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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慧菱 -【鐵漢柔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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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43:24
標題:
孫慧菱 -【鐵漢柔情】《全文完》
孫慧菱 -
鐵漢柔情
她那見錢眼開的老爹竟將寶貝女兒給賣了!
只消人家端出半包錢財就不管女兒死活,
硬是要她嫁給一個人人皆曰怪人的傢伙,
且他不只怪,聽說臉上還是有著疤痕的醜男人,
老天,她才不要一聲就這樣葬送在他手上,
非得當面跟他說清楚,絕對退婚到底不可!
豈料首次出擊她就被他的氣勢嚇得落荒而逃;
再次迎戰的結果是被他耍得團團轉,
不僅忘了此番前來的目的還被他「啃」了,
從沒嘗過吻的滋味,教她一顆心漸漸往他身上擺,
加上他並非先前所想的那般,反而溫柔體貼又俊武,
對她處處展露關懷,更知道她的喜好,如此的鐵漢柔情,
讓她不心動也難!偏偏這時她記起自己另有「私定終身」的對象,
這下可好,萬一「成哥」帶著信物出現該怎麼辦?
唉!早知會這樣騎虎難下,就不該愛上他……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43:44
序
人哪,千萬不能故意糊塗,可以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會令人會心一笑。
誰都不會把難得糊塗的你所幹的糗事、壞事放在心上,反而還會好心地問你:要不要幫忙?
這多溫暖,多好。
可是故意糊塗就不行了。
現在每天看新聞,大家都會搖頭,不過搖什麼頭咧?
我是不知道他們在搖什麼頭,但是我只要一看有人酒測不過,我就搖頭。
我實在搞不懂,明明知道喝了酒以後不要開車,可是每天就是有人要故意糊塗。
如果撞上的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呢?如果撞上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呢?
喝了酒開車並不一定會危及自己的安全(通常都是因為仗著自己不會怎麼樣,才敢喝了再上的),但最怕的就是傷害到別人。
你想過沒有?
如果那個四歲的小孩換成是你自己的?或者那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剛好是你的某某某呢?
易地而處,你能不捏把冷汗嗎?
可別以為喝酒開車的事一定發生在晚上,我就曾經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親眼看見一個手臂刺青、滿臉通紅的中年人,騎著摩托車,一路歪歪斜斜的疾馳而過。
唉,無力,真是無力。
所以說人千萬不能故意糊塗,如果人人都像上述那位仁兄那般故意糊塗的話,你我還是會繼續搖頭下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44:01
第一章
風很冷。
雪花從樹枝上落到地下,就像她的腳步一樣輕。
「小姐,咱們回去吧!」
一旁的丫鬟急得縮頭縮腦的,不時地轉頭打量著四周,聲音裡的急切和緊張,在這空曠的郊外顯得十分清晰。
「噓──」滿頭滿臉全是雪花的嬌俏姑娘,趕緊轉回頭來比個噤聲的手勢。「你不嚷嚷誰都不會聽見。」她這麼一說,倒是把屋裡的人嚇到了。
「小姐……」小梅哭喪著臉。
「噓──」又是一聲制止。
嬌俏姑娘狠狠地白了不懂事的丫鬟一眼,深怕她壞了事。
「我還沒看見對方的長相。」她也很緊張,深怕被人聽見她的聲音,壓低聲音急急地說。
小梅以為她喜歡待在這兒?
要不是木屋門前的柵欄將她阻絕在外,也許她早就窺見屋子裡的動靜了。
「可是小姐……」小梅打了個冷顫。
她們從一個時辰之前就呆呆站在這兒,卻沒有鼓起勇氣踏進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院子這麼深廣,圍欄距離木屋又這麼遠,小姐只是一個勁在這兒張望有什麼用?
可是沒人敢走進去。
風好像吹得更厲了些,吹拂起了她們的髮絲,衣袂隨風擺盪,滿天的雪花飄落下來,一時間似是交織成五綵緞帶般繽紛的景象。
「進去吧!」丁蔚心遲疑地看了眼丫鬟,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握緊粉拳。
見小姐終於下定決心要偷溜進去瞧一瞧,小梅稍稍鬆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早點看完早點回去,省得挨罵。
於是,她像做賊似的溜了進去,再趕緊招手。
丁蔚心見了,立刻提氣跑了過去。
兩人緊張地找個陰暗的角落藏身偷窺。
說真的,想要鼓起勇氣往屋子裡一探,還真是需要莫大的決心和勇氣。
她……她就要面對那個聽說是很可怕的男人了。
丁蔚心彷彿聽見自己心臟正「咚咚咚」跳的聲音,血脈更是加速僨張了起來。
聽說這個男人很可怕,臉像是被刀劃出來的一樣,冷酷無情,而且還聽說力大無窮。
更糟的是……她竟然將成為他的妻子!
一想到這兒,她突然腳軟的沿著牆壁滑坐了下來。
「小姐!」小梅感受到屋子裡頭散發出來的嚴冷氣氛,也跟著緊張了起來。「裡頭好像有人。」
「別怕……」丁蔚心的喉嚨裡像是卡了顆雞蛋一樣,語音模糊,讓她連連吞了幾口口水。「他不會發現的。」
誰說屋裡的人沒發現?她的未婚夫早就豎起了耳朵,靜靜地聽著外頭的一舉一動。
從她們的對話中,他早就猜出來人是誰。
「都怪爹!」饒是她如此勇敢,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依然還是發著抖。
如果爹不答應他上門求親就好了。
丁蔚心的俏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懊惱。
「小姐!」小梅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現在冷得要死。
話說三天前,丁員外突然宣佈把女兒許配給一個老粗,不,應該說是個怪人,這消息立刻驚動了丁家上下,更是驚動了全城的人。
丁家的女兒長得如花似玉,猶如仙子下凡,清靈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絕塵美女,竟被許配給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男人,當然是轟動萬教了。
對方長得很凶狠、長得很冷酷也就罷了,但他臉上竟還有疤!
難怪丁家的女兒丁蔚心頻頻吞著口水壓驚,卻依然止不住一臉的驚惶。
這要是萬一……對方的長相讓她看一眼……就令她立刻暈過去的話,那怎麼辦?
一想到這兒,也難怪她沒有勇氣去看對方了。
而暈過去了還不打緊,醒了之後得跟著這男人一輩子那才叫糟!
「小姐!」小梅渾身發抖,又喚了聲。好冷,真的好冷。
其實,蔚心也打從心底直通寒到體外,不過和她內心的冷顫比起來,這點寒冷算什麼?
她實在鼓不起勇氣去看一眼,很想悄悄地打退堂鼓回去。然而她已經寢食難安了三天,就這麼回去她恐怕又無法成眠。
可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來了她就不能白走一趟,一定要偷看一眼他的長相,看是不是真如外傳的那麼可怕。
於是她咬緊了唇,像是下定了無比的決心,又像是只要她的小嘴稍有鬆懈,就會全身的力氣洩光光一樣,咬得唇都發白了,這才走了過去。
天知道這一小段路,彷彿一世紀那麼長。
只不過是由屋側來到前屋的小窗旁,她卻覺得整個人像拖了萬斤重般,差點怯場。幸而屋子外頭的陰影幫她克服了膽怯。
屋子裡頭的人一定看不見外面,她如此想著,慢慢地踮起了腳尖……
豈知屋子裡的人早已傾聽注意著屋外的動靜,直到腳步聲將至,才別過臉來背對著窗子。
而這如此突然的舉動讓她倒抽了一聲涼氣。
陰暗中,他魁偉的體格看起來相當嚇人,高大的巨影背對著她不動,宛若一尊雕像,感覺像是隨時能壓壞她似的冷硬。
不,不……她不要嫁給他,她慌亂的想著。
那手臂上糾結的肌肉把她嚇壞了,他單單一隻手就能擰斷她的腰,更何況背著她的背影彷彿全身蓄著力量,隨時都能爆發。而她可能就是那個受害者。
蔚心再也沒有力氣去想多餘的事情了,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逃掉這樁婚事。
「小、姐?」小梅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用唇語喚著她。
蔚心臉色青白的轉了過來,看得小梅嚇了一大跳,更沒有勇氣踅過去看未來姑爺的長相。
「走吧!」她指了指後門,打算從那兒溜走。
未來姑爺的臉龐八成像是被風刮的一樣,一定難看死了,否則不會把小姐嚇成這樣。
站在屋子裡的杜力臣很想轉過臉來,卻又怕自己會嚇壞她。
剛才她突然抽了一口涼氣的聲音,仍然迴盪在他耳邊,令他不敢回頭。
他知道他這張嚇人的臉在沙場上很管用,但是平常姑娘家看了都會給他嚇壞。
她可是他的老婆,他千萬不能把她嚇跑了。
「小姐,快走……」小梅邊比邊後退。
小姐的臉色讓她看了驚駭,深怕自己也跟著不測。
聽說這個怪人──她的姑爺,征戰沙場經年,功勳赫赫,卻因幾番頂撞同行的將軍,把自己可能有的將軍的頭御給頂丟了。
確定了皇上冊封時沒有他的份,他乾脆隱退,抱著一包的黃金──算是他出生入死沙場的酬勞回鄉。
而這件事情傳得全鄉是人盡皆知。
因為那包黃金有一半落入了丁員外的口袋裡,成了嫁女兒的聘金,而另一半的黃金,則用在買下這郊外一大片八十畝的土地上,讓他成了個土財主。
「小……姐……」小梅急得直打手勢。
蔚心不是不想逃,而是抬不動腳。
杜力臣實在很想看看未來的老婆,他敏捷的別過臉,面向窗子。
忽然間,好像是感覺到他的注視似的,她回頭向窗內望了一眼。
她那漂亮的臉蛋,兩片粉紅的唇瓣因驚訝而微張,他都全看進眼裡。
不願太嚇著她,他回過頭來,臉部的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起來。
她還有勇氣站在窗外打量他,可見並沒有被傳言嚇倒,這令他好看的唇不覺彎了起來。
「我的姑奶奶!」小梅終於受不了地跑過來牽她。「你別嚇我行不行?這麼直挺挺的站著,不怕被人發現?」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一訂了親,便迫不及待地趕緊跑來會夫婿,這會引起笑話的。
畢竟小姐已經十八了,雖不嫌晚,可也不小了,要不是老爺一定要小姐嫁個有錢人,小姐也不會小姑獨處到現在。
「我……走不動。」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的腳像生了根一樣,就是跨不出去。
「你嚇壞了?」
「嗯。」她點首。
「長得怎樣?」
「好嚇人。」
小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她自制地趕緊掩住嘴。
主僕兩人的對話穿進了杜力臣的心。
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嚇人。
要不是他臉上的疤,他相信自己冷峻的外型相當的迷人。
他並非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因為他是真的長得又冷又俊。
只是這剛偉的外表再加上這道疤,讓他薄逸的唇看起來更冷,俊偉的外表看起來更酷,而如果他的眉頭再不悅地狠狠一鎖,很少有人能不被嚇壞的。
「走了。」小梅挺義氣的撐著她。
「嗯。」她點首。
有人撐著,她這才有力氣回流的感覺,腦袋也終於可以運作。
回家後她一定要跟爹說,她要退了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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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丁員外尖聲吼著。
「為什麼不行?」一想起那個傢伙的背影,她就頭皮發麻、腳底發涼。
「因為爹收了人家的聘金了。」丁員外不自在的捻著鬍子。
要他把那一半的黃金再送回去,可是會要他的命的。
「更何況對方長得一表人才,就可惜……可惜臉上有那麼點……疤。」丁員外支支吾吾的,在女兒的瞪視之下,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那你去嫁!」蔚心喊道。
「哎……這……怎麼成呢?」丁員外緊張了起來。
女兒的性子就像她娘,而他這一輩子最怕兩個人,一個是他老婆,另一個就是蔚心。
不過,很快地就會有第三個──他未來的女婿,杜力臣。
一想到杜力臣,他立刻打了個冷顫。
和杜力臣談聘金的時候,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嚴酷氣息,彷彿他才是那個跪下來請求他去娶他女兒的那一個,害得他本來覬覦他滿包袱黃金的想法,到最後竟然連一個子兒都不敢加,任由他出價,半包袱的黃金就這麼點頭成交。
想來真是心痛吶!丁員外捶了幾下心肝。
蔚心看了差點氣絕。
每當爹多出一個子兒的時候,就是這種心痛難當的表情,當然,少賺了一毛錢他也是這副德行。
「你該不會是嫌把我賣得不夠多吧?爹。」蔚心危險的瞇起了眼眸,漂亮的臉蛋湊近了父親。
「是啊……」這還用說。「不不不不不……」丁員外趕緊搖著手,女兒突然湊近的臉把他嚇壞了,連忙否認。
他怎麼能說是呢?
雖說他的德行有點像,但如果他真的只愛錢,他大可以把女兒賣到老鴇那邊去,也不用被人嚇得連一個子兒都不敢添,還心疼了老半天。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好。」丁員外摸著自個兒的良心說。「對方的確是一臉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好兒郎,呃……」他很有良心地又加了句:「又很有錢……」這點很重要。
聞言,蔚心氣壞的叉起了腰。
丁員外馬上縮起肩頭,一臉的不好意思。
「所以爹就……就……」
「馬上把我賣了。」
「是啊,啊,不、不……不是。」丁員外叫了起來。真該死,這丫頭比她娘還精!
「你自己去嫁!」蔚心火了。
「那怎麼成呢?」這就是丁員外緊張的原因。
想他一個子兒都不敢再添,他哪來的勇氣再跟這種男人朝暮相處呢?
「是你訂的親的!」蔚心氣呼呼的坐在桌子前拍了下桌。
「爹還不是為了你──」
「的錢!」
這話讓丁員外的脖子又縮了一下。
女兒說得沒錯,如果對方光是一表人才卻連個子兒都沒有,那還有個屁用?他也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
總而言之,他的眼光獨到,放得又遠又准,不會錯的啦。
不過,他可不敢找死的又惹女兒生氣。
「女兒啊。」丁員外乖乖的蹲了下來,想哄女兒開心。「爹連個二房都不敢討了,你想爹有這個膽子去嫁個男人嗎?」
「噗──」丁員外幽默的話語,讓蔚心趕緊掩住唇,免得失笑。
爹最怕娘了,娘只要眼狠狠的一瞪,爹馬上舉雙手投降,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招了。
「別以為這樣就能教我改變主意。」蔚心趕緊正色的說。
「這事要不是你娘答應,爹也不敢擅作主張。」
「什麼?這事娘答應了?」蔚心圓起了眼眸。
她還以為是娘回鄉下去照顧外婆,陪陪外公,而爹就趁著她不在的時候,如此的興風作浪,卻沒想到是她的靠山倒了。
原本還打算爹如果不肯退婚,還有個娘可以替她作主,看來沒指望了。
想到這兒,蔚心一臉的絕望。
丁員外高興地又再說下去。
「你娘可是看過的,高高興興的把這件事交給我辦。」然後她就回鄉下去了。
他老婆子算得可真精,把應付女兒的難纏差事丟給她,明明知道女兒一定會抗爭到底,卻一走了之,樂得在外頭旁觀。
想到老婆臨出門的話──辦不成你就死定了!老頭子,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後果非同小可,所以,女兒一定得答應才行。
「可是爹,我不喜歡他。」蔚心氣得快哭了。
「哎呀!」丁員外站了起來,改坐在女兒的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捶著發麻的兩腿。「喜歡有個屁用?爹要的是對方能真心疼你。」
「可是他……」
「他保證這一輩子會讓你衣食無憂,不吃半點苦。」
「可是……」
「聽說他的身家可不只那一包袱的黃金喔!」提到金子,丁員外的眼睛是又圓又大。「你嫁給他會很幸福的。」他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就憑他那一幢小木屋?」蔚心吼了起來。
真希望能吼醒老爹的大頭夢。
「你……你……你去過?」丁員外緊張萬分地站了起來。
這不能怪他,有錢人家不一定得住在城裡,更沒有規定非得要高樓屋宇不可,人家住小木屋有什麼關係?
「他……他很有錢的事,是他身旁的人偷偷告訴我的。」據說京師的聚福樓、來亨客棧、隆興標局,統統都是他的。
而且每家生意是愈做愈好,簡直日進斗金,嫁給這種人有什麼不好?
「爹,你是財迷心竅。人家巴不得你點頭這門親事,當然其他的人會幫他說話,真有錢,會去住那種小木屋嗎?」而且凡事都自己來。
木屋是他自己搭建而成的,圍欄八成也是出自他的手,她還親眼看見他拿著張砂紙在磨著木桌,這……這……爹受騙了啦!
蔚心倒不是在計較對方有沒有錢,而是氣愛財的爹就因為這樣才會上當受騙,點頭答應這門親事。
「我去退婚!」蔚心說走就走。
「欸!」老頭子趕緊攔住她。「就算京師的聚福樓、來亨客棧、隆興鏢局都不是他的,木屋前那幾十甲的土地總不會騙人吧?」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
單單那一大片土地,女兒這一生就不愁吃穿了。
「爹!」蔚心一臉的委屈。「我不嫁,我不嫁給這麼可怕的男人。」
「他哪裡可怕了?」丁員外故意直起了圓眸。
說是這樣說,但他確實是很可怕沒錯。一想起對方,他又打了個哆嗦。
「等等,你幾時見過他的?」他這才發現了重點。
「今天早上!」蔚心悲憤地嚷道。
「今天早上……」好呀,這個小梅,說什麼要去上香,原來是騙他的。
「是我要小梅帶我去的。」蔚心不想爹找小梅的麻煩。
「好啦,好啦。」他還能說什麼,只能擺擺手了事。
有女兒在,他連她身旁的那隻貓都動不得,更別提她貼身的丫鬟。
「反正我要退婚!」蔚心氣得跺了下腳。
「這可不成。」丁員外白了臉色。
他沒這個膽子。
「他看起來……像頭……熊一樣!」與她憧憬中的溫文儒雅、玉樹臨風的模樣,差個十萬八千里。
丁員外突然笑了出來。
「還好只是像頭熊,爹還以為你會說他像個山賊呢!」他鬆了口氣。
「爹!」她可不是在說笑。「你不敢退,我自己去跟他說!」說什麼都要教對方自動解除婚約不可。
「啊!這……」丁員外一副慘哉的表情。
女兒除了老婆之外,誰也沒辦法應付,這……這教他如何是好?
「你娘不會答應的。」他只好搬出了老婆大人來。
「娘不高興,娘自己去嫁。」這可是關係著她一輩子的幸福,豈容兒戲?
丁員外悲慘地拍了下額頭。
慘了,看他要如何面對老婆的責難,還有杜力臣的質疑?
「可……可是……」丁員外嚇得岔了氣。「爹……去了……也沒用……」
對方只要一隻手就能把他拎起來,十個丁老頭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這……這……他不敢。
「我去!」她就知道找爹沒啥子濟事。
丁員外聽了頓時鬆了口氣。
那……那他就準備逃難去也。
對呀,他怎麼沒想到?爛攤子交給女兒去收拾,反正錢已經平安的落袋了,他怕什麼?
他也要跟著老婆一塊逃到鄉下去,到時候再等著喝喜酒,嘿嘿……這算盤打得好。
「爹,你笑什麼?」蔚心一臉的狐疑。
「沒什麼,爹只是很高興你好像長大了,愈來愈有主張了。」是男人,就得搞定他的女兒,說什麼都得把她娶回家,哼。
「到時候如果對方同意退婚了,你可得把黃金乖乖的拿出來。」
「沒問題。」既然搞不定,這樣的男人也不配當他的女婿,他也不希罕他的黃金。
不過……小白兔哪是熊的對手?丁員外一臉得意的想著。
「真搞不懂,人人都說他是怪人,你怎麼會看在那幾個子兒的份上,就把我賣了?」
的確是「幾個子兒」,丁員外心有慼慼焉的直點著首,他應該再多要一點的。
蔚心直瞅著老父,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一對上女兒研究的視線,他趕緊回答:「人要相處了才知道。」當初他奉老婆之命苦談這門親事之前,不也相當不看好嗎?
可是一對上那雙清亮如炬的眼眸,再聽著對方鏗鏘有力的聲音,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出來的穩斂氣魄,彷彿天地間的豪氣全齊聚於他一身,是瞎子才會看不上眼。
「去認識認識……去跟對方談談也好。」他差點說溜了嘴,趕緊改口。「也許他會答應也不一定。」
「嗯。」既然爹不再反對,那她就放心了。
只是她完全沒注意到,平常一毛不拔的父親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通常錢一旦落入他的口袋,要教他再拿出來,彷彿在剖他的肉一樣。
「那爹去睡了。」他得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半夜就落跑。
「嗯,明天我就去說明白。」
「嗯。」丁員外嘉許的直點著腦袋,邊往門外走去。
反正明天他就不在了,天大地大的事,都沒他的份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4:43
第二章
「不好了!」
一大早小梅就驚吼著,筆直地衝進了蔚心的房裡,把蔚心吵醒。
「什麼事?」蔚心手揉著惺忪的眼睛。
昨天好不容易才終於睡得著,天知道她已經多久沒好好睡了,真不知小梅在吼什麼?
「不好了,老爺不見了!」
「什麼?」蔚心的睡意一下子全消,一骨碌的爬了起來。
「老爺留書出走了。」小梅驚慌地趕緊將丁員外的鬼畫符遞給蔚心看。
「……嗄!」蔚心拿著信封的手指直顫個不停。
信上的大意是說,他沒這個勇氣,不,他沒這個膽子,敢去跟那個叫杜力臣什麼的說退婚的事。
蔚心倒抽了口氣。
好狠的爹!這麼不講義氣,竟拋下她一個人獨自去……去……
一想到要跟那個杜力臣面對面,她的信心當場萎縮成泡泡。
蔚心踉蹌的跌坐了下來,一臉灰白。
「小姐,怎麼辦?」小梅知道事情非常非常的嚴重。
先不說小姐要如何獨自面對那個叫杜力臣的,單單一個姑娘親自去跟那麼……那麼可怕的男人談退婚,就已經夠教人心驚膽跳的了。
更何況就算事情談成了,卻又拿不出錢來還,這可不是普通的嚴重哪!
小梅也跟著挨坐在旁,一臉的發愁。
「怎麼辦?」小梅不知如何以對。
「怎麼辦?」蔚心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突然蔚心轉了轉眼珠,像抓住了什麼希望,趕緊問著小梅。
「有多少人知道爹離家出走的事?」
小梅搖了搖頭。
「我一看老爺房裡沒人,又看到桌上的留言,就急得跑來跟小姐說了。」
蔚心鬆了口氣。
「別說出去。如果有人問起,就說爹出去買辦去了,有任何找爹的事,都教他們來找我好了。」
幸好沒幾個人知道,這事能瞞就瞞,否則一旦讓對方知道她口袋空空的,對方還肯跟她談嗎?不被對方攆出來才怪。
「可是小姐,談成了可是要馬上奉上金子的!」家裡的人還好商量,一起瞞著外人也沒什麼問題,可是一旦談成了,那金子……金子從哪兒來?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
主僕兩人一起發愁。
「我也知道談成了要馬上付現,到時大不了咱們就去把爹找回來。」這是蔚心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總之,先做了再說。
「那老爺不就心疼得吱吱叫了?」
一想到老爺的表情,小梅的五官馬上皺了起來,惹得蔚心一臉發噱。
小梅形容得還真好,她爹確實會是這副德行,她忍不住地又是一陣笑。
「小姐,我有法子了。到時候如果談成了而老爺又還不回來,咱們也一起跟著落跑好了。」小梅突然雙眼發亮的說。
這是什麼鬼主意?
「不行不行,到時候人家一怒之下去告官,咱們不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她又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否則她又何必連續失眠了三天。「如果到時候連我們也跑了,會變成是詐欺、騙婚、謀財,什麼罪名都有,你要啊?」
小梅當然不要了,連忙搖頭。
她不知道事情可以演變得這麼嚴重,幸好小姐比她聰明,先想到了後果。
「如果到時候找不著老爺怎麼辦?」小梅很悲觀。
「大不了算他利息。」先欠著,大金子生小金子,單單看在這一點份上,誰都會點頭的。
更何況他們丁家這麼有名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個杜力臣怕什麼。
小梅眉開眼笑了起來,直拍手叫好。
「小姐,你好厲害。」三兩下就把問題解決了。
「那當然。」蔚心也高興不已。
反正最棘手的金子問題解決了,還有什麼能難得倒她的?
蔚心高興的開始梳妝,完全沒有想到更嚴重的問題──
人家肯跟她談嗎?
而如果人家肯跟她談,丁員外何必逃呢?
繡芙蓉2003年9月1日整理製作
主僕兩人高興的用完早膳後,就準備出門了。
其實這本來沒小梅的事,蔚心會帶著她一塊兒赴刑場──不,去對方的家裡談判,純粹是為了壯膽。
可是到了杜力臣的小木屋前,小梅卻打死也不敢跨進去。
「小姐,我沒這個膽子,我還是在外頭守著吧!」以防有個萬一。
蔚心白了她一眼。
沒辦法,家裡多的是這些不講義的傢伙,爹都能逃了,小梅肯陪她來就不錯了。
不得已,蔚心只好硬著頭皮獨自上陣。
門咿呀一聲的推了開來,迎面襲來的就是一陣竹香撲鼻,讓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氣。
竹屋、竹桌、竹椅,屋裡泛著陣陣的竹香,鮮綠得彷彿剛銼下來似的,煞是好聞。
「有人在嗎?」
令人詫異的是,這屋子並沒有給人清貧的感覺,反而更彰顯出整個屋子裡的細膩和雅致,這與她昨天看到的感受不同。
啊,她想起來了,昨兒個她的心思全都放在男主角的身上,當然就沒空注意到其他的事了。
「有人在嗎?」她東望望、西看看,手也沒停著,感覺每樣東西都好新鮮。
「找我有事?」
低沉冷硬的聲音突然從內門處響起,讓她驚愕的回頭。
她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竹瓶,看著他。
陽光從屋後斜射而入,燦爛的陽光灑滿了前廳,她苗條動人的曲線,絕麗得令人屏息的容顏,令他無法移動視線,直直盯著屋子裡的人。
而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陰暗中,背對著光而立的身軀宛若一尊雕像,藏在光影中的臉孔像張面具,又像是被刀刻劃出來的剪影,神秘又莫測高深。
她驚懼地連吞了幾口口水,才有力氣說話。
「我……我……」
人家都還沒有走過來,她的腳就已經不由自主的往後移,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他的雙眉微微斂緊,他又把她嚇壞了嗎?
看她驚懼的表情,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就這麼可怕?
「找我有事?」他只好再將聲音放柔些,怕嚇壞了他的小白兔。
「沒……沒……沒事。」一見到他,她就忘了要說什麼了,連忙搖首。
像山似的巨影將整道門堵滿,充滿陽剛的壓迫感瞬間向她襲來。老實說,她還能有力氣站著就不錯了,哪會記得她是要來幹什麼的?
「沒事?」他眉一斂。
沒事會專程跑來看他一眼?
在屋外的小梅聽了氣壞了,急得跺腳想引起蔚心的注意。
什麼沒事?你不是來退婚的嗎?她在心中向小姐喊話。
蔚心突然瞪大了眼,這才想起她來的目的。
「請坐。」他緩緩地走了出來。
她小口圓張,只見糾結有力的胸膛,彷彿要從他的衣領裡蹦出來似的。隨著他的走近,他的氣息、灸人的壓迫感,彷彿要將她淹沒般,令她嚇壞得又倒退了好幾步。
好可怕的壓迫感!
好可怕的男人!
可是這個帶有壓迫力的男人,竟朝她緩緩一笑,意外地,她竟沒有看到他臉上有疤痕。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再仔細一看,真的沒有疤!
她愕愣著,連眨了好幾下眼睛。
傳說難道是假的?
她直直地盯著他看,更加看清了正倒著茶水的男人,其實長得十分的俊。
她呆了,傻了。
錯誤的印象再加上原先就有的排斥感,讓她在此時完全無法跟眼前的他搭得上任何關聯。
應該說,她作夢都沒有想到他這麼俊。
應該說,她這才發現其實他一點都不可怕。
他微微一笑,也跟著坐了下來。
兩人只隔著一張桌子,而他孔武有力的左手就輕鬆地擱在上頭。
「這茶很香,你嘗嘗。」他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品嚐著。
她也只好跟著捧著杯子,不知該如何啟齒。
「找我有事?」這是他第三次問了。
聞言,她險些被茶水嗆著。
她趕緊拿出繡帕,輕輕按了按幾下胸口,卻壓不住心中的驚慌。
「是是是……是這樣子的……」她站了起來和他拉開距離,似乎這樣子做比較容易說出口。
「嗯?」他只是輕啜了口茶,等著下文。
「我想退婚!」她下定了決心轉過臉來,卻突然倒抽了口氣。
她看見了,疤痕在那兒!
原來疤痕隱藏在左邊眉尾和太陽穴之間,是一道彎如新月的小疤痕。
那既不是在頰上也不是在臉上,難怪從正面看不出來。
疤痕雖小,其實長在男人的臉上,更何況又不是多麼顯眼的地方,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壞就壞在它像條紅蟲,盤結在那兒,怎麼看就怎麼教人心驚。
「這疤嚇著你了?」
他只是輕鬆地眉一挑,彷彿在問她:你是被這疤嚇壞了,才要退婚的嗎?
「不,不是。」她趕緊搖頭否認。
嚇壞她的是他的氣勢,而不是他臉上的疤。
「那總得有個理由吧?」他突然換了個姿勢,又把她嚇了一大跳。
他堅硬的體魄彷彿在警告她,若她答得不好,他隨時可能會衝過來擰斷她的脖子。
「你很嚇人。」她想也不想地說,緊張地直望著他。
這是事實,他的每一個動作所透出來的力量,都隱含著殺傷力。
他突然失笑了起來。
好一個誠實的姑娘,他是該氣?還是該惱?竟然當著他的面這麼說。
「我會好好待你的。」他安慰她。
「什麼?」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要退婚,他沒聽懂嗎?他竟然回答……他會好好待她?
「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他打橫著一腳跨在另一隻腿上,當場又把她駭退了一大步。
瞧,你就是這麼嚇人,誰敢嫁你?
可是想歸想,她也只能連吞著唾沫,警戒地看著他。
「因為……」
「你已經滿十八歲了不是嗎?」
兩人同時開口。
「嗯。」她只好點了下腦袋。
「莫名其妙地退婚,對你的影響不可謂不大,你想過後果了沒有?」
有,再嚴重的後果,都沒有比嫁給一個野蠻人、比陪著一個老粗,過著一生一世來得嚴重。
可是她不敢答腔。
因為她知道說出來,會比之前還要來得更嚴重,她怎麼敢說?
見她不答腔,他只是一笑。
「別怕,我會好好待你的。」他再度保證。
她呻吟了聲。
「我不要你好好待我,我要退婚。」無法說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理由,她一個勁的著急起來。
「為什麼?」他眉端攏緊。「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我……」她張著小口,卻說不出話來。
是要告訴他,他長得太醜……?
可是不對,他明明看起來英武俊偉,說什麼都沒辦法硬是冠上丑字,她原先想好的理由就已經去了一半。
還是要告訴他,他看起來像個老粗,舉止行宜實在無法和她這個飽讀詩書的江都才女匹配。
但是他磁性醇厚的嗓音,即使面對她的退婚,也不挑一下眉、不瞪一下眼,反而輕鬆地和她談論起原因,沒有大吼大怒,更沒有她預期的拍桌大罵。
這……實在不像是老粗的行為。
當然,她的另一半理由也跟著飛走了。
「到底是什麼理由,想教你退婚?」他耐心十足。
其實,她說不出個理由來才真是糟。
「我……這太突然了。」她乾脆轉過身去。
想要在他的盯視之下,還能大膽的說出根本沒有理由的理由,實在太困難了。
老天保佑!她捂著胸口暗禱,希望能給她勇氣,一舉解除婚約。
「你的意思是婚期訂得太早?」這可以商量。
過兩天一批工人就會到來,大片的竹林山景就可以交由他們打理,而他堅持獨力完成的「雅致軒」──他們的家也將告一段落,他可以抽空陪陪她。
「不!」她驚慌的搖頭,這傢伙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我想要嫁的人,不是像你這樣子的……」她該怎麼說他才會懂?
總而言之,他的形象完全與她心中的渴慕形成強烈的反比。
「我明白了。」他理解的點首。「所以你想要退婚?」
「是的。」她很高興他終於明白了。
「如果我不呢?」他輕聲的問。
她倒抽了口氣。
「這……」這個問題把她問倒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要把你娶進門,到時候該如何告訴父老鄉親兄弟姊妹?說你不想嫁給我這種人,所以把我退了?」
這……這……她不是這個意思哪!
他說得好像她把他貶得很低似的,又說得好像她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可是她沒有,她根本就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要不然你打算怎麼解釋呢?」
「我……」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麼多。
「還是說是我把你退了?」
她連忙點頭。
「可是這親事是我請媒婆去提的,你忘了?」他似乎早幫她會有的說詞都想好了,正好整以暇地一一拆她的台。
「這也不成?」她的確是打算這麼說的。
「當然不成。害得父老鄉親們空歡喜一場,怎麼成?」
「可是……」
「你還是覺得你不想嫁給我這種人?」
「嗯。」她急忙再點頭。不不不,不對,她又趕緊搖頭。
他誤會了,他誤會了。
「到底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她一聽立刻垮下了俏臉。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這傢伙分明是在折騰人嘛!
他站了起來,雙臂環胸的看著她。
意外地,她這回竟沒有躲,只是無助地看著他,像只不小心踩到了陷阱的小白兔,無辜地等著獵人替她解開枷鎖。
「到底是為什麼你想要退婚?」他站在她面前,溫柔地看著她。
她張開了小口卻又馬上合上。
「你得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否則我不會同意退婚。」他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心裡想說的話。
她的眼神像是受到鼓舞似的立刻迸出了光彩,隨即又馬上黯淡下來。
「說了你會同意解除婚約嗎?」說了還不是白搭。
「會。」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的小臉又霎時迸出了喜亮的光彩。
「真的?」看著他一臉的肯定,她信了。
「當然是……」不是真的。這話他沒有說出口。既然她可以給他一百個理由,他就能給她一千個原因。
他不退,他不會同意退婚的。
「因為……」她垮下了俏臉,好像這是多麼難以啟齒的事。
「沒關係,你說。」
會讓這麼嬌滴滴的她鼓起這麼大的勇氣,他非知道原因不可。
她是想說,可是有了剛才的經驗,她知道她不能再提他與她心目中渴慕的形象不符之類的話,於是她決定說出她心裡頭另一個最大的隱憂。
「我怕我跟你合不來,我怕我會後悔一輩子。我只要一想到要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共處一生一世,我就……」她懊惱地將臉埋進手心裡,說明了一切。
他震顫了下,彷彿挨了一記悶拳。
她說得沒錯,難怪她心裡頭會如此驚恐,難怪她的表情會如此驚駭,難怪只要他一稍有動作,她就嚇得步步後退。
他完全沒注意到她的感受。
相親嫁娶,本來就是人之常情,他是一直這麼認為的。但是,卻沒有注意到他並不等之於她,兩人感受自是截然不同。
「所以你想要退婚?」
「是的。」她立刻抬起了臉蛋,充滿希望的看著他。
他是不是會同意……?由他剛才溫和的語氣,她覺得他似乎會答應。
他返回剛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臉深思的瞅著她。
不過,他的表情已不復之前堅決而絕不答應的表情,反而像是在考慮她的話,思索著她何不退婚的提議,這理由似乎很可行。
「有何不可?」他突然說道。
她驚喜的叫了出來,有些承受不住的捂著心臟,一直不停地拍著胸口,真是謝天謝地呀!
屋外窗下也蹦出了一串驚喜的叫聲,小梅樂得叫了出來。
「至於聘金的事──」她急切的說。
「欸,別急。」他舉起手勢,阻止她說下去。「我還沒完全答應呢!」
「啊?」她眨了眨眼,他怎麼又突然變卦了?「可是你剛剛不是說『有何不可』嗎?」
「是有何不可,可沒有說一定答應。」他讓她聽出話裡面的區別。「至少這表示我同意考慮退婚這碼子事。」
和他剛才一點都不同意的態度一比,後者顯然有很大的轉圜空間。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得說服我同意退婚才行。」
「嗄!」她直起了眼,哪有這樣的?
作夢都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老實說,如果你現在教我答應你退婚,我是一點都不同意,可是你……」他一臉被她說動了的表情。「差一點就說服了我,差一點就教我衝動地答應你的要求。」
「這……」她直眨著眼睛。
他的話既忠實又誠懇,聽起來好像是在鼓勵她,只要她再加把勁,他說不定就會同意答應退了這門親事。
這是項露骨的暗示,讓漸漸了悟的蔚心整張臉燦爛了起來。
而躲在窗下偷聽的小梅,也不住的點首贊成。
對呀,是再該加把勁,他剛才差一點就答應了呢!
「我知道……這很……不容……易……」蔚心興奮的語音有些輕顫。
的確,教一個大男人莫名其妙地被退了婚,確實是需要花點時間說服才行。
她怎麼沒想到呢?
「是很不容易。」他一臉的贊成。
這表情好像是在告訴她,他是很願意答應她的要求,可是他也有他的身段。
「那……我該怎麼做……」你才會答應退了這門親事呢?她乾脆請教他,省得又說出了些他不高興聽的話,再度把事情搞砸了。
他突然揚起了笑容。
「你何不明天再來呢?」
「明天?」為什麼要等到明天?
「也許明天你來了,和我相處了些時間,我愈來愈覺得你乏味,說不定就……」
「呀!」她高興的拍了下手。「那我明天再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趕緊起身走往門口。
「也說不定雖然不覺得你乏味,卻怎麼看都覺得你跟我不適合,也許就……」他的聲音又追了上來。
「我明白,我明白。」臨出門前,她還頻頻回首向他點頭,表示她聽懂了他的意思了。
「那我就不送了。」他完美的唇形彎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弧度,站在門口歡送著她離去。
「小姐。」小梅立刻直起了身,三步併作兩步的緊跟著她。
「明天我等你。」
「好,明天我一定來。」蔚心趕緊許諾。
這是什麼情形?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相戀的兩人,正難捨難分的互相道別,互相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道別完,蔚心急急地拉著小梅坐上馬車離去。
直到馬車駛到了長路的盡頭,轉折過了一片梅花林,再也看不到馬車時,杜力臣才笑了出來。
真有趣!他滿眼的笑意,心中開始期盼明天的到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5:00
第三章
「小姐,你這是在幹嘛?」難得小姐竟然會溜到廚房裡來。
小梅好奇地圍著蔚心團團轉,直打量著她,想看出她是哪裡不對勁,竟然會到廚房裡動手做吃的。
廚房裡的其他僕人全被請到一邊去,直瞪著眼朝小姐看,顯然也被蔚心的行徑嚇了一跳。
小姐揉著麵團要幹嘛?
「做魚面。」
「魚面?」小梅怪叫了起來。
這用魚做的面……能吃嗎?
小梅看了眼大伙,只見大伙全是一副噁心的表情。
「小姐,魚能做面嗎?」
「為什麼不可以?」這可是她突發的奇想。
用肉下面不稀奇,用魚做面才稀奇,既然做得很有心意、端到對方的面前又十分有誠意,但卻又能顯示出她手拙的一面。
這樣才能教杜力臣打退堂鼓呀!
於是她起了個大早,將嬤嬤們幫忙切成薄片的魚肉,一塊塊的和進了麵粉堆裡,使勁的揉著。
大伙看小姐這麼賣力,也沒人敢說話,倒是小梅愈看愈奇怪。
「你幹嘛做魚面啊,小姐?」
「送去給杜力臣吃。」
「嚇──」大夥一副受驚嚇的表情。
幸虧吃麵的不是他們。
江都靠海,什麼好吃的玩意兒沒有?就獨獨沒聽過「魚面」的料理。
其實在不靠海的山西,家家戶戶少不了的磨牙點心,就是這道魚面。而蔚心自己信手拈來的點子,還誤打誤撞上了呢。
「你……真的要送去給杜少爺呀?」小梅說著,身子悄悄的挪開了點,深怕碰著了那團慘不忍睹的東西。
「是呀。」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法子,讓他愈來愈對她乏味?「我會告訴他,這是我親手替他做的。」
蔚心得意的露出了頑皮的笑容,其中以捉弄的成分為大。
小梅噗哧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出來。
本來嘛,誰敢吃小姐煮的東西?單單看那一團黏呼呼的模樣,就教人敬謝不敏。
「要是萬一他看了覺得噁心,不肯動口怎麼辦?」小梅故意說。
「小梅!」蔚心白了她一眼,更加使勁了。
大伙又笑了出來。
「好了,可以切麵條了。」終於她吐了口長氣,好似用盡全身的力氣般又狠狠地喘了聲。
好可惜,她怎麼捍都捍不出薄薄的面皮,要不然切麵條一定很好玩。
不得已,蔚心只好將麵團交由下人們打理,看著他們熟稔的動作,不一會兒,整排粗細一致、厚薄相同的麵條已經切好放在桌上,等著她下鍋了。
「油呢?」
「在這兒。」
廚房裡的人忙得七手八腳,場面一陣混亂。
「哎喲!」有人被油燙到。
「我的媽呀!」也有人不敢看,乾脆離開。
終於,一鍋熱騰騰的魚面煮好了。
結果竟然沒有人肯試吃,而且還一哄而散。
蔚心和小梅偷笑的將那鍋魚面全倒進了提鍋裡,準備將它獻給杜力臣。
「小姐,加油啊,不管他的眉頭皺得有多深,你可千萬別笑出來。你一笑,人家都知道你的用意啦。」小梅是千叮嚀、萬叮嚀的。
也難怪她會如此不放心。
因為一路上蔚心咯咯地直笑個不停,一看笑容就知道這鍋裡頭放了「毒」,到時候不把事情搞砸了才怪。
「我知道,我明白。」她說歸說,卻依然笑個不停。「只要一想到杜力臣待會兒會有的表情,我就……噗──嘻嘻嘻!」
「小姐,拜託你收斂點,快到了。」小梅緊張的說。
「嗯……噗……嗯。」蔚心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到了目的地,小梅率先步下馬車,直等到蔚心笑完了,才將提鍋交到她手裡。
「記得千萬別露出馬腳,無論如何一定要千萬忍住。」別又笑了。
「我會的。」蔚心滿口答應,花瓣似的小嘴卻克制不住的往上彎。
這一回,小梅很不放心地也跟著進去,必要的時候她得盡忠的擰小姐一把,不許她走。
木屋門像是歡迎她似的,輕輕敞了開來。
再度踏入這棟寬敞又令人自在的竹舍,蔚心突然驚呼了出來。
「好漂亮的字畫!」她奔了過去。
是誰知道她喜歡文詩舞墨,偏好這類蒼勁有力的字跡?又是誰知道她獨偏愛梅花,喜歡潔白的宣紙上慢慢染上的那抹紅?
屋子裡的陳設不大一樣,昨兒個還空無一物,只有桌跟椅;今兒個已像是個家,佈置得溫馨怡人。
她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你來了?」聲音響起,和著一陣珠簾清脆的碰擊聲。
她立刻回頭,再度驚奇的瞪大了眼。
今天的他一身青衣打扮,看起來斯文俊挺又添了幾分英氣,像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與昨日的他一身英武裝扮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你……」原來你也可以這麼溫文儒雅,如此英俊氣概,真是好看。她差點就脫口而出這些話了。
幸好小梅撞了撞她,讓她趕緊收回視線,及時回過神來。
蔚心連忙把手裡的提鍋遞了上去,但卻立刻又縮了回來。
不妥,要「毒死他」之前,先問問看這些字畫是打哪兒來的。
「這些畫是你買的?」她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字。
小梅在一旁叫苦連天。
小姐的詩癮又犯了!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興致看這些畫。
「你有興趣?」他露出了笑容,也顯得十分意外。
「我們家小姐沒別的興趣,就愛收集這些有的沒的。」小梅乾脆一口氣幫主子把話說完,省得拖拖拉拉。
「嗯,我別的興趣都沒有,就是看到漂亮的字畫總會愛不釋手、流連忘返。」這一些比什麼珍珠銀釵還更教她喜歡。
他一笑。「想不到咱們倆的品味一樣。」
「嗯。」她點首。
如果換作是早些時候,她會以為他是買來好看的。可是如今看他一身書卷氣息,她不得不相信他真有幾分鑒賞的實力。
「你上哪兒買的?」她欣賞的問。
「我自個兒寫的。」
她驚愕的轉過身來,眼睛瞪得好大。
他……他自個兒……寫的?
「我別的興趣都沒有,就是看到漂亮的字畫總會愛不釋手、流連忘返。」她剛剛說的,何嘗不是他的心聲。
「你……會畫畫?」她聲音陡地提高,表情活像是在問他,你真的會吞劍嗎?
他的笑容十分溫暖。
「我不能會畫畫嗎?」她的表情真是可愛。
「我還以為你只會殺人呢!」蔚心想也沒想地便脫口而出。
「小姐!」小梅大呼不妙地拍了下額頭,趕緊過來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怎麼這麼說呢?」她小聲低語。
小姐不要命,她還要命呢!怎麼可以跟差點成為將軍的人這麼說話,這不殺那麼多人哪能當得了將軍。
蔚心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一笑。
「不,我的意思是……」她轉了轉眼珠,想了想。「我以為你是個老粗。」這夠婉轉了吧?
這更糟!小梅狠拍了下腦袋,差點沒翻白眼、吐白沫。
這也錯了?
蔚心一看小梅俏臉發青的模樣,知道說錯話了,正要開口時,杜力臣卻笑著制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像個讀書人。」
「對呀!」蔚心好高興,她就是這個意思。
小梅在一旁猛翻白眼。
看看人家不像個讀書人,卻像個讀書人的樣子,說起話來多婉轉、多動聽。反觀小姐,飽讀詩書卻連個話都不會說,到底誰的肚子裡有墨水啊?
「改天一定向你好好請教請教。」蔚心滿臉的笑容。
改天?小梅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小姐忘了她是來幹什麼的啦?
「今天的驚遇真是教人驚喜,有一種讓人撿到寶似的感覺。」蔚心只要一站在喜歡的詩畫前,就會渾然忘我。
之後,她還會開開心心、毫不設防的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急得一旁的小梅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偏偏未來的姑爺就在她的面前,她又不能開口直催。
杜力臣快樂地揚起笑容。
「你喜歡,改天我教你畫。」
「真的?」
唉,我的媽呀,還有以後?小梅只差沒有跺腳的嚷嚷出來。
「小姐……」她才喚了聲便被蔚心制止了。
「別吵,小梅。」她還沒欣賞夠呢!
「可是小姐你手上的魚面……」
這句話可提醒了蔚心,她趕緊將提鍋拽到身後。
他這麼可愛,又畫一手好畫,她可不能害他。
「什麼魚面?」杜力臣一臉興致盎然,一看出東西是要帶來給他的,就更有興趣了。
「不……不是……」蔚心一臉慌張。
「是……我們家小姐親自替你做的。」小梅強調的說,乾脆替蔚心把話說完。
「真的?」他等不及要嘗嘗了。
不……
蔚心正要搖頭,小梅接著立刻又說了下去。
「小姐為了做魚面給你嘗,一大清早就爬起來了呢!」她替小姐說著好話。
誰教小姐不說?一見著了字畫就丟了魂。
「小梅……」蔚心急了。
這東西一定很不合他胃口,說不定根本就是難以下嚥,要退婚也不必那麼殘忍嘛!
幾幅字畫頓時就改變了蔚心原先的感觀,而且她突然發現自己跟杜力臣還滿有得聊的,這更教她不忍了。
「小姐別害臊,讓姑爺知道有什麼關係嘛?」小梅是一心一意護著自己的主子。
「來,我嘗嘗。」杜力臣高興地從蔚心的手裡拿走了提鍋。
小梅馬上忍俊不住地彎起了唇。
真是糟糕!囑咐小姐不能笑的是她,怎麼她先露出馬腳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倒是蔚心一臉的緊張,就好似鍋裡頭摻滿了砒霜,而她正是那個殺人兇手。
可惜杜力臣沒看見。
「來了。」從廚房裡端出了碗具,他趕緊擺上桌。
「這……」蔚心一臉的愧疚。
「嗯……好香。」掀開了鍋蓋,他很捧場的說。
小梅再也忍不住了,趕緊轉過身去,肩膀直抽搐個不停。
而蔚心則是滿臉懊惱。
「來,坐。」杜力臣招呼著,替她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麵。
魚面清香撲鼻、誘人垂涎,以前行軍駐紮的時候他就吃過這道好料,但聞起來卻沒有手中的這碗來得香。
慘了,連小姐也要跟著吃?
小梅一轉過臉來,差點失笑,趕緊又轉回臉去。
「來,坐呀!」怎麼把自己當成外人了?
他就知道他押對了寶,選對了方法。他故意叫她今天再來,就是為了要教她多親近親近,讓她知道他並不可怕,讓她知道他會疼她一輩子。
果然,她今天就沒開口再提退婚的事。
「我……不不不……不餓。」她臉上的表情還真是無法形容。
像是很想講義氣地陪他一塊兒吃,卻又鼓不起勇氣來,只能驚駭地拒絕。
「別客氣,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小梅,你也一塊兒來。」
「啊!」小梅蹦了起來,連她也有份?
她們不敢告訴他那一鍋麵不想嘗的原因。事實上單單看魚肉由整塊被揉到碎,整個面黏黏糊糊的模樣就沒有人敢嘗。
更何況,小姐還是第一次下廚呢!
小梅的胃突然緊縮了下。
「小梅,你也來。」臨死之前,蔚心不忘拉她這個墊背的,也要她一塊兒送死。
「不,我吃飽了。」開玩笑,男女主角又不是她,她幹嘛吃魚面?
「來。」他好心好意的遞筷子給蔚心,率先吃了一口。
突然他瞪大了眼眸,像是吃到了什麼……怪味。
蔚心緊張得筷子都掉了下來。
「我可以解釋……」她慌張的說。
「好吃!」他高興地喝了聲,舉箸之間是一副豪邁爽快的神情。
「好……好好好好好……吃?」蔚心以為他在說笑。
「真的好吃,真的好吃,」他高興的又連扒了幾口,像要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面,你也嘗嘗。」他鼓勵她也嘗一口。
他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在做假。
蔚心和小梅驚懼地對看了眼。
「可是……」她還真是沒有勇氣嘗。
「快嘗嘗。」他捲起了麵條遞到她口前,親匿的舉止就好似是她是他老婆。
「我……」她正要說時,麵條已送進了她的口中。
一陣柔滑清鮮的味道,霎時溢滿了她嘴裡。
「真的好吃!」她驚喜的宣佈,也吃將起來。
完全沒注意到剛剛送進她嘴裡的,正是他的筷子。
小梅驚愕不已。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剛才……和人「親嘴」啦?她想著,一副差點暈過去的表情。
作夢也沒想到,小姐七揉八揉的魚面,竟會被人吃得連聲叫好?她拍了拍臉頰,懷疑自己是不是暈了?
「小梅,你也來嘗嘗。」蔚心一臉的得意。
第一次下廚就能有這麼好的成績,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小梅終於忍不住的走過來嘗一嘗。
「嗯──」她眼睛瞪得好亮。真的好吃哪!
不一會兒,一鍋魚面便一掃而空。
「我帶你去走走。」吃完後杜力臣起身,開口邀請,同時伸手向她。
「去哪兒?」她有些訝異,任由他牽著她的手。
這一切顯得那麼自然。
「去街上逛逛。咱們去逛逛書肆,看看有什麼新鮮的,順便去找幾塊上好的墨石回來。」
「好呀!」她最喜歡逛書肆了。
小梅聽了一臉的無力。
「這……小姐……」她趕緊擠眉弄眼。「你……不是有事還沒辦?」
「什麼事?」蔚心奇怪地轉過臉來。
小梅一副求她饒了她的表情。
「退、婚、呀!」她用手圈著唇,無聲的說。
「噢──」蔚心突然一臉難為了起來。
她竟然高興得都忘了正事。
「有什麼事嗎?」看出她的猶豫,杜力臣禮貌的問。
「我……」她不能喜歡上他。
「嗯?」這一回他看著丫鬟。
小梅心中一凜,慌忙的低下頭去。
別怪她,她只是盡責的提醒小姐,做她忘了的事。
「是不是你想繞到什麼地方去?沒關係,反正不急,咱們可以先去辦你的事,再來逛咱們的。」
蔚心突然垮下了肩頭,也垮下了臉。
頭一次……她覺得想要開口提退婚的事,竟是這麼的困難,沒想到這個男人像塊磁石,她整顆心都被他吸了過去。
「如何?」他挺有耐心的。
溫和卻又犀利的眼光穿梭在主僕兩人的臉上,好像明白她們兩個打的暗語是什麼,但他並不點破,直教蔚心和小梅一陣發窘。
「我……」蔚心終於鼓起了勇氣,緊咬下唇。「我是來退婚的。」真是遺憾,為什麼……為什麼兩人不在更早之前認識?
她心中一股惆悵感油然而生。
「哦?」他了悟的點首,一點都不覺得驚訝。「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咱們在路上順便談談。」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穿過門、圍籬,走向馬車。
「你……你答應了?」蔚心顯然嚇了一跳。
他乾脆爽快的語氣好像就要答應了,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她卻……她卻……不希望他答應得這麼快。
「咱們邊走邊聊。」他避重就輕。
反正他也沒有「答應」過要退婚,說要邊走邊聊純粹只是哄她開心,不這麼說,她怎麼會乖乖地坐上馬車跟著他一起出遊?
「邊走邊……聊?」是不是聊到了最後,而馬車到了站,兩人就……從此不見?
一想到這,她不禁花容失色了起來。
「嗯哼。」他沒看她,只是吩咐車伕上路。
「小姐,那我呢?」小梅追了過來,跳腳的嚷嚷。
杜力臣回過首來,肩膀頂了頂失神的她。
「你的丫鬟問你呢!」
蔚心連忙回神過來,趕緊探出了腦袋,揮著手,用力大喊,「小梅,你顧家──」
「家?」遠處小小的人兒叉著腰直跳。
這是誰的家?
小姐你有沒有搞錯?
可是不管小梅如何揮著拳頭,氣呼呼的抗議,馬車仍是不停歇地轉過了那片梅花林,隨即不見蹤影。
「家……」小梅頭痛了起來,乾脆蹲在地上。
小姐這一趟去會成功回來才怪,她無力地起身。
一見著了字畫就暈頭轉向,偏偏這一回去逛的又是她最愛的書肆墨寶,小姐若還記得「退婚」這兩個字,她腦袋就砍下來送給她。
雖然她什麼都不懂,但是她有預感,被說服的恐怕不是她的姑爺,而是她家小姐。
「我看你乾脆別退婚算了,你的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了。」小梅一個人嘀嘀咕咕的。真不知道這忙到底還要不要幫?
不是她喜歡多事,而是她也覺得小姐的嬌貴嫁給個粗人,實在有點糟蹋了。
不過這擔心看來是多餘的了。因為今天的姑爺不但一點都不像個粗人,倒還令人差點跌破碗,他竟然會畫畫?連她都刮目相看呢!
嘀嘀咕咕了老半天,小梅終於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往屋裡頭走去。
畫畫真的有這麼好,竟然教小姐這麼高興?她要去研究研究。
小梅打了個呵欠,走進了廳堂,皺眉思考了老半天,除了覺得真的畫得不錯、字跡龍飛鳳舞很漂亮之外,實在搞不懂有什麼好驚喜的。
「啊──」她好想睡。
管他的,先睡一覺再說,反正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5:20
第四章
「你想要跟我聊什麼?」蔚心的心七上八下的。
說要退婚的人是她,但如今她心裡頭卻有一股極不樂意的情緒正逐漸高張,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境的轉變會如此之大?
而此刻的她是既緊張又矛盾。
「咱們先去那邊逛一逛。」他倒挺會賣關子的。
杜力臣不急著說,只是一個勁的把蔚心往人群裡頭帶,還不時用著手臂護著她,免得被人撞著。
這可把蔚心急死了。
她還有心情逛嗎?早些時候她或許還會燃鞭炮慶賀,巴不得他早點答應,可是現在她卻很怕聽到答案。
「這銀釵你覺得怎麼樣?」
「你還是趕快告訴我結果好了。」
一個說東,一個說西,完全不對盤。
「那這個呢?」
「你的答案呢?」
兩人的心事截然不同。
她再也受不了了,一顆心簡直要提到喉嚨了,他還有心情逛?
瞧他滿面春風,好像高興著什麼似的,他是想通了正在高興──決定答應她的退婚?
還是心情正好?
不管答案是什麼,總之,他的笑容伴隨著即將出口的答案就是令她緊張。
「咱們找個地方歇歇,如何?」天知道耳邊都是人聲,對她簡直是火上澆油。
蔚心不時地踮腳張望,想找找看有沒有可供歇腳的地方。
「在找什麼?」跟他說不是比較快?憑她這樣跳呀跳,要找到什麼時候?
「我想找個能……」
突然一陣騷動傳來,一群人正追逐而來。
「抓住他!抓住他!」
「救命呀!他偷了我的錢。」一個婦人邊哭邊追著喊道。
不少人一擁而上,見義勇為來幫忙。
可是那偷兒狡猾得像隻兔子,只見他一陣東蹦西竄,眼見就要揪住他了,但他靈巧的身形一晃,機伶的跳脫開來。
那些急著要把他逮進手裡的,被激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齒。
「救命哪,他搶了我的錢!」由偷轉為搶,婦人一路哭吼,卻依然沒有人能抓得著偷兒。
杜力臣冷然的盯著四蹦亂竄的偷兒,似乎在看著偷兒還能變出什麼把戲來。
一片驚叫聲又猛然響起。
原來偷兒在四蹦亂竄的當口,又順手截走了一個姑娘手上的一包銀子。
「你等著。」杜力臣再也看不下去了。
只見他身形一竄,輕巧地穿越過人群,足尖一點,他已經來到偷兒的身後將他擒住。
「好欸!」大家拍手叫好。
偷兒的臉上則是有著驚慌。
「年紀輕輕就不學好。」大家指指點點的。
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年紀輕輕的竟想要以偷為業。
「打死他!」
「打死他!」
不少人卯起狠來想揍他一頓,卻被杜力臣冷眼一瞪,眾人全都驚駭的收手退後。
「噗哧!」蔚心笑了出來。
這一切她全都看在眼裡。
如果換在昨日之前,她也會跟眾人一樣驚駭的後退,被他臉上的冷厲煞著,可是如今她卻覺得他好可愛,專門用那張臉嚇人,令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偷兒的臉上簡直毫無血色可形容。
「你也知道錯了?」他低沉的冷酷嗓音,聽起來就好像要對方的命一樣。
「我知道錯了,大爺饒命。」
要不是被杜力臣「提」著,只怕偷兒早就腳軟的跪下來。
「知道錯了,還不把錢吐出來?」杜力臣的手稍稍使一下勁。
「呀──」
少年郎痛得當場叫都叫不出來,整張臉吃痛地變了顏色,趕緊將錢袋拋還給對方。
「好大的膽子!」
「把他送官!」
群情激憤,眾人恨不得打死這個偷兒。
「小弟這就把他送到衙門去。」杜力臣有禮的說。
「好好好,交給杜大爺處理好了。」眾人全都舉雙手贊成。
杜大爺?蔚心驚奇的圓起了眼睛。
應該是「杜少爺」才對吧!她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終於知道為什麼滿城全是不利他的謠言。
因為他看起來實在太威嚇人了嘛!
「蔚心,走吧!」杜力臣這麼一說,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一聽見要送官,偷兒一臉的驚嚇,止不住的哀聲求饒。
只是並沒有人敢跟上來,因為似乎一跟上去就會被杜力臣給瞪了回來,所以,大家識相地只敢站在後頭看著他們三人漸走漸遠。
可是,杜力臣並沒有把人帶到衙門,反而拉著蔚心轉往另一個僻靜的所在,放了偷兒。
「這……」蔚心一臉詫異。
偷兒馬上跪了下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幾個子兒輕易向人下跪,你的尊嚴何在?」
杜力臣有力的聲音在偷兒頭上響起,令偷兒臉上一陣凜然,彷彿挨了一巴掌。
少年郎可能是慣犯,也可能頭一次遭逢敵手,被逮著時臉上的驚慌純粹是對於杜力臣的畏懼,老實說放了他,下一次他恐怕是依然故我。
可是剛剛杜力臣的那一番話,似乎打醒了他的尊嚴,喚醒了他的良知,原本求饒不停的嘴巴倏地一閉,一臉錯愕的抬起臉來。
蔚心滿意地環抱著雙臂,她大概知道杜力臣的用意了。
「你如果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放了你。」
奇異地,偷兒不但沒有一迭連聲地直嚷著他知道錯了,反而是直直看著杜力臣。
「如果放了你,下一次再被我逮著,我會要你的命。」杜力臣冷酷的警告,一點都不像在說笑。
這一回沒有猶豫,偷兒下定決心,站了起來。
「我不會再犯了。今生今世,我不會再做出任何有損尊嚴的事情。」這句鏗鏘有力的話,彷彿是發自他的肺腑深處。
蔚心驚喜的笑了開來。
「很好。」杜力臣冷淡的說。
一袋銀子突然拋了過去,偷兒順手接著,訝異地挑眉,無聲詢問著。
「借你的。等你事業有成,或者是功名成就之後,再還給我。」他輕鬆的將手背在後頭。
偷兒驚訝的又跪了下來。
「欸?你這是幹什麼?」蔚心笑著趕緊扶起他。「不是說了不能隨便跪的嗎?」
再度起來時,少年郎眼裡已克制不住的泛著淚光。
「大恩不言謝,這筆借貸……」他狠狠地咬住牙,像是怕被人聽見他聲音裡的哽咽。
「……改……天……一定雙手奉還。」說完,他立刻轉身離去。
「欸──你還沒有留下姓名呢?這樣怎麼還錢?」
喚不回偷兒,蔚心回頭看著杜力臣。
「要不,至少也該問你姓什麼呀,否則他將來怎麼還你錢?」
「算了,只要他不再犯法,他還不還都無所謂。」他的唇角彎高。
「你……」她心裡一陣感動。
杜力臣喟了聲。「我只是覺得他年紀輕輕就要在牢裡關個三、五年,然後再學得更壞,不如給他機會。」
「所以,你剛剛說要他的命是假的呀?」
「你說呢?」
兩人互看一眼,一起笑了開來。
當然是假的,偷又不至於一死,可是不這麼嚇唬他,好像少了把勁的感覺。蔚心霎時明白他的苦心。
「你真好。」她感動的說。
「這樣你還要跟我解除婚約嗎?」他笑著輕問。
一陣驚喜的戰慄竄過了她的全身。
「我……」她欲言又止。
真想告訴他,他今天的一切令她好感動。突然她覺得好高興,覺得自己好幸運。
然而,他卻不給她說的機會。
「我帶你出來是要給你答案。你不是一直擔心我肯不肯退婚嗎?」
而這是他的答案。他握住她放進他掌心裡的手,舉起來,輕輕吻著她的指尖。
一陣戰慄穿過她的全身。
她像被釘牢在地上一樣,無法抗拒的看著他的頭一點一點靠近,當他俯向她的唇時,她呆了。
「蔚心。」他輕聲喚著她。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拇指輕撩她顫動如翼的下唇,忽然他降下他的唇,讓她震驚在當場。
他的舌溫暖而甜美的品嚐著她的,不時地愛撫她顫抖的唇瓣。
她吃驚的想推開他,他卻吻得更溫柔更深,一股激情軟軟的流向她全身。
直到他結束這個吻時,她還站不住腳,整個人倒向他的胸膛。
「你瞧,跟我在一起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困難。」他聲音沙啞的微笑道。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這樣才能重新儲回力氣,緩緩地離開他的懷抱。
只是她不知道眼睛該看向哪兒,只能閃躲著他的盯視。
「你親了我,我再也不能嫁給別人了。」她的雙頰如火,羞得幾乎抬不起來。
「我也不想娶別的女人。」他執起她的手,又輕輕啄吻了下。
這一回她沒有再拒絕,只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成為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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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在傻笑什麼?」小梅湊近了俏臉。
「啊,沒有。」蔚心趕緊正了正神色。
「還說沒有?」小梅白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了下來。「你從剛才嘴唇直彎到現在,不是笑,難道是在哭啊?」她一臉自己說中了的表情。
「小梅!」蔚心嗔了她一眼。
知道了就別說出來嘛,人家正想著他呢。
一陣甜蜜的笑容又在她臉上泛開來。
「還說呢,說什麼要退婚?還說什麼一定要說服人家?結果呢,自己被人家說服還差不多。」放她這個丫鬟白擔心了。
小梅乘機數落著,昨天她還擔心小姐會不會被「吃」了,這麼晚還不回來。結果一看到小姐一臉喜孜孜的回家,她就知道丁家的喜事近了,這婚也甭退了。
「我覺得他真的很不錯。」蔚心彷彿還陶醉在昨日的快樂時光裡。
「是啊,之前不知道是誰告訴我,他長得好可怕,她非退婚不可?」小梅叉起了腰。
「小、梅!」
「結果一看到人家的畫就忘了正事,結果兩人出去一趟,連心也跟著丟了。我沒冤枉你吧,小姐?」小梅拿起一粒葡萄,丟進口中。
「小、梅!」
「不過這樣也好,不必擔心籌不出聘金,皆大歡喜。」她兩手一拍。
「小梅!」
「可是啊……小姐。」小梅吐出了葡萄籽在手上。「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吶,你的救命恩人的情怎麼還?」
可不是她小梅愛多事,身為丫鬟,小姐的所有的心事她都知道,她只是很盡責的提醒小姐,還有一樁心事未了。
蔚心霎時愁下臉來。
「我就是在為了這事難過。」
「難過?」小梅一臉的驚奇。「嘴角彎得老高的人,心裡會難過?」
這伶牙俐齒的小梅就是愛損人。
「小梅,別瞎說了啦,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是真的為這件事情在發愁。
小梅立刻收拾起頑皮的笑容。
「怎麼辦呢,小姐。我可不是在阻礙你,我是在提醒你,你自己幹的糊塗事你最清楚。」
也因此,小梅比誰都還熱心的贊成蔚心的退婚提議。
誰教小姐當初要糊塗的把祖傳的信物拆成兩半,一半送給了人家呢?
要是對方突然拿著信物來要人,看小姐怎麼辦?
「小梅!」蔚心頭疼的喊。「那不叫糊塗,那叫謝恩。」要說幾遍才懂?
她怎麼會隨隨便便把祖傳的信物送給了人家?要不是對方有恩於她,這種東西是打死不讓的。
「是、是、是。」小梅拚命點著腦袋。「沒有人像你這麼糊塗的,把自己當成禮謝給人家。」還說不糊塗?她偏要說。
「小梅!」被小梅愈說她頭愈疼,蔚心不支地撐住額頭。
小梅不會懂的。
要不是對方當初救了她這條小命,她早已不在人間。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每次都這副表情。「我怎麼可能會不懂?沒有了他,你的命早就沒了,你已經說了八萬遍了。」誰聽了會不懂意思?
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對方突然來要人怎麼辦?對方可是有小姐的祖傳信物,那可是媒憑嫁娶的證據,到時候小姐要怎麼辦?
「我……」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個是救命恩人,卻遠在天涯海角,不知去向。
另一個近在咫尺,漸漸地擄獲了她的心,教她想嫁給他──那個杜力臣。
想著想著,蔚心的腦袋亂成了一團。
一切全都變了調,腦袋裡簡直糊成了一團,教她愈想愈頭疼。
「對方救了我兩次,第二次還差點為我丟掉了性命,還流了好多血,我怎麼能忘?」
「所以你就把祖傳的玉珮拆成兩半,一半他掛著,一半你戴著,言明長大了以後來娶你?」這故事她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嗯哼。」不對嗎?
要不是對方捨命救她,不要說是玉珮或是她的人,只怕此刻她已經被水流沖得不知去向,這世上早就沒有丁蔚心這個人了。
「才一塊玉珮而已。」她訥訥的說。
爹祖傳的寶物不知有凡幾,全都鎖在只有爹知道的地方,而她小時候就親眼見過,單單玉珮就有好幾塊咧!
「更何況──」
「當時玉珮也因為撞到了暗石,早已有了裂痕,所以你就乾脆一折兩半。」小梅一手叉著腰,截斷她的話說下去。
「嗯。」她這樣做沒錯。「不過那玉不是我折的,我沒那麼厲害。」她趕緊解釋。
「你當然沒那麼厲害啦!」小梅怪叫了起來。「你那麼厲害誰敢娶你?」嚇人哪,竟然折得斷玉?
蔚心笑了起來。
這就是她很喜歡和小梅在一起的原因,小梅正直又善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丫鬟。
「小姐,你還笑?」小梅的眉挑得老高。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監。早在小姐深陷「泥淖」之前,她就耳提面命的再三叮嚀,囑咐她一定得退婚。
結果,小姐的心還是陷了進去。
「小姐,我不是說這個姑爺不好。而是之前你已經答應了其他人的親事,不管有沒有父母之言,對方救了你的命是事實,單憑那個信物他就能娶你了。」
丁家如果不肯答應,於情於理都會站不住腳的,就算是杜姑爺親自出馬,恐怕也行不通。
「我明白。」蔚心的頭低得好低,因為她想到了杜力臣的吻。
「明白了,你還忍不住這麼快就愛上人家?」小梅忍不住的說道。
看吧,現在陷入了兩難的情況,連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唄!
只是看起來倒像是她這個丫鬟比她還煩。
她都被「啃」了,還差那顆心嗎?
蔚心歎了聲,把嫣紅的俏臉埋進了掌心裡。
這事絕不能讓小梅知道,否則她會尖叫的暈了過去。
「小姐,別煩了,我替你想法子好了。」小梅還以為她正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善心大發。
「嗯,我也想想有什麼對策?」她終於抬起了臉蛋,臉上依然是止不住的酡紅。
小梅不疑有他,還以為是太悶熱的關係,趕緊將窗戶打開了一點縫,讓冰涼的空氣透進來。
「冷的話就加件衣裳,我可沒空招呼你哦。」小梅打算先行離開去做其他的事。私底下,主僕兩人的對話就像好友一樣。
「我會的。」
小梅一走,蔚心就立刻陷入了深思之中,腦裡再度浮現出那個模糊的人影。
或許小梅說得對,她怎麼可以陷得這麼深、這麼快?才幾幅字畫就鬼迷了心竅?當初一知道訂了親就應該趕緊跟爹說,而不是急急忙忙地拉著小梅去看對方的長相,結果把自己落得兩頭為難。
可是,她喜歡杜力臣哪。
她懊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是恩人,一邊是她真心喜歡上的男人,她該做何抉擇?
「唉──」她將臉埋進掌心裡。
這天大的難題要解決,除非成哥肯放棄,否則誰去說情都行不通的。
只是成哥在哪兒?
年紀愈大,她對成哥的印象也就愈模糊,但他當時迴響在她耳畔的聲音,卻愈來愈清晰。
等我哦,小丁香,你欠了我兩條命,除非你答應當我的新娘子,否則你怎麼還?
她當時認真的直點頭,完全搞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當真?
我願意當你的新娘子。
她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可成哥現在娶不起你。
記得他笑了笑,當時陽光好刺眼,她抬起臉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卻依然敵不過刺眼的陽光,只覺一臉的難受。
而他趕緊將她抱轉了方向,替她擋住陽光。
「這麼吧,等我功成名就了之後再回來娶你,到時你可不許嫁人哦。」他點了下她的鼻尖。
「嗯。」她用力點了下腦袋。
「可是口說無憑哪……」他似乎也傷著腦筋。
突然他看見她晃在胸口的玉珮,驚疑了聲,只因那玉珮似乎已裂了。
「我有辦法。」他說著的同時,舉起了手指向她胸前。
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趕緊拿下了玉珮交給他。
「喏,這一半給你,一半給我。咱們說好的,將來就憑這塊玉珮把你娶回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5:57
第五章
姻緣就是這麼訂下來的。
十二歲那一年,蔚心還是懵懂的年紀,她愛詩書卻更愛玩耍,只要一到了放課的時間,她總是走到廚房的坑邊抱起了小貓,唱著歌兒走來走去。
不知道是誰提議要出去玩的?也不知道是誰領的頭說要爬樹,反正她都跟。
丁家來往的都是些頗有地位的生意人,當然敢來到她家將她拉出去的,也都是那些家世很好的孩子。
於是在孩子們的吆喝之下,她也跟著學會的打起了陀螺,爬起了樹,而且還玩得不亦樂乎。
那一天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爬上了樹,接著她就不肯下來了。
她愛極了遠眺青山綠水,愛極了清風撫面的滋味,底下的孩子們玩得喘呼呼的,她則輕輕鬆鬆地坐在樹幹上,表情比那些孩子還快樂。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亦如她永遠難忘接下來發生的事。
那時,突然她的身子震顫了下。
原來堅固的樹幹發出了輕微的碎裂聲響,開始往下傾斜。
「啊──」她當場沒了血色,驚慌地想要爬回去抱住母干。
可是她不叫還好,這一叫好像更用力了,順著她驚慌的動作,樹幹啪地應聲折斷。
「啊──」她尖叫了起來。
她整個人晃呀晃,就懸在對折成兩半的枝幹上,隨著她的體重正一點一點的往下掉。
見狀,底下的孩子們全慌了,紛紛圍過來觀看。其中有人陪著她一起大喊救命,有人嚷著要她跳下來,總比摔死得好,還有人趕緊跑去討救命,更有人哭了出來。場面頓時混亂成一團。
不久,必必剝剝的碎裂聲響起,樹幹似乎再也承受不了她的重量似的就要折斷,讓她整個身子震了下。
她抬眼一看,「啊──」孩子們也陪她一同尖叫。
說時遲,那時快,瞬間一道人影從半空中掠過。
等那道黑影再度落回地面時,手裡已牢牢的抱住一具身軀。
「蔚心,嚇死我了!」同伴們拍著胸口。
一聽見聲音,蔚心緊閉的眼眸這才張開。
「我沒死?」她歡呼一聲,漾開了笑臉。
「要不是我,你早就完蛋了。」一道男聲沒好氣的說道。
蔚心聽了抬起臉,一對黑亮的星眸正盯著她,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躺在這個人的懷裡。
「謝謝你。」她囁嚅地說。
「不客氣,你的家人呢?」
她還沒回答,同伴們便爭相地替她說出問題,連她幾歲,家住哪兒都說得一清二楚。
「放任你們這麼玩耍,卻沒有人在旁邊看顧,真不應該。我去告訴你們的爹。」
他這一說,孩子們全叫了出來。
「我們是偷跑出來玩的!」大家拉著他的衣角求饒。
「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爬樹了。」她也緊張地趕緊對天發誓。
「真的?」
「真的。」小腦袋紛紛肯定的點著。
「好,相信你們一次。下一次再被我抓著了,我可是會押著你們回家的。」
「謝謝大哥哥……」
那日大家歡呼的聲音依然響在她耳畔,他講話的聲調也深深烙進她的心,只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事後她一直回想不起他的臉,只有當時記憶的情景仍抹不去。
當然,她以後也不敢再爬樹了。而那模糊的人影就此刻劃在她的心中。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
兩人再次相逢的場景,竟然是她差點賠掉小命,甚至連他的性命也差點一起賠進去。
那一年再差三個月她就及笄十五,趁著爹娘不在的時候,她拉著小梅一塊兒到街上逛逛。
逛著逛著,她忽然嚷著要去看龍母,原來江都城每一年的重頭戲就是賽龍母,而爭奇鬥妍的龍母就成了比賽前最熱門的話題。
也許她今生注定與水無緣,才會這麼倒楣。別人看龍母看得興高采烈,樂而忘返的,她呢,則是看得樂極生悲,差點與世長辭。
她沒想到接連幾天的大雨,江邊的泥土又濕又滑,一個不小心,她整個人就滑落到江裡。
她從來不知道水那麼急、那麼快。落水的剎那間她看見江邊的人亂成了一團,而才一眨眼的時間她已經被水沖得老遠。
她永遠記得當時的絕望跟寒冷,以為自己從此回不來了。
結果冒出水面,把她從水裡托起來的是那個她記憶中模糊的人影。
她是怎麼上岸的?至今回想起來她腦袋裡依然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吃了不少水,只記得她睜眼時,一張滿是血的臉就湊在她眼前瞧著她。
「沒事了,沒事了。」她記得他這麼說。
他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反而關心起她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
她哭得都啞了,好不容易才報出自己的名字。
「呀,原來是你,小丁香,你可真會惹麻煩。」他笑著說。
小丁香這小名挺不錯的,她當時這麼覺得。
「你還記得我嗎?小丁香,當年你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也是我抱著你的。」
原來是他!
「我是成哥……」
接下來他說了許多,而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只是很擔心的看著他的臉。
後來……後來怎麼了……她全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一張臉佔據了她整個心思,怵目驚心到現在,而他說笑的臉孔變得愈來愈模糊。
倒是後來他提議要她嫁給他,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的事情讓她印象深刻,因為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報他的救命之恩。
「唉!」拉回了現實,她又頭疼了起來。「我該怎麼辦?」愈回想就愈覺得對不起成哥,愈回想就愈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
她的良心愈來愈不安了。
難怪小梅會罵她,難怪小梅一聽說她要退婚比她還熱心。小梅雖然嘴裡什麼都沒說,是不是也覺得她很不應該呢?
或許她該跟杜力臣談談。
不,她應該先把成哥找回來。
如果找回了成哥,她就告訴他,她……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欠成哥的大恩大德,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奉還。
於是,蔚心開始認真的托人找成哥。
好好的大姑娘竟然托人找個男人,當然引起了注意……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少爺,又有消息了。」
「說。」
「丁姑娘托人找的成哥,竟然是大家連聽都沒聽過的,咱們要不要幫忙?」
杜力臣眉一皺,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公開打聽別的男人的下落,他當然關心了。
「她可有說,她為什麼要打聽那個叫成哥的?」
「丁姑娘不肯說,只說她找人有事,有幾件事想跟成哥說。」管家將他得來的消息據實稟報。
杜力臣的眉斂得更緊了。
能跟成哥說的事,為什麼不能跟他說?他可是她的未婚夫。
「還沒有查出那個叫成哥的底細?」
「丁姑娘連對方的長相都說不清楚了,教人怎麼找?」
「啊?」他訝異的轉過臉來。
「丁姑娘只記得對方叫成哥,剩下的一問三不知,這教人怎麼查呢?」
聽到這人對蔚心好像很重要,杜力臣心中起了肝火。
「連對方姓啥名什麼都不知道,她找什麼找?」該不會他們有過一段情?
這念頭讓他一驚,隨即又否定了這想法。
如果蔚心跟對方有過一段情,不會連對方的長相都不清楚,不會連對方姓啥名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他相信蔚心的為人。
「對呀,這叫咱們怎麼幫?」管家附和道。這幾天他暗暗派人跟著了姑娘的委託人,結果是白忙一場。
「天下那麼大,到哪兒去找?她有沒有說是哪裡人?」
「丁姑娘不知道對方是哪裡人。」管家也覺得好笑。
杜力臣的表情更是驚訝不已,惹得管家笑了出來。
少爺的表情好像是……怎麼有這麼糊塗的姑娘咧?
他也是覺得丁姑娘太糊塗了。
「除此之外呢?」
「丁姑娘什麼都沒說。」管家忍住笑聲。
杜力臣只好頭疼的閉上眼睛。
「那她找他做什麼?」那委託人竟然連這樣的案子也吃得下,真是令人佩服。
「丁姑娘沒……」
「我知道她什麼都沒說。」杜力臣一擺手,替管家接下了話。
她可還真行,想教人直接從江都城找起。她知不知道單一個江都城就多少戶人家?
「少爺,咱們要不要表示一下『關切』?」管家趨前暗示道。
現在全城的人都在談「誰是成哥」這個熱門的話題,聽說還有懸賞呢!
不過杜家關切的不是這個懸賞,而是這樣對杜家的聲譽不太好,畢竟這有關男人的顏面。
「不必。」杜力臣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平復情緒。
蔚心並沒有錯,至少她是光明正大的在找人,又不是偷偷摸摸的怕人知道,他不必在乎別人怎麼說。
「或許你可以暗示一下那個委託人,人並不在江都城也說不定。」單單一個江都城的範圍太小了,老在這邊瞎摸也不是辦法。
經他這麼一提醒,管家這才想了起來。
「丁姑娘說對方是江都人的口音,這一點她十分肯定。」
「真的?」杜力臣十分驚訝。
想不到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竟然還能記得對方的口音,這點真教人驚訝。
管家也笑了出來。
少爺想的和他的一樣,跟了少爺這麼多年,少爺的表情他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少爺,你當真以後都要住在這兒?」
「嗯。我也是江都人,不住這兒住哪兒?」
「那京城裡的大院呢?」放著不是很可惜?
杜力臣微微一笑,「房子人家又扛不走,有空就回去看看。」他是江都人,還是住江都好。
「說得也是。」管家一臉的婉惜。
少爺說什麼他不敢反駁,不過放著舒服的宅子不住,不是挺可惜的嗎?要不,這地方也得打點得舒適點,更像樣點,全是竹子做的東西看起來多教人心酸,又不是買不起。
「托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全都辦好了,整理庭園的園丁一個,廚子兩個,幫手兩個,全照您的吩咐請到了,下個月初就來。」
這麼多人手全是少爺疼惜未來的女主人,凡事不讓她操勞,特別請來供她支使的。
「至於丫鬟就照您的吩咐,到時只要夫人說一聲,要幾個隨她挑。」
「嗯。」他點首。「辛苦你了。」
這個家漸漸有了規模,目前雖然只有一宅一院,但是未來孩子的廳房,該有的別門分院,全都在建設的計劃之中,只是得一樣一樣來。
杜力臣一個人沉思著走,慢慢轉出了庭院。
是什麼樣的男人,讓蔚心急著找他?
他的心裡嗆起了一股酸味。
別看他表面平靜,其實他的心裡正波濤洶湧著,拿在手裡的抄本一個字也看不下去,滿腦子全是蔚心的影子,讓他哀聲歎氣的又合上了書本。
他打算去找蔚心,不意蔚心正好來了。
「哇!」蔚心瞠大了眼。
怎麼每次她一來,這竹屋看起來就變得愈來愈雅致,愈來愈怡人,像這庭院中就多了好幾株的梅樹,讓她高興的笑開了臉。
「喜歡嗎?」他含笑的問。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悄悄的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喜歡。」她訝異地回過首來,他的出現總會把她嚇一跳。
「難得你今天有空來。我去找了你好多趟,卻每次都撲空,在忙什麼?」他狀似輕鬆地隨便問問。
她馬上扭怩了起來。
「我……我有話要說。」待會兒說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火?
「正好,我也有話要說。」他要問她,為什麼丁家一點都沒有打算辦喜事的樣子?
「那你先說。」她正好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聽他也有話說,真是讓她求之不得。
他帶著她進屋。
「你們家怎麼沒有辦喜事的樣子?」
她的腳步被門檻絆了下。
這……這……正是她要說的。
怎麼也沒想到他提出的問題正是她想說的,她的腦袋突然變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你又想退婚了?」他突然斂緊了眉,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不,不。」幸好她已經習慣他「凶煞」的表情,否則還真會被他嚇住。「我不是要來退婚的,我是有話要告訴你。」
「說!」
他下令似的語氣讓她畏得吞著口水。
他察覺到自己的口氣,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
「請說。」在軍中威喝慣了,一時之間還改不過來,他趕緊將聲音放軟。
「我……」她想了想,改了口。「如……如果……我不能嫁給你,該怎麼辦?」
她的意思是說她喜歡他,卻不能跟他共結連理,真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時,他能接受嗎?
他霍地站了起來。「你還是想退婚?」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話還沒說完呢!
「不是想退婚,那為什麼不能嫁給我?」說這什麼屁話。
「你不懂!」她急了。
「那就說到我懂為止。」他氣壞地坐下下來。
一聽到她又要退婚,他差點失去了理智,雖說她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半個字要退婚,但那意義就等同此。
見他緊繃著俊臉,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可是如果她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只怕成哥到時一出現會更複雜,她可是狠了心才來的。
只是,該怎麼跟他說呢?
說她有喜歡的人了,成哥也是她喜歡的人之一 ,呃……不不不,她直覺不妙地趕緊否定心裡的想法。
真說出來,那成哥還能活嗎?
她偷瞅了眼那張怒氣暗生的冷臉,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口。
「你的十指長出來了沒有?」
「我的十指本來就……」她赫然抬頭,發現他早就盯得她不耐煩了。
「為什麼不能嫁給我?」
「因為……」
「因為什麼?」
「那只是假設,如果……我、我說的是如果……」她表情忽而轉為小心翼翼。「如果我不能嫁給你,你能接受嗎?」
「不能!」他難以忍耐的站了起來。「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為什麼你又要退婚?」他火大了起來。
直覺這事一定跟成哥有關,而她一定要給他說出個理由來。
「我沒有要退婚。」她氣得直跺腳,她有哪一個字說要退婚的?
「要不然你為什麼不能嫁給我呢?」
「因為有很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除非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會陷入兩難,打她第一次進門時就嚷著要退婚?
她一副被擊中心事的表情,令他的心立刻蕩到了谷底。
天哪,真的是那個成哥!他的指關節握得喀喀作響,聽了教人心驚。
她訥訥地低下臉,開始招認。
「成哥對我很好的,他對我……」恩重如山。
冷硬的背影教她硬生生的不敢把那四個字說出來。原本想要告訴他他們兩人認識的經過,可是這僵硬的氣氛教她發不出聲來。
「認識多久了?」他像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她瑟縮了下。
「很久很久了……」雖說才見過兩次面,但都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愛他?」他痛楚的問。
她一怔。
愛?這怎麼會是愛呢?他扯到哪兒去了?
可惜他沒回頭,沒看到她一副不贊同的表情。
「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他?」他堅持要問出一個答案。
「我以前是……」很喜歡他沒錯。正皺著眉的她還未將話說完,就見他冷怒的轉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既然以前是很愛那個成哥,那麼現在也是囉。
杜力臣的拳頭狠狠地握緊,又別過臉去。
「所以為了他,你要跟我退婚?」他的聲音又冷又厲。
「不是退婚,而是……」
「為了他,你可能不能嫁給我?」他要聽她親口說清楚。
她突然像只洩了氣的布娃娃,整個人萎頓了下來。
「可能。」
她也不希望如此,所以才來找他商量。
「你!」
突然射過來的惱怒眼光,簡直可以把她燃燒殆盡。
她縮了下脖子,不知如何是好。
老實說,見他如此的反應,她心裡是十分高興的,這表示他在吃醋,這表示他會介意,這表示他很在乎她,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如果我不答應呢?」他瞅著她無辜的表情。
「啊?」他怎麼反而問起她來了?
「告訴你,不管你曾經喜歡過幾個?愛過幾個?那都是以前的事。從今天起統統忘掉,你只屬於我一個。」他霸道的宣佈。
「啊?」那這樣事情沒辦法解決啊!
他突然走近她,咬牙的說:「忘了你的成哥吧!」
「啊?」她的小口張圓了。
他認識成哥?
「你不忘掉你那些個舊情人也沒辦法,」他突然冷冷一笑,撫著她的俏臉說。「我會教你把他們統統忘掉。」
「我沒有很多個舊情人,我只有成哥一個。」她發覺他把話說得太嚴重了,趕緊解釋道。
只是她愈解釋愈糟,他突然繃緊了牙關。
「就算是只有成哥一個,也得忘掉,聽到了沒有?」他突然吼了起來。
她為難的垮下了俏臉,算是回答。
「我走了。」她難過的轉過身,早知道他會這麼生氣,她就不來了。
「我不會退婚的!」他的聲音讓她止住步伐。「不但不會退婚,還會準時把你娶進門,你最好早做準備。」
蔚心的眉頭更加深鎖,無言以對的她只有低著頭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突然他懊喪了起來。
他不該凶她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6:16
第六章
「小姐,你真的要去找成哥?」小梅怪叫道。
「嗯。」蔚心不顧小梅的反對,堅持穿上衣襪,套上鞋。
「可是姑爺不是要你把他忘掉嗎?」小梅說著時還打了聲冷顫。
方纔聽小姐的描述,把她嚇得通體透涼,怪不得外面的人都怕杜力臣。聽說只要他一出現,大伙就一同噤聲,深怕把他惹毛了。
「你沒聽他對我提出的警告,他不但要我把他忘了,還限期要把我娶進門。如果我再不把成哥找出來將事情解決,只怕到時候會死得很難看。」
她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教她在家裡頭乾等消息,只會令她更著急。她還是憑著印象去找找吧,也許真能碰上。
「可是……惹毛了姑爺怎麼辦?」小梅一臉緊張地扯住她。
「他又不會吃了你。」她嗔了小梅一眼,扯回了袖子。「大不了被他吼一頓。」她笑了笑,根本不以為忤。
「小姐,你還笑得出來?」
「他不會怎麼樣的,他只是脾氣凶了點。」說得好像她摸他性子摸到他骨頭裡去了。
「這樣你還要嫁給他?」
蔚心甜蜜一笑。
「小、姐!」
「不嫁給他嫁給誰呢?我已經……」被他「啃」了。
「你已經怎樣了?啊?小姐?」小梅的眼驚恐得瞪得老大。
「一顆心被他偷了嘛!」她避重就輕地說。
她的回答令小梅突然鬆了口氣。
「走吧,陪我去找成哥,見著了他也好幫我說話。」
「搞不好他已經娶妻生子、不住在這兒了,去哪裡找?」
「小梅,你去不去?」
小梅的臉上清楚的表現出不想去的神情,但見蔚心失望的臉,她只好改變主意。
「……好好好,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可是先說好,杜力臣交由你來應付,成哥交給我就行了,我可不是杜力臣的對手啊。」小梅捂著無力的心臟。
「知道了,走吧。」
「等等!」小梅又拉住她。「真找不到的話怎麼辦?」
「那就嫁給杜力臣呀!」她漾開了笑容。
「那……找到了成哥呢?」
蔚心突然愁下了臉,低下頭不回答。
「好吧,好吧。」小梅一臉頭疼的喊道。「我幫你找,我幫你找。」小姐已經說出心意了,她還能不幫嗎?
只是人去哪兒找?
她們依照委託人給的線索,凡是江都城的男子的姓名字尾有個「成」字的,均是她們的對象。
「請問你是成哥嗎?」
隨口問向這開門的人,哪知抬頭一看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把兩人嚇得退了一大步。
按著線索尋找,那些人不是年紀太輕,就是長相不太搭,要不就是聲音不對。蔚心直覺地連連搖頭,惹來小梅一陣無可奈何。
這江都城就這麼點大,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沿路打聽著一個男人,不但引起了注意,更引來了一陣驚艷。
「小妞兒,我就叫成哥,不就是你找的人嗎?」一個滿口黃牙的男人猥瑣地湊近蔚心。
「你……你們要幹什麼?」小梅尖叫了起來。
跟在男人身邊的還有兩個獐頭鼠目的男子,正向她們兩個圍過來,小梅驚慌得不知該怎麼保護蔚心。
「別過來。」倒是蔚心一點都不怕,反而把小梅拉到身後護著她。「你敢動我們一根汗毛,我的未婚夫就會殺了你。」
直到此時此刻,小梅才發現杜力臣真的「很好用」,只見三個男人聽見他的名字,表情馬上瑟縮了下。
「沒錯,我們家姑爺很凶狠的,一手就可以擰斷你的脖子。」小梅不再躲起來,兩手叉起腰來。
可是美色當前,就像一塊肉吊在豺狼的面前,要它不吃實在很困難。
三個男人壯膽的互使了下眼色,黃牙的那一個淫笑了起來。
「是又如何?杜力臣再怎麼厲害也敵不過我們三個……」突然他瞪大了眼,驚恐的直看向蔚心的身後。
其他兩個人也同時變了臉色,趕緊退後。
黃牙的男人臉色突然發白。「是……是……敵不過我們三人手裡的傢伙,可惜今天我們沒帶傢伙來。」說著也趕緊後退。
蔚心和小梅還以為是杜力臣的威名把他們駭著了,洋洋得意了起來。
「那還不快滾?」突然她們身後響起了聲音。
「啊──」三個男人害怕得魂飛了似的,沒命的轉頭就跑。
「杜力臣?」蔚心驚喜的回過頭來。
原來是他站在她的身後,把那群傢伙嚇跑的呀!
「我一聽到你們出來找成哥,就立刻跟來了。」
「啊?」他的消息可真是靈通。
小梅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趕緊央求著脫身。「小姐……不如我先回去吩咐廚子一聲,也許今天杜少爺要來家裡用膳。」
她擠眉弄眼的,蔚心當然看得懂她的意思。
「去吧!」她認命的說,待會兒杜力臣的怒氣得由她來面對了。
「你還是忘不了你的老相好?」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走。
他眨眼間變得很漠然的表情,讓她有種受傷害的感覺。
「沒有他就沒有我。」她打算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一開頭就這麼說。
「你說什麼?」他吼道,突然頓住腳步。
她差點撞了上去,幸好被他扶住。
「我……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沒有了成哥你就活不下去?」
「是……啊,不是!」她驚慌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說得太急、太快、又難為情,他根本沒聽懂她在說什麼,而四周指指點點的人影更教她緊張。
「這兒不方便說,咱們回家去。」
「我時時刻刻都很方便。」突然他伸過手來將她圍在懷裡,身體擁緊著她的背,宣告他的所有。
她吃了一驚。
這……這……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你不是喜歡騎馬嗎?」他的臉貼著她耳語,毫不在乎眾人的眼光。「我帶你去騎馬。」
她僵硬的直點頭,一心只想他快點帶她離開這個地方,一點也沒有察覺他怎麼知道她喜歡騎馬。
「那好,走吧。」他退後一步,露出了笑容。「成哥的消息我自會請人打聽,你就別忙了。」這話當然是故意說給眾人聽的。
他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他,但不准任何人來嚼他妻子的舌根。
她一愕,從他的眼裡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地驚呼了一聲。
「哎呀,我……」她真的沒有發覺這一點。
她怎麼忘了這樣四處托著找人會引起注意?這樣豈不是會替他帶來困擾?
「不怪你。」他溫柔的說。「就連我也找不著的人,我怎能奢望你幫我找著?」他很滿意地聽到大家都低聲談論了起來。
這表示這些人全信了,對成哥的注意焦點不再放在她身上,而是改放在他身上。
放在她腰間的手稍微使了點勁,她馬上意會的開口,「別忙,有空我還是能幫你找找。」他真是用心良苦,這麼幫她。
「找不著就算了,咱們還是忙著親事要緊。」他提醒她。
「啊?」她臉色一變。
「嗯?」他的星眸透出了犀利的光芒瞪著她。
這……他是在暗示她別找了?這怎麼成?找不著成哥,到時候事情鬧大了,他也會很丟臉的。
只是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趁著她的話尚未出口之前,趕緊「架」走她。
「力臣我……」她小聲的嘀咕。
「待會兒再說。」他原本僵硬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軟化。
她叫他力臣?嗯,她如此脫口而出喊他的名字,聽起來很自然,這表示他們的關係還有救。
而她那聲「力臣」叫得他心花怒放,冷硬的嘴唇有了上彎的弧度,火氣也正逐漸下降中。
他帶她來到拴著馬匹的樹下,高大的駿馬正噴著氣,一見她來,黑馬開始不耐煩的踏步,顯示它非常不歡迎她這個陌生人的到來。
「別怕,這傢伙比誰都認生。」他低哄的撫著愛馬,低聲的不知在跟它說些什麼,馬兒立刻安靜了下來。
「它看起來脾氣不太好。」她吃笑道。
從沒有見過這麼神采的駿馬,高大、充斥著剛勁的力與美,像是蓄藏著無盡的爆發力,一看便知道是只神物。
「塞外的悍馬脾氣都很烈,它叫神龍,是我在關外發現的,跟了我好幾年了。」
蔚心邊聽邊欣賞著,慢慢地繞到了馬的腹側,杜力臣緊張地立刻拉她回來。
「別往馬的後頭走,否則它會瞧不起你,一輩子都不讓你騎。」
她驚訝地愣圓了小口。
猝不及防的,他將她抱上了馬,引得她驚叫連連。
「好高,快放我下來。」
「別怕。」他立刻也跨上了馬。「它好不容易才勉強同意讓你坐上來,你可別讓它把你給甩下去。」
「可是……」她感覺心驚肉跳的。
平常坐慣了馬車,偶爾摸摸馬兒們,只覺得它們十分溫馴可愛,可是騎在身下的感受卻截然不同,一顆心像要跳出胸口似的,讓她覺得緊張又刺激。
此刻的她早巳忘了惱人的成哥的事情。
「坐穩了,喝!」他輕甩了下韁繩。
神龍揚蹄的嘶鳴了起來,隨即像箭一樣的疾馳而出。
她笑了起來,銀鈴似的笑聲飄蕩在空中,彷彿自己成了藍天上的白雲,迎著風飛揚。
「喜歡嗎?」他高興的問。
「喜歡,喜歡,非常喜歡。」她大聲回答。
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能像疼著心肝似的,輕撫著神龍對著它說話。任誰坐上來感受到它疾奔的速度,就知道腳底下的坐騎彷彿是上天派來送給他的,誰會不珍惜呢?
她沒有問他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她不在乎。
一股心安的感覺將她圈得緊緊的,她的背和他結實的貼在一起,頭輕抵著他的右肩,忽然她希望這是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希望他永遠不要停下來。
他們一路疾馳,眼前的景象由緊挨的房子逐漸轉為遼闊的大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取代了一切,風吹冷她的肌膚,吹乾她感動得濕潤的眼眶。
馬兒依然疾馳,一直奔到路的盡頭,才在一片樹林前停住。
這裡有種單純、寧靜的氣氛,景象美得迷人。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個地方的?」她輕輕地問。
周圍好靜,彷彿一點點外界的聲音便會破壞、驚動似的,令她不覺屏住氣息,深怕驚擾了這個美麗的地方。
「你不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他摟著她下馬走上斜坡,指著房子的方向,「我親手為你搭的房子就在那兒。」
他話裡的涵意使她渾身起了一陣輕顫,她不由得靠近他一點。
「冷嗎?」他低聲問,將她摟得更近。
她搖搖頭,不願意破壞此刻的氣氛,只想多享受一下依偎著他的感覺。
「由這裡直綿延到房子後頭的竹林,全都是我的。」
到了坡頂廣闊的草地,他才鬆開她。她走到旁邊向下俯視,真的,他親手搭建的房子就在那兒,看起來十分小巧溫馨。
他柔和而乾澀的聲音,隨著飄送的風傳進她心裡。
「原本我以為你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沒想到又殺出一個成哥。」
「我……」
他苦笑的制止她往下說。
「也許我該讓你多認識認識我,這樣你會發現我比任何人都好。」甚至比你的成哥還要強上好幾百倍。但後面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一聽說她要去找成哥,他當場就按捺不住,牙一咬,人就衝出來了。
可是一見到她驚喜的笑靨,他那一路直衝而來的火氣,卻不知道該怎麼發,反而是一股驚恐的感覺攫住了他。
幸好他沒來遲一步,他簡直不敢想像他晚來的後果。
「你可能不相信我曾被敵人俘擄過。」
「什麼?」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他曾被敵人俘擄過?
「兩軍捉對廝殺,如果有了諜報的幫助,會對我軍的情況更有利。我們送去的人一個又一個,但卻始終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她輕嚥著氣,簡直不敢想像被敵人抓住的後果,她不願去想那種血淋淋的景象。
「你也被派去了?」
「不,我是自願去的。」
「嗄!」她嚇了一跳。「你……幹嘛自願去?」原來他臉上的疤痕就是那個時候……
他緩聲歎息。
「我別無選擇。去的人當中有兩個與我情同手足,其中一個曾被我救過,-個則曾救過我的命,眼見他們一去不回、生死下落不明,我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一股感動梗在她的喉嚨。
「我明白。」她毫不考慮的同意。「這是勇氣、責任和榮譽。」
他的表情感動又感激。
「謝謝。」他深吸了口氣,彷彿她的話對他是莫大的鼓舞。
「後來呢?」她忍不住地問。
他苦澀的笑了笑。「我還沒有開始執行任務,就教人逮住了。」
「呃──」她倒抽了聲,眼睛瞪得大大的。
「蠢透了,是嗎?」
「不,那不是你的過失。」她趕緊為他辯白。「後來呢?」她又焦慮的問,緊盯著他的臉。
「無所不用其極的拷問,可以這麼說。」他淡淡地形容。
她的手下意識的摸向喉嚨處,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來一樣。
他安慰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上輕吻,將手貼著他的頰,才能平靜的繼續說下去。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出賣我的,竟是我在軍中的另一個好朋友;從我準備動身開始,他就已經將我的訊息傳給了對方。」
她愕得瞪大圓眼,險些控制不住顫抖的身子。
「結果你就被抓了?」寒冷彷彿滲透入了她的體內,她無法自己的雙手抱胸。
「很諷刺的是,我本來可以逃的,憑我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落入他們的手中。」他歉然地低頭看她。「決心救出朋友的種種,阻止了我逃生的念頭。」
「你……你真是個大傻瓜!」她忍不住氣道。
竟然有人能逃不逃的?分明是在拿命開玩笑,聽了就教人動氣。
「後來呢?」她追問。
她避開他的注視,禁止又要軟化的心腸,一顆心正懸在他的答案上。
「我寧願不記得那裡面的經過。」他平靜如常。
她驚愕的看著他,漸漸地,她眼裡也有著一片痛楚。
「那一定很疼!」她感覺自己也遭到了摧折。
一定是血肉模糊、悲痛哀號,是她的話就當場咬舌自盡,不,恐怕她一見那些刑具就暈倒了。
「等我進去了以後才知道,原來那些被活捉的同伴,十之八九不是很快因受不了酷刑而死,就是不堪極刑,乖乖招供他們需要的情報。」他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繼續描述。
「你呢?你得到你要的了嗎?」她忍不住輕顫。
「我找到了,但不是我希望的。」
「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他悲歎了聲,「不,他還活著,可是他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豪氣干雲的男人,他成了負責對我們用刑的人。」
蔚心震驚的後退,她張口結舌,無法相信她的耳朵。
「你……你為了他們,心甘情願被捉進地牢,而他們……卻出賣你?」
「受不了的不止他,還有人被逼得發瘋,那種情況我不能責怪他。」他痛楚的說。
她突然洩了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殺了當初我曾救他一命的好友,被他刑求的同時我告訴我自己,這是在回報他當初救我的恩情。離開前我殺了他,親手折斷他的脖子。」
她喘了口氣,非常贊同他的做法,內心積壓的情緒這才終於得以紓緩。
「這一趟最大的收穫是讓我揪出了營中的奸細……」他靜默了會兒才又說。「從此我寧願只相信我自己。」
這就是他離群索居的原因。
這就是他性格丕變,彷彿永遠融入不了江都人的生活,遇事自有他的一套看法,被人稱怪的原因。
「這傷……就是在那時的?」她的指尖在他臉上輕輕移動,手開始抖了起來。
唯恐驚嚇了她,他輕聲的說:「臉上的不是,身體的才是。」
她倒抽了聲,眼淚差點湧出,毫不猶豫的投入他張開的雙臂,再也不肯放開。
他微微一笑。「其實你本來可以當個將軍夫人的。」
「哦?」她沒有答腔,只覺得他如果真是個將軍,兩人也不會相遇。
「被捉進去了以後更瞭解敵方的情況,也使我連跳七級成了將軍的副手,卻也讓我有了經常得罪將軍的機會。」他無奈一歎。
風開始變強了,他心疼她凍成蘋果似的俏臉和發白的嘴唇,趕緊下坡將她抱上馬,由另一條路回家,一路不忘繼續說他的過去。
「有一些決策不能紙上談兵,眼見將軍的攻打計劃根本毫無勝算的可能,我怎能袖手旁觀、不顧弟兄的死活?」他說到這兒,剩下的輕鬆略過,不提了。
「你腦袋不掉就不錯了,還指望陞官?」她想都不敢想。「為了弟兄的性命,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還差得罪將軍一個?你如果當官,我還替你捏把冷汗呢。」她不客氣地說。
謝天謝地,幸好他沒當上將軍,否則得罪了皇帝老子誰吃得消?
他大笑,頭一次聽見他如此豪邁的笑聲,這大概是她遇見他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沒錯,所以人人替我惋惜,我卻感到輕鬆。」
難怪人家都說你怪。她心裡加了句,放著到手的榮華富貴不要,有哪一個正常人能理解?
不過,她喜歡他這一點。
「幸好我從軍的軍餉全都存了起來,投資的買賣也都大有斬獲,老實說我已經很滿足了,當不當官都無所謂,而且我還有你。」
這可提醒她那個成哥的事了。
「我……我要跟你談一談成哥的事。」
他的笑聲突然冷了下來。
「什麼事?」他圈著她腰的手縮緊了。
「我恐怕不能嫁給你,因為我已經跟他訂親了。」
「你說什麼?」他大吼,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
幸好家到了。他立刻將她帶下馬。
見到少爺那表情,管家趕緊將馬牽走,讓小倆口好好地去溝通、溝通。
「你說什麼?」他又吼了聲。
「別氣。」她趕緊按著他的胸膛,要他別吼了。「和他訂下了終身之後,我也不曉得我爹會將我許配給別人。」
「你──」他的腦袋開始暈眩。
私訂終身……她……她所謂的私訂終身是……指……把「自己」給了別人了?
「當初我們兩個說好的,等他有了成就之後再回來娶我……可是他都一直……」沒回來。
「這就是你所謂的『私訂終身』?」他趕緊問。
「是啊,我們是勾勾手指成交的。」
他一拍額頭。
「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這樣……」他突然親住她的嘴,一手慢慢在她胸上揉撫。
「啊──」她尖叫了起來,差點沒給他一巴掌。
「他可曾強迫你?蓄意誘惑你?」他傾全力自制的冷靜把話說完,趕緊收回愛撫的手。
蔚心睜大了眼睛。
「你……你把我想到哪兒去了?」她雙頰泛紅,既羞又惱。
雖然不懂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可是她知道這是個羞辱,一種對女人嚴重的錯誤臆測。
「你、你剛才說你們『私訂終身』了。」他渾身的每處神經都拉緊了。
「他哪有像你這麼混帳,他連我的手都沒牽過。」她氣壞的喊。
這傢伙真是混帳,他以為她……她……她會隨便讓別人啃她的小嘴,摸她的胸部?
突然他鬆了口氣,一股緊張後的鬆懈從他臉上表露無遺。
「謝天謝地,你還是我的。」他擁緊了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6:56:34
第七章
「我不是你的。」她生氣了,竟然把她想得這麼不堪。「你以為我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我以為你被拐了。」
「我什麼?」她揚高了音量。
「我……我想你人很單純,怕會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就……就這麼被拐了。」他是心驚的替她捏把冷汗,並沒有嫌棄她的意思。
「我會被拐?」她哼笑一聲,彷彿這是個大笑話。「我再笨也知道,男女兩人一旦脫下了靴,一塊兒躺到炕上去,隔天就會生出個小娃娃,你以為我不知道。」
正在喝蓋碗茶的他猛地嗆了聲,開始咳了起來。
「你保重,別噎著了。」她得意一笑,知道自己的廣博多聞把他嚇一跳。「我還看過母馬生過小馬呢!」她又語出驚人。
他差點又嗆著,趕緊放下手中的茶碗。
「你爹若知道你訂親了,你怎麼說?」他料想丁員外八成不知道這件事。否則只消一打聽,別人就會告訴他,丁員外的女兒早就訂親了。丁員外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收他的聘金。
「那是兒女之間的約定。」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俏臉。「當時我也忘了他姓什麼?家住哪兒?」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膽。「連對方家住哪兒都不知道,你就這麼把自己賣了?」他忍不住動氣。
「當時情非得已……」
「什麼情非得已,任何情況有比你一生的幸福重要?」
「他人不錯的。」
「你說什麼?」他吼。
只要一說到成哥,他就失去了理智。
「我說成哥人很不錯,長得……長得……」她在腦袋裡試圖拼出印象。「……還不錯,完全沒有……」她突然住了口。
他正怒火中燒的瞪著她,這時她才想起他臉上的疤。
蔚心趕緊解釋。「我並沒有說你比他醜,雖說你臉上的疤實在很不好看,但也……也不會比他醜到哪兒去。」她真怕他會傷心。
他咬牙,忍住氣。
「我的疤實在很不好看嗎?」他很有禮貌的問。
「是啊,不過從正面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她認真的說。
「但是和那個成哥一比,我就是沒人家的俊?」
她努力搜尋她從樹上摔下來,被他抱著時的那張俊臉……她所記得的還是那雙眼睛。
「應該是吧。」她誠實地回答。
他霍地站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你的高大威猛,看起來……嗯……很……」她的眉微蹙了起來。「很小……」
十幾歲的少年郎的身影永遠停駐在她心中,怎能跟這個廿六歲的成熟男人相比呢?
聽她這麼一說,他暴怒的臉色才總算和緩了些。
「他一直沒來,你就一直等著他?如果他一直沒來跟你提親呢?」
「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可能性,只是情勢所逼,她才著急地去找他。
「你!」他暴吼。
「成哥不會是這種人。」她有必要替他澄清誤會。
這話無疑是一把火,把他的妒火燒得更旺。
「你就這麼替他說話?」
「是你誤會他了。」
「你!」
「我到現在還沒有嫁出去,是因為我爹捨不得我。」她嫵媚一笑。「他嘴裡嚷著嚷著一直沒有合適的對象,其實是很捨不得我出嫁,而我也樂得剛好藉這個機會等成哥。」
他狠狠地抽了口氣,彷彿心臟被她捅了一刀。
「這分明就是老天爺在幫我的忙嘛,否則我早就嫁給別人了,這不就表示我和成哥很有緣?」她問著他。
媽的!
他恨不得把蔚心這個小混蛋「拎」起來,晃一晃、搖一搖,看能不能把她滿嘴的成哥經搖掉。
就在他差點要動手的時候,她又加了句──
「不過那是以前,也許他現在已經成親生子了也說不定。」
「那你還惦記著他幹嘛?」他粗著嗓子。
她知不知道她每說一句成哥好,他的心臟就要抽搐一下,繃緊一下?
「怎麼能忘呢?」她嗔了他一眼,活像他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他咬起牙,再也忍無可忍。
「你要嫁他?還是嫁給我?」
「當然是……」她猶豫的轉了轉眼珠。「得先跟成哥說一聲才行嘛,畢竟跟他有約在先。」
他爆出了火氣,「你要嫁給我之前還得先跟他問過一聲,他是你什麼?」要不是他修養足夠,他真的會火得一掌劈了她的腦袋。
「你聽我說嘛──」
「說什麼?」他愈吼愈恨。「你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不准任何人搶走你!」
這個小混蛋,從剛才就支支吾吾的,一點都沒有他企盼聽到的話──我就只想嫁給你,讓他憋了一肚子火。
「可是他……」
「他什麼?」他吼得火冒三丈。
「你要講理嘛……」她瑟縮了下。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不容易才剛起個頭,卻又立刻被他的吼聲壓下去,情形又跟那天一樣。
「我講理,我非常講理,我要是不講理,我早就在你要來退親的那一天,我就捏扁你這個小混蛋!」他一字一喝,吼得十分火大。「我要是不講理,我怎能縱容我的妻子,四處去找一個叫成哥的男人?」他咬著牙。
「那是因為……」
「我要是不講理,我怎會允許我的妻子在我的面前,成天對我成哥長、成哥短?」他猛地一拍桌子,桌子當場應聲而碎。
她心驚肉跳的看著那張桌子,俏臉漸漸垮了下來,眼眸盈起了淚光。
「我就知道找你商量沒用。」可是她偏愛找他商量。
「除了咱們倆成親的事,其他一切免談。」他下了最後通牒。
「那……他要是來了,怎麼辦?」她嗚嗚咽咽的。
「宰了他!」他說著氣話。
「不可以?」她立刻吼道。「你不可以把我最喜歡的成哥宰了。」
他震驚的看著她。
她腳軟的跌坐了下來。「你如果對成哥不利,我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雖說她根本就動不了他,但她眼裡透出的堅定光芒告訴他,她會做到。
他痛楚地轉過身去,狠狠地握緊了拳頭。
「我以為告訴你我的過去,你會更加瞭解我,看來我是輸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掙扎。
被敵人鎖進地牢的日子裡,支撐著他能活下去,不會發瘋的理由,就是他要親手建立一個家。
「你退婚吧!」他聲音裡充滿著疲憊。
她震了下,突然驚吼了起來。「不,我沒有要退婚,我只是找你商量……」
「商量什麼?把你剖成兩半,我和他各娶一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他,甚至願意為了他拚命,我成全你。」
「不……」她哭了出來,氣壞地跺著腳。「可是我只想嫁給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耐心聽她把話說完?
「你說什麼?」他立刻轉過身來。
「人家就是要跟你商量,我早已有了『私訂終身』的對象,可是我又只想嫁給你,怎麼辦?」她抽抽搭搭的,終於把她的目的一口氣說完。
啊?他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你怎麼不早說呢?」他趕緊問她。
「你讓我說了嗎?」她氣吼。
他沒讓她說嗎?他橫眉豎眼的,卻不敢反駁。
「我一直在擔心,要是嫁給你,而他真的回來了,我當年曾對他的誓言……」她想起來就覺得愧疚。「我會覺得很對不起他。」她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那是她的爛帳,他才懶得管,他在乎的是她願不願意和他執手偕老。
「我有一個方法,你就不會覺得對不起他。」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要她附耳過來。
她迅速擦乾眼淚。
「什麼方法?」她眼裡燃起了一線希望。
他執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讓他沿著她頸部的曲線挑逗、輕啄,火一般的戰慄迅速貫穿她全身。
「這……這是什麼好方法?」再怎麼笨她也知道,這是丈夫對妻子才能有的方法。
他把她摟在懷裡,熱烈地吻得她全身虛軟,讓她抗議得說不出話來。
「咱們一塊兒躺到床上去,隔天就會生出一個小娃娃來了。不過得先把衣服脫了。」
「什麼?」她腦袋糊成一團。
明明知道他現在正在做還不能做的事,可是她卻迷迷糊糊的呻吟了聲,像是在應允。
「等有了小娃娃,他就會拿你無可奈何了。」他撥開她的衣領,把手伸進去……
一股火熱隨著他的手指,迅速的在她的身體裡燎燒了起來。
「你覺得如何?」他知道她無力招架。
「放……放手,這……這主意不好。」她喘著氣說。
這樣她沒有辦法思考,沒有辦法說話。
「……不……不……不行。」她紅著臉想推開他,卻反被他擁得更緊。
「有什麼不行?咱們今天就成親。」他貼在她耳邊說。
「不!」她嚇「醒」了。「這樣太對不起成哥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她突然推開他。
一股梗在胸口的氣突然爆發,他大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分明就是在耍我!」
「我沒有……」
「你以為我真的會退婚?告訴你,我打死也不退,反正你退你的,我照娶我的。」時間一到,他花轎照樣會停在她家門口,照樣把她娶進門。
原來他剛剛的「你退婚吧!」就是這個意思。蔚心了悟地想。
「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生了娃娃,所有的問題就統統都解決了。」他反駁。
「那是製造新的問題。」
「咱們的娃娃不會成為問題,只會成為新的話題。」他得意的彎高了唇角。
「可是他如果到時候要告官呢?」
「那個王八蛋敢告官?」
「別這麼說他……」
「我就是要這麼說他。」
「畢竟他有理。」
「他有理個屁!」
「成哥是個斯文人,真見著了面會把他嚇到的。」她努力地勸著他。
「我等不及要見那只烏龜。」
「他不是烏龜。」她氣壞地跳腳。
「叫他混帳也成。」
「你……」
「蔚心,你既說不出他的名字,也說不出他的長相,可見那是你們光著屁股的年紀時許下的承諾,你何必當真呢?」
換成是他,教他努力地去想,恐怕也想不出當年光著屁股的年紀時,曾干下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否則蔚心怎麼會記不住對方的名字,又記不住對方的長相。
「什麼光著屁股?」真教人臉紅。
「不是光著屁股?要不然你怎麼會對對方全無印象呢?只知道他叫成哥?成哥!」他一臉火大的學著她的腔調。
「你扯到哪兒去了嘛?」真是教人頭大。
但是,他猜測得沒錯。
「我才見過他兩次面。」
「什麼?」他驚吼。「才見兩次面?」答案完全超乎他意料之外。
才見兩次面就同意嫁給對方了,那他呢?
她就知道他會是這等反應。
所以和成哥私訂終身的事,她誰都不敢提。
那一年她已經快及笄了,哪敢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更何況如果讓爹娘知道她曾失足落過水,那小梅豈不被狠狠地痛揍一頓,再逐出家門?
小梅可是她的好友,而且這不是她的錯。
也因此,這成了她和小梅的秘密。
「就是因為才見兩次面,所以才忘了問他的名字,他家住哪兒,忘記看清他的長相,甚至忘了問他的年紀。」她一一扳著指頭數著,很是無奈。
他震驚地跌坐下來,嘴巴張得老大。
能教她見了兩次面就死心塌地想嫁給他,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緊張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才見他兩次面就非嫁不可?」事情非同小可。
「因為他救了我。」她眉一皺。
「啊?」他震驚的站了起來。「你又闖禍了?」
「我哪有『又』闖禍了?」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覺得這個「又」字用得真奇怪。「我像是隨時隨地會闖禍的人嗎?」
像。他在心裡回答,但沒說出口,還是關心內容要緊。
「那他怎麼會有機會救你呢?」如果你不闖禍的話。
「唉!」她歎了聲,一臉無奈。「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從來不知道爬樹,而樹幹也有支撐不了的時候。」
他的眼愈睜愈大,彷彿她說了什麼意料外的事般,而這答案是他連想都沒想過的。
「那天樹幹突然折斷了,我人正坐在上頭,當時你不知道有多驚險,我頭下腳上的抱著樹幹,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一說到這兒,她依然心悸。「幸好成哥路過,把我抱個正著,否則我就摔成肉餅了。」
他震驚地看著她不語。
「後來啊……」
她說出了她第二次死裡逃生的經過,而成哥如何地英勇,成哥如何地偉大,當然也都毫不猶豫的全說了出來。
只見他眼愈睜愈大,一臉的不敢相信。
「你……」
遠處飆揚的馬蹄聲止住了他的話,突然造訪的來客吸走他部分的注意力,害得他一時分神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終於知道成哥的好了吧?也終於知道他的偉大了吧?」她得意的睨了他一眼。
他簡直被她打敗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害得他誤會連連。
「你給我說了嗎?」她一副他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
飆揚的馬蹄聲直往竹舍奔來,顯示來人的急切,連管家也趕緊出門去看個究竟,當然這樣又讓他止住了話。
「我一說你就吼,我一說你就咬牙切齒,我一說你就額冒青筋,拳頭握得格格作響,你想我有機會說嗎?」她乘機數落他。
「你……這個混球!」此「臣」非彼「成」,他有告訴她,他叫「成哥」嗎?
應該是「臣」哥,當年救她的就是他自己!
然而,她卻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的急忙在找「成哥」。
「欸,你怎麼可以罵人呢?」她不高興了。
他當然要罵,可是他眼裡無聲的笑意卻逐漸在擴大。
萬萬沒想到這個小混球找的就是他,一字之差害得他差點就捏扁這個小混球,幸好當時他克制了下來。
「我當然要罵你,小混球。你害我以為你愛上別人了。」他就是「臣」哥。
當時他簡短的報出自己的名字,卻沒想到一字之差會差那麼多。
「我從來沒有愛過成哥。」如果和力臣一比的話,那根本就不叫愛情。「可是我喜歡他。」她老實招認,有點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他臉上咧開的大大笑容,就是他此刻心情的最好寫照。
「還說沒有?你一下子成哥有多好有多好,聽了真是教人火冒三丈。」可是他卻逸出了笑聲。
「成哥本來就那麼好的呀!」她依然據理力爭,一點都不容許有人詆毀她的成哥。
他傻傻的笑著。
「怎麼了?」她這才發現他笑得有點奇怪。
疾馳而至的馬兒突然嘶鳴了聲,顯示來人已到,也中輟了他正想說的話。
突然間,他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麼說……他剛剛罵的「王八蛋」,指的就是他?
他眼睛瞪得老大。
他還罵自己是烏龜,甚至還罵自己是個混帳呢!
哎呀,糟糕。他一拍額頭,一臉「糟透」的表情。
他倒抽了口氣,趕緊轉回身去,不敢讓她瞧見他此刻狼狽的表情。
「怎麼了?」她關心地問。
「沒什麼。」他搖頭,一臉淒慘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都是這個小混球,害得他罵到自己了,看他怎麼對得起老祖宗。
「到底怎麼了?」怎麼他轉身過去之前的表情是如此地古怪?
他正要回答之際,管家驚慌的倒嗓聲沒命的直嚷而來。
「少爺!少爺!」管家的手揮舞著一張黃帖。
他回頭一見,霎時變了臉色。
緊隨著管家身後而來的男人,讓他又瞪大了眼睛。
「力臣!」那人爽朗一笑。「我盼的就是這一天。」
穿著一身的軍裝,看起來是如此英姿勃發的男人,像老友一樣的張開雙臂,立刻將杜力臣狠狠擁住。
「你來幹什麼?」他不高興的看了眼管家手中的軍帖,不打算接過。
「金人又來犯,皇上急著用人呢,你將軍的位置又還給你了。我就說,該你的早晚是你的。」他一拍好友的臂膀,顯得十分熱絡。
皇上打算再度出兵,可是底下的戰士卻沒有一個肯跟隨原來的將軍出征,原因無他,當初杜力臣力諫甚至不惜抗命的結果,是讓弟兄們打了勝仗,而且平安歸來。
「皇上這一次指名非你帶兵不可。」
「我說過,我不希罕將軍這個職務。」他不介意為國捐軀,可是黃帖來的不是時候。
他沉痛的轉臉看向蔚心,蔚心也看著他。
他被徵召了?他要出兵了?她驚慌了起來。
可是已沒有她置喙的餘地,她只能無助的看著他。
空氣中沉重的氣氛教誰也無法開口說話,只除了送軍帖的人例外。
不過他很識相的不多說,讓小倆口繼續話家常。
「我在外頭等你。」他是不言而喻。
那人一走出她的視線,驚慌立刻攫住她的臉,杜力臣立刻將她圈入懷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0:11
第八章
「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哽咽地說。
聞著他好聞的體息,她真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然後就等著人家打過來?」他輕淡的說,手臂更加攬緊了她。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了,教她無法承受。前一刻兩人還橫眉豎眼、有說有笑,下一刻卻是離別。
「就不能找人代替嗎?」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她仍懷抱著一絲希望。
「大敵當前,不容許男兒逃避。」他輕推開了她,看著她濕紅的眼睛,一股氣突然梗在他的胸口。
他的千言萬語,被突然襲來的沉重心情給擊回了胸口,他能說什麼?
教她等他?
從她十四歲那一年,他意外地又救起了她時,他就驚為天人,從此心口一直懸著她的影子。
他霸道的要她等他,不由分說的折斷她的玉珮,除了覺得他有資格這麼做之外,他對她真的是一見鍾情。
現在,「丁蔚心」三個字已將童稚時的她和成長後艷美的她,串連在一塊。他驚訝於昔日的小女孩已經長得如此絕麗,如此動人,馬上就愛上了她。
只是,這一回他還能要她等他嗎?
再次回來會是五年?還是八年?當年的小小約定竟教她癡傻的等到現在,讓他感到心折。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他想告訴她,他就是臣哥。
更想告訴她,囚鎖在地牢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裡,幸好有她的玉珮陪伴,讓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回來見她一面,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是已在前廳等候得不耐煩的夥伴,不時地探頭探腦著,他滿肚子的濃情蜜意只得按下。
「如果我沒有──」
「不,別說!」她驚慌的小手趕緊摀住他的唇。「你會回來的,你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她的臉卻愈來愈驚慌,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吞了吞口水,反手握住他唇上的小手,也是一臉的掙扎。
「真有個萬一,你就……」
「不!」她驚慌的抱住他,求他別再說下去,隨即低泣了起來。
「力臣。」夥伴又探了腦袋進來。「我不是想要催你。可是……我有職責在身,這急帖得限時完成任務,皇上可是等著要親自見你呢!」他顯得比他還尷尬,說著眼睛都不知該看哪裡了。
「這就去。」他只得放開她。
她的心都涼了。
一直伸著手想教他別去,可是哭喊的話卻堵在喉頭說不出來,只能一臉傷心地看著他。
他牙一咬,立刻轉過身去,毫不猶豫的走了。
「力臣!」一聽見馬的嘶鳴,她立刻奔了出去。
「駕!」他怒喝一聲,隨即人馬一體的衝了出去。
「力臣!」她狂喊。
飛捲的雪花掩蓋了她的呼聲,也遮住了如豆般的身影,才一眨眼的工夫馬兒就已經奔得不知去向。
「力臣!」她背靠著門,傷心地滑坐在地上。「你一定要回來,答應我,你一定要回來……」
她如泣如訴的低語,一直不停地懸蕩在風中。她傷心欲絕地一直瞪著遠處早已消失的身影,久久無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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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好難過。
小梅好無聊的摸著下巴,看著忙碌不堪的蔚心,一下子將桌子移到那邊,想想後又再將桌子推了回來,不時地變換傢俱的位置,忙得沒事找事做。
「小姐,你忙夠了沒有?要不要歇歇?」小梅雖然問著,卻一點都沒有起身的打算。
因為她知道小姐一定會說不要。
「不要,我不累。」蔚心馬上氣喘吁吁的說。
看,又被她猜對了。
小姐這症狀是自從姑爺被徵召了之後就這樣,一天比一天嚴重。
今天搬桌子,昨天挪盆栽,前天還想搬床位呢!不知明天又會搬出什麼搞頭來。
「小姐,你就靜下來不要再搬了,姑爺會回來的。」
每當有什麼戰事吃緊的消息傳回來,小姐就會變成這樣。據她的觀察,小姐是想藉著忙碌讓自己沒空胡思亂想,這樣她才不會擔心。
「沒用的,小姐。」小梅終於起身按住了桌子,不讓她再搬了。「姑爺會回來的,你這麼擔心也沒用。」
再這麼鬧下去,等姑爺一回來,小姐不是倒在床上就是只剩下皮包骨,到時教她怎麼交代?
「我沒擔心啊。」蔚心不自在的說,硬是要裝出灑脫的模樣。「憑他一手能將人『拎』起來的臂力,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說歸說,她眼裡仍然現出了擔憂。
昨天隔壁劉伯的兒子回來了,卻是斷了一隻胳膊的被人扶著回來;對街王嬸的兒子更慘,被送回來時只剩半截的身體,下半身聽說被馬踩爛了,只好丟了。
蔚心堅強的不想讓人看見她的擔心,只是一個勁的低頭玩賞著蘭花,怕又給小梅瞧見。
「你有空忙著搬桌子,怎麼沒空繼續打聽成哥的下落呢?」小梅乾脆幫著她,替她找事做,總比成天搬來搬去的好。
「啊?」她早忘了這件事。
只是她哪來的心情?
「成哥的事,不趁著姑爺回來之前趕快解決,難道要等姑爺回來,再為了這件事大吵一架?」
她們這兩隻糊塗蟲,到現在還不知道真正的成哥是誰。
「也對。」蔚心想了想,立刻贊同。
她可不要再為了這件事又跟力臣吵架了。
「那咱們去外頭找找,反正閒著也是無聊。」
又有了新的目標可以供她忙碌,蔚心立刻又動了起來,一刻也閒不住。
「別忙。」小梅硬是拉著她坐下。「這兩天聽說又出現了好幾個叫『成哥』的,打算見你一面,可是我一考他們,他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打發他們回去。」
「你怎麼打發他們?」蔚心一臉的緊張。
她緊張的是,要是萬一真的成哥出現了,那她豈不是真的要嫁給他了?
「我問他們什麼時候搭救過你?怎麼搭救的?他們不是被問得一愣,就是乾笑的搖手,直說認錯了、認錯了,剩下的還用說嗎?」
老實說,小梅這只糊塗蟲還以為自己的腦袋很聰明,卻沒想到一開始就這麼輕易地吐露出原因,只會讓那些想登門誆騙的人愈來愈精。
蔚心落水的事也許沒人會知道,但她從樹上落下來,被一個叫「成哥」的人接著,卻是許多小孩都知道的事。
於是貫穿全意再加上打聽,登門造訪的「成哥」變得更多了。
像是今天又來了好幾個。
「小姐,我先去看看。」小梅高興得站起來走出房門。
而蔚心卻是捂著胸口,一臉的驚慌。
她說要去找找純粹是打發時間,並不是真的要去找。可是人卻來了,這可怎麼辦?
不一會兒小梅夾著尾巴,逃命似的沖了回來。
「小姐,真的成哥……真的……真的……真的回來了!」小梅驚喘著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什麼?」蔚心驚駭地站了起來,隨即又跌坐回椅子上。
小梅趕緊跑過去扶住一臉暈眩的她。
真的來了?她悲慘的連搖頭,直說不出話來。
「對方長得還不錯,我問什麼他都答得出來,把我嚇了一大跳!」所以她就一路驚慌的直衝回來。
「我去。」該來的總是要來。
小梅趕緊扶住她,怕她又摔了下去。
一見來人,蔚心不禁愣住。
她只覺得這個叫成哥的太年輕了。
可是,這人卻是所有她曾見過的「成哥」中,看起來最正派的一個。
而這個叫「成哥」的,也一臉熱絡的直注視著她,好似……和她認識很久。
「小姐,考考他。」小梅附在她耳邊獻計。
「嗯。」她點首。
對方驚訝的目光一直跟著她轉,好似沒想到她變得這麼漂亮了。
「你長大了?」
「嗯。」她的心揪了起來。
這聲音……好像!
「你……這幾年都跑到哪兒去了?」蔚心強自鎮定的問著他,胃卻在翻騰。
「哦──經商去了。」說著他還不時打量著華美的屋宇,一臉的欣羨。「我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回來娶你吧!」
「嗄!」小梅驚喘了聲,雙眼瞪得如銅鈴大。
他說的跟小姐當初說給她聽的一樣!
那人見她的表情得意一笑,又給他蒙對了。
怎麼辦呢?小姐?小梅無聲的瞅著她。
蔚心用力地抓緊椅子的扶把,不這麼做,她的胃幾乎要翻出來了。
「證據呢?」
「證據?」那人一怔。
「是啊,當初的信──」小梅「物」字還未說出口,一隻冰冷的小手忽地覆住她的手,她警戒地趕緊把話吞回去。
「信?」
那人掩飾得很好,不但將剛才突然一愣的窘況轉為笑容,讓誰也瞧不出破綻,更是從容以對。
「哪來的信?之前我都四處在外頭奔走行商,最近才回來,就算你寫信給我我也接不著。」他說得十分有理,讓人信以為真。
可是,小梅指的是「信物」──那半截玉珮。
小梅又要考他,卻被蔚心阻止。
她不急著知道答案,事實上她很怕知道答案,一旦確定他就是成哥,那……
她立刻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
「小姐?」
「我沒事。」她趕緊搖搖頭,想搖掉一腦子的暈眩。
「你到哪兒經商去了?」小梅乾脆替蔚心開口。
「往北,做的是毛皮生意。」
往北?毛皮?小梅骨碌碌的轉著眼珠。
這兩樣南方人非常陌生的名詞,還真教她說不出話來。
「小姐,該你了。」小梅考不倒人家,乾脆推了下蔚心要她自己來。
「你是回來成親的?」蔚心開門見山的問。
「成親?」那人瞪大了眼睛。
他以為冒充一下,得到的會是一大筆的賞銀,心想,人家是急著要報救命之恩,才急著要找「成哥」,沒想到竟然是……竟然是成親!
幸好他腦筋轉得快。
這華麗的屋宇顯示這一家的富貴,而這姑娘又長得這麼漂亮,如果娶到了她……不就等於把整座的金山握在手了嗎?
「我答應。」他突兀的說。
「啊?」兩人奇怪的對看了一眼。
怎麼不是回答「是」?或是「沒錯」?而是「我答應」?蔚心驚疑的眼神和小梅的又膠著在一起。
有沒有搞錯?當初提出這個約定的可是成哥,可是怎麼聽起來好像她在跟他求親似的?
「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那人開始說著肉麻話,連身子也跟著靠過來。
「欸欸欸……」小梅緊張地趕緊將蔚心拉到一旁去。
「聽到你一直在找我,我的心好感動。」說著他又要走過來。
「站住!」蔚心眸子裡冒著火。
由他剛才突然瞪大的眼眸,還有突兀的對話,兩個女人立刻起了戒心。
「庚帖呢?」她伸出了小手。
「庚帖?」那人又是一愣。
「是啊。」蔚心煞有介事的說。「當年我跟你約好的。你把你的生辰告訴我,我把我的庚帖交給你,將來就拿這庚帖回來娶親,你忘了?」
小梅忍住笑。
小姐真是厲害,哪兒來的庚帖?當初的約定可不是這樣。看小姐只是隨便說說就輕易地把對方唬住了,可見他是冒牌貨。
「庚……庚帖?我……忘了帶。」他臉色馬上不自在起來。
「噢──」蔚心理解的直點頭,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小梅,準備。」
「是。」小梅高興地應了聲,隨即扯開嗓門。「來人哪,把這個騙色騙財的冒牌貨給抓起來!」
「嚇!」那人立刻變了臉色。
家丁們立刻蜂擁而上,拿著掃帚竹把追著猛打,把那個冒牌貨給掃地出門。
「出清了。」小梅高興的拍手叫好。
她乘機踹了對方兩下,總算過足了癮。
「小梅都是你,誰教你一開始就亮出底牌來的?」竟然招惹來這樣的登徒子。
「小姐,我是為你好呀,不給你一點事做,你會累死自己。」
所以她才甘願冒著被老爺和夫人知道的危險,說出來做測驗,沒想到反而給了歹徒可乘之機。
「算了,我不找了。」受了這次的教訓,蔚心下定決心,她不找成哥了。
剛剛誤以為對方是「成哥」的那一剎那,讓她的心裡死過了好幾遍,她還以為她嫁定成哥了。
還好不是!
「真的成哥來了,那我會告訴他,謝謝他救了我,可是……我只愛杜力臣一個。」如果今天她是個男的呢?她拿什麼來回報成哥?
瞬間的領悟讓她的心胸豁然開朗,積壓在心中的愧疚總算得到了釋放,如今她不再覺得對不起成哥,反而恨自己為什麼不在力臣臨行前,把她的心意向他說明白。
「不知道他會不會一邊打仗,一邊想著我的事?」她擔憂的說。
「我的媽!」小梅一拍額頭,真服了小姐,什麼古怪的念頭都想得出來。「你真是閒閒沒事幹欸!」淨愛瞎操心。
「我真想也跟去看看。」
小梅一副饒了她的表情。
「你去才會有閃失呢,小姐。」她以為大敵當前,男人還有空想別的?小姐真愛作夢。
兩人嘀嘀咕咕的又鬧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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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個月又過了一個月,直到春雪乍落,全國揚起了一片歡騰。
勝了!
戰爭勝利的消息傳來,全國上下燃起了鞭炮慶賀,單單江都城的鞭炮聲就響了個八天七夜,沒有一分一秒的歇息,由遠而近、由近而遠,處處可聽到鞭炮聲,全城的百姓喜洋洋的,臉上一片笑容,盛況空前。
不少傷兵殘將都被遣送回來,當然也有手足完整、毫髮無傷的士兵,一見到家人就立刻咧開大大的笑容,緊緊的擁著家人,令人看了也高興的淚濕了眼眶。
和受傷的夥伴一比,他們簡直太幸運了。至於那些傷兵殘將們有的臉上呆滯,有的一見家人就抱頭痛哭,和身旁的歡樂喜慶一比,彷彿掉進了地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不時聽見有人這麼安慰。
是啊,回來就好。蔚心深吸了口氣,做了個最壞的打算。
待會兒見到力臣,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除非他活得好好地,她才可以哭,否則……否則……她的眼睛已有些濕潤。
否則她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高高興興的迎接他回家。
她握緊了手心,和迎街的老百姓一樣,忐忑著一顆心,在進城的士兵中尋找著答案。
拜託,讓我瞧見他完好如初的回來。她幾度閉上了眼睛,無聲的祈禱著。
小梅在她身旁跳呀跳呀的,不時地抱怨有人擋住了她的視線,不時地要人讓讓,否則她瞧不見。
一批又一批或被抬著的、被背著的士兵經過,當那些淒涼的景象落入眾人的眼中,引來了陣陣欷歔,蔚心的心幾乎差點升到喉嚨了。
幸好那裡頭沒有杜力臣的影子。
直到黃昏日落,迎接的老百姓幾乎都回家了,蔚心和小梅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姐,姑爺好像沒回來欸!」人都快走光了,還沒見到杜力臣的影子。
「他是個將軍,不是嗎?去問問。」蔚心還算鎮定。
主帥只有一個,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不怕不知道消息。
「你們將軍呢?」小梅立刻攔住了一個路過的士兵。
「不知道。」那人搖頭,急著離去。
「欸……」小梅想叫住人。「怎麼這麼冷漠。」
「你們將軍呢?」蔚心也親自去打聽。
「不知道。」大家都歸心似箭,不太有人搭理。
「怎麼都不知道。」小梅抗議,可是沒有人理她,她氣得叉起了腰。
兩隻糊塗蟲從一開始就問錯了人,身為基層士兵,怎麼可能會知道大將軍的行程呢,當然是一問三不知。
「小姐,會不會姑爺已經回家了,回他的竹屋裡去了?」
「不會的。我有吩咐阿勇跟管家說一聲,如果他們的少爺回來,請他跟我們通報一聲。」這個可能性她老早就想到了。
更何況凡是要進城的,都得經過這個城門,除非他是用飛的。
「這是什麼?」
最後進來的,是一批批蒙上塵土的大箱子,兩人緊張的湊過去瞧。
「遺物。」領首的人回答著眾人的問題,立刻引起現場一片抽息聲。
「遺物?」蔚心瞠大了眼睛。
她幾乎站不穩的頻頻後退。
「遺……遺……遺物?」
「是的,遺物。」說話的人字正腔圓,一點都不含糊。「沒見到人的,沒收到消息的,八成都在裡面。」他以拇指豎了豎後頭。「我們會分別把東西送回去。」
「嚇──」現場又是一片驚嚇的抽息聲響起。
不一會兒,留下來的人們哭鬧成一團。
「不會的,不會的……」
蔚心聽見有人在她耳邊哭吼,久等不到親人的傷心絕望,到最後不得不接受事實的悲號,一聲又一聲的錐刺著她的心。
「小姐,咱們回去吧!」小梅惶恐的說。「沒見到人並不代表……」
「你們將軍呢?」蔚心突然問。
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問清楚,再也不要受這份忐忑不安的折磨心緒。
領首的人驚異的回過頭來。
「死了,你不知道嗎?」
「嚇!」她感覺霎時所有的顏色都褪去了。
蔚心整個人搖搖欲墜,突然暈了過去。
「小姐……小姐!」小梅驚吼,趕緊扶住她。「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捎消息回來呢?」
「劉將軍的腦袋被金人砍了下來。只不過杜將軍下令保密這件事,我也是直到我們大勝後才知道的。你認識我們將軍?」那人奇怪地道。
「誰認識你們將軍?」小梅咬牙切齒了起來,「我們要找的是杜、力、臣、將、軍。」這個大混蛋!
「杜將軍?」那人顯然嚇了一大跳。「杜將軍在皇上那兒啊,還沒那麼快回來。你應該問他們那一軍的才清楚,可惜我不是他們那一軍的。」
「還真是謝謝你啊!」小梅火大的說。「你把未來的杜將軍夫人給嚇得暈過去了。」
「什麼?」那人嚇了一大跳。「她……她是……」
「你們杜將軍尚未過門的妻子。小心你的腦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0:26
第九章
搞了老半天,原來是誤會一場。
但是,蔚心卻是嚇得直到半夜才醒過來。
她以為杜力臣已死了,眼淚止不住的狂流而下,和洶湧而上的痛苦一起淹沒她。
蔚心的心無法再更痛,只能不停地說服自己相信這是一場惡夢;她現在一定還在夢中,而她努力地想走出這場惡夢,卻發現一直找不到出口。
沒有驚動正趴在桌上睡著的小梅,蔚心臉灰如土的又哭了出來。
一道穿破寂靜的微細聲音,似乎由很遠的地方傳來。
蔚心僵滯地轉頭朝向那聲音,細聽了半晌,才知道原來是力臣的管家在叫她。
她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坐了多久,半麻木的腦子根本無法思考,直到小梅被驚醒,直到她看到一雙睜著佈滿紅絲的眼出現在她面前……
她一見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股力量立刻攫住了她,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我回來了。」他低切的說。
她無法思考,還以為這又是另一場夢;此刻被他擁在懷中的感覺是幻覺,她看到的那一雙佈滿紅絲的雙眼,是他的魂。
「我回來了。」他再次沉重的吐息,咀嚼出來的卻是無盡的苦澀。
過去三個月,他無時無刻地只想回到她的身邊。
如今他做到了。
丁蔚心是他日思夜想,連受傷昏迷時都會大叫著醒來的名字。沒有她,他恐怕早就被重傷擊倒了。
她的心狂跳不已。
溫熱的氣息呼在她耳邊,熟悉的聲音是如此的真切,撫摸著她的臉的手竟然在發抖。
他那小心翼翼的態度令她的心疼得顫抖了起來。
「你沒死?」她狂喊,驚喜差點淹沒她。
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鬍子沒刮,頭髮蓬亂,眼睛佈滿血絲,臉色青白,使得他那鮮紅的疤痕看起來更可怕嚇人。
那是他一路由京城直奔回來,接連著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結果,要不是急著見她,他不會這麼狼狽的回來。
「我以為你死了。」她衝動的又要大哭。
「下一次指認出那個傢伙來,我替你宰了他。」
管家都跟他說了,讓他心疼不已。想不到一聽他死了,她竟然暈了過去,他當時只想宰了那個大混蛋。
「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承諾,又高興的大哭一場。
至少他是完好如初的回來,真是謝天謝地!
曾有的悲喜苦樂都變得不重要了。他能活著回來就是最大的恩賜,今後她要和他分擔悲苦,共享喜樂,再也不要和他分開。
他的唇覆上她的,用挑逗的熱吻和愛撫誘哄,想索取她更多的真心。
「抱緊我。」她也想索取更多。
月亮皎潔的光華映著她輪廓姣好的側面,使她多了一份精雕細琢和夢幻般的韻味,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直盯著她的臉無法移開視線。
「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溫軟的掌心撫著他的胸口,懶散的在他身上劃著弧。
一陣戰慄從他的腹部擴散。
當她的手無意的穩定在他的腿上移動時,他閉上雙眼,覺得渾身又甦醒了。
「我也有很多話要告訴你。」他捉住了停在他平坦腹部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縮肌肉。
如果讓她的手再溜下去……他震顫地吸了口氣。
「你先說。」她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影響力,俏臉緊貼著他。
隨著呼吸,他起伏有致的胸膛緩緩將她壓向床,他貼在她耳邊訴說著,「聽說我不在的時候,你一直在找成哥?」
她突然全身繃緊。
怕他又要誤會,她正要說的時候,他卻搶先開口了。
「我還聽說你為了怕想我,成天將傢俱搬來搬去,訓練出不少好臂力來,我看看。」他捏了捏她的手臂。
她笑了出來,知道這一定是小梅向管家報告,管家再修書給他的,否則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的嘴角淘氣的向上彎,眼中盛滿了火花。
「我看看你瘦了沒有?」他不著痕跡的扯著她的襟扣,一個個解開來。
「不是瘦,是憔悴。」她柔聲應道。「我沒有一天不緊張難安的。直到大勝的消息傳來,我才吃喝得下,否則你看到的會是一個老太婆。」說著她又咭咭地笑了出來。
他低首一笑,聲音沙啞,「你怎麼都不像一個老太婆。」
衣裳自他的手裡滑落,他的手指揉捻起她的蓓蕾來,令她驚喘了聲。
「力臣……」她緊縮身子,一股異樣的火花自體內燃燒了起來,她無助的看著他。
「聽說你還經常作惡夢?」他的手指開始不安分起來。
「力臣!」她緊張地叫了聲。
隨著他逐漸往下移的手指,她愈來愈驚慌。
「嗯?不願意告訴我?」
他像只殘忍的大野狼,正玩弄著一隻驚慌的小白兔,大掌毫不憐惜地罩住了她致命的部位,開始殘忍的玩弄了起來。
「啊──」她蜷縮著身體,驚慌得不知該躲往何處。
躲過他的唇,就躲不開他的手指;躲開他的手指,又會有一波戰慄傳來,令她慌得不知道該推哪一樣,只好求饒。
「我愛你,蔚心。」他的呼吸拂著她的喉嚨。「我想愛你。」
那份謹慎及痛苦的緊張感覺也延伸向她,令她呼吸一窒。
驀地,她的心底湧起了一股溫柔,緊張和不安逐漸在他的柔情中溶解,她不覺圈緊了他。
「緊張?」他的臉埋進她的秀髮裡,比她還緊張。
「嗯。」她呼吸有點困難。
「我也一樣。」他怕壓壞了她,怕壓碎了她,怕不小心會把她弄得很疼。
他的唇愈來愈飢渴,愈來愈放肆,手指挑逗的撫摸著,更令她渾身劃過一陣輕顫。
她的神智漸漸昏亂。
地上,他們兩人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掉下來堆在一起,他呼出的氣息柔燙過她每吋肌膚,她全身都燃燒著奇異的火焰。
震驚、悸動、戰慄,她不由得輕叫一聲,無助地任由摧折的火焰開始向體內四處蔓延。
「叫我的名字,蔚心。」他在她的唇邊低語。
「力臣。」她克制不出的也吻著他。
一聲聲輕喚,溢滿他孤寂許久的心靈,突然,他深而有力的穿入她體內。
她哽咽的低喊,暈眩的抱著他,任由他的心跳貫穿她,任由他在她體內不停的衝撞……
她感到自己在旋轉、激升、沸騰,她啜泣的低喊,無助的呻吟,在他狂猛的身下不停的顫抖著。
終於他的身體離開她,抓住她急欲擁抱他的小手不停的啜吻著,就是不准她摸他的背。
「很醜。」他不想讓她看見。
一股熱淚堵住她的喉嚨,她情不自禁的掙開手,撫摸他背上密密交叉的疤。
突然她難過的好想哭,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身上的疤比他臉上的疤還要更嚇人,柔滑的肌膚上像被盤踞了條怪龍似的,不時有著粗硬拱起的痂肉粗刮著她的掌心。
每摸一處,就像一根鞭子抽節過她的心,她又一陣哽咽。
「我就知道你看了會受不了。」他堅持的捉住她的手,不再讓她碰。
「如果當將軍的代價是這樣,我寧願不要。」她嗚咽了起來。
他眉一皺,一臉的為難。
「只恐怕這由不得我。」
他告訴她他為什麼那麼遲回來,因為皇上堅持要冊封,他硬是不受,差點把皇上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你……」她又氣又笑。
「我做不來官,他不應當勉強我。」他十分不快的說。
要不是歷經過生死關卡,看透了人生,知道平淡幸福才最醉人,他恐怕也會和一般人一樣,知道要被冊封就樂得衝上了天。
「結果呢?」看他的表情,她早猜到了答案。
「不答應,他要把我關起來。」他狠吐了聲氣。
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這個皇上好可愛,哪有這麼逼人家做官的?
「你答應了?」
「我只好答應。」他狠狠鎖著眉頭。
若不答應,他永遠別想溜出京城,回來看她。
「答應了就答應了嘛,幹嘛撐著這張臉。」她撫平了他眉上的皺褶,滿意的看它舒展開來。
「你不知道老頭兒有多可惡。」
老頭兒?她又差點飄出笑聲。
兩人耳鬢廝磨,他什麼都敢說,也只願給她一人聽見。
反正老頭兒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正縮在被窩裡,說他壞話。
他把玩著她的髮絲,她捲起了他脖子上的紅繩嬉戲,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笑鬧,樂在其中。
「這是什麼?」她被他緊壓在他項頸後的東西吸引住。
「你猜。」他看著她,什麼都不說。
「我看看。」她移不動他半分。
他堅持不肯抬起腦袋。
他要給她驚喜,想看到她驚呼的表情。可是他一圈緊她一身細膩的肌膚,他就想讓她像剛才一樣和他的密貼在一起……他的眼神不由加深了。
「蔚心……」他的手又圈緊。
要不是怕累壞她,他真想這麼做。
「讓我看看你的項煉,好不好?」她誘哄著他。
他不急著讓她知道答案,反而故意逗著她。
「你猜是誰給的?猜得出來就送給你。」他深吸了口氣,趕緊捉住她的手。
為了要看得到他身上的墜飾,她在他身上不停的磨蹭,險些又讓他失控。
「你娘?」
「不對,我一出生娘就死了,連面都見不著,怎麼給?」他順便聊聊自己的家人,好讓她瞭解他的成長環境。
「你爹?」
他呻吟出聲,趕緊將她從身上抱下來。
「不對,我八歲時他就死了,只留了一間破屋子給我,那是我唯一的財產。」
親爹教了他一身好功夫,替他奠定了武學的根基,直到他心智漸漸圓熟後,按著爹留下來的圖譜操練,竟也讓他練出了一身好本事。
她皺著眉。「那你大哥?」
「我是孤兒,哪來的兄弟?」
他跟她說了他許多的童年往事,讓她聽了不禁瞪大眼。
一個八歲的孤兒,是如何才能成長得這般壯碩?她的俏臉上有著欽佩,也有著驚訝。
換成是她,早就餓扁在街頭了。
「再猜。」他捧住她的俏臉。
「該不會是女人給的吧?」她皺著眉,說出了最不可能的答案。
「沒錯。」他微微一笑。
「什麼?」她尖叫了起來,立刻打翻了醋罈子。「女人給的?」這真是作夢也沒想到的答案。
這麼兇猛的他,遠遠的看像尊雕像;近看會令人倒抽口氣,哪個姑娘會主動挨近他?
「你的青梅竹馬?」她顯得十分生氣,立刻推開他,下床穿衣。
他忍住笑,也跟著起身穿衣。
「也不算是青梅竹馬,只不過才見了兩次面……」
她不敢相信的立刻回頭。
「後來又再偷見了幾次面。」他趕緊加了句,怕她噴火。
後面的偷見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他愛上了她,好幾次忍不住偷偷的跟在她身後,才知道她愛收集字帖、讀本,也才知道她最喜歡梅花。
當然還有一些數不盡的瑣事珍藏在他心中,這些都成了最美麗的回憶。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娶她呢?」她生氣的吼,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想不到他也有一個對象,還好意思說她?要不是她今天發現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恐怕直到她上了花轎都還被蒙在鼓裡。
「對方姓啥?叫什麼名字?」她一定要問清楚,順便去看看對方的長相。「我可不許你娶偏房喲。」她警告道。
他差點噴出了笑聲。
她想到哪兒去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坐在她旁邊,摟著哄著她。「我永遠只愛你一個。」他說的可是實話。
「不管!」她現在渾身緊張得像刺蝟一樣。「男人的話不可靠。」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說的話。
她爹就是個例子。
「我沒騙你,更何況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氣嘟了臉,跺了跺腳。
此刻心中的滋味,就好比原本屬於她的心愛寶貝,卻被人搶了一半,從此她只能和對方一起分享……他的愛。
她怎麼會願意?
即使對方只是留駐在他心中也不行。
終於,她懊惱地做出了妥協。
「咱們說好了,以後我不再提『成哥』,你也得把她忘了。」說到這,她都差點忘了。
她要告訴他,成哥的事今後不會再是個問題。她終於知道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有多想念他,有多後悔沒把她的心意說出口。
而現在正是時候。
「誰跟你說好了?」他輕鬆一笑。「你忘不了你的,我又怎麼可能會忘得了?」他故意讓她吃醋。
他就是「臣哥」,他就是另一半玉珮的擁有者,這麼美好的相逢,兩心又一直只屬於彼此,為什麼要忘?
「你!」
「你忘得了臣哥嗎?」他欣賞著她怒氣生煙的俏瞼。
她害得他大罵自己是王八蛋的帳還沒找她算呢!
聞言,蔚心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忘得了?」她大聲回話。
「所以,我怎麼敢教你把人家忘掉?」他理所當然的說。
「你……那她呢?」她火大的問。
「她欠了我不少恩情,當然我也不能忘。」他一副欠債還錢,十分有理的表情。
她看了是火冒三丈。
「好,她到底欠了你什麼恩情,你說!」她口渴的為自己倒茶喝。
他仔細的端詳了她一會兒,回答道:「大概是一堆小娃娃吧!」
「噗──」她一口茶水當場噴了出來。「你……你……說什麼?」她大叫。
他仔細的研究她的腰肢,懷疑她能幫他生多少孩子?如果真的如她所說的一塊躺到床上去,隔天就能蹦出個娃娃的話,今後他們會有數不清的子嗣……
想到這,他笑了出來。
彷彿娃娃正抱在他的手上,他正得意驕傲的向眾人展示他的寶貝。
「你笑什麼?」她怒斥。「我可不答應你娶她做偏房。」她哽咽了起來。
「我可沒說我要娶她做偏房。」他慌張地坐下來,沒想到竟然把她逗哭了。
「你不是要娶她做偏房,否則怎麼會教她幫你生娃娃?」她火大的拍了聲桌子。
堂堂的大將軍這會兒趕緊低聲哄著他的小女人。
「別哭嘛,你這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簡直比殺敵還棘手。
早知道她會哭,他就不逗她玩了。
「你說你不肯忘了她,還說要教她幫你生娃娃……」她哭吼著,真是愈想愈火大。
「好好好。」他一臉的頭疼。
她怎麼說都行,只求她別哭了。
「你答應了?」她迅速抬起腦袋。
他答應什麼了?
「嗯。」不敢稍有遲疑,他只好應了聲。
「真的?」她馬上收住淚水。
既然他答應了,那麼她以後就絕口不再提成哥的事,當然,剛剛他那個青梅竹馬她也就當做沒發生過。
「我釀了不少好酒喔,你要不要嘗嘗?」她趕緊擦著淚,努力地想要緩和氣氛。
「好。」他樂得從命。想必這是他不在時,她成天忙著找事做的傑作。
蔚心吩咐僕人去準備幾樣拿手好菜。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早就向管家打聽出他最喜歡吃什麼了,而且她自認自己的廚藝也精進了不少,有機會她得要施展一下才行。
不久,香噴噴的燻肉被端進了房間,幾樣精緻的醃漬小菜也跟著端進來,他的眸子燦然一亮。
「你做的?」
「嗯,嬤嬤教的。」她一笑。
「好,我嘗嘗。」他立刻舉起筷子。
沒多久,他咀嚼的嘴就不動了,遲疑的看著她。
「好吃嗎?」
「好吃。」幸好他不動聲色的把東西含在嘴裡,不敢吐出來,否則她又要哭了。
她高興的趕緊倒了杯她精釀的參酒給他。
他深吸了口氣,一看就知道這酒還沒有釀透。
「這補血的,你喝喝看。」
他當然知道這是補血的,因為這是女人家喝的酒,只是被她這麼一打開,這一醰酒也跟著完了。
「好喝嗎?」
「嗯。」又苦又澀。
「再多喝點。」她高興地再幫他倒了杯。
他點點頭。
他不忍掃她的興。難嚥的小菜已經隨著參酒吞下肚,只要再屏住氣息,多喝個幾杯沒問題。
接著兩人就像對老夫老妻般,談論著家中的瑣事。
「爹娘也快回來了,自從我爹『卷款而逃』之後,我反而樂得輕鬆,卻也很想念他們。」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學了不少。」
知道一個家撐起來多不容易,如何打點家裡的瑣事更是累人。
「咦?我眼睛上有什麼?」他上身傾向她。「怎麼一直這麼看著我?」
「你……都沒動。」她轉動了下眼珠,看著他一直都不肯再動的筷子。
他趕緊又挾了些小菜放進嘴裡。
「再幫我倒些酒。」咳咳,真鹼。
「好,馬上來。」她興奮地說,趕緊拿起酒壺要替他斟上。
他把空杯伸給她,一面不忘很配合的再多挾些小菜放進嘴裡,讓她高興。
「斟滿哦,小丁香。」他出乎自然的喚著。
忽地「砰」的一聲,酒壺碎成了四分五裂,金黃色的液體在地上四處流竄著。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她聲音克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你是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1:52
第十章
蔚心驚喘的聲音迴盪在空中。
「你以為我是誰?蔚心?」他問得極其溫柔。
她凍結在一地碎片旁,臉色雪白,瞪著他的表情宛如他是個鬼魅。
「我……我……」她顫抖的手指緊緊壓住抖個不停的嘴唇。「我不知道。」
會是嗎?他會是成哥?
那個當初陪著她差點一塊兒喪命,用身體護住她,一塊兒衝向激流亂石,並替她擋掉了尖硬銳石的……是他?
「你確定真的不知道?」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腦子裡渾沌成一片。
「不……不可能……」可是會叫她小丁香的,只有成哥一個人。「你不可能會是……」她差點尖叫。
腦袋裡混亂成一團,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可能會是誰?蔚心?」他微微一笑。
「你……你……」她不敢置信的瞠視著他。
他……他……他會是成哥?
直到現在,她依然還是無法把這個「成」字和那個「臣」字聯想在一塊。
她腦海裡像是有陣陣的巨雷正不停的轟隆作響,差點轟去了她的心智。
她努力地想要集中思緒,卻仍然無法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我是誰?」
「你……你、你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她調了半天氣息,才又找到了聲音。
她怎麼都無法將他和心中的人影重疊在一起。
「我一定是瘋了。」她軟弱無助的蒙住臉呻吟著。
「你沒有瘋。」他肯定地說。「你只是不敢相信罷了。」他必須要控制自己別太急切,否則真的會把她嚇壞。
「你真的是……成哥?」她腦海裡蹦出來的字眼,依然是這個「成」字。
「我叫『臣哥』沒錯,不過不是你那個『成哥』。」他忍不住發噱,「當年抱住你的時候,你只不過是個小娃兒,而我已經十六歲了。」她叫他一聲臣哥不為過。
「嗄!」
「我作夢都沒想到日後會有這樣的誤解,更沒有想到你拚命找的,讓我猛吃醋的對象,竟然會是我自己。」
「你……你……」原來他一直在欺騙她?
蔚心的腦子再度陷入混亂,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只是一直瞠大眼。
他輕輕抽出懸在胸口裡的玉珮,也抽出了她的,將兩個合併在一起。
霎時她胸口發緊,夾雜著痛苦後的鬆弛、快樂和心悸,漾滿了她蒼白的臉蛋。
是他,真的是他?
她在笑,眼淚卻也同時掉了下來。
而她的淚與笑則撕扯他的心。
「真的是你。」她蒼白的臉蛋漸漸漾著喜悅。
這喜上加喜的事實真相,讓她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她深愛的男人,竟然就是她「私訂終身」的救命恩人,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還差一點退婚。」真是的,不早說。她嘟起了小嘴。
他愣笑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來。
「不是差一點,你從來就沒有成功過。」他將她扯入自己的懷抱中。
兩顆真心緊緊的貼著,就像他們胸口前的玉珮一樣,就此完整的復合,不會再分開。
「從你十四歲那一年再度遇見了你,我就打定主意娶你,你想我會同意退婚嗎?」他只是改變了方法,讓她以為他會同意。
「可是你應該告訴我,你就是當年救我的那個救命恩人哪。」她激動的梗住話語,臉上溢滿了情感。
「何必呢?」他忍不住啄吻了下她的唇。「救你之前我不知道是你。」他並不是因為救了她兩次才要娶她。「而是愛上了你,才想娶你。」
找不出好理由,他才用這麼拙劣的方法勒索她,想不到她答應了,從此他的心口有了牽絆。
甜蜜的牽絆呵!
「我偷偷去瞧過你幾次,才會知道這麼多有關你的事。」他說出了一些她的喜好。
這引得她一陣驚呼。
「我也曾經悲慘地想過,如果你等不及就嫁人了,我就──」
她趕緊貼住他的唇。「不會的,不會的……」她忙不迭的說。
幸好老爹愛錢,才一直沒把她嫁出去,要不然她也沒把握自己仍處在閨中。
「在軍中,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有時候我以為我……」他顫抖的掌心捧住她的臉,沙啞的說。「有時候我以為我再也看不見你了。」
他珍惜、摯愛的接觸充滿了小心翼翼的熱情,柔和的教人心碎。
「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的。」她心疼的撫著他的臉。「為什麼你一開始不說出你是誰?」突然她僵住了。「你根本不打算說的,是不是?」
「一開始,是的。」他老實承認。「我以為等你我成了夫妻,兩人袒誠相見的時候,你就會認出你的玉珮,沒想到你認為娃娃是自己蹦出來的。」
她立刻羞紅了臉。
「更氣的是,你竟然害我吃自己的醋。」
「我哪有……」突然她笑了出來,想到他狂痛、發狠的模樣。
「你還笑?我還差一點就捏扁了你。」他拳頭一握。
她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還說呢,你自己不也有青梅竹馬……」突然她愣圓了小口。
此刻換他笑了出來。
「嗯哼。」他雙手交抱的看著她,眉挑得老高。
「那人……」她轉了下眼珠。「指的就是我?」她無辜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啊。」
「你故意讓我吃醋?」
「你害我大罵自己是烏龜呢!」
她立刻又笑了出來。
「咱們扯平了。」她又是一笑。
「誰說的?」他危險的湊近她。「生不出一大堆的娃娃賠給我,將來我怎麼去面對老祖宗?」
她燦笑著,急忙閃躲。
兩人在房裡笑鬧了起來。
好不容易他捉住她,將她囚在懷中。
「有件正經事還沒跟你談。」
「什麼?」她笑道。
「記得我剛剛跟你說老頭兒有多可惡的事嗎?」
「記得。」
「成了親以後,我們恐怕再也不能住這兒了。」
「為什麼?」她果然不滿。
「你都已經是將軍夫人了,還能住這種小地方嗎?」
「江都城不是小地方,江都城是……」
「皇上說的。」
「真是可惡!」她立刻做出結論。
他馬上笑了出來。
「真高興遇到知己。」他由衷佩服。
「本來就是,他怎麼可以這麼可惡?你又不會當官,只會得罪人,每天戰戰兢兢的提著腦袋去上朝,我也跟著待在家裡頭提心吊膽,這樣還不能住家裡?」後面那一句話,她火大的拔高了音量。
「哦,還真是謝謝你喔。」這麼批評他。
「哪兒的話。」她慷慨收下。「你就不能不去嗎?還是我跟你一起上朝,免得得罪人。」
他瞪著她看。
「你講話又直。」
到底是誰直了?
「又不會拐彎抹角。」
到底是誰不會拐彎抹角?
「真教人替你擔心。」
真帶她上朝,他才替她擔心呢!
「可以帶我一起上朝嗎?」
「不行。」
「真是可惜。」她扼腕。
他才鬆了一口氣呢!
「去了京城,不比在家裡,可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很不放心的提醒他。
她以為他是誰?這麼沒腦袋。
「不喜歡的,就少搭兩句,合得來的,就成為好朋友,可千萬別起衝突。」一得罪人就沒完沒了。
合得來的,就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她不知道官場比戰場更可怕嗎?
「你好像比我還會做官?」
「呀──」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人家是不放心嘛。」
「放心。」他做出了承諾。「再怎麼莽撞,我也不會忘了我是個有家室的人,我會小心行事。」會給他們一輩子安穩的生活。
「什麼時候動身?」看來她已經能接受搬離這個「小地方」的事實。
「我看你一點都不會捨不得。」之前還大罵可惡呢!
「誰說的?我心裡很捨不得呢!」她捂著心坎,一點都不做假。
不過因為有他在,到哪兒都一樣。她甜蜜的在心中加了句。
「京城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你才得當心,別給我惹什麼麻煩。」換他提醒她。
到時候一定會有什麼三姑六婆來串門子,那一些不是王公貴族,就是皇親國戚,他才得時時替她捏把冷汗。
「我……」她嗤笑了聲。「該被操心的是你吧?」竟然好意思說她?
「好,我考你。」他坐了下來。
「好,你問。」她胸有成竹。
「如果皇上打算把他的女兒許配給你家相公呢?」他岔開著兩腿,一臉威嚴,不像在說笑。
「真的還假的?」她立刻緊張了起來。
「別問問題,儘管答。」他就知道會是這等反應。
「這……這……」她慌了。
「嗯?」他瞪著她。
還說被操心的人是他,她才是該被操心的對象。
「真的還假的?」她急得只差沒跳腳。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真有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急得團團轉。
「如果人家是來探口風呢?」他要她回答問題。
「我當然是說不了。」她怒斥。
可惡的老頭兒!
他一拍額頭。
「幸好我不是那個探口風的人,否則這話會一傳幾千里。」連帶全家的腦袋也跟著一起落地。
「我管它幾千里?不就是不,這有什麼好探的?」她完全忘了他是在考她。
「你看,你對皇上的不屑完全表現在臉上。」
「我……他不應該……」她簡直百口莫辯。
皇上要做什麼事,根本不會派人來探她口風,如果凡事要經過她同意,他還叫皇上嗎?
他只是在教導她,她凡事心直口快的個性得謹慎篩選朋友,別一下子就栽入了陷阱。
「到底……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把女兒許配給你?」她絞著十指,一臉忐忑不安。
「如果有,怎麼辦?」他反問。
「嗄!」她俏臉立即發白。
「我也很傷腦筋。」他故意說。
她張著嘴巴,跌坐在椅上。
「真的有?」她一臉悲慘。
她這麼不驚嚇啊?
不過皇上的確正有此意,他停留在宮裡的期間,皇上曾不時地派公公來向他「暗示」。
「你……你答應了?」她顫著聲問。
他答應了還會在這兒嗎?
「我告訴公公,家裡有糟糠之妻在等著。」
「誰是糟糠之妻?」她馬上抗議。
「你。」他看著她。「在皇上的面前,絕不能標榜自己的老婆有多好、多迷人,明不明白?」
「啊,啊,明白……明白。」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說得沒錯,他說得沒錯。
只要能教皇上打退心意,就算說她是乞丐也不要緊,否則說得太好,折損了老頭兒的顏面,只怕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還是他厲害。
「為了你,我絕對不會得罪皇上。」只會偷偷罵他老頭兒。
「嗯。」她顯然放了心。
「為了你,我會拿出全面的看家本領,讓誰也不敢動我們一根汗毛。」
「嗯。」他愈說,她愈放心。
「倒是你,這麼心直口快,只會替我得罪人。」
「我……」她啞口無言。
和他的沉穩一比,她真的就像個不濟事的小毛頭,只會惹麻煩而已。
「那……怎麼辦呢?咱們又不能關起門來不見客。」她向他求救。
「的確是。」他裝出傷腦筋的表情。
如果讓她知道他竟然放著華麗的將軍府不住,而主動請求固守邊疆,只怕她會尖叫的昏倒。
所以,他得一步一步來。
先讓她知道他們要搬離「小地方」,再讓她知道住在京城裡是多麼的險惡。
最後兩人只好逃之夭夭,逃到邊疆去固守陣地。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性情率直的兩人就此高枕無憂。
「那怎麼辦呢?」她急了起來。
他知道她不是當官夫人的料,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她哪學得來?而他也不要她學。
「如果能逃到遠遠的地方去,既能當官,又可以不必天天見皇上……」
「你也可以不被打擾。」
「對,那剛剛那些問題統統都解決了。」她果然如他所料的說出他的心聲。
「你確定?」他眼裡慢慢溢出了笑意。
「確定啊,這是不得已之下的最好選擇。」也是唯一能走的路。
「關外的太陽可是十分毒辣。」
「我不怕。」沒比京裡的女人可怕。
「而且他們會吃人。」
「啊?」她嚇了一大跳。
他逸出了笑聲,那是他胡謅的。
「那兒處處險境,非常的荒涼。」
「我……我……」這回她吞著口水,不怎麼肯定了。「我……」
「你怕了?」
「才不。」她一臉虛弱的說。
要她跟著他吃這樣的苦,他得給她心理準備。
「很可惜,我就知道你吃不了苦。」
「誰說的?」她馬上嚷嚷起來。「誰說我吃不了這苦頭的?」真是看扁她了。
他心中得意一笑。
「我怕你身子挨不住。」他故意說。
「我……我怎麼會挨不住,生七、八個都沒問題,更何況是去住那種小地方?」她立刻斥道。
他差點溢出笑聲。
小地方?
等她看見一望無際的滾滾黃河時,她就會知道那是不是小地方。
看來,她愈來愈能接受去住在邊陲之境的事實了。
「如果固守邊疆,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和天天上朝,成天與那些勾心鬥角的女人在一起,你願意選擇哪一項?」
「當然是……」她遲疑了會兒。
一想到要搬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了,她怎會不猶豫呢?
「這一去可能要好幾年。」
她嚥了聲口水。
「你怕了?不想去?」
她沒有回答。
「可是,這樣可以避開一些女人的糾纏。」他終於祭出法寶。
「什麼女人的糾纏?」她眼睛立刻變得犀利。
他想笑。
「應酬。」他認真的說。「避不開的應酬,有酒就有女人,有女人就──」
「我去,我去。」她截斷他的話。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鍋;即使是深入蠻族之地,也總比見他被一群女人纏上的好。
「你真的答應了?」
「廢話。」她嘟起了小嘴。
這一嫁就要嫁到這麼遠的地方去,真是令她始料未及。
「皇上還不見得肯答應呢!」她很不樂觀的說。
他笑出了聲,其實,現在就能被派駐到邊疆去了。
「皇上已經答應了。」不這麼拐她,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說服她呢!
「什麼?」她叫了起來。「皇上早就答應了?原來你早就……」先斬後奏了。
「不這麼一步步誘拐你,你會答應嗎?」
當然是……不了!
「那你就乾脆直說嘛!」
「我怕你會火大的跟我……退婚。」他笑了出來。
「你!」她火大的捶他。
他分明是在笑她當初不分青紅皂白,就嚷著要退婚的事。
「不許再提這件事。」她端起了俏臉。
「你忘得了才怪。」他笑道。
「再說,我可不嫁給你哦。」
「你看你看,又來了。」說完兩人一陣笑。
這件事也成了兩人日後互相取樂的話題。
上花轎的日子來臨了。
丁員外和老婆知道自己精挑細選的女婿,竟然成了堂堂的大將軍,兩人眉開眼笑,連袂地一起趕回來,還逢人便張揚,臉上是神采萬分、喜氣洋洋、笑得合不攏嘴。
丁家的親戚也全都趕了過來。
只見滿廳滿堂的人群,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擠進了門,想看看這場轟動的喜事。
「哎呀,丁員外您真是好福氣。」隔壁的福嬸樂得揮了下手帕。
「好說,好說。」丁員外滿臉的笑。
人一翻身哪,就變得不一樣。當初這個福嬸還一直罵他驢,怎麼把一個好女兒許配給這麼一個怪人?還說他一見著了人家的黃金,就兩眼大開的把女兒給賣了。
可是今兒個她倒見風轉舵了起來,逢人便說他有眼光,他好福氣,又扼腕的說她兒子沒這麼好福氣,搞不好真娶了蔚心也一樣能當大將軍呢!
丁員外心裡得意的想著,但他可不敢得罪人,不時地扯著嗓子呼喚僕人,要他們別怠慢了客人。
「小姐,都準備好了嗎?」小梅紅著眼睛。
蔚心不讓她跟,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讓她隨行,直要她好好待在家裡,等老爺幫她找個好婆家。
「嗯。」蔚心欣賞著銅鏡裡的俏影,鏡子裡的她,唇角彎出一個很美的弧度。
小梅看了反而哭得唏哩嘩啦的,哽咽的道:「小姐,你好像很高興嫁出去似的,巴不得甩了我們。別人家的新嫁娘都哭得淚汪汪,只有你笑得出來。」
「為什麼要哭呢?」她覺得奇怪。
不哭並不代表她不會捨不得,不哭並不代表她很高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與其抱著娘、小梅傷心地痛哭,她寧願放心地讓他們以為她歡天喜地的嫁出去。
「我嫁過去之後,會過得很好的。」娘知道她要嫁到邊荒地區去,不知哭了多少回,她何苦再增加他們的負擔?
「難道你一點都不會捨不得我們?」小梅氣壞的跺了跺腳。
「捨不得也一樣得高興的嫁。」她立刻回過首來安慰她。「否則這一哭就會一發不可收拾,我會更捨不得離開了。」說著她眼睛也有些泛紅。
「小姐……」小梅立刻跑向前。「原來你……」她誤會了。
蔚心柔柔的撫了下小梅的俏臉,像叮嚀自己的妹妹一樣,柔聲的說:「傻瓜,哪有人會高興離開家的?有哪一個會捨得?我只是怕你們難過……」她的聲音哽咽住了。
這時,鞭炮辟啪作響起來。
「來了來了!新郎倌來了!」高興的呼聲一路從前廳傳來。
「小姐……」小梅卻慌了。
蔚心深吸了口氣,低下了俏臉,不願意讓小梅看見她眼裡的淚光。
「幫我覆上喜帕。」
「小姐……」小梅哭喊,依依不捨地替她覆上了充滿喜氣的紅帕。
「女兒呀,新郎倌來了。」丁夫人一路嚷嚷的率了一大票人進屋。
一見小梅哭紅了眼睛,她自己也忍不住心頭一酸。
「有……什麼委屈……」丁夫人鎮定的吸了聲鼻水。「……記得捎信回來告訴娘呀!」
「娘,我會過得很好的,請放心。」她立刻安慰道。
高大俊猛的新郎倌已經在喜轎旁等候,而眾人引頸期盼著想看新娘子。
「娘真不應該把你嫁這麼遠去。」丁夫人說完後突然哇啦一聲的哭了出來。真捨不得她的心肝寶貝。
眾人連忙勸著她,新郎倌正在等呢!
結果還真的如蔚心所料的,一旦哭了就會傷心,哭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任憑眾人怎麼勸都無效,連丁員外自己也紅了眼眶。
還是小梅受教的趕緊排開眾,大聲地道:「不許哭,上花轎就該喜氣洋洋的。」她抹了下淚水。
「對對對。」眾人趕緊附和。
「您這樣……小姐會捨不得的。」小梅梗著聲道。
無聲的淚早巳沾滿了覆在喜帕下的俏臉,歡天喜地的鞭炮聲卻因著吉時已到,又再度響了起來。
「上花轎囉!」外頭的人群齊聲喊道,催促他們趕快出來。
「上花轎了。」小梅慌張的說。
「嗯。」覆在喜帖下的頭點了點。
她要歡天喜地的嫁出去,高高興興的上花轎,因為未來幸福的日子正在等著她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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