳誦的經典戰役。彼時,南城守備軍驚覺北部動亂,有人偷偷啟動高紅外探測望遠鏡,記錄下這一切。雖然這段戰役經過直到很久後才輾轉被公佈,卻極大激勵了大陸每個人生存的鬥志。
朱梓的軍隊,不過是他牽制敵軍主力的棋子。
五千多士兵,在他手中變成一隻無比強大的力量。他於陣前運籌帷幄,每一個時機、每一次進攻和防守,他都精確計算。
他靈活分兵在兩軍身後挖壕溝陷進,與朱梓的默契配合,成功讓數以千計的殭屍落入全是尖刺和地雷的地下;
在兩軍近身肉搏情況下,他靈活指揮警衛軍像一把尖刀,插入殭屍部隊之中,將他們陣型攪得一團糟。而指揮殭屍部隊的將領顯然反應並不靈敏,在集結躲閃過程中,又有無數殭屍死於早已等待一旁的人類軍機槍掃射下。
甚至在殭屍部隊故技重施,派部隊再次越過西側偏僻的高牆,企圖實施突然襲擊,葉焱卻彷彿有預知能力,早已埋伏一隻四百人兵力在殭屍的必經之路,將一千殭屍殺得乾乾淨淨。
……
第二天晚上八點,人類軍隊的傷亡只增加了五百人。但殭屍的屍體卻在殭屍牆外堆積如山,無盡的鮮血,將殭屍牆以南兩公里染成紅海。
人類軍隊以鋼鐵般的意志,抵抗上萬殭屍軍隊襲擊,這個過程中,人類防線,竟然未曾後挪一米!
於是擁有源源不斷生力軍的殭屍部隊都被打怕了,攻勢變得遲緩起來。
接替朱梓指揮軍隊的紅勳已經奮戰了十六個小時,又被陳楷辛換下。
朱梓軍隊被撤下時,換上一千五百生力軍繼續抵抗。可這些體力早已透支的戰士被撤下來時,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血。卻都叫罵不堪——堅決不願意後撤。在葉焱下達死命令後,他們才離開戰場。
然而,如果只是這二十四小時內局部、短暫的勝利,還不足以成為大陸戰役的經典。
夜幕降臨,前線的動靜,明顯小了不少。這讓人有戰爭即將結束的錯覺。
可是,那只是錯覺。
經歷一天血戰的程清藍,草草在廁所水龍頭下沖洗了一遍,拖著依舊無比疲憊的身體走回房間。
她今天跟著紅勳前線作戰,殺了無數的殭屍。那些怪物,有的赤身裸體,有的還穿著破舊的人類服飾。它們沒有知覺沒有理智,只會簡單的開槍射擊和張嘴撕咬動作。程清藍的心已經因為一天的屠殺變得麻木。但眼前卻無法控制的閃過戰場上,無數殭屍猛撲過來血肉橫飛的景象。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她跟葉焱住在一個房間。然而這三十六個小時來,她只在指揮室匆匆見過他一次。之後,他於那間小屋裡排兵佈陣,不斷下達新的指令。她則在短暫休息後,毅然投入戰場。
所以,看到床邊那個沉默的身影,看著他挺直不變的背,程清藍眼眶居然不爭氣的濕了。
察覺到她的動靜,他立刻轉身。他的頭髮亂糟糟,英俊的臉上鬍渣密佈,鐵灰色襯衣皺巴巴的,自他從南城回來一直未換過。他邋遢得像個乞丐,只有一雙眼睛異常銳利逼人。
程清藍卻覺得這時的他帥呆了,扔下手中的槍,衝了過去。他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抱起在懷裡。
他的懷裡是她熟悉的味道,還有濃濃煙味。這幾天他睡覺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5個小時,必然抽了不少煙。
他也低頭看著她,儘管臉色疲憊,他看她的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執著:「辛苦你了。」他指的是她上場殺敵。
程清藍搖頭:「一點都不辛苦。」他抱著她在床上坐下。
「我武器這麼強,右爪和身上還有毒,一般殭屍根本近不了我的身。有一次紅勳被殭屍壓住,還是我救了她。」她笑得有些得意,「有隻殭屍不知死活咬了我一口,立刻七孔流血翹辮子了!」
她當成笑話在炫耀,他卻不由得想起當時情景一定危機萬分。深吸一口氣,低頭輕吻她的髮梢。
「紅勳、周晉,大家都說,我們就快要贏了!」她抬頭,嫣紅的唇主動湊上他的,「葉大長官,都是你指揮有方!戰士們都說,等打贏了,你要請全軍吃飯!」
葉焱的唇舌和懷抱卻同時一僵,沉默不語。
程清藍有些奇怪他的反應。如今大戰勢頭正好,可看葉焱的樣子,卻並不樂觀。
卻聽他緩緩說道:「清藍,我們就快要輸了。」
程清藍無法置信的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怎麼會輸?怎麼可能輸?
這兩天一夜的輝煌戰績,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葉焱會帶領他們創造奇跡!因為殭屍牆的阻擋,殭屍不可能全數同時越過。目前除去死掉的殭屍,越過牆的殭屍大概還有五千,只要他們加大攻勢將他們趕回去,重新封鎖殭屍牆,關閉大門,就一定可以取勝!
可是,他竟然說,他們快要輸了?
葉焱深吸一口氣:「我所有辦法幾乎用盡,卻沒能將所有殭屍殲滅。一種辦法,只要用過一次,他們就會防備。我相信,只要明天天亮,它們會發動新的一輪攻擊。」
「那怎麼辦?」程清藍急道。
葉焱看著地面,這是程清藍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空洞的眼神。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他緩緩說道,「一開始我們就想到了,但是……」
「什麼辦法?」程清藍看著他難看的臉色,心緩緩沉下去。
「燃燒彈。」他說,「上次戰爭,只保存下來兩枚最大當量的導彈燃燒彈,足以將整個殭屍牆以南三公里夷為平地。」
他看著程清藍:「但是,必須要有兩千部隊,將殭屍主力完全牽引到導彈射程範圍內,然後發射。清藍,那是兩千戰士的性命,兩千條命啊!」
程清藍只覺得手腳冰涼麻木。原來,只有這麼一條慘勝的辦法。難怪葉焱第一天來到前線時那麼憤怒,他是早料到,只有這一個方法,可以擊退殭屍了吧?
可他又是如此頑固的抗拒使用這個毀滅性的方法,他整整努力了三十六個小時,用盡其他一切可以用的手段,卻依然無法力挽乾坤!
現實,殘酷得讓人絕望!
程清藍只覺得心中大慟,瞬間哽咽,眼前一片水光模糊。
葉焱的容顏,也模糊起來。卻只聽那沉痛得讓人心碎的聲音響起:「可是,三個小時前,我決定使用這個方法。天明時分,決戰!」
程清藍再也受不了,抽泣聲驟然響起,她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大聲哭喊:「葉焱!葉焱!」她只能喊出他的名字,卻說不出其他任何話語。
她一把擦乾眼淚,眼前男人的臉清晰了許多。她顫著手撫上他的臉頰,他卻猛然推開她的腰身,側頭避開。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固執的伸手,拂過他的眼角。他卻一直偏著頭,不肯轉過來。
然而觸手,竟是濕潤的。
程清藍心中深深隱痛,幾乎不能呼吸。葉焱居然流淚了。這個鋼鐵鑄成的男人,他竟然流淚!
可是葉焱,我原來不知道,看到你流淚,我竟比死還要難過!
程清藍望著葉焱僵直的背,雙眼淚光模糊,她哭得連身體都是綿軟的。她應該好好睡一覺,迎接明天的決戰。可是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睡。
她慢慢脫掉軍裝外套和長褲,脫掉軍靴,她爬到床的正中,脫掉吊帶,脫掉身上最後一條短褲,她抱著雙腿坐著,怔怔看著葉焱。
「要我吧,葉焱。」她的聲音低低的。
葉焱猛然轉頭,雙眼早已一片清明銳利,彷彿剛才的淚水不過是程清藍的錯覺。然而他看到床上的女人,身子驟然一僵。
烏黑長髮散落肩頭,雪白的身子蜷成一團,那些讓他迷醉的美好若隱若現。而白皙清透的臉上,澄澈雙眼飽含迷濛的愛慕。
葉焱的氣息瞬間有些不穩,放在膝蓋上方的雙掌攥緊了又鬆開。
而窗外,夜色已深,月疏雲淡。如果不是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幾乎讓人懷疑這不過是亡者之地最尋常不過的一個平靜夜晚。
「要我吧,葉焱。」她重複著,聲音很低很輕,就像柔軟的動物,他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捏死在掌中。
葉焱站起來,高大身影擋住程清藍頭頂大半光線。他無聲的扯開鐵灰色襯衣,露出精壯的胸膛,襯衣被他丟棄在牆角。他沒脫長褲,直接脫掉軍靴,爬上了床。
沒有親吻,沒有撫摸。他居高臨下望著身下淚水朦朧臉頰緋紅的女子,伸出一雙大掌,分開她的雙腿,膝蓋立刻頂入,他跪在她的正中。
一隻大掌握住她柔軟纖細的腰,另一隻手,逕自解開軍褲拉鏈,掏出早已昂揚許久的硬物。
沒有前戲,沒有濕潤。堅硬的粗大一口氣沒入,疼得程清藍緊咬住被子,才不會叫出聲。
衝刺、衝刺!從一開始,他就瘋狂的衝刺。粗糲大掌握住她的腰,讓她根本無法動彈。他灼熱目光掠過她胸前的白皙紅潤,一抬掌,將她抱起坐在自己身上。於是沒入得更深,讓她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頭,留下深深的齒印。
而葉焱似乎被她的噬咬刺激,原本在她胸前兩點紅潤還算克制的噬咬得唇舌,忽然轉向,一口咬住她的肩頭。
劇烈的刺痛從肩頭傳來,程清藍忍耐不住,一聲痛呼,身下痛與快樂交織的強烈感覺剎那彷彿也被肩頭劇痛掩蓋。她偏頭,駭然發現肩頭兩排深深的齒痕,已有鮮血滲出。
她猛地一驚,掙扎著便要逃脫他的懷抱。卻怎麼逃得出他強勁的臂力?她急道:「我的血有毒,你快放開我!我給你拿解藥!」
他抬起頭,漆黑雙眸中彷彿火苗竄動,聲音異常暗啞:「我從小就有防毒疫苗,你的毒對我沒用。」
程清藍一愣,卻已被他抱起,翻了個身。他撥動她的雙腿,讓她背對著他跪在床上。他的粗大,挺身埋入。激烈的律動,他滾燙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牙齒,再次深深咬入她雪白的背。
程清藍又是一陣痛呼。然而進入她體內的人仿若未聞,更加激烈的橫衝直撞!
這是程清藍與葉焱的第二個晚上。然而這一晚的葉焱,卻比往後許多次,都要粗暴狠辣。直到後半夜,他終於停下動作,將程清藍抱在懷中。
「對不起。」他抱得很緊,讓她有些喘不過起來。
其實後半段,他已經溫柔了許多。可是一開頭的粗暴,還是在程清藍肩頭身上留下許多深深的齒痕。她的下面,一開始更是極痛!直到後來,快樂才超過疼痛。
她以前的觀念,最恨男人不體貼女人。今天葉焱這樣出乎意料的粗暴對待她,她一開始是有些生氣的。可是當她在劇痛中抬頭,看到葉焱失去理智的、暴戾的沉黑雙眸,她竟然忽然就不氣了。
只覺得心疼。是的,他這樣對她,讓她痛得死去活來。可她看著他,竟然覺得心疼。
他是半獸,一定也有獸慾,只是隱藏極深。否則在僅有的幾次危急關頭,他不會獸性大發,變身半獸。如今,他要以犧牲兩千人的代價,換取勝利,他到底承受多大的壓力和自責呢?
可他是一軍統帥,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流露出脆弱。所以今天,他才會失控,在她身上發洩吧?
這樣失去理智的獸性的他,粗暴的佔有她的他,她,竟然只覺得心疼……
程清藍整個身子都被他圈住,悶悶道:「有人跟我說做會暈過去,我還不信,沒想到今天真的暈了……」
葉焱默了一下,又道了聲:「對不起……」
「沒事,我原諒你。」程清藍輕輕咬著他的胸前,又軟又麻,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她低低笑道:「你答應戰爭結束後,讓我虐你一次好了。」
葉焱驟然失笑:「好,如果你有那個能力。」
「哼!」程清藍佯怒,什麼「好」嘛!這根本就是空頭支票,她要是能推倒葉焱老大,她就是亡者之地的統帥了!
不過,抬頭看著他彎起的嘴角,程清藍心中一軟——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清藍,吾妻。殭屍退兵後,我們就結婚。」葉焱道,「而明天,我會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6:03
三十八、殭屍之戰
公元2235年9月27日,亡者之地的人類守軍取得對殭屍部隊的最大勝利——以極為慘痛的代價。
6點05分,殭屍部隊發動又一輪猛烈攻勢;
6點40分,人類部隊驟然改變防守態勢,突然反攻。在自殺式的反攻過程中,人類防線成功北移五百米;
8點30分,人類部隊開始在殭屍牆南1.5公里處原地收縮。
9點整,越過高牆數目達九千的殭屍,將還活著的一千四百名人類戰士團團圍住;
9點40分,殭屍的包圍圈,在人類部隊不著痕跡的引導下,縮小到實施毀滅型導彈燃燒彈攻擊的最佳範圍和距離。一枚導彈,從陣地後五公里處成功發射。
0.03秒後,導彈在目標上方爆炸。那一瞬間,無論是激戰中的人類還是殭屍,都不約而同停止手中動作。那一剎那,亡者之地一片寂靜。他們抬頭,望著頭頂被近乎妖紅的火光驟然覆蓋的天空。
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漫無邊際的熊熊大火,瞬間將殭屍牆以北一公里、以南兩公里全部覆蓋!
殭屍們被燒得哇哇大叫,爬著滾著全身是火往外逃。可是早已決心赴死的戰士們怎麼會允許。他們獰笑著怒吼著,完全不管自己已經被燒成一個火團,反而繼續撲倒、刺死一個又一個殭屍。
空曠的亡者之地的陸地上,只聽見殭屍震天的哀嚎,還有人類戰士隱隱約約的聲音。他們沙啞的聲音興奮的高喊著:「殭屍,跟爺爺一起死!」「哈哈!燒死這幫怪物!替我爸媽報仇!」
……
殭屍雖然沒有人類智商沒有痛感,但是他們也知道怕火,從殭屍牆以北一公里處,一退再退。
甚至連安然站在殭屍之地內的黃迪翎和其他四個男人,怔然望著漫天火光,被巨大的熱浪煙氣嗆得喘不過氣。那一霎那,他們也忘了驅趕殭屍繼續進攻。
空氣中全部是焦肉的難聞氣味,瀰漫整個亡者之地,順著風,一直飄到南城。
而在火勢從殭屍牆上剛剛時,剩餘的兩千多人類士兵彷彿從地上冒出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登上殭屍牆,重新關閉亡者之地的大門。為了及時從兩側穿越火線,這兩千人在大火中付出了十分之一的傷亡。
當黃迪翎遠遠的站在背後,驅趕殭屍部隊再次來到殭屍牆下時,只看到無數人類士兵的槍炮,黑壓壓的對準牆下無盡的殭屍。
又一枚導彈燃燒彈,在這一瞬間發射!
殭屍牆以北三公里直徑內,再次重複剛剛的慘劇!上萬殭屍被生生燒死!
殭屍們被打怕了打懵了,兩次燃燒彈在它們幾乎停滯的大腦中造成強烈的條件反射。他們根本不敢再靠近還殘餘著巨大熱量的殭屍牆。
於是人類守軍站在高牆上,只看到遠處的殭屍之地內,數不盡的殭屍黑壓壓一片,騷動著嘶叫著。而殭屍的海洋,一直延伸到肉眼不可見的大陸盡頭。
人類部隊終於重新關閉殭屍之地的大門,奪回殭屍牆,獲得了不可思議的勝利!
後來,參與戰爭的士兵們,只記得幾個印象深刻的鏡頭。
一是滿臉鬍渣雙眼赤紅的朱梓長官,以死相逼,從葉焱手上奪去率領敢死隊的任務。他和手下還倖存的一千餘士兵,全部葬身火海。他一直銘記著黃迪翎等人從他的防線突破這個錯誤。所以,一世驕傲的他,用生命彌補了這個過錯;
二是大火造成的煙霧還未散去時,兩個女人,第一時間率領部隊登上殭屍牆。她們狂暴得像是母獅子,舉著槍炮矗立於殭屍牆頂,肅殺的表情讓所有男性士兵都為之側目。
三是在第一枚燃燒彈爆炸時,矗立於陣後指揮的葉焱,無聲的脫下了軍帽,靜靜注視著那漫天的火焰。警衛們從未在葉長官臉上,看到如此沉痛的神色。
人類重奪殭屍牆後的五天,殭屍之地內再無攻勢。只是無數殭屍依然集結於高牆遠處,讓所有人類守軍都明白,戰爭還未結束。
但是奪回了殭屍牆,佔據天時地利。雖然高牆內人類守軍只餘兩千五百人,但是他們卻完全相信,他們可以守住亡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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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於亡者之地上方的殘餘濃煙和火色,終於散去了。然而程清藍卻懷疑,空氣中刺鼻的焦糊味,在很長的時間裡,都不會消散。
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連打掃戰場的功夫都剩了。可是程清藍每每經過那片戰場,望著將地面堆高兩寸的無盡的骨灰,只覺得疼痛。
而這疼痛,在活下來的兩千多人心中,大概會永遠存在吧!
這日傍晚時分,清點完武器和糧食的程清藍,回到指揮部。走上樓梯,穿過走廊,很容易就發現房間陽台上端坐不動的那個身影。
他靠在躺椅上,雙臂抱胸,如墨雙眼盯著遠處的灰黑的殭屍牆,臉部線條輪廓硬朗得不可思議,程清藍這幾天夜裡都給他刮鬍子。所以現在的葉焱是一副清爽英俊模樣。
只是眼神,有些不同了。
這一戰之前的葉焱,眼神會是堅定的、嚴肅的、狠辣的、溫柔的;
可現在,他雖然只是同往日一樣,望著遠方靜靜出神。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揮之不去的隱忍的痛。程清藍忽然覺得,這樣的沉痛,會永遠在他的雙眼中,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她不喜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只是她知道,他這樣的眼神,只會在獨處時出現。一旦在人前,哪怕是在她面前,他也不會輕易露出痛的地方。
輕輕走過去,在他身旁蹲下,手臂擱在躺椅扶手上,頭埋在自己臂彎裡,只抬起黑漆漆的雙眼,望著他。
葉焱的視線從遠方移到她身上,目光頓時柔軟下來。他沉默了一下。大手一撈,將她身子輕易提起,放到自己大腿上。又一抬手,掀起她的帽子,任由她如瀑長髮落在自己懷中。
程清藍一米六五的身材並不矮小瘦弱,只是勻稱修長、玲瓏有致。葉焱雖然身材高大,但並不顯粗壯。可她到了他高大寬闊的懷抱中,總顯得嬌小。
兩人便這麼靜默著。雖然親近,卻無話可說。
程清藍偶爾會回頭看看葉焱沉靜的臉。不能提軍務,勢必會提起朱梓和陣亡將士。雖然葉焱話本就不多,但程清藍心裡總是彆扭,總覺得這樣沉默的葉焱心中必定是難過的。
那兩個人要聊點什麼呢?找個話題吧,這樣分散葉焱的注意力,不要總是想著這次戰鬥的代價!
只是跟一個酷酷的男人相處,聊天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他對她說的話,要麼是求愛,要麼是說軍務,要麼……就是不說話辦事。
葉焱這個男人,即使辦事的時候,也極少發出聲音。只有當她過於主動時,他才會有那麼幾聲低低的獸鳴。
因為她在懷中坐立不安,葉焱收回目光,看著她:「怎麼了?」
程清藍忽然想到:「葉焱,你以前喜歡過女孩麼?」
葉焱面無表情:「沒有。」
「為什麼?」活了二十七歲,居然還沒有女人過?這麼說,她是他的初戀?
葉焱似乎對她這個問題有些奇怪:「沒有女人。」
噢,對了。亡者之地只有他從南城買來的幾個少女,他就算要喜歡,也得有對象呀!她問了個傻問題!
程清藍點點頭,有點邪惡的想,這樣很好。
很少過問程清藍往事的葉大少,忽然注意到她唇邊的甜美笑容,神差鬼使的問道:「你呢?」
「什麼?」程清藍還未記起「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古語。
「你喜歡過……別的男人嗎?嗯?」葉焱的動作停住,扳過她的臉,正對著自己。
程清藍頓時覺得,自己利用話題分散葉焱注意力的策略實在是成功得好辛酸!如今看著葉老大沉黑雙眸逼視自己,她多希望剛剛沒有提這個話題!
「嗯,喜歡過兩個。」程清藍只得老老實實回答,「高中喜歡過一個同學,大學交過一個男朋友。」
葉焱的目光滯了一秒。他當然知道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在南城旅館那夜的染血床單,還被他拾起來,塞進外套口袋,扔進了全軍最機密、需要他的瞳仁掃瞄才能開啟的保險櫃。
聽完她的話,葉焱只是沉默。
見他眸色沉下來,程清藍連忙解釋:「高中那個,我們只牽了牽手,後來高三他就轉學走了。我就專心高考,他再找我時,我就沒理他了。」
見他不置可否只是還盯著她,程清藍理直氣壯的聲音不由得弱了幾分:「大學那個,交往了兩年。但是沒有走到最後一步啦。你知道的。」
葉焱還是不說話,只是雙臂逐漸收緊,她的身子便被迫上仰,貼近他的胸膛。
心虛的程清藍不打自招,事實她也覺得沒必要瞞著他:「好吧,大學那個有親過抱過摸過,但是我拒絕了他,沒跟他做。而且我們親熱的次數也不多,畢竟在學校啦。」
葉焱依然沉默。
「你介意?」程清藍小聲道。
葉焱卻不回答。
其實一開始,是不介意的。
二十三世紀畢竟男女間開放得很,所以葉焱在十五歲時接受安排接受那方面的啟蒙,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包括一開始,葉焱也不會對丁一有明顯敵意。他對待感情的方式,與軍事一致:強硬、堅定、高效、自信。
程清藍既然答應跟他在一起,他就堅信她屬於了他。所以儘管丁一會挑釁,他卻不把丁一當成對手,反而可以放心將隊伍交給丁一。
可是慢慢的,這種心情好像變了。越佔有,越覺得不夠。想到曾經有男人跟他一樣,親近過這具甜美可人的身軀……
他低頭用力封住她的唇:「我想斃了那兩個男人。」
這天夜裡,開完軍務會議。葉焱抱著程清藍洗完澡,等到程清藍全身無力趴在他懷中時,他摟著她的腰,淡淡道:「我暫時不會給丁一兵力。」
程清藍望著他。
「我已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他。」葉焱道,「軍中生物控制技術最好的人,就是他。我希望不是他,而且也沒有理由是他。但殭屍部隊突然發難,只說明控制殭屍的人,可能剛剛研究出控制技術,我想那幾個逃入殭屍之地的男人沒那個本事。一定有人在背後操縱。」
程清藍說不出話來。她很難相信和接受丁一就是幕後操縱者。但是葉焱的懷疑也不無道理。畢竟懂得生物控制技術的人並不多。可是如果讓她選,她寧願相信丁一是清白的。
只是提到丁一,秦雪辰幾天前的話又浮現在腦海裡,程清藍微微有些失神。
葉焱盯著她出神的雙眸,忽然道:「還有丁一。」
「嗯?」程清藍思緒被他打斷,有些沒反應過來。
「也是個該槍斃的傢伙。」葉焱瞬間收緊放在她腰間的手臂。
程清藍臉一下子熱了。她當然知道葉焱不會公報私仇真的槍斃丁一。只是說起來,她跟丁一之間的親密,甚至超過了大學那個男朋友……
葉焱如何看不出她又走神,沉默的男人不願再多說,只是輕而易舉將懷中女人翻身壓住,以行動證明且反覆證明自己徹底的擁有權。
第二天一早,程清藍腰酸背痛的醒來,葉焱卻已起來,坐在陽台上沉思。
原來一大早,兩封信就一前一後送到葉焱手中。
一封是由身上插著白旗的殭屍,送到殭屍牆下;
另一封,則是以無線電傳來的訊息。這個訊息,來自南城守備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6:17
三十九、被軟禁的丁一
指揮室。
「說吧。」葉焱面目沉靜,「這兩封信,怎麼看?」
程清藍之前已經看過兩封信。來自殭屍之地的信件署名黃迪翎,大概就是那幾個男人的首領——他們的死對頭。
黃迪翎的信內容很明確:希望葉焱與他合作,共同要挾南城,以獲得更大的利益。
他在信中說,這一回雖然被葉焱殺掉三萬多殭屍,但是他的總兵力有十萬。與其兩敗俱傷,他建議兩人合作,共同對抗南城,要求更多的資源、女人和地位。他希望能夠當面談。
南城的信來自南城邊防軍最高指揮官——大尉何欽瑜。他的來信很簡短,意思是亡者之地和殭屍之地的動亂他已經知曉。為了維護南城的安全,他要求葉焱全力配合,將殭屍之地的匪首逮捕,並且瓦解殭屍軍隊。
一個軟硬皆施聲稱願意投奔;另一個語氣傲慢卻不得不尋求葉焱的幫助。
黃迪翎號稱十萬,但是到底有多少兵力,不得而知;況且即使他有十萬殭屍,也不可能有裝備十萬殭屍的武器。所以這十萬之數肯定要打折扣。但是就算他手上只剩幾萬兵力,葉焱能否一口吃下還是未知數。
不過他同樣不知道葉焱的底細。那天的兩枚燃燒彈震撼了敵軍,黃迪翎也不知道,那是最後兩顆燃燒彈。如今葉軍佔據殭屍牆,居高臨下,黃迪翎只怕也不敢強攻。
而南城軍官雖然語氣傲慢,但是他的立場倒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跟南城結盟。」陳楷辛乾脆道,「身為帝國軍官,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葉焱點點頭,看向周晉。
周晉笑笑:「老大,我沒意見。你帶著殭屍去打南城,我也跟著你;你帶著南城軍力去滅殭屍,我就去打殭屍。」
說了等於沒說!程清藍鄙視的看了周晉一眼,周晉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直笑。
程清藍一抬頭,卻發現葉焱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她也要說嗎?她之前以為只要聽他們決定就好。
結果所有人目光都盯著程清藍。
程清藍想了想,終於發現只有一個答案,很沒面子的道:「我跟周晉一樣。」
周晉在一旁悶笑。
「老大,我不同意。」紅勳肥碩大掌一拍桌子,「雖然這次我們跟這姓黃的鬥得你死我活,但是他提的是條可行的路!」
葉焱漠然的眼光看向紅勳。
「我們守了兩年,死了一半人。」紅勳道,「憑什麼還替南城守下去?南城哪支軍隊會有士兵活活病死沒有藥?哪支軍隊會五百人分一個女人?藥物、資源、女人,我們什麼都缺!我們也不用跟姓黃的一起打南城,給他們讓道就好了。讓南城知道我們的重要性!」
一席話說得酣暢淋漓,彰顯紅勳軍中女痞本色。
程清藍覺得有點悲催,因為她居然覺得紅勳說得挺有道理……她本來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不會像戰士們那樣死忠於曾經輝煌的帝國。反而經過這次戰役,對南城和顧將軍印象更差。但是就這麼放過黃迪翎,她又不甘心。
「荒唐!」一向冷靜自制不見太多表情的陳楷辛霍然站起,「紅勳,你忘記了你作為帝國軍官的本分!」
紅勳「哼」了一聲:「我本來就不是帝國軍官。我只是跟著葉老大混而已。」
娃娃臉周晉慢慢道:「紅勳說得也有道理。」
葉焱目光緩緩掃視一周,沉聲道:「我會考慮。」
眾人便不再出聲。只有紅勳咋咋呼呼的道:「哎!老大,你真的考慮一下,我們總這麼守下去,不是辦法。現在是殭屍,將來如果其他大陸的機器人、外星人打過來怎麼辦?我們還當炮灰嗎?」
葉焱冰冷目光看她一眼,紅勳神色明顯一僵,嘴裡的話不由自主變成:「葉老大……聽你的……」
紅勳怕葉焱,一直是條件反射呀!
程清藍憋不住,「噗嗤」笑出聲,紅勳惡狠狠瞪著她。可是同樣憋著笑的周晉卻更為放肆的哈哈大笑。陳楷辛卻沒笑,俊朗的臉上死氣沉沉。
葉焱看著幾個下屬,同樣不發一言。
未來的路,懸而未決。一切取決於葉焱的想法,他往北,他們就跟著往北;他向南,他們就義無反顧的南行。
所有隊伍依然原地駐紮,輪班值守殭屍牆。程清藍倒跟葉焱過了幾天清閒日子——牽著小手在滿地骨灰和殘骸的戰場散散步;駕車沿著殭屍牆開一圈兜風;或者被沉默的葉焱老大圈在房中大半天,身體力行反覆證明他的所有權……
很沒心沒肺,很自在很相愛。
只是每當程清藍一覺醒來,望見獨自矗立窗前的那個挺拔落寞的身影;或者當程清藍一個人坐在車裡,看著那個高大身影登上殭屍牆,眺望遠方……
程清藍就覺得心臟有點受不了。他是在考慮未來的動向吧?所有人都看著他,無條件信任他的決定。
他則默默的一力承擔。
葉焱,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會在你身邊。
第三天下午,卻發生了另一件事。
令程清藍頭疼的秦雪辰,忽然來找她,說丁一想見她。
自從上次見面後,丁一一直在養傷。偶爾,程清藍也能在士兵營地看到丁一的身影。只是葉焱藉口現在兵力較少,並沒有給他帶兵。於是程清藍也沒見他來過指揮所幾次。倒是紅勳有時候會提起他,問程清藍葉焱是否公報私仇,不給丁一兵力。
程清藍望著面前有些焦急的秦雪辰,搖頭:「我不去見他。」
秦雪辰咬著下唇:「你真狠心!」
程清藍:「每個女人,都只能對一個男人不狠心。」
秦雪辰聽她這麼說,語氣也軟了:「程長官,可是……丁一他要離開!」
「為什麼?」程清藍聽到自己乾澀問道。
秦雪辰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現在亡者之地這麼危險,他要離開,我……我不放心。程長官,你能去勸勸他嗎?」
程清藍明白過來。葉焱現在不給他兵力,他曾經的動物部隊也早已進入其他部隊編制。身為軍人,無兵可帶,也不給他任務,他不想走才怪!
程清藍不是個矯情的人。但是想到自己每天與葉焱相知相愛,而這個曾經救過自己、保護自己的男人,這個宣稱過愛她甚至想要佔有她的男人,如今卻如此落寞,她難免有些愧疚。
時隔數日,再次來到丁一暫住的病房。秦雪辰說他其實差不多好了大半。
上樓時,樓邊兩個士兵站崗,向程清藍致敬。不遠處,還有一隊士兵在操練。葉焱安排的監視人員,不知是哪一個?
走進那間狹窄的病房,迎面便望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在床邊。他穿著一身乾淨的迷彩服,挺拔利落。連軍帽都好端端戴在頭上。
他聽見聲音,轉過身,右手提起床上一個軍用手提袋,左手提著一把機槍。儼然已經收拾好行裝。
見到程清藍,他緩緩笑了:「跟我一起私奔?」
他越是笑,越是開玩笑,程清藍越覺得不真實。
「為什麼要走?」程清藍看著他。
他雙眸明亮,恍如初次見面般澄澈燦爛:「我看殭屍牆很難守住,趁早逃命罷了。」
「你是不是怪葉焱不給你隊伍?但是現在兵力吃緊……」程清藍企圖解釋勸說。
丁一搖頭:「跟這個沒有關係。」他上前一步,高大身影立刻擋住她頭頂光線,居高臨下俯瞰著她,「你……要麼跟我走,要麼就讓路。」
程清藍咬著下唇:「可是你一個人去哪裡?」
丁一沒吭聲,灼熱的目光卻圈定她的臉:「真是奇怪。」
程清藍不解的看著他。
「看來女人實在太少。」他清朗的聲音彷彿天然帶了蠱惑,「所以我才念念不忘。」
程清藍身子一僵,登時覺得臉上熱辣辣的。
「你親我一下,我就不走?」丁一愈發熱烈的盯著她,戲謔道。
「丁一!」程清藍板著臉,「我跟你說認真的!不要走。」
「我也是說認真的。」丁一斂了笑,語氣有些冷,「沒有兵力,也沒有女人,我為什麼留在這裡?」
程清藍無言以對。
丁一邁步,從她身旁掠過。走到門口,腳步頓住。
她聽見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無比的篤定:「清藍,你放心。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都能活下去。」
丁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程清藍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眶的濕潤。
聽到丁一說出跟葉焱同樣的話,她只覺得難過。他跟葉焱一樣,向她承諾向她保證,會讓她活下去。這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可是在亡者之地,一個人承諾另一個人的安全,意味著將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程清藍有些恍惚的沿著那長長的走廊一步步往前走。她拐了個彎,走下樓;沿著樓梯,拐了好幾個彎,走到了一層。一層大門很敞亮,陽光大面積的透射進來,讓人覺得刺眼。
她迎著陽光走出那大門,卻瞥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僵直的遠處。
那裡正是軍營的邊沿,走出去,便是一望無際的廢墟。
他站在那裡,旅行包扔在地上,槍口下垂。而兩個士兵站在他面前。
程清藍快步跑過去。
遠遠的,她聽見他冷笑道:「怎麼?不讓我走?」
「丁長官!」一個士兵說道,「葉長官吩咐我們讓您好好養病。」
另一個勸道:「丁長官,現在外邊很危險,所有人都在這裡,您為何要離開呢?」
怕他們起衝突,程清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丁一,你跟我走,我有事跟你談。」
丁一猛然回頭,直直看著她。
程清藍固執的跟他目光相對。那兩個士兵都是葉焱警衛隊的人,認得程清藍。見她插手,也不好多說。兩人對視一眼,走遠了。
程清藍拽著丁一就往回走。
很意外的,丁一居然沒有反抗沒有出聲,一直跟著她走著。走了一百多米,程清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一直牽著他!她猛然抽手,卻沒有成功,被他牢牢抓在掌心。
屬於軍人的手,與葉焱一樣,粗糲有繭,與她的柔軟白皙形成鮮明對比。
「放開!」程清藍冷聲道。
然而這個男人一向不把她的反抗當回事。手上的槍丟在地上,另一隻手猛然用力,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程清藍一時疏於防範,身子便被他箍得很緊,牢牢貼近他溫熱寬闊的胸口。他一隻手環住她的背,一隻手緊摟她的腰,彷彿要將她箍進身體裡去。
程清藍胸口心跳如擂,猛然右耳一陣耳鳴,嗡嗡的聲音讓她恍惚了半秒鐘。
然而今日的程清藍,又豈是往昔的程清藍。她手臂膝蓋同時發力,一拳打在他胸口,一隻膝蓋則猛然頂向他的腹部。
丁一吃痛,悶哼一聲,雙臂卻依然箍得死緊。程清藍一偏頭,看到不遠處已經有兩個士兵呆立原地看著他們,程清藍又是狠狠一肘,猛擊他腋下,這一下極為用力,痛得丁一彎腰。程清藍這才猛然推開他,從他懷裡逃脫。
程清藍的攻擊力已經屬於軍中一流高手。這麼近距離全力幾下,只怕葉焱也吃不消。她後退幾步,看著丁一一直沒能直起腰來,程清藍有些後悔下手這麼重。
「你不要緊吧……我,我下手有點重……」
丁一慢慢抬起頭,看著斜上方的程清藍。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直起身子,一隻手提起地上的手提袋,另一隻手撿起槍,再也不看她,一步步走向前方的小樓。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樓門口許久,程清藍還是呆立原地。剛才,丁一看她的一眼,讓她緩不過來。
那是怎樣的一眼?沒有憤怒,沒有痛苦,沒有冷漠,甚至連一點點厭惡都沒有。
那雙繁星般澄澈明亮的眼中,只有深不見底的溫柔。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6:29
四十、他的所有物
紅日西墜,起風了。沙塵揚起,荒野廢墟也變得迷濛。
站在殭屍牆前的程清藍忽然凍得一個哆嗦,才驚覺已經發呆大半天。自嘲的笑笑,轉身往回走。瞥見一旁因為她的行為而有些緊張的哨兵,她抱歉的笑笑。
遠處,指揮所和傷兵樓兩幢小建築,像是兩隻灰黑的獸矗立在暮色中,靜靜眺望殭屍之地。而兩座樓前,值班的士兵無聲的持槍挺立著。
望著這蒼涼寂靜的一切,程清藍胸中忽生一股悲愴的豪氣。之前的絲絲梗塞難受,反而被這豪氣生生壓了下去。
世事不能兩全。
她對自己說。只要一想到葉焱冷峻容顏,心中那滿滿的幾乎溢開的柔軟,足以壓過一切。只要看到葉焱,只要看到他,就足夠。
想到這裡,便忍不住笑。是的,那天她說她跟周晉一樣。葉焱去那邊,她就跟去哪邊。
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上走,她和葉焱的房間就在三樓。很寬敞的一間,兩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窩在躺椅上。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他該在房間,還是在指揮室呢?
剛剛走上三樓,卻聽到一個清亮聲音喊道:「嫂子!」
程清藍想得出神,被這一打岔,抬頭看過去,才發覺三樓轉角那大露台上坐著幾個人。很熟悉的身影,葉焱、紅勳、周晉、陳楷辛都在。
從沒見過那幾個人這麼慵懶閒適的樣子,坐在落日的餘暉下,每人手上提著個酒瓶,指間一根香煙火光微閃。
而葉焱無疑是最醒目那個。他靠在正中的躺椅上,沒有戴軍帽,淺綠色軍裝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已經解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帶了些與往日不同的味道。他左手搭在扶手上,提著個淺藍色小酒瓶。右手指間香煙正含在嘴裡。
看到程清藍,他輕吸一口便放下,煙氣從他面前冉冉升起。幽深雙眸便透過白煙牢牢鎖定了她。
程清藍忽然有些害羞。像這樣,被他在大庭廣眾下,當成所有物般灼灼直視。
靠!什麼都做過了!害什麼羞?程清藍在心中自嘲,定了定神,大踏步朝他們走過去。
很自覺的走到葉焱身旁,並沒有多餘的椅子。周晉和陳楷辛同時起身就讓,葉焱放下酒瓶,將煙換到左手,右臂一勾,就把她抱過來放在大腿上。
於是程某人面紅耳赤,但依然強裝鎮定端坐如山。陳楷辛平靜坐下,周晉衝著程清藍笑:「嫂子幹什麼去了?我們等你半天!」
「等我做什麼?」程清藍疑惑。
「喝酒!」周晉順手從地上提起個滿滿的小藍瓶,啟開瓶蓋,丟了過來。程清藍條件反射雙手穩穩接住。
她知道周圍這幾個酒量都好,他們喝的酒自然不會是低度酒。程清藍雖然以前也在不少場合喝酒甚至喝醉過,但是酒量著實一般……白酒也就二兩的量。
更何況,這幾個人也不搞點下酒菜,拎著酒瓶就喝……
程清藍默默看著天藍色的好看酒瓶,說不會喝太矯情了:「我酒量不好……」
周晉於是理所當然嘿嘿笑著看著某人的所有者。紅勳則吃吃笑了,自己又喝了一大口。陳楷辛悶一小口。
葉焱從背後單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夾著煙,長吸了一口。一陣煙味從後面直撲程清藍鼻端,他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喝一點吧。」
好吧……那就喝一點吧……大家既然這麼盡興。
程清藍舉起酒瓶,微抿一小口——好辣!!!她連忙嚥下,驟然生出的熱辣感一路往下,一直辣到胃裡。
皺了皺眉,抿了抿嘴。她一抬頭,發現周晉和紅勳都好整以暇看著她,甚至連陳楷辛都淡淡看過來。程清藍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們的動機,艱難道:「嗯!好酒!」
周晉和紅勳猛然爆發哈哈大笑,甚至陳楷辛也露出笑意。
葉焱沒看到她一副痛苦卻裝模作樣贊「好酒」的模樣,丟掉煙頭,一腳踩熄,空出來的左手從後面伸過去,掰過她的臉朝自己。
難怪他們笑……葉焱第一次見她喝酒,沒料到她喝酒竟然極容易上色,一張臉瞬間透著緋紅,連脖子都是紅的,模樣有點動人,葉焱忍了忍,瞅了她的臉半天,才放開她的下巴,只是箍住她腰間的手,緊了又緊。
而坐在葉焱身上的某人臉紅了,立刻顧左右而言他:「哎,周晉,你們剛才聊什麼呢?」
「說起以前的事。」周晉狹促的看著紅勳。
紅勳老臉一紅:「靠,我當年是流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陳楷辛和葉焱都笑出聲。程清藍精神來了:「曖曖,我都不知道你們以前的事!你們以前就是軍人嗎?什麼時候認識的?」
其餘四人相視一笑。程清藍正等著聽故事呢,身後那人卻先開口:「你喝點酒,周晉就說給你聽。」
「英明!老大就是老大!」周晉樂了。
「同意!」紅勳喳喳叫,「不喝一瓶,也得喝下半瓶!」
程清藍萬沒料到第一個要灌她的居然是葉焱!只是別人灌她她還可以推出葉焱去擋酒。可是如果是葉焱灌她……她悲憤的拿起酒瓶,猛的喝了一大口,嗆得喉嚨又辣又痛。臉立刻皺得像苦瓜。聽見周晉悶笑一聲,程清藍努力壓下胸中火辣,抬起頭極有氣勢的對周晉吼道:「可以說了吧!」
周晉萬分委屈,灌她的明明是葉老大好不好?可是這話卻不能說出口,喝口小酒,清了清嗓子:「事情很簡單。葉老大第一次出南城來到這裡,街頭流氓紅老大看中葉老大,就綁回家。結果跟著紅勳混的二十多個人,包括紅老大本人,全部被葉老大打殘了。」
啊?還有這樣的往事?程清藍有點小激動,十五歲的葉焱就這麼酷!她忍不住扭過身子回頭看葉焱,卻對上葉焱沉黑的帶著笑意的眸子。
雖然兩人曾比現在更加貼近,可如今在暮色中這麼近的看著他的雙眼,程清藍卻忽然臉紅了,訕訕轉過頭來,葉焱身子忽然前傾,長臂從地上拎起屬於他的酒瓶,唇不經意的擦著她長髮掠過,於是某人心中愈加的甜。
「所以紅老大就跟著葉老大混了?」程清藍問道。
紅勳自己點點頭:「周晉、楷辛,他們都是我小弟。」
陳楷辛淡淡的:「哦?當年是誰連累葉老大來說情,要我放了她的?」
程清藍頭已經開始有點暈了,只是聽到這裡,雙眼一亮——陳楷辛同學一向不多話,今日主動刺人,難得!
紅勳吶吶道:「靠,那麼久的事,你還記得?」
葉焱在背後道:「那時楷辛是西區警備隊隊長,整天要剿滅我們。」
程清藍興奮的想,陳楷辛總是一副端著的樣子,原來一開始就是實力派!又道:「那楷辛怎麼會跟你們這幫流氓混到一起?」
陳楷辛咳了一聲:「六年前,西大陸的機器人發動二次戰爭。西區,也就是現在亡者之地西部淪陷,我受了重傷,葉老大帶著我們反擊,後來人類反攻,奪回了西區,我就回部隊了。兩年前與哈克萊星人的戰爭爆發,我就帶部隊投靠葉老大。」
難得聽到陳楷辛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簡明扼要條理清晰。程清藍也聽葉焱和丁一都提過,六年前機器人攻擊大陸。只是人類在老顧將軍和現在的顧將軍父子統帥下,大敗機器人。所以現在西大陸是否還有機器人存活都是未知數。只是也因為與機器人戰爭傷亡太大,所以人來才會在外星人戰爭中吃了大虧,獲得慘勝,數萬人類淪為殭屍。
想起這麼沉重的話題,程清藍有點不舒服。又看向周晉:「你呢?你這個公子哥是怎麼跟他們碰到一起的?」
周晉正要開口,卻見葉焱抬頭遞過來個眼神。周晉會意,忍著笑:「嫂子,你得再喝一口才夠意思!我們這幾個大男人可從不跟人說以前的醜事!要不是嫂子你想聽,我們才不說呢!是吧?楷辛也不會說。」
陳楷辛點點頭。
程清藍不知道是葉焱的授意,狠狠瞪了周晉一眼。只是跟這幫人在一起廝殺慣了,她又怎麼能婆婆媽媽,乖乖提起酒瓶,又喝一大口。程清藍是個實誠人,人家說一大口,就是一大口。
於是更暈了,喉嚨哽哽的,頭很重很暈,嘴角卻露出甜美笑容。看的周晉倒是一呆,立刻移開視線,深灌一大口酒,臉頓時紅了。他恢復笑容,看著紅勳道:「我老爸是東區議員,投靠了哈克萊星人。我一怒之下就跟葉老大了。順帶把我老爸的錢財武器打包帶走。」
程清藍嘿嘿笑:「你棄暗投明呀?」
周晉的酒勁已經上來了,聲音有點飄:「是。朱梓是我發小,帝都大學高材生,也被我拐來了。」
眾人頓時靜了。
程清藍頭已經極暈,聽到朱梓兩個字,腦海裡立刻浮現那日朱梓惡狠狠帶著隊伍赴死的樣子。
「朱梓……」程清藍低聲念叨。腰間的手一緊。
半晌,大家都沒說話。
「還有林淵、謝珊。」陳楷辛忽然道。
「林淵是大學教授,謝珊是原東區後勤總務處上尉。」紅勳悶悶說道,「媽的,他們倆死得最不值!」
深深耷拉著腦袋,喝著悶酒的周晉忽然抬頭,直愣愣來了句:「葉老大,我們的人,怎麼就快死光了?」
紅勳和陳楷辛俱是一凜,不約而同埋頭喝酒。末了,紅勳罵道:「周晉你他媽喪氣話說夠沒有?」
葉焱沒出聲,只是也猛然舉起瓶子。喉結起伏,半瓶酒順著他的喉嚨灌下。他將空瓶子扔在地上,正要說話,冷不丁懷中女人聲音搶在前頭:「不會的!」
四個人都看著程清藍。
程清藍已經暈得不行,看眼前三個人都在飄。天又已經黑下來,她努力睜睜眼,自以為很嚴肅的說話,實際上聲音已經軟綿得讓人渾身發麻:「他們不會死的……朱梓、林淵、謝珊,還有……兩千五百個……士兵,都……不會死!」
她說得理直氣壯,偏偏已是一副醉態。其他幾人一下子都不知道拿什麼話來接。
只有同樣不清醒,只比她略好一點點的周晉能夠接話:「你醉了!他們已經死了!」
程清藍在葉焱懷中猛然直起腰,眼睛瞪得很圓:「不、會、死!」她的手顫抖指著自己,雖然已醉,說話卻更加連貫了,「你們看我,我在2010年已經死過一次了,可是現在又活過來了。所以……他們也不會死……」
「你……你不是說你是穿越麼?」還是只有周晉能接話。
程清藍卻沒理他,顫巍巍轉過頭,抬起迷濛的眼看向身後那張沉肅的臉:「葉焱,你說,我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我所經歷的……這一切,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真實?」
周晉扯著陳楷辛的衣襟,喃喃道:「她醉了她醉了……」陳楷辛沒理他,繼續喝酒,紅勳則看著程清藍。
葉焱沒管他們三個。他低頭看著懷中酡紅的俏臉,還有那氤氳悲哀的雙眼。猛然抬手,用力抓住她的下巴,她疼得「嘶」的吸了口涼氣。他也不管她現在是清醒還是迷醉,不管她是否聽得懂他的話。
他只是盯著她,一字一句的道:「不是幻覺。程清藍,不管你是死人、活人,都是我葉焱的妻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6:41
四十一、南城盟軍
「清藍,如果我們一直繼續現在的生活,你,願意嗎?」葉焱穿上襯衣,在晨光中轉身,看著床上的女人。
程清藍想都不用想:「願意!」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葉焱還是微笑,背光的輪廓愈發俊毅。他伸手將扣子一顆顆扣好,那古銅色結實細緻的腹肌胸肌便被一點點包裹。
程清藍看得有點失神,臉卻熱了。
昨夜宿醉,偏偏又未醉透。所以程清藍能夠大概記得自己把葉老大怎麼了。真是歷歷在目,不堪回首。
如果自己完全失去意識,還好。偏偏她酒醉了只是興奮,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卻記得自己幹了什麼。以前她專門為這事請教過心理學碩士MM一枚。搞心理學的酷MM冷冷道:「這說明,你喝了酒,接受刺激的前半段神經反射弧還是好的;但是做出反應的後半段反射弧已經麻痺。所以你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卻控制不了。」
是這樣嗎?程清藍不懂專業理論。只是看著慰貼的淺綠軍裝襯衣遮住了他脖子上最後一道齒痕,她簡直羞憤不已。
葉焱不會那麼敏感的發現女人豐富的感情起伏,看著她又把自己捲進被子裡,他只得阻止:「把衣服穿好。」
「啊?」程清藍探出頭,她本來好累的,還想再睡一會兒,昨晚她比他累好不好?
葉焱忽然微微低頭:「我有話對你說。」
有什麼話?非要穿著衣服說?
不對!這是什麼邏輯?程清藍羞愧萬分,迅速穿好衣服。好在葉焱並未直直盯著她。待她穿戴整齊,葉焱說道:「本來打算昨天說的。」
昨天!他還說,明明是他帶頭灌她酒!程清藍挑眉望著他。
見她有些氣憤神色,葉焱明白她所指,笑了。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昨天我是一時興起。」他右手探入褲兜,掏出一個小小的紅絨盒子。
紅絨面的盒子……看起來有點古舊的樣子……程清藍心咯登一下。
葉焱咳了下,清了清嗓子。那紅絨盒子在他大掌中顯得很小。他目光垂了垂又抬起,英挺眉峰下,如墨瞳仁堅定執著。
他單膝跪下,將那紅絨盒子小心打開,露出裡面璀璨奪目的指環。
「程清藍,嫁給我!」他的聲音極沉,彷彿自胸膛深處發出。大概因為早上還沒喝水,所以竟有些乾澀。然而卻不妨礙他字字有力,擲地有聲。
程清藍呆住。
雖然他早早就說過,要跟她結婚,她也有了心理準備,不會哭天搶地。但是當這個兩百年後的男人真的跪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中無法阻擋的瞬間充斥柔軟的疼和甜。
男人的目光灼灼注視,絲毫不因面前女人的呆滯而有一絲動搖和退縮。好半晌,才聽到程清藍問道:「你們這裡……男人也這樣跟女人求婚嗎?」
葉焱搖頭:「不。一般是先做基因匹配吧。具體我不清楚。」
「那你怎麼會?」
葉焱沉默了一下:「上次,圖書館。」
程清藍驚訝,原來上次兩人去圖書館,他就查了兩百年前求婚的習俗!這枚戒指,無疑也是早就準備好的!
見她又瞪圓了眼不說話。葉焱等了一陣,伸手,抓起她的右手。另一隻大手小心翼翼捏起纖細的指環,套上她的手指。
看著他一連貫的動作,程清藍在心裡叫嚷——她還沒說願意好不好!
可是,怎麼會不願意呢?程清藍與葉焱目光同時聚焦銀白色的指環,還有碩大一顆八星八箭絢爛鑽石。鑽石在晨光下靜靜閃耀,襯得她白皙手指瑩瑩動人。
葉焱拉著她的手,站起來。黑眸認真看著她:「結婚典禮。以後再補。但今後,你就是我的妻。」
程清藍紅著臉點點頭。
「有件事早該對你說。不過並不重要。」葉焱道,「我本名不姓葉。」
程清藍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什麼?」
葉焱慢慢道:「我十五歲前,姓顧。葉是我母親姓氏。」
顧?!這個姓氏在這個大陸過於有名,程清藍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那顧將軍……」
葉焱平靜道:「顧同是我幼弟。我本名顧城。」
程清藍傻了,足足十秒鐘沒說話。葉焱……顧城……他的身世竟然這麼顯赫?
一直以來,程清藍從來不問,他為何會被南城望族趕出家門。為什麼要問呢?那必定是一段他不開心的記憶。可是,她萬沒料到,他居然是顧將軍的哥哥!
這麼優秀的葉焱,為什麼會被趕出家門?
葉焱看到她眼中震驚疑惑,微笑搖頭:「大概顧家,只需要一個繼承人。」
「那也沒必要趕你出門!」程清藍簡直無法相信這個原因,「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比那個顧將軍差!」
葉焱頓了頓:「不是趕出家門。是要殺我。」
與程清藍的驚駭不同,他的表情無比平靜:「母親偷偷放了我,顧家都以為我死了。我也當顧城已經死了。」
「簡直有病!」程清藍怒道,「為了這麼個可笑的理由,忍心殺害自己的骨肉!」
葉焱搖頭:「當初是二弟先要殺阿同,卻沒得手。父親發覺,就先殺了二弟,然後打算殺我。」
「你們還有個兄弟?」程清藍驚道。
葉焱點頭:「老二顧穎。」
程清藍簡直無法相信:「他為什麼要殺顧同?」
葉焱搖頭,目光有些悠遠,大概想起了當年三兄弟少年時光,「從小,父親對阿同就是不一樣的。其實我和阿穎極少見到父親。阿穎,大概心中妒忌吧。」
糾結的豪門恩怨,如果放在平日或許會讓程清藍興致勃勃;可這事發生在葉焱身上,就讓她心疼得厲害。
不想再問下去,也不想讓他再回憶這不堪的經歷。程清藍雙手抱住他的胳膊,濕潤的眼眶在他袖子半挽的堅實手臂上蹭了又蹭:「唉!你本來是要娶個貴族的吧!現在跟我這個兩百年前的古董結婚,吃虧了吧?」
葉焱驟然失笑。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有一天,我沒有能力再保護你,就送你去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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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亡者之地流亡軍隊最高長官葉焱,送信給殭屍之地黃迪翎:同意三天後面談。
同時,葉焱向南城邊防軍發送無線電訊息:願意協助南城捕捉叛軍首領黃迪翎。
這兩封信都是秘密發出的,只有軍中幾個最高首領知曉。
與黃迪翎的面談地點約在西海岸殭屍牆邊——那是個適合圍剿的偏僻地方。約見地點附近南北雙方部隊都後撤一千米。雙方約定各帶2人會面。
於此同時,接到消息的南城邊防軍,秘密派出武裝精英十人,潛入西海岸。
針對黃迪翎的天羅地網,消無聲息的鋪開——活捉黃迪翎及其黨羽,交給南城;尋找出幕後指使,解除殭屍軍隊武裝——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10月15日這天很快到了,是個晴天。
葉焱帶的是身手最好的程清藍和陳楷辛。三人在離約定地點五百米處下車。
起初,程清藍有些忐忑。只是想清楚後,又釋然了——不管黃迪翎到底有何陰謀打算,反正同南城結盟,目的就是為了擒那黃迪翎。所以,以不變應萬變。
出發前夜,她也曾問過葉焱:「南城守備長官何欽瑜可靠嗎?」葉焱點頭:「可靠。」
「你認識?」她奇道。
葉焱搖頭:「聽說他是阿同大學好友。得到阿同信賴,應當是個忠誠的人。」
程清藍點頭,南城守備軍也沒可能去幫助殭屍呀!不過……「你跟顧同兄弟關係很好?」所以才把顧同當成假如有一天她最後的生機?
葉焱默了一下道:「算不上好。他小時候並不強壯,我常偷偷揍他。」
只是,顧同相信的人,顧城也毫無條件的相信呀!程清藍抬手摸摸他的頭:「那麼小就會揍人了啊!很好很爺們兒!」
雖然這麼說,但今天程清藍還是有些緊張。三人下車後,沿著牆根往北拐彎,便到了約定的地點。
這是海邊一處懸崖,懸崖上一片光禿禿的土地。分割亡者之地和殭屍之地的高牆,貼著這片空地,往北延伸約一千米,在一個天然的高達數百米的深溝戛然而止。任何人無法逾越。
三人貼著牆角站定。三分鐘不到,便看到北面距離兩百米的高牆上,三個身影猛然躍下,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
程清藍努力定了定神。
陳楷辛朝葉焱點點頭,示意水中潛伏的南城精兵已經到位——在與南城達成盟約後,他們同時確定了實時通訊的波段和方式。
程清藍眼角餘光瞥過浪潮還算平緩的海面,那裡面真的還有十個人?不可思議。這麼看來,亡者之地,還真不夠安全。如果哪天南城想收拾葉焱他們,真是分分鐘的事情。
黃迪翎三人緊貼著牆走近了。他們並沒有打開裝備,程清藍也沒有。
黃迪翎走在前頭,在距離二十米處站定。這不是一個安全的距離。兩撥人面對面站著,東面是牆,西面是海。
多日未見的黃迪翎留起了鬍子,原本斯文陰氣的面容,更顯凶狠。他目光掃視過三人,沉聲道:「葉老大!沒有其他人吧?」
葉焱搖頭,道:「直接說,你要什麼?」
黃迪翎笑了:「我還有七萬殭屍,你說我要什麼?」
葉焱淡淡道:「七萬殭屍,十枚燃燒彈足夠。」程清藍聽得心中發笑,葉焱原來也會睜眼說瞎話。
黃迪翎滯了滯:「一句話,你讓路,我打入南城,有任何好處分你三成;你我聯手,五五分成。」
葉焱注視著他:「你以為南城是你我二人能攻打的?」
黃迪翎笑了:「葉老大都能跟南城做交易,只要你願意,就一定可以。」
全身貫注聽得入神的程清藍心裡一抖——葉焱知道秘密通道,如果奇兵潛入南城,裡應外合奪了南城邊防,倒真不是不可能。
葉焱不置可否,問道:「黃迪翎,是誰教給你控制殭屍的辦法?」
黃迪翎看著他們:「你先告訴我你的選擇。」
葉焱沉默片刻,輕咳一聲,道:「有人向我提出同樣的建議。」
黃迪翎三人不解。程清藍和陳楷辛在這一剎那同時微微一愣。
葉焱頓了頓,慢慢說道:「把你,和你身後的人交給南城,同樣,會有數不清的女人和資源送來亡者之地。」
然而黃迪翎只是微微一怔,並沒有特別吃驚亂了陣腳,只是盯著葉焱:「葉焱啊葉焱,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多少好事?」
他話音剛落,六個人的槍已經同時拔出。葉焱出槍最快,子彈應聲疾射,黃迪翎身子猛然一震,抬手就射,葉焱卻往一側撲倒,避過了這必死的一擊。
陳楷辛和程清藍兩人身手也快如閃電,堪堪避過對方子彈。陳楷辛一槍並未射中對方,程清藍一槍倒是打中對方一人大腿。
黃迪翎肩部中槍,咬牙切齒一個箭步爬上高牆,貼在高牆上掩護射擊。地上兩個男人一個趴著一個站著瘋狂射擊。三人皆已完成裝備,不怕普通子彈,威力頓時倍增。仿若三個修羅,扼守高牆。
而這邊,程清藍也已裝備完成。三人剛剛都閃入拐角牆後,用於躲藏的地形卻比黃迪翎強了幾分。
程清藍喘著粗氣看了眼葉焱。葉焱也微微皺眉。明明跟南城盟軍約好,葉焱咳嗽,他們便攻其不備的撲出來,將黃迪翎三人生擒。為什麼沒有動靜?
猛然,一聲巨響從西面傳來。程清藍三人看過去,恰恰看見一望無際的煙渺海面上,好幾個高大強壯、從頭到腳黑漆漆看不到一點皮膚的人,驟然從懸崖邊冒出來。
南城盟軍終於動手了!雖然不是在約定的最好時機攻擊不備,但是無妨!生擒黃迪翎三人的結果,不會改變!
葉焱見援兵已到,第一個做出配合反應!他一個轉身,衝出那高牆後,雙槍猛烈射擊!
程清藍和陳楷辛緊隨他身後,以全攻姿態撲出牆邊!在此千鈞一髮之際,程清藍眼角餘光瞥見懸崖邊躍起那十來個強壯男人銀灰色槍口迅速端起。
「不!」程清藍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叫!她在這一剎那根本無法呼吸,眼睜睜看著,站在前面的葉焱也朝海岸線方向轉過頭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7:08
四十二、囚禁
「不!」程清藍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叫!她在這一剎那根本無法呼吸,眼睜睜看著站在前面的葉焱也朝海岸線方向轉過頭去。
亡者之地,日光奪目。
海水輕拍,槍聲震天!
密集的火力,像是一張巨網,生生向葉焱、程清藍、陳楷辛鋪天蓋地而來。北面,西面,無處可逃,完全是要置於死地的攻擊!
然而葉焱的反應,快過現場任何一個人!
在明明約定同盟的南城士兵,突然將槍口對準他們三人的一剎那,葉焱左手手槍已經完成轉向動作,以驚人速度「砰砰砰」連開三槍,三名黑色防護服包裹全身的士兵仰倒,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便跌落懸崖——
而葉焱根本沒看右前方,右手手槍卻也同時射出一排子彈,黃迪翎身旁一個男人踉蹌倒退數步!
於此同時,葉焱身子也猛的一震。陳楷辛和程清藍反應過來,程清藍朝西、陳楷辛朝北,機槍和手槍橫掃過去!
同一時刻,敵人的子彈也射了過來!程陳二人,一前一後悶哼一聲!程清藍被南城士兵兩槍打在胸口,但因防彈吊帶,並不疼痛;而陳楷辛腹部結結實實吃了黃迪翎一顆子彈。儘管如此,程陳二人卻不約而同伸出手,抓住葉焱的肩膀,拖著他就往高牆後躲去!
程清藍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張開雙臂便想將葉焱拖到自己身後保護!然而葉焱身體極沉,他極固執的牢牢站立擋在她面前,手上雙槍依然猛烈噴射,讓對方不敢探頭!
可是,這堪稱英勇壯烈的一幕,於程清藍眼中卻是天崩地裂絕望覆頂!她腦海中一片木然,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心中明明有撕裂般的聲音在叫喊,她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顫著雙手端起槍一陣亂射。眼見黑衣士兵又倒下了兩個!可是,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一片兵荒馬亂中,只有葉焱寬厚的背屹立如山。上面,被子彈穿透的兩個彈孔血流如注。
就在剛才的一剎那,他秒殺對方三人,同時成功躲過另外七個士兵的子彈,然而,他再也躲不過黃迪翎三人可以穿破一切防彈衣的掃射。
「走!」葉焱怒喝一聲,彷彿完全感覺不到槍傷的疼痛,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僅憑兩支手槍精準點射,就在程清藍二人前方編織出強大的火力防守!
可是程清藍和陳楷辛怎麼能走?!
葉焱的強悍大概超乎對方想像,雙方一時都打亂了套。一個黑衣士兵一陣疾射,另一個小個子士兵朝葉焱猛撲過來。葉焱單手就勢一帶,奪過士兵手上尖刀,反手劃過士兵脖子,喪命的士兵頓時血如井噴,射了葉焱一頭一臉!
而滿臉是血的葉焱猛然抬頭,雙目似要噴火,怒視岸邊四個同時撲向他的士兵!
程清藍抑住不住的顫慄,終於爆發出沙啞的尖叫,她右手利爪猛然出擊,將抱住葉焱腰部的一個士兵滿頭滿臉劃得稀爛!
然而晚了!晚了一步,就在這時,三個士兵和葉焱,一同摔下懸崖!
程清藍眼睜睜看著葉焱渾身是血墜入海中,瞬間被海浪吞沒!一旁的黃迪翎三人抬槍就往海中掃射!海面上頓時有深深的紅浮現渲染開來!程清藍猛然轉頭,身影如疾風掠過,朝三人猛撲過去。她一拳擊向黃迪翎腹部,黃迪翎居然避無可避,吃痛摔在地上。她根本不等另外兩人反應,猛然側身撞向其中一人,與此同時,抬起左手槍管射向另一人頭盔!
「砰」、「彭!」兩個男人也應聲倒下。
只有程清藍一個人站立著。數步遠處,受重傷的陳楷辛也摔倒在地上,渾身是血,腸子已經從腹部流了出來,卻依然抬著狂怒的臉掙扎著要爬起。
程清藍再不管地上的敵人,瞪圓雙眸盯著了無痕跡的海面,她再無遲疑,三兩步助跑,飛身便往海中躍起——
一股大力,一股巨大的力量,偏偏在她要飛身撲救葉焱的關頭,生生拽住她的身體,她的身體騰空在離懸崖邊半米處的位置,被那突然的強大力量猛的拽回,狠狠摔回懸崖邊!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她心頭顫抖!
腰間被一雙熟悉而陌生的有力大掌緊握,程清藍紅著雙眼頭也不回,手肘往身後猛擊!那人身子一側閃開;然而程清藍另一隻手肘已經到他身前,他生生受了一肘,一聲悶哼,雙手一鬆,程清藍猛然掙脫,憤怒回頭!
丁一就站在她身後,單手摀住被她重擊的右胸,沉著臉看著她。
他的雙眼黑得發亮,灼灼望著她,沉靜如水。
「你幹什麼?」程清藍怒喝道,眼角餘光瞥見陳楷辛不知何時雙目緊閉,仰臥在地上血泊中。
丁一卻不回答,一記重拳狠狠擊向程清藍的肩頭!程清藍險險避過,丁一的腿猛然揣向程清藍大腿。程清藍避無可避,左手槍管閃電般抬起——
丁一的動作停住,冰涼的灰色槍管,用力頂在他額頭上。而程清藍白皙的手指,緊緊扣著扳機,她的氣息很急,與他微不可聞的呼吸形成鮮明對比。
「我會開槍的!」程清藍咬著牙關,「你再動一下試試?」
丁一靜默了一秒鐘,開口:「他死了。」
「滾!」程清藍一聲吼震得自己胸膛發麻,右耳也同時有嗡嗡低鳴。她槍口指著丁一:「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
丁一卻不答,身子緩緩前傾,黑色雙眸銳利無比,額頭反而更加緊貼槍口:「跟我走!」
「不!」程清藍手指扣緊扳機,雙眼焦急看向海面,卻只見深藍海面上大片大片血水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浮出水面。她的心也隨著那晃動的海面沉沉沉沉沉到谷底。
「跟我走!」丁一猛然一聲怒喝,額頭上有青筋暴出!
程清藍卻再不能忍受一分一秒的耽擱!她深吸一口氣,槍口猛然下移,只聽得「砰」一聲,丁一一聲悶哼,猛然倒退半步,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鮮血汩汩從丁一的肩頭湧出。程清藍毅然轉身便要撲下海岸,卻驟然聽到一聲沉沉的低笑。
「要殺我嗎?」他連聲音都變得沙啞,然而冰涼的狠意滿溢。
程清藍條件反射側頭看他最後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讓她看到最恐怖最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不是丁一。那竟然已經不是丁一?!
眼前的男人還穿著丁一的迷彩軍裝,甚至頭部依然是丁一的容顏。可是那完完全全又不是丁一!
他脖子以下包裹在軍裝中,露在外面的手臂、脖子、臉部,卻變成完完全全的銀白色!同樣英俊的臉龐,她卻可以清晰看到他皮膚下隱隱泛紫色的血管!
他的眉眼依然修長挺秀,瞳仁卻已是望不見底的深紫。一隻長約一尺的銀白色的幾乎半透明的觸角,不知何時從他頭頂正中生出,靜靜不動。而他低垂的雙手也已經變化,程清藍從沒見過那麼大那麼長的一雙手,他的手指起碼有二十厘米長!
肩頭的血依然在流出,只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純淨的紫色。紫色的血!
而程清藍聽到他身上骨肉崩裂的聲音!再定睛一看,一雙翅膀!一雙銀白色的翅膀,竟然從他背後緩緩展開,那是一雙巨大的翅膀,緩緩的,迎風展開。
而他身後,被程清藍擊倒的黃迪翎三人,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們恭敬的站在他身後,以追隨者的姿態,端起槍對準程清藍。
「你……你……」程清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見過這樣的人形生物,在南城帝國圖書館——
顫抖的聲音,說出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哈……克……萊星人!」
哈克萊星人,超新星系左懸臂星座β星。於兩年前被顧將軍盡屠。
而能夠改變自己容貌的哈克萊星人,是那個陌生星球人數極為稀少的王族。
原來如此,難怪丁一會出現在這裡;難怪黃迪翎等人會追隨他。原來,一直都是他,站在背後,看著葉焱他們,懵懂送死!
丁一,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丁一的雄性生物,這個全身銀白的哈克萊星人,猛然發力,朝程清藍撲過來!程清藍抬槍便射他大腿,然而他巨大的右手竟然順勢一卷,高速的子彈憑空消失!
子彈從他手掌滑落在地上,然而他身體的速度竟然絲毫未減,瞬間便至程清藍面前,一個手刀猛然擊向程清藍後腦。
程清藍只來得及看到他銀白色妖異臉龐驟然逼近,腦後吃痛,眼前一黑。
大海、太陽和懸崖的光影瞬間在眼前顛倒崩塌!
向葉焱沉沒的方向抬起顫抖的手,這是程清藍徹底陷入黑暗前做出的最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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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最高統帥府邸。
軍方集中指揮室門口的藍色光罩門驟然打開,一個軍裝男人幾乎是用跑的速度衝進來。
「阿同!」軍裝男人語氣焦急,「葉焱死了!」
大約是太焦急,他竟然沒有尊稱「將軍」。
站立於一排巨大懸浮全息光影前的年輕將軍緩緩轉身,波瀾不驚:「葉焱?流亡部隊的頭目?」
來人——舒平南點頭:「剛接到何欽瑜報,葉焱密謀率殭屍部隊攻打南城!結果葉焱本人在封鎖線邊出現時,被守軍僥倖擊斃!」
顧同靜了一會兒,緩緩道:「不對。」
舒平南挑眉:「你懷疑欽瑜?」
顧同沒有回答。
舒平南道:「我也覺得奇怪。我們半個月前不是曾經監測到亡者之地有大規模的戰鬥和能量爆發嗎?有理由相信,那麼大的規模,一定是殭屍部隊和流亡部隊之間發生的。所以——我認為葉焱沒理由叛變。但是欽瑜身為邊防守備,他也沒有理由說謊啊!」
「殭屍為什麼突然被馴服為部隊,查清楚了嗎?」顧同道。
舒平南搖頭:「距離太遠,我們的衛星又沒修復,無法觀察。但是專家們認為是利用生物腦電波微控技術。不過南城守備軍也許觀察到了什麼。」
顧同不置可否,清冷的臉有些倦意:「隨便吧。不會有任何技術,可以超越我的藥物對殭屍的控制力。」
「將軍……一定要嘗試這麼危險的藥嗎?」舒平南道。
已經有無數將領、政客勸說顧將軍,直接用導彈密集轟炸,將整個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夷為平地,還可以淨化大陸。
然而顧將軍一直不同意。卻堅持一年多時間,讓科學家們研製控制殭屍的藥物。
這次,他也一樣堅持。
他抬起臉,直視舒平南。即使舒平南看慣了他這張臉,卻依然被他冰寒的臉色驚了一下。
他說:「平南,他們曾經是人類。」
他目光眺望遙遠的北方:「我們的祖先有句古話,叫做『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先用藥物改造馴服,再尋求復原成人類的方法。我不會放棄。」
舒平南默默看著他平靜的臉,說不出話來。
「至於葉焱。」顧同道,「你秘密去查。我不懷疑何欽瑜的忠誠。但是,貿然殺死葉焱,不是他應該有的舉動。有的時候,忠誠反而會讓一個理智的人做出愚蠢的舉動。」
於此同時,在相隔數千里的殭屍之地。
最古老的灰暗巨石城堡頂層的巨大房間。
黃昏,房間正中一張大床。
白皙的軀體被柔韌的高強度合金繩索牢牢鎖住,固定在床上。薄薄的男式白色軍裝襯衣,勉強遮住長腿根部。
程清藍駭然驚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7:22
四十三、契合
看清高懸的青灰色屋頂,和寬大的房間對面窗外昏黃的天色,程清藍只愣了一秒鐘,雙臂雙腿猛然發力——
蹬不開,手腕腳腕上銀色金屬繩,將她四肢牢牢固定在綿軟的床上。熟悉的吊帶短褲不見了,全身只有一件過於寬鬆的男式襯衣,下面涼颼颼的。
巨大的恐懼籠上心頭。
腦袋還很痛,腦海中卻無法阻止的出現葉焱疾疾跌入海面的情景,還有全身銀白的丁一撲面而來的樣子。
耳邊,能夠聽到無數狂躁的尖嘯聲,彷彿群鬼在風中哭叫——那是殭屍的聲音。
程清藍再次用力,企圖將手腕腳腕掙脫,然而直到她背上起了層層的汗,那金屬繩卻依然很緊。
程清藍望著斑駁老舊的牆壁,鈍鈍的梗塞,在胸口漸漸滿溢,最後,甚至連四肢都酸澀得讓她喘不過氣。難過又憤怒,卻被縛在這床上,無能為力。
真相已經大白,而葉焱卻凶多吉少。等待士兵們的將是何種命運?南城邊防軍,為何會與殭屍之地勾結?
眼眶卻慢慢濕了,葉焱熾熱的擁抱和沉默的容顏歷歷在目,明明才剛收下他的戒指。程清藍悔恨不已,戒指還放在亡者之地的房間裡。
天色漸漸暗了,房間內自動燈光驟然亮起。柔和溫暖的光線與殭屍淒厲的尖嘯,讓人膽戰心驚。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那個人。
燈光從他身上傾瀉下來,恢復人身的男人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漆黑雙眸灼灼望著床上的女人,有些別樣的神采。
他是從亡者之地,一路抱著她回到殭屍之地的。被她重傷的黃迪翎等人有些不甘,他卻置之不理。
他恨地球人,也恨她。
床上的女人也看見了他,眼中的憤怒瞬間燃起,卻迅速壓下去,變成徹骨的冷漠,生生移開,不再看他一眼。
這眼神就像一根刺,刺在他心頭。
丁一雙手插在褲兜中,走到床邊。程清藍依然側頭盯著牆,柔和乾淨的線條勾勒出秀氣的側臉,還有白膩的脖子,一直埋入屬於他的白色襯衣當中。
地球女人……
一開始不過是利用。但這個女人確實比他見過的雌性都要有生氣,即使淺嘗也很可口。理所當然的,他覺得她將是工具,又是床伴。
可她竟然還是愛上了地球男人,狠心拒絕了他。
地球男人殺害、佔有了多少哈克萊星女人!他還清晰記得總理院大臣在他面前展示的全息圖像——美麗的哈克萊星少女,被數個地球男人圍困,發洩完之後,瘋狂的地球男人從奄奄一息的少女胸膛中掏出跳動的紫色心臟歡呼著拋向天空……
可她竟然背叛了他。幾天前她還在他懷裡被吻得嬌喘連連,幾天後她卻用那麼柔軟悲痛的眼神看著葉焱。
然後,她居然傻傻的救過他,居然還無知的信誓旦旦對他說,要幫他報仇……
於是他更加想要她。之前所謂的愛所謂情話,不過是他哄她的話。哄不過來,他卻更加想要她,就是想要。
黑色的雙眸驟然沉下來,他的聲音低醇得像是殭屍之地的夜風,帶著他對她一貫的挑逗:「你不是說,要幫我報仇嗎?」
床上的女人依然沒有看他,澄澈雙眼卻是一暗。
這個反應讓他有點愉快,又更加刺痛。
「還記得我的味道嗎?」他俯下頭,冰涼氣息噴在她的頸項。
她身子一抖,慢慢轉過頭,濕紅雙眼靜靜看著他:「從來沒記得過。」
黑眸猛然一緊,大手掰過她的臉。觸手是熟悉的柔軟滑膩,只是她的眼神再無當日的溫順乖巧和緊張不安。
丁一笑了:「可我記得。味道很好。」
另一隻冰涼的手慢慢滑過她的脖子,擦著襯衣滑過胸口,然後是纖腰。
最後,麥色大手忽然停在,被襯衣勉強遮住的隱秘地帶正上方。
程清藍身子猛然一僵。
「我愛你,我的公主。」他輕而易舉的說著,另一隻大手觸到她胸口襯衣紐扣。微微一扯,襯衣便被撕開,露出一片飽滿白皙的香軟。
「你若碰我,我恨你一輩子。」程清藍冷冷道,「我一定會殺你!」
丁一恍若未聞,黑眸中隱隱紫色斂去,長指一勾,又一顆紐扣滑落。在她昏迷時,給她穿上這種老式軍裝,無非是他想當著她的面,親手脫去她身上,屬於他的衣服。
領口打開,白皙紅潤都若隱若現。大掌輕而易舉的探入,落入掌中的是無與倫比的柔軟彈性。她微微顫慄著,咬著下唇不出聲。
熟練的揉捏,力道有些重。看著她將下唇咬得沒有血色,他忍了忍,沒有立刻躬下身去親吻。
「恨我嗎?」他柔聲道,「很正常。我也恨人類。」
「可是你殺了兩千無辜士兵!」程清藍猛然厲喝。
「兩千無辜士兵?」丁一眼神驟冷,「哄騙我們來地球,趁機佔領我們的星球;幾千萬母星人淪為奴隸幾十年;掠奪我母星資源,讓我的族人無家可歸。最後,竟然屠殺我哈克萊王室,奪走我們的星源物質,讓我們再無力團結反抗。你所說的無辜士兵,葉焱標榜的愛國戰士,有幾個手上沒有我母星人的鮮血,你知道嗎?」
「可是你們外星人兩年前發動戰爭,讓數萬人類成為殭屍!」程清藍怒道。
「是嗎?」丁一漆黑雙眸盯著她,「我們發動戰爭?無數母星人被所謂科學家秘密解剖,研究母星人與星源物質的關係。如果不反抗,我現在已經是最後一具躺在實驗室中的乾屍。」
程清藍心中猛的一震。
看著他赤紅的眼,她再也無法反駁質問。面前這個,也許是哈克萊星最後的王族。他在亡者之地隱忍數年,與動物為伴,也是怕被人認出身份吧?而終於讓他研製出控制殭屍的方法,他又何嘗不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然而,那兩千戰士早已似她的兄弟手足……立場不同,她心亂如麻。
程清藍聲音鎮定下來:「如果真是這樣,我沒有理由再恨你。但那兩千條命始終是我的兄弟……你放我走吧,我不希望我們真的成為仇人。只要找到葉焱,我可以勸他,不再插手你和南城之間的戰爭。」
丁一從沒強迫過她。現在的他雖然憤怒仇恨,但他對她,一直是溫柔的……她甚至記得那一天他被她痛擊後的眼神——那溫柔不是假的。她只能寄希望於,他會放他一馬。
然而丁一沒有回答。他恢復平靜,方才憤怒的表情無影無蹤。一直停的大手驟然又抓緊她胸前柔軟,讓她輕呼出聲。
而另一隻大手,驟然探入襯衣下擺,觸摸到那片他從未曾有機會親近過的柔軟地帶。而白皙身軀猛然一抖:「丁一!住手!」
然而頭頂上方那人輕輕搖頭:「不要再叫我丁一。」
修長粗糲的手指緩緩探入,又慢又重的揉搓。即使她的身體在抵抗,然後他過於熟練的手法,還是讓她不受控制的濕潤。
一隻手在緩慢進退摩挲,另一隻手則輕輕揭開襯衣下擺。雪白線條勾勒出的圓潤隱秘,終於完整呈現眼前。程清藍身子不住的顫抖,卻是更加僵硬冰涼。
「我是母星第七王子,哥舒雅。」丁一坐到床邊,繩索捆綁的角度很好,讓他根本不用分開她的雙腿就可以……
他扯開自己衣領,看著床上幾乎不著片縷的女人。
他將自己的襯衣扔在地上,露出小麥色修韌寬闊的胸膛。看著前方那人雙眼空洞血紅,身體還在顫抖。而手腕腳腕因為用力過度,被繩索勒出深深的紅痕。
那紅痕讓他的動作停下來。他抽出濕漉漉的手指,弓起身子,緩緩覆上她的柔軟身軀。緊緊的,將她抱在他溫柔的胸膛。
她的顫抖停止,身軀卻更加僵硬。他一低頭,便看到她雙眸中,渾圓的淚珠滾滾滑落。
神差鬼使的,低頭吻去她的淚珠,極鹹極熱。她不躲不閃,任憑他的臉緊貼著她的。
這樣溫順的她,讓他有點意外。然而懷中的柔軟如此舒服,他將她抱得更緊。
「哥舒雅。」他終於聽到她低低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不要逼我,有一天殺你。」
他動作一頓,驟然笑出聲,胸膛震動。
「是嗎?」哥舒雅抬起頭,雙眸中全是溫柔的笑,「我等著那一天,我的公主。」他驟然鬆開讓他有些留戀的身子。目光緩緩移向下方。
「甜嗎?」他似在自言自語,身子往下移動,直到黑色雙眸正對剛才手指抽出的地方。沒等她反應,他將頭埋下。
程清藍渾身都在顫抖,那感覺讓她覺得羞恥,眼前的一幕讓她羞憤欲死!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他的唇舌埋入那處。他的大舌濕熱靈敏,瘋狂侵入,瞬間將她擊中,一下又一下,輕而易舉就引領了她身體全部的感覺。
他漆黑雙眸,卻於那一片幽黑濕潤中抬起,沉靜如水的盯著她,彷彿為了見證她的屈辱,他緊盯著她的神情、她顫抖的身子,和她熱辣辣的臉。
「滾開……停下……」她嗚咽著,然而哥舒雅恍若未聞。他無疑對女人是極為熟悉的,不過幾分鐘時間,已經讓她無法抑制。可是她不要,她真的不想要!
然而不可以不要。
動物本能高歌猛進,身體違背意志癲狂起舞。極端的戰慄一波又一波不斷侵襲,從那一處,光速蔓延到全身。
最終,在他漆黑沉靜雙眸的注視下,她的身子猛然弓起,最後的羞憤和理智也無法阻擋身體的丟盔棄甲和極致宣洩。她終於在劇烈的戰慄後,酥軟在他的雙掌和唇舌中。
臉上的淚水流得很凶,他的唇舌卻終於肯離開。他的臉回到她頭頂上方,漆黑雙眸多了意亂情迷的味道。他跪在她雙腿中間,緩緩脫掉長褲。
修韌窄腰下,結實雙腿間,他蓄勢待發凶悍驚人。
「寶貝……」他低語道,「恨我吧!這輩子我都會關著你,冠以我的姓氏,成為哈克萊星人的所有物。如果沒有仇恨,你怎麼打發這一生?」
他雙手抓緊,抬起她的腰,終於緩緩進入。
她無聲的流著淚,閉上了雙眼。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柔白燈光一直照耀到天亮,只有間歇的殭屍尖嘯,伴隨著房內身體碰撞和男女壓抑喘叫的荼靡之聲。
一方,是為了徹底驗證仇恨和佔有;另一方,只能僵硬無聲的抗拒屈辱。然而兩人的身體又背叛了兩人的意志,極度的巔峰的歡愉讓兩個人的精神和身體都幾近崩潰。
於哥舒雅,他終於得到了她,終於可以將這個敢拒絕哈克萊星王子的女人,永遠佔有、發洩。她在他身下懷中被迫釋放了一次又一次,她的雙眼也終於迷濛,帶了無法掩飾的慾望。
可哥舒雅竟然覺得痛。終極的佔有並沒有帶來預想的滿足和快意,卻只是讓他覺得痛,於是更加覺得不夠。她暈過去一次又一次,她的指尖在他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直到有一次,她迷迷糊糊間釋放時,無意識的主動抱住了他汗水津津的背,他才忽然有圓滿的感覺。
而對於程清藍,卻是沒頂的屈辱不堪。他強要了她,她卻在他的強烈攻勢和熟練挑逗下,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這一夜的兩人身體的契合程度,甚至不輸她和葉焱。這讓她更加覺得羞恥。
她恨他的掠奪,恨他動物般的佔有。之前他說起哈克萊星人的慘狀,她其實是有些同情的。可是一切同情都被屈辱和恨意壓過。
哪怕在他猛烈律動的時候,她看到他雙眼中的痛苦壓抑,那壓抑讓她一陣心驚,她也無法原諒他。
哪怕在她迷濛半醒時,聽到他顫抖的聲音飽含隱忍的喜悅,響徹她的耳邊:「你是我的了……」
第二天,太陽已經高高昇起。程清藍緩緩從床上坐起。
手腳的束縛已經解開,然而房間的門和窗已經被封死。
她艱難的走到房間的浴室,打開涼水,靜靜沖洗身上的味道和痕跡。
有些頭暈眼花,她努力支撐著,努力沖洗自己,他昨天在她體內留下了許多……這讓她恐懼。
耳邊猛然響起清晨他離開時的話,她眼前頓時一黑。
那時她還癱軟在床上,他將她整個抱在懷裡,他流連親吻著她的長髮,在她耳邊道:「寶貝,你是我的……你跑不掉。每晚,都是我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7:51
四十四、程清藍的反擊
青灰色的天空,是大陸慣有的陰沉天氣。從巨石城堡下方,直到目光所及的最遠處無數殭屍木然移動著、或劇烈抽搐著。
生物控制腦電波技術並不能24小時控制殭屍,這樣會導致他們真正腦死亡。所以在按兵不動的這幾天,放下武器的殭屍們又是一團散沙。
丁一——哥舒雅站在窗前,看著醜陋的天色和殭屍,心情竟然是這幾個月來最好的一天。
閉上雙眼,便能浮現出柔滑白嫩虛脫無力的她,靜靜睡在他懷中的樣子。還有他一次又一次掠奪時,她憤怒的眼神中難掩的絲絲慾望,和她劇烈戰慄的嬌軀。
真是讓人欲罷不能……盡快處理完事情,就回房間陪著她吧。哈克萊王族以意志力堅定著稱的哥舒雅王子,居然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一個明明已經屬於自己的人類女人,真是令王族蒙羞了。
雖然有點自嘲,他的嘴角卻緩緩彎起。
黃迪翎站在他身後兩米的位置,望著他沉默的身影,也有些出神。他也曾擁有過哈克萊星人奴隸,曾經奸殺過脆弱接近半透明的外星人少女。但是他們跟面前的男人是不同的。
他們溫順而嬌嫩,沒有還擊的能力。而這個男人,深沉隱忍,卻心狠手辣、強大無比。
「葉焱的屍體,還沒找到?」哥舒雅轉身道。
他很英俊,英姿勃發、俊毅明朗。如果不是已經跟隨他一段時間,黃迪翎絕對想像不出就是這個看似明朗的男人,潛伏數年研究生物控制技術,而最終攪得亡者之地天翻地覆。
「沒有。」黃迪翎道,「但他不可能還活著,中了那麼多槍……」
哥舒雅卻笑了:「無妨。他要真能活著回來,我已帶兵攻入了南城。」
黃迪翎也笑:「周晉也已經關在這裡了。他和陳楷辛,你看要不要……」他的手掌劃過自己脖子。
哥舒雅:「先留著,或許有用。」
黃迪翎:「投靠我們的紅勳,可靠嗎?」
哥舒雅想了想,道:「紅勳生性貪生怕死,她這回綁了周晉來見我們,又願意協助我們接手兵權,倒符合她的性格。但是她和葉焱交情非同一般,你派人盯著她,如果有異動,就殺了她。」
昨天,哥舒雅等人阻殺葉焱,俘虜陳楷辛,囚禁程清藍,然後迅速退回殭屍之地。葉焱軍中還有紅勳周晉把守,哥舒雅醞釀著下一次的攻擊。
成千上萬的殭屍緩緩向殭屍牆集結,然而下午,紅勳卻送來消息,願意投誠。她投誠的信物,便是被綁成粽子送給哥舒雅的周晉。
這也意味著,紅勳已經是軍中唯一還掌握兵權的高級將領。這對哥舒雅來說,卻也是求之不得。能夠穩住亡者之地的士兵,不引起南城的懷疑,更加有利於他發動突然攻擊。
七萬殭屍大軍的集結需要時間、武器和糧食。雙方約定,三天後,雙方見面,由哥舒雅接管軍隊控制權;五天後,紅勳打開殭屍之地大門,哥舒雅率大軍匯合,殭屍之地存活的七萬殭屍,和兩千多人類士兵,將由哥舒雅統帥,劍指南城。
「南城邊防軍可靠嗎?」黃迪翎忍不住問道,「何欽瑜會配合我們進攻嗎?」事實上他一直不明白,南城邊防軍上尉何欽瑜,為什麼會同意跟他們結盟。
哥舒雅笑了:「我只知道,這個人希望挑起戰爭。」他轉身看著陰沉天色,「我們有他跟我們勾結的書信,足以讓他在南城身敗名裂,怕什麼?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也不管他有什麼陰謀。」
他一字一句的道:「如果阻擋我的路,死路一條。」
冷酷的話語,卻讓黃迪翎沸騰興奮,他猛然單膝跪下,堅定道:「我願追隨你,王子殿下!」
哥舒雅頭也不回的道:「你放心,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黃迪翎離開房間。哥舒雅沉默著,思緒卻飛到許多許多年前。
母星上,紫色花草的海洋。威嚴的父王、慈愛的母后,英俊挺拔的兄弟們,還有冰雪美麗的姐姐們。是從哪一天起,他們被迫離開被「借住」在此地的地球人污染的星球;然後,就是紫色的鮮血,無休止的流淌!不斷的抗爭,不斷的鎮壓。直到最後,一直過著舒適奢華生活的父王和母后,也被搶奪哈克萊星的能量之源——星源物質的地球人謀殺。
地球大陸分崩離析,散落全球幾十年的哈克萊星人了無音信。如今失了蘊含哈克萊星能量之源,哈克萊星人將面臨滅族的命運。
所以,身為在兩年前戰爭中倖存的最後王族,他一定會奪回星源物質。
那時的他,將變得無比強大,將能夠召喚宇宙中和地球上流浪的哈克萊星人,召喚祖先留下的飛船和武器。
哥舒雅深呼吸,壓下心頭的激動。前路很難,可是他別無選擇。
沒來由的,那具雪白身軀,不合時宜的驟然滑過腦海。
是了,還有她,他的戰利品,可以一直囚禁的戰利品。他要讓她在痛苦和快樂中,一步步見證,哈克萊星的復興。
北部蓄勢待發,南城繁華如昔。
依然是喧囂華麗的王者之地,年輕人們醉生夢死,貴族衣香鬢影,士兵們沉默守護。
顧將軍乘坐頂級軍用巡航飛行器,沿著府南河勻速巡航。所有飛行器紛紛讓道,為南城最尊貴的統治者。
飛行器平穩安靜,顧同批閱完最後一份全息圖像請示文件,關掉面前屏幕。全身銀白金屬修長結實的最高級別武裝機器人,送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能量咖啡。
「平南,欽瑜報告,殭屍之地有大批殭屍集結,他請求導彈主動攻擊。」顧同沉聲道。
空氣中驟然閃現舒平南全息圖像,高大的軍裝男子在統帥面前蹙眉:「他的目的,果然是發動戰爭嗎?」
顧同頓了頓,道:「欽瑜的父母都在兩年前被殭屍圍攻而死。」
「當時他表現很鎮定,卻原來一直失去理智。」舒平南道,「只是為了消滅殭屍,就濫殺無辜?」
顧同不置可否,話題一轉:「西大陸有何動向?」
舒平南臉色一緊:「陸地沒有什麼動作,但他們的巡航艦和戰鬥機,卻在大陸外兩百海里巡航。」
顧同點頭:「我們休整兩年,如果他們刻意挑釁,可以一戰。」
舒平南點頭。不管是殭屍部隊還是流亡人類,說到底是因為地球上人類數量已經太少,顧同放他們一馬。
兩年前,南城或許還沒有能力收復北部。但經過兩年休整,南城已經恢復往日的戰鬥力。一個序列的導彈過去,整個北部夷為平地,又有何難?
只是,如果與西大陸的嚴峻形勢相比,北部只不過能稱為一點小內亂。
雖然百年來征戰不斷,但人類由盛轉衰,怕是要追溯到五十年前,第一次機器人戰爭,裝備精良、擁有尖端智力的機器人部隊,摧毀了地球所有衛星、大型軍事基地。七大陸人類聯合軍慘敗,機器人部隊也損失慘重。
而擁有最佳資源和武器配備的西大陸,正式成為機器人聯軍的國土。
「殭屍改造藥物已經進入最後DNA配對階段。」顧同道,「藥物批量生產完成後,在殭屍之地投放吧。」
「是。」
「我們將擁有數萬經過改造的,高戰鬥力殭屍部隊。」顧同緩緩道,「屆時,向西大陸,背叛人類而叛逃的機器人們,宣戰。」
大陸南北的軍事力量,都還不知對方的動向;也不知道,時間,成為制約勝負的關鍵。到底是顧同先投放下藥物,還是哥舒雅先發動強攻?
殭屍之地的集結迅速有序的進行著。
哥舒雅之前率領動物部隊時,秘密儲存糧食和武器的倉庫,還有他之前從亡者之地偷運過來的武器,悉數運往殭屍之地。
而亡者之地還有糧食和武器生產線,所有物質總量,足夠配備超過四萬大軍。
哥舒雅靜待軍隊集結完成。
而天色已暗,他步入那女人所在的房間。
打開門鎖,他剛踏入第一步,視野中卻未尋找到女人的身影。床是空著的,沙發也空著,桌上的食物紋絲未動。
他嘴角彎起。
腦後猛然破空之聲!子彈飛速射出,哥舒雅早已料到,頭也不回,側身避過。然而身後女人異常敏捷,重重一拳已經狠狠擊向他的腹部。他不躲不閃,生生受了這拳,痛得悶哼一聲,有力的雙臂卻成功將豹子般的女人禁錮在懷裡。
她雙眼噴火,左手槍管驟然抬起,對準他的太陽穴,右手巨爪抵住他的咽喉。
而他左手也已拔出手槍,抵住她的心臟。
兩人對峙。
「真是危險的物種。」他反而笑了,「一不留神,就會被你殺了。」
程清藍佔據優勢,冷冷道:「放我走!」
哥舒雅目光掠過她只穿了件破碎軍裝襯衣的雪白身軀,喉嚨動了動,淺笑:「我應該早給你些警告,你就不會做這些危險的舉動。」
程清藍怒了,右手巨爪微微用力,劃入他脖子,立刻有鮮血湧了出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想死的話,放我和陳楷辛走!」她威脅道。
他保持微笑點頭。同時注意到她因為緊張憤怒,臉、甚至全身皮膚,都呈現微微的緋紅。
誘人的緋紅。
見他同意,程清藍保持高度警惕,壓著他往門口走。
他卻皺眉:「你穿成這樣子出去?」
程清藍一滯,但此時怎能顧這些:「別廢話!」
他搖搖頭,低下頭,復又抬起,雙眸瞳仁紫得發亮:「這樣讓我更想要你了。」
程清藍心中驟然一沉。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一隻巨大的銀白色的手就纏住她左手槍管,力道大得驚人,她根本來不及反擊,緊扣扳機的手指就被那股大力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劇痛從指間傳來。然而另一隻手臂也已被他的的大掌抓緊,生生強迫她的巨爪從他脖子上移開。
程清藍身子驟然騰空,眼前一花,後背撞擊到柔軟床面。他竟然以肉眼無法觀察的速度,鉗住她摔在床上!
身體被他強硬的壓住,銀白色又大又長的手,抓住她已經彎曲的指關節,拂過她肚臍下方的紅色按鈕。
裝備立刻收起,他抬起紫色瞳仁看著她,紫髮上,銀白色透明觸角微微顫動。
「不要逼我,必須折斷你的雙手雙腿,才肯聽話。」他的雙掌嵌住她的手腕。白皙纖細的人類手臂,在他掌中脆弱的不堪一擊。
程清藍偷襲逃跑失敗,手又受傷,憤怒看著他:「你殺了我吧。」
哥舒雅笑了:「我怎麼會殺你,我的公主?」他長長的指頭沿著她細膩光滑的手臂內側慢慢滑動,「求我,求我要你,否則我折斷你的四肢。」
程清藍渾身一僵,他微微用力,她的手臂立刻傳來劇痛。
她閉上眼:「折斷吧,隨便你。」
紫色的眸灼灼盯著面前的女人,他不喜歡她閉著眼睛,那代表抗拒。而此刻,她黑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她害怕了嗎?
哥舒雅力道終是沒有再加重,他忽然俯頭,濕熱的舌舔過她微顫的雙睫,和乾涸的紅唇。
「你會求我要你的。」哥舒雅沉沉道。
他對準通訊手錶:「把周晉和陳楷辛押到我房間外面來。」
程清藍猛然睜開眼,驚懼看著他。看到她生動的表情,哥舒雅笑了。
很快,緊閉的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隱隱還有男子吃痛的悶哼。一個聲音響起:「老大,周晉、陳楷辛已經帶到。」
哥舒雅滿意的抬起頭,忽然鬆開程清藍,銀白色的臉龐上是陰暗的神色:「說,你要我,否則我殺了他們。」
程清藍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拿人命要挾自己!
「禽獸!」她怒罵道。
哥舒雅淡笑,猛然沉下臉,喝道:「砍下陳楷辛一隻手臂!」
「不要!」
「啊!」
程清藍的呼喊和門外低沉的痛呼同時響起。程清藍辨認出,那就是陳楷辛的聲音!即使驍勇如他,生生被人砍下手臂,也會痛呼!
程清藍咬牙切齒,猛然撲向哥舒雅!
他卻僅用一隻大掌狠狠一擊,將她摔回床面。她抬起赤紅雙眸,那裡面是從未有過的深刻的仇恨。
這仇恨讓哥舒雅不舒服,很不舒服。他原本只要她溫順的滿足自己的需要,她卻一次又一次反抗!
於是他張開自己的雙腿,將她拽過來,讓她的身體落入自己的包圍圈。他提起她的頭髮,讓她的臉正對著他的襠部。
「脫掉衣服。」他命令道,「然後,含住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48:10
四十五、誰說我不愛你
「脫掉衣服。」他命令道,「然後,含住我。」
程清藍身子抑不住的發抖,這屈辱的命令,讓她整個四肢的力量彷彿都被抽空。丁一深紫雙眸逼著著她,那雙眼中只有慾望和憤怒。
而面前,他雙腿迷彩長褲中間,昂然大物挺立著,就在離她鼻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而門外,隱隱傳來還有陳楷辛壓抑的喘著粗氣的聲音。還有周晉憤怒的喊叫:「有種就殺了我們!楷辛、楷辛!」
程清藍緩緩伸手,解開襯衣殘存的三顆紐扣。面前的紫眸驟然更加熱烈的望著她。她脫掉襯衣,不著寸縷,在他雙腿間跪下。
她的臉上不再有憤怒,取而代之是冰涼的絕望。哥舒雅心中一抖。那絕望彷彿讓他看到了死亡,是了,當年,最美麗溫柔的大姐被地球人殘暴對待奄奄一息時,也是這樣冰涼絕望的神色,然後,她用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於是想也沒想,威脅脫口而出:「如果你再企圖反抗、逃跑,或者自殺,我就把周晉和陳楷辛,還有你那兩千士兵,全部丟入飢餓的殭屍群!」
程清藍低下了頭。
他看著她顫抖的雙手解開他的褲帶,掏出他的昂揚之物,呼吸驟然加快:「溫順的做我的女人吧,程清藍。」
她沒有回答。按照他的指令,脫掉他的灰色迷彩服。柔軟的雙手擦過他堅實的胸膛,讓他沉沉倒吸一口氣。
兩人終於毫無障礙的面對著。
她跪著,伏下身子,雪白身軀縮成一團,美好的曲線終於俯首帖耳。她埋下頭,一口含住昂立許久的粗大。它是銀白色的,形狀與人類男人的並無二致。
哥舒雅的大手緊握成拳,銀白色皮膚泛起微微的紫光,頭頂的觸角更是蜷縮成一團。她吃力的將他包裹著,並不十分敏捷的上下吞吐著。溫熱的小舌生澀的舔過他的尖端。然而只是這樣基本的動作,已經讓他顫抖不已。
上次他就知道,他對她而言太大了,不管是她的嘴還是那裡。
然而她默默的低伏著,無比溫順的侍弄著,卻比任何技巧高超的雌性,讓他更加衝動。他幾乎抑制不住想要將她壓在身下,馬上深深的進入。可是此刻的美好,此刻她誘人的姿態,又讓他不捨得立刻結束。
「呃……」他忍不住低低出聲,女人身子卻是一僵,動作沒有停,繼續將他含在嘴裡。
他忍不住閉上雙眼,一個念頭卻猛然湧上心頭。
不夠,真的不夠。這樣的美好,他也許永遠都不會覺得夠。他要,要每一個晚上,要她整個的生命。
大腿內側卻忽然有一點濕熱,驟然沿著他的大腿滾落,就像是一隻蟲子,在他大腿上噬咬出又癢又麻的痕跡。
他猛然睜眼,伸出大手,挑起她的下巴。
她被迫抬頭,硬物從她嘴中滑出。她目光看著別處,臉上卻有兩道淚痕閃閃。
莫名的,哥舒雅不喜歡她的淚水。
「哭什麼?」哥舒雅道,「你就那麼不喜歡做我的女人?」
程清藍自嘲的聲音輕慢響起:「你明明不愛我的。就因為你要報復人類,所以我就活該被你毀掉?」
哥舒雅望著她的淚顏,心中驟緊。猛然伸出長臂,一把將她提起,扯進自己懷裡。她大腿被分開坐在他身上,昂揚硬物輕而易舉滑入她已經濕潤的地方。
兩人瞬間緊密貼合,心中皆是一驚。
他雙手握住她的背,紫得彷彿要被點燃的眼睛,注視著她悲涼的黑色雙眸。
「誰說我不愛你,程清藍?」他說道。
保持合二為一的姿勢,他猛然將她推倒在床上。比完全人形時還要高大的身軀完完全全覆蓋住她的。他的吻溫柔的拂過她的臉,她的每一寸肌膚。
他折起她的雙腿抗在肩上;他將她翻了個身背跪著伏低腰,然後從後面托住她渾圓的臀;他將她抱在懷中,把住她的纖腰看著她在他懷中律動……每一個姿勢,他激烈的橫衝直撞,看著她的額頭也浸出汗水。
從來沒覺得,殭屍之地的夜晚這麼短,殭屍之地的夜晚這麼長。
太短,哥舒雅覺得即使糾纏到天亮也不夠;
可是望著筋疲力盡昏睡過去的她,他卻驟然停住,壓抑住潮水般的慾望。於是漫漫夜色星光,這一夜便變得悠長。
望著她靜靜的睡顏,往日靈動舒展的烏眉,即使在沉睡中,也緊皺著。他大概已經成為她的噩夢了吧?
初遇時的刻意糾纏,她明明已經動心,會用顫抖的雙手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懷裡回應他的激情。
可是她卻逃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就此不再回頭;是從那時候起,求之不得的隱忍和被背叛的心情,便讓他想要得到她。及至在混戰的立交橋下,他被黃迪翎等人所傷,驕傲的王子有些失控的差點變身反擊,她卻毅然伸手,背著比她重很多的他,逃出煙火戰地。
等到他終於研製成控制殭屍的技術,他沒有一刻遲疑,就與黃迪翎等人達成同盟。因為那時,他已決定要得到這個女人。
想著剛剛,他終於讓她抑制不住發出尖叫的迷亂樣子,想著半昏迷的她終於也無意識的回吻著他。他深吸一口氣,伸出已經恢復人形的手,撫過她緊皺的眉頭。
可是她今天說,他毀了她。
她說這話時,他胸口沒來由生疼。
那就毀了她吧,讓她沉淪於無止境的慾望,讓她的身體離不開他。直到他厭倦,或許永遠不會厭倦?誰知道?身為王族,這些年除了復仇之外,第一次想要得到別的東西。哪怕她恨他一世,也再所不惜。
於是時間,就在倉皇中掠過。每一個夜晚,有時候是白天。哥舒雅來的次數越來越多,卻比一開始溫柔。如果她不對他言語挑釁,他不會再像前幾日那樣折騰她一整夜。激烈的幾次之後,他也會抱著全身酥軟的她,坐在頂層的陽台上。
她現在已經會溫順的在他懷中沉睡,毛毯罩住兩人緊貼的身軀,而他則會緊緊抱著她,看著黑暗的天色一點點亮起來。
有的時候,她會做夢,在他懷裡表情痛苦的亂動,她也會在夢中叫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這個時候,哥舒雅會激烈的吻她吻到她窒息;或者會沉默的進入她,讓她喘息著甦醒,於是讓她明白,現在抱著她的人,是他。
因為哥舒雅不能每時每刻陪著她,所以送來給她的糧食,也加了輕量的麻痺神經的藥物。幾天累極下來,她的眼神也漸漸有些迷茫,身體更加柔軟。更多的時候,她只能趴在他身上依偎在他懷中,溫順的配合他的一切要求。甚至會在他故意逗弄許久卻噶然而止時,迷迷糊糊的求他:「給我……我要……」
就此沉淪於,無止盡的慾望。
三天後,哥舒雅帶十名健壯殭屍,還有黃迪翎三人。全身是傷的周晉和陳楷辛被偽裝後的殭屍士兵押著,一行數人於暮色中,無聲的潛入亡者之地。程清藍則被關在殭屍之地,哥舒雅留下一名男子看守。
哥舒雅等人抵達北部指揮部時,紅勳已經等待多時。按照之前約定,紅勳帶著哥舒雅等人,來到早已整裝列隊的士兵陣營面前。
「士兵們!」紅勳高聲道,一臉悲憤,「我們終於查清楚,葉長官,我們的老大,被南城守備軍殺害!」
即使是紀律嚴格的軍隊,此時也不免一陣騷動。
「南城為何要殺葉老大?」一個士官大聲道,「難道我們流的血還不夠多嗎?」
「他們視我們為毒瘤!」紅勳道,「我們卻在為他們賣命!」
紅勳指向黃迪翎:「這幾位曾為南城服役,統帥殭屍部隊。你們試想,如果不是南城,誰有能力控制殭屍?」
士兵們憤怒的看著黃迪翎,怒吼聲此起彼伏:「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甚至已經有士兵提起了槍。
「安靜!」紅勳道,「他們已經投誠!」紅勳抽出一封信,「這是葉老大生前寫給他們的信,上面表示,願意一同對抗南城!可是葉老大還沒來得及帶領我們,重回南城,卻被南城潛入的殺手秘密殺害!」
士兵們一片靜默。有人問道:「紅老大,葉長官真的決定對抗南城?」
紅勳緩緩點頭,將手中信遞給士兵傳閱。
「而我、丁一、周晉、陳楷辛,將秉承葉老大遺志,率領殭屍部隊,攻打南城!士兵們,我們已經被拋棄了兩年,我們將以實力,恢復我們的榮譽,為葉老大報仇!」
哥舒雅也緩緩點頭,目光掃視過所有士兵。他因為上次抵抗殭屍,在士兵中聲望很高。而站在後面的周晉和陳楷辛,怒瞪著雙眼,然後口中舌頭早已被殘忍的割掉,手腳也因被灌下藥物蘇麻無力,於是他們的表情,在士兵看來,是正在為死去的葉長官憤怒著。
葉長官最信任的四個長官都如此表示,士兵們還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呢!
「攻打南城!為葉老大報仇!」士兵們憤怒的叫喊著。紅勳退後兩步:「我才能不如丁一,今後,我們就由丁長官帶領!」
「士兵們,你們願意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嗎?」哥舒雅目光冰涼,「願意用生命,捍衛葉老大的榮譽嗎?」
「願意!願意!」
「我們願意追隨您,丁長官!」
哥舒雅緩緩垂下雙眸。
夜幕漸深,殭屍之地城堡的頂層,床上昏睡的女人,甦醒過來。
四肢還很酸麻,下身濕漉漉的難受。她緩緩坐起,剪水雙眸,閃過一絲清明。房間裡只有哥舒雅丟在床邊的他自己的襯衣和長褲。她吃力的彎腰撿起,慢慢給自己穿上。
門外很靜,在殭屍們的尖叫聲中,她隱隱聽到有男人沉穩呼吸的聲音。
她定了定神,光著腳,緩緩站了起來。身子卻晃得厲害,重新摔回床上。她緊咬下唇,才重新坐起來,雙眼也看得更加清晰。
如果不是這幾日她刻意掩飾,說不定哥舒雅還會增加她的藥量。
她坐了半陣,手臂和腿終於恢復了一點氣力。
她拂過肚臍下方,裝備瞬間打開。她咬緊牙關,慢慢走到門口。
「有人嗎?」她輕輕喊道,「我肚子疼得難受,能不能來幫幫我?好痛……」
她的聲音無需裝扮,已是柔軟無力,帶著用藥後特有的酥麻。
門外很快響起腳步聲,一個男人的聲音道:「什麼事?」
程清藍左臂槍管瞄準大門:「求你,幫幫我……我好痛……」
「這樣的聲音……」男人的聲音有點啞,「程清藍,那天你打斷了我兩根肋骨,想不到也有這樣求我的一天?」
門緩緩打開,高大強壯的男人赫然站在門口,帶著有些陰沉的笑:「每天晚上都聽見你的叫聲……」
他看著程清藍端著槍的手不住顫抖,猛然發力,急速衝到她面前,一把打掉她的槍和巨爪。
看著她無力的跌落在地上,男人開始脫襯衣:「你不是忠誠的跟著葉焱嗎?現在卻把哥舒雅服侍得這麼好?既然你這麼厲害,不如試試我?」
天色已經全黑。
哥舒雅將黃迪翎留在亡者之地,暫時管理軍隊,卻將紅勳等人都帶了回來。這樣,他實際上獲得了軍隊的指揮權。他帶著數十人走到城堡下方,便察覺到殭屍們的叫聲不同尋常的興奮。
他沒來由覺得不對勁,下意識的抬起頭,胸膛頓時如被重錘猛烈一擊——
高達二十米的頂層窗戶,不知何時已經大開!而那個女人,穿著他的衣服,卻已經被撕得幾乎破碎。他於月光中,清晰看到破碎長褲中她若隱若現的雪白長腿。
她就站在窗台上,背對著外面。光滑的隱隱暴露的白皙背部,引得城堡下的殭屍一陣尖叫。
「滾開!你敢碰我,我立刻跳下去!」他聽到她顫抖而絕望的聲音喊道。
男人的聲音也隱約飄下來:「聽話!滾下來!」
「你是什麼東西?想碰我!」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堅強。
窗口忽然伸出一隻黝黑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細白的腳踝,黑白對比,在月光中觸目驚心!
站立在地面的哥舒雅勃然大怒。
而他身後眾人,只聽到身上驟然傳出骨肉撕裂的聲音。他的後背軍裝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撕裂——而雪白的翅膀,忽然分裂而出,猛然展翅,在地上投射出大片的陰影。
而他緩緩抬頭,紫色雙眸滿是暴怒的殺意。而額頭的觸角,漸漸直起。
眾人人眼前一花,哥舒雅的身影便驟然騰空。巨大的翅膀撲扇兩下,他的身影已飛至那洞開的窗口。只見巨大的翅膀覆蓋在窗口,而原本站著程清藍的位置,她光著的雙腳突然消失,儼然已經被他抱入懷中。
而巨大的翅膀,猛然襲向窗戶。合金製成的透明窗戶和周圍的牆壁都被轟然擊得粉碎,雪白的翅膀瞬間便有了紫色血痕。而飛鳥般的身影猛然從窗戶撲入房中,接著傳來男人驚天動地的痛苦慘叫。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2:41
四十六、我們去看宇宙
而巨大的翅膀,猛然襲向窗戶。合金製成的透明窗戶和周圍的牆壁都被轟然擊得粉碎,雪白的翅膀瞬間便有了紫色血痕。而飛鳥般的身影猛然從窗戶撲入房中,接著是男人驚天動地的痛苦慘叫。
哥舒雅將程清藍抱在懷中,重紫雙眸冰冷徹骨看著地上的男人:「你碰了她?」
傻子都聽得出他的怒意,地上的男人已經被剛才的重擊打得頭破血流,有些神志不清的回答:「我沒有……老大,她要逃走,我在捉她……」
哥舒雅低頭看了看懷中不斷戰慄的女人。剛剛抱住她時,她全身都是冰涼僵硬的,顯然被嚇到了極點。此時回到他的懷抱,她明顯放鬆下來,雖然依然不肯回抱他,但顯然極需要他的保護。
於是怎麼還想得起追究她的逃跑?滿腦子都是剛剛男人黝黑的手,抓住她月光下瑩潤的腳踝。
「別怕。」哥舒雅緊貼她耳邊低語,「沒人可以傷害你。」
「殺了他。」懷中女人因為打鬥耗盡了所有氣力,抬起有些渙散的赤紅雙眼輕聲說道。
哥舒雅靜靜看著她。
「好。」
地上的男人聽到兩人對話,嚇得一陣痙攣:「老大,我誓死追隨你……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
他的聲音斷在染血的喉嚨裡。哥舒雅沒有等他說,抱著程清藍走過去,「卡嚓」一聲一腳踩斷他的脖子。
將她放回床上,蓋好毯子。理了理她的長髮,露出那張依然瑩潤美麗的臉。哥舒雅轉身,從地上提起那人身體,逕直丟出窗外,「啪」一聲關好了窗戶。
屋內,重新只有他們兩人。
哥舒雅脫掉外衣,深吸一口氣,銀白色的身軀去第一次失去控制,無法變成人形。他有點想苦笑,掀開毛毯,在她身後躺下。
她在毯子中蜷成一團,背對著他。原本白皙的背上有兩塊青紫痕跡。哥舒雅氣息有點急,定了定神,從身後,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冰涼的嬌軀,落入他溫熱的懷抱。雖然她依然固執的不回頭面對他,身體卻明顯柔軟下來。
他有點想要,可她剛才驚惶無助神色卻深深印在他腦海。他便下不了手。
儘管只有幾天時間,他卻已經對她的身體熟悉到了極點。此時,他更是將她整個窩在自己的胸膛,修長雙腿也與她緊緊纏繞著。他的昂揚就頂在她的大腿內側。但是他不忍心動她。
居然不忍心。
「身上都是傷……」他將頭擱在她的肩頭,將她抱得更緊,更緊。
室內一片寂靜。
「那是被他打傷的。」程清藍忽然開口,「我不能讓自己被這種東西侮辱。」
哥舒雅卻沒有答話。抱著她的身體驟然坐起,毛毯滑落。他將她抱在懷中,站起來。程清藍無力抵抗,眼睛看著別處:「你輕一點,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哥舒雅身子一頓,抱著她快步走到浴室。將她放入浴盆中,放出溫暖的熱水。他踏入浴盆,坐在她對面。他已經恢復了人形,伸出麥色的手脫掉她身上殘存的衣服碎片。
熱水漸漸滿溢,氤氳的熱氣讓她的雙眼更加睜不開。身子慢慢向後仰倒,卻被他堅實有力的雙臂扶住,攬入懷中。
而粗糲的大手,便仔細用毛巾一點點幫她洗淨身上的污跡。
直到她的身體恢復一塵不染,直到她在熱水中復又睜開迷濛的雙眼。他把她抱出來,擦乾淨,復又走回床上,恢復兩人緊抱糾纏的姿勢,一起躺回被子裡。
「清藍。」
「嗯?」她有些迷茫的回答。
「你不喜歡吃藥,等我攻入南城,就不吃了。」他低聲說道,「等我找回星源物質,集結我族兵力,我們找一個大陸,或者一個小星球。」
「星源……物質?」
「是的。到時候,我們不用打仗,也不用奔波。」他的聲音清潤悅耳,「沒人可以欺負你。你可以給我生孩子,好好撫育他們。
像我姐姐他們一樣,種花種草,去星際旅行。我帶你去看黑洞,去看超新星伽馬射線暴,非常美麗。」
「那是……什麼?」
哥舒雅在她背後無聲的笑,卻不解釋:「還有仙女座懸浮星雲,大爆炸的年華柱,看不完的宇宙,我帶你去。」
「好像很有趣……」她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可是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哥舒雅卻將她抱得更緊。
「只要有機會,我就會,殺了你。」她的聲音是這麼柔軟無力,卻又決絕無情。
哥舒雅半天沒有回應。
末了,他輕輕吻上她的耳根和脖子:「那就陪我一起死。」
天亮了。
離約定的殭屍大軍入關時間,還有兩個整天。足夠的彈藥,三天口糧,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都緊張籌備著。晨光中,程清藍再次在哥舒雅的臂膀禁錮中甦醒,喝下他掌中的藥水,逐漸渙散的雙眼,看著他精壯有力的身軀,和一夜不曾釋放的昂揚硬物,慢慢覆上自己的身子。
而遠在亡者之地,另一個女人,剛剛送走歡愉一夜的兩個男人,穿好衣服,急忙打開內間的儲物室。
儲物室內燈光很暗,擺放著一些糧食和藥物——士兵們會把自己攢下來的好東西送給她,所以她積攢了很多。
靠牆的單人床上,魁梧的男人依然臉色蒼白,赤著的胸膛上,繃帶有隱隱血痕。
兩處槍傷和三處刀傷,他竟然活了下來。因為失血過多,他古銅色的臉龐卻顯得烏青。鬍渣長了滿臉,雙眼也深深凹陷。
幾乎讓人認不出,這曾是亡者之地最英偉的男人。
「葉長官,吃藥吧。」秦雪辰柔聲道,差點落淚。
男人緩緩睜開雙眼,儘管身體受到毀滅性的傷害,他的沉黑雙眸卻依然銳利清明。
「謝謝你。」他張開嘴,吞下她送過來的藥片。
秦雪辰鼻子有點酸。
那天忽然發現丁一不見了。她不停的找,找完營地便沿著殭屍牆找。找完東海岸,找西海岸,夜半時分,竟然被頑固的她,在一個隱蔽的灣口,發現葉焱昏迷的身影。
那時他全身已經被海水泡得有些發白,呼吸心跳也探不出來。秦雪辰驚恐萬分,腦海裡忽然冒出程清藍悲痛的神色。
她說,女人只能對一個男人不狠心。
秦雪辰忽然覺得可憐——可憐程清藍和葉焱。神差鬼使的,她用弱小的身子伏著葉焱回到自己的住處。她住在營地外側,又是深夜,並沒有人發現。
可是這時丁一還沒回來。
於是她打定主意去找軍中長官,卻發現兵營已經亂成一團。士兵們都傳說葉焱已被南城殺害,而丁一、陳楷辛、程清藍都不見蹤影。紅勳忽然綁了周晉說是奸細。軍營中人人自危。
她只敢找來與她交好的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軍醫,軍醫見到葉焱,大吃一驚,急急救治,終於搶回一條命。經歷過多次戰爭的老軍醫,叮囑她不要向任何人洩露葉焱在這裡的消息。軍中長官,已經不知哪一個,才是忠於葉焱的。
直到昨天晚上,葉焱終於醒來。她卻被來尋歡的士兵們纏住。來了好幾撥,有的沮喪、有的憤怒、有的痛苦。
直到天亮,她送走剛剛兩個,才能跟他說上話。
然而葉焱的恢復能力是驚人的,他在她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坐了起來。
「葉長官,你怎麼坐起來了,你的身體……」她急了。
「來不及了。昨晚士兵和你說話,我聽到了。」他沉聲道,聲音有點啞,「兩天後就要攻打南城了。」
秦雪辰愣了愣,想到持續一夜的情景聲響,臉紅了。
卻忽然想到一事,立刻道:「葉長官,我相信程長官不會……」
昨天,士兵摟著她,低語說,知道嗎,程長官跟了丁長官了!你不信?昨天程長官手下方林問丁長官她的下落,丁長官說程長官重傷,他會替死去的葉老大照顧她……
聽說,丁長官每晚都和程長官睡在一起,很激烈……這不是明擺著嗎……真的,葉老大的警衛聽見那個叫黃迪翎的傢伙對紅老大說的……
丁長官也是一條漢子,現在他接管我們,服氣!程長官也是衝著這一點跟他吧?
只是葉老大屍骨都沒找到,這女人變得也太快了!
……
秦雪辰看著葉焱眉目不動,他大概也聽到了吧?
一向沉穩如水的葉焱,似乎剎那也有些走神。
身上的傷還十分疼痛。不要緊,他受過更重的傷。與身上的傷相比,更沉痛的是南城的背叛,和被丁一帶走的她。
他還清晰記得,懸崖邊,槍林彈雨中,他竭盡全力卻無法扭轉局勢,最終摔落懸崖。青天白日間,潮水呼嘯中,他不顧對手一刀劈向肩頭,強硬的轉動身軀,猛然回首,看到她最後一眼。
她就站在懸崖邊。
一個黑衣士兵被她巨爪從中間生生撕裂成兩半。透過那血肉橫飛,他看到她往日嬌羞可人的臉上,飽含震驚的悲痛欲絕。
三個男人端著槍向她瞄準,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沒有人可以保護她。她那一刻像是傻了,竟然呆呆的微微抬起手臂,像是想要抓住遠在懸崖下的他。
然而「撲通」巨響,鹹澀的海水瞬間沒頂,眼前瞬間是模糊的碧藍,他什麼也再看不見。
……
葉焱重新抬起臉看著秦雪辰。
儘管臉頰削瘦,面色烏青;儘管他深吸一口氣,才能緩緩站起來。
他的嘴角緊抿著,如往日般不苟言笑;他的雙眸漆黑如亡者之地的夜空,浩瀚中星光明亮。軍人的堅強沉毅,讓這個身受重傷的男人,渾身散發出迫人的氣息。
「給我找把槍。」他極輕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力量,「我的部隊,我的妻子。我都會奪回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2:55
四十七、重新看著你
天地間是無窮無盡的黑。亡者之地的軍營,已然安靜下來。兩千士兵陷入沉睡,準備迎接明日殭屍之地大門的開啟。
已經十月,夜半的空氣冰冷。營地前沒有月光,值守的幾個士兵點著煙。火光點燃,輕煙中映出他們年輕的臉。
周圍極靜。只有數公里外殭屍的哭泣聲從風中飄來。士兵們低聲閒聊,他們對於明天的出兵充滿不安。
直到,有沉穩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
訓練有素的士兵猛然扔下半截香煙,利落的端起槍,瞄準前方濃墨一般的深黑。
「什麼人?說!不然我就開槍了!」士兵隊長厲聲威脅。
然而那腳步聲絲毫不改的沉穩,一個高大的輪廓在黑暗中漸漸由遠及近。夜色難掩他的明亮目光,憔悴更顯戰士的滄桑堅定。
值守士兵怔怔看著他一步步走到營地前的燈光下。
「士兵們!」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忘了你們的長官嗎?」
他堅毅目光彷彿蘊含著力量,緩緩掃視一周。幾個士兵在短暫的驚訝後,瞬間爆發出歇斯底里的歡呼:「葉長官!」
這歡呼聲在深夜中異常響亮,於是更多的士兵被驚醒,他們爬起來走出帳篷,卻看到一個挺拔熟悉的身影昂然穿過營地間,而跟隨在他身後的士兵們越來越多。每個人臉上,都一掃前幾天的頹喪懷疑悲憤,此時的他們,熱血沸騰,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人流在營地中穿梭,被驚醒的士兵越來越多,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抓起槍就加入名叫葉焱的川流中。營地裡頓時火光通亮。有的士兵興奮的大叫,呼喚更多的兄弟醒來看看這一幕;然而更多的士兵,用雙掌捂著臉痛哭,痛哭原來他們不曾被丟棄。
「士兵們!願意繼續追隨我嗎?」男人在營地正中站定,不過十幾分鐘時間,兩千多士兵像川流入海,彙集到他四周的大片大片土地上。
「願意!願意!」士兵們無法抑制的怒吼著!
這一幕,像極了兩年多前,葉焱站在黑潮般緩緩湧來的殭屍前,毅然決然的回頭,用幾近癲狂的聲音怒吼著:「士兵們!願意跟我去死嗎?」
那個時候,他們也用全身的力氣回應他,他們的統帥:「願意!願意!」
葉焱沉穩的目光緩緩掃視過面前這些年輕的、激動的臉龐。
最先發現葉焱的一隊士兵跑過來匯報,立正敬禮聲前所未有的響亮:「長官!我們已經將黃迪翎的指揮部封鎖!請指示!」
「士兵們!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跟我去殺掉惡徒、救出兄弟,奪回我的女人!」
黃迪翎是在一片嘈雜聲中被驚醒的。原本以他的敏銳,有一點異常就該得知。然而他昨晚太放鬆了。甦醒以來從沒有過女人,亡者之地卻有好幾個。
所以他在女人柔軟的懷中沉睡,直到他猛然驚醒,跳起來打開門時,發現門外黑洞洞一片,竟然全是影影綽綽的人影。
待他驚怒的想要打開裝備,攻擊這些以下犯上的士兵時,已經來不及了。
兩顆子彈一前一後,飛速破空襲來。
黃迪翎恍然間只看到士兵們臉上肅殺表情,他的手臂只抬起了一公分不到,根本來不及觸及身上裝備的開關。
「啊!」他一聲低呼,雙手手腕鑽心的疼痛——兩顆子彈精準的射中他的手!
房間、樓道的燈驟然點亮。士兵們如雕像般紋絲不動,瞄準屋內的男人。沉重的皮靴從門口轉角處踏出來,他的容顏英挺如昔,冷酷卓絕。
「打斷他的雙手雙腿,關起來!」葉焱厲聲道,目光投向屋中被驚醒的女人。
女人身子包在被褥中,乖巧道:「長官,問出來了。程長官他們都被囚禁在殭屍之地中部的城堡。」
亡者之地軍中嘩變,隔著高牆傳到殭屍之地,不過是秋夜的風聲更劇烈了一些。
沒有月光,夜空一片昏黑。程清藍被哥舒雅抱在懷裡,他的雙腿壓住她的,他的手臂就在她臉頰旁和腰間。哥舒雅沉睡著,程清藍有些吃力的睜開雙眼。
藥物依然讓她頭暈眼花,天花板也在晃動。她現在昏睡比清醒的時間要長,而醒來的時間往往沒有規律。有時候是清晨,有時候是半夜。
眼淚已經不會再流了;大半個晚上的糾纏,身體更加綿軟無力。哥舒雅的慾望彷彿累積了許多年,恨不得時時將她壓在身下。
他臉離她不到十公分,沉睡無害的英俊容顏。她恨他,恨他殺葉焱,恨他控制自己。可他看她的眼神,為何總是那麼熾烈不捨?他最頻繁的動作不是做,而是將她整個抱在懷中,讓她貼近他堅實溫熱的胸膛。小心翼翼的,抓住她的雙手,嵌住她的雙腿,讓她整個人都在他掌控中。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想葉焱,想起葉焱凝望的黑眸,想起他跌落懸崖的一幕。哥舒雅可以佔有她的身體,可是他不應該像對待愛人一樣溫柔深情的對待她!只有葉焱,可以這樣!
可是她躲不開,躲不開哥舒雅的溫柔觸摸,他的輕吻流連,他的喃喃情話,他的熾熱凝望。
哥舒雅在房間與她共眠時,會開著窗,讓晚風穿過封閉了一日的房間。而此時,夜依然寂寥,因為藥物的關係,外面殭屍的尖叫,程清藍並不能聽得十分清晰。
程清藍又想起今天下午,紅勳來找她。
因為上次的事件,哥舒雅不再派人看守她,只是封閉好房間門窗,防止她逃跑。其實這個也是沒有必要的——藥物讓她單靠自己,根本走不出城堡的範圍。
紅勳就隔著門,跟她說話。
哥舒雅雖然兵力強大,但是有智慧能指揮軍隊的,只有幾個人。所以紅勳趁著城堡沒人,來找程清藍。幸運的是,下午程清藍恰好甦醒著。
程清藍得知紅勳也到了城堡,驚訝不已。然而周晉、陳楷辛已被囚禁重傷,她卻完好無損還可以自由活動——答案不言而喻。
可是程清藍不太願意相信,站在門內的她,努力站穩,顫聲問門外的紅勳:「你背叛葉焱了嗎?」
那時紅勳沉默了很久,反問:「那你呢?大家都說你跟了丁一,你背叛葉焱了嗎?」
程清藍無聲的搖頭,柔軟的聲音異常堅定:「絕不。」
紅勳道:「我投降丁一,是為了活命。但是,這也是保全兩千士兵的唯一辦法。」
紅勳叮囑她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她堅信,葉焱沒有死。她的態度,讓程清藍原本有些自暴自棄的心態,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的,這些天,只要有一個人告訴她,葉焱沒有死;或者跟她一樣相信,葉焱沒有死,她都能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下去。可是一直沒有。哥舒雅說,葉焱不可能活著。即使活著,他也必定重兵殺死他。哥舒雅的冷酷和藥物,一點點將她的信心和意志磨損。
但現在,她願意相信,葉焱還活著!一想到這個念頭,她渾身的力量似乎都在復甦。黑夜中,她靜靜的流淚,然而無聲的淚水卻驚醒了身旁的哥舒雅。
屋內只有極淡的從窗外反射進來的光亮。哥舒雅深黑的雙眸猛然睜開,看到懷中來不及擦乾眼淚的女人。他眸色一沉,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不要!」程清藍低聲抗拒。
然而哥舒雅卻沒有放開她。她深夜的淚水,她方才光芒閃耀的雙眼,分明是想起了她愛的那個男人。
哥舒雅不顧她無力的抗拒,埋首於她胸前噬咬親吻;他一隻手將她雙手固定,另一隻手精準的尋找到她的下身,溫柔執著的探入。
待她無法抗拒的濕潤了,哥舒雅抬起早已昂揚的硬物,低頭,吻住她乾涸的紅唇。
房間內,響起肉體撞擊的沉悶聲音,一直從窗戶,飄到城堡外。
與此同時,城堡中另一人同樣難眠。
紅勳並未被囚禁,她坐在房間一扇窗口,點著煙,凝望著南面。數公里外的高牆,被殭屍之地的高樓大廈殘軀阻擋,使她只能看到南面天空因為探照燈而暈染的小片白色光亮。
下午終於跟程清藍說上話。雖然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但是聽著她微弱的聲音,紅勳心中一痛。曾經凶悍的向她挑釁、曾經跟她攜手奪回殭屍牆的女人,竟然被丁一這個禽獸整日關在房間裡肆意凌虐。
如果有一天葉老大真的沒事回來了,看到自己的女人遭受這樣的待遇,他們這一幫弟兄,要怎麼跟葉老大交待?
她將燒剩一點的煙頭彈向窗外。
不管了,她已經下定決心!明天趁著大軍出發,她哪怕拼了命,也要把程清藍救出來帶走!
她霍然站起,走回床邊,掀開被子,打算躺回去。
她抓住被子的雙手,忽然頓住。
極輕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駭然轉身,與此同時迅速拔槍,對準窗口。
原本漆黑的窗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矯健的身影。夜色中,他就像是蟄伏許久的野狼,微微低伏著高大身軀,擋住了從窗口反射進來的所有光線。
「紅勳,你保住了所有士兵性命。」他輕聲道,「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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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之地,大戰前的後半夜,開始有一些微不可聞的腳步聲穿梭。葉焱從亡者之地連夜帶來的十五名軍中好手,彷彿鬼魅般跟隨紅勳,潛入殭屍之地的深夜中。
而此時,殭屍之地的核心,城堡頂層的寬闊房間裡,男人依然緊握女人的身軀,早前的嫉妒早已煙消雲散,只餘深深的癡迷和渴望。他猛烈撞擊著那身體最深處,情話般她耳邊低語:「要我嗎……說你要我……」
然而白天的藥物在後半夜明顯效力減輕,她雖然還是頭暈無力,卻不會失去理智。她緊咬著牙關,在被他帶往無窮無盡的癲狂釋放的那一剎那,無聲的在心中大聲吶喊:「葉焱——」
看到她的到達,哥舒雅彷彿受到了鼓勵和刺激,更加劇烈的衝刺。程清藍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和感覺,低低的哀鳴出聲。這是恥辱的哀鳴,她恍惚的目光毫無焦距的掠過天花板,掠過房間,掠過窗戶——
窗戶!
窗邊,一個男人沉默的站在黑暗中。
即使光線很暗,即使程清藍頭暈眼花,即使她被哥舒雅侵略得幾乎癲狂失去理智,然而她不會認不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不是她的幻覺?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雙眼,是不是只是日思夜想帶來的虛幻的希望?她不敢動彈不敢出聲,生怕下一刻,那人影就會消失。
然而就在同一瞬間,俯身在她上方的哥舒雅動作一頓,猛然翻身而下,身體已經在她外側。她被他擋在身後,與此同時,子彈破空的聲音連續響起,身前的哥舒雅身子連續抖了兩下,不得不從床上滾落,瞬間已蹲立在床邊,快如閃電從桌子上拿起槍。
程清藍反應過來,她什麼也不顧了!用力爬到床邊,失去平衡滾落在地面上。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猛跑了幾步,卻又因為用力過猛,眼前一花,狠狠摔在地上。
窗邊、桌邊,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目光全部被她吸引,看著她雪白的身軀跌回地面。
哥舒雅抬手猛射兩槍,猛撲上前抓向她雪白的小腿。
然而窗邊男人靈敏的避過子彈,一俯身,一探手,竟然搶在哥舒雅之前,輕而易舉將地上那柔軟的身軀提起,拉入懷中。
他快速用迷彩外套裹住她冰涼的身軀,一隻手臂從她臀部下方穿過,讓她坐在他堅實的手臂上,微微一緊,她整個身子便順勢趴在他懷中和肩頭。
他的槍連續射出一排子彈,讓桌邊的男人不能接近。
「清藍,我來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無法言喻的自責和憐惜,輕輕在她耳側響起。
溫熱的懷抱如此熟悉,還有藥味撲鼻而來。程清藍只覺得心神俱震,他來了!他終於來了!原來他真的沒有死!他活著來找她了!
「放開她!」與葉焱對峙的男人慢慢抬起頭,頭頂的觸角慢慢繃得筆直,巨大的手掌憤怒的緊握成拳。而身後,足以遮蓋萬物的翅膀緩緩展開,凶悍的攻擊,一觸即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3:09
四十八、他們倆的對決
「放開她!」與葉焱對峙的男人抬起頭,頭頂的觸角繃得筆直,巨大的手掌憤怒的緊握成拳。而身後,足以遮蓋萬物的翅膀緩緩展開,凶悍的攻擊,一觸即發。
然而葉焱沒有回答他。一個手榴彈從窗外拋進來,煙霧猛然爆散的同時,葉焱抱著程清藍,躍出窗外。
幾個靈巧的起落,藉住城堡連續的窗台,葉焱抱著程清藍穩穩落在地面上。失散多日的兩人,只是靜靜凝視了對方一秒。來不及說話,來不及哭泣,葉焱拔足在地面狂奔。
因為殭屍部隊全部在城堡後的營地集中待命,所以萬幸他們這條路,只有幾個殭屍,根本無法阻擋葉焱的速度!
「轟——」一聲巨響震得地面都有些搖晃,程清藍趴在葉焱肩頭,看見城堡頂層突然迸發的火團煙霧,瞬間點亮了上方漆黑的夜空。
然而於那耀眼的毀滅性火光中,一個高大身影驟然展翅,於火團中猛然撲出。他的翅膀上只沾上了一點火光,絲毫不妨礙他發出極具力量的「撲撲」振翅聲。
巨大的黑影,猛烈朝兩人俯衝下來!
「他追上來了!」程清藍急道。
葉焱腳步絲毫未頓,反而更加發力,瞬間已至數米外。而前方不遠處,兩個身影矗立等待著。他們看到葉焱和他身後上空展翅追擊者,立即拔槍往天空疾射!
然而人類的逃亡和反擊,如何能阻擋哈克萊星王族暴怒的攻擊?哥舒雅於空中側身避過一連串子彈,驟然伏身,眼看極具殺傷力的長長的大掌便要抓住葉焱和程清藍的頭頂!
可葉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奔著,背後卻像長了眼睛!他驟然轉身,右手火力噴薄而出!這樣近的距離,即使身體堅硬不易被子彈洞穿的哥舒雅,也不得不往一側躲閃。
已經避無可避了,葉焱放下程清藍,漆黑雙眸凝望她最後一眼:「快跑!」話音剛落,他舉槍轉身。程清藍倒退幾步,卻只見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頭部頸部驟然生出金黑相間的獸髮,獠牙利爪,於夜光中一閃而過。
程清藍焦急的回頭,朦朧中只見遠方兩個熟悉的身影,依稀是周晉和陳楷辛。他們被葉焱和紅勳救出,正快步向這邊奔過來,手中衝鋒鎗射出一道道急速的火線。
程清藍卻無法遵照葉焱所說逃跑。
前方,已經變身的兩人以零落的建築物為遮掩,互相猛烈的射擊著。他們互相咬得很緊,沒人逃,沒人退縮。
兩人的纏鬥只是很短的時間,然而在程清藍眼中卻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槍炮襲擊後,兩人開始肉搏!
巨大的翅膀猛然展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繞到半獸的後方,足以絞碎一切金屬的大掌猛然捲向半獸的脖子!
然而半獸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長著利爪的鐵拳狠狠擊向哈克萊星王族的腹部。哈克萊星人被迫閃開,半獸也撲到一旁,猛虎的獠牙閃閃發光,嗜血的火紅雙眼,緊盯著哈克萊星人深紫的憤怒雙眸。
半獸猛然躍起,撲向哈克萊星人——
半獸腳下,忽然一頓!
重傷未能痊癒的半獸,已經在剛才的奔襲和對抗中,氣喘吁吁,如今正待發動決戰的攻擊,胸口槍傷卻驟然一痛,他的腳步微不可見的踉蹌一下!
然而高手過招,這微小動作,又怎麼躲得過哈克萊星人銳利雙眸?他發出一聲猛烈的嘶叫,施展全身的力量,堅硬的手掌,直直插向半獸的胸膛——
時間,在這一霎那,彷彿忽然靜止了。
哈克萊星人和半獸,睜大眼看著從一側憑空撲出的女人,兩顆心臟,幾乎都同時停止跳動!
哥舒雅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瑩潤蒼白的容顏——
她就擋在他身前,擋住了他比鋼鐵還要堅硬銳利的手掌。手掌深深插入她的左胸心臟位置。因為太快,他察覺到為時已晚!
哈克萊星人的手掌,堅不可摧的穿破薄薄的軍外套,穿透她的肌肉、她的肋骨,遇到堅硬的阻礙卻義無反顧,就在一秒鐘不到的時間,他的手掌,血淋淋的透過了她的後背!
而她微笑著,她竟然冰冷的微笑著!因為她左手的槍管直直的抵在他的胸膛位置。這樣的一個動作,或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所以她的臉色迅速變得青白一片。
哥舒雅眼前竟然有些發黑,她蒼白的笑容都瞬間模糊。
然而她低低的聲音傳來:「丁一!」
「砰——」子彈悶聲,入肉很深,他的胸膛猛然劇痛,然而他卻有些恍惚,倒退一兩步,木然看著自己的手掌染著她的鮮血,生生從她柔嫩的身體中抽了出來!
「清藍!」半獸發出淒厲的悲鳴,一把將緩緩仰倒的她抱入懷中。她努力抬眸看他一眼,飽含深深的痛惜和不捨。
「半獸……」她的目光開始渙散,唇角的笑意卻越來越大,「你來救我……真好……」
半獸滿手滿懷都是她的鮮血,圓瞪的赤紅獸眸中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孤獨的半獸無法言語無法安慰,只是怔怔看著她雪白的容顏。
「帶我走吧……半獸……」她的聲音更低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想要撫摸半獸驚恐悲痛的容顏,然而她抬了抬手,卻根本沒有力氣做到。
她最後的動作,半獸沒有注意到。他顫抖的懷抱將她抱緊:「藍……藍……」
就在這一瞬間,她身子微微一抖,被他緊握在手掌的左手,驟然一鬆。黑白分明的雙眸,忽然凝滯了。
半獸的身體隨之猛然一抖,在這一剎那,他也忘記了呼吸。
心臟部位被洞穿,不可能存活。
然而身經百戰的半獸卻似乎不明白,他好像忘了這基本的道理。通紅的獸眸慢慢變得迷茫懵懂,呆呆看著懷中的女人。
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猛虎驚慌的容顏滑落,滴落在她冰涼的臉頰上,最後埋入腳下的沙土中。
「藍……藍……」他連呼吸都有些不穩,伸出顫抖的利爪,懷著最後一絲僥倖,撫上她的胸膛。然而那裡極靜,沒有起伏,沒有聲響。
半獸的目光瞬間呆滯了。
她埋首在他懷中時靈動笑靨;她將他的獸首攬入懷中時激烈的心跳,彷彿就在昨天。
他從來沒想過她的笑容會凝固,她的心跳會停止。即使這一次的災難,他也堅信只是短暫的分離,只是上天對兩人的考驗,他從不懷疑,她會在他懷中,綻放一世。
所以他來了。他來救她了。他明明從槍林彈雨海浪滾滾中存活下來;他明明提著槍,不顧一切的來拯救他的女人。
七萬殭屍部隊也無法令他有絲毫退縮,帝國的背叛也不能摧毀他堅強的意志。他堅信——葉焱與程清藍,這兩個不被當代人類記載和承認的名字,卻應當刻在同一塊墓碑上。
結婚戒指就在他口袋中。他在亡者之地的房間發現,思量著救她回來後,親手重新給她戴上,親吻她柔軟的長髮。
程清藍,他的程清藍,她為了他在別的男人身下夜夜承歡,他是她逃出升天唯一的希望,天知道他剛剛看到城堡頂層丁一對她的佔有時,他有多麼憤怒!如果不是要救出她,他願意立刻與丁一功歸於盡!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做到;就在他以為即使他死在這裡,她也能逃回亡者之地的時候;
就在離象徵安全的殭屍牆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就在他們重逢後的短暫幾分鐘……
半獸顫著利爪,撫過她柔軟的長髮。薄薄的軍服下,白皙軟嫩的修長雙腿在夜色美麗得驚心動魄。然而於半獸眼中,卻是觸目驚心的絕望!
「嗚——」半獸猛然仰頭,猛虎的哀鳴瞬間響徹整個殭屍之地。
城堡後營地中上萬殭屍被驚醒,他們被野獸恐怖的嚎叫驚得四處躲避,躲避那嚎叫中的淒厲殺意!
然而那淒厲的獸鳴一聲又一聲,彷彿要用完胸膛中所有的力量,彷彿要將整個大陸徹底毀滅!
殭屍們尖叫著躲閃著,本能讓他們開始隨著那嚎叫聲,一起用盡全身力氣痛哭叫嘯——
於是整個大陸,瞬間被殭屍之聲貫穿。彷彿漫無邊際的潮水,鋪天蓋地的侵襲!
緊接著,大陸上所有的動物飛禽,都被這原始的痛哭之聲召喚,爆發出本能的哀鳴!
遠在南城的守備軍官們,在睡夢中被驚醒!亡者之地兩千士兵,齊齊翹首北望!
然而震撼大陸的悲鳴,也無法實現奇跡。在震驚大陸的悲愴聲音當中,躺在半獸懷中的女人像是雕像,冰涼的靜默著。
半獸猛然止住鳴叫,霍然轉頭,嗜血的目光鎖定遠處的哈克萊星人!
他的右胸紫色血流如注,他卻一動不動盯著半獸懷中的女人。
王族深紫的瞳孔猛烈的收縮著,頭頂銀白色的觸角忽然收縮彎曲成小小一團,彷彿一碰便會爆裂開來!巨大的銀白色手掌還有屬於女人的鮮血不斷滴落,跟他身上汩汩流出紫色的血液,漸漸交匯,在他腳下暈染出大片大片黑暗的色彩。
半獸猛然抱起程清藍的身體,抬起槍就向哈克萊星人疾射!
哈克萊星人的手腳卻絲毫不動,槍也忘了反擊,然而翅膀卻本能的展開,瞬間騰空數米,躲開了半獸的反擊。
於此同時,城堡身後東北方向,忽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比剛才那次爆炸威力強大數倍,火光頓時照亮了整個殭屍之地、亡者之地!
哈克萊星人在半空中猛然回頭——那是存放大軍糧食和武器的方向!竟然火光沖天!
夜風中,傳來女人粗邁的狂笑:「哈哈哈——」那是紅勳的聲音,在爆炸聲的間隙中格外響亮清晰!
哈克萊星人彷彿剛剛被這震天動地的爆炸驚醒,紫眸慢慢復原,於空中緩緩回頭,他看著東北部被點燃的天空,又看看地面已經跑到葉焱和程清藍身旁,抬槍向他射擊的周晉和陳楷辛兩人。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往地上看一眼,展翅飛向被點燃的倉庫!
而地面上,半獸仿若未察覺程清藍的身體越來越冰冷,毅然抱著她站起,朝周晉和陳楷辛兩人道:「回營!找軍醫!」
已經不能言語的周陳二人對視一眼,兩人都看見程清藍的傷勢,任何軍醫也不可能死而復生。然而他們點點頭,同時伸手要接過半獸懷中的女人。
半獸的後背,因為再次崩裂的傷口,已經濕黑一大片。然而他恍若不知,緊緊抱著女人已經開始冰涼僵硬的身軀,發足狂奔,身影瞬間隱入黑暗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3:30
四十九、復活吧我的愛人
天明。亡者之地。
原定開啟的殭屍之地的大門巋然不動,高牆下也未出現成編製的殭屍部隊。人類部隊的精兵強將昨晚已經收到命令,強大的火力於高牆上虎視眈眈。
殭屍之地、亡者之地,重回對峙的局面。
大概因為昨晚的動亂,糧食武器被大範圍焚燬,哥舒雅受傷,因此殭屍牆並未遭受到猛烈的報復反撲。未來的勝負,也難下定論。
紅勳率領活下來的八名好手越過殭屍牆,回到指揮部時,卻只看到周晉和陳楷辛兩人鐵青凝重的臉色。
「什麼?清藍她……」紅勳簡直無法相信警衛低聲告訴她的消息,她猛然衝進葉焱和程清藍的房間。
房間內,葉焱坐在床邊,他的腰背挺得筆直,雙臂放在膝蓋上,目光緊緊圈定床上冰涼的女人。
他身上黑色的軍裝顏色很重,在他坐著的椅子下方地面,一大灘乾涸的血跡。椅背上也有,顯然是從他身上流下來的。
紅勳想起警衛告訴她,長官拒絕治療自己的傷,反而發怒的將所有軍醫趕到程清藍的床前。
而現在,已經是最後一個軍醫。軍醫年紀很大,因為眼睛不太好,這一兩年只給士兵們看一些小病小痛。
已經把他也找來了,看來先前的軍醫都束手無策。
可是即使是神醫,也沒有辦法吧?誰能將一個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的人,復活?
最後一名軍醫,搖了搖頭:「長官,她已經死了……」
葉焱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床上的女人:「給她換一個心臟。」
軍醫為難:「長官,我沒有器械進行這麼複雜的手術……而且,也沒有心臟可用……」
葉焱恍若未聞:「把黃迪翎的心臟掏出來,給她換上,馬上!」門口的警衛沉默了一下,領命去了。
軍醫看了眼紅勳,露出求助的眼神。紅勳並不反對殺了黃迪翎,也不出聲,只是走到床邊。
床上,程清藍闔眼躺著,彷彿只是睡著了。只是蒼白的臉色和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無生氣。
軍醫歎了口氣:「就算要換心,也得去南城做手術,我們這邊根本不行……而且她已經死了幾個小時,就算是南城最好的軍醫也……」
抱著屍體帶著一顆活人心臟到達南城,難道還可以起死回生嗎?
葉焱的雙掌緊握成拳。
「出去。」葉焱不再看看軍醫或者其他任何人。
紅勳等人只得退出房間,在合上門的一剎那,看到葉焱滿是泥污的一雙大掌緩緩抬起,粗大修長的十指顫抖著,摀住了自己英俊而憔悴的面容。
紅勳和老軍醫站在門外,久久,也不願離去。
「長官!長官!」警衛驚慌的聲音傳來,「黃迪翎的心臟……」
警衛跟隨了葉焱數年,以更加殘忍的手段殺人不計其數。可此時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紅勳和老軍醫同時回頭,看著警衛手掌中鮮血淋漓的心臟。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
「老大!」三人揮開門,猛衝進去,站在床邊的葉焱,緩緩回頭,沉黑雙眼低垂著。
「你看黃迪翎的心臟!」紅勳把警衛踢到葉焱跟前。
警衛用力擦乾那事物表面的血痕,露出真實的全貌。
葉焱猛然挑眉:「去南城!」
半小時後。
去南城,幾乎不用打點什麼行裝。葉焱帶上僅存的六個昂貴的磁干擾器。黃迪翎的心臟,被裝入冷凍盒,揣進懷中。
「如果六天後我沒回來,你用高頻段發射信號。然後到南城邊防求見顧同,讓他收容你們兩千五百人。」葉焱對紅勳道,「頻段字符和信號內容我留在這裡。」
紅勳接過紙片,上面除了一串頻段字符外,還有四個字的信號內容——
「亡者顧城」。
不待紅勳繼續詢問,葉焱將程清藍的屍體放入裝甲車後座,銀白色橢圓流線型裝甲車徐徐封閉,於晨光中一路向南,無聲而去。
原本六個小時的車程,葉焱用了三個半小時開到。裝甲車停在距離軍方高壓電網以北兩公里的高樓廢墟後。
時間太早了。
天沒黑,無法潛入南城。
葉焱從副駕駛座拿起盒煙,抽出一根。長長的煙在指間燃燒,點煙的人卻望著後座沉靜的睡顏半晌,直到被指間灼熱燙得心中一驚。
黝黑粗糙的手便越過靠椅伸過去,將要觸到那冰涼的臉頰時,卻生生停在半空。
猛然收手、轉身,從煙盒中敲出一根點燃,用很大的力量抽著。一圈圈煙氣瞬間瀰漫車廂,彷彿刺激到葉焱沉黑雙眸。
猛然將煙戳熄,他打開車門,抱出程清藍,縛在背上。
亡者之地,王者之城。
獵豹般的身影,冒著被子彈打成篩子的危險,貼著蜿蜒陡峭的海岸線,於青天白日間,飛速掠過高壓電網前兩公里的死亡地帶。
抵達顧將軍府邸時,是下午兩點整。
防止閒雜人等誤入的十米高牆後,是遼闊的空地。屬於古代貴族的巨石城堡屹立在正中。沒有一個守衛。
然而葉焱熟知那看似空曠的高牆平地,密集的射線足以灼透任何一個侵入者。他默默注視這熟悉而陌生的府邸,背著程清藍,繞行到圍牆外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深吸一口氣,邁步。
圍牆在他身旁憑空消失,一個方形探測儀伸出來,紅光掃瞄過他的瞳仁,秘密通道赫然打開,望不見盡頭。
隨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圍牆入口緩緩合攏。
走遠的葉焱沒有看到的是,一隻麥色手掌伸了過來,精緻的圓形電波干擾器被貼在入口。
圍牆被迫停止了移動,來人閃身而入,用干擾器從探測儀讀取瞳仁數據。
圍牆這才合攏。
一片寧靜。
鬼魅般穿越過一道道門,需要顧家人DNA開啟排除的一道道障礙,與十二年前並無不同。
葉焱壓低灰綠色軍帽帽簷,背著程清藍於寂靜無人的城堡中穿行。直到城堡地下二層——這裡存放著軍方最精密的機器人。其中,包括人類完美醫學和自動控制技術的結晶——醫學機器人專家。
地下二層燈光極暗,醫學機器人專家眼部有鐳射芯片讀取裝置,不需要光線。紅光再次掃瞄過葉焱的眼珠,自動門和多重殺傷性射線瞬間消退,葉焱抱著程清藍走進去。
兩百平米的房間,擺滿了醫療器械和各種屍體——人類、半獸、生化人、哈克萊星人、智能機器人……
自動門在葉焱身後徐徐關上,葉焱聲音壓得很低:「救她,用這顆完好的心臟。」他一手抱著程清藍,一手徐徐伸出攤平。
一具生化人的屍體標本旁,身穿白大褂的身影緩緩轉身。它手上的白色激光手術刀瞬間收回掌中,彷彿從未存在過。
純黑金屬鑄成的頭顱上,顴骨很高,前額扁平。而冰涼的紅色眼珠鑲嵌其中,徐徐回望,定格在葉焱身上。
————————————————————————
十六個小時,並不是很長的時間,而當程清藍再次睜開雙眼時,床邊的男人彷彿已經等待了幾個世紀。
這裡已經不再是顧家城堡,而是兩人曾發生第一次的旅館同一間房間。
望著蒼白的金屬屋頂,程清藍有些迷茫的眼珠逐漸聚焦:「葉焱?是你嗎?我沒死?」
滿臉青黑鬍渣的男人緊抿著嘴,俊毅臉龐上肌肉微微抽動,沉黑雙眸光亮懾人。然而他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肯定的點點頭。目光緊緊圈定床上女人的臉龐,不捨得移開半分。
程清藍閉了閉眼又睜開,緩緩朝葉焱抬起雙臂。葉焱在幾秒鐘後才做出反應,俯下身子,有力的臂膀,卻小心翼翼將她抱在懷中。
葉焱抱著她臥倒在床上,她蜷在他懷中。
半陣,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擁抱著。
程清藍不是毫無知覺。
埋入胸口的銀白色手掌帶來的撕裂的痛,哥舒雅驟然收縮的紫色瞳仁,半獸驚惶的臉上淚珠溫熱……
然後是純黑色冷酷無情的金屬面容一閃而過;數道白色光線縱橫交錯;她似乎聽到心臟恢復跳動的第一聲,卻睜不開眼。
還有朦朧中,一直站在右前方的沉默身影。他的帽簷壓得很低,鼻端下巴的線條熟悉的硬朗冷峻。
最後是一片震天動地的警報聲,耳邊呼呼風聲掠過……
然後醒來,就已經在這裡。
「我剛才聽到警報聲了?」程清藍低聲問道。
葉焱靜了靜:「除了我之外,還有人侵入顧家。」他深吸一口氣:「一級警報。差點沒把你帶出來。」
「顧家……」他帶她去顧家,救活了她?
葉焱沉重的點點頭:「藏在顧家的星源物質,被盜了。」
程清藍身子一僵,星源物質……哥舒雅念念不忘的母星能量之源。他怎麼能夠這麼輕而易舉的獲取呢?
葉焱卻不再解釋,伸手撫過她的長髮。
程清藍看著眼前憔悴卻不失英俊的男人。他的肩一如既往的寬闊,將她輕輕圈在懷中。不過短短數十天,卻是她終於重拾他的溫暖安定。
然而,這溫暖安定,讓她惶惶。
「葉焱,那天夜裡,你看到了。」看到她在丁一的猛烈攻擊中失去自我。
沉黑的眸閉了閉又睜開,極度隱忍著,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我的自責和仇恨。」
程清藍雙眼頓時濕潤了。
看著她瞬間通紅的眼,還有蒼白的臉色。葉焱腦海中無法抑制的想起,顧家機器人專家救治她時說的的話——
「服食了神經麻痺的藥物。」
「身體下部器官有輕傷,殘留雄性液體。」
「背上和大腿內側多處傷痕。」
……
醫學機器人毫無感情的默念初步檢查數據時,他的雙拳捏得死緊。
最後,機器人轉過來看著他,高等智能機器人臉部,第一次出現擬人態的驚訝神情:「怎麼回事?她體內的受精卵不是人類?」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3:44
五十、拿掉這個孩子
丟失星源物質,對於重逢的愛人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然而於大陸人類最高統治層,卻無異於平地驚雷!
偷盜者如何潛入顧將軍府?如何能尋找到存放星源物質的地下一層?如何盜取了顧同的DNA數據打開了精控密碼室?偷盜者是否是哈克萊星人?
顧府安全官緊急調看精控密碼室的監控錄像。
而結果導向的顧將軍一聲怒吼:「去!找出星源物質在哪兒!」
三分鐘後,士兵摔下監測儀器衝過來:「將軍!亡者之地!」
顧同猛然抬起頭,冰寒眼神掃視過在場所有高級將領,一字一句的道:「亡、者、之、地?」
搜索追查秘密進行著,未波及到城中的普通人,也未波及到隱匿在旅館中的男女。
兩人在旅館已經住了三天,隱蔽而低調,宛如私奔的情侶。
葉焱復原能力很快,這幾天休息,之前一直未得到完全治療的傷口,好了大半。程清藍也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恢復神清目明。
窗外的公共汽車和私人飛行器依然在數米高空穿梭,光與電組成的發達世界,與旅館房間內緊緊相擁的兩人,格格不入。
葉焱坐在封閉陽台的灰白色沙發上,程清藍坐在他身旁。慣於掌控的男人,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點著煙,靜靜抽著。
「給我移植了心臟嗎?」身體和神智的漸漸復原,程清藍對有些事情也隱約明白過來。
「嗯。」葉焱吐出個煙圈,沉黑的眸波瀾不驚。
「誰的心臟?」程清藍追問。
「黃迪翎。」葉焱眉也不抬,指間香煙燃得很快。
「那我能不能打開胸口看看,心臟是啥樣子?」程清藍認真道。
葉焱神色卻一緊:「你瘋了!肌肉和骨骼已經完全修復……」
程清藍笑了:「開玩笑的!別緊張!」
葉焱彈掉煙頭,一腳踩熄,伸出雙臂,將她提起來抱到大腿上,默默不語。
「那我算什麼物種?」程清藍在他懷裡抬頭,漆黑雙眸很平靜。
葉焱沒說話,刮掉鬍子的潔淨下巴,貼在她冰涼的額頭。
「其實我真的很慶幸!」程清藍接著道,「居然死而復生!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感激!」
「不然……」她目光有些悲憫的望著葉焱,「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孤獨!所以儘管……我很想死。但是哥舒雅殺我那一刻,我真的捨不得你。」
葉焱默默吻住她的唇。壓抑多日的唇舌,火熱猛烈的探入她,甚至有幾分抵死糾纏的味道。
許久,才放開有點氣喘吁吁、眼神恍惚的她。
「機器人。」葉焱柔聲道,「現在的你,更接近被改造的機器人。只是,是我聞所未聞的類型。」
精密、完美的芯片,替代心臟,控制著身體的一舉一動;含有珍稀礦物質的能量源,能夠讓身體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因為礦物質的原因,血液也帶了毒素,成為保護身體的又一利器。
然而偏偏這身體的主人,卻具有人的思維、人的情感,甚至能孕育後代……
不是戰鬥力最強的機器人。但放眼整個大陸,即使顧同手下,也沒有這樣人性化的機器人。
程清藍平靜點頭:「你是半獸,我是機器人,我們扯平了。」
葉焱看著她。
「那我大概也不是什麼穿越而來的吧?」程清藍笑道,「是誰保存了我的身體,然而對我進行改造?」
葉焱搖頭,只是將她抱得更緊。
程清藍想起一事,又道:「顧將軍府機器人為什麼買你的帳?」
葉焱的吻在她長髮邊溫柔流連:「小時候賭錢,它欠我的。」
程清藍啞然失笑。
見她神色恢復平靜,心情似乎也不錯。葉焱的大掌,緩緩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程清藍沒來由一抖。
「老婆……」葉焱第一次生澀的喚出,這個屬於百年前的人類夫妻間的稱呼。
程清藍臉頓時一熱,心裡暖暖的:「嗯!老公!」
葉焱望著她笑靨,滯了滯,才繼續說道:「你懷孕了。」
程清藍身子一僵,好半天緩緩說道:「是誰的……」
葉焱輕撫著她的小腹:「我們今天去醫院吧……」
程清藍俏臉瞬間慘白,點點頭。
人與哈克萊星王族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程清藍不知道。只是當兩人來到街頭「黑診所」,當她看到屏幕上自動生成的透視圖片時,有些恍惚。
不敢去大醫院,只能來這裡。然而二十三世紀的黑診所,對於流產這種小手術,也已實現完全自動化。程清藍躺在白色病床上,躺在自動醫療設備之下,看著眼前屏幕上,自己腹中,那小小的幾乎看不到的一團,生出很奇妙的感覺。
為什麼沒有懷上葉焱的孩子!程清藍咬著下唇——這個時代,生存前景撲朔迷離,她卻忽然很想為他生個孩子,假使有一天她不在了,至少有孩子陪著他。
卻偏偏懷上了哥舒雅的孩子。讓她無法控制的想起無數個抵死糾纏尖叫絕望的野望,想起他熾烈狂熱的紫色雙眸。
而此時,葉焱站在她身旁,看著她悲憫神色,無聲的握緊雙拳。
奪妻之恨,哥舒雅當著他的面佔有她姦淫她——
軍人狠厲的眼神一閃而過——
床上的女人卻未察覺到葉焱平靜容顏下暗湧的憤怒。只是伸手,按下啟動手術的開關。
智能醫療設備緩緩移動上前,探測儀覆蓋上程清藍的小腹,開始讀取具體數據——
警報聲!震天的警報聲!驟然在診所中響起!智能醫療設備猛然收回探測儀,設備後方一個盒子被打開,槍口露了出來——
「哈克萊星物種!哈克萊星物種!」急促死板的聲音響起。葉焱猛然挑眉,伸手撈起床上的程清藍,與此同時,掏出腰間佩槍,一槍崩在那智能醫療設備的控制板上!
那急促死板的聲音消失了,警報聲卻依然縈繞,門外不斷響起人的腳步聲!葉焱和程清藍對視一眼,掏出武器,從門口衝出去。
有驚無險的回到了旅館。
「大概城中所有智能控制設備,都與城中控制中樞相連,被錄入了消滅哈克萊星人的指令。」葉焱推測道,他的臉色很難看,事實上他無法忍受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孩子,還存活在她體內。
程清藍沒出聲。她沒說的是,剛剛在診所中警報驟然響起時,腹中那顆還只能稱之為受精卵的東西,居然突然猛烈的跳動——就好像她的另一顆心臟……
如果不打掉,她大概會生下一個怪物吧!會有小小的觸角,銀白色柔軟軀體……程清藍彷彿看到一雙稚嫩澄澈的紫色雙眸看著自己——那會是哈克萊星王族的後代,卻是人類所哺育……
程清藍從床邊提起槍,遞給葉焱。
葉焱靜靜看著她,沒有接過。
「朝我肚子打一槍!」程清藍道,「我能感覺到……」她白皙手指指向腹部一處,「它在這裡……蜷縮著。」
葉焱單手奪過槍,扔在地上:「你瘋了!」他怎麼能朝她開槍,哪怕他也想親手斃了哥舒雅,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葉焱定了定神:「我們今晚回亡者之地。」他眼神暖暖的,「找軍醫處理。」
程清藍點頭,單手卻無意識的撫上腹部。她知道,這個孩子留不得。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個無辜的生命,卻偏偏是哥舒雅的孩子。
必須拿掉。程清藍下定決心。
她知道,葉焱雖然不說,可是這個孩子如果存活,便是日日提醒她和他,這段被囚禁的時間,哥舒雅的瘋狂佔有……
天色漸漸暗下來。
「為什麼人類和哈克萊星人會走到今天水深火熱的一步?」程清藍還是忍不住問道。
葉焱搖頭:「一百多年了,早已是宿敵。」
「可是總有原因!」
葉焱盯著她:「需要原因嗎?那麼對我來說,哥舒雅竟然曾經奪走你,這十多天,足夠讓我發誓殺光宇宙中每一個哈克萊星人!」
程清藍雙掌撫上他稜角分明的臉:「葉焱……等拿掉孩子後,你可以抱我……」十多天的分離和壓抑,連續兩晚兩人相擁而睡時,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身下的堅硬灼熱,就抵在她的大腿間,卻一夜靜靜不動。
葉焱卻搖頭:「我的傷還沒全好,你也需要休息。過一段再說。」
他不是不想要。但是這兩個晚上,即使在他懷裡,她的僵硬和失神,不能說不明顯。他不忍心去想像這些天,她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只是她如果還沒緩過來,他的慾望,算得上什麼?
程清藍聽了,半陣沒做聲,許久才道:「以前有個說法。女子喜歡把自己的愛人,稱為『良人』。我以前只覺得,這個詞大概就是很合適的伴侶的意思。可是現在,我覺得這個詞很深刻。」
——————————————————————
夜色漸深。
今晚的月亮十分明亮,照得軍方高壓電網下的空地,水洗過一樣的陰白色。
不知為什麼,程清藍沒來由覺得周圍極靜。大概是因為凌晨的緣故?
邊防守軍的守備,似乎加強了。兩人在海邊岩石匍匐半天,才找得機會,悄無聲息的於平原上掠過,逃離高強度探射燈的捕捉。
兩人極有默契的一路奔馳,約摸過了十幾分鐘,終於來到葉焱之前停車的地點。兩人爬上裝甲車,關上了門,程清藍長吁一口氣。
葉焱探頭在程清藍唇邊輕輕一吻,深深看她一眼。
程清藍明白,他是在說——他們終於回到屬於自己的地盤,兩個人,安全的。
程清藍笑了:「葉老大,今後又要跟你混了,多多指教。」
「遵命!」葉焱發動車子,沉黑雙眸直視前方,「夫人!」
程清藍心中一暖,情動之時,這親暱的呼喚,格外顯得動人。
裝甲車穿過一片片廢墟,穿過亡者之地的平原、丘陵。夜色中,大陸寂靜著。
程清藍終於覺察出哪裡不對勁了。
安靜,要命的死一樣的安靜。殭屍遙遠的尖嘯聲,竟然消失得一乾二淨!發生了什麼事,讓數萬殭屍同時噤聲?
裝甲車終於開到北部,葉焱全部兵力押上的殭屍牆前線。一路,裝甲車沒受到任何盤查,輕易越過數道原本應當部署兵力的,如今空蕩蕩的防線。
直到車子終於接近大軍營地。
全封閉的裝甲車內,銀色的兩塊大顯示屏,將車外數米內的景物,精準的呈現在兩人面前。
程清藍捏緊手掌,下意識去握葉焱的手。
葉焱也沉默僵坐著,反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
兩人看著眼前寂靜恐怖的圖像,說不出話來——
往日平靜有序的營地,如今徹底靜止著。裝甲車駛入營地,就好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深潭中,卻擊不起半點聲響動靜。
程清藍心中是壓抑的恐懼,她伸手無意識的撫過平坦的小腹,那裡似乎也有微弱的受驚的跳動。
人影,望不見邊際的人影,密密麻麻影影綽綽站立著。夜色中,他們的臉被軍營燈光照射得異常慘白。程清藍甚至認出,其中幾個是葉焱的警衛兵。然而他們臉色蒼白、神情呆滯,所有人的眼珠彷彿凝固了,空洞盯著面前的虛空。彷彿失去生氣的人偶。
這沉默站立的人群,從裝甲車前方,一直延伸到視力不可及的盡頭。以程清藍的目力,可以清楚看見,在幾百米外的人群後,同樣肅殺沉靜站立著的,是昔日癲狂嗜血的殭屍群。
人,和殭屍,剎那間竟然沒有分別!
他們就這樣安靜的堵在裝甲車前,茫茫大軍,每個人只要伸出一隻手,就足以將葉焱二人撕碎一千遍!
葉焱深吸一口氣,提起槍,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程清藍要跟出去,卻發現車門被葉焱從外面反鎖!
「葉焱!」她控制不住的驚呼,猛然抬頭看著窗外與數萬大軍對峙的葉焱,心緩緩沉下去!
在他們離開的三天,南城以北,亡者之地,到底發生了什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3:57
五十一、他是殭屍之王
到底,在他們離開的三天,南城以北,亡者之地,發生了什麼!
饒是身經百戰、曾單槍匹馬於殭屍大軍中穿梭的葉焱,此時呼吸也驟然加重。人類不可怕,殭屍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不像人,殭屍不像殭屍。
他們像是木偶,面色慘白,眼珠僵硬。彷彿被不知名的力量操縱著,靜靜矗立在亡者之地。偏偏月光下,可見他們的胸膛微微起伏,顯然又沒有死。
葉焱「卡嚓」一聲激光槍上膛,銳利目光徐徐掃視一周,猛然定格,原本緊貼槍膛的臉頰微微直起來。
「陳楷辛!周晉!」他看到數排人影後,與其他人一樣僵直站立的熟悉人影。
程清藍也察覺到,探著脖子眺望。然後之後發生的事,卻又更加匪夷所思!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陳楷辛和周晉二人面無表情,齊步走到葉焱面前,筆直站定。手臂同時抬過眉鬢,向葉焱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之後,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死人一般,矗立不動。雖然兩人本就是葉焱下屬,但此情此景,兩人近乎木偶的舉動,卻詭異非常。
葉焱壓低聲音道:「怎麼回事?」
兩人紋絲不動,死氣沉沉。
「說!」葉焱一把提住陳楷辛衣領,聲音有些急,「為什麼殭屍會出現在這裡!」
陳楷辛機械的搖了搖頭。
葉焱和車內程清藍對視一眼。程清藍敲了敲車窗。葉焱還是打開了車門。
昏暗夜色中,士兵們的臉異常沉靜。因為沉靜,恍惚中好像每個人嘴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定睛一看,卻不過是一張張最嚴肅不過的臉。
程清藍的心突突的跳。噢,不對,是心臟部位的芯片,突突的提供著動脈的血壓。
「紅勳!」程清藍看到另一個角落人群中肥碩身軀。
紅勳同樣僵硬的安靜站立著,沒有反應。
為什麼周晉和陳楷辛有反應?紅勳卻沒有?葉焱厲聲道:「紅勳!」
「噠噠噠——」沉重的腳步聲,紅勳跟陳楷辛和周晉彷彿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僵直的齊步走到葉焱面前,「啪嗒」的立正、敬禮,沉默。
這不是紅勳!紅勳從來不會這麼刻板的對待上司。她應該是哈哈大笑著,痞氣的衝過來打程清藍一拳,然後嘿嘿笑著打趣:「葉老大,終於把你女人救活了!」
葉焱面沉如水,喉結動了動。程清藍低聲道:「你給他們再下個指令,他們好像只聽你的。」
「全體立正!」葉焱清冽的聲音瞬間響徹整片營地。
「啪——嗒——」
「啪——嗒——」
「啪——嗒——」
清脆響亮的鞋子與腳跟碰撞聲,以兩人為中心,一波接著一波層層往外圍蔓延,逐漸變成洪水般響亮嘈雜的聲音。
程清藍無法置信的望著葉焱,葉焱沉著臉,一言不發。
那不是一支中隊或一個大隊的人馬,對葉焱命令的響應。
那也不是兩千五百人部隊對他們長官的響應。
那是數萬人同時立正發出的聲音,儘管人類部隊圈以外,殭屍們立正的聲音很不整齊,卻足以震天動地!整個大地都在震動,遠遠的殭屍之地北部山區,傳來更加響亮的回聲,比海浪還要猛烈,比導彈爆炸還要驚人。
程清藍更加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所有的殭屍也會回應葉焱的命令。她立刻大聲喝道:「全體——稍息!」
清脆的聲音同樣響徹夜空,回應她的卻只有一片寂靜。
「全體稍息!」葉焱洪亮的聲音響起。
「嚓——」
「嚓——」
「嚓——」
又是一層層腳步移動的聲音,從人類到殭屍,從整齊到凌亂;從兩千五百人的清脆到七萬殭屍的震天動地!
殭屍們……竟然……能聽懂人類的命令了!而且,只聽葉焱一個人的號令!
意識到這個匪夷所思的局面,程清藍深吸一口氣。縱然是千軍萬馬中也冷靜縱橫的葉焱,此時握槍的手也微微一抖。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揚聲道:「下等兵,每人清點三十個殭屍,成立小隊,負責指揮。十個小隊為一個中隊,由原中隊長指揮;十個中隊為一個大隊,由原警衛隊隊員指揮。陳楷辛、周晉、紅勳,清點所有武器、糧食,配備到所有大隊、中隊、小隊。」
「是!」兩千多士兵同時應聲,聲音也足以震痛人的耳膜。
葉焱望了眼遠方看不見盡頭的殭屍,立即大聲道:「亡者之地的士兵們,請重複我的話!」
「是!」整齊嘹亮的聲音。
「來自殭屍之地的戰士們……我,葉焱,命令你們,亡者之地士兵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們必須遵從!」葉焱厲聲道。
「來自殭屍之地的戰士們……我,葉焱,命令你們,亡者之地士兵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們必須遵從!」士兵們宏亮的聲音,彷彿利劍穿破夜空。
「是——」如潮水般連綿不絕,如雷鳴般震徹平原的的聲音,驟然響起。
寂靜矗立在兩人身旁的所有人類、殭屍,開始緩慢的退散,上至陳楷辛,下至下等兵,有條不紊的在陸地上奔襲,執行葉焱剛剛的命令。而遠處黑壓壓的殭屍們一動不動,直到有士兵下令將他們領走。
很快,會有中隊長來請示:「長官,殭屍中有孩子,是否編入部隊。」
葉焱搖頭:「十四歲以下,全部歸入一個大隊,派往農場工作。」
還會有大隊長來請示:「長官,有十個殭屍即將病死。」
葉焱點頭:「不用管了。」軍中醫藥短缺,如何救治殭屍卻是無解。
這個夜晚,南城的人們沉睡著。而他們不知道,軍方高壓防護電網以北,亡者之地和殭屍之地,不再有區別。
天邊露出魚肚白時,七萬兩千多人和殭屍的混編部隊,初步整頓完畢。迎著清晨溫煦的陽光,七萬部隊成編製的矗立著從亡者之地中北部,一直延伸到殭屍之地的腹地。
葉焱赤紅著雙眼,命令部隊休息八個小時,原地解散。
忙了一晚上,葉焱終於有機會握住程清藍的手,兩人回到指揮部的臥室。
「葉焱,你是不是會咒語呀?」程清藍很難得的開玩笑。
葉焱苦笑:「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他們好像全部被改造過了。」
程清藍想了想:「但是我看所有軍犬還是正常的。似乎只改造了人類和殭屍。」
是誰,有能力這麼做?只有兩個可能。
程清藍和葉焱對望一眼。
葉焱道:「我剛才已經頒布命令,如果看到丁一,或者稱之為哥舒雅,立刻活捉。」
程清藍微微一震——哥舒雅會不會也被改造了?還是,他才是幕後實施改造的那隻手?畢竟他是生物腦電波控制技術的專家,而且極大可能是他盜取了星源物質。可是他沒理由讓改造後的殭屍和人類,全部聽命於葉焱!如果是他,他應該在葉焱他們踏入亡者之地的第一時間,就將他們活捉呀!
排出了哥舒雅,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程清藍道:「雖然他們變得跟木偶一樣聽話,但我發現他們的智力還保留著。連殭屍似乎都恢復了基本的智力,能聽懂人類的命令。」
「他們本來就曾是人類。」葉焱道。他沉默了一下,終於道,「或許是因為,我流著顧家人的血?」所以,才能控制殭屍?
實在是匪夷所思!可是,還能有其他解釋嗎?為什麼人類和殭屍忽然被馴服改造,為什麼只聽命於葉焱一人?到底是什麼程式和指令,被輸入七萬兩千多生物的腦中?如果這是陷阱,實在沒有必要!
「阿同想幹什麼?」葉焱皺眉。殭屍變得馴服或許是好事,可是如果連忠誠於帝國的士兵,也變成沒有情緒的怪物,那跟殭屍,有什麼區別?
「其實這樣也好。」程清藍沉思道,「不管是誰的陰謀,你現在手上突然多了七萬多兵力。整個大陸人類守軍的兵力,也不到二十萬吧?」
葉焱點頭。
「保險起見,你馬上再下一道命令,除了你的命令,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他們都不要聽。」程清藍道。
葉焱失笑,但還是立刻下達了這個命令。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南城最高統帥顧同正在會見,大陸最優秀的人類和機器人醫學、生物學、自動控制技術專家。秘密表彰他們在研發殭屍控制技術上的卓越貢獻。並宣佈,五天後,待各種防護消毒措施準備完畢,將帶領這些專家前往殭屍之地,查看他們實驗的成果。
表彰的晚宴,歌舞昇平,巨大的煙火在股將軍府邸上空閃爍。喧囂的聲音蓋住了遠遠傳來的殭屍之聲。也有警衛送來邊防情報,說觀察到北部巨大的動靜。顧同和舒平南相視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藥物,大概正在起作用吧?
而沒有向科學家們宣佈的軍方秘密是,星源物質依然在亡者之地內散發著能量。勘察到其精確位置,勢必奪回,這是軍方義不容辭的責任。
然而此時,大陸南北所有人都不知道。地球七大陸最彪悍的一支人類、殭屍混編部隊就此誕生了。這支部隊在之後歷次作戰中表現驍勇、所向無敵。尤其在東西大陸人類與機器人的決戰中,更是抵抗巨大壓力,取得了扭轉全面戰局的關鍵戰役的勝利。無數殭屍在戰爭中陣亡,他們曾經泯滅的名字,卻得以重新記錄到人類的陣亡紀念碑上。
歷史充滿了偶然和巧合。就在這一個晚上,顧同潛心研究數年的成果,以他的DNA為傳播密碼和控制訊號的改造藥物,極其烏龍、陰差陽錯的,被早於他回到亡者之地、與他擁有同樣DNA的同胞哥哥顧城,觸發了。
但現在,葉焱和程清藍還只是惴惴度日。他們對於殭屍和人類部隊的變化原因猜出了大概,卻也不能十分肯定。葉焱只能加強整個轄區的防禦,加強部隊的磨合訓練,防範未知的風險,防範不知潛伏於何處、已經獲得星源物質的哈克萊王族的反擊。
這天傍晚時分,部隊休整完畢,練兵、農場、礦場,開始有條不紊的恢復訓練和生產。亡者之地與殭屍之地間長達數月的對峙和戰爭,終於消散於無形。
程清藍和葉焱,也得以在數日的顛沛流離後,平靜安詳的相擁。
「這段日子像做夢一樣。」程清藍道。而她居然還可以在這裡跟他交談,如果沒有他,她現在會怎樣?
不,她不會自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是會惶惶度日吧,作為一個不明來歷的戰鬥機器人,就這樣惶惶活著。
「是我的錯。」葉焱長繭的大掌捏住她的臉頰。
每次,他都是自責。可是又怎麼能怪他?
程清藍搖頭:「有些事情,大概是躲不過的。」就好像她突然來到這個陌生年代,就好像丁一是第一個救她的人,卻也幾乎毀了她。
「明天,讓軍醫來吧。」葉焱平靜道。
程清藍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金黃陽光籠罩的前方,黑壓壓的大軍,望不到盡頭。這真是支強大的力量,她想。腦海裡忽然掠過農場裡那些殭屍孩子的模樣。
小的七八歲、大的十三四歲。亂糟糟髒兮兮的頭髮,奇臭無比;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稱為衣服,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塊破布,連羞處都無法遮擋。
他們的臉頰也是骯髒的,滿是泥污血跡。蒼白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兩顆尖利的獠牙微微伸出。而一雙雙眸子,沒有了以前殭屍的狂暴嗜血,只餘澄澈的茫然。
最不幸的,大概是這些孩子吧?雖然不死,卻淪落為殭屍。現在,在葉焱軍中的日子,大概是這些殭屍孩子兩年多來過得最好的日子——雖然不夠卻按時供應的糧食、士兵們今晚正指揮他們洗澡、過幾天將趕製軍服優先給這些孩子……
程清藍的手緩緩撫上腹部,輕輕道:「好,聽你的。」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4:11
五十二、王者的召喚
亡者之地的晨光,清冷輝黃。明明是多了七萬殭屍,可大地卻比以前只有兩千多人時,要安靜許多。
因為沒有了情緒和喜怒,卻還擁有智力和戰鬥力,這七萬多人,就像冰冷殺戮的巨大武器。
葉焱和程清藍乘車沿著南部距軍方封鎖線五公里處,亡者之地的防線,巡視一圈。上一次南城大尉何欽瑜的背叛,對於程清藍說是刻骨仇恨,對於葉焱也是沉默失望。所以雖然猜不出南城將會有何舉動,他們都必須加強防守。
車子最後停在西海岸線。
葉焱拉著程清藍,穿過雜草叢生的灌木叢,前面已經沒有路。兩人跨過幾道斷裂的橫溝,終於來到隱蔽於丘陵背後的海灣。
「就是在這裡。」葉焱道,「我大難不死。」
「我只能說上天護佑!」程清藍道。
「我捨不得死。」葉焱靜靜道。不再多說。可程清藍心中卻是猛的一跳。望著他依然有些蒼白的臉。暮色中,熠熠生輝。
「昨晚我見到秦雪辰了。」程清藍低聲道。他的救命恩人,他們要感激一輩子的人。卻也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木偶,僵硬的眼珠,沉默的言語。她去找她時,還有士兵上門,她當程清藍不存在,投入士兵的懷抱。
情緒死亡,只餘本能。
葉焱微微一滯:「我昨天已經下令,她不用再服務士兵。」可是,她卻依然接受士兵的求歡,也許,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剩我們兩個了。」程清藍深吸一口氣,「一個半獸,一個機器人。」
太陽升得更高,在深秋的海邊,格外讓人覺得溫暖。潮水執著的拍打著海岸。在這個隱蔽的與世隔絕的海灣,兩人寂靜的站立著。
「清藍。」葉焱盯著海面,「我被父親試圖謀殺時,曾經非常難過。」他的聲音很輕柔,「那時候覺得活著其實沒有什麼意義。
可母親捨不得讓我死。為了母親,我活了下來。那麼多次戰役,我居然沒死。事實上我覺得默默無聞死在哪次戰役中,也不錯。
後來,我卻萬分慶幸。幸好我命大活了下來,才能有機會遇到你。」
程清藍看著他冷峻的側臉上,往日銳利的目光已經柔軟下來。心中微微有些梗塞。
「再多的苦難,與跟你相愛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葉焱的溫暖目光終於移到她身上,「但是我希望你今後,不會再有苦難和仇恨。我願意以我的生命,用我一生的苦難,換你平安無事。」
程清藍怔怔望著他。
葉焱極少說這麼多溫柔深情的話。可今天刻意將她帶到他大難不死的地方,說這些話,他的心意,她怎麼會不明白?
「再多的苦難,與跟你相愛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程清藍緩緩重複著,心中百味雜陳。
往日的程清藍不可能再復原。十多天的姦淫,像是烙印,大概她會背負一生。可是葉焱就像陽光,強勢而溫暖的陽光,義無反顧的撲向她。
她有點明白過來。那大概是另一種狀態。不是遺忘,因為不可能遺忘;也不是麻木,雖然早已經麻木。是將那視為人生必經的苦難磨礪,然而那黑暗背後,更重要的,是他還站在陽光裡,張開雙臂,等著她一起,於這亂世中攜手人生。
「我愛你,葉焱。」程清藍凝重的道。
葉焱深深看著她:「我愛你,程清藍。」
程清藍淺笑:「但是你說錯了。」看著葉焱挑眉,她柔聲道,「不是你用生命來換我平安,而是我們並肩,永遠並肩,面對所有苦難,分享所有幸福。」
葉焱沉默點頭,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拉入懷中。
回到營地時,已經中午過後,木偶般的警衛兵送來午餐,兩人用過,警衛報告老軍醫已經在門外候命。
程清藍低著頭,咬著鐵勺:「會痛嗎?」
葉焱沉默一下:「我不知道。」
老軍醫走了進來,面無表情的向葉焱行李,然後走到程清藍面前,打開隨身器械,拿出一根粗粗的針筒。
「這是什麼?」程清藍問道。
「生產針。」老軍醫僵硬道。
軍中隨軍女人如果不慎懷孕,便是這樣一針下去。
「痛嗎?」卻是身為男人的葉焱問道。
老軍醫點頭:「軍中流產措施對母體造成傷害的概率較高,會極大增加今後不孕的幾率。患者一星期內必須臥床。」
「有沒有更安全的?」葉焱皺眉。
老軍醫搖頭。
葉焱眸色一沉:「軍醫,先出去。」
程清藍平靜道:「只有這樣的醫療條件,打掉吧。我的體質還不錯,應該沒問題。」
葉焱望著她,腦海中卻浮現那日在顧府,機器人醫療專家的話語。它看著他,冷冷道:「這個孩子有哈克萊王族變異基因,怎麼,你要留下這個最後的王族?」
沒有什麼比一個種族的滅絕,能更加直觀的說明文明的倒退和悲哀!
「藍……什麼種族滅絕我並不在乎。」葉焱道,「但是拿你的健康去換取仇恨,是件愚蠢的事。」哈克萊星人與地球人和平共處的時代,也曾有過跨種族的結合,五個月的孕期,平安無事。
他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程清藍猛然抬頭看著他,卻隱隱有些心疼。
程清藍顫聲道:「即使已經生下來,我也會當著哥舒雅的面,殺了這個孩子。所以葉焱,讓軍醫進來吧。」
是呀,如果他還活著,沒有什麼比當著他的面,親手殺了這個孩子,更能解恨的了。程清藍對自己說。
葉焱卻看著她,沉默良久:「別衝動。我再想辦法。會有辦法的。」
程清藍看著他凝黑的眸。那裡邊,只有無窮無盡的溫柔。
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低頭重重吻了下來。
不一會兒,葉焱的氣息便有些急了。沉黑雙眸,灼灼更盛日光。程清藍也有些意搖神馳——
「啊——」一聲低呼,程清藍被葉焱打橫抱起,有些吃驚的望著他沉默的側臉。他眼中是黑色的暗湧,那是極濃的壓抑多日的慾望。
「聽說懷孕頭幾個月不可以……」她軟軟的道。
卻被他堅實的雙臂緊抱著放在床上,看著他英俊的臉慢慢覆下,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逼近。
「我只是抱抱你……」他的聲音很低,封住她的唇。
當亡者之地和殭屍之地同時寂靜下來,時間便變得空曠,葉焱和程清藍在亡者之地的固守,也有了長相思守的味道。
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毀滅,或許是戰爭。可連葉焱也不去提,只是每天抓緊部隊的融合和訓練,每天巡查確保四面防線萬無一失。
這日葉焱回到營地用午餐,卻不見程清藍的身影。問起警衛,警衛答道:「夫人和紅勳一起去礦場了。」
葉焱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她有些臉紅的撲到他懷裡,仰著臉問他:「哎……怎麼所有人都叫我夫人,不叫我程長官了?」
那時,他摸摸她的頭髮:「我的命令。」於是看到她眼中的柔軟羞澀。
這樣,很好。往日那個充滿活力、一往無前的程清藍,似乎在一點點的回來了。儘管眉宇中總會有一絲陰霾,儘管似乎對他更——可是,他要的,已經足夠。
揮退了警衛,葉焱獨自駕車來到礦場。在守衛指引下,看到堆的很高的礦石頂端,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踩著黑色礦石走近,程清藍和紅勳立刻發覺,轉頭看過來。紅勳馬上反射似的跳起來行禮,她則還坐在髒兮兮的礦堆上,抬眸看著他。
他走過去,把她撈進懷裡,示意紅勳一起重新坐下。
「在做什麼?」他盯著她水潤的雙眼,那裡面有小小的火苗。
她滯了滯:「我在試圖找回以前的紅勳。」但卻沒有奏效。
「阿同也該有進一步的行動了。」葉焱道,「不知道他還認不認我這個哥哥,還是會跟父親一樣。」
「那就別見他!」程清藍立刻道。
葉焱望著她笑:「如果不見他,這個結怎麼打開?如何找到讓紅勳他們復原的辦法?」
「顧家人果然固執!」程清藍道,「反正你們見面那天,我埋伏起來,如果他對你不利,我就立刻殺了他。」
他們所在的大陸,相對於機器人佔據的西大陸,被稱為東大陸。
與東大陸南北城之間的平靜和蓄勢待發不同,數十、數百、數千散佈於其他六大陸的溫馴的哈克萊星奴隸、平民,於三天前,不約而同的開始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瘋狂逃亡。
各個大陸,沉睡於地下或海底的看似廢棄的母星戰艦悄無聲息的上升懸浮於海平面。而哈克萊血液牽引著所有的逃亡者往戰艦拚命奔襲。
短短幾天時間,無數哈克萊星人在逃亡中被各個種族的統治者屠殺——統治者們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但有更多的人逃到了沉睡經年的戰艦,撫著滿是鐵銹卻光輝奪目的龐大飛行物哭泣。
那代表著傳承億萬年的星源,正在釋放不可再生的能量;代表著有偉大的倖存王族,冒著生命危險進入休眠狀態,啟動星源獲得能量;當所有戰艦同時啟動飛入高空時,王族將重新甦醒。而星源將會不復存在!
星源的存在,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因此,他們感到恐懼,可更多的,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和激昂。
而借助星源物質發出的王族訊號,如咒語般響徹他們的腦海——
「以王室第七王子之名,我,哥舒雅,於銀河系17593號藍星東大陸,召喚宇宙流亡的同胞。我即星源;我即哈克萊族的希望——復興,或者滅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4:25
五十三、我們都不是人
暗青的天,彷彿一汪渾濁的水,映在人的頭頂。
南城邊防一千士兵今天個個養足了精神,腰桿挺得筆直。大尉何欽瑜就站在守軍最前面,畢恭畢敬的等待著。
二十八歲的大尉有滿臉絡腮鬍子,身量中等卻異常強壯結實。作為守備南城一年的最高指揮,他也是顧同大學同窗。他忠於帝國——那是無容置疑的事。
所以,才會試圖挑起亡者之地與南城之間的戰爭。他比任何人都熱切的希望屠滅所有殭屍,收復大陸,重建往日輝煌的帝國。
可是顧將軍卻一直縱容殭屍活在世上。哪怕顧將軍的母親,也因殭屍而死。他無法理解顧將軍的用意!那怎麼辦?讓殭屍攻打南城,這大概是觸怒顧將軍進而全殲殭屍最好的辦法吧?
至於許諾殭屍之地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類分子,配合他們攻打南城——那不過是權宜之計,以南城的軍事實力,那幫殭屍攻入一寸,就會被消滅——他堅信並且期待著那一幕發生。
然而流亡部隊的首領葉焱居然重新回來,亡者之地回歸平靜。他不知道葉焱到底有什麼能耐,讓那個陰險毒辣的丁一,吃了悶虧。
那之後,顧同將軍並未責怪他,只是在他匯報工作時,看到全息圖像裡的顧將軍,深不見底的目光——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顧將軍都知道了。他完了。
可他卻不後悔。
何欽瑜深吸一口氣,軍人的眼眶有些濕潤——三天前,他終於接到顧將軍命令,顧將軍即將率領護衛進入南城。
可此時,當他看到顧將軍身後護衛不過百人,還有十多個是西裝革履的知識分子,他的心瞬間沉下去——
「欽瑜……」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站定,特異的容貌卻讓他覺得親切,「你辛苦了。」
意志堅定的漢子眼眶一熱:「將軍……」
與身後諸人略有些臃腫的灰色或黑色防護服不同,顧同全身都裹在一層極薄的白色防護套中,略緊的衣服,將他完美高大的身體曲線勾勒得十分英武。
「欽瑜……你無疑是盡忠的。」顧將軍低頭看著何欽瑜,「你忠於帝國。」何欽瑜聞言身體一抖,絕望湧上心頭。
「將軍……我……」
「明天開始,上尉連祁將接替你。希望你將來在西海岸線,同樣出色。」顧將軍平靜道,「打開亡者之地的大門吧。」
何欽瑜疑惑道:「將軍,這麼少人進入亡者之地……那裡都是些窮凶極惡的傢伙……」
顧將軍盯著何欽瑜,白色防護面罩緊貼他線條凌厲的臉頰。即使看不見他的雙眼,何欽瑜全身卻忽然有些發冷。
顧將軍的聲音又緩又重:「開門!」
葉焱接到前線報告南城侵入,是在十分鐘後。
預感到將與顧同會面的他,這兩天已經將指揮部南移到邊界線附近。如今接到報告,他立即集合最精銳的士兵五百人。
「什麼?南城只來了一百人?」程清藍失聲。七萬二對一百?程清藍心中大定。
葉焱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低聲失笑。
程清藍點頭:「你先去,我說了,我會埋伏在你身後,萬一他圖謀不軌,我就狙了他。」
葉焱看著她認真的神色,只得點頭——其實也好,如果她一直跟在他身旁,他反而不放心。這裡七萬部隊,總能護她周全。
葉焱前腳剛走,程清藍後腳就調了五千全副武裝、配備重型武器的部隊。她自己緊隨葉焱,讓紅勳帶著部隊在五公里處候命。
開玩笑,相信南城,不如直接去死!
葉焱帶人火速趕到南面時,正看到南防線的五千殭屍,密密麻麻散佈於高樓廢墟中間,荷槍實彈,對著百米遠處空地上的不過百人。
葉焱瞇起了眼。
七八十個士兵跟上次偷襲葉焱的武士,穿著一樣的黑色防護服;還有十幾個人明顯不是軍人,鬆散站著,看身形還有女人。
然而最醒目的,莫過於站在最前沿的十幾個。
那十幾個不是人。全部是黑色金屬軀體人形機器人。模擬人的膝蓋、腰間和肩頭,全部配備單兵重型武器。清一色朱紅的透明金屬眼珠,代表著那是最高級別戰鬥機器人。
而十幾個機器人中間,一個白色的身影沉默的站立著。高挑的身材,隱藏的面容。
那一定是顧同。葉焱不知為何,心中就是這麼肯定。忽然很想掀開他的面罩看看,他長成什麼樣了?昔日內向沉默的幼弟,已經成為享譽大陸的統治者,而今日,他會怎樣?是否會殺了這個原本應該死去的哥哥?
「讓你們的頭領出來說話!」對方陣營,一個機器人毫無感情的聲音喊道。五千殭屍兵卻一動不動。
顧同安靜的站在原地,心中卻是驚天的憤怒。
當他滿懷信心的踏入亡者之地,卻發現,計劃中所有殭屍俯首稱臣的情景卻未出現。
數不盡的殭屍,或許還有人類,竟然彷彿已經被人馴服,訓練有素的完成防線佈置。當他發出解除武裝的命令時,竟然沒有殭屍回應。
該死!藥物中明明添加了他的DNA成分,基於納米微傳感器的藥物粉末,應該在第一時間就從空氣侵入每一個人類和殭屍的大腦。然而當擁有同樣DNA的他本人來臨時,才會觸發控制指令。
到底哪裡出了錯?明明面前這些散發著屍臭的殭屍,已經成為訓練有素的士兵!
年輕的將軍站在眾人之前,身後的科學家已經開始小聲討論,悲觀而沮喪。憤怒從將軍的心中湧出——他力排眾議保全殭屍之地,花費了大量財力物力的藥物,明明臨床實驗的成功率已經超過95%!
是誰?謀奪了他的成果,獲得了殭屍的統治權?
「我們老大要跟顧將軍單獨說話!」一個殭屍兵跑到陣前,聲音乾澀道。
「不行!」顧同身後舒平南立刻反對。
顧同卻沒有拒絕,上前一步:「我同意。」
殭屍兵指了指眾人左側五百米處的一處丘陵背後:「他在那裡,一個人。」
舒平南抓住顧同手臂,顧同冷冷道:「放手!」
「萬一有埋伏!」舒平南不能讓他冒險!
顧同厲聲道:「你在質疑我的戰鬥力嗎?」沒有說出口的是,他感覺到了那個人,就獨自一人,在那裡。不知為什麼,他感覺到了。
舒平南失聲。顧同的戰鬥力在整個帝國軍中數一數二,看那片小山丘,即使藏了十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所有下屬,眼睜睜看著顧同走向那片丘陵後,沒有了身影。
程清藍按照殭屍兵的指向,遠遠的繞行到丘陵背後時,恰恰看到兩個男人面對面矗立著。
葉焱一身迷彩軍裝,像是一顆黑色的樹,筆直挺拔;另一個男子,雖然穿著緊身白衣,身形卻幾乎與葉焱一模一樣。
程清藍打開裝備,左手的槍鎖定目標,心中暗歎一聲——果然是兩兄弟!
剛想著這裡,程清藍目瞪口呆——
抱、抱、抱住了!
慘淡的天空下,白衣男人猛然伸出雙臂,抱住了葉焱!雖然看不見他的面容五官,可從他緊緊擁抱的程度,也可以猜出他的心情必定十分激動。
這麼看來,他們見面的結局是好的?
「清藍,過來!」葉焱疏朗的聲音隨風飄來,帶著一絲不淡定。
程清藍沒有收起裝備,快步跑過去。
衝到葉焱身旁,緊緊擁抱的兩兄弟已經鬆開,葉焱一手攬過程清藍:「阿同,這是我妻子!」
全身包裹在銀白色中的男人靜了一下,忽然抬起修長手臂,拂過自己的右耳。他的雙手彷彿有魔力,白色的面罩竟是消融了一般,生生變得透明。於是葉焱和程清藍便看到了他的臉。
「嫂子!」顧同沉聲喚道,青色的眼珠定定看著程清藍。
程清藍心中倒吸一口涼氣。
顧將軍的長兄流落於亡者之地,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整個南城。
原本統治者家庭的辛秘,不應當被平民得知。然而一向克制冷靜的顧同,卻讓這個消息散播出去,連帶傳播的,還有葉焱這些年保衛亡者之地的功績。於是人類正統王者之地被這個消息震撼了。顧城,這個讓人遐想連篇的名字,他是顧家的長子,他這些年在最凶險的地方,默默無聞為人類駐守著北部防線;他跟顧同一樣英俊年輕……
可是他身陷亡者之地,那個被污染的地方。專家兩年就宣佈戰爭導彈殘留物會對亡者之地及北部造成放射性影響,將來的影響未知。
所以這樣優秀的顧家長子,竟然不可以再回到人類正統社會。
於是南城,關於一味排斥不接納亡者之地流亡人類的討論,轟轟烈烈的展開了。正方認為,必須排斥,即使是顧家人,也應該為了全體人類利益,不踏入南城一步;反方則認為,他們變成這樣是政府的責任,政府有義務研製藥物「治好」他們。
顧將軍府一直對這些揣測討論不發一言。亡者之地的部隊,也未發表過任何聲明——是的,在顧將軍終於遇到長兄的第二天,南北城之間的通訊設施便架設起來。雖然依然不允許平民穿越防線。
頂級武裝格鬥機器人變成了搬運工,珍饈美味和華麗衣衫流水般送過來。葉焱,或者現在更應該喚其為顧城,曾提出將七萬殭屍部隊歸還顧同,但顧同搖頭,說DNA控制程式一旦啟動,沒辦法逆轉,也沒有解藥。
此刻,程清藍看著亡者之地指揮部喝著小酒的兄弟倆,一直被一種極不真實的兄弟天倫之情籠罩著。
顧家的人很強大,也很瘋狂、變態。
看似相貌出眾的葉焱,長指捏著寬大酒杯,雙眼越喝越亮,舉手抬足間,皆是軍官的風範。
可是這個傢伙,是個半獸,不是人。
坐在他對面的顧同,這個長著跟葉焱一模一樣的臉,雙眸沉黑,眉峰挺秀。可是他又跟葉焱完全不同。
他的皮膚是青色的。從額頭髮際,一直到被衣服遮擋的脖子,從眼珠到嘴唇,全部是烏青色的。暮然望去,冰河般清寒死寂。
他就像武俠小說裡中毒的人。可是他不是中毒。
他是青色的,因為他是個生化人,不是純粹的人。一個全身每一個分子都被生化改造過的傢伙。這就是傳聞中的顧將軍。
而這個屋子裡第三個人,坐在一旁陪酒的孕婦,她也不是人,是機器人。而她腹中……是個什麼東西?
程清藍想到這裡,忽然一頭冷汗。
兩個男人同樣沉默寡言,酒卻喝得很起勁。葉焱偶爾看一旁的程清藍一眼,目光溫柔深沉。其實不用多話,只是幾個眼神,傻子都看得出兩人眼中的密不可分。
「既然是你的DNA控制,為什麼會被我觸發變異?」葉焱道。
顧同看著葉焱:「大哥,我們倆人類DNA段相似度是99.9%。」卻也不深入更多,話題一轉:「還沒找到那個哈克萊星人?」
程清藍身子一僵。顧同目光定定看著葉焱。
葉焱搖頭:「既然你的藥物對他不會有用,我想他一定還在大陸某處。」
顧同:「但我們已經追查不到星源物質的信號……明天我想去西大陸看看。你們跟我一起去嗎?」
程清藍忽然反胃,一陣猛烈的乾嘔,立刻咳了起來,葉焱馬上伸手,輕拍她的背,遞過來杯水。程清藍微抿一口,臉色有些發白。
顧同何其敏銳的人!青眸中閃過耀眼光芒,緩緩道:「大哥……」
葉焱垂眸:「她腹中孩子不打算留下。」舉起酒杯,葉焱沒看程清藍,一口幹掉,臉色平靜。
該有多尷尬?要葉焱親口對自己的弟弟說出這樣的話?
程清藍沒看顧同,只是也點了點頭。卻也無法直言,那是哈克萊星人留下的孩子。
一旁的顧同微微一怔,很快平靜道:「明天我的巡航艦上會有醫生。」
葉焱沉默了一下,點頭。
「嫂子……」顧同朝她道,「我需要一點你的血樣,帶回去研究。」
程清藍毫不在意的點點頭,任顧同青色手掌拿著極細的針管,湊近她雪白的手臂。
她只是盯著葉焱硬朗凌厲的下巴,心裡有些微酸。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4:39
五十四、天下大局
十一月的大風呼呼刮過,即使迷彩服包裹全身,卻依然有浸骨的涼意。
程清藍今早的孕吐反應特別嚴重,心情也變得有些焦躁。當她一臉慘白的走出房子,恰好看見兩個同樣英挺的雙生男人站在一架湖藍色飛行器前抽煙。飛行器約摸十五米高,圓形,直徑二十米,在巡航飛行艦中體積算偏小的。
顧同與葉焱一樣,從小服毒,其實並不怕亡者之地的空氣,一張青色的臉毫不顧忌的露在空氣中。
見到程清藍走過來,葉焱丟下煙頭踩熄,單手牽過她,不說話,只是關切望著她。
今天會拿掉孩子——她明白他的眼神,回以安靜的微笑。
這樣最好,葉焱,讓這個生命從未出現在地球上,不需要面對無法預知的仇恨和命運。
白色輕煙在顧同指間升起,青眸淡淡看了眼程清藍,轉而對葉焱道:「我們會在西大陸海岸線一千海里外隱形飛行三天,觀察他們的兵力狀況。」
舷梯上走下來個高大清瘦的男人,全身包裹在黑色纖薄防護服中,看不見長相。
「這是我的副官,舒平南。」顧同道,「也是一流的醫生。」
「葉長官!夫人!」舒平南行了個標準軍禮,雖然看不見表情,卻可以清楚看到他胸口的起伏,「葉長官,久聞你的大名!今天終於見到……我非常榮幸!」
葉焱微微頷首:「不過流亡者而已。舒將軍客氣了。」
舒平南略微側頭,彷彿在看程清藍。程清藍只是微笑,蒼白的臉卻無半點紅暈。
「夫人,請放心。」舒平南語氣有些謹慎。
左右他們也會知道孩子的血緣,程清藍定了定神,點頭:「其實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哈克萊星人的。」葉焱忽然打斷她的話,眉目堅毅,語氣平靜,「半個月前,她被哈克萊星逃亡王族抓走了。」
眾人安靜下來,卻沒有人表示驚異。
「夫人……」舒平南溫和道,「我會讓他走得一點痛苦都沒有。」
明明盼著這孩子早點拿掉的……程清藍心中卻猛然一抽,她生生壓下眼眶的溫熱濕意,垂眸笑道:「好!謝謝你。」
「我帶了十個機器人……」顧同第一個踏上舷梯,對身後的葉焱道,「加上你的十個人,共二十個守衛……」
紫光!刺眼的紫光!彷彿憑空生出,突然劃過天空。那紫是極淡的,淡得發白,卻偏偏讓人覺得火辣灼目!
那光芒漸漸擴散,從頭頂一個點,猛然到無數個點,瞬間如烏雲般擴散,籠罩住巡航艦週遭數百米的位置。顧同反應奇快,猛喝一聲:「起飛!」
舒平南還站在舷梯最下側,護住上方程清藍。程清藍全副武裝,頭盔探尋未知的目標。然而她的心卻跳得越來越劇烈——紫光,那人全身偶爾會泛起的光芒,可那時候是純紫,現在,卻紫中帶白,彷彿昭示著不同的含義!
飛行艦平地拔起,勢頭急促強勁。那速度本來是極快的,瞬間便升至數十米高空。然而程清藍眼前只是一花,半空中一道紫影瞬間由遠及近——
一股霸道的力量橫生,飛行艦猛然急停,舷梯上的眾人頓時身子傾斜,牢牢抓緊扶手。
「下來!」一聲厲喝,飛行艦竟生生被垂直下拽數米,「轟隆」一聲被那人摔在地上。
伏蹲在舷梯上的程清藍,無法置信的看著七八米遠處站著的那個哈克萊星人。他穿著灰白色迷彩服,全身籠罩在紫色光芒中,銀白色的觸角已經完全透明,可以看見裡面紫色的血流緩緩。
他抬起銀白的臉,紫色重眸滿是火焰般的殺意,肅殺的掃視過眾人。
然而當那火焰與程清藍的目光對上時,彷彿瞬間被冰凍了。
銀白色觸角微微一抖,紫眸極為隱忍的在她臉上停頓良久,飽含震撼與驚喜的複雜神色——
程清藍猛地一抖,單手下意識的覆住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沒來由的,膽戰心驚——如果被他知道這個孩子,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公主。」哥舒雅的聲音沙啞而遙遠,他緩緩抬起蒼白的手臂,「回來我身邊。」
我的愛,回來我身邊。不管你此時是死人還是活人,請回到我身邊。
程清藍身子有些僵,心中恨得要死,雙眼卻無法壓抑的濕潤——她想,大概這濕潤,是因為心中太過激烈的情緒!
然而模糊的視線,卻並不妨礙她伸手撫過肚臍下,裝備瞬間將迷彩外套劃破成碎片掉落。她抬起左臂槍管,冷靜的鎖定那個紫色光影籠罩的身體。
紫眸微瞇,卻全無憤怒和殺意,只有那深深的紫,仿如暗湧的海水,平靜卻足以將她吞噬。
「哥舒雅王子……」顧同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久違了。」
哥舒雅微微抬頭,看著舷梯上長相一模一樣的兩個挺拔男人,只有膚色不同。
哥舒雅目光一閃:「顧同?」
顧同點頭。在他點頭的一剎那,天邊忽然劃過一道白色的光亮。哥舒雅微瞇雙眼,程清藍回頭張望。只有顧同和葉焱沉靜的瞭然於胸。
眾人身後數公里外的青灰天空,五個橢圓體巡航艦仿如銀白色的金屬怪獸,驟然升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向眾人包圍過來!
「吸收了星源物質……」顧同輕笑道,「從此無極限的王族戰鬥力……也抵擋不住人類女人鮮血的誘惑,忍不住跳入陷阱嗎?」
程清藍呼吸一滯——原來顧同取走她的鮮血,是為了引得哥舒雅前來!
「不!我要謝謝你!」哥舒雅彷彿沒看到已經將他重重包圍的六艘戰艦,「否則我如何迎回我族的王妃?」
「住口!」一直沉默的葉焱抬起長腿踩在舷梯上,一躍落地。因為憤怒和羞辱生出的金黃毛髮和尖利獠牙,彷彿一把金色的刀,生生劃開那片銀白和淡紫交織的光影。
葉焱步步逼近,赤紅獸眸中凌厲光芒閃過:「你休想再碰她!」
紫光瞬間暴亮,哥舒雅冷笑道:「憑你?」繼而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方的飛行器,「憑你們?」
話音剛落,哥舒雅猛然抬起右臂,一道淡紫的光從他身體迸發,光速襲向右側的一架飛行器——
光源物質的能量無與倫比,頂級巡航艦卻也毫不示弱。紫光被飛行器表面乍然出現的紅色透明防護罩生生阻斷,然而飛行器表面還是在強勁的力道影響下微微下凹——
可恐怖的不是在於這一擊的力量,而是在這一擊之後,以不可思議速度躍起的哥舒雅,驟然撲向那架飛行器,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轟——」一聲巨響,紅色防護層被無聲穿破,銀白色金屬表面瞬間坍塌,警報聲此起彼伏,光電驟然失控交錯——
哥舒雅輕蔑的笑了,一腳踢在那龐大的飛行器上,借力躍回地面——然而顧同和葉焱怎麼會放過他?顧同猛一揮手,其他幾架飛行器猛烈的射出報復的炮火!葉焱快速端起槍,赤紅雙眸沉靜如火,略略一頓,不射哥舒雅,反而向精準點射向天空幾處!
舒平南「咦」了一聲,程清藍心中一凜,顧同低叫了聲「好!」
所有的一切,只是發生在極短的幾秒鐘內——
半空中的哥舒雅只聽得耳邊一片炮火子彈破空之聲,他不驚不懼,在快速下落過程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空中騰挪翻躍,五架飛行器射出的炮火子彈,竟被他身手敏捷一一避開!
淡紫身影彷彿一道紫的發白的煙火,穿梭於槍林彈雨中,在半空中以高速劃出凌厲陡峭的曲線,眼看便要衝出槍火的包圍——
子彈,低調穩健飛射過來的子彈,彷彿提前經過精密計算,恰恰封住哥舒雅在炮火中求生的去路!
哥舒雅猛然挑眉,雖然力量速度超群,但這一輪轟炸式襲擊他也無法直接肉體對抗!偏偏有這麼幾排子彈,算準他的落點曲線,彷彿尖刀扼住喉嚨!
他心裡一驚,猛然爆發一陣尖嘯,紫眸飛掠週身幾個方向的子彈,心中計算也是極快,竟然不躲不閃,以右肩迎上一排子彈。
「嗤嗤——」數聲,子彈嵌入他寬厚的肩膀,注入的毒素瞬間以撕裂般的速度在他肩頭擴散。哥舒雅悶哼一聲,卻也憑這一肩的犧牲,殺出一條血路,重重落在包圍圈以外的空地上。
顧同一揮手,巡航艦停止了攻擊,只是無數槍口同時鎖定了肩頭淌血的哈克萊星人。
程清藍這才猛吸一口氣,偏頭看著一臉沉靜的葉焱。她一直知道葉焱戰鬥力很強,但是剛剛,她還是忍不住懷疑擔心——畢竟葉焱曾經是和哥舒雅打成平手;如今哥舒雅獲得星源物質,簡直無法想像他的攻擊力。
然而葉焱卻做到了。他冷靜、無所畏懼,精密計算攻擊。強大的軍艦火力都無法讓哥舒雅皺眉,他卻僅憑一挺重型機槍,就讓哥舒雅受傷墜地!
葉焱放下槍,冷冷道:「雖然你獲得了星源物質,卻也不是無所不能。」
哥舒雅伸出白色的舌頭舔過紫色的嘴唇,臉上竟然露出微笑。肩頭流出的血液竟然是黑色的。然而他眉目不動,只是靜靜看著眾人。於是肩頭的黑色血跡,竟然漸漸變淡,那黑色彷彿被紫色漸漸吞噬,很快,血止住了,只有紫色的血跡乾涸在灰白衣服上。
「今天你們引我來,為什麼?」哥舒雅傲然道,「殺我?只怕你們做不到。」
「我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顧同又點了根煙,青眸微瞇,「一個對人類和哈克萊族都有利的交易。」
哥舒雅微微一怔,旋即笑了:「憑什麼?母星的三十架大型飛船已經被我喚醒,數萬族人將隨我征戰,你們憑什麼跟我做交易?」
顧同笑了:「飛船我有五十架。頂級機器人戰隊我有兩百,長期服役部隊我有十萬,預備役十萬。我大哥有七萬打不死的殭屍部隊。」
哥舒雅冷笑:「這是威脅?」
葉焱從顧同手中接過一隻煙,兩兄弟在這個緊要關頭卻輕鬆得不可思議。點燃煙,葉焱道:「你手下有將可用嗎?」
哥舒雅沉默著。
程清藍明白過來。
是的,如果真的有他所說的大型飛船和上萬哈克萊星族人,聽似恐怖,卻並不一定有數萬部隊的戰鬥力。哥舒雅面臨的將是一盤散沙,即使或者有曾經的戰士和將領,短期內要變成強有力的部隊,卻不容易。
當日,葉焱僅憑十五人類精兵,便可闖入哥舒雅率領七萬殭屍駐紮的殭屍之地。除了葉焱的謀略神勇之餘,很大的原因是哥舒雅手下,只有四個可以思考和指揮軍隊的人類。
「我們的母親因為哈克萊星人戰爭而變為殭屍。」葉焱道,「這仇,我們會報。哈克萊族比人類更加需要休養生息。作為交易的代價,我們給你十年時間,十年之後,我們決戰。」
「而我要付出的代價……」哥舒雅看向西邊,「機器人嗎?」
顧同點頭:「你們和機器人之間的仇恨,比人類更加深重吧?西大陸機器人不可能與你結盟,更不可能給你一片大陸,給你十年時間。跟我們結盟,你才有機會把你的民族救活,才有可能一個一個報仇。」
哥舒雅沉默了,深紫的長密睫毛下,是深紫眼眸。
顧同和葉焱指間的煙已經燃盡,哥舒雅的目光,終於停在程清藍身上。
程清藍心中一抖,慢慢道:「哥舒雅,十年之後,我會遵守我的諾言,殺了你。」
哥舒雅聞言立刻道:「結盟可以。」他的目光牢牢鎖住緊程清藍,「但是,我要這個女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4:52
五十五、人造人15號
哥舒雅驟然笑了,朝葉焱顧同道:「結盟可以。」他緊盯著程清藍,「但是,我要這個女人。」
三個男人同時靜了下來。顧同看著大哥。葉焱獸眸赤紅。
「憑什麼把我作為交易的籌碼?」清脆的聲音驟然插進來。葉焱神色一凜,看著程清藍。
哥舒雅深吸一口氣:「清藍,是我錯了,看著你瀕死那一刻,我……不該逼你,跟我走好嗎?」
程清藍咬著下唇看著他,黑色眼眸波光粼粼。
淡紫的光芒漸漸消失,白色的觸角緩緩變得透明。巨大的白色手掌慢慢恢復成麥色。不可思議的變形就在眾人面前發生。直到那雙眸中的深紫斂去,變成純淨的黑。
「幸好你還活著。」哥舒雅聲音又緩又重,全然不是剛才那個槍林彈雨中冷靜穿越的戰士,「我再不會……跟我走吧……」
「我不會跟你走。」程清藍看著人形的他,那個熟悉的名字莫名喚出口,「丁一,我愛的是葉焱。不管戰爭勝利還是失敗,不管被滅族的是人類還是哈克萊星人,我唯一愛的人,只有葉焱一個。你說不會再逼我,那你就走,帶著你的族人,打敗機器人。十年之後,等著我來要你的命!」
哥舒雅深深看她一眼,嘴角驟然逸出苦笑,用丁一才會有的調侃語氣道:「真是殘忍的女人哪……你忘了第一次離開我身邊時,說讓我等你回來嗎?我等了,可是你再沒回來過。」
「所以……所以你就可以那麼對我嗎?我會殺了你的,我發誓!」淚水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是的,不被愛是悲哀的。可是怎麼可以變成霸道的佔有?
即使是她朦朧中負了他,沒有再回到他身邊,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固執任性的對她?
哥舒雅看著她的淚水,粗糲大掌在身側握緊又鬆開。
「好。我不逼你。」哥舒雅靜靜道,「我等你十年後來殺我。不要緊,我再等你十年,程清藍。」
兩人都無法再有其他言語。
程清藍身後,葉焱一雙銳利虎爪緊攥,指甲嵌入肉掌中,靜靜的鮮血淋漓。半獸雙眸血色濃重,從背後看著她的肩膀微微抖動。
顧同和舒平南對視一眼,顧同青色面容一片深思,舒平南輕輕搖了搖頭。
舒平南送上紙面協議,三人簽名,以王者之地、殭屍之地和哈克萊星之王的名義。協議瞬間掃瞄進入軍方最高機密庫,秘密抄送南城政要和軍方大尉以上首領。
聯盟已經達成,戰士們收起武器,五艘戰艦迅速起飛消失在南城的天空。
「我的戰艦幾天後就會全部到達。」哥舒雅道,「人類啊,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你們最好遵守承諾,否則哪怕戰至最後一個族人,我也不會退縮。」
他再也沒看程清藍一眼,恢復人形的他從一名殭屍士兵手中搶過一輛戰車,跳了上去。
「明天把作戰計劃傳給我。」他的聲音伴隨著低低的引擎聲。黑色裝甲車猛然發動,碾起一路煙塵。
留在原地的四人還站在巡航艦前,看著這個孤獨的身影漸漸走遠。
見其他三人都不做聲,地位最低的舒平南便出聲打破尷尬:「將軍,葉長官,我們是否按計劃前往西大陸……」
紅光,耀目的紅光,忽然貫穿大陸南北天空!彷彿一把紅色的巨斧,劈開了天空,又瞬間消失。
顧同猛然挑眉,喝道:「快上飛船!」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被這突生的劇變震懾的四人眼睜睜看著遠方地平線上,哥舒雅的車子驟然剎車停住,跟他們一樣,也被那紅光驚動!
北面,殭屍之地的天空,忽然有一片濃濃的紅色,耀眼的暈開。
這是今天既哥舒雅現身後,第二個震撼了。只是哥舒雅現身是葉焱和顧同早就計劃好的,而此時的劇變,明顯連顧同都始料未及!
一架菱形的線條凌厲的紅色飛行物,囂張而迅速的,瞬間從北面天空,掠至眾人兩公里遠處的天空。
真是囂張的——一般飛行器都是流線型,也不會用醒目的顏色。可面前這個飛行器偏偏反著來,還偏偏躲過人類部隊和殭屍部隊的巡邏,衝到了亡者之地腹地!
葉焱等人身後,巡航艦火力迅速反應,導彈設施齊齊對準天空那飛行物。
而遠處地平面,哥舒雅駕駛的黑色裝甲車猛然轉向,朝眾人風馳電掣的衝過來。
地上四人也同時舉槍瞄準天空飛行器。
然而紅色飛行器並沒有發動攻擊。
「滋——」一聲微不可聞的電流低響,天空中浮現一副巨大的全息圖像。
那是個男人。
一個身著筆挺的黑色軍服,三十出頭的男人。軍服衣領和帽簷上,都有紅色蘭花的標誌——那代表著地球上的機器人部隊。
男人並不十分英俊,卻高大挺拔。臉部線條凌厲硬朗,額頭寬闊,鼻峰尖挺。厚厚的唇,帶著淡笑微微抿著,那雙眼珠,卻是朱紅的——那是機器人的眼睛。
他被放大數倍的身影,在高空中彷彿真人一般,低頭俯視著顧同幾人。深邃的眸中閃過精光。
「顧同,我,邢松,西大陸首領,正式向你宣戰。」他的聲音低沉乾澀,彷彿比亡者之地的秋風還要冷冽,「以你我管轄的土地為戰利品,不死不休。」
地上的顧同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將收復人類失地,驅逐你們這些叛徒!」
「哈哈——」空中的人影放聲大笑,目光一斂,「顧同,你也跟你父親一樣,還認為我們是人類的叛徒嗎?」
顧同沒吭聲,然而他和葉焱眸中,同時閃過凌厲的殺意。程清藍下意識啟動頭盔,鎖定那全息圖像的頭部——雖然,她知道那只是全息圖像。
邢松,西大陸機器人部隊的統治者。不死的機器人,永恆的生命。他維持三十歲的容貌,從五十年前發動第一次機器人戰爭開始,統治西大陸經年已久。程清藍這幾天也聽過顧同提起他的名字。
只是,不死的機器人,不會有後代、不會有感情。這樣的全真模擬超級戰鬥機器人,他率領上萬機器人戰士,發動一次又一次戰爭,他到底要什麼?
大張旗鼓的宣戰,冰冷的殺意。他是在尋找對手嗎?程清藍不知道。只是如今聽到他的名字,心中咯登一下。
機器人部隊的統領呀!機器人。
然而,彷彿感應到程清藍心中的歎息,那全息圖像上的人影紅色雙眸猛然定住,望向程清藍!看到她全身裝備,竟然怔住了。
葉焱等人心中一凜。
「站到我身後……」葉焱壓低聲音道。程清藍腳下慢慢移動。槍管微偏,鎖定紅色飛行器。
「人造人15號?」全息圖像的男人驟然失笑,「竟然在這裡……」
程清藍腦子轟然一響——人造人15號,人造人15號!人造人?
然而男人的目光剎那有些失神,彷彿想起了什麼,凌厲冰冷的目光瞬間柔和了幾分。只是那柔色迅速斂去,他低頭,居高臨下望著程清藍,喃喃低語:「跑得夠遠的……回來吧,人造人!」
話音未落,一道紅光從飛行器中射出,精準的對準程清藍。她全身都被包裹在紅光中,然而左手槍管子彈,瞬間射向飛行器底盤!
葉焱一把拉過她,將她拖離那危險的紅光。顧同一聲厲喝:「邢松,你想現在就開戰嗎?!我奉陪!」
與此同時,黑色裝甲車猛然剎住,丁一從車中跳出來,也抓起機槍對準那紅色飛行物,身體卻奔向程清藍的方向。
「顧同!」邢松在半空冷冷道,「這是我妻子做出的人造人,與你何干?」
機器人,也有妻子嗎?程清藍模模糊糊的想,是該有的,她自己就是被改造成機器人,不是也與葉焱相愛了嗎?
「我不跟你走。」聽出他提及妻子時的溫柔,程清藍忽然大聲道,「你有妻子,我也有丈夫。」
邢松微微一怔,似笑非笑:「你有丈夫?」他垂眸看著程清藍身前的半獸,「跟這個低賤的半獸?」
沒等程清藍回答,他喃喃道:「不。我不允許。」話音剛落,他的眼神驟然凌厲,於此同時,紅色飛行器的底艙驟然打開,十數個灰色機器人猛然躍出,朝程清藍猛撲過來!
然而地面上的男人們怎麼會讓機器人奪走程清藍?哥舒雅端起槍點射機器人的頭頂!舒平南立即命令背後的巡航艦火力掩護反擊!葉焱朝程清藍一聲怒吼:「上飛船!」旋即端著槍撲向最近的一個機器人!連一直未動手的顧同,青眸驟然凌厲,以肉眼無法觀察的速度躍起,一拳擊向以同樣高速攻過來的機器人!
因為機器人們的速度很快,瞬間便與四個男人纏鬥成一團,雙方背後的軍艦無法精準射擊。然而除了舒平南弱一些,其他三個男人幾乎是大陸最頂尖的戰士,雙方剛一交手,十多名頂級戰鬥機器人與他們的實力差距便顯示出來。幾秒鐘後,地上就躺了三具備擰斷脖子切斷電路的機器人屍體。
而顧同的巡航艦上,十個同樣頂級的機器人聞風而動,撲向戰團——可以預見,不出五分鐘,他們就能把邢松的機器人全部幹掉!
程清藍明白自己戰鬥力不如他們三人任何一個,轉身就往舷梯上跑。可是空中全息圖像男人笑了,紅色飛行器發出的紅光再次精準的牢牢鎖定了她。
「啊!」一聲驚呼,強大的吸引力將程清藍的身體生生定在原地!
「回來!」男人一聲怒喝,地面上的男人們同時抬頭,卻只見程清藍的身軀被那道紅光吸引,凌空直直撞向飛行器底艙。
葉焱、顧同、哥舒雅,幾乎在同一時間高高躍起,朝程清藍直撲過來!
程清藍於那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中,硬生生的轉動身軀,左手槍管對準底艙門口站立的兩個機器人一陣疾射!
一個機器人應聲倒下,另一個偏頭避過,伸出鐵灰色金屬手臂,一把抓住程清藍的脖子!出於戰士的對待俘虜和叛徒的習慣,戰鬥機器人猛然出拳,狠狠擊向程清藍的腹部!
「啊——」程清藍發出一聲慘叫——
離飛行器只差幾米遠的三個男人臉上同時變色!眼睜睜看著底艙的門陡然關閉。
他們同時看到,被機器人擊中腹部、驟然彎腰的程清藍,臉上的表情彷彿凝固——紫紅色的血液,沿著她雪白的大腿根部緩緩流下!
不是紅色,是紫紅。是接近於紫的紫紅。彷彿未來得及關閉的水龍頭,從一縷紫紅,到一大片,瞬間便淌滿她整條大腿!紅得刺眼,紫得驚人!
葉焱一聲獸鳴,身體幾乎失去重心,撲向底艙!
哥舒雅雙目飽含震痛,無法置信的看著她,深黑的眸瞬間變成艷麗重紫,瞳仁驟然收縮,他發出震天的怒吼:「清藍!」
程清藍忍著腹中劇痛,模糊暈眩的雙眼,只看見三個男人猛撲過來的身影,還有兩雙同樣悲痛欲絕的眼睛,一雙赤紅,一雙深紫,都被那金屬艙門「啪」一聲狠狠隔在門外。
「程清藍!」哥舒雅的聲音響徹整個天空,然而瞬間拔地而起的飛行器中,程清藍已經聽不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5:05
五十六、第一輪攻擊
秋風蕭瑟,青灰的天厚重依舊,望不見一點明朗的日光。對於南城的普通市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午後。
地面、空中,公共交通電車和私人飛行器如浮光掠影般飛馳;各種極富張力的誇張建築,一如既往沉默矗立,將城市瀰漫成寂寞的銀灰色。富家子弟於這青天白日裡,沉迷於豪宅中精緻的弱智機器女人的身體;找不到理想的年輕男女們赤身裸體在透明建築中飲食作息;寡言少語的機器人奴隸在軍工廠中監視著全自動化武器生產線。
中午,十二點整,南城持續了兩年的安逸和平靜,被一個清冷無情的聲音打破——
所有露天的或者民宅中的液晶屏幕、所有軍用或民用的智能通訊設備、所有裝有微傳感器的建築或者機器人身上,都在同一瞬間浮現一個年輕男人的面容,或者響起他的聲音。
他有一張極為英俊冷漠的臉,青色皮膚、眼珠和嘴唇,正印證了流言中對於這位大陸最高統治者相貌的猜測——雖然這是一向低調的他,第一次出現在全民面前。
「大陸的人類,我是顧同。」這句話剛一響起,散佈在南城每一個角落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和平,不會再繼續。今天上午八點四十五分,我接到西大陸機器人的宣戰。」
一陣短暫的靜默後,人群一片震驚的嘩然。有人立刻叫喊道:「戰爭!我們要戰爭!殺光這群叛徒!」
也有人立刻流下淚水:「不!可惡的戰爭!」
老人們還記憶猶新,人類社會衰敗的轉折點,正源於五十年前的第一次機器人叛變戰爭。而如今,機器人們捲土重來!
「我們別無選擇。」屏幕中的男人沒有漲紅臉,也沒有瞪圓眼睛。他的青眸平靜無波。可因為太過平靜,反而讓人們覺得那目光中蘊含著內斂的悲痛堅毅。
「我,和我的部隊,會擊敗機器人部隊,以我們的鮮血和意志。」顧同緩緩道,「雖然帝國已經覆滅,但軍隊向帝國子民的承諾,永遠不變。」
每一處的人群,徹徹底底的安靜下來。半晌過後,猛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萬歲!萬歲!」平民們的眼中全是淚花,「帝國萬歲!顧將軍萬歲!」
東西大陸宣戰的消息,立刻傳遍整個大陸,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與平民的群情激奮不同,政要、貴族、富商們有人惴惴不安,上流社會的圈子開始瀰漫詭異的氣氛。交易市場中,極稀少的可以跨越洲際遠距離飛行的民用飛行器,被開出了天價。雖然人們還不能知道東西大陸之外的大陸,到底被什麼物種控制——但凡有足夠財力權力的人們,開始預備倘若城破後的逃亡路線。
然而顧同等人,哪裡有閒暇顧及這些人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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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將軍府邸,地下三層機要處。
沒有燈,銀色金屬牆壁溢出的盈盈白光,讓整個房間通亮柔和。
顧同當仁不讓坐在橢圓形會議桌首位,葉焱坐在他身旁。然後是哥舒雅、舒平南,以及控制南城的一干核心人物。
舒平南剛剛簡要回顧歷次機器人戰爭的手法,最後總結:「敵人最有可能第一步舉動,是發動信息戰。他們的信息技術破壞能力本就強於人類,這些年他們的技術更不知道發展到什麼地步。」
「所以?」大尉何欽瑜揚聲問道。雖然他曾犯了錯誤,但是依舊是軍中不可多得的擁有豐富對戰機器人的高級將領。
「如果他們發動信息戰,我們的通訊網絡、智能控制系統,還有我們的整個城市的控制系統,就會非常危險!」舒平南攤手。
「能堅持多長時間?」顧同問道。
「頂多一天。」坐在末位,在場唯一一個機器人回答道。純黑金屬身體、赤紅眼珠透著寒意,正是那日救活程清藍的機器人。他也是軍方科技領袖。
聽他這麼說,現場頓時陷入沉默。
「維拉,我們投入了那麼多資源建設防禦系統,卻只能抵擋二十四個小時?」顧同手下第一內務大臣是個四十歲的穩重男人,有些無法理解的問道。
機器人維拉毫無感情的回答:「十年前,機器人偷襲東大陸,人類防禦系統在五個小時內陷入崩潰。」言下之意,現在能抗二十四個小時,已經很不錯了。
葉焱忽然出聲:「任何機器人,都要靠芯片控制。我們是否能從這裡下手?」
葉焱和哥舒雅都是第一次亮相南城核心會議。顧同手下幾人知道他倆的身份,心情都有些複雜。現在聽他這麼說,舒平南望了眼顧同,立刻搶著委婉說道:「道理是這樣,不過技術上還達不到……」
一旁的維拉卻不會給面子,他靜靜道:「每個機器人芯片都有獨特編碼,我們要防禦他們的攻擊已經很難。如果你還想通過信息技術,反過來控制他們,根本不可能。」
大家都看著葉焱,何欽瑜反應最明顯,露出譏誚微笑。
葉焱卻看著朝顧同道:「信息技術我並不擅長。但是,芯片再精密,也要通過身體中的信息網絡來傳遞指令,有沒有可能,破壞機器人身體的網絡?」
顧同微微挑眉。
「譬如……」葉焱沉吟道,「我們可以破壞他們身體的微傳感神經和微電路。用生化藥物技術?或者……」他看向哥舒雅,「生物腦電波控制技術?」
維拉的赤紅眼珠驟然一亮,舒平南微微一怔,哥舒雅面容沉肅。其他幾人卻陷入沉思。
顧同卻看向哥舒雅:「王子,你的腦電波控制技術,我非常敬佩。」維拉頓時抬眼看著一直沉默的哥舒雅。
哥舒雅搖頭:「我不過讓殭屍可以接受最基本的指令。但是你們的改造藥物,卻讓殭屍恢復基本的思維能力,這一點,我做不到。」
維拉卻又搖頭:「但是他們如果發動信息攻擊,我們自保都不夠,根本無法再遠距離實施對機器人生化和電波襲擊。」
葉焱和顧同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如果我們不防守呢?」葉焱反問道,眾人全都一震,不防守?
顧同接道:「如果我們放棄所有民用信息系統和基本軍用系統防守,集中所有工程師,只維護最核心指揮系統和武器系統的運轉,是不是要容易得多?」
維拉停了兩秒,回答道:「是的。」精於信息戰的他立刻明白過來,驚駭的看向顧同和葉焱。
葉焱點頭:「是的。我們要以90%的信息系統崩潰為代價,引得他們的攻擊信號深入,與此同時,複製他們的信號,掩護腐蝕性生化藥物微導彈的發射,從而突破他們的防禦系統,大面積打擊他們的隊伍!」
顧同道:「我們不防守。我們攻擊!」
哥舒雅接道:「還可以將生物電波微傳感器裝入微導彈中,自動制導尋找芯片信號,提高打擊精度!」
「天才!這是天才的想法!」舒平南第一個融會貫通,軍方另外兩個高級將領何欽瑜、祁連也紛紛點頭。兩名內務大臣雖然還不明白技術細節,卻也聽懂了這戰術的大致含義。
改變以往信息戰的歷史:第一步,放棄90%的抵抗和防禦,誘使敵方攻擊信號波段深入;第二步,複製敵人的信息編碼信號,掩護生化藥物導彈突破他們的防線,發動主動襲擊!
置於死地而後生、反守為攻!
這樣的結果會怎樣?不知道。但是共識毫無疑問的達成。維拉和哥舒雅立刻著手準備;兩名內務大臣和三名軍方高級將領馬上去傳達命令,避免信息系統癱瘓造成市民和軍隊的混亂。
機要室中只留下顧氏兄弟二人。
「大哥……」顧同一掃剛才的嚴肅沉靜,青眸微微帶了笑意,「你還跟當年一樣厲害。」
機智、冷靜,不可思議的指揮靈感和堪比鋼鐵的堅強意志,他是天生的領導者。
葉焱看著自己幼弟,也笑了:「阿同,我不如你。」
顧同搖頭:「知道大哥還活著後,我有時會想,兩年前如果是大哥指揮哈克萊戰爭,結局或許不是這樣。有可能,我們不必付出幾十萬人類變成殭屍的慘痛代價。」
葉焱沒有出聲,半晌,才道:「阿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母親在天之靈如果得知,必定會為你驕傲。」
顧同青眸深沉:「你終於回到南城,她必定欣慰。」轉而道,「大哥你放心,邢松不殺自己手下,大嫂必定沒事。」
葉焱臉色一僵,在幼弟面前毫不偽裝眼中的愁色,輕聲道:「是的,她一定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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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陸的信息戰攻擊,果不其然來得很快。
下午一點整,顧同接到各處軍機報告——信息系統遭受不明黑客攻擊,工程師們全力防禦,但形勢岌岌可危!
機器人的首輪攻擊,展開了!
顧同府邸的最高指揮部,開始以高強度運轉,指揮整個軍方和科技力量,按照既定戰略,倉促的實施戰術。
傍晚時分,在佯裝抵抗後,南城大部分信息系統,全部陷入癱瘓。而維拉主導的生化微導彈攻擊,按照他下達的複雜指令,排列成密集陣型。工程師們成功複製的敵軍攻擊編碼信號,悄無聲息的伴隨著敵人上一輪攻擊的反饋信號,掩護微導彈「隱形」奔襲向西大陸。
葉焱雖提出了偷襲戰略,他卻並不精通信息技術,拿起包香煙,走到地面遍植花木的草地。
一抬頭,卻望見哥舒雅也站在老舊的迴廊中,望著西邊怔怔出神。葉焱點燃煙,深吸一口,靠在迴廊這頭,靜靜的抽著。
哥舒雅緩緩回頭,慢聲問道:「她懷了我的孩子?」
葉焱聞言將香煙丟在地上,大步走過去。兩人黑眸相對。葉焱猛然抬起右臂,一拳狠狠擊向哥舒雅的臉部!
哥舒雅不躲不閃,一張臉卻被葉焱極大的力道打得別過臉去。他吐掉口中鮮血,緩緩轉過來,還是看著葉焱。
麥色的右臉頰迅速腫起來,他卻彷彿毫無痛感,冷冷道:「這拳,是我欠你的。」
葉焱微微一怔,哥舒雅卻猛然揮臂,猛然襲向葉焱的臉!葉焱同樣被打得別過臉去,嘴角流下鮮血,臉頰瞬間青紫腫痛。
他卻不聲不響,赤黑的眸憤怒的看著哥舒雅。
「這拳,是你欠我的。」哥舒雅道,「如果是我,絕不會讓她被機器人擄走!還有……我的孩子!」
葉焱臉色極為難看,一字一句的道:「哥舒雅!」
哥舒雅卻笑了:「哥舒雅這個名字……當我恢復原身和身份,控制了殭屍部隊,我以為我重生了。可是……」
「直到她死在我手上。」哥舒雅道,「我才知道,其實我是死了的。」
他的語氣帶著笑意,卻異常沉痛。葉焱心中沒來由浮現程清藍被擄走那一刻,蒼白絕望的眼神和大腿根部緩緩而下的紫紅色血液,心中一痛。
哥舒雅卻彷彿自說自話,用很久以前,丁一才會有的戲謔挑釁語氣道:「葉焱,如果這回我親手將她救回來,會不會反襯出你的無能呢?」
葉焱回過神,雙眼怒火已經斂去,只餘淡淡的平靜:「救不回她,我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救不回她,我難道不是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可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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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同樣驕傲執著的男人,在南城無聲對峙,卻又密切合作。葉焱的謀略,哥舒雅的科技能力。
而遠在四千公里外的西大陸,在金碧輝煌如夢似幻的總領府邸,程清藍緩緩醒來,第一反應是摸向自己腹部。
沒有大哭,也沒有釋然。她的四肢和心情已經麻木,竟像個垂垂老矣的人,發出一聲歎息。聲音很輕,歎息很重。
「清藍,你回來了。」一雙陌生的溫煦眸子看著她。
那雙盯著她的眸子,因她的歎息,瞬間濕潤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5:19
五十七、母子之戀
其實程清藍只昏迷了半小時不到。
從被抓進紅色飛行器開始,她一直清醒著。清醒的看著自己下身不斷流出的紫紅血液,清醒的忍受著一陣又一陣疼痛。
飛船上的機器人把她扔進一個封閉的小艙,並不太理她,也沒有隨行醫生。程清藍疼得站不穩,靠在金色金屬艙壁旁,只覺得全身發冷。
直到紫紅色的血在她身旁流了一地,才終於停止。足夠強壯的身體和強健有力的芯片,讓她避免了大出血而死的命運。
只是腹部越來越涼。
已經足夠幸運了。她還活著。她對自己反覆說道。深吸一口氣,她連一點淚水都沒有。只是當她望見地上那攤已經紫黑凝固的血跡時,彷彿被針紮了般,連忙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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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飛行器在午後抵達西大陸,而此時,東大陸剛剛向人類民眾公佈開戰的消息。
穿過高樓大廈的殘殼廢墟,穿過煙火陣陣的鍛造工廠。這裡與東大陸截然不同。這裡在幾十年前戰爭中被毀後,幾乎沒有重建過任何漂亮的民用建築。
唯一得到重建的,是兵工廠,還有外形簡陋但是具備地球上一級防禦能力的各級指揮堡壘。
西大陸面積只有東大陸的三分之一,在大片大片的廢墟平原上,是數不盡的兵工廠、戰艦、極電坦克、新鮮出爐的低等戰鬥機器人密密麻麻排列……這些東西,遍佈整個大陸。
這是一個完全軍事化的大陸。
程清藍透過金屬艙內的液晶屏看著窗外的一切,想起邢松的話——原來,她是來自這一片大陸嗎?是誰將她帶往東大陸?卻又沒有隻言片語,讓她以為重生般的活著,掩蓋了她其實已經是個死人的事實?
答案很快就會見分曉。
程清藍被機器人帶到西大陸唯一一處金碧輝煌的住宅內。
其實說金碧輝煌有些誇張。只是與葉焱曾經住宅的簡陋、顧將軍府的清冷簡潔相比,這裡佈置得過於溫暖家居。淡藍的金屬牆壁,暖色調的沙發和辦公桌椅。甚至連懸浮於半空的液晶顯示屏,都是橘黃色的。
牆壁上會點綴五彩水晶流蘇,數盆艷麗的鮮花擺放在屋內。如果不是邢松負手站在窗邊,程清藍幾乎覺得這裡才是人類的家。
「15號,還記得這裡嗎?」邢松真人約莫一米七八,身材挺拔,面容卻如深不見底的海水,沉靜無波。
只有一個代號稱呼她……程清藍搖頭。
曾經想盡辦法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世來歷,如今真相就在眼前,程清藍卻再沒有急切的感覺。不重要了,比起回到葉焱身邊,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帶她去見夫人。」邢松並不跟她多交談,吩咐身旁機器人道。
「我需要醫生!」程清藍立刻道。
飛行器上她的大出血並沒被他注意到。毫無感情的赤紅眼珠看了她一眼,對侍從道:「讓醫生也過去。」
程清藍隨著侍從穿過遍植花草的陽光迴廊。這個邢松,有點喜怒無常難以捉摸。前一刻怒極將她擄回來,後一刻卻並不太在意她,甚至還給她找醫生?
這間房間比剛剛的大廳佈置得更加疏淡雅致。淺綠鵝黃與潔白的各式傢俱擺設,像清新的田園。
屋內沒人,程清藍扶著柔軟的沙發坐下。很快就有人打開門進來,是個白色金屬機器人。
全金屬頭顱上,赤紅的眼珠閃著光亮。他走到程清藍面前,聲音低沉:「女士,您哪裡不舒服?」
程清藍微微一僵,過了一會兒才指著自己腹部:「剛剛有人在這裡打了一拳,流了很多血。」頓了頓道,「你幫我看看胎兒還在不在?」
白色機器人蹲了下來。
空氣有些冰涼,褪下褲子,下身完全暴露在陌生的機器人面前,程清藍雙眼望著天花板。短短幾分鐘好像幾年那麼長,機器人站了起來,聲音平穩:「女士,胎兒的屍體還在你體內。」
鵝黃的天花板、精緻的裝飾燈具,驟然在視線中模糊。程清藍努力平穩呼吸,卻徒勞的無聲哽咽著。
「有多大?」她顫聲道。
機器人不解。
「胎兒,有多大?」
白色機器人頓了一下才形容道:「形狀不規則,接近球形,體積不超過5立方厘米。」
白色手掌在她面前攤平,沒有掌紋的手心躺著一顆藥丸:「請服下。我將在您的睡眠狀態為您清理身體、修復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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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藍服藥後,做了個夢。
那是一片茫茫的白霧,看不清源頭,也望不到盡頭。她赤著腳走在冰涼的白霧中。
待她走入那白霧深處,卻看到一雙男女交纏的身影懸浮於半空。女人的面貌看不清晰,男人麥色的臉,英挺飛揚的眉,臉頰上汗水淋漓。一切都是無聲的,程清藍只看到兩個人臉上都是痛苦壓抑的神色。
哦,是了,她想起來了,那是丁一和程清藍。在荒涼殭屍之地的古堡裡,夜夜抵死糾纏。
胸口一些堵,好像要窒息了。眼前浮光掠影的閃現過許多許多凌亂破碎的影像——扛著槍燦爛笑著的男人一把摟住她的腰;麥色寬闊臂膀掛著汗珠背對著她,站在一群猛犬之中;女人的絲袍晃動,男人的手和唇在衣服下遊走……
最後,是赤紅色和深紫的眼,痛不可遏的望著她……
丁一,丁一!你為什麼要讓程清藍懷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死了!這個不該來到這世上的孽種、這個擁有哈克萊星王族血液的未成形的半人怪物!
程清藍猛然睜開眼,卻只有一聲歎息。
而同一時間,遠在東大陸的哥舒雅正站在顧府地面的迴廊邊,流著紫血的心臟猛烈的一陣抽搐。他抬起冰涼的眼望向葉焱,一字一句的問道:「她懷了我的孩子?」
程清藍的視野清楚了。
那雙溫煦而悲傷的眼睛,屬於眼前這個陌生的清瘦美麗的女人。
她約莫三十二三年紀,卻保養十分得當,瓜子臉清麗動人,淡妝舒雅,娉婷而立。
「我是邢綾漪。你可以……把我當成你在這個世界的母親。」她望著程清藍蒼白的臉,「別難過,醫生說你今後還能有別的孩子。」
邢松的妻子,人造人15號的製造者……自稱她在這個世界的母親。
程清藍抬頭望著她:「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兩百年前的我?」
邢綾漪微微一怔便明白,在她身旁坐下,柔聲道:「邢家從幾百年前就一直研究機器人。你……當時是不可多得的條件完全匹配的屍體,便被秘密保留下來。」
「七十年前,我剛二十六歲,你是我秘密改造的第一個女性人造人。」
「人造人到底是什麼?」程清藍望著面前這個三十歲面容九十歲年紀的女人。或者,她也不是人?
邢綾漪極為聰明,立刻道:「你想的對,我也已經被改造成機器人了。不然,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堆白骨。簡單的說,人造人,全名元靈人造機器人。芯片,是改造的關鍵。與其他機器人不同,除了心臟和戰鬥力與人類不一樣,其他方面,人造人都保留了人類的情感和特徵。你會老、會痛、會受傷、會懷孕、也會死。」
「那我為什麼會在亡者之地出現?」程清藍問道。
邢綾漪苦笑:「我一直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你們是我瞞著邢松秘密研製的。數年前我帶著十幾個沉睡的人造人逃掉了,我希望改變東西大陸人類和機器人對峙的格局,我想讓人類看到,其實人和機器人沒有分別。」
她看著程清藍:「不過很可惜,我才逃出一個月,就被邢松抓了回來。你們也被遺失了。」
「你是機器人嗎?」程清藍問道。
她搖頭:「我現在既不是機器人,也不是人。邢松從五十多年前就開始改造我。萬幸我現在還有人的理智和情感,可是這具軀體,裡面已經滿是金屬。」
望著她白皙柔嫩的皮膚,程清藍極為震撼,又道:「邢松是你丈夫?」一個不老不死的機器人?
邢綾漪的笑容更加苦澀:「他是我製造的最完美的人形高智能戰鬥機器人。他跟你不一樣,初生時沒有記憶和情感。他曾經極為依賴的喚我母親。
五十八年前,他用我的研究成果,帶著所有機器人背叛了我和人類。我們的關係,也在他的強迫之下,重新定義了。」
「那你……愛他嗎?」程清藍的聲音有點抖。
邢綾漪美眸閃動,低低的聲音有深深的無可奈何:「我愛他。」
兩個女人在後院的陽光中歎息。前面大廳中,邢松正在召開軍務會議。
邢鬆手下全部是機器人,但他擁有相當一批具備高等智商的將領。如今,參謀官正簡短匯報消息。
雙方兵力狀況,機器人掌握得比人類更加精確:人類部隊正規軍10萬、預備役10萬、頂級武裝機器人200個、戰艦50艘、殭屍軍團7萬人。
「另外,今天下午,有超過二十艘外星飛船,聚集在東大陸兩百海里外海域。」參謀官以冰冷語氣陳述這個吃驚的消息,「以運載量估算,人數接近3萬。」
邢松笑了:「哈克萊星人做好了滅族的打算?」
反觀西大陸,總兵力不如人類,但實力卻並不弱:頂級武裝機器人5000個,低等武裝機器人5萬,戰艦也有100艘。特種機器人部隊有三支:巨型機器人100個、巨禽機器人50個、微型飛行機器人500個。
負責首輪信息戰的將領是個鐵灰色金屬機器人,他站起來,紅色眼珠像極了凝固的血:「截止今晚八時,我軍攻陷了敵方超過95%的通訊和控制系統。敵軍設下陷阱,利用微導彈反攻擊,突破我軍第一道信息防禦系統。我方信息兵傷亡過半,達到八百。外圍信息設備全部被毀。」
大廳中冰涼而安靜。機器人將領們並不會為士兵的死傷而激憤難過。他們只是在腦中精確計算雙方兵力和作戰方略,尋找更好的對敵策略。
「停止信息攻擊。」邢松眸色深沉,「第一輪我們戰敗了……有意思。」
這場戰爭,終於有點意思了。
邢松朗聲道:「季蘭上尉、穆童少將、雪乃大尉,帶領我的主力軍團,征戰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5:33
五十八、兄弟
入夜。
首輪信息戰給敵人造成的傷亡,比預計的要小。但無論如何極大鼓舞了士氣。探查到敵軍軍艦在海岸線上全面排開,人類軍艦也平穩駛向蒼茫無邊的大海。
雙方,在下一盤大棋局。正面戰場的惡戰,不可避免。
身為總司令,顧同的巡航艦位於人類戰團最核心的位置,在漆黑冰涼的水面行駛。
預計明日天明雙方兵力才會交火。此時剛十點整,顧同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獨自坐在頂艙。
自動門無聲的打開,機要警衛兵領著一個女人走到顧同面前,然後離開。
女人穿著吊帶熱褲,露在外面的皮膚白皙柔滑。相貌十分美麗,只是眼神嬰兒般懵懂,完全與二十多歲的面容不相配。
「過來。」顧同沉聲道。
看到顧同青色面容,女人驚了一下,怯生生走過來:「主人。」
是的,他是她的主人。從她三天前初生甦醒開始,就被告知,她唯一的主人,是大陸最高統治者——顧同。
年輕的將軍把女人拉到自己懷裡。長臂緩緩撫過女人的臉頰、鎖骨,又探入女人的衣服中。觸手一片不可思議的柔滑。
女人並不懂得害羞,順從的任由主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流連。只是身體抵不住微微顫抖著。
顧同將女人平放在身後的大床上,緩緩脫掉她全身衣物。女人抬頭望著全身還包裹在黑色西裝中的英俊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眸色深深看著她。他的手撫過她每一寸肌膚。可是他眼中並無情欲。
「主人……」女人的身體戰慄發抖,聲音軟得像雲朵,「我是誰?」
「藍。」顧同脫掉自己的軍裝,露出肌肉結實的青色胸膛,「你叫藍。」
「藍……」女人默念這個名字,雙手被他一把抓住,固定在頭頂上方。
他一鼓作氣挺入她的身體,讓她疼得發抖。他沉默的律動著,藍喘著粗氣問道:「主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雖然機要警衛兵已經提前教導過她,如何用身體取悅主人,可是她為何覺得怪怪的?
顧同沒有回答,只是律動更急更重。艙中沒有其他任何聲音,洞開的窗戶能聽到海水的澎湃聲。身體的撞擊交纏被海浪聲淹沒。
許久後,顧同猛然從她身體抽離,灼熱濕潤只是落在她的小腹上。她手忙腳亂的拿起毛巾給他擦拭乾淨。
卻聽見低啞的聲音在頭頂道:「大哥喜歡的,必定是好的。他喜歡的,我也喜歡。」
女人沒聽明白,卻被他再次壓倒在床上。
半夜時分,頂艙門打開,顧同抱著女人出現,兩人都沒穿衣服。機要警衛兵連忙從他手中接過那女人。
「如果……」顧同看著機要兵懷中的女人沉睡容顏,「不能救回程清藍,就把這個複製品,送到大哥那裡去。」
警衛兵駭然:「將軍,可是帝國法律禁止克隆人……」
顧同臉一沉:「就這麼辦。」
大哥那天與哥舒雅交談,被他聽到。那個平靜的聲音說道:救不回她,我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他決不能看到大哥,因一個女人消沉。程清藍的血,可以引來哥舒雅,也可以無限複製。人類社會曾經被嚴格禁止的科技,真是可笑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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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顧同指揮戰艦數海里的西側前線,十五艘大型戰艦和無數小型衝鋒潛艇,平緩向前推進。
葉焱任西線指揮官,率領亡者之地五千最強戰士,以及顧同調過來的五千人類士兵,共計一萬人。
探知幾千海里外,敵軍戰艦同樣推進。葉焱與幾名副將在指揮艙中研究了半個晚上。眾將都回艙小睡,養足體力迎接明日大戰。葉焱獨自一人坐在指揮艙中,靜靜抽煙。
顧家人血液中都有狠辣的基因,所以制定的作戰方略,都是血淋淋的出奇制勝。譬如兩年前哈克萊星戰爭,顧同犧牲幾十萬普通民眾為殭屍,獲得戰爭勝利;譬如他葉焱,在亡者之地以兩千士兵性命為代價,擊退殭屍軍隊;又譬如今天,兄弟倆共謀犧牲90%的信息設備,換取對敵人的偷襲……
夠狠,才能生存。
葉焱望著液晶屏上剛剛形成的作戰方略,吐出繚繚煙圈。
大戰伊始,雙方都抱著試探的態度,廣闊的海面和平緩的推進速度,是雙方不約而同的選擇。所以此時,他只能坐在西線指揮艙中,看著透明艙體外,漆黑一團的蒼茫天水。
想要駕著軍艦飛往西大陸把她搶回來的強烈衝動,被身為將領的自律生生壓制住。她被擄走才十多個小時,時間卻漫長得像過了幾個月。
她大概是他近三十年來最大的挫敗。對人類社會的忠誠,使得丁一趁機將她搶走;如今又是因為東西大陸間的征戰,她被機器人帶走。他葉焱從小到大言出必行,然而護她愛她的諾言,卻破了一次又一次。
香煙,一根又一根。封閉的艙內充斥著微醺的煙草味。葉焱靠坐在寬大椅中,帽簷壓低,擋住艙內的光線。
程清藍,程清藍。是什麼時候起,這個名字刻進了他的獸血裡?從最初的驚艷和衝動,到生死相隨的不離不棄;從身體的欣賞與渴望,到彼此激烈的佔有。這個柔軟卻剛強,甜美而老實的女人跟了他,就義無反顧。男人保護女人是天職,可她跟了他,卻從沒有過安穩!
他葉焱,要怎麼做,才足夠?
一包煙已經快要抽完,整個軍艦的將士大半都已入眠。指揮艙中藍光一閃,全息智能控制系統幻化為一個年輕女子,完美精緻的站在葉焱面前。
「將軍睡不著?」甜美的女聲響起。
葉焱不置可否。
「叮」一聲,一杯熱奶用托盤被機械手從到葉焱座椅旁。
「將軍是否需要女人?」
葉焱搖頭。
「那我為將軍放點音樂。」女聲很柔和,「不如就聽顧將軍收藏的古典音樂?」
葉焱微微一頓,點頭。
全息圖像知趣的消失了。艙內燈光被調暗,柔和得幾近昏黃。沉緩的曲調幽然響起,略帶沙啞的醇厚男聲響起,聽不太清晰的悲涼的歌詞,卻讓葉焱心中一抖——
「建築統統破碎……天天進化熱潮已記不起……文明能壓醉情懷不衰……多得你原諒我骯髒……」
一曲終了,極少聽音樂的葉焱卻怔怔出神半響。
「維拉。」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被他召喚無需睡眠的參謀官機器人維拉,在空中閃現全息圖像。
「西線勝利後,我要去西大陸。」他平靜的道。
維拉赤紅眼珠看著他:「西大陸最外層的防禦網,都不允許除了機器人外的其他物種進入。你戰鬥力再強,踏上大陸第一秒,就會被射線防護網擊穿!」
葉焱不說話,靜靜看著維拉。
機器人冰冷的黑色面容浮現驚訝神色:「你不會是想……」
葉焱點頭:「我要救她。我需要變得更強。」
「顧城,這樣很危險……」老夥伴維拉帶了不該有的情緒。
葉焱深邃黑眸看著他:「等我擊退西線敵人……改造我吧!這是命令。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
天明時分,副將陳楷辛闖入葉焱的指揮艙。
「報告!前方五百海里發現敵軍軍艦二十艘!」刻板的聲音有些急促,僵硬的眼珠彷彿被蒙上一層紗。葉焱偏頭看著自己的愛將,雖然他依然擁有高智商和指揮才能,卻依然不會哭不會笑。
「這場仗,我們能勝嗎?楷辛?」葉焱低聲道。
陳楷辛答道:「勝負幾率各半。」
葉焱笑了:「好小子,這麼直接。」
陳楷辛不會回應主將的玩笑。
「我要稍稍改動昨晚制定的作戰方略。」葉焱自言自語道,「我不可以敗……傳我的命令,第一、三、五軍艦,五分鐘後發起正面衝鋒!」
一號軍艦正是葉焱乘坐的指揮艦。主將乘坐的軍艦帶領衝鋒,意味著誓死一戰。陳楷辛響亮回答:「是!」
太陽剛剛在海平線上露出一點臉頰,驕傲的人類主艦便從海面上猛然抬頭,斜衝上雲層!
這本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惡戰。
季蘭軍團五十年前已經成名。擁有精密芯片的季蘭上尉,是個出名的鐵腕將軍,尤其擅長指揮大型戰役。他的大腦芯片,可以媲美大型計算機,迅速計算出戰場上每一個細節的數據。
然而他遭遇到葉焱。
情報顯示,這個人類將領是個半獸,秘傳是顧家長子,常年流亡,曾於東大陸指揮過若干次中小型戰役,用兵狠辣、出其不意。對付他,季蘭制定的戰鬥方略是嚴防死守、穩步進攻。
然而這個方略,一開始就被葉焱破壞掉。
人類主艦帶隊,猛然發動自殺式偷襲,飛越過機器人艦隊上空,卻緊咬艦隊尾部防守最薄弱的幾艘軍艦;
機器人艦隊全力抵抗之餘,卻落入中路早已佈置好的陷阱;
詭異多變的攻擊線路,還有無法思議的行軍速度——是的,明明雙方戰艦速度不相上下,可人類戰艦卻硬是能夠更快一步繞到機器人戰艦身後……
兵貴神速,在午後時分,海面上已經鋪滿了硝煙滾滾的大小戰艦破損的屍體。無數機器人被切斷脖子、挖出胸膛的芯片。他們的金屬屍體沉入海底,整個海平面彷彿都因此漲了一寸。
人類士兵的血液,也將海面染紅。
之前的葉焱,虎踞亡者之地,不為外界詳知。然而這回,當他手持激光炮衝進季蘭上尉的指揮艙時,葉焱這個名字,已經一戰成名天下知。
「季蘭上尉,你是否願意追隨我?」葉焱問道。
鐵灰色金屬機器人季蘭搖頭:「我的終極程式只有一條——忠於邢統領,請恕我無法追隨您。」
葉焱點頭,激光槍猛然抬起,點射季蘭大腦位置。
機器人緩緩倒下,西線戰鬥取得全勝。葉焱轉身,看向陳楷辛:「將所有機器人俘虜,移交維拉戰隊。如果不能改變程式,立即銷毀。」
「是!」
————————————————————————
在西線葉焱軍團傳來勝利消息的半小時後,祁連上尉率領的中路大軍卻遭受穆童少將的猛烈攻擊。少年成名的祁連上尉被敵軍初始的潰敗蒙蔽,大意的率艦隊全線壓上,結果被早已埋伏在東側的重型機器人特種部隊圍攻!
當葉焱接到顧同的消息,率艦隊向東直插援助祁連軍團時,中路二十架軍艦,已經折損過半!兩萬陣亡南城精英士兵的屍體,鋪滿海面!
「進攻!」海面上硝煙四起,光電閃爍。葉焱雙眸血紅,身後十八架剛剛經歷過血戰的軍艦,如猛虎般加入激烈的戰團。
於此同時,東線,二十架哈克萊星巨型戰艦懸浮於半空。海的對面,是重型戰鬥機器人和巨禽機器人的冷酷對峙。
「進攻!」哥舒雅王子屹立於核心戰艦之上,身後一雙巨大的翅膀迎風展開。
————————————————————————
在這個激戰的下午,劇烈的聲響同時傳到東西大陸。
兩個女人,卻坐在花園中喝著紅茶。
「你不擔心你的丈夫?」邢綾漪美眸流轉。
一個上午的時間,兩個女人都已大致瞭解對方的身世經歷,徒增唏噓。
程清藍搖頭:「我相信他。」
邢綾漪笑:「可他的對手是邢松啊,邢松,是不可能戰敗的。」五十年前顛覆人類社會的機器人統領啊!
「我想告辭了。」程清藍說道,「謝謝你。」
一句謝謝,包含太多。邢綾漪正色道:「你是邢松帶回來的。我不能做主。」
程清藍看著她:「他帶我回來不過是為了你。我能不能只是你一句話。」來了一天半,那個邢松從未出現過,只是邢綾漪居住的地方守衛森嚴,她要脫身不易。
邢綾漪苦笑:「不是我不放你。我這些年逃走很多回,兩年前那次更是跑得太遠。現在這裡一隻鳥都飛不出去。更何況邢松正和人類打仗,你其實算是這邊的人,邢松最恨背叛。」
程清藍望了望天,天邊彷彿都被戰火染紅大片。
「邢綾漪,你多次逃亡,只是為了人類和機器人和平共處。」程清藍慢聲道,「現在,你還這麼想麼?」
邢綾漪沉默了一下,點頭:「如果能夠和平,當然最好。」彷彿猜到程清藍心中所想,「但是決不能傷害邢松。況且,人類能放過邢松嗎?」
是的,多年積怨。如今地球資源又這麼缺乏,誰願意俯首稱臣?
「那我只能挾持你,威脅邢松投降了。」程清藍端起茶杯,平靜道。
邢綾漪盯著她:「你不會。」
程清藍放下茶杯:「你說得對。我不會。挾持你就好像挾持我自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更何況,雖然你沒有戰鬥力,但這屋子裡每一個角落都被邢松監控,我只要稍微碰碰你的手指頭,就會被機器人護衛拖出去消滅掉。」
「但是邢綾漪。」程清藍道,「葉焱不一樣。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男人。他一定會殺到這裡來,帶我出去。」
邢綾漪怔住:「很久以前,我好像也說過相同的話。後來,邢松是帶我走了,但是就再沒放過我。」她深吸一口氣,「我和邢松已經活得夠長了。如果真有一起赴死的一天,程清藍,請你勸你的丈夫,善待機器人種族。畢竟,不管你再不願意,你也是他們的一員。」
程清藍點頭:「我會盡我全力。其實機器人不過是被輸入了程式。人類發動戰爭,是為了各種慾望。可機器人只是服從命令,他們有什麼錯?」
邢綾漪不說話。
程清藍看著她:「我做出了承諾,能否給我一個回報?」
邢綾漪目光一閃。只聽見程清藍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是最偉大的機器人專家,你創造了我,創造了邢松。你一定,還有很多更好的想法,沒有實施吧?」
她看著邢綾漪:「儘管在我身上試試吧?只要讓我還保留我的意識。其他,隨便試吧……」
邢綾漪極為吃驚,雖然活體改造機器人是她一直極為感興趣的課題,但她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顫:「為什麼?你知道那會非常痛苦!」
「放心,我不是要對邢松做什麼。你可以在我身上輸入一個程式,讓邢松輕易就可以掛掉我。我只是……雖然已經被你改造得足夠強了。但每次……都要他們來救我。我想變得更強,我想跟我身前的男人,並肩站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同一條戰線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5:50
五十九、悲哀的重逢
直徑超過兩百米的巨型哈克萊星飛船,懸浮於海平面上方。火力強勁的炮彈,一枚又一枚射向海平面上敵軍艦艇。
冷不丁,飛船背後,一雙巨大到令人恐懼的鋼鐵之手伸過來,一把拽住飛船的兩側。雖然那手掌長度不及飛船半徑的四分之一,但是力量奇大,隨著一陣勁風掠過,飛船上的哈克萊星人驚慌的尖叫,身體隨著飛船傾瀉——「轟!」飛船拍擊著海面,發出巨大的撞擊聲,緊接著,艙體破裂了,無數海水灌了進來。紫眸的哈克萊星人在身高超過七十米的重型機器人面前,就好像一隻隻蟲子,沒有淹死在海面上露出頭的,被重型機器人一把抓過,捏死在掌心。
瞬間,重型機器人手掌上滿是紫色的液體。
猛然,又是一聲巨響!重型機器人動作突然僵住,於大型航艦上緩緩轉身,原本裝了攝像頭和炮彈的機器人頭部,「卡嚓」一響,骨碌碌掉下來,滾進海裡,震得整個航艦都在轟鳴。
哥舒雅懸浮於一艘飛船上,身旁的激光導彈炮銀光剛剛收斂。他環顧四周,二十艘飛船,只剩下十五艘。傷亡不可謂不慘重。而對方的重型機器人也報銷了十個。
耳邊充斥著族人淒厲的怒吼,與海水浪潮聲交織著。金屬機器人死掉,是不會有血液的,所以海面上只能看到紫色的血液,和人類士兵紅色的血液,濃濃的匯成一團。
似曾相識。
哥舒雅心中一抖。
「王!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已經死了四千人了!」同為哈克萊人的副將的聲音,在手腕通訊器上響起。
「必須打。」哥舒雅深吸一口氣,「你沒看到,人類兵已經死了將近八千嗎?」大戰前夕,顧同調來一萬五千人類士兵給他,讓他率領一共三萬人作戰。而另外一萬五千哈克萊星子民,他安置在殭屍之地的預備飛船上。
總要給哈克萊星留點種子。
「可是王,讓人類和機器人兩敗俱傷,不是更好嗎……」副將的聲音壓得很低。
哥舒雅沒有回答,身後雪白的翅膀已經染滿紫紅的血液,他忽然道:「你看到海水的顏色了嗎?」
副將不明所以。
哥舒雅翅膀忽然展開,有力的撲扇著,他以極快的速度騰空而起,順勢滑翔到那個已經失去腦袋的重型機器人面前,一腳踢向它的胸前!
那重型機器人的身高是哥舒雅的幾十倍!他只不過有他指頭大小。然而,讓整個戰場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機器人的身子緩緩、緩緩的倒下了!鋼鐵撞擊海面,發出震天的巨響!
所有機器人、哈克萊星人和人類士兵都被這聲音吸引。循聲望過來,只見一個渾身染滿紫紅血液的男人,展翅於半空中盤旋數圈,猛然停住,手中機槍對準數千米外的機器人主艦。
所有的物種,聽見哈克萊之王厲聲喝道:「機器人!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東線戰爭,更趨白熱化了。
然而重型機器人,以及攜帶重武器的巨型飛禽機器人,並不好對付。即使人類和哈克萊星人很難得的同仇敵愾,仍然不能阻止一艘艘戰艦的沉沒,以及海面上懸浮和下沉的屍體越來越多。
這是一場正面慘烈對抗。雙方都佔不到便宜。可是雙方都不能退,直到戰剩最後一人。
哈克萊星人和人類都打瘋了!
有紫眸白膚的哈克萊星少年,架著小型衝鋒飛艇,就敢往重型機器人頭部撞擊過去!飛艇爆炸了,重型機器人頭部的金屬眼睛也被撞得粉碎,人類飛船的炮火立刻轟過來,重型機器人被打了個對穿,轟然倒下!
還有飛船被敵軍擊落,散落於海面的人類和哈克萊星人被機器人艦隊包圍。可是他們毫無懼色,赤著肉身與機器人搏鬥,然而機槍掃射而過,於是紅色和紫色的顏色將海面染得更深!
「自由!自由!」有哈克萊戰士在臨死前大聲的呼喊著!
「吾王!」戰士們在衝鋒時呼喚著他們的信仰!
自由,他們要自由,被壓迫數十年的哈克萊星人民,不願再做奴隸!今日,有最後的王族帶著他們赴死,為了早已滅亡的祖國,為了哈克萊這個名字!
「王!撤吧!」副將沙啞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就快要死光了!您難道要斷送哈克萊的血脈嗎?」
哥舒雅身子一震,抬眸望了望明朗的天。
也許,必須撤了。機器人可以無窮無盡的製造,可哈克萊星人已經快要滅族了!
「王!快看!」副將忽然看著西側海岸線。
哥舒雅猛然轉頭,只見光影閃動的海面上,慢慢浮現一艘黑色的軍艦。緊接著,兩艘、三艘……
大約因為剛剛經歷過大戰,那些遙遠的軍艦上滿是煙火,有的甚至已經千瘡百孔。然而它們,堅定的,一點一點,推進過來。
「哥舒雅,西路軍將與你共同作戰。」熟悉的聲音,透過通訊設施傳來,語氣異常堅定。
傍晚,人類哈克萊星人聯軍與機器人的正面交鋒,以聯軍的勝利而結束。機器人傷亡超過五萬,特種機器人部隊損失過半,東路機器人最高統帥雪乃陣亡。
聯軍也付出慘重代價,人類傷亡超過三萬,哈克萊星人死傷將近九千。
這個時代,物種和生命最脆弱,也最可貴。今日一戰,將近十萬生命盡毀。但雙方還都有強大實力,這次戰爭的勝負,還很難說。只是聯軍的贏面,明顯增大了。
顧同麾下,人類特種部隊和機器人部隊,在中路戰役差點大敗時,與葉焱的西路軍一同投入戰鬥,力挽狂瀾,反敗為勝。
此時,機器人部隊開始全線後撤,只餘部分隊伍殿後。聯軍傷亡慘重,也需要休整。顧同下令停止追擊,換上自己麾下生力軍繼續剿殺未撤退的機器人殘部,而讓葉焱軍團和哥舒雅軍團撤下休息。
維拉軍團接到命令,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將所俘虜機器人全部解除武裝,乘軍艦押送回東大陸。低等戰鬥機器人數目最多,而這種機器人,是用之前人類社會的通用技術批量生產的,要修改他們的程式只需要花一些時日。
至於高等戰鬥機器人,被俘虜的本來就很少。而且極為危險,只能就地消滅。
這晚,葉焱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指揮艙。
人類聯軍並沒有出現歡呼雀躍的場面。撤退的機器人士兵大多也不懂得沮喪。損傷較大的軍艦沿海面行駛,還算完好的軍艦,則直接飛回西大陸。
月亮在海面升起來,又落下去。太陽升上來,又落下去。
機器人部隊不斷撤退,直到最後一艘負責殿後的軍艦,開回了大陸架邊緣。
人形機器人士官站在碼頭,看著一名名機器人戰士踏上自動傳送帶,被分別運往軍營、醫療站,或重回鍛造車間。
忽然,士官攔下一名人形戰士:「站住!」
高大的人形戰士低垂著頭,外表與人類完全無異。
「我沒見過你,你是這艘軍艦的嗎?」
「長官,我來自第五軍團。軍艦被打沉了,我游過來的。」戰士抬起頭,極為英俊的臉,赤紅的眼珠。
士官目光瞥見他右手似有白光閃過,厲聲道:「手上是什麼?」
「這個嗎?」戰士舉起右臂,軍服袖子沿著手臂向下滑落一截,手腕以上,是銀白色金屬五指,指間尖利,隱隱有藍光。
士官目光一鬆,讓開路。
戰士垂頭,跳上傳送軌道。
大戰之後的天空,卻是許久未見的碧藍晴朗,比天幕下的海水,還要澄透無害。而西大陸海岸邊,無數條傳送軌道同時開啟,承載著一個個木訥沉默的機器人,高速運向大陸腹地。
而同一時間,邢松府邸地下二層,金黃色的金屬艙中,程清藍睜開了雙眼。
邢綾漪從前廳走回來時,恰好看到程清藍從金屬艙中坐起來。程清藍抬眸便看到邢綾漪面上的愁色,心中微微一動。
果不其然,邢綾漪歎了口氣:「邢松敗了。」一早,邢松就從前線返回,她陪了他一天,如今他終於睡下了。
「葉焱沒事吧?」程清藍問道。
邢綾漪看她一眼:「放心,人類只陣亡了一個高級將領,不是葉焱。」
程清藍微微一怔,慢慢道:「是誰陣亡了?」
邢綾漪想了想:「名字還挺難記的。」
程清藍臉色一變:「是不是哥舒雅?」
邢綾漪看她一眼:「不是。我想起來了。叫祁連。」
程清藍面上淡淡的。轉而又道:「你沒有在我身上裝控制程式?」四肢已經被改造,具有液態金屬變形功能;腦中也被加入了一個控制芯片。一天一夜的疼痛讓她暈過去無數次,身體裡面,已經是僵硬的了。
很僵硬,很堅硬。
「不需要。」邢綾漪看著她,「你是我的孩子。改造成人造人的每一具屍體,我的祖先都會詳細調查並作記錄。我讀過你的簡介,我相信你的承諾。」
程清藍看著眼前這個實際年齡已經九十多歲的美麗女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是你自己不想走吧。」程清藍道,「如果你想走,邢松又怎麼囚得住你?怎麼追得回你?」且不說現在他們所在的地下二層,地下數千平方米的倉庫,矗立著無數沉睡的還未啟動的戰鬥機器人;就憑邢綾漪輕而易舉將她深度改造,她自己製造幾個頂級戰鬥機器人護送自己逃出西大陸,又有何難?
邢綾漪目光一滯:「是啊……你怎麼都不給我留點面子……」看程清藍露出笑意,邢綾漪話題一轉:「你呢?」
「嗯?」
「你就捨得,離開曾經囚禁你那個男人嗎?」邢綾漪問道。
「我愛我的丈夫葉焱,我永遠忠誠於他。」程清藍一字一句的道。
「那為什麼?失去那個的孩子,你會這麼難過?」邢綾漪目光有些悲涼。
抱頭痛哭不是難過,淚水淋漓不是難過。她望著機器人醫生端著的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一團時,那比蒼茫宇宙還空洞的眼神,才是難過。
「我不知道。」程清藍語氣有些自嘲,「我不知道,失去他的孩子,我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也許是因為剛剛被改造,肉體和金屬芯片還未完全適應;也許是提及了流失的孩子,讓兩個女人都有些恍惚,當程清藍注意到周圍空間中多了另一個氣息時,竟然流下了冷汗。
「誰?」程清藍將邢綾漪護在身後。
這一層其實是個廣闊的大廳,那群死氣沉沉的機器人,便矗立在大廳的中西部。程清藍右手變形成金屬利刃,緊盯著那群陰暗的機器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到柔和的燈光下。
他穿著灰綠色軍裝,帽簷壓得很低。黑色短髮下,眉濃如墨,屬於軍人的雙眼深沉堅毅。只是往日古銅色的肌膚,在燈光下竟隱隱有些青白的顏色,臉色平添幾分寡淡。
「我來接你了。」他低沉的聲音如潺潺流水,讓人有落淚的衝動。
程清藍下意識的收回右臂,瞬間恢復成人形手掌。葉焱目光微閃。
兩個人在這一瞬間同時一愣。
為什麼他能以肉身通過只有機器人可以進入的大陸防護罩?他的雙眼,為何是赤紅的?他難道……
她的右臂怎麼了?她的雙眼,為何也是要命的紅色?難道她也被改裝了?那樣大的痛苦……該死的機器人!
兩人心中千回百轉,目光對上時,卻只看到對方眼中的決絕和關切。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6:03
六十、戰爭的轉折
程清藍身後,邢綾漪身子微微一動。
葉焱的身體彷彿閃電般,猛然撲向前,鐵鉗般的大手一把掐住邢綾漪的脖子。
「別殺她!」程清藍壓低聲音急忙喊道。葉焱看她一眼。邢綾漪很快被他掐的喘不過氣,臉色慢慢變紫發白,葉焱大掌鬆了鬆,卻依然制住她。
「她是什麼人?」葉焱面無表情看著掌下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程清藍看向邢綾漪清澈雙眼,「她是邢松的妻子。也是讓我重生的人。你……不要傷害她。」她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你們走不出去的。」邢綾漪輕柔沙啞的聲音卻吐出極有威脅的話。
葉焱挑眉。程清藍看著邢綾漪:「我們一定要走。」
兩個女人不過相處了短短兩天,然而她們之間的感情,卻是複雜的。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或許她們會成為不錯的朋友。沒有邢綾漪,就沒有程清藍。邢綾漪雖然看似年輕,實際卻已高齡,對程清藍抱有長輩般的憐惜;而程清藍看到的,不過是一個被愛囚禁的天才女人。她痛惜程清藍孩子的流失,甚至毫不介懷的滿足她的要求,改裝她的身體。
但她又是矛盾的。她一次次逃走,她改裝程清藍。但是她卻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邢松。
此時,只是一個觸碰,邢綾漪便明白,葉焱此時已非完全的人身。這對夫婦,同時為了對方,改造自己為機器人。這感情讓她悲傷;可是她又知道,葉焱是自己丈夫的勁敵,如今闖入,她又怎麼能放虎歸山?
所以邢綾漪右手拇指輕輕撫過手腕上的金屬控制圈,歉疚的看向程清藍。
程清藍見她眼神,心頭一凜,下意識急道:「葉焱,你快走!」葉焱抑不住的看向自己的妻子,只見柔和白色燈光下,白皙的長髮女人面上是痛苦的神色。她昔日光滑溫柔的手,就在他眼前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銳化成尖利的形狀;她的雙腿也在變化,金屬的、鐵灰色的,堅硬而絕望。
而當她的手拂過臍下,那些猛然打開的裝備不再是被束縛在她身上,而是與她的金屬四肢和腰身完美的無縫結合。
一個女人,一個機器人女人。以前,她只不過擁有一顆金屬心臟,而今……
親愛的,原來我們已經一樣。為了對方,我們不再是人。
這一剎那,葉焱的視野居然有點不清晰。
可不會的,經過維拉上尉精密改造的射線全金屬透視眼球,怎麼會模糊?葉焱的視線繞過程清藍,看向不遠處那片陰暗。
那片數不清的,站在陰暗中的,開始發出響動的,機器人。
邢綾漪手腕上的金屬圈閃閃發光。
「看住她!」葉焱厲喝一聲,鬆開邢綾漪,猛然撲向那群陰暗。陰暗中,只見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光芒閃爍。葉焱一拳擊向第一對紅光,只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那紅色瞬間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
於是那群紅色完全騷動了,密密集集往葉焱聚攏過來。無窮無盡的紅色,看不清到底有一百,還是一千?抑或是一萬雙眼睛?只是這陰暗的地下,展目望去,只見一對對紅光,蔓延到目光所能及的盡頭。
縱使葉焱再英勇,又怎能一人匹敵一支軍隊?
「葉焱,走!」程清藍只能見到陰暗中無數雙紅色的眼睛,卻再分辨不出葉焱的身影。
「如果他死了!我要邢松陪葬!」程清藍厲喝一聲,轉身,撲向那黑暗中。
搏鬥,殊死搏鬥!程清藍不記得自己打倒了多少機器人,然而當她聽到黑暗中,身邊人低低喚了聲:「沒事吧?」她忽然覺得死而無憾。
猛然,響起一陣槍聲!並肩作戰的兩人,只見右前方白色的火線奔襲而來!兩人不約而同向後翻騰,身旁機器人倒下一大片!
「啊!」光亮中,卻傳出一陣驚呼!程清藍赫然回頭,卻只見邢綾漪胸口一片血紅!她被流彈打中,摀住胸,猛然倒下!
邢綾漪雖然被改裝過,卻只是為了續命,沒有戰鬥力。如今這子彈可以穿透她的身體傷到她,可見不是一般的彈藥。
「綾漪!」程清藍一聲驚呼!
「停……停止攻擊……」邢綾漪顫抖的聲音響起。
所有的紅光,驟然熄滅!只餘兩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地上大口喘氣的邢綾漪。
「救我……程清藍……救我……」邢綾漪的聲音越來越低,「快叫醫生……我不能死,邢松……我不能死……他一個人……」
程清藍神色一凜。
然而因為這槍聲,遠遠的,從地面上傳來警報聲!
「馬上走!」葉焱抓起程清藍的手臂!
程清藍看著地上垂死的女人,她剛剛的話語輕柔的響徹耳際。
她不願意死,這個關頭,她忘了敵人,忘了痛苦。她只知道她不能死,因為這樣,邢松就只剩下一個人。
當邢松看到重傷的妻子時,鮮血已經將她的胸膛染得通紅,醫官緊急搶救,她只來得及說一句話:「別殺她。」便陷入了昏迷。
警衛報告是夫人在地下實驗室被機器人誤傷。邢松赤紅雙眼看著程清藍全身是血眼珠通紅的站在妻子床邊,沉默了一下,道:「押下去。」
不殺她,僅僅因為邢綾漪的一句話。否則一萬個程清藍,也不及愛人的一滴鮮血。
程清藍沉默的被護衛帶走,抬眸只能看見邢松坐在妻子床邊,緊緊抓住她的手。
程清藍想,其實人跟機器人,真的沒什麼不同。
接下來的一天,被囚禁在黑暗艙室的程清藍過得異常平靜。讓葉焱先走,自己卻留下,及時喚來警衛,救了邢綾漪的命。
她無法看著邢綾漪死去。
而且,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以阻擋邢松野心的步伐?
邢綾漪派人將程清藍帶到她的床邊,已經是隔日下午。
邢松沒在,這讓程清藍鬆了口氣。邢綾漪臉色蒼白,卻已經能坐起來。
「你還好嗎?」程清藍問道。
邢綾漪柔弱的身軀有些乏力,卻答非所問:「謝謝你……」
「我的命是你給的,我無論如何不能看著你死。」程清藍真誠道。
「不,不光這個。」邢綾漪深深看著她,「你沒有動機器人預備部隊。」
程清藍看著她:「他們只是機器。我沒有權力決定他們的意志。更何況,帶著他們,我也不一定走得出西大陸。」
沉睡於地下的,那綿延數千米的機器人戰士。邢綾漪主持生產製造的新一批士兵,只待複雜的程式錄入完畢,便可下線投入使用。總量,至少超過五千!昨天在地下,邢綾漪昏迷,控制機器人的金屬圈就在她的手腕。
這麼好的機會,可是程清藍原封不動。
「謝謝你。」邢綾漪說,「值得信賴的人。」
「錯。」程清藍自嘲的玩笑道,「是值得信賴的機器人。現在你沒事,我要走了。」
邢綾漪臉上笑容慘淡:「邢松也以為我沒事。」
程清藍驚訝的看著她。
「現在我胸膛中完好無缺的,是我偷偷給自己裝的金屬備用心臟。」邢綾漪道,「我那顆蒼老的心臟,在昨天已經被機器人的激光槍打中。」
「那……那會怎樣?」程清藍隱隱覺得不妙,可是自己也有顆金屬心臟,不也活了這麼久?
彷彿猜透她心中所想,邢綾漪搖頭:「我不是你。我沒有你的身體條件,血液和DNA都無法與芯片完美匹配,這顆心臟只能維持兩天。」程清藍心頭一震:「沒有辦法嗎?換一顆心臟?或者改造你自己?」
「我的身體已經改造得差不多了。這具腐朽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折騰。如果再強行改造,等待我的,或許就是毀滅性爆炸。」邢綾漪苦笑,「其實不要緊,我活得已經夠長了。」
她猛然瞪大眼睛:「邢松如果知道我死了……他會發瘋的……」
是的,那個黑夜般恆古不變的愛著她的機器男人,會發瘋的。
「再留兩天,程清藍。」邢綾漪艱難道,「邢松消滅人類也好,被人類打敗也好。都不要緊,什麼世界和平人類延續,我已經管不著了。可是我唯一不能的,是留下他一個人,孤獨的永久的生活在這個世界。請你幫助我!」
程清藍盯著她澄澈的雙眼,半晌才道:「好。」
然而程清藍不知道,邢綾漪隱瞞了她的事實——這個時候,邢松的士兵,已經秘密潛入了人類大陸。
東大陸即將迎來與西大陸的對戰史上,最大的慘敗。
這幾日,人類防線並未後撤。敗退的機器人部隊突然捲土重來。這使得葉焱可以方便的偽裝趕回前線。
在他趕路的同時,小股機器人部隊力量開始間斷性挑釁聯軍——顧同下令,嚴正以待。同時,數不清的傷兵被送回大陸,換取新的血液來到前線。
顧同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前線。他一向注重防守,東大陸才得享安穩。機器人要想派一支奇兵,從背後偷襲東大陸,根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這支由1000個頂級戰鬥機器人、2萬低等戰鬥機器人組成的奇兵,是在三個月前就出發,並且不顧其他大陸海洋未知的危險,繞行了大半個海洋,突然出現在東大陸東北海域,就不足為奇了。
接到這支部隊的消息時,還在前線的邢松並沒有十分高興。原本計劃讓敵人腹背受敵,變成了孤軍深入。然而邢松極具指揮天賦。他命令這只蟄伏的部隊,不攻東大陸的核心南城,而是從北面,只有兩萬殭屍駐守的亡者之地,發動了規模巨大來勢迅猛的偷襲。
因為面對的是打不死的殭屍,這次襲擊行動,只有一個代號:「屠。」
與此同時,遙遠的數千公里外的前線,機器人部隊突然發動猛烈襲擊,顧同率部與機器人對攻!
「屠」行動發生在這天夜裡凌晨一點。即使是殭屍,也需要睡眠。
機器人部隊,遭受到始料未及的頑強抵抗。葉焱麾下,被整個人類社會鄙視的殭屍部隊,腦海中只有葉焱數日前貫徹給他們的一條指令:「戰鬥!」戰鬥至最後一刻,戰至最後一個人!
指揮殭屍軍團的是殭屍紅勳,以及南城派來的一名青年軍官。然而他們的努力,也不能阻擋全金屬機器人部隊,以不變的速度,向南推進。無數殭屍被機器人鋒利的爪牙割掉腦袋、洞穿心臟。整個亡者之地,躺滿了鮮血、肉體和鋼鐵。
「支援!我們需要支援!」南城派來的青年軍官在全息通信設備中歇斯底里的呼叫,他的身後,硝煙光電瀰漫得有些虛幻。
留守大陸南城的大尉何欽瑜、上尉舒平南在睡夢中驚醒,當他們在軍務處指揮室中看到這一景象時,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立刻派遣南城邊防軍……」舒平南厲聲道。
「慢!」何欽瑜忽然出聲,「上尉,那裡可是亡者之地。」
舒平南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大尉!我們已經結盟!」
「難道你要將殭屍放入南城?」何欽瑜堅決道,「我曾經發誓,此生不叫一個殭屍踏入南城!」
舒平南盯著軍階高於自己的何欽瑜,一陣冷笑,轉而看向兩名內務大臣:「你們是顧將軍最信任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背叛他吧!」
「收回你的話!」一名內務大臣喝道,「我忠於將軍!」
另一名內務大臣聲音尚算平靜:「但是上尉,要讓南城人民接受殭屍入城,確實存在困難。」
「南城人民?」舒平南冷笑,「誰代表了南城人民?是那幫貴族嗎?」
「炮火支援吧!」先前那名內務大臣道,「畢竟顧將軍並沒同意過殭屍入城。」
其他兩人紛紛點頭,舒平南別無他法。
凌晨時分,南城的強大炮火支援下,已經進入肉搏狀態的殭屍和機器人同時倒下一大片;
一個小時後,殭屍軍團覆滅,機器人部隊折損過半;
二十分鐘後,巨禽機器人戰隊攻上南城邊防,奪取了城守;
五小時後,南城精銳部隊以陣亡一萬五千人的代價,殲滅大部分機器人部隊,俘虜近三千。人類重新奪回南城邊防,軍隊重新規整佈防,全城歡慶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卻沒人記得三萬殭屍的屍體為他們抵擋進攻六個小時。
當這個戰報傳到顧同手上時,葉焱剛剛跳上聯軍的一艘軍艦。而顧同留下由葉焱接替指揮權的命令後,他的指揮艦,已經開在返回大陸的路上。
在顧同這樣的高級將領看來,邢松布下這樣一支奇兵,卻被全殲在南城之北,有點不可思議。以邢松的能力,一定還有後招。卻讓人看不清他的意圖。
然而人類最高領袖顧同,依然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危機四伏的返航路線。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6:16
六十一、機器人維拉
南城,王者之城。
從北邊界高壓電網防護牆,到南邊界連綿山地;從硝煙遠遠傳來的西海岸,到寂靜無聲的東海岸。整個王者之城徹夜燈火通明、歡騰雀躍。
城民們並不在乎前線依然焦灼的兩軍對戰態勢,也不會為在這次反偷襲殲滅戰中陣亡的兩萬殭屍軍團感到難過。他們只看到,英勇的人類軍隊,頑強的奪回北部防線,捍衛人類的領地。
當顧同重新踏上東大陸溫潤潮濕的土地時,聞到空氣中濃郁的煙火和血腥味道,微微的皺了一下眉。
以陣亡兩萬殭屍、一萬五千最精銳士兵的代價,殲滅敵軍近兩萬機器人部隊。這在顧同心中,豈止是慘勝,完全是兩敗俱傷!
是夜,駐守大陸的幾員大將、內務大臣,全部提前接到命令,趕到顧同剛剛靠岸的指揮艦開會。
柔和的橘色燈光,並不能讓冷硬簡潔的金屬倉溫暖起來。顧同面沉如水坐在長桌末端,目光冰冷。
「將軍,我誓死抗議!」舒平南在昨夜殭屍軍團覆滅一刻,就已發送報告給顧同,抗議何欽瑜等人的見死不救。
「將軍,我忠於人類,忠於您。」何欽瑜面色不變。兩個內務大臣也連連點頭,解釋昨夜不讓殭屍軍隊退入南城情非得已。
一旁的機器人維拉沉默著。
顧同抬起手臂,場面立刻靜了下來。
「平南是對的。」他慢慢道,「你們也沒錯。」
他伸手拍拍舒平南的肩膀:「殭屍軍團已是我們的盟軍。但其他幾位的考慮無不道理,貿然放殭屍入城,必定造成混亂。南城,絕不可以有動亂。」
何欽瑜和兩名內務大臣聞言,紛紛點頭。
「可是,你們為什麼不提早發動主動襲擊?」顧同輕歎了口氣,「我可以不在乎兩萬殭屍的死活,也不在乎局部戰役的輸贏。可是,你們在這個過程中,丟失了北部防線。在南城人民心目中,牢不可破的防線,竟然破了。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信心一旦喪失,比什麼都可怕!」
眾人沉默了。
他們想到了殭屍和機器人的互相消耗,想到了私仇家恨,想到了地位和權力,卻獨獨沒想到,牢固的北部防線,在民眾心中的象徵意義。
「將軍……」舒平南語氣有些愧疚,他望著顧同恆古不變的青色的臉,還有青色瞳仁裡因為連日操勞而牽扯的青色血絲,卻無法再說什麼。
何欽瑜有些僵硬的道:「我以生命發誓,絕不再丟失南城一寸防線!」
顧同盯著何欽瑜的目光中流露溫煦的讚許。繼而移開,停在維拉身上:「維拉,俘虜機器人進展如何?」
「改造進度40%。」維拉聲音比金屬還要冷硬,「大概還需要五天。」
顧同點頭,又朝眾人道:「這次敵軍偷襲,你們怎麼看?」
舒平南斟酌道:「我猜想邢松原是想讓我們腹背受敵,結果我們在前線打了個勝仗。而這秘密潛伏數月的軍隊,就成了雞肋,攻守都不妥,所以才發動強攻吧!」
何欽瑜也點頭:「孤軍深入,遠離營地,補給困難,他們的偷襲也並不舒服。」
內務大臣艾坦想了想道:「又或者他們是要通過攻打殭屍,離間您與……葉將軍的關係?」
顧同傲然道:「可笑!我與大哥,絕不會互相猜疑。」
他微一思量,慎重道:「只是以我對邢松的瞭解,他並不會貿然採取人海戰術襲擊。你們命令下去,各邊界加強防守,決不能再讓敵人偷襲得手!」
「是!」眾人齊聲道。
「將軍,您何時視察改造情況?」維拉說道,幽紅的眼珠平靜無波。顧同返航途中已經傳來命令,會去視察改造情況。
「今天下午四點。」顧同看了眼表,「還有六個小時,維拉,希望六小時後,俘虜機器人改造進度可以再推進10%」
維拉搖搖頭,一本正經的道:「六小時最多只能推進5%,將軍你的命令我做不到。」
眾將離開金屬倉。顧同只是在等待前線信號時小睡了半個小時。好在葉焱和哥舒雅軍團戰線密不透風,反而又殲滅了敵人一隻五百人的小型戰隊。
大決戰,就快要到來。
這個預感,慢慢侵上顧同的心頭。年輕的他征戰數年,心中莫名的緊張提示著他未來幾天會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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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看完彈藥和糧食的供給,他按照既定安排,向全民發表演說。由於95%的通信設備已經被摧毀,顧將軍只能通過原始的廣播,向全城貫徹他堅定有力的聲音。
「……沒有任何物種,可以阻擋人類的復興……」
「……我們要的,不僅僅是和平……」
「……戰鬥,不死不休……」
比起上一次淡定的宣戰,這一次顧同的宣言,更加霸氣和富有侵略性,讓大勝之後的人民,忽略了防線曾被突破這樣危險地事實,剩下莫名的衝動。
因為顧將軍說,我們要的,不僅僅是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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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跟維拉約定的視察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顧同坐在指揮艦頂部甲板上,海風深沉的掠過,他面前不過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貼身警衛悄無聲息的出現,身後帶著他一直隨船攜帶的女人。
秀麗的臉,海水般澄澈的雙眼。只不過幾天沒見,這個上一次還稚嫩無知的女人,這一次已經會十分小心翼翼的觀察周圍環境,然後凝神靜氣在他面前站定。
性格倒是乖巧機靈,不知道與本尊是否相同。
「過來,藍。」顧同聲音低沉。
藍低著頭走到顧同椅旁,柔嫩的下巴卻被粗糲的手指緊緊捏住。她揚起臉,便看到那青色瞳仁裡的冷漠無情,那滿目的青,讓她微微一抖。
「怕我?」顧同低聲笑,有力長臂猛然拽緊,毫無戰鬥力的女人一下子跌落他懷中,黑北分明的眸子有些驚慌,努力鎮定表情,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大手順勢滑進她的衣服。
顧同身邊很少有女人。但他也會有慾望。莫名的,這個女人,讓他萌生慾望。這種慾望,即使面對程清藍本尊時,也不會產生。
奇妙的慾望。
將軍並不溫柔,習慣於居高臨下發號施令的他,一個小時便解決了自己的慾望,甚至連衣褲都還不曾脫下。懷中女人赤身伏在他胸前襯衣,潮紅的臉讓她柔弱的像一根草。顫抖的身體在兩次到達後,尷尬的被他停在第三次的途中。
將軍卻也不是不解風情。身體的慾望已經退卻,他深青的雙眸望著煙波浩淼雲氣蒸騰的海面,一隻大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卻熟練的撩撥著她。
在她紅著臉僵硬繃直軟倒在他懷裡時,聽見他的聲音彷彿從海底傳來,夾雜著海浪低沉的澎湃:「如果他用不上,就留在我身邊吧……」
「他,是誰?」藍緊緊摟住他柔韌修窄的腰身,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將軍卻沒有回答,伸手拿起一側的寬大毛巾,將她整個包裹住,而甲板角落裡,護衛走上前來,接過柔軟的她。看樣子又要將她打發走。
「我只是玩具嗎?」藍忽然出聲,「到底為什麼?這一切?」
將軍面色微寒,眉目不動望著遠方:「與其想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做一個真正的人。」
藍怔怔看著他,被護衛帶了下去。
將軍深吸一口氣,微微的滯痛在胸中蔓延開。
大哥說,在西大陸見到了嫂子。不日,嫂子就會回來。他堅信。
顧同也相信,沒人可以將執著相愛的兄嫂分開。大哥要的,他傾盡全力,也要幫他得到,不論任何代價。
而手邊這個無緣無故造出的克隆品藍,大概大哥用不上了。但是無妨,大哥一個,他一個。無關乎男歡女愛,卻覺得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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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
顧同的戰車抵達維拉駐紮於亡者之地西海岸的軍營。低等戰鬥機器人俘虜已經接近七千,包括在殭屍之戰中被俘虜的三千人。這個數字不算小,維拉利用電網將這些機器人關押,尋求改變他們基本程式的辦法。
這並不困難,以前的戰鬥歷史中人類也幹過。只是機器人的程式加密得越來越複雜,維拉需要的,只是時間。
所謂營地,不過是一大片空曠的土地。維拉軍團不需要糧食,只需要彈藥。即使目前七千俘虜被五百忠於人類的機器人看守,維拉也是通過控制這塊區域的天氣,不讓雨水降下,影響電網封鎖牆的功能。
顧同跳下車,何欽瑜和一名內務大臣陪同,十名頂級戰鬥機器人隨身緊跟。
黑色金屬人,人類最忠誠的夥伴,自五十年前就跟隨顧家的超級智能機器人維拉,靜靜的站在車旁。他身後兩百米遠處,白色、黑色、鐵灰色機器人,整整齊齊矗立著。還有少量人形機器人。他們原本赤紅的眼珠此時都熄了火。只是這金屬方陣過於沉默、密集,彷彿只需要一個命令,他們就會甦醒過來,大開殺戒。
「將軍。」維拉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被俘的機器人一共四大種類,十五個小類,請允許我指給您看。」
顧同點頭:「機器人製造機器人的技術,已經遠超了我們。艾坦,戰後配備更多資源給維拉。維拉,趁這一次戰爭,把他們的技術都研究透。」
內務大臣艾坦立刻點頭。維拉冷澀的聲音響起:「是!」轉身,金屬製成的矯健長腿向前邁出,顧同等人緊隨其後。
「前方有電網和輻射系統。」維拉道,「請讓您的機器人護衛關閉武器系統,避免被系統襲擊造成短路。」
顧同揮手,身後諸位機器人收起身體自帶的重型武器,只有激光槍和火箭炮等武器握在手中。明明是進入自己的陣營,但面前畢竟是敵軍的俘虜,何欽瑜大尉也摸了摸腰間配槍,腳步緊隨顧同。
「這是L311型機器人。」維拉領著眾人在兩排機器人中間穿行,「以前沒見過這種。雖然是低等戰鬥機器人,但顯示他已經具有基礎的腦電波智能思考能力。」
顧同聞言,眉頭微蹙。
「這是人形機器人。」維拉指著右側一排望不到頭的與人類完全沒有區別的機器人,他們大多面容美麗,只是蒼白的臉,死氣沉沉,「與我們之前的資料相比,這種低等人形機器人身體素質更好了,功能沒有太大改進。」
「將軍,請隨我去看這次俘虜的,功能最完備的低等武裝機器人。或許我們可以批量生產,將帶來戰鬥力的極大提升!」維拉的聲音依然冰冷無情。
顧同點頭,身後的何欽瑜和艾坦也露出喜色。
維拉領著眾人,走向綿延數千米的機器人戰陣中心。那裡有十多個鐵灰色機器人,手握武器,死氣沉沉的矗立著。
他們走到這排機器人旁邊。
以他們為中心,七千低等戰鬥機器人俘虜密密麻麻一層層排列著。像繁星密佈的陰暗夜空,像龐大的悄無聲息編織的棋局。
站在這中心位置,鐵灰色機器人面前。維拉緩緩回頭,赤紅雙眸靜靜的看著顧同。它的目光只停留了0.1秒不到的時間,如同它往日的目光一般冰冷無情。
顧同心中忽然一動。這樣的隊列,這樣的位置……護衛的重型武器又已經關閉……
「殺掉他們!」維拉冷澀的聲音驟然響起,仿若平地驚雷,猛然劈向顧同等人耳際。
它純黑金屬鑄成的頭顱上,顴骨很高,前額扁平。紅色眼珠緊盯著顧同等人,透著冷徹骨髓的無情。
「維拉,你!」何欽瑜驚呼出聲,艾坦不明所以,顧同沉默的看著維拉。
而他們面前他們身後每一個方向,每一具冷硬金屬人,雙眼驟然亮起象徵血色的紅光。七千多雙眼睛同時亮起。
「維拉!你瘋了!」何欽瑜厲聲喝道。
然而機器人怎麼可能發瘋?數十年來忠於人類忠於顧家的機器人沒有回答這個質疑。它只是漠然的彷彿陌生人一般,退回到身後機器人戰陣中。它看顧同等人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堆屍體。
「殺!」它的眼珠紅得發黑,黑色金屬製成的身體,卻沒來由發出悶悶的低響,那是它的芯片和控制系統,正在以超負荷速度運轉,發出的面臨系統崩潰的聲音。那表示,機器人的體內,正在運行極為複雜的程式,或許,是兩個相矛盾的程式,才能使它發出這樣瀕臨爆炸的聲音!
有什麼,可以讓機器人衛士對它效忠了一生的將軍設下絕境圈套?有什麼,可以讓它即使以系統崩潰為代價,也無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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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的機器人護衛護在正中的顧同,有片刻的恍惚。
他抬頭看了看東大陸青灰色的天,又看了看密佈視野的機器人戰陣,何欽瑜憤怒的臉和艾坦絕望神色在他面前掠過。
他心中忽然異常寧靜。
原來,邢松陣亡的兩萬部隊不過是掩飾。掩飾某一樣東西,悄無聲息的侵入人類所轄機器人部隊。那樣東西叫做——
病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6:27
六十二、大陸的淪陷
葉焱坐在艙頂懸浮椅,指間一根香煙,身旁坐著同樣沉默的哥舒雅。
夕陽西下,海面上火紅絢爛的晚霞噴薄暈染成磅礡的壯觀畫面。這裡的天空比東大陸要澄淨無數倍,從碧藍到灰黑的天色,像人的臉色,生動而緩慢的變化著。
統領前線兩大軍團的男人,剛剛在指揮室中結束關於防守的討論。葉焱控制大局,哥舒雅才思敏捷,讓其他軍官甚為欽佩。卻沒人料到,兩個男人此時卻是半陣無話。
「她活著。」葉焱忽然說道,將燃盡的香煙踩熄。
哥舒雅側目,人形的他少了銀白色的煞氣,更多是俊朗溫和。他溫和道:「她不會死。」她像鋼鐵一樣頑強,怎麼會輕易赴死?
葉焱微瞇著眼:「孩子沒了。」
哥舒雅手上的煙正要含進嘴裡,立刻頓住。寬闊肩膀,高大身軀,瞬間僵直。
那天她被擄走時,滿地紫紅的血,已讓他不抱什麼期望。可如今葉焱親口證實,哥舒雅卻有些難以相信。
「她活著就好。」哥舒雅猛吸口香煙,英俊的臉上竟然泛起笑意,「她什麼時候回來?」
葉焱居然伸出長臂,拍了拍哥舒雅的肩膀,平靜道:「很快。」
「孩子沒了也好。」哥舒雅剎那有些失神,「那段時間她身體並不好……」
葉焱雙眼直直望著海面。
「對不住,葉焱。」哥舒雅終於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臉,他的聲音從麥色的粗糲指間飄出來,「我只是想,這麼個女人,不夠嫵媚也不夠機靈。怎麼就是得不到?」
葉焱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悲涼的聲音:
「我不知道,失去他的孩子,我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血紅雙眸閉了閉又睜開,從來都是堅定的一往無前的相愛。而今,胸中卻有陌生的鈍澀的微痛,絲絲纏繞折磨。明明她愛的是他,堅如磐石。可哥舒雅自嘲的話,卻同樣響徹他葉焱的耳際:
怎麼就是得不到……
然而清明的雙眼卻沒有一絲猶豫。她是他葉焱的女人,哪怕她對丁一也動了心,哪怕她把自己改造得面目全非,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決戰,就快要到了。」葉焱靜靜道,「哥舒雅,人類和哈克萊星人的復興,在此一戰。」
哥舒雅點頭:「在此一戰。」
正要再說起潛入西大陸時關於對方戰力的見聞,葉焱卻只是掀了掀嘴唇,沒有聲音。
察覺到他的失語,哥舒雅側眉:「什麼?」
葉焱卻猛然伸出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部。
痛,忽然襲來的暈眩疼痛,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突然爆發了。葉焱身體一向康健,此刻只覺得頭疼欲裂,眼前一陣發黑,連胸口心臟也跳動得極為猛烈,竟有幾分惴惴不安的感覺。
「大約是改造後的副作用……」葉焱雙手慢慢鬆開頭部,那痛感來的極快,維持了數十秒,卻又突然消失了。
哥舒雅目光一斂:「你何必改造?」
然而雖然懷疑是改造的副作用,葉焱心中卻莫名冒出一個名字:「顧同。」
「阿同……」葉焱低喃,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猛然摁下椅旁呼叫器,「幫我接通阿同的指揮艦!」
然而當遠在東大陸的指揮艦接到前線的呼叫時,卻只是報告主帥還未歸來。指揮艦上警衛呼叫顧同的隨身裝備,卻發現無法接通——當然無法接通。所有的無線電和頻譜信號,都被維拉的電網系統屏蔽。
遠在前線的葉焱轉而聯繫到了舒平南,幾乎是用怒吼的聲音,讓舒平南立刻派人去尋找顧同!
然而此時離下午四點,已經過去了三四個小時。維拉的營地,已經重新回歸平靜。
夕陽慘淡落入遠處海平面。青黑的天色讓大陸上一切景物的輪廓模糊。地上四處都是破碎的金屬塊,間雜著人類的血肉。七千多機器人士兵數量減少了幾百,卻依然浩浩蕩蕩層層包圍著。
十個武裝機器人,再次沉默著壓上來。何欽瑜舉起槍,雙眼卻看不太清晰。然而這並不妨礙他的聲音比骨頭還要堅硬:「將軍,我永遠忠於您!」
他大喝一聲,一陣掃射過去!十個機器人倒下八個,他也緩緩仰倒,不屈的雙眼圓瞪著,像一頭被獵殺的獅子,再無法動彈。
他的身後,唯一的顧同,大陸最強戰鬥力的生化人將軍顧同;剛剛殺掉上百機器人卻被六千多機器人團團圍住的顧同,全身是血卻依然英挺的矗立著。
他抬眸看了看西邊的海面和天空。
「大哥,替我報仇。」低低的聲音明明只有自己能聽見,他卻堅信大哥可以聽見。
他所在的周圍,無數機器人舉起了槍。他也舉起槍,瞄準了遠處的維拉。
「砰——」他身體微微一震,然後緊接著連續的射擊聲,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他努力睜了睜眼,卻再也找不到機器人群中維拉的身影。
是了,每一個都是維拉;每一個卻都不是維拉。
眼前這六千多個機器人,沒有本質的不同。是他和大哥都以為,還有一個維拉,效忠他們顧家一世。卻原來維拉身上,那若隱若現的人性,只是他們的錯覺。被病毒感染的機器人,立刻化身殺戮機器。
最後一隻忠於人類的機器人力量,不復存在。
人類的悲劇命運,是否在遙遠的歷史中,便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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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卻剛好是維拉雷霆手段展開的伊始。
以維拉的身份為掩護,派遣機器人士兵潛入每一位將領的軍營和政要的住宅,輕而易舉的俘虜。
一個晚上的時間,失去了這一批人,整個王者之城彷彿失去了脈絡,雖然一切還在隱蔽中進行,然而王者之城對於維拉,已是唾手可得。
按照邢松指令,維拉將這批人,秘密運往前線,交給邢松作為俘虜和籌碼。其中,包括從顧同指揮艦獲得的來路不明的女人。被病毒感染的維拉,並不能辨析出克隆人,而將這個女人定義為葉焱和哥舒雅心愛的女人——程清藍,一同運往前線。一天後,當邢松在一群男人中看到這個昏迷的女人時,也以為就是程清藍本尊從西大陸逃了出來。機器人統領只是沉默了一下,將她留在了自己的軍艦上。
上尉舒平南,卻在這個秘密席捲全城的逮捕行動中,奇跡般的逃脫了。
或許是因為葉焱提前傳遞給他的焦急指令讓他心生警惕,或許是上天要將他掌握的顧同遺囑送到葉焱跟前。總之,當這天夜裡兩點鐘,葉焱接收到舒平南的全息圖像時,巨大的不安湧上他的心頭。
「葉將軍,我是用顧將軍秘密通訊系統與您對話。」舒平南年輕的臉上竟然有淚水,即使背景一片黑暗,卻擋不住他臉上晶瑩的光亮。
「阿同呢?」葉焱的聲音頭一回有些顫抖。
舒平南幾近哽咽:「將軍去了。」
葉焱暴怒:「你說什麼?!」
舒平南打開手中的液晶光卷:「葉將軍,這個系統與顧將軍的腦電波聯繫。只有他腦死亡狀態,才可能開啟……」多年征戰的上尉幾乎費盡了力氣,才說完這幾句話。
光卷在空中慢慢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像。那是全息圖像,與舒平南並肩站立。
「我,顧同,以帝國殘軍元帥的名義,立下下列遺囑。如我於戰爭中陣亡,或因疾病而死去。將由我的胞兄顧城,完成我的遺願。如顧城也不幸陣亡,則按以下次序確定我的繼任者:何欽瑜、舒平南、祁連、維拉。」
「到底……怎麼回事?」葉焱一字一句的問道。顧同怎麼會死?那個大陸戰力最強的胞弟,怎麼會死?
聽舒平南敘述完前因後果,葉焱陷入了沉默。遠在數千公里外的舒平南,只看到冷峻的男人赤紅雙眼,彷彿夜一般冰冷恐怖。
過了很久,舒平南才聽到比顧同將軍要低沉沙啞得許多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死。」
他抬起赤紅雙眸:「顧同不會死去!守衛,立刻把最好的醫生叫過來!」
舒平南震驚的望著他:「葉將軍,你……」
葉焱堅決道:「阿同是南城幾十萬人的希望。他不能倒下,不能死,否則再也沒有一個人類士兵,願意繼續與機器人戰鬥。舒平南,你去想辦法,天明之前,顧同會向全民發表第三次宣言。」
舒平南咬咬牙,點點頭。
光影收斂,全息圖像瞬間消失。金屬艙門打開,醫生走了進來。
「改變膚色,很容易做到吧?」葉焱道,「如果傳出去,我立刻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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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5點,王者之城一如既往的安詳平靜。早起的人們,卻發現有些不同。
街上的機器人巡邏隊數量,忽然變多了。各大政府機關紛紛發現首腦沒有出現,軍隊中的高級將領,一個也沒有看到。
在此焦灼戰時,他們卻集體缺席,明眼人立刻覺察出不一樣的味道。
然而卻只能等待,於這戰火中的孤島。
宣判的時間來得很快,彷彿晴天霹靂,無情擊碎每一個因為前幾天的勝利而興奮的人類的夢想。
每一個巨大的露天液晶屏、每一幢高樓之下,都有紅色的眼睛注視;象徵機器人部隊的紅色蘭花標識,瞬間遍佈整個南城。
屬於機器人的冷硬聲音,在清晨五點十分,響徹王者之城每一個角落。
「顧同已死。今時起,機器人接管東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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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大陸先是震驚,然後是沉默,之後,是激烈的反抗——
顧將軍已死?怎麼可能?要顧將軍出來,跟我們說話!
維拉,你這個叛徒!軍隊決不投降!絕不!
儘管維拉在宣佈消息前,已經控制了城中重要設施和軍隊,然而居民區、商業區和軍隊駐地,依然無法避免的爆發小規模的暴動。
只是此時的南城更像一具癱瘓的機器,民眾和士兵即使有憤怒,全局卻在維拉掌控之中。
如果不是顧將軍的影像和聲音第三次出現在民眾的眼前,這個城,就險些真的完全落入維拉手中,任誰都再無回天之力了。
顧將軍的第三次宣言,就在六點整。
屬於顧將軍的英俊容貌閃現在所有通信和視頻設備上時,機器人維拉正好站在某處軍營之外,指揮封存彈藥。
空氣中光波閃現,軍用透明顯示屏猛然亮起來。黑色金屬機器人暮然回首,看到屏幕上一副巨大的赤青的容顏。
這一剎那,不光維拉,整個南城,都靜了靜。
「我是顧同。我沒有死。」
維拉赤紅雙眸盯著屏幕中同樣具有紅色眼珠的青面男人,大腦精準的定義:他不是顧同,他是顧城。
然而……
「叛徒維拉,你假傳我犧牲的消息,密謀奪取南城。人類不會饒恕你,顧同、顧家,不會饒恕你。民眾們,士兵們,你們的長官已經被維拉逮捕。請拿起你們的槍,保護屬於人類的大陸!」
維拉盯著屏幕上熟悉的人影,四周猛然爆發出驚天的歡呼和吼叫聲。
「封鎖信號!」維拉下達命令,很快,所有屏幕上的人影被定格,不再有新的視頻傳來。只是維拉全身,再次發出隱隱的嘈雜的運轉聲。
熟悉的暈眩感再次侵襲了維拉精密的大腦。熱,而且混亂。維拉艱難抬頭,望見屏幕上那熟悉的人影。那是顧城?不,那熟悉的青面人,明明是顧同。
顧同這個名字,像是咒語在全金屬頭顱中穿行呼嘯。斷續的波段和符號,混亂的充斥進記憶軌道——
人類不會饒恕你……顧同不會饒恕你……
殺了顧同,奪取東大陸……這是最高指令……
你是人類最忠誠的衛士……保衛顧家,以十字蘭花的名義……
維拉,我要死了。好好照顧我的兒子……記住,你的新主人,顧同……
維拉,永遠,永遠不要背叛顧同,背叛人類。這是你的終極指令,哪怕毀滅,也不可更改。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6:39
六十三、綾軍的崛起
大腦的芯片越來越熱,幾乎可以聽見細碎的瀕臨崩潰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消融。維拉不自覺的抬手,拂過有些模糊的眼睛,卻發現金屬手掌上有紅色的液體。
維拉微微一怔。
身體裡面太熱了,眼球的紅色晶體金屬已經開始融化。人類說的淚水,就是這樣的嗎?
機器人維拉,朝著巨大顯示屏的方向,微微揚起了臉。黑色金屬築成的毫無生氣的臉上,兩道紅色的液體從眼睛的部位緩緩流下。
一旁的機器人侍衛也看得呆住,金屬大腦無法替它分析,那紅色的液體是什麼?
身體中的轟鳴聲忽然停滯,它雙眼中的血紅色同時褪得乾乾淨淨。只餘金屬臉頰上兩道血痕,只餘白色透明眼球,仰望著遠方上空被定格的青色面容。
白色的輕煙,從它頭頂緩緩升起。身旁的機器人侍衛上前一步:「長官……」
「轟——」一聲巨響,沒人看得清發生了什麼,瞬間便是火光崩裂、粉身碎骨!煙霧瀰漫之中,黑色金屬機器人終於因為不堪互相矛盾的指令的重負,系統崩潰,全身爆炸!
一旁的機器人侍衛被炸傷,再抬頭已經找不到長官的身影。只有地上,黑色的金屬碎片灑落一地。遠處有人和機器人,紛紛看過來,他們卻不知道,謀殺顧同、主導這次偷襲的頭目,在再次見到死而復生的顧同面容時,終於崩潰。
失去了最高統帥的機器人部隊,缺少指令的來源。而舒平南立即秘密聯絡各個軍隊,對抗機器人的鎮壓。
東大陸的局勢,重新陷入混亂。
當這個讓人無法愉快的消息傳到前線邢松處時,總統領大人沉默了半分鐘。
「決戰吧!」他說。迅速解決戰鬥,然後攻入東大陸,此時是最好的契機。
「把那個女人押到前線。」他說,「那個膽敢叛逃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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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消息傳到葉焱處時,他只是抬頭望了望上午溫暖的陽光。海平面溫柔而平靜,海浪聲彷彿女人無盡的低語。
他摁下與哥舒雅的通話鍵:「決戰,應該就在今晚了。」
人類晚上不能視物,機器人卻毫無阻礙。邢松要趁機攻入東大陸,今晚是最好的契機。
兩軍,隔著二十海里對峙著。
葉焱站在指揮艦上,身後是人類全部的武裝力量。巨大的海陸空三棲軍艦在他身後一字排開,於波光水色浩淼空間中甚為壯觀。
然而他卻有些失神——已經過去幾天了,她還沒有回來。即使他篤定她的勇敢堅強,但是此時也有一絲不確定。腦海中浮現她血紅的雙眸。
這個固執的女人。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傍晚時分,敵軍發動攻擊前,海平面上卻投射出一幅龐大的全息影像。
兩軍數十萬人,一時間都被那影像所吸引——那是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穿著吊帶熱褲,跪在金屬艙中。
淚水侵蝕了她亮麗白皙的面容,她雙手雙腿都被綁著,怯生生抬起臉。
人類指揮艦上,葉焱身子一僵;數海里外哈克萊軍團指揮艦上,哥舒雅雙眸染上重紫顏色。
清藍!他們同時在心中驚呼失聲!
「程清藍,叫他們投降!」畫面之外,一個聲音冷漠道。
跪在地上的女人卻一臉茫然無助,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柔軟無力:「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不知道……」
「你不說,我立刻殺了你。」那個聲音卻毫不留情。
女人瞪圓了黑色的雙眸,只能朝著面前的虛空,發出驚慌的聲音:「投降……你們投降吧……」
笑聲響起,屬於邢松的冰涼如水的聲音響徹整個戰場的每一個角落:「葉焱、哥舒雅,你們的女人在我手上,要看我怎麼凌虐她嗎?放心,我會讓她跟你們一起死!」
三軍為之一靜。
葉焱面上青色更甚,已經替代了顧同身份的他,並不知道這個克隆人的存在。然而那黑色的雙眸和與平時的程清藍截然相反的怯懦語氣,卻讓他心生疑惑。
然而看著那熟悉的面容上露出驚恐神色,卻依然讓他心中梗塞難當。他定了定神,立刻通話哥舒雅:「這個是假的清藍。可能是機器人。」
「我知道。」那一頭的男人深吸了口氣,慢慢說道,「清藍絕不會屈服投降。」只是即使覺得是假的,依然心中驟痛。
出師未捷,帥心已亂。
邢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無情的手掌揮下,第一排炮彈,精準的射向二十海里外的聯軍艦隊!
人類和哈克萊星聯軍,與機器人的對決,於這天夜裡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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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全力對攻的同時,機器人的大本營——西大陸上空,卻響起了急促的警報!
然而警報卻已經無法傳到陷入劇烈戰鬥的邢鬆手上。
一百架新型戰鬥飛機騰空而起,每架搭載五十個精密裝備的新型機器人。這種機器人沒有頂級戰鬥機器人那樣精密複雜造價高昂,戰鬥力卻遠勝低級戰鬥機器人。他們甚至擁有初級的智能模擬思考系統,單兵作戰能力得到顯著提高。
由於機器人互不攻擊指令的限制,西大陸機器人又無法及時得到邢松的權限攻擊這支戰隊,只能看著一百架飛機遠遠離開大陸,奔赴前線。
程清藍穿著藍色軍服,肩上是機器人部隊的紅色蘭花標識。她坐在戰隊核心位置的指揮艦上,金色金屬艙平穩飛行。她的身後,五十個最精銳的機器人戰士警惕的透過探測儀注視著艙外的動靜。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雲影波光,絢爛無邊。程清藍想起清晨與邢綾漪的對話——
那時,邢綾漪躺入了冷凍倉。而她,單膝跪在艙邊,右手按在自己左肩的血色蘭花標識上。
「我以綾軍的名義,向您起誓。這支軍隊,既不忠於人類,也不忠於機器人。它存在的唯一目的,是阻止戰爭的發生,將邢松,安全的帶回您的身邊。」程清藍一字一句的虔誠說道。
只有進入冰凍休眠狀態,才能阻止邢綾漪的死亡。她甚至來不及見前線的邢松最後一面。然而在休眠之前,將最精銳的五千兵力交給敵對方的程清藍,這要多大的信任才可以?
忠於程清藍的程式被輸入每一個機器人,程清藍毅然為軍隊起名——「綾軍」。
聽著程清藍的話語,精神已經有些渙散的邢綾漪微笑了:「不必發誓。我相信你。」
程清藍赤紅的雙眼有些疼痛:「我一定會讓邢松回來見你。」
在那之後,邢綾漪的的面容,便在透明的金色冷凍倉中,恆古不變的靜止了。冷凍修復狀態中,她或者會死去,或者會重新甦醒。她自己也沒把握,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邢松,還有她生的希望。
這個訊息,遠在前方的邢松,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卻還全然不知。
程清藍望著遠方依然平靜安詳的海面,模模糊糊的想,人類和機器人,原來真的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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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機器人與聯軍間的戰役,正進行到最艱難的時候。邢松與葉焱,兩個同樣軍事才能卓越的將領,傾盡全力,也不能從對方那裡討到什麼便宜。於是在諸多試探、陷阱和偷襲之後,雙方陷入實力的比拚。
從傍晚到午夜,當程清藍的綾軍飛抵戰場外圍五十海里處時,深黑的海面上已經堆滿了屍體,空氣中滿是硝煙和血腥的刺鼻氣息。
綾軍就像一把匕首,安靜詭異的加入了戰場。
最先覺察出這支部隊的是機器人一方。根據同源機器人互不攻擊的基本指令,當綾軍飛過機器人軍艦時,軍艦不得不熄火。
然而他們也不攻擊人類。看到被殺到絕境的人類軍艦,反而還會上前逼退機器人艦隊,救下人類倖存者;
他們也不攻擊機器人,當一搜機器人軍艦被三隻人類軍艦在空中包圍時,十艘小型綾軍戰艦突然加入,威懾人類軍艦不得不後退。
而高高飛過的指揮艦上,程清藍漠然掃視過戰場。正要按照計劃阻止邢松繼續戰鬥的她,猛然看到東部一處焦灼的戰況。她沉默了半秒鐘,立刻下令:「衝下去!」
小巧靈活的指揮艦身後,跟著五艘戰鬥機,立刻俯衝下去。
那處海面上,一艘巨大的軍艦已被三個重型機器人團團圍住。軍艦上十多個炮口已經熄火,正中破了一個大洞,海水正迅速填滿整個倉體。
重型機器人揚起巨大的手掌,猛然拍向船艙!細小的銀白色的哈克萊星人四散逃竄!夜色中看過去,船體上四處是粘稠的液體——那是哈克萊星人最後的血液,正在一點一滴流盡。
「攻擊!」程清藍跳上艦中的光電飛行器,與身後三十個機器人一起,在指揮艦的炮火掩護下,飛撲向哈克萊即將沉沒的軍艦。
軍艦上亂成一團,船體正在逐漸下沉傾斜。三十個機器人將跌落甲板上的銀白膚色的人們拉上各自的飛行器,飛回指揮艦。程清藍暮然抬頭,卻只見一個銀白色身影,猛然撲向其中一個重型機器人。
她胸口一滯。
重型機器人是巨型殺戮機器!然而那銀白色的戰士卻絲毫不懼,以幼小數倍的身軀,毅然撲上去。炮火已經不能隊重型機器人造成傷害,那戰士手中亮光一閃,一把尖刀猛然劃向巨型機器人的脖子部位——
程清藍眼角餘光一閃,瞥見另一個重型機器人,在銀白色戰士的身後,抬起手臂的機槍瞄準——
可程清藍怎麼會讓它射出致命的子彈?
紅色的飛行器驟然平地拔起,疾衝向意欲偷襲的巨型機器人。矯健的身影於那飛行器上猛然撲出,「嘩」一聲輕響,手臂幻化為削鐵如泥的尖刀,猛然刺向巨型機器人用於指揮身軀的芯片大腦——
「砰——」
「砰——」
兩聲巨響同時響起,成功擊倒了一個重型機器人的戰士猛然回首,比一般族人高大許多的身軀上,英俊的面容在海水浪花後驟然清晰。
炮火掀天,海水翻滾。
程清藍站在重型機器人倒塌的身軀上,靜靜望著他。
深紫的雙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輝。有些發白的光影籠罩著王的身軀。只是一瞬間的凝望,卻彷彿一生那麼久。
程清藍看著他深沉如海的雙眸,他的身後,族人的屍體鋪滿了一片海洋。
心中陡然一疼。原來,已經不恨了。
或者,從未恨過?
然而下一瞬間,那個銀紫的身影彷彿離弦的箭,驟然展翅飛起,還未等她看清他的意圖,巨大的黑影便籠罩下來。
她落入一個有些熟悉的冰冷懷抱。有些僵硬的雙臂,巨大的銀白色手掌,緊緊將她箍入懷中。
她停在半空的尖爪,變形恢復手掌。然而這高大的哈克萊星男人幾乎將她整個包裹住,她被他抱得身體騰空,雙腳無法著地,雙手只得抱住他的背。
於是那寬大結實的背明顯的僵硬了。
「該死……」他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彷彿從遠古傳來,「紅色的眼珠,紅色的蘭花。下一秒鐘,你是不是要擊穿我的胸膛?機器人女人?」
然而,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秒,卻依然忍不住,擁你入我的懷中。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6:53
六十四、戰爭的結局
模糊的星光,稀稀疏疏點綴在深黑的天空上。海天早已是渾黑一色。
屹立於指揮艦上的葉焱,也敏銳的發現戰局的變化。體積較小的戰鬥機,無孔不入的加入了戰團。藍色的軍服、紅色的蘭花。似友非敵,答案呼之欲出。
海面上傳來驚天的巨響。指揮艦的探測儀敏銳的掉轉方向,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以便主帥能夠及時掌握戰局上的每一個關鍵點。
於是透過淺藍色的液晶屏,葉焱深吸一口氣。看到一具倒下的巨大機器人身體上,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
儘管穿著藍色軍服,然而葉焱還是輕而易舉認出高大的哈克萊之王懷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在他懷中仰著臉,她的手臂抱著他的背。而王的臉上,是痛苦與喜悅交織的動容神色。
你終於歸來,吾妻。
摁下觸摸屏,一束強光向那逐漸下沉的重型機器人身軀投射過去。彷彿感應到背後的光,那女人猛然從哥舒雅懷中掙脫,空中一個翻身,重新躍上自己的飛行器。
「上來!丁一!」飛行器上的她長髮飛揚,澄淨的臉上,是淡淡的篤定,「去結束這場戰爭!」
哥舒雅望著女人矯健的身姿,她的赤紅雙眼,已經不再會有諸如慾望和仇恨之類的神色。然而哥舒雅笑了,展開雙翅,飛到她身後。
程清藍的飛行器,穿過紛飛的炮火,迅速降落在葉焱的指揮艦頂上。
兩人閃身進入指揮艙,葉焱便負手站在艙中。瞥見程清藍生氣勃勃的身姿,鬆開了雙手,只是定定的望著她。
同樣赤紅的雙眸中,平靜的閃亮晶體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溫柔和喜悅。
程清藍自然而然走了過來,張開雙臂,用力將葉焱一摟,側頭踮腳,在他右臉頰輕輕一吻:「我回來了。」
葉焱伸手摟住她的腰,聞著她身上海水的氣息,呼吸頓時有點不穩。
然而她卻立刻從他懷中離開,抬起赤紅的雙眸,看著指揮艦上的幾十個液晶屏上的戰況圖像。
哥舒雅在她身後,望著兩人同樣赤紅的雙眸,竟然覺得那血紅顏色,絢爛得刺目。他定了定神,循著程清藍的目光看過去。
——————————-
同一時刻,另一方戰線。
邢松在360度全景全息指揮艙前站立。屬於西大陸的奇軍突起,默默融入戰團。雙方兵力本就不相上下,這一打岔,遵循機器人互不攻擊指令的己方,反而有些吃虧。
事實上,傷亡也已經足夠大了。一場慘勝,他並不想要。
那要怎麼辦呢?求和,然後捲土再來?不,那多沒意思?
只是這樣的軍隊,藍色軍服、紅色蘭花。讓他想起一個人。
「替我接通夫人。」他沉聲下令。
通訊兵卻在短暫嘗試後,搖了搖頭:「他們找不到夫人。」
邢綾漪,你躲著我?你居然躲著我?然後派一支這樣的軍隊衝進來,你要幹什麼?
然而,彷彿為了響應他的疑惑和怒意,艙外驟然有一道紅光閃過。然後,整個天空,亮如白晝!
邢松猛然衝出指揮艙,不顧頭頂的流彈炮火,毅然站在艙頂上。
天空、海面、頭頂,與邢松之前投射克隆人如出一轍的全息影像技術。柔和的橘色光芒籠罩目光所及的一切,人類、機器人的炮火同時停止。
邢松苦笑,那是自家燈火通明的庭院。臉色蒼白的女人坐在老舊的籐椅上,目光柔和。
這個時候,她用自己的全息圖像干擾戰場做什麼?邢松心中氣急,然而對她,他從來都是妄顧一切的,所以只能安靜的聽她說話。此時,他也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她的實時全息圖像,她還健康的活著,所以貿然的不知輕重的打斷他的戰爭。
他並不知道,他幾乎已經失去了她。
「阿松。」她柔和的嗓音在海面上空響起,「停戰吧,阿松。」
邢松默不作聲。只是,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戰爭?邢綾漪?
畫面中的女人輕輕咳嗽了兩聲,嘴角竟然流下鮮血,觸目驚心。
該死!是要這樣威脅他麼?邢松猛然挑眉,厲聲問侍衛:「還沒找到夫人嗎?」
人形機器人侍衛臉上是驚慌神色:「統領,他們報告,地下二層夫人的實驗室啟動了自動防禦運轉系統。」
「不要找我,阿松。」全息圖像上的人慘淡一笑,「你真以為我能割捨嗎?不是你死,就是人類滅亡……哪一種結果,我都不能承受……」
「我睡了,邢松。我陪了你七十年。我要休息了。」高空中,邢綾漪的光影逐漸模糊,只餘悲涼的黑色雙眸,空洞的望著前方虛空。
「停止戰爭吧。與人類修好,永不侵犯,各安天命。東西大陸之外,非碳基生物的訊息——未知的危險或許超過你的想像。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著,延續機器人種族!我們的種族。」
邢松猛然抬頭,非碳基生物的訊息是他和邢綾漪才知道的秘密。在想出對策之前,他們說好絕不告訴第三人,如今邢綾漪故意讓人類也得知,讓他們心生警覺。
邢松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然而空中,邢綾漪的光影已經定格、消失!
通訊兵跌跌撞撞跑過來:「統領!人類發過來信號!」
「接通。」邢松躍下艙頂,回到金屬艙內。
「邢松。」女人的全息圖像驟然顯現,邢松微微一怔,想起被關在艙底的那個一模一樣的女人。
「我夫人呢?」邢松語氣不善。她既然逃了出來,這五千人的奇兵必然是被她率領。難道她挾持了邢綾漪?
程清藍微微一頓,道:「她快要死了。」
邢松臉色驟沉,赤紅的目光殺氣蓬勃。與此同時,侍衛猛然插話進來:「統領,找到夫人了……在冷凍倉……」
「她的心臟,在兩天前已經被擊碎。是你沒有發現。」程清藍冷冷道,「她不是你最愛的人嗎?為什麼連這麼大的異常,都發現不了?」
邢松身子一僵,恍惚想起他出門征戰前,她蒼白微笑的臉色。她為什麼不說,該死!她為什麼瞞著他?
「你發動戰爭,那些機器人與人類之間的仇恨,不過是其次吧。」程清藍說道,「邢綾漪把你們的過去都告訴了我。邢松,你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吧?」
邢松冷笑道:「我的事,容不得你這個叛徒評判!」
「不。」程清藍搖頭,「我不是要評判。我只是想問你。現在你的女人生命垂危,靠冷凍倉延續微弱的生命,現在的你,是覺得通過征戰,證明自己更加重要,還是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更加重要?」
「哈哈哈——」邢松朗笑幾聲,乾澀的猛然頓住,不再看程清藍,反而望向遙遠的西方天際,
「綾漪,你狠……拿自己的命來威脅我……」
「邢松。」程清藍冷冷道,「我看著她一點點昏迷,看著她一直喊著你的名字。你怎麼就不明白?你和她怎麼都不明白?不管你是機器人,還是什麼。你生存的價值,不在於你的武力、你的征服,和你的佔有。你和她,才是彼此生存的意義。」
邢松卻彷彿聽不見她的話,笑聲更加劇烈,瞬間響徹整個夜空。他的聲音悲愴絕望,三軍為之變色。
「退兵吧,邢松。」程清藍道,「這支綾軍,是綾漪交給我的。不幫人類,也不幫你。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戰爭,讓你安全的返回,她的身邊。」
「邢綾漪。」邢松自言自語,「你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人。」
聯軍指揮艦中,程清藍的真實肉身因這句話,驟然一僵。
那是前些日子,邢綾漪說起與邢松的往事。那還是在幾十年前,他已經不肯再叫她母親,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給他身上裝上最先進的微型導彈系統。他忽然伸出冰冷的手臂,抓住她纖細的腰。
一向沉默如水的機器男人,聲音卻被她造得比電台播音員還要低沉悅耳。
她清晰記得,他一字一句的用人類的語言說,邢綾漪,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人。
她無法想像,這個機器人如何將計算機編碼,組合成這樣一句讓人心動的話語。然而他卻偏偏說了,冰涼的紅眸鎖定了她,隱藏著世界上最精密的芯片對她的佔有慾。
……
身後,葉焱輕輕扶住程清藍的肩膀,和平,並不是痛失幼弟的將軍想要的結局。然而拼盡人類最後的兵力去獲取勝利,顯然不是理智的舉動。
更何況,是她,半人半機器人的她,帶著綾軍,從天而降,伸手阻止這場血淋淋的戰爭。
葉焱朗然出聲:「我總兵力勝過你,邢松,你勝不了我。如果你一意孤行,你夫人的綾軍,也要對你倒戈。」
「我退兵。」邢松冷硬的聲音響起,「不是因為懼怕死亡或失敗,而是因為這是她的願望。因為,我去見她最後一面。」
他笑道:「如果她死了,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
邢松的話,並未一語成箴。
被他關了一世、愛了他一生、也鬥了一輩子的邢綾漪,聰明的以不知何日才會覺醒的永久休眠狀態,徹底束縛住這個才華橫溢的機器男人,征戰世界的步伐。
戰爭徹底結束了。以雙方數萬傷亡的代價。西大陸的機器人並不會歡呼,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等待總統領大人的指令;東大陸的人類和哈克萊星人則歡聲動天,卻不知是一個被機器人總統領囚禁了數年的女人,挽救了這場岌岌可危的戰爭。
兩天後,當失魂落魄的邢松乘坐安放邢綾漪軀體的飛船,離開西大陸時,包括葉焱和哥舒雅在內的所有人都為之震撼。他若離開,西大陸對於人類來說,唾手可得。
然而按照邢松留下的指令,接管西大陸統治權的程清藍,卻搖了搖頭。
「邢綾漪休眠的飛行艙十分巨大,有全套的機器人生產線和上萬噸壓縮高級能量礦石。只要邢松願意,不出一年時間,就可以生產出十萬軍隊。」程清藍對葉焱道,「而且,我曾經立誓——西大陸的軍隊,可以跟人類和平共處,可以成為僱傭兵,卻絕不臣服為奴隸。」
彼時兩人正坐在顧將軍府邸之中。東大陸重歸人類掌握,西大陸聽命於程清藍。葉焱也恢復顧城的身份,同樣獲得民眾和軍隊的尊重。
聽到程清藍堅定的話語,顧城寵溺的親了親懷中的機器人總統領大人:「你是要跟你的丈夫打仗嗎?」
程清藍搖頭:「再不要打仗了,好不容易的安穩生活。何況,不是還探測到其他大陸有非碳基生物存在麼?真不知是敵是友。」
窗外陽光明媚,正是下午四五點光景。戰爭於前天凌晨結束,兩人忙著戰後諸多事宜,這是兩人久別後第一次毫不被打擾的依偎著。
顧城一低頭,便看到她白皙臉頰上,赤紅的眼珠。男人的呼吸頓時有些不穩,輕吻便落在她依舊黑密的睫毛上。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你……可以嗎?」他的手探入她藍色軍裝襯衣中,觸手居然一如既往的柔軟。
懷中女人聲音有點抖:「可以的。綾漪改造我,並不會改造……那些不能作為武器的器官。你……你呢……」
顧城難得的頓了頓,明明腿間的腫硬已經抵住她的身體,她卻問出這樣不信任的話。於是他很難得的自嘲道:「我也可以。我也不會把命根子,改造成一把槍。」(作者:你們放心了吧放心了吧放心了吧……)
赤紅的雙眸灼熱的對視著。顧城抱著她,猛然站起,走到床邊,將她平放。她臉色潮紅,兩人壓抑了許多的慾望,一觸即發。他紅眸灼灼,一顆顆解開她軍服的扣子,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抱得重了,便有些堅硬的感覺,然而稀有金屬改造後的骨骼,不光是堅硬,柔韌性也更好。(作者:你們放心了吧放心了吧放心了吧……)。他索性將她抱在懷中,抵在牆上,密密實實的合二為一,之後是猛烈的衝撞。
變得更加柔韌有力的她,帶給他些許不一樣的感受。以前的她,在他懷裡柔軟得像根草,任他擺弄;如今,總統領大人由於力量大了許多,竟然中途幾次在激情沖昏頭腦之下,試圖將他撲倒。
可是他怎麼肯。於是她的偷襲,帶來他更加有力的反攻。而他腿間的慾望,如同他堅實的背,和他鋼鐵般的意志,堅忍不拔,等待著最後的衝鋒。
直到她在他懷裡釋放了三次,赤紅雙眸也幾乎睜不開,他才以從未有過的猛烈,狠狠撞擊她的身體。
「你是我的女人。」他粗糲大掌揉搓著她白淨的肌膚,看著她意搖神馳的迷醉神色,巨大的充實感和快感從身體末端侵襲他的全身,熟悉的噴薄而出的極端釋放,即刻便要到來,讓他和她,徹底融為一體……
「報告!」機器人侍衛冷硬的聲音響起,「哥舒雅已經到達會客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7:05
六十五、尾聲
會客室。
被中途打斷的將軍臉色並不好看。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客氣的與自己最大的宿敵、情敵和盟友哥舒雅見面。
「今天我就離開王者之城,來向你們告別。」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哥舒雅眉目不動。
顧城點頭。按照戰前協議,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盡歸哥舒雅所有。而程清藍也在西大陸辟出1/3的領土,交由哈克萊族人生活耕耘。
和平共處嗎?顧城不知道。但是至少在程清藍有生之年,如果沒有意外,或許真的會和平下去。
而今天一早,當哥舒雅收到程清藍簽字送來的,土地肥沃、礦藏豐富,還有完整的武器和機器人生產線的領地時,怔忪了許久。
他跟顧城同樣明白,程清藍,是和平的保證。人,哈克萊人,還有機器人。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臉色有些微紅的女人出現在會客室門口。明亮的雙眸落在哥舒雅身上,微微一怔。
「我今天便回亡者之地。」哥舒雅柔聲道。按照人族和哈克萊族的協議,從此便算是同一大陸上獨立的兩國,雙方開放貿易,卻並不能自由來去。
程清藍點頭:「保重。」卻再也無話。
「西大陸的禮物,非常好。」哥舒雅微微欠身,「我全族上下都要謝謝你。」
程清藍擺手:「我不過是借花獻佛。」三分之一的土地和資源,說送就送。哪天邢松和邢綾漪真的回來了,不知道會不會宰了她?
「今後,如有需要哈克萊族的地方……」哥舒雅望著她,臉上竟然有了笑意,「請隨時開口,我的公主。」
明明是玩笑的話語,坐在前方的顧城沉靜不動,程清藍胸口微滯。
哥舒雅心中苦笑,面上笑容卻盛了:「我走了。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我的愛。
他轉身便走,從室內到自動門,修長雙腿不過五六步的距離。然而他卻像背後有人追著他,鎮定的步子一邁出門口,便驟然加快。
沿著顧府花園的小徑匆匆行走。他第一次來這裡,偷走了星源物質;第二次來,與人類結成同盟,第三次來,大陸終於和平,哈克萊族終於獨立。而她,依然不屬於他。
身後卻有腳步聲。那個女人柔軟的聲音傳來:「丁一,那個孩子,我原來也想留下。」可是,卻不能夠。
哥舒雅心中微微一痛,為她喊出「丁一」兩個字,為她語氣中的痛惜。
還是忍不住,猛然轉身,高大的身軀逼近她,不待她抗拒,一把將她揉進懷裡。
她沒有反抗。
第一次,沒有反抗,沒有僵硬。
柔軟的長髮就埋在他懷中,她低低的溫柔的聲音傳來:「丁一,你要好好的,生一大堆孩子,繁衍哈克萊王族。」
「好。」他聽見自己以無比柔和的聲音回答道,「我的公主。別忘了,我等著你,十年後,等著你來向我報仇的一天。」
而遙遠的小徑盡頭,大陸之王顧城,靜靜的站在繁花似錦之後,朱紅的眼珠,寂靜無聲。
——————————————————
宇宙洪荒,滄海一粟。
對於哈克萊族近兩百年的生命來說,十年並不算長,卻足夠漫長。當年告別時毫無希望的告訴她,十年後讓她來報仇。
如今真的過去了十年。卻在公元2246年的冬天。哈克萊之王接到來自人類領地的秘密電波信息。
哥舒雅在看到信息後,沉默了半個晚上。後半夜,他於寒風中,走入自己的後宮。
黑髮黑眸的柔弱女人坐在床邊,看到他的來到,眼中閃過驚喜。她並不是他十分寵愛的一個,在他十數個妃子中,卻是陪伴他夜晚最多的一個。
在戰場上,找到了被遺忘在某艘軍艦上的她。然而顧城似乎默許了他的行為,程清藍也並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於是他得到了這個複製品。
每一次,當他與她共同到達未知的快感頂峰,望著她與程清藍一模一樣的臉,他卻無法喊出那個名字。
是的,哈克萊之王的心早已冷硬。王族的復興,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即使當這個克隆女人為他生下了擁有紫紅血液的兒子,他依然立哈克萊副將的女兒,銀白紫眸的同族美麗女子為后,並將血統純正的兒子,立為繼承人。
而如今,他因她傳來的訊息,就要再次見到她。莫名的,已經冷硬的心,卻忽然想起,被他鎖在深宮中的這個複製品。
又是一晚溫柔的折磨和索取,女人軟在他懷中,個性單純不解世事的她,只當自己是被哈克萊之王看中的人類幸運女人,極盡所能的取悅於他,滿足於如今金貴的生活。
他卻不耐煩的推開女人,自顧自點一支煙,坐在床邊。
這十年,哈克萊族得到最大的復甦,人口急劇增加,工業和耕種堪稱富饒。往日哈克萊星繁榮景象,在東西大陸慢慢重現。
期間也有戰爭。最大一次,莫過於五年前爆發的與淪陷大陸的戰爭。非碳基生物——不知是來自哪個星球的變種怪獸,發動了對東大陸的突然襲擊。顧城和哥舒雅再次聯合出兵,歷時兩個月,擊退了潮水般兇猛的生化怪獸部隊。她那時正在孕育與顧城的第二個孩子,並沒有露面。
邢氏夫婦依然不知所蹤。或許哪一天,王者會重新歸來。
然而來自南城的消息,他這幾年斷斷續續也知道了一些。原本得到這些消息,他是應該卑鄙的慶幸的。然而想到程清藍大概會經歷的傷痛難過,他卻又不忍,只是在心中期盼,她臉上永遠有笑容。
然而這一天,還是來了。
哈克萊之王早不是毛頭小伙子,這一回卻任性的不告訴任何大臣,只帶幾個護衛,在天明時分,駕乘頂級巡航艦,直赴南城。
程清藍,我來了,來赴我們的十年之約。然而我卻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等著我們。
————————————————————
顧家人的墓地,就在顧府南部的花園之後。這裡長眠了五代顧家人。
哥舒雅重新踏入寒氣逼人的花園中,腳下積雪被踩得「吱呀」生響。與一片蒼茫中抬頭,便看到曾經熟悉的消瘦身影,矗立於一具青白的墓碑前。她身旁,一高一矮,兩個孩子也靜靜站立著。
心中一痛,竟然有些邁不開步子。然而哈克萊之王只是微微失神,迅速向她走去。
兩個孩子首先轉過頭。個高的是女孩,大約年紀小,還控制不了獸的基因,苗條的身體上,屬於虎的面容,猙獰可怕。
個矮的是顧城和程清藍的獨子,極為英俊的面容,只有獸金黃的雙眸,澄澈深沉,昭示著他基因的不同。
「什麼人?」女孩首先發問。
這時,矗立於墓碑前的程清藍才恍然驚覺,回頭望向故人。平靜的眸光終於有些波動。
「丁一。」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顧城有話留給你。」
望著她憔悴的面容,十年了,三十五歲的她,眼角也有了不易察覺的皺紋。然而整個的她,依然明麗耀眼。這讓哥舒雅心中隱痛。
公元2246年,人類最偉大的領袖,顧城,在長達兩年的病痛折磨後,終於撒手離去。留下妻子和一雙兒女,繼承顧家守衛人類的事業。為什麼一直強健的顧家長子,會無端端英年早逝?任何醫療技術,都找不到原因,無法挽救他的生命?軍方的頂級軍醫們,諱莫如深。
人已去。就讓秘密永埋地下——西大陸總統領、顧城之妻程清藍如是要求。她將軍隊暫交舒平南統帥,靜心撫養自己的兩個孩子。
而顧城生前最後的遺言,卻是留給終身宿敵——哥舒雅。
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說什麼好。哥舒雅只得在程清藍的牽引下,進入顧城生前的書房。密封的光波書卷被點擊打開,程清藍卻迴避了。
英俊的男人的全息圖像在空中浮現,恍如還是往日那個征戰南北的英雄。只是曾經一頭黑髮,不知何時掉光,線條分明的下頜,會露出金屬的痕跡。
「丁一。」他沉聲道,「你看到這個遺言,我便是已經死了。」他目光澄澈坦蕩,「請你,替我照顧清藍。」
「你……」明知這不過是顧城生前留下的幻象,哥舒雅卻忍不住出聲質疑。
然而圖像中的男人彷彿並未被傷痛折磨了兩年,愈發笑得英姿勃發:「她心中有你。我和你都知道。只是從前,我絕不會讓給你。現在我要走了,雖然捨不得,卻只有你,值得她。」
「顧城……你這個傢伙……」哥舒雅深吸一口氣,「這算什麼?」
然而全息男人不會回答他,只是微笑的面容,在光影中漸漸模糊。哥舒雅眼眶微酸,伸手一拭,竟然有淚。
「該死……」哥舒雅喃喃道,「顧城,她根本不會跟我走的,你還不明白嗎?」
——————————
走出書房的門,外面的陽光白雪,耀眼得嚇人。哥舒雅抬頭,便看見程清藍指間一根香煙,靠坐在走廊扶手上。
「我不會跟你走。」程清藍啞著嗓子道,「我丈夫在這裡,我哪裡也不去。」
「我明白。」哥舒雅走到她身後,竟然不敢伸手抱她,只是伸出長臂,輕拍她的後背。
於是兩人便陷入沉默。
半晌,程清藍有些恍惚的開口:「他是克隆人。從小就是。」
哥舒雅渾身一震,雖然幾乎猜到這個結果,但聽她親口說出,他心中竟然是酸澀的。
「他是顧同的克隆人。所以根本是活不過三十歲的。原本我們並不知道。只是他三十五歲後,開始掉髮,開始痛,找不到任何原因。直到拿到顧同的DNA與他匹配,才發現完全一模一樣。」
克隆人具有天生的缺陷,複製的DNA活不過三十歲,這是醫學專家都知道的事實。顧城扛到了三十七歲才離世,已經是一個奇跡。
所以才會被家族狠心追殺,所以他的基因才可以完全控制顧同DNA觸發的殭屍病毒……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然而他卻已經不在。
哥舒雅靜靜道:「你不要難過,我們終究會死。他不過先走一步。」
「是啊……」程清藍酸澀的笑。那散漫的笑,讓哥舒雅心頭萌生不安。
「不要胡思亂想。」哥舒雅沉聲道,「他留下的兩個孩子你還要撫養成人。如果找不到解決辦法,他們倆也會在三十歲死去吧?你休想不負責任的離開!」
程清藍身子猛然一震,赤紅眼眸晦暗不明:「你說得對。我不能讓他們也遭受同樣的痛苦。」
哥舒雅心中這才略定:「放心,我已經不是當年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傻小子。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我只想保護你和你的孩子。這也是他的遺願。整個哈克萊族,會傾盡全力保護他的血脈。」
「謝謝。」程清藍苦笑,「他真是傻,千方百計要我活下去。不惜把你拉進來。」
哥舒雅心中一震,腦海響起顧城的遺言:「她心中有你……我和你都知道……」
猛然抬頭,卻只見青天白雪之中,她白皙的面容上赤紅雙眸,一如既往的沉靜動人。哥舒雅竟然不敢一直盯著她,抬頭望著天空慢慢灑落的細碎冰涼的雪花,有些失神的應道:「是,真是傻。」
這個狠心女人,十年前毅然決然跟著別的男人走掉;十年後,她已經痛失所愛孑然一身,他卻再也無法真正靠近她。
而走廊的盡頭,不世的英雄已經永遠沉睡。唯有黑色的飛鳥和淨白的雪花,從他青白色的巨石墓碑前掠過。
一片蒼茫寂靜中,勇敢的半獸小姑娘拉著性格沉靜的幼弟,伏首於父親的墓碑前,兩人鄭重起誓——將以鮮血和意志,守衛人類的領土,延續顧家的榮耀和責任。
正文完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7:18
番外 顧氏兄弟
我從未發現,亡者之地的天空,原來比南城,還要清亮澄澈。
是什麼模糊刺痛了我的雙眼?是自眼珠留下的青色血液?還是機器人叛徒朝我射出的炮火?
都不重要。
今日我亡於此地,亡者之地,請銘刻我的名字。大陸之王顧同,於此地粉身碎骨。
大哥,如果得知我的死訊,請不要難過。我不過先走一步。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在亡者之地,我都快要忘記,幼時三兄弟做伴的時光——那讓我心中升起陌生的久違的溫暖。可是大哥,你不知道,害你被父親追殺、害你被剝奪姓氏、害你流浪十二年的罪魁禍首,是我。
或者其實,你我同為克隆人,原本就不配有「顧」的姓氏?
你現在什麼也不知道。這樣也好。我希望所有的罪孽和秘密,都隨我永埋於地下。然而你終究會知道真相,克隆人的命運,你我都逃不脫。
大哥,來年祭奠我時,請勿忘默念我真正的名字。我不是顧同,我是顧穎,顧家二子,你最疼愛的二弟。真正的顧同,早已死於我的手上,死在我們的十五歲。
從小你我就知道,父親大人對待三弟,與我們不同。他從不讓三弟出席公共場合,也不會在三弟身上注射生化藥劑和動物基因。
一次次暴露在公眾面前,屢次被機器人和哈克萊人刺客刺殺的,只有我們;月月年年,被陌生的基因侵入身體痛得徹夜難眠的,只有我們。
彷彿,我和你,不過是顧同的擋箭牌、替代品和父親大人手中的傀儡。
你還記得嗎?我那時雖然面目正常,卻每晚被體內橫衝直撞的生化藥物折磨得疼痛發抖。那時,大哥,只有你把我抱在懷裡。
我看到一向堅強沉默的你,臉上竟然有淚珠。
我問你:「大哥,為什麼,父親只疼顧同一個?」
你只是沉默,你笑著說:「阿穎,你想得太多。阿同是最小的一個。何況,現在的歷練,不過是讓我和你,更加強大。」
我卻固執的不信,甚至連續許多天連你也不理。因為你還有母親大人疼你,而我,顧家老二,卻誰也沒有。
直到有一天,你發現因為藥物過敏反應而在實驗室窒息瀕死的我,你那時雖未變身,雙眸卻已經是金黃色。那裡面有洶湧的火焰,你搖醒我,抱著我哭道:「阿穎,你還有我。」
從那之後,我發誓,沒人可以傷害你和我。哪怕父親大人,也不能夠。
發現我們身世的秘密,完全是一個意外。
十五歲的我,已經不會再怯懦哭泣。我早已立志,像大哥一樣堅強隱忍。除了父親的科學家們在我身上試制的藥物,我自己已經掌握了最尖端的生化技術。不得不承認,顧家的血脈和基因通過族人歷代改進優化,的確強大,即使身為複製品,也不能阻止我比常人智力和戰鬥力優越數倍。
於是那個秘密,便在我偷偷潛入實驗室,徹夜做實驗時揭曉。我清晰地記得,那是凌晨三點時分,地下試驗室裡極為昏暗。我被嗆人的煙氣熏醒。透過我補眠的金屬艙縫隙,我看到負責我的醫療組長薛夢楠和負責大哥的醫療組長陳緋藍,沉默的坐在實驗室中抽煙。
「我真不知道三年後,如何下手。」薛夢楠說,「雖然顧穎只是少爺的克隆人。但是他在生化技術上的造詣,早已超過普通科學家。即使作為專家培養,前途也不可限量。」
薛夢楠是位極爽朗的女士,平日待我極好。然而此時她的話,卻如同平地驚雷,讓躲在艙中的我,全身冷汗淋漓。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哥,我真不敢相信他們的話!我怎麼可能是複製品?可是偏偏,我心中似乎又信了。
因為只有信了,一切才有了答案。
然而陳緋藍的話,讓我的心更加百味雜陳。他說:「夢楠,難道顧城,不是萬眾挑一的軍事人才嗎?可是將軍有令,少爺滿十八歲時,兩個克隆人必須消滅。你我又能改變什麼?」
「可是……」薛夢楠還要爭辯。
「想開點吧!夢楠。」陳緋藍在歎息,那歎息聲彷彿一座山壓在我的心頭。他說,「克隆人本就被法律禁止,更何況將軍年少時,出現過克隆人企圖殺死真身取而代之的慘劇,你讓將軍怎麼辦?」
……
那天清晨時分,我是跌跌撞撞從金屬艙中爬出來的。大哥你不知道,那一天的天空,在我看來,竟然是血紅色的。
太過激烈的情緒,讓我生了場大病。父親大人並未探視,母親大人只是匆匆來看了一眼。只有你,大哥,每晚守在我的床前。
還有顧同,少爺,三弟,內向沉默的,卻整日喜歡跟在你身後,因而被父親責罵的傢伙,也來看我。看著他眼神黏著你,大哥,我原本即將出口的秘密,一次次被淹沒。
如果身為克隆人,真的有罪。那麼大哥,讓我一個人冒險承受。
在我多年沉默柔弱的外表掩飾下,一切竟然進行得十分順利。趁顧同與我們在一起時,支開你,麻醉他,給他注射藥物;破壞家裡的防禦系統,引發火災警報;拿走面容被藥物刺激得發青的顧同脖間的千年青玉——偷龍轉鳳,不過是一個晚上。
我體內有多少種藥,我就給顧同注射多少種藥。
然而我的醫療組長薛夢楠沒有說對。我的生化造詣不止超過一般科學家,也已經超過了他。就像大哥你,雖然波瀾不驚,卻已經暗地裡憑借你的軍事天分,指導維拉,打贏了同機器人的幾場仗——所以我忍受巨大痛苦,在自己體內注射了讓一切藥性壓抑的藥物。
當我作為顧同,被父親的衛隊長護在身後;當完全沒有抗藥性免疫力的顧同因體內藥物而發瘋,提著刀要來砍殺我時……我看到他被衛隊長擊斃;我看到薛夢楠流下眼淚;我看到大哥抱著他的屍體,失聲痛哭。
別了,顧同,從今往後,我就是顧同。十八歲之前,我要改變命運,大哥,這一次,換我保護你。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父親大人的狠心。或者已經不該稱為父親,那個稱霸大陸的男人。
在我還未來得及適應顧同這個角色時,噩耗傳來。那是漆黑的深夜,母親大人淒厲的哭聲響徹整個顧家。
以靦腆驚惶的神色,我穿著屬於顧同的潔白睡衣跑到大廳。父親大人拍拍我的肩,指著地上血肉模糊卻極為眼熟的身體。他說:「你大哥不幸被刺殺遇難。」
我清晰記得那一剎那的感覺——我雙耳失聰了。
我動了動嘴唇,我低喃:「大哥……」驚訝,微痛,卻算不上歇斯底里,正是父親希望的態度。他微笑了,他說了什麼,我卻聽不見,卻只是點頭、點頭。
從此,顧府於我,不過冰冷的宅邸一座。捍衛顧家的榮譽、守護骯髒的人類,這些,又於我有什麼相干?
後來,我便刻意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扮演顧同。
只是大哥,我真不知道,克隆人死後,會不會也有靈魂升天,有天堂可去?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然而顧同的角色,卻扮演得越來越投入。一次次的大戰,望著身旁所有人期盼的眼睛,我竟然不知不覺,不知倦怠的拚命。
父親死於我二十二歲時。他死於一場大病,幾年機器人戰爭遺留的病毒,身為主帥的他,隱忍到最後一刻,才撒手人寰。
臨死前,他將我招到他的病榻。
他只問了一句:「阿穎,你恨不恨我?」
我竟然無話。
他又說:「勿忘,顧家的責任。」
父親去世那天起,我不再注射壓抑藥物。我的皮膚,我的眼珠,我的血液,漸漸恢復原有的青色。
我是顧同。顧同是生化人。世上再無人,敢質疑我的身份。
父親去了之後,便是母親。哈克萊戰爭中,母親卻留在亡者之地,遲遲不肯南撤。當我率軍抵達時,只看到昔日膚白高貴的母親大人,面目猙獰的撲向尖叫恐懼的孩童,撕裂啃咬。
我不許衛隊開槍,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大人空洞的雙眼掃視過我,與一群殭屍,一起隱入夜色中。
大哥,那時我不知道,母親大人為何留在亡者之地。原來是因為你,大哥。她一生,都把你當做自己的長子,無法接受你克隆人的身份。但她卻也忘了,我這個二兒子。
在那之後,便是戰爭,逃亡和重建。神差鬼使的,我下定決心要拯救殭屍;我命令整個南城不得有灰白以外的顏色。
我的母親死於亡者之地。雖然她不夠愛我,我卻要整個城市,為她祭奠。
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肩上的擔子,變得真的很重。大哥,你化名葉焱,在亡者之地橫空出世。我早該想到的,葉是母親的姓氏。然而兩年來,我卻對英雄葉焱不聞不問。真是該死。
亡者之地的動靜越來越大,終於也引起我的好奇。當我於亡者之地的山丘後,見到久違的你,週遭的聲音,第二次在我耳際褪得乾乾淨淨。
那一天的天空,便跟今天一樣澄澈。
大哥,你一如既往的挺拔硬朗。你漆黑的雙眼竟然與我一樣飽含淚水。
你只是低喚我一聲:「阿同,原來你也成了生化人。」
我看著你堅毅的眉眼,看著你滿身的風霜,心底滿溢的,是陌生的疼痛。
在以為你早逝的頭幾年,我經常夢見你,大哥。夢見你一低頭,比我硬朗許多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我愛你大哥。因為我極愛自己,所以我也愛你。你我,本就是一個人。
那個叫程清藍的女人,被你從山丘後喊出來。很漂亮的女人,穿著一身迷彩服,警惕的站在你身邊,然而看到我青色的容貌後,她的目光竟然毫無改變,反而有柔和的光芒。
大哥,難怪你愛她。這是一個跟你一樣的女人,溫柔、堅強,只會一根筋一條路走下去。
可是,上天明知你的命運,卻依然不給你幸福?她被機器人帶走。那時我便在心中暗下決心,絕不會讓你失去她。
哪怕,造一個她給你!所以在見到她第幾天,我就取走了她的血液她的DNA以策萬全。
有一些東西,我得到了,你卻失去;而另一些東西,你在努力獲取,我卻永遠不可能得到。所以大哥,只要你要的,我都給你。
可是原來,我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明明已是兩軍決戰鬥志昂揚,明明已是兄弟攜手開創新的天地!
卻怎麼,背後插來一把冰冷的尖刀?
上天真看不得克隆人好好過活……我竟然,不能再返航與你重逢。
青天白日之下,我的雙眼已經再也看不見;堅硬的土地撞得我後背生疼。我仰面躺於你曾經戰鬥和守衛的土地,卻看不到你。
一顆顆子彈,從正上方不斷射入我的胸膛我的大腦。灼熱堅硬的子彈,像要將我的血肉之軀填滿,才能證明我的死亡。
我,大陸之王顧同,今日葬身於此地。死於一場謀殺,死於我最親密的夥伴手中。大哥,請勿為我難過。我以偷來的基因存活於世,我曾謀殺兄弟以獲取光榮的身份。我罪無可恕。
然而我的一生,都在為保護人類、為顧家的榮譽而戰。我無愧於我的基因,無愧於我的姓氏。
大哥,來年祭奠我時,請勿忘我真正的名字。那個多少年前,蜷縮在實驗室中的窒息瀕死的少年;那個被你痛哭著摟在懷中的,脆弱的生化人幼童。
我是顧穎,顧家二子。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7:38
番外 說不出口的愛
已是顧城去世後第五個年頭。
哥舒雅已經完全介入他們的生活,默默將「父親」和「守護者」的角色扮演得極為賣力。人類軍隊的訓練,他毫不保留的幫助舒平南;兩個孩子的戰鬥力量訓練,他嚴厲的監督;也因為哈克萊王族態度堅決的支持,人類社會上下,對於顧家血脈將來繼承大陸統治權這個問題,沒有提出異議。
甚至,十四歲的長女顧淺帶回家的男朋友,也被哥舒雅用嚴厲的目光挑剔和審視。
孩子的成長,需要父親這個角色。這是顧城的遺願,程清藍默許。
只是到了如今,連顧淺也看不下去了。
這晚飯桌上,已經能夠控制獸基因的漂亮女兒,抬頭問母親:「媽,你改嫁吧。讓哥舒雅做你的填房。」
程清藍筷子一抖,依然美麗如初的面容笑了:「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兒。」
顧淺拍了拍身邊沉默的弟弟:「顧穎也這麼認為。」
剛十歲卻與父親一樣冷峻逼人的小男人,微微蹙眉,白皙光滑的臉頰粉雕玉琢:「不如老爸。」稚嫩童音卻有冷意,「但勉強合格。」
程清藍笑:「管好你們自己!顧穎,你還小,不許學你姐姐交男朋友。」
與父親的二弟有同樣名字的孩子,眉毛一跳,語氣有點無奈:「我為什麼要交男朋友?」
程清藍這才發現自己的語病,椅旁顧淺哈哈大笑道:「老媽,你放心,整個人類社會的男人女人,老弟都看不上眼。」
顧穎白了姐姐一眼,拽拽的說:「我自己造一個完美的伴侶出來!」
性格爽朗的顧淺,依然嘲笑口出狂言的弟弟,程清藍一陣冷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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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兩個孩子各自去修習功課。
南城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絢爛破碎的黃,偌大的顧府,陷入死寂般的安靜。程清藍坐在半空的懸浮艙中,俯瞰南城蒼茫的黃昏。
不知何時,身後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昏睡的程清藍立刻驚醒,四周天空已經陷入一片漆黑,頭頂上,稀疏的星光點點,無比沉靜動人。
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緩緩環住她的腰。她沒有回頭,那人冰涼的唇在她長髮上輕輕一吻。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她任由他將她抱在懷裡,好吧,週身冰冷的她,捨不得這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下午跟舒平南在巡查邊境。」他說,「一會兒還得去繼續開會。」他的臉頰貼到她的,發現冰冷無比,立即皺眉:「冷嗎?」
她搖頭。
他看了看手錶,剛過八點,秋夜卻有了涼意。懸浮艙中足夠大,他在她身旁坐下,只是長臂依然不依不饒摟住她的肩膀。
「還要去開會?」她聲音帶了絲初醒的模糊,「那等你回到亡者之地,豈不是半夜了?」
他的聲音清朗得像潔白的星光:「沒事。」
程清藍心裡有點滯痛,默默想事情。
過了半晌,程清藍思緒收回,側頭看向他正要說話,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微弱的星光下,他靠坐在艙中沙發上。本就高大的他,舒展開雙腿,立刻佔據了大半個沙發,和艙中大部分空間。一隻手依然有力的抱著她的肩,另一隻手臂放在沙發扶手上,靜靜垂著。
黑色柔軟的短髮,緊貼他俊朗的面容。十幾年過去了,他那濃黑飛揚的眉眼,柔和中不乏凌厲的臉部線條,沒有任何改變。
他雙眼緊閉著,平和舒緩的呼吸聲,像每一個上班辛苦歸來的丈夫,安心的沉睡在愛人身邊。只不過會議間的短暫間隙,他卻默默跑來看她。
「你要不要……在這邊住下?」她的聲音很輕,柔和得像疏朗的夜色,卻將沉睡的他驚得驟然睜開雙眼。
不是每一次來去匆匆,不是只是在互相需要時索取和付出。是在這裡住下,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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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三點,程清藍被輕手輕腳摸入房間的某人驚醒。
他第一次不管不顧她的倦意,打開了房間的燈,橘色瑩光下,操勞了半個晚上的他,漆黑雙眸卻比鑽石還要閃亮。
他還穿著軍裝,一把扯掉外套,只穿雪白的襯衣,英俊得像個小伙子。高大的身軀瞬間籠罩在她上方。
他盯著她,緩緩說道:「哈克萊人的壽命是兩百年;你的醫療組長說你至少能活到一百五十歲。程清藍,你讓我留下,那麼,我會在這裡停留一百一十年。」
程清藍心裡某處,咯登一下軟了下去。她只是望著他笑:「嫌長嗎?」
十幾年前,那個很容易被他的霸道逗得血脈噴張的她,現在也會用戲謔平靜的語氣還擊。
看著身下軟軟笑著的長髮女子。她只穿了件淺藍色的睡衣,黑髮素顏,他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她線條婉約的脖子下方,隱約的柔白的曲線起伏。
等著一天等了多少年,真的等她開口了,他心中卻只有平靜的溫暖,緩緩淌過早已堅硬的心頭。
「算不算長……」他眸中紫色光芒閃過,「我會用行動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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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並不是這幾年,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
第一次發生在一年半前。
幾年前與非碳基變種怪物的戰爭,以聯軍獲勝結束。但是也有不少怪物,潛入了東大陸。經過幾年掃蕩,幾乎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以為它們已經在大陸滅種。
然而一年半前,忽然現身的最後幾隻怪獸,卻差點讓顧家失去繼承人。
八歲半的顧穎,與同班十數個少年,在大陸最南端的荒蕪之地,參加模擬攻擊訓練。
原定夜裡八點完成任務返回,卻到了九點依然了無音信。程清藍心急火燎的趕到荒蕪之地,到了夜裡十點半,衛隊只發現了幾具孩童的屍體。
緊接著,幾個昏迷的孩童被發現,沒有死,重傷。卻惟獨不見顧穎的身影。
那是顧城死後,程清藍第二次瀕臨崩潰。
夜裡三點,衛隊報告發現怪獸的蹤跡,全身武裝的程清藍殺氣騰騰趕到指定地點。
卻有人比她先到。
她趕到時,恰恰看到,全身銀紫光芒的哈克萊之王,一聲暴怒的吼叫,騰空而起!巨大的翅膀讓整個林地呼呼生風,銀白色巨爪以雷霆萬鈞之勢,劈頭蓋臉朝兩隻挾持了顧穎的怪獸抓了過去!
藍色的血液噴射得整個樹林濕漉漉一片。
冷漠決絕的哈克萊之王就屹立在那片藍色之中,雙眼紫色光芒足以讓任何生物心驚膽戰。他的腳下,兩隻體積龐大的怪獸,被活活撕裂成兩半。
銀紫的光芒環繞著,他伸出巨大的手掌,將昏迷的顧穎從地上抱起,送到她面前。
「只是暈過去了。」他的聲音變得柔和,雙眸中波光粼粼,將孩子小心翼翼移到她懷中。
那天晚上,他們做了。原本之前的一年半,他一直默默關心他們母子,她卻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甚至連手,都不曾被他觸碰到。
那天夜裡,他們卻做了。他送她將孩子安置回家後,她因恐懼而壓抑許久的淚水滾滾而下,他隱忍許久,終於忍不住抱她入懷中。
顫抖的、滿是血腥味的懷抱,彷彿點燃了什麼壓抑許久的東西——從兩個人身體中爆發。他們瘋狂的做,毫無間隙的合二為一。
身體的滿足,原來也會讓人忘掉刻骨的相思,忘掉求之不得的隱痛。
然而今夜,她終於鬆口許他停留的這個晚上,他們的親密,卻跟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隱藏於身體深處的深沉的愛,終於得到了另一顆心靈的回應。哥舒雅頭一次,覺得身體灼熱得讓人想要發瘋。
眼前雪白的身軀柔軟而美麗,她早已不是青澀的被動的少女,卻依然在他灼熱的注視下,面頰微紅。這讓哈克萊王呼吸凝重。
如何親吻你,才不算唐突?怎麼要你,才能足夠?
我們開始於陰謀算計;你這樣一個女人,不夠嫵媚也不夠機靈,卻偏偏讓我得不到;明明對我動心,卻義無反顧跟著另一個男人走;你大概知道我所有的愛你的話,都是假的,才走的這麼決絕嗎?
那時我還不知道,當我真的愛上你時,卻再也說不出口。怪不得之前,你一直一直不信——原來真正的愛,說不出口。
囚你在我身邊,我以為不會對你再有興趣。可是當你絕望的望著我,我才發現,這回,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一直得不到,就成了習慣。得到了身體,我就想要心。卻沒料到,這顆心,讓我一等,這麼多年。於是等待,也成了習慣。
「想什麼?」低柔的聲音打斷哈克萊王的思緒,「怎麼?大半夜力不從心麼?」
挑釁的語氣,提醒哈克萊王,面前的女人,也是西大陸的總統領。
眸中頓時帶了笑意,望著她紅色的眼睛,哥舒雅麥色的手指熟練的找到某處,輕輕撩撥:「只是擔心你的體力不夠充沛。」
程清藍呼吸一滯,敏感的身體洩露了主人外強中乾的本質,哥舒雅低低笑了,抬眸看著她:「我開始了……」
他在床上的態度很溫柔,動作很堅決。
他會迷戀的舔舐過她每一寸皮膚,在她的胸前腿間,更是盤踞許久。從頭到尾,他的軟滑唇舌和粗粒手指,都是灼熱溫柔的。直到,她全身像一隻熟透的蝦,微微弓起,只要再有一點刺激,就會潰不成軍。
吝嗇的他,這時才會脫掉自己的軍服,將早已被扒光的她,壓在身下。她不是沒反抗過,但是他的技巧實在過於……星源物質又讓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於是她只能識時務者為俊傑。
深沉威嚴的哈克萊王,只有在床上,才會顯露出些年輕時軍痞的輕浮模樣。昂揚粗大欲揚先抑,淺淺深深,一點點把這隻熟透的蝦子,生生再回一次鍋。
於是更熱,更敏感,更緊繃,連聲音都開始顫抖。總統領大人也養出了些威嚴脾氣,紅著臉恐嚇道:「你再這樣,休想再上床?」
「遵命!」意猶未盡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容,粗糲大掌卻猛然抱住她纖細的腰!他結實的腹肌後,修韌有力的腰突然瘋狂擺動,發動無比猛烈的攻擊!
「哥舒雅……你……你……」在民眾面前冷若冰霜的總統領大人瞪圓了雙眼,「怎麼像個孩子……」
「哦?」哥舒雅挑了挑眉,「哪個地方……像孩子?」
正面、反面、側面;床上、書桌、牆邊……她的身體擁有足夠的力量和柔韌性,她的唇會主動吻上他的,這讓他更加賣力的揮汗淋漓。
「我每天,都要你。」他注視著她因到達巔峰而通紅的臉,堅決的宣告。
她再次瞪圓了眼,卻聽到他低笑:「五年前,我就遣散了後宮……你要想辦法,怎麼滿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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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燈光下,無數次被他拋向頂峰的她,在他依然激烈的撞擊中睜開雙眼,只看到他麥色的寬厚的背,在燈光下掛著晶瑩的汗水;埋頭衝刺的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看著她,深沉的黑眸比任何寶石還要光彩奪目。
「我愛你,程清藍。」他猛然用力抱緊她,他堅強的身軀,微微的顫抖。
他的話語很輕,或許此時乏力軟倒壓在她身體上的他,只是無意識的說出這麼一句。然而卻像一朵火焰,瞬間點燃程清藍的胸膛。有一股熱流,一股不知從何時起就被壓抑、被忽視的的熱流,被緩緩釋放,流過她的身軀她的心。
同樣熾烈的火焰,從她的身軀中燃起,與他的,交相輝映。她知道他今晚的熱烈與激動,知道他戲謔語言下顫抖的聲音。兩個人第一次靈肉合一的交流,讓他等了,這麼多年。
「我愛你,丁一。」她伸手抱住他因急促呼吸起伏的背部。
埋首在她身上的男人,瞬間像被施了定身法,連呼吸都驟然停住。哈克萊王驕傲的頭顱,就這樣趴在她的肩頭,一動不動,從來都乾涸堅強的雙眼,竟然有熱流,滾滾而下。
程清藍的預產期,在初春的三月。
對於她過去的概念,四十歲已是高齡產婦,但是相對於如今人類一百五十歲以上的壽命,她其實還很年輕。
人類社會和哈克萊族人,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十分重視,並且……不知所措。
然而任何人,也無法阻擋哈克萊之王和機器人總統領,生下這個混血孩子。
這一天終於來了。
早些年在哈克萊後宮精心耕耘的王,十年中已經有了八個兒子。然而卻第一次坐立不安的站在產房之外,被顧淺和顧穎嘲笑。
生產過程其實非常快。意志堅強的程清藍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喊叫,那個被銀光光芒包裹的孩子,就已經躺在哥舒雅的臂膀當中。
只是……
「老大,原來你們哈克萊人是卵生的?」顧淺不可思議喊道。
「有小……是弟弟啊……」顧穎仔細打量著。
哥舒雅沉默了一下,道:「我族不是卵生。還有,那根不是小弟弟,你看反了。那是她的觸角……」
病床上的程清藍臉色有些發白,髮梢汗水浸透。哥舒雅立刻將孩子抱到她身旁:「是女兒。」見她蹙眉,馬上解釋道,「專家說,星源物質會自發保護她,所以身體表面有防護膜。過兩天就會消失。」
話音剛落,被柔和的銀紫色薄膜包裹的,全身銀白色閃閃發光的小人,緩緩睜開雙眼。
大大的眼睛,純淨的黑色。柔柔的小手臂,微微抬起,一下子戳破保護膜,軟軟的小手,一把抓住程清藍的胳膊。
不吭聲,黑眼呆呆望著程清藍,笑了。
程清藍心中軟得一塌糊塗,雙眼頓時光芒萬丈:「哥舒雅,她笑了,笑了!」
身旁顧淺顧穎立刻撲上去調戲小妹妹。哥舒雅卻竟然邁不開步子,站在原地,傻傻的望著程清藍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8:01
番外 丈夫顧城
(一)取名
戰爭結束後的一年,顧城和程清藍迎來第一個孩子。
程清藍一直十分擔心孩子的健康——畢竟他的父母,都不太正常。於是比她更加坐立不安的是南城醫學院的專家們,企盼大陸統治者的繼承人最好不要有青色的面容和紅色的眼珠。
然而孩子終於平安降生,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
幼獸的容顏,白團團的身子,是個女兒。
程清藍卻歡喜得不得了,這讓顧城暢懷大笑。初生的小獸只睜開眼睛幾分鐘,就呼呼大睡。程清藍望著小丫頭唇角淺淺的笑,心中一動。
「叫顧淺,好不好?」不要像父母,顛沛流離的一生,只要永遠保持著淺淺的笑容,快樂平安。
原本覺得這名字實在太女性化不夠大氣的顧城,看著妻子有些失神的樣子,立刻答道:「好!」
第二個孩子的出生,正值聯軍與非碳基怪獸部隊的戰爭。大陸好幾年沒打仗了,程清藍有點躍躍欲試,無奈肚子已經大了。
正是深秋天氣,一身軍裝的顧城下了巡航艦一路狂奔,到了顧宅產房之外,才小心翼翼頓住腳步。
醫生急急忙忙給戰場上回來的他消毒,又送來家居服讓他換下滿是硝煙氣息的軍裝。才許剛剛打了勝仗的將軍進入產房。
床上,她竟然精神奕奕的望著他笑:「將軍大人,我給你生了個兒子。」
他心中微疼,面上卻也沉聲笑了:「謝謝總統領。」
「快點!取個厲害點的名字!這可是你們顧家的繼承人。」她笑道。
名字嗎……
他想起了兩個月前,在曾經的維拉的實驗室,塵封深處,看到了曾經的記錄顧家人實驗的報告。
「顧穎。」他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微笑,「紀念我的二弟。」
(二)做愛
繼承了顧同的統治權,顧城比在亡者之地時,操勞許多。然而他的才華,也得到全面展露。失去了顧同的大陸人類,在幾年後回顧才驚訝發現,在顧城的統治下,人類的復興進入了一個最高速的時代。
於是顧城,很可能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回家。即使強壯如他,臉上也有倦色。
她必定在哄孩子入睡後,在房中點燈等他。
除非她身體不適,除非晚上無法回來過夜。否則,他一定會抱著她睡,親她,撫摸她,然後……就停不下來。
穩重深沉的將軍,也會有衝動的時候。屋頂上方五百米高空的懸浮艙,被將軍放了一具柔軟的沙發。於是朗朗星空下,疏疏夜風中,他用毛毯包裹著她,升到這俯瞰眾生的極致高處。
打開毛毯,親吻、擁抱,他將她的身子抵在透明的金屬罩壁上,溫柔而堅定的進入。
「愛你……清藍。」將軍從不輕易言愛,少有的幾次,是被她沉迷的神色感染。
「愛你……葉焱。」她每一晚卻都會說,女人愛聽這句話,也愛說這句話。每一次她這樣說,他的動作都會微微一頓,然後……更加猛烈地進攻……
所以……她其實是故意的……
無比緊密的貼合,他用毛毯裹住兩個人的身體,抱著她,俯瞰夜色中的南城。
她靠著他寬闊的胸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他則點了一根又一根的煙,靜靜望著她沉靜的睡顏。
一夜無眠。
(三)父親的責任
兩個孩子的教育,顧城都格外重視。
尤其兒子出生後,他對兩個孩子的訓練,明顯加強了。顧穎剛兩歲,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訓練孩子的戰鬥力。
這與他平日穩重的作風,有點格格不入。
程清藍卻由著他去。父親對孩子的影響,與母親不同。這樣的時代環境,孩子們必須更快的成長。
只是每日清晨,她竟然已經會早於她醒來,望著他沉睡的容顏,想要伸手觸碰,卻不敢動彈。
他頭頂已經有一塊地方頭髮掉光,而每一天,她可以在床上找到更多的落髮。
他曾經在與孩子們共進晚餐時,驟然摔倒昏迷,醒來時,臉上是歉意的笑。
程清藍不吭聲,所有的醫務人員絕口不提。只是想盡一切辦法,研究,再研究。
七歲的女兒,已經可以在舒平南手下抗住二十個回合;兩歲的兒子,懵懂的會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讓身邊的僕人受傷。
在寂靜的夜晚,他會抱著她,同時抱著兩個孩子,一家坐在懸浮艙上。
兒子伸手摸向他頭頂缺少的那塊,卻被女兒一把拍掉小手。於是兒子撲到女兒身上,被女兒輕而易舉拎起扔在沙發上鄙視。
他和她就望著一雙兒女忍不住笑。
「孩子的成長過程,父親的角色不可以缺少。」他說道。
「我知道你重要!」她笑著捶他,卻被他抓住雙臂,深深吻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8:25
番外 不良少女
邢氏夫妻(上)
五彩的螢光彷彿鬼魅,從頭頂的摩天高樓傾瀉而下。與這荼靡的光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最最底端的地面牆根邊,那群屬於黑暗的生物。
少年靠在灰黑骯髒的牆根邊,夾克牛仔褲,顯得身材勻稱纖細。鴨舌帽壓得很低,隱約可見線條柔和的臉頰和下巴。
少年單腿抵在牆上,衣袖有點長,包住了手腕,只露出細長的五指,夾著一根香煙。
多少年了,男人們喜歡這老舊的消遣,還是有道理的。
少年將香煙送到嘴邊,狠狠吸一口,動作又酷又帥,像極了某個沉思時喜歡蹙眉的男人。
「老大!聽說,哲英群島的那幫怪物,又不安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聲音像被碾過。
少年放下煙,抬起頭,語氣有些驚訝:「啊?老五,聲音怎麼還這麼難聽?我給你的電喉,沒用嗎?」
聲音又脆又甜,螢光閃耀而過,照亮了鴨舌帽下,一張與穿著舉止完全不符的、美艷至極的臉。晶亮的眸子仿若黑寶石,透亮無比。
老五是個半人半機器人,在上一次戰爭中受了重傷,時常出現人體器官和機器人奇怪的錯亂。此時,他抬起純金屬臉頰,嘿嘿直笑:「那聲音太清脆,不符合我的形象!」
一旁或蹲、或站的那幫傢伙,背著槍的流亡戰士、人頭獅身半獸、全金屬機器人、白體生化人,還有一隻大炮狀機器人,全都哈哈大笑。
「操,你還有形象可言?」老大——全城出名的不良少女扔掉煙踩熄,道,「明天我從老頭子的實驗室,偷點高能晶礦出來,老三,你帶著老四、老五,去一趟哲英群島,探探那幫機器人的虛實。」
「老大,你就這麼為那個公子哥賣命?」背著槍的流亡戰士——老三,皺眉問道。
「稱呼他時……」少女嘿嘿笑,「請叫他——大陸之王——西落白。」
已經是半夜,七個人各自散了,到城中去找樂子。
十八歲的不良少女邢綾漪,一向晝伏夜出,這時兄弟們去尋歡,她卻無事可做,索性溜回位於西落家族地下一百米的研究室。
全身消毒、進入代表當今人類最尖端自動控制技術的邢氏實驗室,不良少女還有一個身份——書香門第科學世家最年輕的天才科學家。
邢綾漪一出研究所就無法無天,一回實驗室就老僧入定。
這個時代,是自動控制發展最快的時代,甚至快要超過前幾年,生化技術對人類社會的影響。每一天,新型的機器人都被研製出來,從物態機器人,到擬人機器人,到全仿真機器人,到初級戰鬥機器人,到現在,以人體進行的機器人改造也被論證為合法。
邢綾漪,站在邢家幾百年科研基礎上,無疑是佼佼者。然而她的家族,為了盡忠西落家族,一直默默無聞。
她聞名全城,兩個原因。一是作為二十五歲的超級英俊單身漢、大陸之王——西落白的未婚妻,二是她只喜歡和最底層最不堪的物種混跡於夜色中。
所以,邢綾漪是個怪女孩。
打開自己參與研製的新型機器人生產線,記錄實驗數據,調整了幾個。不知不覺,已經凌晨四點。邢綾漪點了根煙,滿意的伸了個懶腰。
然後,例行的,她進入自己的秘密實驗室。
實驗室很小,不過五十平方米。但是這裡的精密程度,比外面的大實驗室還要驚人。所有的儀器都很小,高能量晶體懸浮於半空中。
她樂呵呵的走到室內正中,摁下電源開關。
無數電線光波環繞的正中,一具擁有人形頭顱四肢,卻只有紛繁複雜的金屬內部,卻沒有表面的,機器人雛形,亮了。
頭部位置,一堆微傳感器和電路上面,兩顆充當眼睛的紅色的晶體驟然閃亮。
「哈羅……」她抱胸站在這個半成品機器人面前,「邢松!」
被喚為邢松的那堆電路,心臟部位的芯片亮光閃過。紅色眼睛亮光縮成一個點,直直對著面前笑靨。
「邢綾漪。」它精準的辨識呼喚這個名字。聲音竟然像男子般低沉圓潤。
「乖!」邢綾漪笑,「今天感覺怎麼樣?」
「感覺?」它重複,芯片閃亮,「黑暗。」
黑暗,是我所見我所聞我所感。
「慢慢來。」邢綾漪,「等裝上能量礦石,你就不用充電了。可以永遠睜著眼,再不會有黑暗。」
它沒有出聲回應。
「不要這麼嚴肅。」邢綾漪笑道,「我希望你像人類一樣,會哭會笑。來,笑一個。」
它沉默著,過了好幾秒,它軀體內的金屬框架,忽然一起卡卡作響。
「我在笑。」它木然的道。
邢綾漪忍俊不止,眼前的機器人是她傾注了許多心血製造的。她希望把他打造成最成功的人形戰鬥機器人。
當然,她瞞著西落白。西落白總覺得機器人,滿足戰鬥需要即可。她卻偏偏對這些金屬傢伙,心生憐意。
如果讓她製造出外形、知覺與人類完全沒有分別,戰鬥力卻勝過人類數倍的機器人,那該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
到時候西落白那個傢伙,一定會驚訝的看著她,說:「原來我的小妻子,這麼厲害!」
清晨依然一片昏暗。
這個時候,整個邢家和西落家的人,都知道讓人頭疼的邢大小姐百分百是爬回家中睡覺。
可今天,邢綾漪興致大發,突然想去看看,西落白的睡相。很不錯的想法吧,反正他臥室的安保措施對她來說不過虛設,偷偷溜進去,嚇他一大跳!
當然,這個事情,大陸之王西落白是不知道的。否則一定把她抓起來暴打。
她那時還不知道,她興致勃勃的實施了這個惡作劇,將會改變她的一生的。
她雖然只有十八歲,雖然名聲很壞,可是,西落白從來沒嫌棄過。無論從家族利益、還是兩人十八年青梅竹馬的感情,她們都注定了是夫妻。
可是,西落白,怎麼會,在你的懸浮大床上,抱著另一個女人?
多麼俗氣多麼狗血呀!可是怎麼會發生在,她從小的偶像,西落白身上?
她站在他的房間之外,被解密的全息牆壁,清楚倒影出他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的儒雅溫柔,他的肩膀又寬闊又結實,他抱著胸前與他四肢交纏的女人,微笑道:「我會娶你,顧琰,這樣,你們顧家還不相信我結盟的誠意?」
邢綾漪從西落白家衝出來時,撞壞了三道射線防線、驚動了五個機器人守衛!整個西落府邸警報長鳴,她一怒之下拿出電脈衝槍打碎西落府邸的安保控制芯片——那是她送給他的,曾經存了讓他身邊防得住任何人卻防不住她的居心。
心碎的不良少女將自己鎖進了秘密實驗室,整整五天五夜,任誰來敲門也不開。父親在門外大罵她胡作妄為!姐姐在門外歎氣勸她體諒西落白。
可是誰來體諒她?兩個人相愛,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
還是,此時,站在門外,告訴她,跟東大陸顧氏聯姻是變得強大的最好手段,告訴她,他愛的永遠只有她的這個西落白,不過是騙他而已?
原來所有人都騙她,只有她不知道震動兩個大陸的聯姻。
「永遠都不要騙我,邢松。」她將脖子上掛著的,宇宙最強大的β射線結晶——源於最古老的超新星核的偉大能源,植入邢松的心臟部位。
少女看過的狗血連續劇影響了她的邏輯思維,她哭泣著道:「都說沒有愛情和婚姻了,只能仰仗自己的孩子了。可我連孩子都還沒給他生,你就做我的孩子吧,邢松。」
長眉入鬢、沉靜硬朗的機器人,具備了很酷的人形外表。她的一句氣話,他卻認真點了點頭:「是的,母親。」
邢綾漪終於肯從實驗室中出來時,門外只有姐姐關切的看著她。父親還有大事要忙,西落白……也是。
十八歲的倔強,往往比二十八歲,堅硬許多。邢綾漪紅著眼圈嘿嘿一笑:「姐姐,給你介紹個絕世好男人——邢松。」
大陸之王西落白,再次見到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時,是三天後。
東大陸顧氏的長女顧琰,極為敏銳的發現他這幾天的不同,纏著他在她離開西大陸前,朝夕相伴。
所以直到送走了顧大小姐,西落白才在城中遍佈流浪戰士的小巷中,找到了跟邢松還有一群骯髒的物種,蹲在牆角喝酒的邢綾漪。
「跟我回去!」西落白看著她因酒迷離的雙眼,忽然不高興起來。
奇怪,真是奇怪。他想,一定是管她管成了習慣,否則這個當成妹妹當成工具利用的小女孩,一個還沒發育成熟的傢伙,怎麼讓他心裡隱隱生疼。
然而邢綾漪已經不是以往的邢綾漪,她身邊還多了一個人——邢松。
「滾開!」冷硬的語氣,赤紅的眼珠。邢松體內忠於邢綾漪的程序迅速反應,將東倒西歪的邢綾漪護在身後。
「怎麼回事?」西落白皺眉,儘管知道眼前的傢伙不過是機器人,可過於逼真的形態,卻讓他有些不快。
「滾開!」邢松摟住邢綾漪的腰,「否則殺了你!」
那天夜裡,邢綾漪頭疼欲裂突然醒來,卻發現身在城內最高的建築——圖書館的樓頂上。
邢松就在她身旁。
她坐在他懷裡,四肢如同章魚一樣纏著他。他僵硬的抱著她的腰,以防她跌落。
「噯……」她連忙坐起來,居然臉有些熱。好吧,雖然她知道他是機器人,可這麼近的距離,她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下巴,她還是不好意思。而且,他的大手摟著她的腰,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嗯……一定是失戀綜合症!
她嘿嘿笑:「阿松,我們怎麼在這裡。」
邢松道:「你說要到最高的地方吹風。我就帶你來了。」他的右臉頰肌肉組織,居然像人類一樣,烏青了。
「這是什麼?」她不明所以。
「打架。」他生硬的道,「和那個人類。」
邢綾漪大吃一驚:「你……你和他打架?誰輸誰贏?」
西落白的戰鬥力,聞名整個大陸!
「他的右手脫臼。」邢松沉聲道,「我的臉部被打了一拳。我想,是邢松贏了。」
邢綾漪呆——她造了一個多厲害的機器人出來呀!
瞬間又覺得解氣——就是要揍那個變心的壞男人!
「來!笑一個!阿松!」邢綾漪抬頭看著他,雙手抓住他的肩膀。
厚唇彎起,硬朗的臉部曲線,不可思議的軟化了。就好像名刀上灑滿溫柔的月色,就好像沙漠中驟然出現的清泉。
邢綾漪這回徹底愣住了。
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呢?
胸膛中的心臟,怎麼跳得這麼厲害?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和調整,月色下的機器人卻忽然俯頭。
冰涼的手指抓住她的下巴,比手指冰涼數倍的,是他緊貼她的臉頰,還有突然擒住她的唇。
舌尖在轉動,如同他有力的手一樣,長驅直入,堅定不移。她一剎那忘了反抗,他強烈的侵入讓她目瞪口呆。他的吻技有點笨拙,卻讓她面紅耳赤。
「你!你!你為什麼吻我?」她怒氣沖沖的推開他。
「吻?」他挑眉,對這個名詞感到疑惑,「你……之前兩個小時,吻了我二十七次,每次超過一分鐘。」
天哪!
邢綾漪摀住臉,她都幹了什麼?
「甜。」邢松掰開她的手,紅色眼珠緊緊盯著她,「我的感覺,甜。」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要活了,居然強吻自己造出的機器人!
「還要。」邢松扣住她的雙手,俯頭想要再次捕獲了她的紅唇。
「不可以!」她尖叫,「這是亂倫呀亂倫呀邢松!」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3-24 17:58:54
番外 王者無情
邢氏夫妻(下)
那天之後,邢綾漪堅決不允許邢松跟自己有「不正常」的舉動和關係。邢松擁有比人類還發達的智商,卻不能理解為何邢綾漪不肯跟自己分享「甜」的「吻」,事實上在「吻」的時候,她明明也的各項生理反應表示,她也興奮了。
不過她的指令,他無條件遵守。
直到,她自己首先破壞了這條規矩,而且破壞得異常徹底。
那是因為,西落白與顧琰於西大陸舉行的訂婚禮。
那天晚上,整個西大陸都在歡慶。西落府衣香鬢影,一對璧人光彩照人。
邢綾漪站在酒會的角落,臉色陰暗得像個小女巫。
原本老爸和姐姐是不讓她來參加的,怕她搗亂。可是明明先拋棄她的西落白,看著她卻立刻像吃了槍子兒般憤怒:「讓她來!我看她怎麼搗亂!」
於是她來了,像個真正的女人一樣妝容美麗,吸引了大堆城中才俊圍繞。她不看他,也不看他挽著整個人類社會最有勢力的那個女人。
她給西落白這個負心漢準備的禮物,是在晚上九點整送達的。
整個城的流浪漢,包括人類、機器人、半獸人、生化人等物種,參與了這份禮物的炮製。
他們突然聚集到西落府外,在一對新人接受祝福時,忽然扯著各式各樣的嗓子,齊聲大吼:「老——白——你——他——媽——是——個——混——蛋——」
老白,是邢綾漪曾經對西落白親暱的稱呼。
當這群物種的聲音響徹整個城市時,賓客們不明所以,西落白身子一僵,狠狠瞪向角落的邢綾漪,顧琰放下酒杯,如玉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冷冷的笑。
「邢、綾、漪!」最先開口怒吼的,卻是邢綾漪的父親。
邢綾漪吐吐舌頭,一把拉過身旁英朗的男人:「阿松!跑!」
那晚的邢綾漪,特別興奮特別失常。
她是群中流浪漢的女王,這一晚,她帶著自己的臣民,在國家圖書館頂上咆哮了整晚。西落家的守城衛隊,將國家圖書館圍了個水洩不通,卻無法突破邢綾漪布下的紅外防線。
「嘿嘿嘿,我佈置了八十道加密。」邢綾漪和邢松站在屋頂,笑得很猖狂,「以他們的能力,最少要四個小時才能突破哦!」
沒有人為女王鼓掌——臣民們在圖書館醉得東倒西歪,連機器人的電路都因為酒精短路。只有邢綾漪和邢松兩個人,站在屋頂。
「進攻吧!綾軍!」邢綾漪一手叉著腰,一手舉著酒杯,忽然低頭看向邢松。
他沉靜的看著她,在夜色中英俊得不可思議。
她笑了,扔掉酒杯,猛然撲向他。
明明是最冰冷的,卻也是最溫暖。
當西落白扔下訂婚的妻子,扔下滿堂賓客,帶著衛隊終於衝上屋頂,試圖捉拿那個搗蛋的小女人時,他和衛隊們看到的,是半舊的毛毯遮住,兩具交纏的身體。
那個被她賜予姓氏的機器男人,赤著上身,露出模擬人類的精壯胸膛。她趴在他懷裡。他抱著她,冰冷的紅色眼珠,如同君王一般,默默掃視過闖入他的領地的人類。
「抓住他們!」大陸之王的臉色,終於陰冷得像這沉重的天色,從不在邢綾漪面前暴露的殺意,瞬間滿溢。
邢松被關了起來,進入研究室,被一群科學家研究,那個天才少女,究竟如何創造出了他。
同一時間,邢綾漪卻是自由的。只是,她被西落白壓在牆上,全身壓住,一點點強硬的吻過她的臉頰她的嘴唇她的鎖骨。
「不要離開我,綾漪。」西落白從來沒這麼對過她,他咬牙切齒,「我跟顧家聯姻不過權宜之計。該死!看到你居然和那個機器人!我要殺了他!」
「不許殺他!」邢綾漪急了,「你怎麼這麼壞!我不過喝醉了!跟他沒關係!」
邢綾漪,終於重新回到西落白身邊。這是她一直想要的,不是嗎?她從小到大就想嫁給他,如今,他親口說,不要離開我,綾漪。
他與顧琰的婚禮被無限期推遲,然而這個根本性的問題,一直無法得到解決。
邢綾漪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邢松。有點想,可是覺得不見也好。
她跟他居然上了床,一個機器男人。雖然她給他造了男人的器官,還讓他具有男人的衝動和感覺。可是……她居然,這麼噁心的,跟他做了。
她的初夜呀!
她想起來就覺得要撞牆。
跟西落白在一起,才是正常的吧!他已經答應她,會跟顧琰分手。
然而意外發生的變故,改變了這一切。
西落白與顧琰的婚姻,無法再履行;邢松也被放出實驗室,加入部隊——
哲琴群島機器人,暴動了。
邢綾漪在哲琴群島,才終於見到邢松。
這時,他穿著軍隊的防彈迷綵衣,挺拔得像個真正的男人;她,則被哲琴群島的機器人奸細扣在手中。
兩軍對峙。
西落白的臉色陰沉得像烏雲。他站在軍隊中,冷冷觀察。
「人類首領西落白,拿你自己,換這個女人。」機器人首領水荼翎是個全金屬銀白機器人,站在邢綾漪身後,笑意盈盈。
邢綾漪罵道:「神經病!西落白怎麼會拿自己換我?」
「噢?」水荼翎笑了,「你是在他營房中的唯一人類女人。」聲音驟冷,「再不出來,我就殺了她!」
機器人衛兵右掌尖利,對準邢綾漪纖細的脖子。
人類陣地,一片寂靜。
一個高大身影排眾而出。長眉入鬢,硬朗冷峻。
「我是西落白。」他的雙眼不知何時,偽裝成幽黑顏色,「放了我的女人。」
「如何證明?」水荼翎懷疑的看著他。
他的身影快如閃電,快過任何人的肉眼機械眼,瞬間便至邢綾漪身旁。機器人衛兵瞬間倒下,水荼翎連退數步,才躲開他手臂槍筒的射擊!
邢綾漪再次落入這個熟悉的冰冷的懷抱。
他的胸膛被水荼翎的尖刀貫穿,他的雙眸恢復成赤紅。他低頭,喚她:「邢綾漪。」
他其他什麼也沒說。邢綾漪的眼眶卻忽然紅了。
那一晚,邢松被機器人部隊扣留。
那一晚,邢綾漪被西落白部隊救走。人類部隊鎮壓哲琴群島數萬機器人的暴動,因西落白的輕敵而全面失敗。
邢綾漪在西落白的部隊中暴跳如雷,直到被注射鎮定藥物昏睡過去。
第二天,她醒來,卻是邢松,坐在他床邊。
他說他從哲琴群島逃了出來,以失去一隻眼睛和一隻手臂的代價。
西落白忙於戰後整頓力量,以備重新發動第二次報復戰爭。
沒人管他們倆。
失去眼睛?沒有關係!失去手臂,沒有關係?
懷抱感激之情的邢綾漪,重新給邢松裝上了材質更好的手臂。
他看著她在機器人生產線上操作,默默不語。她就教他如何生產出低等戰鬥機器人,如何改良機器人的質量。他學得很快。
她還對他的器官,全部改良一遍。當他重新躺入曾經待了許多天的金屬艙中等待改造,他紅色眼眸看著她:「要不要裝控制程序?」
「什麼?」邢綾漪不明所以。
「要不要給我裝上行為控制程序?」這樣,我會完全聽命於你,不會做任何違背你意願的事情。
「不行!當然不行!」邢綾漪搖頭,「難道因為是機器人,就要被人類控制嗎?邢松,永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是機器人,可是,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邢松看著她,電流接通,他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時,他說了一段話,一段超出了程序控制,被奇特的感情驅使,編碼形成的話。
他說:「邢綾漪,你說的對,我就是我。我們可不可以,像兩個人類那樣……相愛?每晚做那天一樣的事情,每晚都吻你?」
她的實驗,終於成功。她造出一個外表、感官跟人類一模一樣,卻擁有超強戰鬥力的機器人。
他甚至還要跟她相愛。
她傻了,在他抱著她吻了很久之後,她駭然驚醒,推開他,扭頭就走。
大陸第一戰力的機器人邢松,被一個完全沒有戰鬥力的人類女孩推開。
於是,兩人再一次分開。
分開很久。
邢松加入了人類部隊,驚人的戰鬥力使他成為機器人分隊的絕對核心;邢綾漪拒絕了西落白,西落白忙於戰爭,並且堅信邢綾漪這個小姑娘,不可能離開自己身邊。
一年後,非碳基生物怪獸聯隊——來自外太空的侵略者,在西大陸著陸。
兵力十萬,卻可抵百萬精兵。
西落白率軍頑固抵抗,卻改變不了西大陸淪陷的命運。
她沒有戰鬥力,卻指揮最新一批機器人,戰鬥在最前線。
西落白戰死的消息傳來時,她微微一怔。望著漫天的飛行怪獸不斷朝機器人部隊攻過來,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戰線蔓延了數百公里。
而邢松,我死前原來唯一思念的人,你在何處?
邢綾漪在哪裡,邢松就在哪裡。
當身旁最後一隻巨型機器人倒下,當炮彈都無法擊穿其軀體的非碳基怪獸,咆哮著撲向邢綾漪——
她的第一個男人,她造出的孩子,她的蓋世英雄,她的邢松,從天而降!
重達數噸的怪獸黑色堅硬身軀,從中間被輕易撕裂!
她跌倒在地上,怔怔抬頭。
血肉淋漓背後,炮火硝煙之中,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堅定的,朝她走來。
她終於再次見到他,卻如同被電擊一般,渾身顫抖。
他的頭顱已經失去一半,髮際線中部至左耳根後,整整齊齊被削掉;他的右臂已經不見,他左腹一個拳頭大的空洞,顯然是被炮火高速穿透。他僅剩的左臂,鮮血淋漓,大概是剛剛撕裂怪獸留下的。
此時此刻,他就是骷髏,他就是死神,他就是王者。
而他的身後,全金屬銀白機器人、哲琴群島領袖水荼翎,背負激光炮,以臣子的姿態追隨著他;
而他的身後,無數沉黑的、全金屬武裝戰鬥機器人,彷彿死去的殭屍,彷彿肅穆的雕像,跟隨著他,跟隨著他們的王,一步步,向她走來。
他走到她面前,僅餘的一隻赤紅眼珠,竟然有柔和的光芒。
他的厚唇慢慢彎起,就好像名刀上灑滿溫柔的月色,就好像沙漠中驟然出現的清泉。
「邢綾漪。」他不說其他任何話語,只是靜靜喊出她的名字。然後,用僅餘的左臂,抱住流著淚從地上躍起、撲入他懷中的女孩。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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