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唐絮飛 -【就看你對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0:23
標題:
唐絮飛 -【就看你對味】《全文完》
唐絮飛 -
就看你對味
安定?他身上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因子存活著,
否則他幹什麼要放掉闊闊的經濟版圖
而去當替人狙殺獵物的殺手?
但——世事真真真難料?
現在,此刻,他正做著超乎自己「本性」的事——
對她,舒純柔,一個自殺未果而致害自雙眼失明的女孩——
溫柔!?女人向來只是他生活裡的點綴,
性愛交媾純粹為發洩,但他對她卻「發乎情,止乎禮」,
還不時打翻醋罐……噢!一定是上帝嫉妒他
左擁右抱、艷福不斷,特地派了她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0:52
楔子
「他是誰?」
乍見秦沐陽出現在父親的書房中時,純柔就對他產生一股說不出的敵意。
一個為邪惡所纏身的男子,是挺符合時下女子看一眼便為之失魂落魄的酷相。但是,對於單純得無以復加的純柔而言,她的未婚夫才是她的世界,任何人都休想佔據她的視線,更遑論侵入她的世界。
秦沐陽的眼神卻不是這樣告訴她,彷彿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他要她,她就絕逃脫不掉。他所帶給人的,是恐懼與無力的侵蝕。
這一場火,他實在不該阻止,畢竟,她是始作俑者,偏偏,他已介入了。
肉體的火紋痛楚,她不敢喊疼,但感情的傷痛,卻深深烙進她的心坎,無法抹滅。
她無法置信真相後的世界竟是如此的殘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1:37
第一章
「到了。」秦沐陽輕聲提醒一路為昏沉睡意所籠罩的她。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長途飛行所帶來無以言喻的疲憊感侵襲純柔的知覺神經系統。
沐陽輕而易舉地抱起安坐車內的她,在她耳畔吹氣。「到家了。」
家?對純柔來說,哪裡又是她的家?失去視覺的她,除了任人擺佈,還能說些什麼?倦了,在她想要叛逃之際,他卻告訴她「到家了!」這,又是什麼地方?
「我在哪?」
沐陽倏然大笑。
「我還以為,你不只眼盲,連腦袋也不靈光。」
一路走來,她除了強烈表達尋找父親的念頭外,似乎不曾向他要求過其他,或問起任何的問題,包括她人在哪,他們又要做什麼。
在獲知瀚洋與塗媚結婚的消息後,對於「回家」,她已心死,面對未來,她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歷經十六個月的折騰,她已漸漸習慣利用摸索來替代眼盲的缺陷,她也能從他散發的氣息,分辨他所在的方向。自尊心迫使她盡可能的不去依賴他,但潛意識又矛盾的存有失去他的恐懼。
她聞到花香的味道及綠草的氣息,忍不住問他:「這是哪裡?我們在郊外嗎?或是……」
「社長——」
在她問話的同時,她聽見至少十個以上的男女聲以日文恭敬的尊稱他。
沐陽點頭示意,抱著她走過排成兩列夾道歡迎的行列中。
「他們是?」純柔疑惑地問道。
「我的手下。」沐陽輕描淡寫的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下?啊!那你還不快點放我下來。」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
他哪容她維持不必要的矜持。「別亂動,萬一我一個不小心鬆了手,不摔疼你才怪。」
他的恫嚇有效地制止她的扭動。純柔雖然看不見他人的表情,但仍羞答答地埋首他的胸懷,不敢見人。
事實上,誰敢干涉社長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管社長與他懷中的女人姿態有多曖昧,他們可沒膽將心中的詫異形之於色。
走在日式原木建築的走廊上,她只感覺出空氣的清新,其他的,她意會不到。
最後,她被安置在一張大床上。
「這,便是你最後的去處。」沐陽在放下她後,輕聲的宣佈。
純柔心中暗喃:「這真是最後的去處,會嗎?」
「他回來了?人在哪?」
對貴子來說,羽是團冰,隨時隨地會融化並且消失。
「我要去找他。」
貴子興匆匆地站了起來,全然不理會現在可是工作中。
來人也不忘提醒她一句:「貴子,籐森導演仍在等著你呢!」
噢,這可糟糕,再辭這個場,她恐怕已將全日本的大導演們全得罪光啦!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當上了島悟夫人,就算她沒戲拍也無所謂,羽養得起她的。
「你去告訴籐森導演,我不演啦!」
驕縱是她性格中最大的敗筆,偏偏也是她最強的武器,行遍天下無敵手,也怪不得她自負凌人。
「貴子,你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本小姐還沒那興致。」推開化妝師的手,倏然起身,拎著皮包,足蹬六寸高跟鞋,蹬出了片廠。
當籐森被告知此事時,登時氣得刷白了臉。「渾蛋,她竟耍我。哼!我不教她在演藝界混不了飯吃,我就不姓籐森。」
至此,她的惡行中又添一筆新紀錄,看來,她是甭想在演藝界混口飯吃了,連籐森這個在她名譽已破壞殆盡時,還肯拉她一把的男人,她都敢得罪,這就注定她該自此銷聲匿跡。
川真貴子超強旋風似的來到島悟宅。
「月子,羽呢?」
瘟神又來了。縱使月子對貴子百般的不滿意,但畢竟她也曾是社長的入幕之賓。
掩去不耐煩,月子恭敬回道:「社長在公司,不在家。」
「噢,那最好,我在他的房內等他。」說完便轉身想闖入主屋。
啊?這女人未免太不知恥了,放肆又大膽,才進門便想直闖社長的房內!
月子連忙開口制止:「川真小姐,社長言明,他的房間未經他的允許,是不可進去的。」
「言明?他什麼時候說過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呢?月子,這會不會是你個人的加油添醋呀?」
她的無禮早引起眾人之怨了,這會兒,她又單挑上她——島悟奼女總管,她在島悟宅的未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信?」
月子眉心一沉,眼色一暗,貴子便嚇得打哆嗦。
「我有說不信嗎?」見風大轉舵,以不惹月子發毛為上策。她鞍田月子可是島悟宅資格最老的管家,就連羽少爺還尊她三分,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如此藐視她。
「沒有最好,那你請回吧!」
「可是——」她還沒給羽一個Surprise,怎麼可以無功告返呢?這不是有違她做人的原則嗎?
「可是什麼?」
她的猶豫不去,引來月子的不悅。
月子的壞臉色,並未帶給她太大的退怯,反倒更激發她的主動。
「可是,羽一向習慣我為他暖床的。」言下之意,是表示她的身份已可等同「社長夫人」之職。
暖床?月子打量擁有天使面孔、魔鬼般傲人身材的川真貴子,懷疑她銅牆鐵壁的厚顏,恐怕連子彈也打不穿。只要是個淑女,便說不出這樣的淫言蕩語。
「貴子小姐,你是第幾號的暖床人選,我是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們社長的床上,早有個現成的人選,你還去湊什麼熱鬧?」
什麼?!他的床上已經有人!
貴子瞪大雙眼,活似要將人生吞活剝似的猙獰,瞬間推開月子這個阻礙,快步衝向前去,打算一探究竟。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膽、連她川真貴子的男人也敢搶,這分明是母老虎身前拔須——找死嘛!
眼看攔不住她這個蠻女,月子隨即呼來保鏢,沒兩、三下便圍住衝動的她,而她也在保鏢身後匆匆的追了上來。
「貴子小姐,你太衝動了吧!這裡是島悟社長的府邸,可不是你的拍片片場,請你好自為之。山口,送貴子小姐出去。」
喚做山口的彪形大漢,哪用得著月子「請」這麼個溫柔字眼吩咐,一手一邊,便架著她出府邸。
貴子一出島悟宅,怒氣沖沖地直跺腳。
「鞍田月子,你未免欺人太甚,竟敢這樣對我,如果不整垮你,我就不姓川真。」
氣焰怒張,不過聰明的腦袋可一刻也不停地轉動著。心忖道:羽既然回日本,人不在島悟宅,便是在會社,京都又不大,而他在京都也不過兩個會社,不難找。
坐上她的愛車,呼一聲便狂嘯離開島悟宅。
三排氣管踩底油門的聲勢可不是普通的擾人清靜。
俟瘟神離去,月子才放下心來,合上大門,安心地做起份內事。
島悟會社京都第二分社。
「島悟社長,您不在的這段期間,公司的營運狀況全在這了,請您過目。」
別說是外人,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擁有雄厚的經濟基礎與獲利不菲的事業,他島悟羽幹麼這麼不要命的涉足黑暗世界,當起殺手,拿錢殂殺獵物?
或許是因血液中不安現狀的冒險因子作祟,所以才無法安定下來吧!
「先放著,你可以出去了。」
等代理社長,也是他的堂弟島悟原出去,低著頭看著文件的他,仍舊半點沒有閱讀的心思。
「啪啦!」拍開的門聲與電話聲齊響,他看著來人的同時,也拿起了電話。
「喂!」
「社長,貴子小姐她……」
瞧這貴子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他的秘書連打個電話通報也不及她衝上門來的速度。
「理花,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他倚坐在軟羌皮製的辦公椅內,饒趣的看著她的下一步。
在他的記憶中,貴子總有辦法給他任何尺度的Surprise,這一回就不知道這小妮子要給他什麼特別的驚喜。
貴子乍見他,還真有那麼點久旱逢甘霖般的飢渴,門一關上,外衣已一件件褪去,當她走到他的面前時,僅剩一件底褲及蕾絲吊帶褲襪。
是很性感誘惑。
二話不說,貴子便跨騎坐在他的腰間,一雙手還不忘挑逗的替他寬衣解帶。熟練的解衣術,不消三十秒,他的胸前已是敞開一片,連褲鏈也不知在何時降至最低——
自始至終,他的臉上不帶半點性欲賁張,只是任由她使出渾身解數的伺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挑起了他的「性」趣,兩人便以辦公桌為床,覆雨翻雲了起來。
昏天暗地之際,羽始終未脫下任何一件衣裳或褻褲,在他心底,不是和心愛的女人做此事,只是單純的洩慾,那些與他上床的女人,不過是比妓女更高級一點罷了!
推開依然戀在他身上的貴子,打算穿齊衣褲。
而貴子似乎也早習慣這樣的他,絲毫不以為忤。
著衣的同時,她嬌媚的撒嬌著:「回來了,也不通知人家一聲,教人想著你苦。」
她會想他?哼!他搖頭笑道:「你這個騷女,沒男人的日子,你過得下去?」
話雖刻薄了些,但畢竟是事實。貴子不自然的解釋:「羽,別這樣嘛,我和彥……及崇志他們不過是玩票性質的,我只有對你才是真心的,你看——」
倏然低下身去,又吮又吸的逗弄他的男性象徵。
羽一腳踢開她,心裡咒罵著:自己不過是慢了點,竟教她逮著了機會,做出這動作來。不悅的放話:「你那張嘴伺候過多少男人?」
跌坐在地的貴子大氣也不敢吭的瞪著他,不過短短的半秒,隨即換上恭敬柔順的嘴臉回應他的問話。
「羽,我對你的精神絕對是忠貞的,他們拿什麼來和你比?」
精神忠貞,行為淫亂?虧她還好意思說出口!
「回去吧!」
和她惡搞,他還得擔心會不會得病!
他的冷淡,並未澆熄她火熱的佔有慾。「我去過你家。」
「做啥?」
「等你呀!」一雙媚眼不時獻波,企圖以慣用招誘引他。
可惜她忘了,在羽的眼中,她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女人,和她做那事,他還挺委屈,哪會珍惜她?
「那大可不必,莉莉、荻子她們會過來陪我的。」
「莉……」貴子臉色頓時發青,咬牙切齒,語氣顫抖著:「她們……她們很髒,荻子和××會社少東才鬧完緋聞,這麼快便勾搭你了?她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賤貨;還有,還有莉莉,她還上榜玩物雜誌的十大商業妓女,你如果不知道,我還留有證據,我馬上拿來給你。」
她才不信,看過那份雜誌後,他還敢和那種騷貨上床。雖說她川真貴子高尚不到哪去,至少她還不至於和名人亂搞性愛,因為這麼做,只會添加自己的「賤」聞。和一些不入流的小牌導演偶爾來上一腿,他解性,她解欲,互取所需,檯面上撈個機會上螢幕,演演戲,打打知名度。
還有一點是她最為自傲的,那便是,只要是和羽以外的男人上床,辦完事後,她一定會由頭到腳、從「裡」至外,沖洗個乾淨,她自認是挺「潔」身自愛的,羽甭擔心他會染上什麼有的沒有的髒病。
沒想到他不過是隨便舉例,便這麼巧的盡挑有瑕疵的女人。不耐煩的揮手。
「不用了,我聽清楚了,你回去吧!」
聽清楚了,那是不是意謂,他決定不邀她們上他的公館?這麼說來,她不就有機會再上他的床?
「羽,你一個人睡,床會很冷的,我們何不……」
床冷才好,反正他怕熱。
「廢話少說,你也該走了吧!」
他拒意甚堅,但她絲毫不擔心。反正這回既能突襲成功,還怕有什麼是她做不成的事?今天他不要,改天他還是會需要她的。她只要選在他需要的時候再過來不就得了。不急嘛,只要男未婚,噢!不,即使他已婚,她也不愁沒機會。
扭出最妖媚的步伐,貴子搖曳生姿的走出他的辦公室。
待她一走,他便專心工作。這類的小插曲,是影響不到他的。
在這裡,她聽見了淙淙的水流聲。
好安靜的環境,就算在台北的郊區別墅,也不見得可享受到這般的靜寧。
台北……好遙遠的印象。
現在,她瞎了,再也看不到美麗的別墅,再也見不著爸爸和——瀚洋,她好想回家。
安靜的坐在床上,仔細的聆聽窗外另一種她看不到卻可以想像的景色。
一陣腳步聲擾亂了她的思緒。
早習慣了黑暗的世界,她能利用聽覺及嗅覺去分辨來人的身份。
很輕捷的腳步聲,即使來人刻意的降低聲響,但踩在木質地板上的音效,卻非來人所能控制。
是他。
羽走到門口處,便止住腳步,叩了一聲門柱,示意她,有人來了。
純柔為他的紳士風度竊喜著,但形之於外的神情卻是有限的。
「誰?」
這是多此一問,他身上的氣息早已告知他的身份,但她還是問了。
羽走了進來,開口問的全是關心的話。
「你今天吃飽、睡暖嗎?」
純柔明白他的關懷之意。
「你是問我早餐和晚餐嗎?」
「不,是問你晚餐。」
方纔回來,他問過月子,據她的說法,她的食量,比隻貓還少。
「喔,你是說晚餐。」
她也心虛自己的食量小,害得那些傭人一次一次的端來,又一次一次的端回去。不過前提是,她真的不餓,而她和她們語言又不通,實在無法明確的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她們。
「我很抱歉,教她們白忙。只是,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告訴她們,我根本不餓。」
羽倏然抱起床上的她,眉頭隨著手中的「秤量」打結愈深。
「你實在該多吃一點,沒有男人會喜歡全身儘是骨頭的女人,就連當床墊都嫌刺骨。」
床墊?他在說什麼呀!怎麼她愈想愈覺得「色情」?她搖頭揮去這種荒誕的聯想。
看她一下神情凝重,一下紅暈染腮,一下拚命搖頭,純真的表情盡收他的眼底。好幾度伸出手來想觸摸她的面龐,但每每在半途便打了退堂鼓,終究是無聲無息的縮回原處。
「等會兒我們一塊用餐。」
純柔搖搖頭。「我不餓。」
「不,你得多吃一些,我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我虐待你。」
虐待?他怎會虐待她呢?供她吃、住,給她優渥的物質享受,對於他,她只能心存感激,不是嗎?就衝著他這一句話,純柔決定給他面子。
「好吧!我陪你一塊去。」
輕輕將她移放在一張絲絨沙發座椅上,口中不忘讚她一句:「這樣才是好女孩。」
接下來,便聽著他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日文,她知道,他正忙著張羅他們的晚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1:58
夜裡下了點雨,滌去沾染在花瓣上的塵土,水滴打在石板上,辟辟啪啪的聲響打破往常的寂靜。屋內的每盞燈都點燃,照亮了滿室的溫馨。
今天的晚餐對她而言,似乎多了點特別。
「這是海老,遠從××魚市採購回來的鮮味,你嘗嘗看。」沒有親眼看到,絕對沒人敢相信,一向讓別人伺候慣了的島悟羽,竟有親手剝殼服侍人的時候,而那個女人還不是他的母親。
純柔哪懂他的貼心,眼盲的她,根本不懂他的親暱,她在乎的只有何時才能重見天日,不用再這樣摸索度日。
嘗過了海老,那味道果真鮮美,細嚼慢嚥了一番,終教她吐出一句感言:「真鮮美,廚娘沒說謊,這確實是鮮貨。」
羽的嘴挑,鮮味若不是全程活跳回宅邸的正宗海釣,他是絕不肯食用的,畢竟他出身自美食家族。
依稀記得母親的料理,濃濃的味噌伴著鮭魚塊熬成的原味湯頭,那鮮美的口感仍教他口齒留香,久久不去。只可惜,記憶裡早想不起母親的模樣。喪父那一年,年幼的他跟著母親來到大阪古都,也許是人潮多得擠散他們母子,他在原地等不到母親,卻等著了改變他一生的人——島悟先生。
島悟先生也是美食專家,為嘗人間美食,他行遍天下。年幼且走失親人的他,也自此走入島悟先生的生命。
「好孩子,跟著我,你什麼都不用愁。」
一句讓當時的他似懂非懂的不用愁,教他放開胸懷隨他走。羽這個名字,也是島悟先生賜予的。他的供給、栽培,讓羽成了他的接班人,母親的身影也已愈來愈淡去了。
他突如其來的緘默,終引起她的注意。
「你怎麼啦?怎麼突然沒話啦?」
羽以一抹古怪的神情來掩飾自己的失神。
「沒事,雨停了,待會陪我去走走。」
她也很想出去走走,只是現在的她,哪裡方便呢?這會換她沉默下來了。
心細眼尖的他馬上換副口氣。「你只需陪我,又不用走路,怕啥?」
陪他?既要她陪,總得一塊走,難不成他想……
「你什麼意思?」
一陣低笑,他擲出一枚煙霧彈回敬。「你知道的。」
一連串撤去餐具與打掃的命令後,她已被請出餐廳。不出所料的,他再次展現他的臂力,將她抱在懷中。
她先是掙扎,在拗不過他的堅持下,索性安靜的順從。
好想好想再看看這個世界,原以為這只是她內心的渴望,殊不知這樣的暗喃不吝惜的化成脫口的語句,與他分享。
在一陣靜謐之後,他突然開口——
「京都的夜空是月淡星稀的,但東京的夜空卻是霓虹璀璨的,它們爭相放艷,爭它們的日本第一。」
「霓虹爭什麼第一?」純柔不解的問道。
他不知這個第一,是否值得自傲。「日本的經濟,就建築在工業與——色情之上。夜裡仍然閃爍著的霓虹,除了會社外,銀座、Pub、俱樂部,都是屬於夜世界的另類經濟來源。近年來雖然受到泡沫經濟的影響,普遍籠罩在低迷的氣氛中,但sex仍是不減其誘人魅力。」
色情在日本是氾濫的,女高校生為了金錢與快樂,不惜出賣自己的青春與貞操,來滿足自己奢華的心態。可悲的民族,但這裡畢竟是他的祖國,她也不好做批評。
岔開話題。「除了夜空絢爛外,還有什麼?」
「還有……」
他倏然止住話題,以不悅的口吻說出一串日文——
「你怎會在這?誰准她進來的,山口,你這個保全怎麼看門的?」
他一發飆,保全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回嘴。
鞍田月子畢竟是老薑,什麼大風大浪不曾見,聞風而來,一見又是貴子惹事,立即上前為山口解圍。
「社長,川真小姐稍早已來過一次,我告訴她您不在,殊不知她又擅闖了。」
言語間是暗示她先前的闖入,他們已寬容處置,這回她又不識相的擅闖,理應報警處理才是。
貴子才不擔心他們會如何對她,她早想把事情鬧大,如果能將她與島悟羽之間的私情鬧到刑事局,那才如她的願哩!
雙手交叉胸前,一副「大可送警,我才不怕,還樂意之至呢!」的挑釁貌。
羽哪會不知她的如意算盤是打哪一計,只不過……
他低下頭對純柔說:「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她雖不懂得他們那一票日本人的對話內容,但她知道,陌生女子的來意為何。
「她是誰?」
羽平淡的回應她的問題:「一個女人。」
廢話,她當然知道她是個女人,只是,她的定位呢?
「你的妻子?」
「她配嗎?」語氣中的不屑多過其他。
「要不,是你的情婦嘍?」
好奇可以殺死一隻貓,而她的好奇可以殺掉他足足一百萬個細胞。他並不希望純柔過於瞭解他的私生活。
「你問得夠多了,省省你的口水吧!我不會告訴你的。」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因他的一句話而潰散。她以為,她可以試著多瞭解他,至少他們用不著宛若對立般的敵視著對方。
微妙的對話,讓氣氛整個僵了下來,他敢保證,這樣的氣氛絕對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實在氣惱自己總可以將一句無心之語,化成十磅炸藥般的殺傷力來傷害她。
「貴子,你已騷擾我的生活了。」
貴子哪管得了自己的行為是否騷擾了某人,她只煩惱自己入主島悟家的可能性有多少。
「羽,她是誰?」
「哪個她?」
燃上一根煙,徐徐的夜風,支配著飄忽的輕煙忽東忽西的大玩捉迷藏。
她強摘下甫點燃的煙,接手便往紅唇奉送,並深深的吸了一口。
羽氣憤她的無禮,但也為她的性感而蠢動。
貴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尤物,只可惜她缺少了他要的女人香。
「羽,我可不希望將到嘴的肉白白的奉送給別的女人。」
大膽是她的作風,她要的東西,就算是不擇手段她也會去爭取。那個黃毛丫頭想和她爭,下輩子吧!
她的刁鑽蠻橫、霸道無理,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佔有慾之強烈,是打翻十桶醋也難以形容的濃烈。
為了他,再帥、再多金的男人邀她上床做愛,她都依依不捨的推拒了,不過偶爾小戲一場,只要不在床上,符合她不上床的原則便可。
她這麼尊重他,他非但不感謝她的用心良苦,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她,這怎能不叫她感歎萬分呢?
「我可不是你到嘴的肥肉。」
對於她的說法,他早習以為常。分不清身份的口無遮攔,也只有她貴子大小姐做得出來。「貴子,純柔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留她在身邊,是因為我對她有一份責任在。你回去吧!」
簡簡單單的兩、三句便想打發她呀!她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我回去可以,只不過……」
「想和我談條件?」
光看他那陰沉的嘴臉,她哪敢跟他亂開口?
「我有說過要談條件嗎?」這會兒換她耍嘴皮子了。
不管有或沒有,他都不允許她再撒潑。「貴子,我最討厭女人死纏爛打、不識時務,你瞭解嗎?」
他只眉頭一皺,冷冽的寒霜橫掃而來,不禁教貴子一陣哆嗦。
畏懼於他無言的威脅。「羽,我對你是真心的。」
對她的說法,他可一點也不領情,只因——
「你對每個人都不曾真心過,對我也絕不會例外的。收起你那一句多餘的真心剖白吧?」
好殘忍的一句真話。
「羽,我不會死心的。」
貴子高跟鞋噠噠的離去聲,並未在他心中造成任何的波痕,貴子在他眼裡,甚至比不上一粒粟米。
如果他必須對所有有過一夜情的女人負責的話,那他豈不要被瓜分成數十塊?女人貪他什麼,他豈有不知的道理?
想想自己,虛長了三十好幾,仍會分不清感情的真假嗎?第一次付出感情,在島悟先生眼中是逆倫。宇花寺尊子是島悟先生的秘書,當年只有十七歲的他,戀上二十九歲的尊子,外表沉寡的他,一向是中規中矩的好男兒,而尊子是他的代家庭教師。
那段不倫之戀,發生在羽十七歲的秋天。
羽的家庭教師是一名在職教師,受聘入島悟家為羽溫習課業,後來常井老師請了三個月的婚假,島悟先生因一時找不著優秀的老師遞補,是以派他會社內一名優秀的部屬暫代三個月。誰知溫文優雅的尊子自此成了他思念母親的背影。
年方十七的他,已有一七九公分的壯碩體魄。乍見美麗的她,便已情竇初開,對尊子的孺慕轉而生成愛戀。
在尊子來了之後,每天只要捱到放學的那一刻,他便積極且迫不及待的準時回家,賴著她團團轉。
尊子也發現羽的手,已是一雙強健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愛慕之意是不容忽視的。明知不可,然而感情的事豈是自己說控制便能控制的?婚約在身的尊子,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強烈的需索,造就了一段不被現實所允許的感情。暗渡陳倉了大半月,羽迷戀她,尊子也不厭惡他。
她本以為,只要替代任期一滿,她便可以悄然的離開他的生活。只要這段不倫之戀不要現形,她依舊可以當她的小田夫人。
可事實不然,這事竟教管家月子給撞個正著。
那一日,天空飄著濛濛細雨,她剛自酣睡的羽手臂中脫身,就在更衣之際,月子推門而入——
「尊子小姐,你……你們……」
她啞然以對。這事非同小可,要是讓島悟先生知道,別說工作丟了,就連小田夫人的位置也坐不成了。
「噓,我們出去再說,免得吵著了羽少爺。」
月子經驗老,什麼事也逃不過她的銳眼。應諾同尊子出了那罪惡之房。
一路走出,尊子半句也不搭地沉默著,似在懺悔,也像是羞愧。
「宇花寺小姐——」即連稱謂也顯得生疏了,月子知道這樣的改變太大,但她也無可奈何,畢竟自己是島悟家總管。「這事若教島悟先生知道,後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擔待的。」
「月子,我非常明白。」
「既然知道,又為什麼這麼做?」審判的眼神大過於諒解。「回去吧!你也別再來了。要是這事曝光,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
狼狽不堪的離去,尊子為自己今天的這一幕感到羞恥不已。她發誓,她絕不是故意和羽少爺發生親密關係的。只是,他是個那麼有吸引力的男孩子,讓她不由自主的去接納他、喜歡他,但又做不到不顧一切。
與小田的婚事已談了很久,她無法斷然舍下,但卻又依戀羽強壯的臂膀。他帶給她性愛的歡娛,而她也愛上了他的味道,即便如此,她仍舊不敢掙脫婚事的約束,她實在沒有那個膽。
「父親,尊子為什麼不來了?」
島悟社長也納悶。尊子早上向他請辭了這份工作,他當然問了她理由,但她給的答案閃爍不定,一會說太累,一會又說想利用下班時間充電進修,後來又說她要準備結婚……
反反覆覆的沒一個道理,他都聽糊塗了。不過結婚這個理由他倒信了,她年紀不小,早該收心嫁為人婦。再說她和小田婚約也訂了一年了,完成終身這也沒什麼不對。
「她要結婚了。」
不以為意的總結出一個理由來,沒想到他的說法卻引來羽的不滿。
「她怎麼可以結婚?」
奇怪了,當他的家教,便不可以結婚嗎?誰規定的。
「羽,你在胡說什麼?」
他的怒氣猶如在腦子通了一百萬伏特的電壓般四處竄流。「父親,我要去找她。」
前腳一動,島悟先生便攔下他來。「站住,你要去哪?」
氣炸了的羽,哪懂得掩飾自己的失態。「我要去找尊子。」「找尊子?為什麼,你找她做什麼?」
他不懂,尊子要結婚,羽動什麼怒、發什麼火?他又憑什麼要去找人家,難不成他還想去阻止人家的婚事?
「還有,你和她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結婚關你什麼事?」島悟先生也瞧出端倪來。這孩子有些不對勁。
要他怎麼說呢?說他們發生關係不止一次?還是說他要娶尊子?
「父親,等我找到尊子後,再向您解釋這一切。」
「不,你不把事情說個明白,哪裡也別想去。」他的口氣篤定堅決。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他是不會放人的。
「父親!」
「過來,坐下。」
羽依言緩緩坐了下來,但他的心早飄出了島悟宅。
見他心不在焉,島悟先生也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羽,告訴父親,你和尊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羽頹喪的表示:「你不會樂意知道的。」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知道。好孩子,告訴父親,你和尊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保持沉默是無法解決事情的。
「父親,我愛尊子……」
語未畢,島悟的面容已變——
「羽,你不要開玩笑,你怎麼可以……喜歡尊子呢?」這會兒可換他氣炸。
島悟可是財勢顯赫的世家,想要成為島悟家的媳婦,沒有經過嚴格的挑選,豈可輕易入主?宇花寺尊子不過出身中等家庭,她有什麼資格進入島悟家?
羽哪顧慮得到門風問題,他在意的只是愛情的感覺。
「父親,我一定要找尊子問個明白,我要問她,這段時間她對我的感情是真或是假,否則我絕不會放手的。」
一向照著他所安排的軌道行走的羽,竟為了一個女人反抗他,這實在叫他難以置信,彷彿讓人給摑了一巴掌似的難堪。不行,這事他得從中做個手腳才行。
「好,我讓你去。不過,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得收心,因為尊子即將成為小田夫人,你不可因你一己的私心就去干擾她的生活。這個,你能答應嗎?」
即使心有不甘,但見父親已讓步,他也只能提出理智。「好,我答應你。」
「很好。」隨即喚來司機:「昌弘,送少爺去宇花寺小姐家。」
如他所願,他來到宇花寺位於千葉的住家。那是一處二樓的寓所,司機站在車邊開門恭候,他隨即下車。
掀了門鈴,應門的是尊子本人。
這樣的見面方式確實尷尬,但尊子已答應了島悟先生的要求,所以——
「進來坐吧!」
羽的怒氣在見到尊子的剎那已殲滅大半,心中冀望著尊子能對他說上一句:「我是愛你的。」
甫坐定,她已端上一杯茶水,並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羽倏然伸出手來攫住她。「尊子,這一切全是假的,對不對?你跟我父親說的話,也是謊言,對不對?」
他是如此的情真,只可惜她無福消受。
「羽,一切全是真的,但並不包括——我愛你。」
一陣霹靂打亂了他的喜悅。「不,不可能,你在騙我。」
他不信,這幾十日來的恩愛全是做戲;他不相信,她臉上的歡娛全是假裝的。
尊子也不想說違心之論,但她實在莫可奈何呀!
「羽,你還小,尊子姐即將三十歲了,怎麼可能對還是小男孩的你動了真感情呢?再說,你也知道,我早有婚約在身。男歡女愛對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你大可不必將責任全往自個身上攬,不需要,真的!」
羽發覺自己全身顫抖著。他恨,他好恨尊子的玩弄心理,他可是全心在經營這段感情,如果不是愛她的婉約,他才不會這麼輕易和她上床。
過分的女人、自私的女人。怒紅著眼,淚水在眼眶處打轉。不,偏不,他偏不教她看出他的軟弱。
「這是你的選擇?」
她有膽說不嗎?島悟先生的話語仍在耳邊徘徊不去。尊子咬咬下唇,堅決的對他表示:「對,我寧可當小田太太。」
好一個小田,他恨不得揍得他滿地找牙,偏偏小田不在場,無法配合他宣洩心裡的憤恨。緊握的雙拳、泛白的骨節,在在顯示著他的憤恨不平。
臨去之際,他咒罵她的水性楊花,氣憤她的輕賤骨頭。即便回到車內,他還是不肯相信,他會輸給一個平凡的小田。
司機昌弘看著少爺的頹喪、憤慨,他也愛莫能助。感情這種事,難搞。
日落的餘暉,宛若他的心情,他告訴自己,絕不再相信女人。
也因此遭遇,讓他在純真的女子身上貼上罪惡標籤。然而乍見純真的純柔,他卻淪陷於自己編結的矛盾中。
純真與邪惡、寡情,真是劃上等號的嗎?他茫然了。
打開他的秘密通關,羽進入了他另一個世界。
——你在做什麼?
——出任務中,你呢?
——閉關。
——哈……你的心定得下來?
——蠢動中。
——那就出來戰吧!有好差事呢!
羽頓了三秒,又鍵入幾個字。
——不了,休息一陣子吧!
——那,祝你好運。
他的人生有兩個世界,一個是穩定的生活,另一個是刺激的戰役。他把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的事變事實,他既渴望安定,又熱愛武士式的神話,所以他選擇當個雙面人來滿足內心的渴望。就像他痛恨婉約柔順的女人,卻又抗拒不了她們所帶給他的致命吸引力……
「羽少爺。」
一陣叫喚聲,拉回他的思緒,是月子。
「進來。」
拉開了門,月子恭恭敬敬端來了溫熱的咖啡。靜謐的環境除了微小的瓷杯碰觸聲外,就是寧靜。
「羽少爺,請慢用。」
「嗯!」
目視月子的背影,他突然想到——
「純柔睡了嗎?」
月子轉頭表示:「不知道,我沒去她那。」
「喔!那沒事了。」
遣走了月子,不假思索的離開書房,往純柔的房間行去。走過藍緞夜空披照的小徑,遐想著她的睡容。
來到房門前,他放輕腳步,悄悄的推門入房。
長久處於黑暗中的純柔,對外界的動靜分外的敏感,稍有個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她屏息靜待來人的下一個動作。
他不是一個呼吸沉濁的男子,只有一陣清新的古龍水味,順著微敞的窗子撲入鼻來。她早知道是誰了,只不過她不希望此刻他們還有任何接觸,原因無他,只是時候太晚了。
她的長髮如開了傘似的披在雪白枕巾上,她恬靜的睡容,宛若沉睡中的一朵百合,安詳無爭。
待了約莫十分鐘久,他才肯離去,害她緊張得細胞不知死了幾萬個。待他離去,才一骨碌爬起身來,茫然的望向前方,又回到過去的忐忑心境,她擔心她的未來該如何走下去。
其實羽沉著假裝的耐力可一點也不輸她,在走出她的房間後,他並沒有離去,而是站在窗外目視她的舉動。
他早想打破兩人間的僵局,只是她給的空間實在大小,方踏出半尺,她便圍上路障,禁止他跨入,教他收也不是,不收又難堪的陷於兩難的境地。
為了討好純柔,羽特別僱用精通中、日兩種語言的女性員工陪她打發在異國的寂寥,他總不能讓她眼盲,又跟著耳聾吧!
當純柔在此異地聽見自己的母語,開心得簡直快忘了形。
「謝謝你,謝謝你。」
她喜形於色的開心,他看了都要受感動,不過也只是擱在心裡存放。
「織香,純柔拜託你了。」
「是的,社長。」織香是他會社中的公關人員,舉凡公司內對外的溝通,幾乎都由她包辦。這一次社長交給她的重責大任是純柔小姐,她豈敢馬虎。「交給我,沒問題。」
「那就好,你們聊吧!」
故意留點時間讓她們先熟悉對方,臨走之際,又交給她一包禮物。
織香徵求她的意思。「純柔小姐——」
「叫我純柔就可以了,我們不需講身份。」對她來說,織香宛若她異鄉的知己般。
言談中,她知道織香已二十七歲,白天上班,晚上還在進修。她待在他的公司已有一段時日,至於她的模樣,就只能憑她的聲音來描繪。
「織香,你可以告訴我,你所看見的秦家是什麼模樣嗎?」「秦家?哪裡,這哪裡有秦家?」
奇怪了,織香怎會不知道?這可是她們社長的家呢!
進一步解釋道:「秦沐陽呀,這不是他的家嗎?你怎會不知道。」
「秦沐陽?誰是秦沐陽?」對織香來說,秦沐陽是個陌生的名字,而她的週遭更不存在這一號人物。
這怎麼可能?織香和她開玩笑嗎?她明明一直和秦沐陽在一塊,從台灣到日本,她不曾離開秦沐陽一步。怎麼在織香來了之後,她的記憶就全改變了?
「他大概有這麼高,瘦瘦的……」大致形容了她記憶中的秦沐陽,好求證她的記憶是否出了毛病。
她所形容的人不正是島悟社長?社長什麼時候又取了個秦沐陽的名?喔,她明白了,社長一定是在認識純柔小姐時,另取了一個中文名,懂了,懂了!
「那是我們社長沒錯,他的日文全名就叫島悟羽。」
「島悟——羽?」
「嗯,他是島悟會社的繼承人,島悟會社在京都便有兩支分社,其他的子資產更是不計其數。」
這一小段形容,不難猜出他的來頭不小,只是,她納悶的是,他既有好好的事業,為什麼去幹殺手這一行?殺手不是一些跑路的人才會幹的事?以他的財力,哪需要將自己逼得狼狽以過?他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呢?
「織香,你們會社可有財務危機?」
「這怎麼可能?島悟會社的營運一直很好,才不會發生那種事。關於這一點,我可以拍胸脯保證,絕無此事。」
事業的經營最怕空穴來風的流言,身為島悟的一分子,她有義務為公司的信譽做出最激烈的反駁。
純柔聽她振振有詞的口吻,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刻顧左右而言他的不在此話題上打轉。
織香也看出她有意迴避這個話題,只是她希望她們不要因這個話題而中斷先前建立起來的友情。
純柔問她:「你還沒跟我談談這裡的環境呢!」
「喔,差點忘了。島悟家是一棟半現代的改良式日式建築,園內種有櫻花、楓樹,所以想要賞春櫻、狩紅葉,不用大老遠跑到北海道走訪層雲峽的巖錦紅,也不用上十和田湖、奧入瀨溪,更不需去金澤或立山黑部……反正,在社長家,賞櫻、狩紅都很方便。
「每到紅葉時期,那更是熱鬧,月子會打開浸泡足年的紅葉酒,大宴貴賓及會社的職員、親友,那時的島悟家便不再是幽靜的深院。你想想,孩童的嬉鬧與大人彼此的交談聲,那情景有多麼的熱鬧。」
純柔實在難以想像,這平日只聞鳥鳴聲的寧靜宅第,竟也有熱鬧沸騰的一天。
之前,她便細心的聆聽週遭的各種聲音,但除了靜謐,還是只有靜謐,似乎在島悟宅內,除了鳥聲蟲鳴,其他的聲音便都屬噪音了。
原來,平心靜氣的享受這一份安靜,也是一件奢侈的事。純柔帶點疑惑的問她:「真的嗎?他這也有客人來,很多客人嗎?」
「是呀,大概有五十個人左右的盛況。」
太不可思議了!湧進了五十人,那這裡不就成了污染區,而非保護區了?
「那一天,月子姐不就忙得暈頭轉向?」
「一點也不會,那一天,都是由外廚進駐,月子姐只需發號司令便可。」
哇,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她好想親眼看看那景象,只可惜,她瞎了。嚮往的表情霎時為愁容所取代。
她的轉變,織香也察覺了。
「純柔,你怎麼啦?是我說錯了話,還是……」
「沒有,你沒有。」她擔心織香多心亂想,趕緊澄清:「沒有啦,只是突然想到,我是個盲人,根本不可能看見那麼熱鬧的一面,所以有點傷感,不關你的事,真的!」
「你的心並不盲,你可以依著感覺看呀!走,我們到外頭去。」
「到外頭?做什麼?」她不明白織香為什麼想帶她出去。織香一再催促著她:「去了就知道了。」
任由織香帶領,她們來到綻新芽的櫻樹下。
「來,你摸摸。」織香引導著她。
「摸什麼?」
「試著去摸它,你便會看見它的存在。」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2:22
第二章
看?她怎可能看見,織香又不是不知道……
「不要啦,我看不見的,就算摸過了,也無法改變什麼。織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轉身便想往回走。織香拉住她的手。「沒摸過,你沒資格放棄它的美好,試試嘛!」
拗不過她的堅持,輕輕地摸了一下樹身。很平常嘛,也沒什麼不同。
「織香,我已經摸過了,我還是看不見,我們走吧!」
「不行,你沒用心去做,再來一次。」
「最後一次?」
織香不肯死心,至少她就認為純柔的心扉不難打開。「好,最後一次。」
這一次,她不再只是短暫的停留,依著織香的動作,她將整個人服貼大樹幹上,耳邊有微風輕拂落葉的聲響,以及織香的款款細語……
「用你的心去聽,櫻樹就會告訴你它的外貌形狀。」
不是輕蔑她,只是這未免太天方夜譚了吧!一棵樹哪來的嘴可以開口說話?
「我還是……」
「噓,再待一會。」
還要待呀!她不想了。
因她的沒耐性,這一回的心理輔導,流產了。
一回寢居,她整個人趴在床上喃喃:「還是回到床上好,雖然它也不會開口說話,但至少不會讓我站在那裡十分鐘,感受不到什麼,還換來了腳酸。」
她並不是不願去做,只是她的心境仍然無法釋懷自己的殘缺。
觸及秦沐陽給的禮物,仍躺在床的一隅。她吃力的拆開包裝妥當的禮物,以手觸摸它的形狀,以辨別它的作用。原來是一對的東西,再觸及重點,答案便揭曉了——是一雙鞋,運動用的鞋,質感不差,不難知它的價錢不菲。
坐在床畔,用心觸摸它的外形,每一寸鞋面、鞋底,一一劃過她的餘溫,她摸出了浮印字跡,是MERRELL的休閒運動鞋,價格不便宜,她有點感動。
晚餐席間,他問她:「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喜歡。」
光喜歡是不行的,他丟了一道問題給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送你一雙鞋嗎?」
她猜不來。「我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來。」
「別這麼輕易就放棄了,猜看看。」
投降了,他們日本人還真固執,不去抱樹不行,不回答也不行,他們這是強人所難嘛!
「我沒有運動鞋,所以你才送我?」她根本是足不出戶,送她鞋有什麼用?
「不對,再猜。」
此時菜已上桌,但在他的一聲「撤」下,一席十多盤,又退回它們的來處。
她不懂他們的對話,只知道自己快要餓昏了,也希望他別再出題考她。有些無奈的乞求:「饒過我吧!我餓荒了。」
雖然食物終究又一盤盤端了上來,但秦沐陽卻怒氣沖沖的退席。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想猜測他的心思,她是個盲人,就該遵行盲人應有的行為。無止境的冀望與期待,她倦了,她該覺悟失去光明的這個事實。
他不懂,她可以為了黎瀚洋毀滅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站起來,為自己求得一條生路?姓黎的不過爾爾,既沒他的性格帥氣,也缺了他冒險的氣概,他憑什麼能夠獨贏純柔的芳心?他惱、他怒呀……
手機在此時響起——
「摩西摩西!」
「羽,是我。」
「你是誰?」他不想動腦,尤其是對女人。
他早認出了瑰園惠理成熟溫柔的聲音,但他才剛吃了一頓悶,實在沒有多餘力氣去推理。
瑰園也很有耐性的。「我是瑰園。」
「喔,有事?」
「可以出來一塊用餐嗎?」
用餐?他的確迫切的需要。毫不考慮便答應她的邀請。???
十分鐘後,他們已在一家餐館碰面,而心細的她,也吩咐好了他喜歡的料理。他一到,菜色已端上桌。
「來,祝我們重逢。」
對她來說,羽像塊冰,甩女人的速度之快,叫人目不暇給。就算瑰園這樣的女人,依然無法把握他飄泊的心。
瑰園優雅的啜著餐前酒。「羽,好一陣子不見你了,你都忙些什麼?」
瑰園的事業規模並不小於他,就現實的考量,他們兩人幾乎可算是天生一對。只是瑰園明亮的雙眸所透露出的銳利,卻不是他所要的女人該擁有的。
「瑰園,我們是出來吃飯的,談這事似乎太倒胃口。」
他的這番話並未打消她探知的慾念。
「羽,咱們又不是一般的朋友,你這話說得未免傷人?」
他當然明白她的想法,失蹤了近一年,再怎麼沒感情,也會擔心的。況且,他們曾是床上的親密戰友,而他的戰術一向優越,懷念之情是不可能沒有的。
此刻的他終於明白,何以餓昏的人根本沒有耐性聽人說話,先前他惱怒純柔的不耐,還不到一個鐘頭,他已有所體驗領悟。
「瑰園,要我回答可以,但至少也在餵飽我的胃後再說,行嗎?」
真是的,他什麼時候胃口變大了?才八點便飢腸轆轆,連說話也尖銳了。不過念在他說話仍算有禮的分上,她答應了他的要求。
菜一碟碟的上,又一碟碟的下,沒一會工夫,如同秋風掃落葉似的一一見底。
瞧他的饕餮食相,都讓點菜的她倍覺成就感。
支著下顎饒趣的望著他,一雙桃花眼,不笑也像勾引男人般的曖昧。
「飽了嗎?」
了醋物,即意謂這一餐已結束,下一個節目也將開始,而他是想都別想逃。
「今天我哪也不去。」他哪會不懂她的花招,雖然她想邀他上床,但他今天一點「性」趣也無。
「那去喝一杯總可以吧!」
她那副無辜的表情,即使婉言推拒都讓他覺得自己不近人情,但羽還是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想。」
拗不過他的堅決,但死心二字可不存在她的語彙中。
「羽,你是不是……有了新歡?」
這並不是流言,憑她的能力,羽的隱私是別想逃過她的眼底,只是,她不相信一個陌生的女子,可以輕易佔據他的心房。
新歡?他哪來的新歡?貴子她是熟悉的,他的風流韻事,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他也不諱言承認。你情我願,誰也沒有虧欠誰!
「瑰園,你很聰明,但就是嘴巴不夠沉默。」
即使他的眼神陰沉不悅,但她仍無懼的迎視。
「羽,我就靠這張嘴做事,你忘了?」
他是沒忘,她那張嘴不知餵過多少男人的歡愉,金玉們也不吝嗇的在她的事業背後築起金牆,她有個出名的外號——企業妓女。
「瑰園,女人的作風強勢是沒什麼不好,畢竟時代已是如此走,但青春苦短、人生有限,找個財神爺嫁了吧!酒色生活持續不了多久,你再風光,畢竟是有限的。」
說得好,她早已挑定了財神爺人選。
她不客氣的問道:「那,你娶不娶我?」
娶她?矛頭指向他來啦?
「你,我娶不了。」
「為什麼?」她不服氣。用都用過了,怎會娶不了?
要理由,他是不吝給她的。
「你對感情不夠忠誠,你有對哪個男人忠貞過?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忍受你這樣的個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本事不小,我很認同你的成功,但你的玩心太重,連斐甲都搞不定你了,我又能奈你何?」
斐甲船一可是日本養珠業少東,他每天送出給佳麗的珍珠,不是五便是十顆的教人咋舌,他的花心也是名聞遐邇。氣質非凡的瑰園,也曾是他珍珠佳麗名單中的一員,在他同時腳踏七、八條船時,瑰園小姐也不遜色的在下班之後的每個時段排滿男伴。他往銀座捧小姐,她便淫亂Pub人堆;他開XO,她也一擲千金的狂灑鈔票。明眼人都瞧出,兩人交往的那段日子,根本是在較量狠相,不過當事人皆矢口否認……反正他們之間,就是一片煙霧白茫茫。
「別提他,他是人渣。」
十分罕見喔,她竟然開口攻擊特定的對象。
「他做了什麼事,惹你這麼不開心?」
瞄了一下羽,神情由憤憤不平,瞬時轉換成一抹滿意的笑容。
「難得,你竟然還會關心我開不開心。」
她的笑容很誘惑人,但在他見過純柔後,便對這種具殺傷力的媚惑免疫了。
「套一句你說過的話,咱們曾是朋友,不是嗎?關心你並不為過吧!」
「是朋友,不是情人?」
哈!他狂笑一番後才說道:「瑰園,在你心中,可曾視男人為情人,而不是洩慾的工具?」
在別的女人面前,他是不會問出這種話的,但對象是她,就莫怪他直言。
拋了個十足迷人的媚眼,掩飾自己的心虛。
「誰教他們全是一丘之貉、色鬼一個,他們有種對我心懷不軌,就別怪我玩弄他們;再說,他們也沒什麼損失,雖說是拿錢投資我的公司,但他們也因此獲利不少。而他們陪我上床,我也很盡職的付出。他們竟還敢在我背後大肆傳,說我是最高級的企業妓女,哼!」
這麼低級的描述,也掩不去她的高貴優雅,誰敢不承認,她確實是個高人?
「瑰園,要怎麼做才能贏得女人的芳心?你的經驗最豐富,給點意見吧!」
哎喲,咱們羽少爺哪來的想要服侍女人的心情?好難得喔!
瑰園故意輕蔑地嘔他:「我說島悟社長,您是哪條神經大條啦,還是情場上慘遭敗北?追妞手段哪輪得到我開口傳授?」
他早預料到她的冷嘲熱諷,灑脫的張開雙手。「不說也無妨。」
他的灑脫教人害怕。
「好嘛,我說……」頓了一會,隨口出了個主意:「你可以送一顆十克拉的天然鑽給她呀,不然,你也可以送她一棟洋房別墅。」
光聽到這,也知她損人的意味大過誠心的致贈真言。
「瑰園,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作勢起身,她馬上伸手制止。「羽,我開玩笑的,你當真——生氣?」
他恨透耍弄他的人,尤其是個女人。
「瑰園,你不知道,你已觸犯了我的大忌?」
一陣惶恐,瑰園倏然趴在他的腳邊匍匐乞饒:「羽,羽——」
島悟羽右腳一提,踹開她的束箍。愚蠢的女人,早知得乞憐,何必自討苦吃,在他面前拿喬?沒大腦!
迅速走出包廂,不留情面的。
瑰園無措的呆望他無情離去的背影,心裡也有個底,想再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難了。即使懊惱自己的大意,但事已成定局,她又能怎樣呢?
酒一杯接著一杯,就希望如此可以灌醉悔意。
離開料理店,他不想回家,但又不想離開家,所以他選擇離家最近的地方——島悟宅門口。
月子詫異少爺過門不入的舉措。
「少爺怎麼不下車?」
司機恭敬回答月子的問話:「少爺想一個人獨處。」
一個人獨處嗎?島悟宅邸這麼寬廣,他愛上哪獨處,命令一下,絕對沒人敢侵擾他,根本不需委屈待在大門外窄小的車內空間獨處呀!
月子知主性,也不擅作主張的打擾他的清靜,直接吩咐司機:「你先下去休息吧,有臣豐在,少爺不會有事的。」
她差保全人員保護少爺後,便逕自走回屋內。
一個人舉止怪異,還能讓人接受,但若是一個屋子平白出現兩個怪人,那她便有理由懷疑是不是島悟宅出了問題。
在回房的長廊上,她竟看見純柔小姐靜靜的環抱著櫻樹,一動也不動的。這是什麼景象?月子呆愣得啞口無言。
他出門後,她便獨自用了晚餐。餵飽轆轆飢腸後,終於有心情去理會他的話。
一團糟的生活,講不通的語言,她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盲目了。浮萍似的不知下一個方向在何方,只任由外在的風、水擺佈她的未來。
在無法自己松結的情況下,她願意嘗試任何方式來求得心靈的平靜。織香的法子讓她輕易的有個方向。
摸索至這百年櫻樹前,就不止跌傷了五處。但她不怕挫折,終於還是到了櫻花樹下。
來到樹下,起初還膽怯的不知該以何種姿勢來聆聽它的聲音,猶豫著萬一讓外人瞧見了她的矬樣,不知該有多麼的難堪……
橫下心來,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她是個瞎子,看不見其他的人,就算有人看到她,只要來人不出聲,當作沒有人看到不就得了!
在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她不再羞怯,恣情的環抱住櫻樹,將半邊的臉貼吻著它。
不出十分鐘,她的心不再緊繃,放心的神遊太虛一遭。
嘿,神奇的事發生了,它真的開口了……
徐徐的風聲,的落葉碰觸在一塊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困意教她不得不打退堂鼓。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她的床上。
在純柔回房的路上,月子著實替她捏了不少冷汗。見她一會撞著木階,一會遭花壇阻擋,短短一分鐘的路程,她走了快十分鐘才到達,還左撞右碰的吃了幾回跤。
瞧著她的毅力,月子感動得熱淚盈眶,不由得尊敬起來自台灣的她。這事她不曾對外人說過,卻一直深深的擱在心坎上。
織香不忍心看著純柔沒有目標的度日,請示過社長,在社長勉為其難的允諾下,她決定帶純柔走出島悟宅。
「純柔,你想不想——」
眼尖的她,瞧見純柔一身大大小小的瘀痕,還猜想著她是跌入大院的池塘中,還是睡得太熟從床上跌了下來。
「你……你身上的傷——」
純柔哪好意思告訴她昨晚的折騰與抱大樹的蠢舉?即使織香是抱大樹的創始祖、開山老。
「不小心跌倒的,沒事。」嘴裡說沒事,皮肉可疼的。昨晚還在心底呻吟了大半夜,深怕讓人知道了,惹人發笑。
「我看,你還是上點藥好了。對了,這事社長知道嗎?」
純柔直擺手。「別讓他知道,千萬,拜託!」
織香握住她揮動的手,安撫地說道:「我不會告訴社長的,只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後要小心點,別再跌傷了自己。」
她的關懷,觸動了她的心。離鄉背井,居然還有人這麼關心著自己,她好感動。
「會的,我下一次會更小心。」她自信下一回再溜下那一排木階時,一定能夠順利一點。
手摸著申請書,織香這才記起溜噠這回事。「純柔!」
「嗯?」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織香告訴她:「待會,我們去御所。」
「寓所?哪裡?」
「不是我們住的寓所,是古時天皇所居住的地方。京都有一座皇宮遺址,我們去那散散心。」
散心,好呀!只是……
「不要啦,我又看不見,出門只是丟人現眼罷了!」她不難想像出門時所會發生的醜事。
織香就是不想她有這一想法。「不會的,你雖然眼盲,心不一定要跟著盲,既然來了京都,就該好好的享受京都的氣息,而不是整天待在這座大宅。我不誆你,悶久了,你的心真的也要跟著盲。」
純柔仔細的思量她的話,是挺有道理的。「好吧,但是我沒有運動鞋。」
這不難嘛,更何況……「社長不是送你一雙鞋嗎,你忘了?」
糟糕,她昨晚……「我忘了,我也不知道把它丟到哪去了。」
又是皺眉,又是歉疚,那神情既單純且自然。在社長身邊,還沒有哪個女人像她這麼天真不矯作,怪不得社長關心她、在乎她。
「別急,它們在你的床上呢!」
「真的嗎?在哪一角?」
織香輕易的將它們拿到她的身前,蹲下身為它們就位。「讓我來幫你。」
「不,你不可以——」
她左縮右閃,怕的便是貶低了織香的身份。
織香自然明白她的想法,毫不介意的說道:「沒關係的。」在拗不過她的好意,純柔順從下來,靜靜的任由她穿戴及踝的洋裝、休閒運動鞋與一頂遮陽帽。
織香領著她走出房後,月子見狀,立即趨前詢問。
「織香小姐,你打算帶純柔小姐上哪?」
少爺沒有下達命令,沒有人可以從她手中帶出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少爺的貴客——純柔小姐。
織香告訴月子管家:「我得到了社長的允許,準備帶純柔小姐去京都御所。」
「帶她去透氣?」
「嗯,她把自己關在狹小的空間裡,再不帶她出去,她只會愈來愈抑鬱。」
月子也認同織香的用心。
「那,我叫山口陪你們。」
「不,純柔不會同意的。再說我們只是單純的散步,如此大費周章,恐怕不太好。」
雖然她的想法沒錯,但她就是擔心純柔,畢竟她的行動不太方便,萬一出了什麼狀況,織香可以應付嗎?
「織香,讓山口陪你們去吧!純柔小姐的情況不是很好,有個男人在,總是比較妥當。」
月子的考慮,也不算是窮擔心,出了島悟宅,就得負責舒小姐的安危。
「好吧,不過山口只要暗中跟著我們就行,不要打擾我們的出遊。」
月子笑著保證:「山口知道該怎麼做的,你放心。」
她們搭地鐵到烏丸線,今出川站下車,看不見外邊風景的純柔,只聽見耳邊儘是男女老少裡裡魯魯的交談說笑聲,由於不是上下班時間,所以她們有空位可坐,不至於站著到站。
不知走了多遠,雖然好像走了滿長的一段路,但腳下的這一雙鞋,輕便且合腳,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一路風景,織香細心的詳述,所以即使她看不見,也可以想像得到。
跟著導覽,她們踏入了京都這個千年古都的古皇宮——京都御所。
方踏入古木參天、野鳥紛飛、林深樹茂的自然園地,心曠神怡,教人連心情也飛揚了起來。由於地屬京都市街中心點,所以遊客不少,就連京都本地人也當這裡是免費的自然公園。尤其到了四月櫻花季與十一月的賞楓季節,更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好不熱鬧。
走過朔平門,來到皇后門,經過御殿,徜徉於異國的歷史原址中。一整個早上下來,她們並未走透透,只因純柔的行動實在太不方便,跨一個門檻,下一個台階,無不舉步維艱的。踩太高怕踩空,踩太低又不時得擔心會不會扭傷,幸好這一路下來,純柔毫髮無傷,織香始安下一顆忐忑的心。
她們是平安歸來,但也累了島悟羽。
答應織香的要求後,他便開始後悔了。雖然他知道織香是個可以信任的人,但純柔現在可說是半個行動不便的人,他怎麼可以讓她出去?即使那不過是單純的散步,他也不該輕易答應她們,讓她們出門去。但話語已出,他又不好輕言收回,只好尾隨其後跟了出來。
辭去保鏢的戒護,他隻身隱身御所一隅,一身黑,加上一副墨鏡,望向她們所在的位置,遠遠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放過每一個畫格。
他為自己異常的行為感到茫然。為了她,他推掉重要的應酬,將賺錢事業擺一旁,來到公園當木頭人盯哨,看在外人的眼裡,難保不當他是個瘋子。
望著她又是拭汗,又是開心的笑著,他就覺得暖陽籠罩,慶幸自己決定對了。
就在司機與保鏢正擔心他一個人安全堪慮之際,終見他甘心的回來。
「社長,您出來啦!」
「嗯,我們走吧!」
揚長離去之際,猶自戀戀不捨,但一雙利眼卻沒將他的心思洩露分毫。
當他回到會社,貴子已不知來了多久、坐了多久。
貴子揚起右手,對他說道:「嗨,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他前腳踏進社長室,貴子後腳便跟了進來。
「以為你不打算回來。羽……」
湊過嘴去,便強掠他的唇,而他則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恣意的狂肆。但沒一會,他便撇過身子,離開她的身,滑坐入座位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2:48
第三章
「你來做什麼?」
一雙眼冷得寒人,偏偏貴子不搭理他所發出的警告。
來到他的身後,雙手擱在他的臂膀上,在他耳後又是呼氣又是搔弄的,極盡挑逗之能事,但他始終無動於衷,宛若一尊石人。不是他感官錯亂,而是他不再想與她有所瓜葛。
「貴子,聰明的女人是不會戀棧變心男人的懷抱的,你走吧!我對你已經無心了。」
貴子嘻笑地說:「羽,你對我無心沒關係,只要我對你仍有心,那就夠了。」
一個轉身,整個人已跌坐他的膝上,有桌子當靠山,這一回她不怕他會教她再落馬。哪知——
羽的身子用力一退,騰出的空間足以摔疼了她柔嫩的屁屁。噗咚一個大聲響,這下可跌得不輕。
「哎……」
羽拍拍身子,轉移陣地往沙發走去,目的是希望她能知難而退。
貴子揉揉摔疼的臀部,眉心又皺成一團,喉嚨不忘唉叫出聲。她是打不死的勇女,他怕粘,她就專粘他,直叫他受不了,到接受她為止。
站起身後,又死皮賴臉的往他身上鑽,嬌滴滴的撒起嬌來:「羽,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懶懶的回答:「每個女人都這樣對我說。」心裡不期然的飄出一句:除了純柔外。
每個女人?貴子啞然無言,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呀轉的,挺尷尬的,不過她並不氣餒,加緊溫柔攻勢,更貼近他的胸膛。
「羽,她們對你不是真心,但我是呀!你不可以一竿子打翻整條船裡壞女人中的唯一好女人。」
羽輕蔑的瞧著貴子,一陣冷笑,心裡暗喃著:她是嗎?
他光搖頭不答的神情,搖去了她得意的神色。「羽,你那是什麼意思?」
何必問呢?若不是他性子良善,貴子哪還能站在此處猖狂?他不踹她當狗爬,叫她的求饒聲不絕於耳才輸她。
「貴子,趁我脾氣還算不錯的時候,快走吧!如果惹毛了我,你可沒現在的快活。」不是他在恫嚇她,他是真的膩透了她的粘人戰術。
這一回,他的語氣裡可沒半點寬容的意味,貴子的眼神逐漸畏縮在他的冷漠裡。
「別這麼殘忍嘛!我又沒犯錯,你幹麼非將我三振出局不可?」哀莫大於心死,可惜她又不懂得心死二字如何寫,孤注一擲的結果,竟是如此的傷人。哀兵政策最後一招全投在這,就看他的反應如何嘍!
他的反應是異常的冷漠,好像不當她剛才說的話是話似的。
「貴子,我還得工作呢!你這麼一鬧,是不是打算要我叫人攆你出去?」
過分,他太過分了,她低聲下氣、百般委屈的放下高傲的身段,他還是愛理不理的,一點也不領情。但就算心中有恨,她也不敢揚聲,再怎麼說,想和他鬥,只有輸慘的份,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羽,既然我們要分手了,你可以答應我最後一個小小的要求嗎?」
分手等於一切歸零,她何必再要求個最後,貪戀什麼溫存呢?
「不行!」
「羽——」
「出去。」他可不想當個動手大丈夫。
貴子艷麗的面容增添了幾許惆悵。她不敢相信,他今天會這麼絕情對她。
靜靜的拎著金色的小背包,蹬蹬的消失在門後。
羽的好心情並未因她的出現而消失,反倒是因她的退局而感到些許的放鬆。
「少爺,您回來啦!」
羽將外套交給站在玄關候著的傭人手中,月子則遠遠的站在門口目迎他的歸來。當他來到月子跟前,月子上前為他替換了室內拖鞋。
「少爺,請換鞋。」原本穿著襪子的雙腳,已套上了拖鞋。行走的同時,他問道:「純柔回來了嗎?」
月子恭敬的表示:「她們回來的時候大約五點了。」
「喔,今晚吃什麼?」
「懷石料理。」
「好,你先去忙吧,我五分鐘後到餐廳。」
「是,少爺。」
月子走後,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而往她的睡房走去。走過長廊,無聲無息的來到她的睡房。途中除了略受微風影響的櫻花飄飛外,還有流水潺潺於竹管轉折接合處的水流滴聲。
在她的睡房前止步,並不是有意竊聽她的隱私,只是習慣性的駐足。靜待了幾秒,才舉起手來扣門,並且輕喚一聲:「純柔!」
坐在沙發上冥思的她,倏然回神探問:「秦沐陽?」
雖然她的稱呼仍顯生疏,但他還是按捺下性子,走向她去。
純柔問道:「該去吃飯了?」
她的肚子已咕嚕嚕的響了好一會。平常她的胃口小,胃部也少發出警訊。今天卻異常的感到飢餓,她將之歸咎於白天的消耗太大所致。
同餐時,她的好胃口,連帶的也影響他的心情,帶動他的胃口。
今天吃的是清淡的素菜懷石料理。瞧她吃得這麼開心,他還一時誤以為她對這種料理情有獨鍾呢!
也因此往後的三餐,他花了不少心思為她打點類屬懷石口味的美食。
對於他的用心,純柔是有苦難言呀!不是她嫌這口味差,而是天天青菜蘿蔔,總會吃膩的。
一日——
「秦……」
羽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頗為古怪。
「你有話對我說?」
她這才靦腆的說道:「我可不可以要求換個口味?」
她在這白吃白喝,實在沒有資格挑剔吃食,只是這一連十天都是差不多的菜色,她怎能不煩不厭呢?趁自己尚未倒胃口前,她還是決定讓他知道她的心聲。
換個口味?他不瞭解她所指為何。
「純柔,你不喜歡我替你安排的……一切?」
「不,不是的,我喜歡、我喜歡,只是,天天同樣的料理,你不會生厭嗎?」
喔,原來她指的是這個,他還以為——
「可是,我明明看你對懷石最對味,是我看錯了嗎?」
她有嗎?他是指——喔,她知道了,一定是那一天從御所回來的飢餓模樣教他誤會了。
「我不是不喜歡懷石,只是吃魚吃肉也得有青菜搭配才不膩嘴,你天天要我吃青菜、野菇,偶爾總得加上海鮮類或是肉類的,否則我這樣天天吃、三餐吃,真是吃膩了。」
羽這才恍然大悟。「那下一餐再改吃別的。」
純柔輕嚷出聲:「下一餐!這一餐不行嗎?」
「不,已經來不及了。」
純柔發出了輕微的歎息聲,好似勉強得很。這看在他的眼底,是心疼不已。
他輕聲提議:「不如我們出去吃外食?」
「不,不必了,既然他們準備了,可別浪費了。」
需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她在此白吃白喝已夠丟人,如果還添上個浪費的惡名,那真是情何以堪。尤其現在她又瞎了,如果雷公要劈她,她可見不到好閃躲的地方。
「在家吃就好了,反正只剩這一餐。」
他的手指隨即捂上她的小嘴。「別胡言,什麼只剩這一餐,你還得陪我過日子呢!」
陪他……純柔輕輕推開他貼在唇上的手指,羞紅著臉,悶坐一旁,吭也不敢吭上一聲的別過臉去,內心掙扎的告訴自己——
她還想回台灣,她不會留下來的。即使瀚洋已有塗媚,她還是會回去的。畢竟台灣才是她的家、她的根,她的落腳處。日本她又不熟,日語她更不懂,她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當個聾啞人。
她的默然叫他生疑,只是他不願去揣測她的內心世界,他實在害怕結果又是傷人心的答案。
織香今天打算帶她去金閣寺。
金閣寺是金碧輝煌的金色寺宇,是日本一代表性的古跡。
貨真價實的金箔所覆蓋的樓閣,吸引了不少前往一探究竟的遊客。
今天,織香就帶她參觀倒映在湖面的金閣寺。在一片水天相映中,成就了一幅天然的畫作。
「純柔,你若看得見,真不知該有多好!」就著美景,織香忍不住如是歎息。
她也想呀,只是她的雙眼一直等不到角膜。
「我也希望這樣,但我的光明還寄望在某人的身上。」
「等待移植?」
「嗯!」
耳邊儘是清脆的鳥囀聲,好似在告訴她它們的自在快活,而她卻得在黑暗中默默等候那一線曙光的到來。
中午,她們在愉快的環境中進行午餐,由於純柔的視力有障礙,所以織香已先行準備了壽司。
桃、櫻樹下清涼的一隅,她們席地進食。
「純柔,我看得出來,社長很中意你。」
心跳突地漏了半拍,囁嚅推說:「他對每個人不都一樣?我不覺得自己是例外。」
織香若有所指的說道:「社長年紀不小了,你的出現也很適時,再說,社長對你垂愛的眼神,是在其他女人的身上看不見的。何況……」
純柔截斷她的話:「沒那回事,你別胡亂猜,他要的妻子人選絕不是我,而我也不會留在這的。」
什麼意思?她不留在這,還能到哪去?
「純柔,你心中還有別人嗎?」
手中的壽司盒抖動了一下,她的神色一陣慌亂。
織香也看出了究竟,不過她還是不忘替自己的主人拉票。她這個旁觀者,對羽社長對純柔無言的關心,可全收錄眼底。社長身邊的鶯鶯燕燕,終不及純柔一個人,社長他是不會眷戀那些社交名伶的。
擱下壽司盒,她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的心中空無一人,你們社長的付出,我是沒齒難忘,但我不能留在他的身邊,我還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的家不在這。」
她不是故意要說得這麼絕,只是,她的心仍繫在瀚洋身上,看不見身邊還有什麼足以吸引她逗留的誘因。
「純柔,雖然我在會社仍算個新人,但社長身邊形形色色的人物,卻也略知一二。即使常有美女圍繞著他,但他要的並不是她們。一些空有美艷外貌卻沒半點內涵的女人,社長是不會戀棧的。雖然他的外表光鮮,在在顯示他並不孤獨,但明白他的人都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是寂寞的,好比說——」
純柔愈聽愈糊塗了,織香不過是他公司內的職員,她怎麼對他有那麼多且深入的瞭解?
「織香!」
「嗯?」
她正口沫橫飛的推介自個老闆,純柔突來的插嘴,真是殺風景般的突兀。
純柔也明白中途插嘴有失禮貌,但她實在猜疑,織香到底是秦沐陽的什麼人,否則怎會知之甚深?她是他的親戚友人、入幕之賓,還是另一種層次的友誼關係?如果真是自己猜測中的某一項,何以她在公司的職位那麼小,又若他二人真存在什麼曖昧關係,她又為什麼在她的面前一再的為他歌功頌德?這不自相矛盾嗎?
「織香——」
「我聽見你叫我了,有什麼事嗎?」
深深歎了口氣。「織香,我只是想問你,你和島悟羽是什麼關係?」
「純柔,我都喊他一句社長了,我們之間當然是主雇關係,不然還能有什麼關係?」
她這問話,好似認為她與社長間存在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似的。「純柔,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和社長間有不當的戀情吧?」
她說白了,反倒是純柔尷尬的。
「織香,你明知我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但我要你明白,別懷疑社長的人格,他與他的女性員工之間,一向保持一定的距離的,這可是他的原則。」
他屬兔嗎?不然怎會恪守不食窩邊草的原則?織香自揭這個謎底,她也暫時放下一顆懸吊的心。幸好她們是友不是敵!啊?她怎會將織香視為敵呢?她不曾愛上秦沐陽呀,她根本用不著怕得罪秦沐陽的情人們。何況她身在異地,該以自保為要,少惹她們才是智舉。
「照你這麼說,你們社長還真有原則。」
「是呀,他的好,只要你肯發掘,就會發現他渾身上下儘是寶藏。」
要她挖寶?算了吧!
純柔低聲咕噥了一句:「機會,我出讓。」
雖是低語,但織香也大概明瞭她的心態。
這一番對話,也造就了接下來的尷尬氣氛。
尊子正陪同來自北海道的高中同學——真治、麗子二人同游京都。
離了婚的她,很懷念當年在京都的一段情。今日特意重遊舊地,心情是特別的複雜。
「真治,待會我們可以上黃檗白雲庵品嚐另類的精進料理(高級素食料理)。」
「好哇,吃膩了黑鮪壽司,換換口味也不錯。」
前幾天,好友婚變,打電話來找她,她義不容辭地答應款待。請了幾天假,專心陪同好友散心。結果一聊下來,婚變的人挺坦然,倒是她,訴了一肚子幾十年來囤積的苦水與思念。那時,她二人雖面臨婚姻危機,但再怎麼說,都沒有尊子的狼狽。
尤其她二人在得知尊子離婚的原因就在於島悟羽,兩人更是一再的對尊子勸告,要她回頭尋找真愛,畢竟他現在還未婚,而尊子又是他的第一次開拓者。
昨夜三人的促膝長談,明顯可見尊子仍沉溺在那一段甜蜜的回憶中,這也莫怪小田俊夫會受不了夜抱佳人,而佳人之心繫在他人身上的日子。就算已經生兒育女了,尊子仍忘不了島悟羽,更氣人的是,小田又自認拼不過島悟家的財大氣粗,在怨氣無處可發洩之際,唯有借酒澆愁。愁未解,人倒氣衰,糾纏了十年的婚姻,也因此而告終。
尊子自由了。自由後的她,一心只想飛回島悟羽的身邊。知道他人不在日本,她耐心的等候,後來自特殊管道中獲知他已回日,更是千方百計的安排一次別開生面的重逢。
為了方便見他,她搬來京都租賃,並找了一份兼職工作維生。
「我愛他,即使小田寬容我,我還是忘不了他。」
女人的悲哀——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回不了頭不打緊,還忘卻不了,割捨不去。
磨蹭了十年,苦了小林,也苦了她,如今一切結束,她有了從頭開始的機會,她想去把握這早逝的幸福,就是不知還有沒有她的份。
看著好友「壯烈」的感情,真治和麗子都動容了。
「尊子,當年你實在不該錯放島悟羽……」
「不是我錯放,當年老社長還在,他的威嚴是我挑戰不起的,我不敢違背他老人家的旨意。」
當時她也苦,短短距離,只需一百二十分鐘的車程,便可以看見朝思暮想的愛人,但她卻靠近不了;他來了,她又得狠下心腸去拒絕他,講一些傷害他的話。一切全是不得已的,偏偏她又苦無機會去解釋這一切誤會與苦衷。
漫長的婚姻生活,她從不曾用心的去經營,這麼一拖拉磨蹭,捱到不能捱,小田還是不願放手。動用親情苦勸,小田才捱不過她的苦苦哀求,同意結束這段盡人事卻不盡人心的婚姻。
婆婆是明眼人,早在她與島悟家少爺的曖昧之情洩露,她便勸兒子放手,偏偏他死心眼,而島悟老社長還特別召見小田,給了他鼓勵並犒賞不少好處,小田更是堅定信心,排除萬難,娶定了尊子。
一連串的壓力及先前訂下的婚約,尊子已無退路可走,在重重的壓力下,她一度想甘下心來相夫教子。然而心飛了,想收也難,婚後的平淡生活,與小田之間的難以溝通,她逐漸放縱已然收回的心。
日日念他,夜夜想的也是他,空氣中充斥著他的氣息,更甚者,她還曾經舍下子女,一人來到京都,為的只是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無可救藥的思念,叫她的心神幾乎崩潰。
只可惜那一回,她沒有如願看見他。
現在他的身份已不同往昔,金砌銀堆、重重護衛,不再是當年與她親近的中學生。
黯然回到家中,思念他的情緒越發熾烈。
小田亦查覺她的思緒,但他只是一再告訴自己,日子久了,她便會忘卻一切。他用時間等待她的回心轉意,但她似乎已麻木不仁。
就算等待也該有個目標與終點,但她始終不曾寄予他一絲的希望。他倦了,在母親與家人的勸言下,他終於決定放手,答應簽字。兩人之間的愛恨糾葛也隨著這張紙劃下句點。尊子感謝小田的大人大量,也為自己重新得到解脫而感到快慰。
在掙脫了這樁婚姻後,她曾到羽的會社應徵工作,但卻因她的年紀太大而沒被錄取。這事傷不了她的心,進不了會社,她便開始在會社周圍徘徊,卻始終碰不到他的面。
為了生活,她在會社的鄰近處找了一份差,雖然沒有什麼賺頭,但至少有了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現他會社的週遭。
經過她的觀察,三流的小明星川真貴子經常出入他的會社,而且一待便是一個小時以上。尊子不知道,她的羽是否傾心那樣的女人,心裡常無端的恐懼,年華已逝的她根本不是年輕女孩的對手。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年輕,她把賺來的錢全都投注在名貴的化妝品與美容沙龍中,自己卻省吃儉用的餓著肚皮,為的就是求得青春再現。
她的付出終於有了代價。
「尊子,你看起來一點也沒變!」
「沒變?哪裡沒變?」她佯裝不解的反問好友。
真治不吝惜的誇獎她:「外貌身材呀!如果島悟羽看見你,一定馬上回憶起前塵往事。」
好友的話,教她信心大增。「你確定?羽會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嗯,容貌依舊,只是——」麗子朝著她的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瘦了點。」
瘦?這會兒尊子尷尬了。
「這陣子時興窈窕嘛!我也無法置身其外呀!」
若是讓她們知道,她一天只吃一餐,且已經吃了大半年的拉麵時,恐怕要嚇死她們了。不過實在沒法子,為了能和羽重修舊好,吃點苦、挨點餓都不算什麼。
苗條是好,只是她看起來實在太瘦了。以前她是前凸後翹的標準體格,現在,該豐美的地方縮了水,這怎行呢?尤其島悟羽早年失母,才會戀母情結似的貪戀著尊子。
「尊子,島悟羽愛的不正是你濃濃的母愛嗎?現在你瘦成這樣,胸部縮水了,母性消失了,他哪會再喜歡你?」
「是呀,有奶才是娘,你現在的樣子像停機坪,要他再接受你,恐怕有問題。」
一人一句說得她心慌。「真的嗎?羽會因為我不夠大而討厭我?」
她二人早存著吃不到葡萄反說葡萄酸的心理了,自然不肯放過的說道:「會的,他一定會的。」
「我也覺得!」
兩人一致的說法叫她心慌,心中暗忖:不行,她得想法子豐胸才行。
為此,她開始瘋狂的兼差,不再光顧著注意他的行蹤而浪費掉賺錢的時間。
這一回,好友二人又上京都,此時,她們的婚姻生活也告破滅。為了她們,尊子另覓了大一點的房子,好讓三人能同居在一塊。
既是同病相憐,炮口自然一致。口頭上說是為了她,實際上,卻是拿島悟羽當作排遣寂寥的工具。
「尊子,我幫你查到島悟羽這二十天的行程了。」
這麼厲害?她為了想見他一面,在他會社附近不知耗了多少時間都查不著。
「麗子,你怎麼本事這麼大?」
潼尹麗子露出笑容。
「查對方的底,我可算是行家,不然我那老鬼怎會心甘情願的賠償我大筆的贍養費?」
麗子的前夫偷腥,被她捉姦在床給離掉的。所以關於查人這招,她的確算得上是高手。
「我先看看。」
拿過麗子取得的資料,大致看了一遍。下週三,羽將到一傢俱樂部,看來她得好好規劃那一天的偶遇了。
山之野俱樂部乃高級的消費場所,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既然沒錢進去,只好在俱樂部外頭製造意外的邂逅。
「月子,你進去告訴純柔,再十分鐘,我們要一塊出門。」
「是,少爺。」
月子進入內堂,並向純柔轉答。
純柔正在冥想,但並未因月子的打斷而惱怒,雖然她還不是很能聽得懂日文,但簡單的字彙,她多少可以拼湊個大概。回了月子一個肯定的答覆:「OK!」
在月子的牽引下,她緩步的出現在客廳。
看到她們出來,羽吩咐道:「月子,今晚我不回來用餐,你們也早點休息。」
「是,少爺!」
出了門,甫上車,純柔就開口了:「你要帶我去哪?」
他保持沉默,她也不好再問。
約過半個小時,車子不再行駛,彷彿已然到達目的地。
司機開門迎接他們下車。
他們比預期時間早到山之野,所以並未與尊子碰到面。
純柔在下車後,聞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我們要洗溫泉?」
他仍是不答。
走了一段路,她聽見門關上的聲音,秦沐陽才告訴她:「你先換上浴衣,待會兒我會來接你。」
她聽見他出去以及門關上的聲音,摸著手中質地柔軟的浴衣,好半晌才有動作。遲疑的理由,並不是想瞭解浴衣的質地,只是,她總覺得,這個空間好像並不只有她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覺得不能再拖延了,她這才開始脫衣。解下外衣鈕扣,露出無肩的洋裝。
她熟練的拉下拉鏈,將手繞過背後解下胸衣。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3:20
第四章
只著內在美的她,誘人的挺立,象牙白的肌膚,叫人忍不住想吮舔她一口。
大小適中而柔美無比的雙乳,鮮活的躍入他的眼簾。他困難的吞嚥,但還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遠遠的一邊,不去驚擾她。
當她的底褲褪至足下,他有如挨了一記猛拳似的緊縮住下腹。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美的女人,她赤裸的美態,正如夢中所浮現的一般,惹他發情似的狂戀不已。
純柔披上了浴衣,並繫好帶子。他這才佯裝從門外剛進來似的輕叩門板。
「純柔,你好了嗎?」
她慌忙的將散落一地的衣褲收了起來。「再一會兒,馬上好了。」
迅速將內衣褲埋進洋裝內,深怕讓他看見了,要引發他過多的遐想。
純柔的舉動既好笑又莊重,他是越發中意她了。
作勢打開門又關上,走了過來。「你好了?」
她有些羞赧的點頭,那模樣真是迷人。
「純柔,你等我一會。」
「喔!」她站在床邊不敢亂動。
小心的豎耳傾聽,卻又深怕他發覺而尷尬,實在是夠辛苦了。
一陣脫衣的聲音,她無法不去想像,他全身光溜溜的樣子。大膽的想像之後,不免又是一陣臉紅心跳。愈是遮掩躲藏,愈覺得自己丟臉。
幸好他也看夠了她臉色的變化。
「我們可以走了。」拉著她的手,帶她到隱密式的私人浴池。
「小心,滿燙的。」
「我知道。」推開他的手並告訴他:「你可以走了,我一個人會小心點。」
這偌大的湯池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人使用?
「是我們,不是你一個人。」
「我……們?!」純柔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半挑釁的問道:「你會怕?」
她當然會怕,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家人,不,就算是家人也不能這樣的,更何況,他們是不相干的人。
「不行,孤男寡女共浴一池,於禮不合,我們沒這規矩。」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表示。
沐陽不以為然的笑道:「可我們日本人有這規矩呀!你們中國人不是常說入境隨俗嗎?怎麼,你忘啦?」
她自然知道這句成語,但要她在他面前赤裸裸的,還不如不要帶她來,她寧可在家無聊,也不想面對此刻的尷尬。
「我沒忘,但我覺得不自在。」
「因為我嗎?」
「沒——也是!」
無法否認,他全身上下儘是危險的氣息;更無可否認的是,她已被他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尤其在她一絲不掛、一點防備也沒有的時候,他更不可以看穿她,那會教她心驚膽顫的。
他二話不說的出水,離開了浴池。
純柔一點也不覺得忤逆他,她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在他出去之後,她緩緩的脫下浴衣,探了水溫,覺得還算可以接受後,便滑入池中,享受泡湯之樂。
也許是松下戒心的關係吧,她恣意的玩起水來。她本就不屬於活潑型的女子,所以玩起水來,也只斯文的以手心為勺,一瓢一瓢的掬水戲耍。
三十分鐘後,沐陽在門前輕喚:「純柔,剛開始別泡太久,你先起來。」
她站起身,正摸索著回到原點。這一延遲,沐陽還當她出了事,當機立斷,破門而入。
他開門的聲音,震得她六神無主,只因她人已經站上了平台。她驚慌的一面找衣服蔽體,一面又想著該開口說些什麼,好避開這種尷尬。
「純柔,你還好吧!」
當然不好!赤裸裸的袒裎在一個男人面前,那比什麼都教人難堪。
「我……你先出去好嗎?」
如果面對的人不是她,他會饒趣的站在原地,但她是純柔,他不得不依她。
「好,我先出去,不過,這浴衣……」
「給我!」心急連話也急了。心裡懊悔,但卻不想多做解釋。
門關上後,她火速的穿上浴衣,也沒想到得先用浴巾將身子擦乾。待他再進來之際,仍然不知自己犯了大忌。
濕答答的身子,裹在如蟬翼的浴衣內,那模樣可說是——原形畢露。
「純柔,你——」
自以為有了浴衣遮掩,這一回,她不再感到丟人。
他倒也不驚擾她,只是隨手取來浴巾為她披上。
她不懂箇中的道理,但也不排斥他的動作,反而順從的陪他走回休息的房間。
回房之後,在他的口令下,完成了更衣動作,而他似乎還有節目。
「待會我去小玩一把,你去嗎?」
她遲疑了一會後,才表示:「好,但是方便嗎?」
「我既然開口,就是方便。」
「那……好吧!」
在他的挽扶下,他們來到一處稍有人聲及棋子推動聲的地方。
「渡依先生、北野先生,島悟先生來了。」俱樂部的服務生領著他們走向坐著熟友的牌桌上。
渡依及北野都開心的起身迎接他。「好久沒過來了,在忙些什麼?」
「沒什麼!」
回頭體貼的領著純柔坐在他的身後,以中文告訴她:「我和幾位朋友玩牌小聚一會,你在這等我。」
玩牌嗎?那她會很無聊的。但她不好敗他的雅興,違心的點頭。「你去玩吧!」
看她的神情,他知道她後悔了。應付似的玩了幾回,說了一句不玩了,渡依和北野,以及臨時被call來的枳砒都愣住了。島悟從沒開過這樣的先例,但他既已開口,也沒人敢說一字半句。
他倒識大體。「改天再聯絡,我的女伴累了。」
扯上女伴,他們這才將眼光定在他身後這名有著一雙澄清大眼、清雅脫俗的女子身上。看來,島悟是迷上她了。
三人識相的一哄而散。
「剛好,我待會還有事,島悟,你先走一步,我們不會介意的,對不對,北野、枳砒?」
「噢!對、對。」兩人異口同聲的附合渡依的說詞。
明知這番話的真實性可疑,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
「純柔,我們走。」
她不解地問他,「你們的牌局結束了?」
他鎮定且自然的表示:「結束了。」
雖然她不怎麼相信他的說詞,但至少這也宣告她的無聊結束了。
在他的體貼扶挽下,他們回到休息室。他只簡單交代一句:「你先在這休息,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喔!」
先是坐在一張籐制沙發椅上休息,也許是疲憊吧,睡意一波波的洶湧而至。摸索至床畔,和衣便伴著倦意入眠。
羽回來時,手上提一隻先前預定好的小蛋糕及三大盒的禮物。
打開門,卻發現她已沉沉入睡。怕打擾了她,他便坐在沙發上等她醒來。
翻了幾下當月雜誌,覺得枯燥乏味,又望向甜美的睡容,一股莫名的吸引催促著他……
小睡一會無妨的,反正他也累了。但理智告訴他:床只有一頂,別妄想和她一塊擠,她會反感的。
感情卻不認同的鼓動他:去吧!這床可是你花錢付會費來的,她不會這麼小器,連一角也不留給你睡。去吧!你是島悟羽,有什麼好怕的?
兩方比角力似的拉鋸,結果他還是決定——上床去。反正她又看不到他,只要盡量的不去碰觸到她,便沒事。
躡手躡足的爬上床,極小心的不去驚擾她,沒多久的時間,睡神便將他征服。
純柔輕輕的翻個身。咦?奇怪,怎麼有呼吸聲就在她的耳畔?再仔細聽,還真有人在離她不到一尺的距離內。
她小心翼翼的探手摸索。先是摸著了絲質的上衣,再往上便是起伏的胸膛。她幾乎可以確定,那是一個男人的身體。再往上一點,她摸著了那人的下巴,有點鬍髭,但還不至於刺手。
當她想再繼續探險,那人動了一下,她趕緊收手,深怕吵醒了對方。
熟悉的味道告訴她,是秦沐陽,也是島悟羽在她的床上。她既害怕又雀躍的急促喘息著。
在台灣的時候,他們是對峙的。來到日本,她對他的戒心不變,但早忘掉了當時的仇對。畢竟,她的命可是他救下來的,想恨,也恨不來了。
現在,他們同床共枕,她竟然莫名的心悸。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百思不得其解。
當她的手撫至他的胸口時,他便醒來了,他是隨時豎著警戒的花豹。
他不在乎她的探索,反而有一種期待的心情,希望她更主動一些。
他輕微的動作,是因為鬆開的領帶因睡姿的關係勒住了他的氣管,造成他的呼吸不自在。沒想到那一動,令她打了退堂鼓,甚至陷入冥思之中。擔心再撐下去只是白白浪費彼此的時間,也耽誤了他的本意,索性作勢醒來,免得造成她的尷尬。
一個大翻身,他開口了:「哎,我怎麼睡著了。」故意輕推純柔的臂膀。「純柔,你醒了沒?」
純柔呵個欠,裝作被吵醒似的。「糟糕,現在幾點了?我怎麼糊里糊塗便睡著了。」又慌又亂,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他既想笑又怕穿幫,索性當不知情的回應她:「才下午三點,你餓了嗎?」
她摸摸肚皮才回道:「嗯,有一點。」
「餓了就好,我替你準備了一個蛋糕。」
「為我準備?為什麼?」
她早忘了,今天對她來說,存在著什麼樣的意義。
他熱絡的表示:「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純柔擰眉。「你記錯了,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還沒到。」
「我不會記錯的,這個日子,是你家的傭人張姐告訴我的。」
今天是幾月幾號了,怎會是她的生日呢?張姐到底告訴了他什麼?
「她告訴你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她說八月十日是你舊歷年生日。」雖然他搞不清楚什麼舊歷年,但日期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這麼說,今天是國歷八月十日嘍?雖說他搞錯了,但她還是喜悅有人替她慶生,尤其是在她失明且身處異地的情況下,她真的很需要有人關心她。
「不管對不對,我還是感激你的用心。」
羽笑了一笑。「來,一塊來。」拉著她坐了下來。
頭一回替人慶生,還真有些手忙腳亂。他將蠟燭插上並點上火。
「我不會唱歌,所以生日快樂的歌便省略掉,接下來是——」他也不知道吹蠟燭前該做什麼。
沒聽見他接下來的說詞,純柔接口說道:「許願再吹蠟燭。」
「許願?那好,你先許願。」
瞧她這麼正經,雙手交握在胸前暗禱,不知是感動抑是新奇,竟教他看出了神。等她一口氣吹熄了蠟燭,仍未回神。
他如此的沉默,純柔還當他人已離開房間。
「沐陽、沐陽,你在嗎?」
驀然回神。「在,我在,你怎麼了?」
她開心的笑道:「我還以為你跑掉了,現在可以切蛋糕了。」
「嗯!」
她等了好久,卻不見他端來蛋糕。「沐陽,你沒切嗎?」
手上端著蛋糕,他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與滿足。「有,你想吃了?」
她緩緩的微笑點頭。
羽柔聲說道:「你可以張開嘴來。」
「張開嘴,做什麼?」純柔微愣了一下。
「你的眼睛不方便,所以我想,還是讓我餵你好了。」
餵食的畫面在腦際一閃而過,她羞得不敢往下想。
「不太好吧!」
「怎會不好?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又沒外人——」他這才發現,她的臉似蜜桃般的粉嫩嬌羞。「純柔,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好美!」
他愈是說,她便愈是嬌羞的抬不起頭來。
「你……你過獎了,我只是個姿色普通的女子,才沒你說的那麼美麗呢!」
她愈是羞赧,他更是歡喜。「純柔——」
「嗯?」
他沒頭沒尾的叫喚了她一句,又草草的表示:「沒事,吃蛋糕吧!」
這樣的他,真的無法與她記憶中的秦沐陽拼湊在一塊,她迷惑了。
在他的好意下,純柔半推半就的答應他的餵食。
甜而不膩、香而不厭,這種感覺像透了她現在對他的感覺——不慍不火,不冷不熱,看似無情卻有情。
慶生後,他由身後取出三大盒的禮物。
包裝紙磨擦的聲音很是響亮,純柔好奇地問他:「那是什麼聲音?」
他笑著回答:「給你的禮物,打開來摸看看。」
純柔接過一隻禮物,慢慢的找出粘著點,小心翼翼的拆下緞帶。是個挺厚實的紙盒,憑經驗可知,這盒禮物價值不菲。當她觸摸到柔滑的布料時,她立即猜出,這應該是一件衣服。當她小心地拉直它時,一洩而下的滑溜自她身子順過。
「是洋裝對不對?」
他看著自己精心挑選的雪紡紗禮服,與她的膚色是那麼的搭調,心中一陣高興。「它是一件柔美的禮服,是山本大師的傑作,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她看不到它漂亮的地方,是以略帶失望的應著他說:「噢!」
接著她又準備拆下一個禮物,這時,他早已細心的為她拆下包裝紙及緞帶。
「喏,你只需打開它。」
愈輕易能夠解開的東西,她反而慢條斯理的去動作。第二件禮物仍是一件衣服;第三件禮物,她便不再心急的想打開它。
「夠了,我知道你送我些什麼了,這個等有空再打開吧!」
他心急的鼓舞她:「純柔,它是最重要的禮物,你真的不打算打開來嗎?」
她搖頭反問他:「你送我這些衣服,為什麼?」
頭兩件的意思很簡單也很單純,他要她陪他進入他的社交圈;至於第三件……她既然不肯打開,他也不勉強,反正他有心等待。
「下個月初,我堂兄結婚,我要你陪我出席。」
純柔斷然的拒絕他的請求:「不行,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帶我出門只會丟你的臉。」
「我不在乎。」
沉默在他們週遭蔓延著,靜謐空間中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純柔打破沉默:「那第二件又是什麼時候用得著?」
他極需要她的認同,而不是一口否決他鼓起勇氣所要求的事。
「月底,我將接受全日本優秀會社社長大賞的榮譽,我要你和我一同出席,與我共享這份榮耀與快樂。」
關於這個邀請,她勉強可以接受,但她也希望,到時他可別後悔帶個盲女伴所將面臨的難堪與笑話。
「我答應你,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沒那回事。」
也許吧,但她一點也無法樂觀其成。
第三個禮物,她沒問,也不想知道,反正她沒拆開,就不需承諾他什麼。
五點左右,他們才離開山之野。甫踏出大門,便起了一陣騷動。
「羽!」
一名女子輕柔的呼喚,教他止步。純柔還來不及反應,她與沐陽的手已被分了開來。
「尊子,你……你怎會在這?」
尊子歡欣的啜泣著。「我找你好久了。」
「找我?為什麼?小田人呢?你的孩子們呢?」她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真叫他詫異。
尊子只是一味的搖頭,並拿出手絹頻頻拭淚。
「我不再是小田太太,也不再是孩子們的媽媽,我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羽,你還會接受我嗎?」
她突來的告白眩昏他的理智。
「尊子,你先暫停一下,我還有朋友在。」
他不說,她還想刻意遺忘,剛剛她便看見他身旁的「她」了。
「她是誰?」
羽輕描淡寫道:「我的朋友。」
「朋友?」
「對,一個朋友。」羽心裡一直擔心著,純柔到底聽懂了多少,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不會只是朋友那麼簡單吧!他看那名女子的眼神分外的溫柔,就像……當年他對她的愛戀一樣。
「羽,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待會可不可以……」
沒有絲毫的猶豫。「好,六點半,我們在什月彌見面。」
兩人才分手,純柔便開口問他:「她是誰?」
羽不想再談起這段往事,只是淡淡的回道:「舊友,恰巧碰上的。咱們回去吧!」
「嗯!」
才進門,他便簡短的吩咐月子,要她替純柔準備晚餐,然後便又匆忙出門。
純柔大概也猜出,他的匆忙是為了那名女子,她告訴自己,他去見誰都不關她的事,偏偏她又放不下心、靜不下來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們見面的情形。
吃過晚飯,獨坐在石階上發楞。
月子走過池塘,見她有異於往常,便趨前關心。
「純柔,你有心事?」
簡單的交談,她還可以勝任。為免月子擔心,她搖頭說道:「沒事的。」
既然她說沒事,月子也不好找麻煩,因為接下來的對話,可不是她們可以溝通得來的,少問一句,也少掉麻煩。
月子一離開,她的心又亂成一團。那名女子是沐陽的什麼人?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並不單純,但到底是怎麼個不單純法,她又說不上來。
那一夜,她嚴重的失眠。
次日一早,無精打采的起了身。
當她來到飯廳,卻不見他在。
「月子,羽呢?」
月子淡淡的回道:「少爺昨天沒有回來。」
一句沒有回來,叫她胃口盡失。用了兩、三口,推說吃飽了,便鑽回房去。
月子感到奇怪,卻又不好問她,只能收拾碗筷下去忙著。回到房間,她曲起雙腿,將頭伏在膝上,心裡難過得很。問她何以難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心中很痛很痛。
下午,織香來了,見她心神盡失的模樣,也不禁緊張起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3:58
第五章
「純柔,你病啦?」
她懨懶的搖頭,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看她那模樣實在怪嚇人的。
「那究竟是怎麼了?」織香焦急的坐在她的身邊詢問著。純柔有氣無力的回道:「織香,你認識尊子嗎?」從他二人的對話中,她知道那名女子就喚做尊子。
「不認識,你沒精神是為了她?」
迅速否決掉織香的猜測:「沒有啦!我只是……只是累了一點,也許是昨天晚上受了點涼的緣故吧!」
「受涼?那還說不是生病,我馬上找醫生來——」
「不,不用了,只要休息一會便沒事的。織香,我今天這個樣子,你可千萬別告訴你們社長。」
她用心的交代,挺可疑的。「為什麼?」
她隨便編扯個理由:「我怕他會擔心。他已夠忙了,我實在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所以你千萬別告訴他,答應我。」
「好吧,要我不說可以,但你得好好保重自己。」
「會的,我會的。」她十分感謝織香的配合。
晚上,他終於回來了,沒有半點異樣,一如往常的過來看她,並與她共進晚餐。
「純柔,你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生病了?」
她快速的否認:「沒有呀!」
否認得太急,叫人生疑。羽探過手去,但她閃得很快,只觸著她一半額頭。「純柔,如果不舒服,可千萬別忍著。」
「我知道。」
用過晚餐,他又匆忙的趕出門。她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心情不好,睡眠不足,加上吹了一整夜的涼風,到了半夜,一股燥熱排山倒海而來,她痛苦的呻吟。月子還是半夜起來夜尿才發覺不對。
她房裡的燈亮著,月子不放心的走過去探看,才走近,就見純柔房門未掩,窗戶也沒關上。入秋了,夜晚可是挺冷的。聽見細微的呻吟聲,再加上少爺有交代,要她多多注意純柔小姐的情況,如果有什麼不對勁,記得馬上找他。
月子沒忘了這個交代,立刻打了他的行動電話,響了好久才聽見有人回應,但回話的卻是一名聽似陌生卻又熟悉的女音。
「喂,請問島悟社長在嗎?」
對方未回答,便已聽見羽社長回話。「喂……」
「少爺,是我。」
「月子?三更半夜,你找我有事?」
一個不祥的念頭閃過他的腦際……是純柔……
「嗯,純柔小姐病得嚴重,月子不敢私自作主——」
「馬上送她去醫院,我立刻到。」
羽慌忙的起身更衣,此舉叫尊子看傻了眼。他剛剛口中的純柔是誰?
「羽,你現在要去純柔那?」
他未停頓動作,回頭看了尊子一眼。沒有答腔便準備出門。
她又問上一句:「你還會再來嗎?」
他緘默了一會,馬上回答:「會。」
尊子識相的說道:「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羽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即便離開。尊子站在窗簾後目送他離開。看他著急的模樣,不難猜出他對「純柔」的關心。
尊子並不擔心羽捨得放下她,畢竟昨夜她聲淚俱下的哭訴,她敢保證,一時半刻,羽是不會離開她的。
她從沒耍弄他的意思,畢竟多年前的那一段情愛,早成了他心中的永遠,她不怕俘虜不了他。
當他在山之野答應了她的請求,尊子便知道,他還是忘不了她的。
到什月彌之前,她特意換上全新的內衣褲,特意的打扮,為的是迎接他們重逢的這一刻。
事情是如此的順利,他們意外的重逢,一個完美的邂逅,再加上共進一頓浪漫感傷的晚餐——
「羽,你知道嗎,這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你、念你,我真的對不起小田,但我又不想忘了你,很矛盾對吧!」
羽答應這次的會面,心中也很掙扎。「尊子,在停車場時,你說你已不再是小田太太——」
「我和他離婚了,就在上個月,小田終於肯放過我了。其實,他一直都明白,我根本忘不了你,當年如果不是島悟先生的干涉施壓,我絕不會成了小田太太。因為你的出現,改變了我的人生。」
羽動容了。當年他恨過父親的拆散,也怨過尊子無情的背叛。為此,他幾乎恨盡全天下的女人,從此過著荒唐且糜爛的生活。為了報復尊子帶給他的傷害,他以同樣的手段回報那些藉機攀附他的女人。
直到純柔出現,他收心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常和一些三教九流的女人來往,不再遊戲眾花之間,他一心一意的只想討她歡心,偏偏她又是如此的不領情。
尊子是帶領他跨越男女界限,教他摸索男女情愛的女人,那年,他一直很信任她,那種難分難捨的甜蜜肉體結合,記憶猶新,正所謂最初也是最美的。尊子就是捉住了他這個弱點,使得羽更加的割捨不下她。
餐後,她開口邀他到住處坐坐,而他也沒有反對的同意前往。
為怕室友貿然回來,在席間她便以電話聯絡二人暫時避開。
當她坐上羽的座車,羽的神情教她安心。
「羽,分開的日子裡,我真的很痛苦,也無時無刻不想念你,想著當年的快樂與甜蜜,以及我們做愛後的歡愉……」
如此露骨的表白,他不但不覺噁心,反倒有了同樣的懷念。他知道,尊子當時與他在一塊,心眼中絕對不貪他的錢財,她不是那種拜金女,現在他也同樣深信不疑。
來到她的住處,環境乾淨,且視野良好。他更發現,站在陽台上,竟可以看到他的家——島悟宅。
「站在這,視野還真不錯。」
尊子知道他意指為何,只是神色黯淡的解釋:「羽,為了見你一面,我在你的會社附近兼差打工,為了能見你一面,我千方百計的接觸與你有關的一切事物——像住在這。即使我們一直無法見面,但只要能站在這,能夠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我也心甘情願。」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自己成了她設陷下的獵物。
「尊子——」
尊子以指摀住他的唇,那份軟香,至今他猶記得。
不知何時,他們已到了床上,他不拒絕,她更大膽。解扣的手沒有稍歇,兩瓣微啟的朱唇正飢渴的攻掠著他的,急促的呼吸,交雜著高張的情欲。
激情過後,羽懊悔不已,因為那種感覺全然走樣。十多年前與十多年後,同樣的主角,歷經多年的洗練,再度交鋒,感覺竟是如此的不同。
躺在床上的尊子緊緊摟住他赤裸的胸膛,深怕他會離開。
羽雙手交疊腦後,一動也不動的思忖著,今天這事究竟是對還是錯。
尊子仍然浸溺在幸福的漩渦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異樣,畢竟他還是答應了她明晚的約會。
月子三更半夜匆忙來電的效果可真嚇人,而羽更是可疑。月子到底告訴了他什麼,能叫他忍心放下她,匆忙的趕回去?這到底意謂著什麼?那名叫純柔的女人,在他的心中究竟佔著什麼樣的地位?
羽幾乎是飛車趕至。純柔才到達醫院不久,他已然跟上。自動門一打開,月子便看見他,急匆匆的迎了上來。
「少爺,純柔小姐人在急診室中。」
羽一身的凌亂,由此可見他的情緒有多紛亂。他一向是個注重外表形象的人,不會任自己蓬頭不整的出門。
羽不發一語的進入急診室。醫生及護士忙著照顧病人,根本無暇抬頭看他一眼,最後還是一名護士注意到他——
「先生,你是……」
他指著床上正在接受檢查的純柔。「她是我的妻子。」
護士一副了然狀的放行。
在做過一番檢查後,她終於被推出急診室,轉至普通病房。待一切安置好,羽出聲了:「月子,你先回去,這由我來便行了。」
「是,少爺,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我會準備吃的過來。」
「嗯!」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上,沒心思去想今天與明天。當病房陷入寧靜之中,他才有時間仔細的面對自己的心情。
剛接到月子的來電,他的腦筋運作就整個停擺了。她怎能如此的脆弱?一個有勇氣以火焚身的女人,她該有著極度堅強的意志力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柔弱的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他會害怕,害怕這樣的她。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的恐懼過,屏息貫注的盯著她偶來的呻吟囈語,他的神經更是緊繃得鬆懈不下來。
喉間像火燒般的滾燙,全身骨頭恍若鬆散似的酸疼,朦朧中只覺得有一雙手來回探撫她的額頭。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陷入昏迷,也不記得痛楚何時侵襲她,她只知道,他現在仍在尊子那裡溫存,她的心好疼、好苦。熱浪一波波的吞蝕著她,呼吸也跟著急促。依稀聽見他急切的聲音,這莫名的妙方,叫她身上的高熱降了下來,讓她不再感到滾燙,人也舒服得多。
隨即而來的是一陣陣的寒顫,她渾身發抖地顫動著,「好冷、好冷!」的呻吟著,宛若剛由熱滾的水中被丟入冰冷的冰窖,兩極化的待遇,令她產生抵抗。
羽因失眠而發紅的眼,一直不曾離開她的身上,不管她的聲音有多細微,他始終用心的傾聽。聽她喊冷,立即喚來值班醫生——
「她到底怎麼了,怎會忽冷忽熱?」
醫生並未多做解釋,只是告訴他:「初步檢查的結果,應該是受了風寒,忽冷忽熱是免不了的,您請放心,尊夫人會平安度過今晚的關鍵期。」
送走了醫生,再觀察的結果,證實醫生是對的。她不再囈語,只因他已躺在病床上陪著她。
月子一大清早便燉了鮮魚湯,另外買兩份速食早餐,匆忙的趕過來。門一打開,走了進去,看見的就是一幕安詳和諧的畫面。
打少爺抱著純柔小姐進門那一日,她便看出他倆關係匪淺,現在證明,她的看法沒有錯。
月子小心地出了病房,坐在病房外走道上的椅子靜候他們醒來。
一名醫護人員想進去,還被她攔了下來。
「別進去打擾他們。」
護士小姐疑惑的看著她。「我在做例行檢查,你不讓我進去,要是那位夫人出了什麼問題,我可扛不起。」
她的話不無道理。月子想了想。「要不,你在這等著,我先叫醒我家少爺,然後你再進去。」
「嗯,好吧!」
月子先叩門再出聲:「少爺,月子給您送早餐來了。」
聲音大小適度,羽立即警覺地下床應門。
「月子,這麼早!」
他耙耙頭髮,理了理一頭雜亂。開了門,他才看見一名醫護人員跟在月子身後。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月子一眼,月子則是一臉笑瞇瞇的進了病房。
量過體溫,換了點滴的藥袋,交代一聲:「夫人的高燒已然退了,你可以放心了。」
羽抱了她一整晚,對她的體溫可一清二楚。向護士道了聲謝:「謝謝!」
被這麼出色的男人道謝,一陣粉桃霎時飛上護士小姐雙頰。「別客氣,這是我應盡的本分。」端起鐵盤便離開。
她眼中的愛慕之意可全看在月子的眼中,心裡暗歎了一聲:唉!沒法子,誰教她的主子是香甜可口的糖,人人想沾上。「少爺,您也累了一晚,接下來的時間不如交給月子來看顧。」
他不放心,畢竟純柔與月子言語上溝通不來。「不了,還是我來好了,純柔要是醒來,要水或要吃的,你不會懂得她的話。」
「可是月子怕您累壞了。」
他明白月子的關心,只是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掛念著她,再累也不嫌苦。「不會的,你東西放下先回去,家裡不能沒人打理。」
既然少爺堅持,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點點頭便回去。
尊子已找了羽好幾次了,但他的秘書口風緊,一點也不肯透露他的行蹤。找不到他,她的心情也跟著大壞。
麗子光看她來來回回的走來走去,不煩也看膩了。「尊子,可不可以請你停下來或坐下呢?」
尊子深深歎了口氣,無奈的看著好友。「麗子,他不見了。」
他?哪個他?
「你指的是島悟羽嗎?」
尊子又是深深長歎之後才點頭回應,不過還是不發一語,心情真是無措到最高點。
「前幾天,你不是說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對你癡迷,怎麼才兩天光景,他就逃得無影無蹤的?」
現在是什麼狀況,連她也搞不清楚。溫存意猶未盡,一通電話便催走了他。純柔是誰?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羽仍未娶,而他並沒姊妹,但當他說出純柔這名字時,卻是那麼的溫柔……
「麗子,我要你幫我。」
「幫你?你的羽又不是在我的管轄區內,何況他雙腳健全,愛上哪就上哪,我哪來的本事查他的行蹤?」不是她不幫,只是,要她幫總得是她做得來的小差事,絕不能是高難度的偵探工作。
「我當然知道你沒法查他的行蹤,但我想知道一名叫做純柔的人的底細。」
「誰是純柔?是男是女?是圓是扁?他又住在哪?」
如果知道還用她查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純柔應該是個女人,而且她和羽的關係十分密切,否則月子不會為了她三更半夜打電話給羽。」
咦?尊子這話可古怪。麗子趨向前問個究竟,尊子這才一五一十的將那夜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聽完後,麗子的結論是——
「我好人幫到底。」
「謝謝你了,麗子。」
「先別謝我,將來你如果成了島悟夫人,不要忘了我潼尹麗子還是你的朋友便行了。」
尊子笑道:「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的幻想起未來的美景。
純柔在醫院待了三天,早也吵,晚也吵,便是吵著要回家。羽不放心,非得等全身檢查完,確定無恙才答應她回島悟宅。
這陣子還真折騰得她瘦了一圈,人一清瘦,身子骨也單薄了。為怕她耍性子,他是盡可能的待在家中陪著她,盯著她進食、休息,一刻也不放鬆。
純柔也暗自歡喜這病可來得真適時,心中對瀚洋的思念逐漸遠揚。
她在意他的笑容、他談話間的抑揚,漸漸的,她開始接受他的關懷,不再迴避自己真實的感受。
那是一個涼爽的午後,她又聽見了尊子的聲音。
雖然羽刻意支開她,避免兩人碰面的尷尬,但從月子的低咆,及織香支吾的言語中,她也探出個頭緒來。
「織香,你們社長有客人?」
織香還沒摸清現況呢!「是一名年約四十的婦人,不過打扮不輸二、三十歲的時髦女子就是,她叫做尊子。」
尊子?是她!她的心中有個底了。
「織香,月子在說些什麼?」
她如果能聽得懂她們之間的對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頭霧水的。
「她只是低吼尊子又出現糾纏社長了。」
「又出現」、「糾纏」,這些字眼像是他們之間有過去似的。「她還說了些什麼?」
織香似乎有所隱瞞的。「沒什麼啦!純柔,我們回房去了,社長對你出現在這很不開心。」
他不開心,為什麼?回房途中,她不斷的問織香,但織香總有其他的托詞不回答。一股沒來由的不安籠罩她的心。
「尊子,你怎來了?」
她找他找得可苦,沒想到見面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冷淡的質問。
「羽,你長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島悟羽。」
他承認當年極度迷戀尊子,但物換星移,她變了,他當然也變了,現在再來談十年前,心境怎會相同呢?
「尊子,你不該出現在此。」
他不是說氣話,只是不允許任何人擾亂他與純柔之間好不容易才產生的和平與好感。當他看見純柔與織香二人出現時,一古腦的怒氣無處發,只一個怒目瞪視,就教織香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尊子順勢望向兩人離去的背影。「她是純柔?」
「你太多事了。」羽冷冷的應了一句。
「不,我沒有。你想想,我為了你捨棄小田和孩子們,要是再讓別人搶走你,那還不如叫我去死。」
尊子是個敢愛敢恨的性情女子,對於羽,她不會輕易放手的,尤其老社長已死,她又離開了小田,一身孑然的她,是抱定破釜沉舟般的決心的。
羽沉默的看著尊子,淡淡說道:「你先回去,我會去找你。」
她相信他絕不會失約。「好,我等你。」
他並沒送她,也沒回純柔的房間,只是靜靜的一個人坐在起居室內沉默不語。
月子忍不住的開口:「少爺!」
他知道月子要說什麼。「若是談尊子的事,那就不用說了。」
月子實在不願再看見少爺重蹈覆轍。「少爺,不是月子愛管閒事,只是月子看得出來,您對純柔小姐有很深的感情,既然您對純柔有意,又何必再與尊子糾葛不清呢?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您何苦伸手再抓呢?」
羽不回應,月子也不再逗留多言。
「少爺,話,月子也說了,您生氣也好,不生氣也罷,月子只是盡本分相勸,再來的決定,就全在於你了。」
話一說完,便悄悄退出書房。
羽心裡清楚明白,與尊子的重逢不是幸事,但他卻忘不了初嘗禁果時的快樂,那種感覺,是他慘綠少年時期最美妙的回憶。尊子以性鼓勵他向學,而他也拼得好成績來索取報酬,明知是變態的交易,但值血氣方剛、似懂非懂的生理期,他樂此不疲的追逐,尊子也不吝奉陪到底。所謂最初也是最美,初體驗的人事物,總給人最深沉的回憶。
十指交纏,但眼神卻是堅定的,教人絲毫看不出他的情緒。
倏然起身,像是打定主意般。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不該找純柔,然而,他卻選擇到她那裡。
他一出現,織香可嚇了一大跳——
「社長!」
一句社長拉回純柔游離的心思。他怎麼還會過來?轉念一想,她憑什麼斷定他會不會來?這是他的家,且他們之間又沒任何的約束。
羽詭異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吩咐織香:「你先出去,我和純柔有話要談。」
織香沒料到社長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但她不該感到意外,他確實應該給純柔一個交代。
「純柔,我先出去了。」
純柔始終不發一言的悶坐一旁,當織香對她說話時,她也只是頷首點頭。
門合上的聲響,與屋內的死寂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和尊子之間,有割捨不掉的回憶,今天她來……」
純柔才不管他現在的話意為何,他根本毋需跟她解釋,他的一切作為全與她無關,不是嗎?
「沐陽,我的角膜何時會來?」她關心的只有這事,其他的,她已無心貪戀。
她的回答大大傷了他的心,他一度以為,她會因他的誠實坦白而回心轉意,看來,是他自己想得太美。
「來這麼久了,你對我還是沒有感覺?算了,是我自作多情。」
門在瞬間打開又關上,一陣鼻酸,淚水隨之悄然滑落。她不是故意要傷害他的,只是,她無法說服自己去承認她是喜歡他的,尤其在他親口告訴她,他與尊子有著無法割捨的回憶時,她更是無法將心中的疙瘩釋懷。
受夠了,他受夠了這種漫無目的的追逐,尤其是在感情上。沒有憤怒,沒有不平,只是滿腹的沮喪,他的用心,她全然不當一回事,罷了,沒了她,他依然快活。
羽又來到尊子租賃的地方。
叮咚……
開門的是一名陌生女子。
「你找誰?」
女子冷淡的語氣,幾乎叫他想打消主意,回到車上,然而尊子適時探出頭來,並叫住他。
「羽!真治,他是島悟羽。」
真治這才敞開門,並換上異常熱烈的嘴臉歡迎他。
「你是島悟羽?實在看不出來,我還以為……」
「真治——」尊子連忙阻止她說下去。
「喔……」真治終究是個聰明人,明白尊子正在釣金龜婿,她實在不宜打擾。
「羽,進來吧!」羽一進房門她便上了鎖。
尊子旋過身子,緊緊擁抱著他,喃喃說道:「我還以為你不再理我,心裡忐忑得很。」
純柔的冷淡澆熄他一盆熱火,除了來這,他竟不知該往何處。
尊子的雙手正靈活的徘徊遊走他的胸膛。
「尊子,我沒性致。」
「會的,你馬上會有性致。」
他只要不推拒,她便有辦法征服。不消半分鐘,兩人已精光的交纏於床上。尊子看得出他的性致缺缺,但她相信,羽既然會來,那麼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昭然若揭的。佔著這個優勢,她要好好的扳回一城,完全攻佔他的心。
「羽、羽……」
她的輕喚充滿魔力的撩逗他的心扉。她是他最想與之做愛的尊子呀!偏偏純柔的身影總霸道的踞伏他的腦海,他愈想揮去,她的影像愈是鮮明清晰。勉強的結果,只是更痛苦的交戰,索性放開來,將尊子當作是純柔。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4:26
第六章
他異常的賣力與投入,讓尊子更加的興奮。她發誓,她要擁有羽全部的愛,不管他是快樂或是悲傷,她統統要了。
沒有前戲,只是一味的發洩,不復見往常的溫柔,只有悲傷的奮進。激情過後,帶來的是身體上的痛楚,但她也願接受。
羽雖然反常,但仍小心的做好「防備」。尊子問他:「羽,我願為你生下子嗣,為什麼你總不肯呢?」
他默然凝望純白的天花板,暗喃:「我孩子的母親不會是你,那人該是……」一時間找不出個人選,遺忘的記憶全數湧上,母親臉上的面具,拿下來竟是純柔的形象。他無由來的低咒一聲:「啐!」
尊子沒聽仔細。「羽,你剛說什麼?」
他輕撫著尊子柔滑的秀髮,心底想的卻是純柔那一頭長髮是不是也如同這般的光滑亮麗,摸起來的感覺,是否也是如此的柔滑。
尊子聽不到他的回答,也不多問。今天的事,她也鬧出了分,實在不該在這個敏感時刻胡亂說話節外生枝,壞了他們之間的和諧。她滿足的靠在他熾熱的胸前,溫存著他男人的體香,很自然,也很對味。
「羽,當年我如果不嫁小田,而是嫁給你,今天也用不著繞一大圈,只能與你在這小套房中廝磨。」
這話聽在羽的耳裡,卻有了另一番解釋:「你要我買棟別墅送你?」
尊子放亮了眼。「羽,你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羽的雙眸淡了下來,冷笑自己求來的全是貪他一身名利的女人,但他無怨給尊子一棟別墅,至少,她在他年少時期,真的給過他開心的時光。
離開尊子的寓所,天色逐漸黯淡,車窗外的霓虹卻喧嘩競起,五彩七色,兀自爭奪失色的天空。
街道上,開始蒸騰鼎沸,隔著一層淨亮的車窗玻璃,便是川流熙攘的人潮。他為自己荒誕的行徑感到苦悶。
瞎著眼出席屬於他的宴會,純柔是既緊張又無措,即使織香全程陪著她。
今天的頒獎盛會,可折騰了她大半天,先有髮型師為她設計髮型,連禮服配飾也有珠寶商特別為她打理,她第一次感到被服侍得有如女王般的尊貴,但她一點也不快樂。
「織香,我覺得我像一隻華麗的娃娃,只能受人擺佈。」
織香大肆的誇讚她:「不會吧!你今天看起來既美麗又高貴,就算像個娃娃,也會是個生動的真娃娃。尤其社長為你挑選的禮服,穿在你身上,真是難以想像的合身,由此可見社長對你的用心。」
雙手觸摸身上的衣裳,它們是如此的柔軟且光滑,輕盈的布料穿在身上,心裡倒覺得不實際了起來。「它們一定很昂貴。」
「不會的,只要是穿在你的身上,它們就不昂貴,因為它們找著了適合穿它們的主人。」
沒有多少時間可供她發牢騷,她們隨即被安排上車。
才踏進會場,便惹起一陣騷動,純柔無法明白他們所說的話,但吵雜的聲音與不斷的私語,叫她一陣退縮。
「織香,他們在說什麼?」
織香也不知該怎麼對她說,他們談論的話題全是她。
「純柔,沒什麼,他們只是對你的美麗驚艷罷了。」
「真的只有這樣?」
如果純柔知道事實的話,肯定要受不了的,因為在場的,還有社長的親密愛人——瑰園社長。
他們議論的是,純柔怎敢這麼大方的陪同島悟羽出席這頒獎典禮,島悟羽應該知道,瑰園今天也會出席,他怎麼可以殘忍的攜帶新歡前來,此舉肯定刺傷瑰園的心。
他們不敢在島悟的身前嘩然,但他一走開,口水便淹沒他們。
織香刻意的帶著純柔閃躲到角落,但還是制止不了隨時飄過來的一道道惡毒眼神。瑰園是上流社會的高級交際花,除了與她有過節的貴婦,大部分的人都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純柔在織香的帶領下坐了下來,她倒不在意耳邊的嘰喳吵雜音,只覺得這裡不像上流聚會,反倒像是小型菜市場。
「織香,你幹麼安靜下來?」
她們現在可像處在夾板中的獵物,這個要圍剿,那個要攻殺,狀況只能以淒慘來形容,但純柔對此情形是毫無感應,所有的針鋒只得全由她一個人攬了下來,真教人想逃之而後快。社長又不知跑哪去了,叫她倆孤軍難敵眾兵呀!
「不是我安靜,我是在找人。」
「找人?誰?」
織香東張西望找尋社長的蹤影,實在沒空回答她的問話。
瑰園這時走了過來,身邊還挾帶她那一票娘子軍。
「織香,好久不見。」
是很久不見,但——最好還是不見。
「瑰園小姐,您今天看起來特別的漂亮。」
今天而已嗎?在她的記憶中,她可是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很美的。
「謝謝,對了,她是……」
「瑰園小姐,她是純柔小姐,她是個外國人,所以聽不懂我們的話,再加上——」
她才正要補充純柔的缺憾,瑰園已直接用英語與純柔對話。
「你和島悟是什麼關係?」
純柔還搞不清楚來者何人,更好笑的是,瑰園站在織香的面前,而純柔絲毫未發覺她所站的位置角度與自己的搭不上來,三人成一直線站立,在外人眼中可是不搭調得緊。
「我們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
口氣之冷淡,險些誤導了瑰園的主觀意識。她本來就覺得純柔不對勁,但美若天仙的她,除了一雙眼不夠水汪外,似乎沒什麼異樣,但看這情形……
「你是個瞎子?」
瑰園的話並不傷人,她本來就是個瞎子,但她的語氣實在刺耳。
純柔平淡的回應:「我只是暫時看不見。」
氣氛之僵,叫織香立即挽著純柔便想離開,純柔卻制止她的動作,向發話的人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瑰園瞇起了雙眼。打滾商場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她一眼就能分辨。純柔的態度叫她起了莫名的擔心,恐怕她是面臨了最強悍的勁敵了。轉身瞥見羽的目光朝她射來,看來這名女子已經征服了羽的心思。
不為難一個視障者,也不想和羽為敵。
「織香,我還有事……」
「小姐,你還沒告訴我,您尊姓大名呢!」
瑰園看了織香,又望向純柔。
「我叫瑰園惠理,若你不嫌棄,咱們或許可以做個……」
「瑰園,少打擾她。」羽不知何時跨進她們之中。
瑰園一張濃妝艷抹的冶艷面容霎時浮現一抹笑意,單手攀上羽的後頸。
「羽,我沒糾纏純柔小姐,是她開口問我,我叫什麼名字,我可沒纏著她不放,你若不信,可以問織香。」
瑰園是一隻渾身佈滿彩艷的花蛇,美麗但有毒。羽不著痕跡的推開她的手。
「瑰園,純柔不是你那個世界中的人,別來犯她。」
「你不高興純柔認識我?」
「瑰園,大家都怕你,我也不例外。」
怕?他若怕,為什麼不直接投入她的懷抱?而她又為什麼征服不了他的人?他太抬舉她了。
「羽,你今天這話,真叫我受寵若驚呢!但我會謹記在心,你竟也會怕我。」
他並不在意她的話,只是挽著純柔,緩緩的離開。
瑰園的娘子軍不時的在她耳邊鼓噪:「你真的願意就這麼退下來馮?」
「是呀!瑰園社長,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憑什麼和你爭島悟先生呢?」
廢話,都是一些廢話,她瑰園惠理什麼時候說過,她喜歡島悟羽的?她們一人一句,可煩得她肝火上升。使了一記白眼,叫三姑六婆們頓時啞然無聲。
自從那一次之後,純柔不再陪同羽出席任何一項公開的宴會,後來的那第三套衣裳,她也不曾有機會打開過。
東京醫院來電——
「島悟先生,您申請的角膜已到。」
這麼快?!
羽陪笑表示:「好,奧田小姐,我會盡快安排她過去。」
這通電話宛若告訴他,該是抉擇的時候。明知純柔重見光明的那一天,便是她離開日本的時候,他還是打算賭一賭。今晚他沒回尊子的小別墅,直接回到家中。
月子乍見他歸來,開心的迎向前去。「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嗯,純柔人呢?」
月子指向後面,「在房裡。」
羽點頭,並示意月子這裡沒她的事了。
短短三十步的腳程,對他來說,卻沉重得叫他心煩意亂。來到純柔的房間,打開門後,卻不見她的蹤影。心中正納悶她上哪去,身後立即傳來聲響——
「月子,晚餐先放桌上,我還不餓。」
他這才發現純柔坐在矮灌木叢下的石階上。信步走了過去。
他身上Cerruti的古龍水味伴隨晚風飄散在她的週遭,她知道來人不是月子。
「是你。」
好冷淡的一句。
「純柔,今天我來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是不是角膜到了?」如果是這事,她早知道了。她只是在等待,他打算何時告訴她罷了。
這麼靈,未卜先知嗎?
「你怎會知道?」
純柔抬起頭來感受和風的輕拂,幽幽對他說道:「醫院打電話來,是我告訴奧田小姐,要她打到公司找你的。你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語氣之平淡,叫人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可是她並不懂日文的。「月子為什麼不接電話,而是由你接?」
「她正在忙,所以我代勞。」
「你又不懂日文,怎麼和奧田小姐溝通?」
怪不得他犯疑。「她會英文,我們是以英文對話。」
「既然你知道了,也用不著我多費唇舌。本來我還想問你的意見,看來也可以省下了。」
她還以為他會百般刁難後才答應帶她上醫院接受手術,看來是她多心了。
「我的眼睛已失明很久,我極需要光明。」
「明天我先帶你去醫院檢查,看醫生怎麼說,再決定手術的時間。」
「謝謝你,只要我重見光明,我一定會想辦法支付這陣子受你照顧的費用。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拿你的東西的。」
如此的生疏叫他心寒,原本他還想……算了,留不住的,終究不是他的。
次晨,她早早便穿戴整齊,等他載她上醫院,重見光明的希望所帶給她的歡愉是掩藏不住的,在等待的過程中,她都不知道已在房間來來回回踱了幾十次。
十點鐘一到,他已姍姍而來。
聽見木質長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她便開始計算他進來的時間,就連分秒她都不願放過。
羽踏入房間,便看見不知已恭候多久的她。他覺得心灰意冷,不大自然的開口:「你在等我?」
純柔甜甜的笑說:「今天的日子特殊,昨夜我興奮得睡不著覺,一大早便起床了,不過我一點也不疲倦,精神很好呢!」
她的歡喜之情,與所說的每句話,都深深刺傷他的心。
「我們走吧!奧田小姐在等我們呢!」
她看不見他的落寞,也幸好她看不見,不然他會更加痛苦。沒想到,一向堅強的島悟羽竟會敗在她的冷漠無情下。
一路上,她興奮得像只飛出籠的小鳥,不安分的時而笑、時而喃喃不停。
羽好想在半路上便劫走她,教她永遠都看不見,永遠的留在他的身邊。他要囚禁她,他不要她離開。然而,他卻見不得她傷心難過,更不願看見她鬱鬱寡歡,也不要她鎮日鎖愁眉。來到東京醫院,奧田小姐已候著他們。
「MissShu?」
「Yes,Iam。」
兩人在電話中已聊過,現在見了面,就像熟人一般。一路上,奧田與純柔恍若無人的交談不斷。來到眼科室,將他們交給醫生後,奧田才離開。
「三上醫生,依你們的會診,純柔什麼時候可以開刀?」
「純柔小姐的情況很好,我會盡快給她安排時間。」
盡快?能不能再遲些日子?
「三上醫生……」
他正想開口,純柔已焦急問他:「醫生怎麼說?」
羽看了她一眼,輕歎了口氣。「醫生說,你的狀況很好,可以馬上替你安排開刀的時間。」
「太好了,太好了。」她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這會可管不了連日來的暗地傷心氣結。「我終於可以回台灣祭拜父親了。」
一思及可以到父親墳前上香,可以再見瀚洋,她心中的抑鬱一掃而空。
羽心痛的想著:在她可以看見世界後,她第一個想法,還是想回台灣?
在手術日子排定後,他像是消失般的不曾出現,她還擔心他是否會忘了,幸好當天他準時出現了。
「月子,純柔的盥洗用具都備齊了?」
「好了,全好了。純柔小姐從那天回來後,就全收拾妥當了,等的就是今天。」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的心情更加跌宕,臉色陰沉得嚇人。安排好住院手續,他便離開,只遣派織香過來陪她。
貴子實在想不到,竟有離婚的女人和她搶羽,這太不像話了!那宇花寺尊子算什麼?竟敢與性感美艷的她相爭。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她嚥不下這口氣,氣沖沖的殺至尊子的住所。
叮咚、叮咚,門鈴催得可急。
尊子一身薄綢紗睡衣,睡意正濃地出來應門。
「誰呀?」門一打開,見著了一名氣焰不小的妙齡女子,尊子的睡眼半睜問道:「你找誰?」
貴子一身的超迷你短裙緊得不能再緊,花俏成熟的打扮,宛若電視劇中麻辣情婦的打扮,來意不善的質問:「歐巴桑,借問一下,誰是宇花寺尊子?」
歐……巴桑?!
尊子老大不開心來人拆穿自己的年紀,更可恨的是來人點名找的正是自己,但自己卻不認得她,這……太說不過去了。「你找哪一位尊子?」
「這有很多叫尊子的人嗎?」
據貴子瞭解,這棟小別墅中只有住一名叫做尊子的狐狸精,眼前這個身穿性感睡衣的歐巴桑貓貓狗狗的,雖是徐娘老婦,但風姿猶存……咦,難不成她便是宇花寺尊子?
貴子拉下臉來求證:「你不會就是宇花寺尊子吧?」
尊子最氣不過他人拿這種審視的眼神看她了。「算你長眼,認得出來。不過,你又是誰?幹麼一大清早跑來我家亂吠。」
一大清早?都上午十點半了耶,歐巴桑也學人睡美容覺?再說,如果不是她太過分、敢和她搶男友,她才沒那個心情在這個時間來見她。竟然還敢說她亂吠,這口氣她哪嚥得下?
「醜八怪、老女人,你實在大膽,什麼人你不去搶,敢搶我川真貴子的男友,你是活膩啦?」
什麼老女人、醜八怪,尊子也不先問貴子指派什麼名目,只聽到丑和老二字,就再也堆砌不來氣質與高貴。
「臭三八,乳臭未乾的野丫頭,敢跑來我這瞎扯,小心我撕爛你的臭嘴。」
想撕爛她的嘴?誰怕誰呀,她川真貴子不發威,她是絕對不會知道她的厲害的。
貴子出其不意的出手,又是捶,又是打,尊子的衣著可是禁不起動粗的薄紗,一拉一扯間,雙雙掛采不說,尊子年老氣也旺,不服輸的窮追猛打,拳打腳踢全派上了用場。
貴子年紀雖小,但見多世面,打架這事一點也不肯輸人,尊子想倚老賣老,那算盤可就打錯了。貴子什麼片沒拍過?雖說是做戲,但為求逼真,偶爾也會來上幾招真槍實彈。她將尊子的性感睡衣扯落還不罷手,一路猛追打到別墅區的道上。
尊子為求自然呼吸、壯大胸圍,睡衣底下是一絲不掛,經這麼一撕扯,春光大大的外洩,竟在光天日下裸奔著。
「賤貨、騷婦,今天我川真貴子不修理你個精光,絕不罷手。」
潑女的追逐戰,震動了整個別墅區。最後還是守衛打電話通知島悟先生前來才終止。
羽已夠煩了,尊子還在他煩心時添上一筆。當他抵達時,眼前的狀況可教他看傻了眼。尊子往日的高雅尊貴氣質全上哪去了?以她現在的模樣,當務之急應該是拿個蔽體物,再找個地方躲起來遮羞,而不是在大庭廣眾下與人追逐著。
玩鬧也該有個分寸!
「尊子!」
貴子聞得叫喚,當場愣住,傻眼望著羽。
貴子不知何時反成了尊子的獵物,羽所撞著的是,尊子衣著不整,暴露整片的豐胸追趕著也是一身狼狽的貴子。
尊子一見救星來了,不追貴子,反奔向他尋求庇護。
「羽、羽——」
避入他頎長偉岸的身軀,那模樣是楚楚可憐得緊。貴子冷笑地看著尊子那一副老大姐撒嬌樣,覺得噁心又好笑。
救星出現,尊子再也忍不住地告狀:「羽,她莫名其妙的先是侮辱我,說我是歐巴桑,還動手打人,你看、你看——」
指著方才一番廝鬥所遺下的瘀青傷痕。
羽脫下外套交給她,並命令她:「先回去換上衣服。」臉色鐵青得嚇人。
尊子也不是寡廉鮮恥之人,若不是貴子過分,她才不至於當街半裸,犯下平生唯一一回的糗態。依他的話先行回去,臨走還不忘恨恨的瞟貴子一眼。
羽冷眼看著這一幕。
貴子拉整衣服,緩緩走向他。「羽,你的新歡還真是高齡,怎麼你的胃口愈來愈差,連老母雞的肉也咬得下。」
不是她損人,只是羽竟然捨棄得了女強人瑰園和她這個美艷紅星,而去藏那個年長的老嬌,這像話嗎?
在以則,他會為尊子受侮辱而抱不平,然而此刻,他反倒贊同貴子的指控,他實在不該再和尊子湊在一塊。
「貴子,你怎會出現在這?」
她也不想呀,只是羽這一次真的激怒她了,她倒不是氣他另結新歡,但他要找也該找個年輕一點、貌美一點的,像宇花寺尊子,算哪門子的藏嬌人選?年紀大得足可當她媽,就算羽喊尊子一聲阿姨也不為過,那種人老珠黃的貨色,怎麼能讓羽迷戀心?
她們幾個羽的前女友,這回可是炮口一致的不允許羽和尊子瞎混。而貴子是甫敗下陣的舊愛,最有資格出面挑戰尊子這個第三者。
「羽,她都能當你媽了。」
他當然知道,但尊子曾經帶給他的快樂,他是怎麼也忘不了。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這關係可大了。「你知道現在外面人家都是怎麼說的嗎?」
他島悟羽幾時理會過外頭的風風雨雨了?要是他在意,當初就不會和貴子來往,也不會允許她上他的床。
外頭的傳言不是指向島悟,他當然可以不加理會,但這回的矛頭全指向她,她能不急著跳腳?
「他們這一次傳的主角是我,不是你。」
「是你?那我更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你早習慣成為花邊新聞的女主角。以前你都不在乎,現在這些流言又怎傷得了你?」
他說的也是實話,她確實喜愛獨領風騷的風光味,那是她生財的本錢呀,新聞愈炒人愈紅,人紅了之後,片約自然不斷。但這一次的標題可惹惱她了,×報竟大篇幅報導她川真貴子被甩了,還說她輸給了個年長她數十歲的老情敵。
哎唷,這可大大傷了她的自尊心,島悟羽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他要找女伴,至少也要比她川真貴子年輕貌美,要不然,也得找個學歷比她高、家世比她好的,但他竟挑了個沒有上述其中任何一個條件,而且還離過婚,又年長他數十歲的歐巴桑同居,這算什麼嘛!
「羽,我實在不懂,那個老女人憑什麼獲得你的青睞?說長相,普通得可以;看身材,又走樣得厲害,像頭乳牛一樣,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羽沉思了半秒。「貴子,我的事,你用不著費心。」
「我不是費心,我是關心,你的腦子是不是秀逗了?」
不管是對尊子、貴子、瑰園,還是以前來往的女伴,甚至是純柔,他心中拿捏的那把尺早已失去準則,連他也對自己的感情走向備感茫然。現在他只想快快結束這場鬧劇。這個時間,純柔應該已經在手術室中接受手術。
「貴子,我還有事先走了。但我鄭重警告你,別再招惹尊子,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下最後通牒?沒效的,她川真貴子可是大伙推派出來的談判人選,沒鬧出個結果,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很抱歉,我已受人委託,今天這事沒個解決,我是不會罷手的。羽,這一次你可犯了眾家姐妹的大忌了。」
不曾見貴子如此藐視他的威嚴,羽反倒欣賞起這樣的她。想想尊子荒唐的行徑,他也認了。
「隨你。」不再拒絕貴子的介入。就算他想阻止,貴子死纏爛打的決心連他都感頭痛。
女人間的戰事,實在毋需他以浩大工程來解決。算了,尊子也不是軟角色,光她身邊的那兩名大將,對付貴子的驕悍已是綽綽有餘。轉身不是回小別墅,而是走向別墅區外的車道,上車揚長而去。
貴子有把握,只要他不干預,那宇花寺尊子,在她眼中不過是小小角色,要修理她,不難。
自手術開始到出院,他始終沒有出現。
純柔知道他一直不希望她重見光明,所以也不怪他的反應。
月子好奇的問起此事,只可惜,她與純柔間語言上的障礙,難以暢談無阻。只有織香來時,她們才有溝通的媒介。
「織香,你問純柔,她和少爺是怎麼回事好嗎?」
織香樂當中間人,欣然答應月子的要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4:57
第七章
「純柔,月子問你,你和社長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蒙著紗布的純柔也猜不透,他們之間到底存在什麼嫌隙。沐陽對她忽冷忽熱的,雖不曾對她表達愛意,但也不曾對她惡言相向,他給她的感覺,一會像冰,凍得人發顫;一會像火,燙得人發暈。
「我和他很好,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呀!」
當織香轉達她的意思,月子一臉狐疑的望著純柔。「織香,純柔有所隱瞞,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只是照本宣科,有沒有隱瞞,我不知情。」
織香也是個明白人,雖然猜測少爺和純柔之間一定有問題,但也不好多問。她有眼睛,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她只要拭目以待便知道。
終於可以拆線了,羽還是沒有出現。純柔一直是笑在臉上,苦在心裡。她常常猜測,他是不是在尊子處。他不關心她,甚至不來看她,如此的他,更加堅定她離日的心意。
照醫生下達的指示,她緩緩的睜開眼。
本來只是一團霧白的眼中出現模糊的影像,當她適應了強光之後,她禁不住狂喜的喃喃:「我看見了,我……終於看見了——」
這一次的手術,在純柔的印證下是成功的。
當織香告訴月子這個好消息時,月子便開心的忙找人。
「少爺,天大的好消息。」
這一句開場白,便叫他心沉了。
「手術成功,純柔看得見了?」
月子是老練的人,從少爺的口氣,她能猜出,她的懷疑是對的。少爺並不期望純柔的手術成功,至於為什麼,她可參透不出玄機來。
「少爺,您會來接純柔小姐出院嗎?」
「會,我會過去。」
「那……那就好,我掛電話了。」
「嗯!」
結果先掛斷的卻是少爺,月子雖嗅出不對勁,但她不過是個下人,實在無法多加干涉。
當大伙為純柔的重見光明開心之際,只有他黯然神傷,借酒澆愁。
自貴子鬧事之後,他便不再回尊子那。尊子call他,他也一律不接。此刻他不要任何人來煩他,尤其是女人。
就連秘書都成了活靶,遭他猛削一頓後,整整兩天下敢近他的身。
第三天,就見他酒意全消、乾乾淨淨的出現,來醫院接純柔出院。
即使他強打起精神,但月子還是看見他眼中的落寞。
提起衣箱後,月子偷偷問他:「少爺,您沒事吧?」
羽頓了一會,仍不抬頭應她一句。
純柔戴著墨鏡回到島悟宅,羽遠遠的便見尊子和她的好友站在門口處,當車子進了車庫,尊子便衝到他的座位邊攔住他。
「羽,你這幾天上哪去了?」
羽示意她讓開後才推開車門。
臨下車前,他吩咐月子:「小心扶著純柔下車回房。」
純柔不想這渾水,但又控制不住的多看尊子三人一眼。
尊子原以為,羽是她一人的,但見月子扶著純柔下車,她便教純柔出塵的美麗懾住了眼光。
「羽,她——」
他冷峻的問道:「她是誰與你無關,倒是你今天來有事?」冷淡的態度,教尊子的神經豎起警戒。
「羽,你已失蹤五、六天了,那川真貴子又經常來騷擾我……」
「你可以報警。」
尊子真不敢相信,才分開多久,羽像是變個樣的冷漠無情。她來的目的,是要他出面,而不是要他冷冷的一句,要她借助外人的力量來擺平這桃色糾紛。
麗子也看出不對勁。「島悟社長,您這話可差了,尊子好歹也是你的人,你總不能不保護她的人身安全呀!」
連尊子也學人家賣乖?看來他的眼光真像貴子所說的愈來愈差。
「尊子,你要找誰幫你,我都不反對,但如果想借外力來介入我們之間,那恐怕你是失算了。」
尊子是逼不得已才請出麗子與真治的,她是無心的……
「羽,我不是故意的。」
麗子看不慣尊子的懦弱和不敢面對事實的行徑。「島悟社長,我知道你一向拿錢打發你身邊的女人,但在你變心之前,你可要明白,尊子為了你寧可拋夫棄子,她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麗子以為島悟現在的心思全在新歡之上而有意疏遠尊子,站在女人的立場,她當然要為尊子討回這十幾年來的損失,反正島悟有的是錢。女人嘛,感情可以培養,但錢的事,定要精明盤算,以免落得人財兩頭空的地步。
尊子本來沒這意思,但好友一人一句的,擾亂她原有的單純心思。她年紀老大,羽對她又忽離忽即的,有房子沒有錢也沒用;再者,她為他做了那麼多,向他要點錢也不為過。他對女人一向出手大方,照理是不介意讓她要點生活費。
這話可惹惱了羽,冷冷的盯著尊子。
尊子婉言說道:「羽,麗子是為我好,替我將來打算,她是好意的,你……」
愈聽他就愈惱,右額青筋無法壓抑的冒出,恨聲說道:「尊子,我們玩完了。」
「玩完了」三個字還在尊子腦海迴盪之際,麗子又趁機加油添醋:「你看,我沒騙你吧!男人全是爛東西,你看看他,像是你口中的那個愛戀你,疼惜你的男人嗎?幸好,今天是我們陪你來,你才能撈到一些好處,不然喔,你只能塗一身污泥回家去。」
麗子愈是說,他更是有氣,揚起手來便賞了麗子一個響透的巴掌。
麗子呆愣了半晌,熱辣的刺痛感凝住她伶俐的嘴。
事已至此,尊子也知道她的大勢已去,不敢多作逗留,悄然的走出島悟宅,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處心積慮在麗子的口中化成灰沫,她的心既疼又不捨。美好的未來全泡了湯,自己幻夢大半輩子的情感,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尊子走掉了,真治拉著表情惡毒的麗子也隨之離去。
羽為今天的事憤恨不已,月子的勸言歷歷在耳,「前車之鑒」四字也還烙在他的腦際,他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跌坐沙發上,此刻他真的——什麼也不想。
月子沏壺茶端了上來。
羽以為她又要嘮叨,但這回月子並沒有,只是靜靜擺下一壺茶及一隻茶杯,便悄悄退下。她真是心細,明白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安靜。一抹苦笑浮上他俊逸的面容。
她終於看見櫻樹的模樣,也終於看見島悟宅的風景,一切都如織香所形容的,但重要的是——
「織香,前面的鬧劇已經結束?」
「純柔,你還掛心尊子的來訪?」
怎會?她只是……擔心。
「沒有啦,我只是……」
織香不是傻瓜,哪看不出她的心思。
「純柔,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嗯!」
「純柔,你很喜歡社長,對不對?」
這問話叫她心跳漏了半拍,迅速接口:「他是救我命的恩人,除了這層關係,我們……什麼也不是。」
在醫院看到他,她的心依然悸動。當初在台灣看到的他,是個冷酷的劊子手,他聯合父親謀殺自己的未婚夫,那是個令她恐懼的殺手。但現在再看見他,少了那分暴戾,但他的眼神依舊教她害怕,只因他的眼底彷彿宣告著:他要將她吞噬、征服,那是一種令她喘不過氣的壓力。
他的身邊有許多女人圍繞,不缺她一個,若說他對她有情,又為什麼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可見她是想太多了。
織香可沒她的悲觀。
「純柔,我看得出來,社長很中意你,或許你該敞開心胸和社長聊,好運才會跟著來的。」
「要聊也得他肯呀,萬一他的心思全在尊子身上,那我豈不是拿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那多醜啊!」
「不會的,你要有信心。」
其實,來日本也好長一段時間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能依賴的也只有他,偏偏他又性情古怪、心思複雜,想問他想什麼,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他應該知道她的處境,父親死了,瀚洋也有了塗媚,台灣早沒她容身的空間,她拿什麼理由回去呀!
「或許,我該試著和他做雙向的溝通。」
「只要你有這個想法,我相信你和社長之間一定可以相處融洽。」
純柔由衷希望,一切能像織香所說的。
她變了,在諸事紛擾得他心煩之際,他赫然發現,純柔主動的接近他的生活,瑣碎得甚至在晚餐後沏壺濃茶,就令他好生感動。
「純柔,別急著走。」
一如往常,茶盤一擱,她便想悄悄走人。但羽卻不像以前一樣保持沉默,他喊住她。
「你還有事嗎?」
他以輕鬆又自然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只不過是想——和你聊聊。」
「你今天工作不忙嗎?」
他進書房來哪是要正經的工作?逃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忙早也忙夠了,今天我想早點休息。不過在休息前,我還想找人聊聊天。」
「喔,找人聊天呀!」她不敢表現得太過開心,但也不拒絕他的邀請,免得他打消主意,浪費一次大好機會。「好哇,反正我也還不累。」
見她不推拒,他在心裡竊喜。細心的為她準備另一隻茶杯,打算來個促膝長談。「你的眼睛,還可以適應吧!」
「嗯,好很多了,說到這,我真得好好感謝你,當初若不是你救我出火場,又花這麼多錢讓我開刀,做手術移植,我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她的感謝之詞全屬多餘。當初之所以從火場救她出來,全是一時的衝動所致;為她爭取角膜,也不過是當做他在台灣那段期間所欠她的。
現在他只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最實際的回應,而不是這些空洞的感謝之詞。
「純柔,你不需感謝我,那不過是我應盡的本分罷了。」
「沐陽——」
「別叫我沐陽,這個名字的主人早消失在人間;你該喊我一聲羽。」他希望他們之間能夠一切從頭,包括她能忘掉台灣的一切。
羽,一個全新的認知。
「好,羽!」
她甜美的嗓音,喊出「羽」的名,真是悅耳動聽。他希望,她可以這樣喊他一輩子。
和諧度過溫馨的一晚,但到了白天,兩人反倒生疏了。
用餐時的有所避諱,叫月子看出他倆的刻意,那不是生厭的躲著對方,倒像是曖昧的閃避著外人的眼光。
羽出門後,純柔還心神不寧的張望他的身影。
月子無法與純柔溝通,也不敢敲探她的心思,收拾好餐桌,等待織香來做她的翻譯。
摸清了自己一直擱在心中的那張底牌後,他不再迷惘。母親的背影已然遠去,尊子無法取代他記憶中的母親,就算是迷戀,也早該醒來了。托人送去了支票,連小別墅的契約也給她,他想,這樣也就夠了。但據回來的人說,尊子並未收下,倒是她的朋友麗子一把就搶下。搶下也好,至少他的心裡因此少了份牽掛。
貴子來找過他,本以為她的出現又會是一場風暴,哪知道這小妮子可風趣——
當貴子如旋風般闖入,秘書一句:「我攔不下她。」
他的心裡紛亂,唯恐貴子又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創舉來擾亂他。誰知她一句:「聽說你甩了宇花寺尊子?」
「你消息挺靈通的。」
貴子收下他的恭維。
「那倒不是,只是宇花寺尊子是我的對手,我不得不特別注意她。更何況我可是這一回圍剿狐狸精的發起會長,不得不多用點心。」
她們倒也抬舉尊子,把她當成鏢靶對待。
「對了,你今天來只是為了這事?」
貴子也坦率的。「我今天來是恭喜你及時回頭;二來是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她也有人敢要?不錯嘛!
「對方是誰?」
「我雖然進不了名門,但要嫁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算難事,他是澤田居。」
澤田居?他不是電視導演兼演員嗎?
「那恭喜你了。」
澤田雖是三級片導演,但錢賺得多,而且嫁給他,她川真貴子以後就不愁沒戲拍了,一舉兩得,難怪她得意的。
「恭喜我收下,不過我倒有個諫言要送你。」
「什麼諫言?」
不能嫁給他,她真的是拍胸脯捶心肝的痛,但她也不希望,他再風流下去,所以她給的諫言是:「早早收心,你家裡的那個台灣女人不錯。」
呵,這諫言可切中他的心思,只可惜,他肯,人家未必肯。「貴子,你不用擔心我,倒是衝著你這句美言,婚禮當天,我肯定送份大禮給你。」
頭一回,他與貴子可以如此愜意的對話,那種感覺真好。07
純柔心血來潮的想聯絡在台北的瀚洋。
當電話通了,她才緊張的期待這個時間可以有人回應她。
一聲、二聲、三聲……
「喂,黎公館你好!」
是秋嫂,是她的聲音,太好了!
「秋嫂,我是純柔。」
當她開口告訴秋嫂她是純柔時,秋嫂還當她是接到來自地府的問候哩!
她嚇得冷汗直冒,說起話來也結巴了。「你……你說……」
這可是國際長途電話,再讓秋嫂結巴下去,不知要浪費掉多少錢。
「秋嫂,我真的是純柔,塗媚或是瀚洋在嗎?」
秋嫂的異樣惹來塗媚的疑問:「秋嫂,誰來的電話?」
秋嫂掩住話筒表示:「有一位小姐,她自稱是純柔。」
塗媚的神情平靜得叫人看不出心思,她二話不說便接過電話。
「喂,我是塗媚。」
那獨特的性感嗓音,是純柔記憶中永遠忘懷不了的。
「塗媚,我是舒純柔呀!」
這聲音她認得。「你人在哪?」
「我在日本,是秦沐陽帶我來的。」
是他?!怎會——
「我叫瀚洋和你通上線。」
在撥號的同時,純柔問塗媚:「你不介意我又出現了?」
這話可問中她的心坎,但她不想對瀚洋有所隱瞞,所以還是決定聯絡他。
「不介意。」
當三方話機全接上線後,塗媚大方的說道:「我相信你有很多話要對瀚洋說,而我也得忙著照顧小baby,我先掛斷電話。」
瀚洋不贊同她的做法。「不,純柔和我情同兄妹,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塗媚,我要你也在線上。」
塗媚明白丈夫的用心,只是純柔肯定會介意她這個局外人。
「瀚洋,小baby不能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她刻意的心思,反倒尷尬了先前和諧的氣氛。
「瀚洋、塗媚,我只是打電話告訴你們,我還活著,我根本不想介入你們的生活,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打來。我想留在日本,不回台北了,不過近期內,我會回台北一趟,上我爸的墳。」
「也好,伯父的墳老由我這個外人上香總是不行的,你能回來那就太好了。」
塗媚不去想瀚洋和純柔重逢的畫面。
「純柔,我也和瀚洋一樣心思,歡迎你回來。」
「塗媚,謝謝你盡職的保護他。」
「受人之托,理應忠人之事,那是我的職業……」
瀚洋從中插入:「現在她的職業是黎太太,更該盡職的守護著我,對不對?」
他夫婦二人一搭一唱,引來純柔一陣鼻酸。未婚夫成了她僱用女保鏢的丈夫,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卻在閃失中丟了寶座,她該怨命運作弄人嗎?當不成黎太太,她只能留在日本當個外籍新娘了。
這一、兩天,只要羽出門,她便打電話回台北,這樣的熱絡是以前所未曾見的。月子不想多嘴,但只要少爺出門,她便打電話,說的全是她聽不懂的中國話,這實在可疑。
一日,她不小心說溜了嘴,這可惹惱羽的好心情。
「純柔每天都打電話,而且還是打到台灣,有這回事?」
看少爺鐵青的臉色,月子想閉嘴也來不及了。
「少爺,純柔小姐只不過是打個電話,她又沒出門,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莫非純柔小姐在台灣還有情人……」
情人的字眼教他想起了黎瀚洋。
「月子,明天我照常上班,你也別驚擾純柔,我要知道,她到底打電話給誰。」
他以為他已不用如此恐懼,沒想到她還是忘不了在台北的舊情郎,他用心的經營這段感情又算什麼?
愈想他就愈氣,愈氣也就愈不甘、愈恨,青筋暴現、骨節泛白,毀滅的念頭冉冉而升。但他告訴自己:「羽,你不再是十七歲的衝動男孩,該成熟理智點,就算舒純柔放棄你、選擇他,你也該瀟灑的祝福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像個只會打鬧生事的幼稚男孩。」
另一個聲音卻又鼓動著他:「羽,你已經很久沒這麼用心的對待一個女人,沒理由你的真心慘遭滑鐵盧,攔下她吧!就算將她禁錮也無妨,直到她忘了台北,忘了那姓黎的……」
「純柔,別教我失望呀!」他在心中吶喊著。
純柔不同往常的一壺濃茶,反倒是費了點心思,準備了補元氣的參湯。
這點不一樣,勾起他的好奇。「這是什麼味道?」
純柔笑瞇瞇的解釋:「人家是怕你天天熬夜,體力比較缺乏,所以才特地為你準備參湯,好補補你的元氣。」
先向他展示溫柔體貼,再殘酷的告訴他,她要離開他一陣子,這種老掉牙的劇情,可千萬別在他們之間出現。
才端起瓷杯,純柔就開口——
「羽,我要離開日本一陣子,但……」
「去台北?」
「嗯!咦,你怎會知道?」她還樂得不用多作解釋呢!
羽的神色是難看的。「我還有工作,你可以先出去了。」
「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呢!
「不用說了,我知道,出去吧!」
純柔僵著一臉的笑意。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那神情彷彿……
「還愣在那做什麼?難不成要我攆你嗎?」
他怎麼可以用攆來回應她的友善呢?純柔欲哭無淚,不發一語的離開書房。
她走了,他又軟下心腸想開口攔她,但只是想想罷了。
「算了,反正明天還有機會向她解釋,不急於這一時,再說我也還沒確定,她是否一直與台北聯絡。」
啜了一口參湯,一股暖意暢通心房。
「不會的,她既有心為我熬湯進補,是不會棄我而去的。」雙手捧著瓷杯,用心感受她的心意。
次晨,他依舊準時出門,但實際上,卻是立即繞過後院,悄悄回到島悟宅。
約十點左右,純柔終於撥電話出去。
「秋嫂,塗媚在嗎?」
秋嫂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即接口:「純柔小姐,我們太太抱小少爺打預防針去了,不過少爺在家,我叫他來聽。」
「謝謝你,秋嫂。」
「別這麼見外,你和少爺本是一家人嘛!」
好甜蜜的一家人。羽的臉色發育,手在不自覺中握成拳,左太陽穴也隨著他的憤怒而抽搐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5:19
第八章
不一會,瀚洋接上線:「純柔,你準備好了嗎?」
「嗯,只不過還有點小誤差,但並不礙事,我相信,只要我多做努力,阻礙將會消失。瀚洋,我還是很高興,終於可以回去了。」
原來她一心一意還是戀棧黎太太的頭銜。羽為自己的感情際遇感到悲傷,悄然掛上電話,心神盡失的跌坐沙發裡,口裡喃喃:「純柔,為什麼?為什麼?」
回公司,第一件事便是為她處理回台北的事宜。替她訂了機票,為她準備美金,然後,為自己的行為氣怒。他何必為她這樣費心打點?她一心想著別人,他沒理由再善待她。
再思及她的可人、她的溫柔與嬌美……雙眼一合。「好人做到底,是我將她挾持來日本的,現在她要回去了,理該盡點心力為她打點。」
誰叫他要淪陷在她的甜美誘惑下,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這個沒事找事做的始作俑者。
一整天下來,他無法專注的上班。下班後,再度將自己泡在酒吧裡,不願回去面對現實。直到爛醉如泥,才由酒保代他叫車,送他回去。
月子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少爺這副德性了。付了車資,攙著他回屋裡。
「少爺,您這是幹麼?」
一會濃茶、一會兒熱毛巾的伺候著,月子一雙眉己皺得不能再皺了。
他們的喧鬧,引來了焦急等待的純柔。
來到前廳,看到的這一幕教她震驚。「月子,他怎麼了?」趕至他的身邊,一股濃烈的酒味嗆鼻而來,幸好他只是醉了,她還以為……
月子將純柔的擔心看在眼底,看來她就快能卸下照顧少爺的責任了。
島悟羽哪會醉?他是心痛,故意讓酒精的力量渙散他的神智,逼得他不得不酣睡。
朦朧中,總覺得有一雙手不時的擰著溫熱的毛巾為他拭汗。
他囈語的感謝:「月子,不用忙了,回房睡覺吧!」
純柔雖然不太明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月子」二字她懂。呵!原來他當她是月子,不過這也無妨,只要他明天酒醒了,便能知道,照顧他的人究竟是誰。
熬過了暗夜,天際乍現曙光。
月子起來打理早餐,見她累得趴在一旁,有些不忍的喚道:「純柔、純柔……」將她搖醒,比手勢要她回房睡。
純柔起初還不肯,後來見天翻魚肚白,而他身上的熱潮也消退了,她這才肯放心離開。
純柔走沒多久,月子在送上一杯濃茶時,他已然醒來。
「少爺,您醒了!」
宿醉後的頭疼並著酒液在胃中的不舒服感,讓他皺起了眉頭。
「月子,你叫純柔來。」
月子略一躊躇,隨即前去喚她。
純柔還沒上床,沒什麼磨蹭便隨月子到前廳。
見她出來,他泛著血絲的雙眼更加的疲累。
「月子,你先出去,我有話對純柔說。」
月子出去後,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他二人。
這氣氛應該是和諧的,但羽眼神所散發的卻是不尋常的詭秘。
「羽,你找我來,有事嗎?」
別再用天真無邪的面孔對他,他受夠了。他的內心吶喊、控訴著。緩緩由口袋中取出她的護照及一張機票。「該是你離開的時候。」
他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劃過她的胸口。
「為什麼?」
給她自由還要問理由?這不是她求的嗎?他都願意放她走了,她幹麼一副沮喪的模樣?
「不為什麼,反正日本留不了你。」
「那你呢?」純柔真的無法相信,他會如此對她。
「我?關我什麼事?」
他的冷淡態度叫人心寒。一夜焦急的守候,竟換得他如此冷酷的對待。純柔心灰意冷至極,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機票、護照及一疊美金。既然他不願留人,她實在不該厚顏再留在此地礙他的眼,礙他的……風流。
失神的走回房間,想要收拾行李,卻也無從收拾起。來時的那一套屬於自己的洋裝早不知丟在哪裡,現下她身邊所見、身上所穿,全是他給的,而她已然被下逐客令,這些饋贈她還能帶走嗎?簡單的一隻手提袋,便切斷了她與日本的一切。
踏出房門,已不見他的蹤影,連月子也不見了。端詳這既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她不敢再眷戀。「走吧!」這個念頭催促著她,別再留戀不捨了。
方出島悟宅,受命載她前往機場的昌弘已等在屋外。
她終於走了,懊悔與自責深深的折磨他。
看著手中的字條,上面記著一組電話號碼。他一直以為,他永遠用不著,但是看來……
撥了這組號碼,接通之後是一名婦女回應著他。
「請問黎瀚洋在嗎?」羽不想尊稱他先生,因為他們一直處於敵對的狀態,以前是仇敵,現在是情敵。
「在,他正好在,你稍等一下。」
一陣悠揚的樂音自話筒傳來,不一會,終於接上線。
「喂,我是黎瀚洋,請問你是……」
羽稍稍收斂怨氣,淡淡的表示:「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要告訴你,純柔已經回台北,到達時間可能將近下午兩點,我把她送還給你。」
最後一句話幾乎洩露他焦躁的心緒。
「你是島悟羽?」
身份被披露叫他不快。
「我話已帶到,其他的便不干我的事。」
卡一聲掛斷電話,讓瀚洋錯愕好一會呢!
塗媚剛由育嬰室出來,見他仍杵在電話機旁。
「你還沒出門?」
他回過頭來向妻子簡述方纔的怪異電話。純柔明明說她與島悟之間的感情發展迅速,怎麼這會島悟又突然來電告知,他已將純柔送還給他?這……他們之間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糊塗了。
塗媚在聽完丈夫的簡述後,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想法。「也許島悟先生是不忍純柔大老遠回到台北吧!」
瀚洋心知塗媚說詞有所保留,但她不想多言,他也不好勉強她。
「純柔回國,就由你代我去接機。」
塗媚肚量再大,也不想親自去迎接威脅她頗深的情敵。
「反正你下午也沒安排什麼行程,不如你親自去接她,或許她會更開心。」
口氣中可帶有那麼點酸溜味?
「媚,你在吃醋?」
塗媚笑臉迎人的。「沒錯,剛才喝了2500CC的水果醋,是有一點酸味兒。」
早知怎麼也說不過她。「那好吧!你既然不去,我叫小張去接她。」
「不行,你得自個去,不准派別人。」塗媚拗了起來。
「這不行,那也不行——」瀚洋幾乎發起牢騷。
「反正你就是得親自走一趟。」她堅持著,只因,這是她虧欠純柔的。
四個小時的飛行,不見她精神疲憊,反是失神似的悲傷。出關之後,正愁著該往哪走,一名男子已朝她的方向走來。然而現在的她,謝絕陌生男子的搭訕。
方轉過身,打算背對逐漸靠近的男子,一聲熟悉的呼喚拉回她的記憶——
「純柔!」
猛一回首,乍見瀚洋,暗沉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雀躍。
「瀚洋、瀚洋——」
瀚洋敞開雙手表示歡迎。「純柔,歡迎你回來。」
純柔感動的直喊:「瀚洋,謝謝你,謝謝你來接機,咦……」他怎會知道她今天回台?「瀚洋——」
「走吧,有什麼話,等上車再說。」
在他的引領下,快步走出了機場。
時光恍若回到過去——那個只屬於他們兩人的過去。
純柔好想貪婪的將瀚洋佔為己有,但她不能,因為,此刻她的心中,已有了更重要的人,即使他始終不曾愛過她,但那一段日子裡,因為有他,她才有活下來的勇氣;也因為有他,她才得以重生。
「瀚洋,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
「是島悟羽今早通知我的。」
他?怎麼會呢?為什麼?他到底是以什麼心思在對她的?既趕她走,幹麼又替她安排退路?要如此反覆,當初又何必辛苦帶著她這個包袱到日本?他大可將她丟在別墅,讓一場她親手製造的大火結束她的生命,犯不著將她由火場救出來。
他犯不著,實在犯不著呀!在她對他改觀之際,他又千方百計的將她推送出門,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瞧著純柔的神態,他明白他們之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純柔,你這次回來,打算什麼時候回日本?」
純柔心眼單純,直覺以為瀚洋不願留人。
「我回台灣,你不開心?」
「沒那回事,我只是關心你的感情生活。」
他是以什麼身份在關心她?
「瀚洋,我和他鬧分了,也許我不會回去了。你擔心我會留下來嗎?」
怎會?他敞開雙臂歡迎她歸來,只是,他該為她的未來打算,畢竟只有她得到幸福,才是他衷心期盼的結局,也是舒父的臨終心願。
「你放心,再養你十年我也不在乎。」
或許他不在乎,但塗媚可不一定了。
「瀚洋,待會你直接送我到飯店就行了。」
「不,塗媚吩咐,得接你回家,她已準備好一席佳餚準備為你洗塵。」
這樣的說詞叫人生疑,但她也好久沒見塗媚,也許見見面會比較好。
「好吧!我好久沒看見她了。」
進到睽違已久的華宅,心情有些忐忑,也有很深的感觸。前塵往事,她究竟該怨天錯待,還是可憐自己的遭遇?
見她愣杵玄關處,他立刻伸手邀請。「走吧!進來。」
一進門,秋嫂的身影立即映入眼簾。
秋嫂一見純柔,開心之情不在話下。
「純柔小姐,我秋嫂沒眼花吧?」
「沒有,你沒有,真的是我。」
兩人相互擁著對方好半晌。塗媚佇立廚房門口,不想打斷她們久別的擁抱。
瀚洋眼尖發現,貼心的走向她。「秋嫂、純柔,塗媚已準備好了,你們可以一塊過來。」
秋嫂怎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婉言拒絕:「少爺、少奶奶、純柔小姐,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呢!你們一塊,別招呼我。」
塗媚說道:「秋嫂,純柔難得回來,你就依她一回,和大夥一塊用餐,我和瀚洋不會生氣的。你如果執意拒絕,我們才真要氣你見外呢!」
秋嫂與純柔相識在先,且早當她是黎家少奶奶。哪知情勢比人強,倒讓塗媚反客為主。她絕不怪罪塗媚奪人所愛,只是替純柔感傷她命乖舛、福氣薄,當不了她秋嫂的女主人。在拗不過三人的熱情邀請下,她勉為其難的與他們同桌,共享塗媚花了一整個上午所精心烹調的滿桌菜餚。
初試身手的塗媚,廚藝與手腳功夫成正比,她不但功夫了得,連鍋鏟功也不差。純柔羨慕極了她的多才多藝。
「瀚洋有你,口福可好了。」
瀚洋不忘錦上添花,「有她不光口福好——」雖然這是他第一次有幸嘗到塗媚的精心料理,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而且我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瀚洋對塗媚的用心,看在純柔眼裡,真是既羨慕又嫉妒。回想自己的際遇,神色也跟著落寞了。
心細的塗媚將她的情緒起伏看在眼裡,悄悄撥開丈夫緊握的手,示意他出言安慰。
瀚洋與純柔的關係雖早已昇華為兄妹,但他們之間畢竟曾經存在未婚夫妻的情分。塗媚的寬宏,教他心生愧念。
「塗媚,待會我還得回公司,純柔就交給你招待,晚上咱們再出去港式茶樓用餐。」
塗媚瞭解老公的心思,也樂意當陪客。「嗯,我會陪純柔的。」
他一離開,純柔的心裡一下生出無助與陌生感。塗媚請她一塊去嬰兒房,那裡是個與世無爭的場所,可以化解所有的不愉快,新生兒的無邪,總教人動不了氣的愉悅。
純柔望著新生兒熟睡的臉龐。「他多大了?」
「才六個月。」
她在心底盤算著時間。莫怪她在意塗媚與瀚洋是否背叛她,畢竟她曾真心盼望能陪著瀚洋度過此生。
「好小喔!取名了吧?」
「嗯!哲御,黎哲御。哲理的哲,駕御的御。」小哲御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寶貝。「純柔,你怪我和瀚洋結婚嗎?」
這從何怪起?那把火可是她親手點燃的。原本只想扭轉舒家對瀚洋的不公平待遇,哪知火是燃上了,她與瀚洋之間的姻緣線也就此燒斷。
「不會的,都這麼久的事,我早忘了,你也就別再提。這一次我回來,只是單純的想到我父親的墳前上個香。塗媚,我反而要感謝你——」
雙手握住塗媚的。「若不是你一直替我照顧、保護著他,就算我真成了黎太太,也只能當個寡婦。」
哪有這麼嚴重?沒有她,瀚洋還是可以找其他人來保護他,又不是非她不行。再說,她還是純柔找來的。
「純柔,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套。今天你回來,我是竭誠歡迎你,不管你是要留下來或回日本,我會以同樣的心情對待你,所以你也犯不著防著我,我不是那種小器的人。」
「塗媚,只要我的目的達成了,我絕不會叨擾你們夫妻的生活。」
「先別說這麼早,安心住下來,我不會給你時間表。」
她如此大方,反倒顯得自己氣度小。
在塗媚的安排下,她在嬰兒室旁的客房安頓下來。
次日一早,在瀚洋的陪同下,純柔前往父親埋葬的公墓上香祭墳。
白菊、清香,裊裊香煙伴著純柔滿腔的慨歎,淚水熱情的氾濫。
「純柔,伯父的墓還可以吧!」
她點點頭。這麼寬敞整潔,她還能說什麼呢?沒想到經過那件事,瀚洋對父親完全不存恨意。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爸的後事就沒有人打理;如果不是你,也許我這一趟回來,怎麼也找不著我爸最後的棲身之地。」只是,再多的感謝也彌補不了父親的自私。
溫柔的拍拍純柔的肩。「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走吧!」
兩人沿著彎彎小徑出了公墓。甫上車,瀚洋告訴她他的決定。
「純柔,這是你爸留下的資產,現在你回來了,我總算可以交還給你。」
望著厚厚的一疊文件,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了,這些我全不懂,如果交給我,反而會毀在我手上,那我爸在天之靈,豈不更傷心?瀚洋,這些年我們舒家的產業都是你在打理,我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接手呢?」
瀚洋之所以接下舒家的事業,完全是衝著純柔的面子。
「那,我還是暫時先替你保管,等你有心打理後,再交還給你。」
她才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但為免瀚洋堅持,只好暫時答應他的安排。
回程,瀚洋回到公司,而她則回到黎宅。
塗媚的心思始終像謎一般,別說秋嫂,連瀚洋也摸不著究竟。
坐在嬰兒室一隅,看著兒子開心的玩著玩具,整個房內,除了玩具發出的聲響與哲御咯咯的笑聲外,真是一片靜謐。打進嬰兒室坐下來後,她就沒有改變姿勢,一坐就是一個半小時。
秋嫂送茶來,她並未熱絡招呼,只是淡淡一句:「謝謝!」便又陷入沉思中。這樣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看到,秋嫂也沒當異樣看待,送過茶,悄悄的又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扣。
「進來!」
待來人進來,塗媚這才調整坐姿。「坐,別站著。」
純柔依言坐下。兩個女人,心情大不相同,但她們都曾愛著瀚洋。
「塗媚,你不開心我回來嗎?」
「純柔,別瞎猜,你能回來,我們當然歡迎。但你也該明白,有很多事逝去了,是再也挽不回的。還有,我不會放棄這段婚姻的。」
塗媚太理智,而且理智得令純柔感到透不過氣來。
「塗媚,我和瀚洋之間早不存在愛情,你大可放心,只要我回台北的目的完成了,我便會離開。」
此刻她還想去哪?塗媚沒忘記她這一次回來的原因。
「沒人趕得了你的,你愛住上幾年,我們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說真的,若說要走,她還真不知何去何從。
純柔羨慕塗媚敢愛的個性,想想自己,一點堅持也沒有,難怪今生總守不住一段感情。
匡啷!玻璃杯因外力橫掃而碎落一地,發出的巨響,叫人心發顫。
月子靜靜的隨後收拾。她知道少爺的心情一直不好,尤其在純柔小姐走後,更是如此。
羽不想遷怒任何人,但這樣的心態卻持續不了多久。月子才走沒多久,又有不識相的人闖入他的暴風圈。
「他們是怎麼守門的?」
瑰園當然知道他在怪什麼,她發揮出看家本領與他周旋。
「羽,別這樣嘛!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你何必這麼冷淡呢?」
他現在的心情惡劣到極點,除非純柔出現,否則任誰都難以敉平。瑰園的出現,猶如雪上加霜般,只會令情勢惡化,根本無法改善什麼。
「瑰園,你不會無緣無故登門造訪,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便走。」
瑰園笑笑不以為意。
「我特地來告訴你——」由皮包內拿出一張喜帖。「我和斐甲的婚事已訂了,春天便完婚。」
斐甲?那個斐甲!雖然有些詫異,不過既然商場女強人肯回頭,他也衷心祝福她。
「恭喜你了,屆時我會去參加你的婚禮。」
她要結婚,她自然是很高興,只是未能親手終結大情人,總是略有遺憾。
「羽,咦,怎麼不見你的愛人?」
「你不是不喜歡宇花寺尊子?」
「宇花……」哼,她算哪根蔥啊!「我是說來自台灣的那一個純……純柔呀!」
羽鬱悶的答道:「她回台灣了。」
「你怎麼可以放她回去?」瑰園叫了出來。
「她家在台灣,我憑什麼不准她走?」羽沒好氣的說道。
「憑你是她的愛人,憑你那麼愛她,憑你……」
「住口!」
他突來的咆哮震住了她。
不過瑰園天生是不怕死的個性,才安靜不了些時候,又開始發飆:「你明明喜歡她,幹麼還趕走她?」
「是月子告訴你的?」
瑰園此刻可是正義的化身,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別管我從哪探來消息,反正你不該放她走,我要你立刻去接她回來。」
「你憑什麼指使我?」
「憑……不憑什麼,我只是要你明白,有些東西可以說放便放,但最真的感情就不該如此對待。」
咦?她憑什麼在他的地盤上頤指氣使,教他怎麼行事?瑰園惠理,她也太過分了!他不吭聲,只是凝視著她,企圖以無聲來指責她的多事。
瑰園無視他的瞪視。「羽,純柔是我見過最適合你的女人,你喜歡她,她也愛你……」
羽截斷她的話:「胡說,她才不愛我,她如果愛我,就不會捨棄日本,捨棄……我。」
嘿!她的消息來源可是他先攆人的!看他一副妒火焚身的笨樣子,真叫她嘖嘖稱奇。扯平了,從此男婚女嫁兩不相干,而她也可以放心嫁人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6 00:46:02
第九章
「唔,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人。羽,勸你一句,愛她,就把她搶回來。光在這裡借酒澆愁,她是不會知道的。拜拜!」
望著瑰園離去的身影,思忖她這一番話,還真有她的道理在。他島悟羽豈是那種不戰即言輸的人?
當機立斷,撥電話到黎宅。不過運氣不好,總是占線。連撥數十回,他的手氣還是一樣背。
就在想放棄之際,突然傳來一聲鈴響。
「摩西摩西——」
對方先是靜謐,後來才以純熟的英文答話:「請問,你是島悟羽先生嗎?」
羽亦以英文回答:「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黎瀚洋,是舒純柔的朋友——」
「我懂中文!或許我們可以更近距離的好好聊聊。」
他的友善叫瀚洋欣賞。
「難怪純柔誇你。」
「她誇我?」這話叫他驚訝不已。純柔在黎瀚洋面前誇他?而他卻像個傻瓜似的一徑吃味兩人之間存在的曖昧關係?「她誇我什麼?」
這時要他講,他是真的詞窮。生平第一次胡謅,全是為純柔犧牲。
「她說,你的事業成就高,對她很溫柔,和你在一塊,她的生活才能多采多姿,她還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羽緊張問道。
瀚洋相信,他講出的話,對純柔和島悟之間的進展將有所幫助。
「她告訴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當島悟家的女主人。」
羽真的氣惱自己的行徑了。
「可是,我已開口趕她走了……」
「不礙事,只要接下來你肯和我合作,我保證純柔的心一定向著你。」
「我會配合的,只要能挽回純柔,什麼事我都願意做。」羽精神大振。
瀚洋原以為島悟是個難纏的人物,看來是他太過主觀了。
「等我赴日的手續辦妥,我會親自送純柔回去,並參加你們的婚禮。」
「你要親自來日本?」
「嗯!我和內人還沒機會去度蜜月,趁這一次補上。」
「好,好,竭誠歡迎,那詳細的計劃是……」
瀚洋與塗媚已有計劃,日期一到,塗媚先搭亞細亞航空抵達成田機場,而純柔則與瀚洋搭機前往香港。
瀚洋給純柔的理由是:「我看你心情不太好,不如陪我去一趟香港。」
這怎好?萬一讓塗媚知道,那豈不是——
「瀚洋,塗媚她知道我和你一道去嗎?」她現在可沒打著與他破鏡重圓的念頭。她與瀚洋的感情已逝,剩下的只是昇華後的友誼,所以她對塗媚的感受也特別的在乎。
「她知道,而且還一再交代我,要多哄你開心,別讓你鎮日愁眉苦臉的。」
純柔好感動塗媚的關心,還特意為此向塗媚道謝。可是塗媚聽完後,表情煞是詭異,先是呆愣一秒,再下一秒卻又笑得尷尬。純柔沒什麼心眼,塗媚既然承認有這回事,她也不好再深究。
上了飛機,她的心又開始不舒坦。
「瀚洋,這一次怎麼沒要塗媚陪你一塊?」
「她去了日本,所以不來香港。」
「去日本?做什麼?」
望著純柔清澈的黑瞳,他小心翼翼地探問:「純柔,我不敢留你,因為已經有人向我提你的親。」
「誰——這麼無聊?」
「他姓島悟,名——」
這哪可能?他前腳才踢她出門的。
「瀚洋,他不會這麼做的。」
「誰說他不會?」
瀚洋的篤定叫她堅持不下去。只是她不想再信任島悟,她好不容易才從傷痛中掙扎出來,實在不該再陷進他所設下的情障中。
「瀚洋,我們可以不提他嗎?」
「你覺得掃興?」
其實她很矛盾。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他,但一經瀚洋提起,內心又掀起一陣狂瀾。
「瀚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現在的我該怎麼做才好。」
拍拍純柔的手,安慰她說:「只要順其自然,其他的,你都不用做。」
純柔疑惑的看著他。他到底賣什麼關子?
即使純柔的眼中充滿疑惑,但他還不便解釋。
來到香港,卻不是目的地,他們只是過境轉往日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機——不可洩露。」瀚洋只回她這麼一句。
他這是耍弄什麼玄機?玩什麼把戲?一點都不像他本人,看來塗媚的教導實在有方。
到了成田,百般辛酸齊湧心頭。原以為再沒機會步上的塵土,沒想到,才短短半個月又重新踏上。
「瀚洋,你真打算捨棄我?」
「不是捨棄,是移交。有人答應我,要好好照顧你一輩子,本來我還不肯,只是他的誠心打動了我,我也相信他的保證,所以才決定把你交給他。不過附帶條件是,他如敢虧待你一絲半分,我將飛來日本痛宰他,再接你回去,這是我的保證。」連瀚洋都肯為他背書,羽的本領果然廣大。
「我可以——」
「不行,現在你不需有異議,相信我,我聽得出他的話全是肺腑之言,我信得過他,你也不該懷疑他。」
「你要我拿一生當賭注?」
「它不是賭注,它是你的人生,你要的人生。」
他一句「你要的人生」有如宏鍾般的敲動她的心坎。她確實曾經動過這個念頭,只是,那也只是一個想法,並沒有真正的付諸行動。
「咦,你看,誰來了?」
抬頭見到島悟,霎時間,所有的不開心全化為雲煙。
只是,她並沒有主動,還是瀚洋半強迫地拉著她前去與羽會合。
「我帶她來了,接下來的,就看你嘍!」
羽光笑不敢造次,還是瀚洋撮合,才將兩人拉攏在一塊。「純柔,人家的誠意和心意全到了,你可別教他失望。」
手握一束鮮花,宛若情竇初開少男的靦腆笑容,這是純柔所未曾見過的。
他這回是來真的吧!還在猶豫之際,瀚洋將她的手交給羽。
「我們也該過去了吧!」
過去?去哪?瞧他二人互通神色,行為神秘,不由揣測:或許她早成了他們計劃中的囊中物。
步出機場,一輛佈滿鮮花的禮車出現在停車列中。
「誰這麼好興致,結婚結到機場來了?」
話還沒說完,他們已在昌弘的迎接下準備上車了。
瀚洋和羽全上了車,只有她仍杵在車邊,不肯就座。
「純柔,你怎麼了?」
純柔被困惑住了。這是羽的座車沒錯,只是,這車今天的裝扮似乎——
「車子怎麼是這德行?」
瀚洋早料到她會起疑,下車勸道:「純柔,今天是羽的朋友結婚的日子,羽早答應對方將車出借,所以這車才成這副模樣。」
「真的嗎?」純柔略帶懷疑的看著羽。
他自是不敢洩露馬腳,壞了好事。
「還是黎先生信任我。純柔,你相信我嗎?」
就目前的情況,她拒不回答。
來到結婚會場,塗媚竟然在場,不光是她,連月子、織香都在。她們在這做什麼?才下車,便有三、四個人拉著她跑,她還搞不清狀況,已讓日式冠帽、白色和服加身,一切穿戴整齊,便被推上台去。
出嫁的念頭閃過她的腦際,來到大廳,羽一身和她一樣的日式禮服。
沒有人給過她拒絕的機會,結婚證書上,便書上兩人聯姻的證據。
她悄悄問羽:「你不會是當兒戲吧!」
「沒那回事,你可知道,這一場婚宴花了我多少錢?」
「我可以還你呀!」
「不了,你只需以你的人來補償我就行了。」
自從異鄉結識,她的溫柔婉約便打動他冷冽的心,塵封已久的禁錮因她的出現而解禁;他憐她的嬌柔、惜她的深情、懾她的忠烈,愛她的心一絲絲的啃噬他,讓他更愛得堅定。
沒想到,把守一向困難,棄守卻是如此輕易。當他逐漸潰堤,她又以冷淡待之,教他不得不收回放出的感情。當他想轉移對她的癡迷之際,她又如此的悲傷。矛盾之餘,她又給了他一線信心,宛若捉迷藏似的玩弄他……
認栽了,他完全投降於她的笑顏下,今天的這場意外婚宴,也終結了幾經波折的一段感情。
塗媚衷心祝福純柔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瀚洋親暱的摟著妻子。「希望純柔從此快樂幸福。」
「島悟先生會給她幸福的。」
咦,她怎來的這等把握?她又不認識島悟。
他眼神的疑惑是那麼的明顯,但她還不打算透露這一超勁爆的內幕。
一結束婚禮,瀚洋偕同塗媚隨即飛往北海道度假。
徜徉在唯美的支芴湖畔,心胸也因這片澈藍的湖水而開朗。「瀚洋,你不覺得這島悟羽滿眼熟的?」
靜悟了半晌,瀚洋才問她:「你說,他像誰?」
塗媚美艷的面龐浮起一抹甜美的笑容,這才神秘的回道:「你猜呀!」
PS:猜猜看,島悟羽給的第三個禮物是什麼?動動腦吧!答案就在本頁的某一角。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