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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孫慧菱 -【黑道夫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6:13     標題: 孫慧菱 -【黑道夫人】《全文完》

孫慧菱 - 黑道夫人

這目中無人的捕快真是該死!
竟敢大搖大擺闖進他們鷹幫來撒野,
還霸道的以查案為由硬賴著她提供食宿招待,
可恨的是她這個一幫之主竟然「識人不清」,
屢次讓他運用高明的易容術騙得團團轉,
輕易地拆穿她女扮男裝的神秘身份,
他無恥的要脅她的身體作為保密代價,
想起死去丈夫為她做的犧牲只得咬牙應允,
未料卻教自己一步步陷入激狂的情慾糾葛中……

玩世不恭的浪子這回可是踢到大鐵板了!
怎麼也沒想到美麗的寡婦竟會是個純潔的處子,
不知不覺間戲弄她的心態逐漸轉為好奇,
明知她可能是他亟捉拿到案的「閻王夫人」,
異樣的情愫卻不斷的催促他暗中守護著她,
一見她周旋於眾男人間他不禁心頭火起,
可惡的是他的付出只換得她的冷言冷語,
為試探她的真心他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原以為萬全的計劃竟跑出個程咬金來攪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6:27

楔子

  清冷的夜裡風聲蕭蕭,漫天飛舞的枯葉及遠處大宅裡依稀傳出的喧鬧聲,將孤冷的清夜添了些許人氣。

  青江縣,是位於京城外的一個小縣,這夜,縣太爺邀了幾位朋友飲酒作樂,根本不將幾日前的威脅放在心上。

  縣衙內充斥著高歌歡笑聲,酒酣耳熱之際,眾人並未發覺屋外的異樣。

  忽而一陣冷風吹過,一條人影快速掠過窗外,霎時屋內喧嘩的笑語戛然而止。

  「什麼人?」

  一察覺有人入侵,眾人立刻拿起自己的兵器嚴陣以待,突然他們看到門外飄進了一張黑紙,上頭寫著「死亡帖」三個白色大字,登時一陣寒意竄過全身,他們顫抖得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留你們全屍!」幽怨的女聲飄進明亮的屋內。

  「閻王夫人!」有人驚聲大叫。

  「石壹口的十八條命案是你們幹的,為什麼要推給鷹幫?」

  「你跟鷹幫又是什麼關係?」縣太爺不知道閻王夫人的厲害,仗著膽子說話。

  「哼!」冷笑的聲音讓所有人毛骨悚然。「想不到你跟他們也有勾結。」

  「勾結又怎麼樣?你有證據嗎?」劉知縣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也不過是個娘們罷了!他還以為她多了幾隻手腳呢!故作玄虛,哼!

  「沒有!」幽蕩的聲音突然降至冰點。

  屋內的人背靠背,驚疑地聽著恍似由四面八方襲來的聲音。

  「哼!那不就得了!」劉知縣吼了聲,「來人哪,將人拿下!」過了半晌,卻發現沒有半個人應聲。

  「來人哪!」他心一慌,又吼了聲,但一樣沒動靜。

  嚇得冒冷汗的劉知縣白著臉與其它人擠在一塊。

  一陣風伴隨著一道長影突然飛掠過屋內,只聽到「咚咚咚」似熟果落地的聲響,隨即悄然無聲。

  原本燈火通明的大廳在長影飛掠而至的剎那變得黑暗,只剩下一盞滾落在地上的燭火微微弱弱映照出些許的光亮。

  一個表情冰冷的絕美女子湊近紅唇,將屋內僅剩的燭火吹熄。

  一切歸於黑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7:18

第二章

  郊外的一座墳前佇立著一個神色哀傷的俊俏男子,他正定定的望著墓碑上鐫刻的字體。

  夫  沈義雲
  妻  伊雪柔

  這座墳墓歷經風吹雨打,字體雖新,墓碑卻顯得斑駁。

  一陣痛楚霎時翻湧而上,幾乎讓他無力招架,他痛苦地握住墓碑以壓抑陣陣酸楚與悲痛。

  這麼多年了,每當望著這上頭的字,痛楚就跟著出現,似乎他愈想遺忘,愈緊緊纏繞……

  「幫主!」遙遠的呼聲飄了過來。

  「幫主!」一個俏丫頭邊跑邊東張西望,就是找不到他。

  男子神色一斂,原本黯淡的眼神刻意換上了光彩,現實的無奈掌控住他的一切,現在的他宛如換了一張面具。

  「幫主!」丫頭不肯放棄,仍持續喚道,「幫主!」

  被喚為幫主的伊志堅沉穩的閉了閉眼,好似在沉澱情緒,任遠處的丫頭叫喚,也不回聲。

  突地,他張開了眼,縱身一躍,凌空而起的黑色身影像只翱翔天地間的神鷹,他施展著傲人的輕功飛快地掠過泛著萬點金光的湖面,循聲來到了丫鬟喜兒的面前。

  「什麼事?」他雙手背在後頭淡然的開口。

  「幫主!」喜兒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找我有什麼事?」俊俏男子神色淡漠,隨意找了塊大石悠哉地坐了下來,一手擱在自己的腿上。

  嬌美的喜兒未開口先臉紅,她不好意思看這麼俊美的男人,於是低著頭輕聲的說:「你……怎麼這麼久才出現,害我以為你沒來這兒。」

  「我在老遠處就聽到丫頭的叫喚,這不就趕緊『飛』過來了嗎?」

  丫頭是伊志堅對喜兒的暱稱,她是幫裡唯一能靠近他、服待他的人,他從沒把她當丫鬟看待。

  喜兒被伊志堅的調侃惹得羞紅了臉,骨碌碌的眼睛不知該看向何處,只好緊盯著地上。

  「幫主。」喜兒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啟齒,為難地咬了咬紅唇。

  「什麼事?」他直勾勾瞧著她,讓喜兒心頭小鹿亂撞。

  最近丫頭一見到他,未開口前先臉紅的情形已經愈來愈嚴重了,他感到納悶卻又不敢胡思亂想,省得自己頭大。

  喜兒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說:「幫主,你……該用膳了。」她無力地垂下雙肩。

  事實上她想問的是:幫主,您是不是正為了選妻的事心煩?

  可是一見幫主的俊美臉龐,她連嚥了好幾次口水依舊無法穩定心跳的速度,也不敢問出擱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嗯。」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了。伊志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輕應了聲便率先往前走。

  「幫主!」心有未甘的喜兒連忙叫住他。

  這回伊志堅卻沒理會她,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等著她。

  「你……」見他沒回頭,想說的話只好嚥回肚裹,喜兒小跑步的跟在他後頭。「幫主,你又來悼念妹妹了?」

  明知問的是廢話,她只希望能常跟幫主說幾句話,即使幫主有時候不太搭理她,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耐心。

  像現在這樣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是多麼浪漫啊,雖然幫主一直對她冷淡有禮,可是只要能多看他幾眼,跟他說上幾句話,她就心滿意足了。

  伊志堅不理會她,只是任她在一旁吱吱喳喳。

  「幫主一定很想妹妹。」笨!這還用說嗎?

  誰都知道幫主有個妹妹叫伊雪柔,兩年前與丈夫一同死於墜崖意外中,悲痛的幫主怕死去的妹妹無人祭拜,遂將墳墓遷到後山,以供他有空時上墳。

  「要不然不會來這兒。」天!她到底在胡謅些什麼?

  「所以……」她一個人唱著獨腳戲,已經有點掰不下去了。

  笨!你要什麼就趕緊告訴他呀!讓幫主知道你對他的心意,否則他真愛上了別人怎麼辦?到時候豈不淪為幫主夫人的丫鬟?喜兒催促自己。

  最疼她的爺爺這麼教她,所以她鼓起勇氣,準備向他表明心意。

  伊志堅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任由喜兒在後頭追。

  「幫主!」她幾度鼓起勇氣卻欲言又止,她懊惱地咬了咬唇,水汪汪的大眼寫明了「渴望」兩個字。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親哪?」呼,終於問出來了。喜兒偷偷吐了口氣。

  可是她更想問的是:不知道幫主有沒有喜歡的人?不知道幫主明不明瞭她的心意?

  「我打算終身不娶。」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往前走。

  「那怎麼成?」喜兒緊張的大叫。那她不就沒希望了?

  他現在終於懂了,原來這丫頭從來就不肯放過他,眼睛老對他放電不說,還動不動就對他臉紅,他的夢魘成真了!

  他一直都不敢想,更不願去證實自己的猜測,刻意與喜兒保持距離,偏偏她老愛纏著他,而他又不能娶親。

  「幫主!」喜兒哇哇叫的緊追著他,突然絆了一跤,她慘叫了一聲,隨即摔在地上。

  「我看看。」聽到叫聲的伊志堅趕緊衝了過來,彎腰蹲身為她查看傷勢。

  幫主還是關心她的!喜兒暗自竊喜。否則幫主不會一看到她摔跤便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為她檢查傷勢。

  「幫主。」喜兒一臉的樂陶陶。

  「嗯?」他只瞄了她一眼,繼續檢查她的腳。

  這丫頭從剛才就「幫主、幫主」的直嚷嚷,憑他對她的瞭解,八成是有什麼他最害怕聽到的話想跟他說,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伊志堅的關切令喜兒雀躍不已,對他的好感不自覺又深了幾分。

  他的溫柔和專注藉由他的手指傳給了她開口的力量,當她鼓起勇氣正想要表白時,伊志堅開了口。

  「扭傷了。」他淡淡的道,立即幫她推拿。

  見狀,喜兒紅通通的臉寫滿了驚喜。

  「幫主。」

  伊志堅沒說話,只是用眼神詢問她。

  喜兒咬了咬紅唇,埋藏在心底的愛慕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來,我背你。」見她一直不語,他也不多話的轉身蹲下要背她。

  喜兒柔細的小手圈上他的頸項,通紅的俏臉貼著他的背,一臉的陶醉滿足。

  「我……」她欲言又止,難掩滿心的愛慕,終於開口道:「我喜歡你。」

  聞言,正要站起的伊志堅突然絆了下,差點摔跤。

  見他默默無語,喜兒的勇氣漸漸轉為怯懦、懊惱和傷心。

  「幫主不喜歡喜兒嗎?」她哽咽地問道。

  伊志堅突然覺得頭痛,他怎麼可能喜歡她呢?

  「喜兒。」他萬分無奈地微側著俊臉,看著她淚流滿面的委屈樣,「你喜歡錯人了。」他只能這麼告訴她。

  喜兒突然勒緊了他的脖子,嚶嚶地哭了起來。

  不!她喜歡幫主,永遠都不放棄!

  「喜兒,喜兒。」

  連喚了兩聲的伊志堅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由丫頭繼續哭吧,總比日後發現真相心碎的好。

  他背著喜兒下山,才一踏入幫裡,雙眼便詫異地瞪圓,一一掃過被打得鼻青臉腫正在敷傷裡藥的弟兄們。

  「怎麼回事?」他輕輕地放下喜兒,發覺大伙警戒的眼光全望向廳裡。

  一個男子正悠哉游哉地斜靠在大椅內,神情閒散地哼著曲兒,垂眼轉著手上的龍珠,浪蕩的德行好似不把鷹幫放進眼裡。

  伊志堅忍無可忍欲向前,卻被人拉住,刁總管附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他就是天下第一神捕宋天豪。」

  「咱們又沒犯罪,他憑什麼來這兒打人?」伊志堅怒斥了聲。

  「妨礙調查公務是罪,阻礙官差入府調查是罪,動手與官差打架更是罪。」宋天豪眼也不抬地嗤笑了聲。「本官爺只是給他們小小的教訓,讓他們下回攔人前先睜亮眼,否則『去手』的懲戒,嘖嘖嘖,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喲!」

  「你……」伊志堅這口氣忍不下去,想要衝上前卻被護衛硬生生攔住勸他不要激動。

  「他們只不過是受了點傷,小小的傷。」一名立在廳內的捕快,拇指與食指比了個小小的縫,「不礙事的。」

  伊志堅以極冷的眼光恨恨地掃向廳內目中無人的男人一眼。

  刁總管再度靠向伊志堅的耳旁報告當時的來龍去脈,讓伊志堅愈聽愈火。

  宋天豪認定劉知縣的命案與鷹幫有關,更懷疑鷹幫可能培養出冷血無情的殺手閻王夫人,否則怎會硬為鷹幫出頭,而砍下八顆腦袋?

  尤其閻王夫人又挑明了劉知縣蓄意將石壹口十八條命案推給鷹幫背,所以才會招來殺身之禍,這條線索不能說跟鷹幫沒有關係。

  伊志堅深吸了幾口氣,知道自己這回遇上了棘手人物,得小心應付。

  「宋捕頭,」伊志堅控制住差點噴爆的怒火,努力擺出一副好臉色,「我們鷹幫只是個小小的幫派,何德何能承蒙官爺關照?這恐怕是一場誤會。」

  宋天豪收起一臉不耐煩的臉色,陰鷙的眼神掃向他。

  「憑你也配跟我談!」他要等的是傳言中神秘的鷹幫幫主。

  伊志堅努力壓抑的怒火差點爆發,他極力調勻自己的呼吸。畢竟個人屈辱事小,鷹幫存活事大,他沒必要跟這種狗官計較。

  他揚起了冷冷的笑容,看起來好像不把他的羞辱當回事。

  「他是……」刁總管搶著想回答,卻被伊志堅揚手制止。

  「在下伊志堅,」他十分客氣有禮的對這個讓他憤怒到極點的男人拱手。「久仰宋捕頭的大名,若有任何冒犯,還請宋捕頭高抬貴手。」

  宋天豪訝異得雙眼瞠大,「你就是伊志堅,鷹幫的幫主?」

  「正是。」

  他嗤了聲,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次,「你就是鷹幫幫主?」

  伊志堅眉頭一皺,「正是。」

  「呵呵!」不屑的嗤哼衝著伊志堅而來。「我還以為你長得獐頭鼠目或濃眉大眼一臉大鬍子的凶煞樣,卻沒想到你竟然像……」他惡意地環視眾人一眼,「還沒斷奶的樣子!你貴庚啊?」

  他故意站起來對著伊志堅冷眼的打量,特意將伊志堅的俊瘦修長與自己的魁梧高大一比。相較之下伊志堅像個辦事不牢靠、沒什麼人生歷練的小奶娃。

  任何人初見伊志堅的剎那,都會訝異地雙眼發亮,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除了他太過於俊俏的五官會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外,年紀輕輕就當上名震天下的鷹幫幫主,如雷貫耳的頭銜也是讓人不敢置信的原因。

  宋天豪盯著也冷冷打量著自己的伊志堅,不自覺揚高了唇角,「小奶娃是禁不起激的!」

  聞言,伊志堅不禁握緊了拳頭。

  宋天豪冷眼掃過那雙太過秀氣的手,不由得輕笑了聲,「被我說中了?嗯?」

  「這……」刁總管冷汗直流,知道幫主的脾氣已被重重挑起。

  宋天豪悠哉地踱回大椅邊,輕鬆地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後,輕輕放回去,瞥見伊志堅緊握成拳一副怒火沖天卻又不得不隱忍的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他狀似優聞的剝粒花生入口。

  這麼衝動又不耐「激」,怎能成大事?

  伊志堅與他心中所想像的土匪頭子有很大的不同。

  「兄弟,我在問你話。」他一副官差審犯人的口氣。

  「二十。」

  「太年輕了點。」

  伊志堅隱忍怒氣地瞟向他,「敢問宋捕頭千里迢迢跑來鷹幫,是來抓犯人還是來審問小弟年紀的?」

  「都有。」他又拋了一粒花生入口。

  他的答案讓伊志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我們……我們幫主雖然年輕,卻也稱得上年少有為,將幫內治理得有條不紊--」

  「成了,我懂。」宋天豪揚起手勢打斷了刁總管的話,擺明了根本就不想聽,刁總管只好住了嘴。

  「我懷疑貴幫和皇上亟欲捉拿的第一要犯閻王夫人有著極大的關聯。」

  「啊!?」

  鷹幫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顯然是剛剛被宋天豪「調教」得有些怕了,竟無人敢出言辯解。

  「有何關聯?」伊志堅可不怕他。

  「沒有關聯?那麼閻王夫人為何要持刀砍下七大富商與劉知縣的腦袋?」

  「劉知縣與七大富商的腦袋與本幫無關。」

  「他們亟欲幹掉任何一個想掌控青江水路的幫派,幹掉了石壹口、瓦解了七星幫,連老字號的飛虎幫也被官差圍剿得四分五裂,只獨獨剩下你們鷹幫……而鷹幫是壟斷了整條青江水路的幫派。」

  「那又如何?」伊志堅毫不畏懼地直瞪著宋天豪。

  「所以這樁命案跟你們最有關聯。」他倨傲地哼了一聲。

  「你怎麼不說是有人故意嫁禍給鷹幫,好坐收漁翁之利?」

  「你怎麼不說鷹幫高喊有人故意栽贓嫁禍,也不失為一個最好的脫罪良策?」

  「你!」

  「嗯?」宋天豪眉一挑,等他回話。

  伊志堅深吸了口氣,穩定住氣息才開口,「本幫沒有像閻王夫人這麼厲害的人物。」

  「沒有嗎?」

  「沒有。」伊志堅語氣篤定。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就算。」宋天豪扯了下唇角。

  「你可以親自到處看一看,本幫大都是男人,除了幾個丫鬟、老婦之外,哪裡來的閻王夫人?再不就是幫內弟兄們的家眷--」

  「停!」宋天豪舉起手制止他再說下去。「我有跟你說閻王夫人是女的嗎?」

  「她不是女的,難不成是男的?堂堂的男子漢會取閻王夫人這種別號?」

  「難說!」

  伊志堅又深吸了口氣,「所以你就懷疑到我們頭上來?」

  「凡是跟這事有任何關聯的,我們一個都不放過!」

  聞言,伊志堅閉了閉眼,穩住了疾衝的怒氣。

  「好!」他突然用力一喝,「查吧,查完後請回!」

  「噯,不對!」宋天豪朝他搖了搖食指。「哪能說查就查?」

  進屋子裡東翻翻、西找找,就能查出血案證據?那他當這個捕頭還有什麼工作樂趣可言?

  更何況殺手會笨到將血衣罪證藏在自個兒的家裹嗎?

  他喜歡暗中觀察,依理力推、抽絲剝繭找出何人才是兇手。

  「那就請宋捕頭備妥了重要文件後再來,來人--」

  「等一等!」宋天豪笑著再度制止。

  伊志堅急著要將他掃出門的舉動讓他發噱。

  「我盤查案情的時候不需要任何文件,我需要的只是時間。」

  「請。」伊志堅比了個手勢,要他快查快滾。

  「你這是歡迎我住下?」

  「什麼?」

  「我盤查案情的時候少則十來天、多則三、五個月是常有的事。」

  「請講重點。」

  這小子!見他不耐煩的語氣,宋天豪不以為意的揚起了弧度優美的唇形。

  「我要住在這裡,直到查清案情為止。」

  「什麼?」伊志堅一愕。

  「來人。」宋天豪彈了聲響指,佇立在兩側的捕快立即應聲上前。

  他轉向一旁的刁總管,「麻煩你帶我的屬下去住的地方。」

  刁總管抱歉的看了眼伊志堅,乖乖地領命帶著捕快前去他們的房間。

  「等一等!」伊志堅喊住刁總管。「沒我的准許,任何人都不許住下。」

  「可是……」刁總管一臉的為難。「咱們弟兄剛剛就是因為攔阻辦案才……」挨揍的。剩下的話他放在心裡不敢說。

  伊志堅狠瞪著宋天豪,「我朝的律法有哪一條規定官差得強行入宅搜查的?」他對宋天豪的容忍已到了極限。「你擅用職權、擅闖民宅、擅自毆人,這些就足以將你關入大牢,你還敢厚顏強求硬要我們款待?」真是豈有此理。

  「請問,我要求你款待了嗎?」也只不過叨擾數日,要不他現在將鷹幫翻過來找也行。

  「聽聞宋捕頭性格孤傲、機智過人,沒想到有愛受人款待的癖好。」看來他跟一般貪財的狗官沒兩樣。

  宋天豪微微一哂。「過獎了。」

  伊志堅狠狠地吸了口氣。這口氣他可以忍,也可以選擇不忍。

  就在他正要發作時,幫內的弟兄們全拚命向他使眼色,要他三思衝動的後果。

  宋天豪挑釁地迎視著伊志堅憤怒的目光,輕鬆地落坐,故意問道:「如果我硬要住下來呢?」

  「如果我不答應呢?」他的拳頭已經暗暗運勁。

  「你對我很不滿。」

  「何止不滿!」

  「阻撓查案、代價不輕喔!」

  「我奉陪!」

  伊志堅突然使出擒拿手,連使四招,卻每每在觸及他的衣領之前,硬被他避過。

  「看在你年紀小,我不跟你計較。」

  又說他年紀小!伊志堅氣得滿臉通紅。

  「我就給你一個讓我得以堅持留下來查訪的理由。」他掏出了皇上御賜的令牌拿到伊志堅眼前晃。

  「怎麼?看清楚了沒有?」

  眾人的臉色大變,紛紛下跪,唯有伊志堅站著不動。

  「幫主……」刁總管急急扯著他的衣袖輕聲叫道。

  伊志堅仍直挺挺的站著。

  「怎麼?」他冷眼掃過伊志堅的雙腿,「你的腳不要了嗎?」

  伊志堅不得不咬牙朝令牌下跪。

  金色令牌上寫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蒼勁有力的字跡正是皇上親筆所書。

  「還有人有意見嗎?」宋天豪冷眼再次掃過眾人。

  沒有人敢再出聲、抬起腦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7:35

第三章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閃了進來,他一進門,立即將門掩上,一臉的緊張兮兮。

  「查出了點什麼沒有?」

  年輕男子比了個噤聲手勢,然後搖了搖頭。

  「幹嘛?怕他們偷聽呀。」宋天豪輕蔑一笑。

  年輕男子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這裡到處都是眼線。」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實在不好意思太囂張。

  宋天豪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吃飯的時候都不怕人家下毒了,還怕眼線?」

  「不是我怕,而是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年輕男子搔著腦袋道。

  鷹幫的人對他熱烈招呼,當然,他沒忘記自己捕快的身份,問題是他們在這兒住了兩日,捕頭幾乎「足不出戶」,只除了要人送幾樣簡單的小菜進房讓他用膳,這像是在辦案的嗎?所以他愈住愈心虛。

  「捕頭。」年輕男子搔了搔腦袋,不太好意思說。

  「嗯?」

  「咱們……咱們住在這兒好像也查不到什麼。」住在這兒白吃白喝還挺難過的。

  「你查得到才怪。」宋天豪瞟了他一眼。

  他還真以為他們住進鷹幫裡真能查出任何閻王夫人的蛛絲馬跡?他還真佩服他的天真。

  「嗄!?」尉少持的嘴巴張得老大。

  那他們幹嘛還住在這兒?

  宋天豪朝他勾了勾手指,要他附耳過來。

  「你不覺得他們的幫主挺怪異的?」

  「哪兒怪了?」

  不過是臉白了點、嘴色小了點、眉眼太過秀氣、身材瘦了點、看起來太俊秀斯文,可這也沒啥奇怪的呀!

  「他說話的時候老壓低著聲音,你不覺得嗎?」

  有嗎?他怎麼不覺得。

  尉少持轉了轉眼珠努力的回想,那日的印象早已淡出腦海,他壓根兒沒注意。

  「而且這裡頭就屬他功夫最好,所以年紀輕輕,才能以技取勝,當上幫主。」

  「你懷疑他?」

  「沒錯!」練武的漢子不會有那麼纖細的手。

  那是一雙女人的手!

  外表再如何喬裝,女人的特質卻無法掩飾,如果他今天扮的是文弱書生,他不敢斷定,但一個功夫精湛的好漢,絕不可能如此秀氣。

  這其中大有問題,這也是他留下來的原因。

  「這麼說……」尉少持側了側腦袋。「閻王夫人真的是男的?」

  敢情他沒把重點聽進去?宋天豪很無奈地閉了閉眼。

  「你說呢?」他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

  閻王夫人是男是女,眾說紛紜,不過據那日被點倒的衙役口供,應該是女人才對,怎麼他們的捕頭懷疑到人家頭上去了?

  「我倒認為鷹幫被人栽髒嫁禍的成分較大。」尉少持肯定的道。

  聞言,宋天豪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不該拿他的頭去撞牆。

  「我問你,閻王夫人是男是女?」

  「女的。」尉少持毫不猶豫的說。

  「嗯,不錯。」宋天豪欣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錯,還有得救!

  尉少持先是一笑,隨即不解的問道:「既然閻王夫人是女的,你幹嘛懷疑到人家頭上去?」

  宋天豪無奈地翻了下白眼。這個混蛋,竟沒聽懂他的意思!

  「捕頭?」他見宋天豪一直不答腔,又追問了聲。

  宋天豪很生氣地用下巴朝門口點了點,「趁我還沒有被你氣死前趕快出去!」

  「又怎麼啦?」尉少持不解的蹙眉道。他又哪兒說錯了?

  宋天豪用盡最後的耐心比了比門口。

  難怪他一直無法過閒雲野鶴的日子,全是這群飯桶害的。

  「快出去!」杵在這兒,只會讓他氣到全身無力!

  「是。」尉少持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才納悶的走出去。

  「那……捕頭,」突然尉少持小心翼翼的探進他的腦袋,「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

  「真的?」尉少持眼睛一亮。

  「假的。」宋天豪面無表情的潑了他盆冷水。

  「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宋天豪的回答讓尉少持的俊臉上滿是錯愕。

  唉!全都是飯桶!宋天豪頭大地看著他,「快去收拾!咱們明天就滾!」

  「是。」趁著他尚未發飆之前,尉少持趕緊將門關上。

  ***

  住了個虎視眈眈的人,感覺總不是很舒服。

  儘管那人很少在自個兒跟前晃,但感覺還是很不舒服。

  就好像木屑不小心插進了指尖裡,隱隱作痛卻又無法拔除。

  不過伊志堅卻不怎麼擔心。

  心裡頭不舒服歸不舒服,他依舊不怎麼把宋天豪這號危險人物放在心上。

  宋天豪幾乎從不打擾任何人,卻讓幫內弟兄終日提心吊膽。

  他偶爾步出房門,這邊看看、那邊問問,泰然自若的態度卻教鷹幫眾人如臨大敵,噤聲不語。

  而住在他隔壁房的伊志堅也懶得搭理他,兩人十分有默契的盡量避開,根本就不接觸。

  宋天豪吊兒郎當的態度讓伊志堅非常懷疑他的辦案能力。難不成他的名聲是靠著身上那塊金牌打出來的?否則就憑他四處走走、隨意看看,能查出什麼名堂?

  伊志堅壓根兒就瞧不起他,在他看來,宋天豪不過是個沒用又浪費公帑的官差。

  不過不擔心歸不擔心,伊志堅可沒卸了心防,依然暗中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連住了三天,被鷹幫同聲排斥的宋天豪終於決定離開。

  「捕頭,」尉少持猶豫的問道:「咱們這事不查了?」

  真是令人扼腕!他才剛看上一個嬌俏的丫頭,就要離開了。

  尉少持與昨天急著想離開的神態判若兩人。

  「查!」當然要追查到底。

  「可是……」尉少持欲言又止。

  宋天豪停下穿衣的動作冷冷地瞥著他,讓他頭皮發麻。

  「你又看上哪個俏丫頭了?」辦案就辦案,他怎麼老公私不分。

  尉少持被他一瞧,連氣也不敢吭。他昨兒個看上了一個叫喜兒的丫頭,不過他可沒膽講。

  「在這土匪窩裡,沒一個好東西,你得記著。」宋天豪好心告誡,還特意用眼睛瞟了瞟右邊的牆壁。

  混在土匪窩的姑娘,能清純到哪兒去?

  土匪窩!?正巧在窗邊看書的伊志堅深吸了口氣,用力握緊了拳頭。

  宋天豪竟然將他們名震四海的鷹幫說成土匪窩!

  「你可別忘了,兩個月前咱們在晉北剿出的黑店,裡頭有幾具被下了藥的屍首,是受了美色的誘惑而糊里糊塗的栽在女人的手裡,枉送了性命,你也是親眼瞧見的。」

  「可是那……」那丫頭與眾不同。欲言又止的尉少持硬生生地將話吞回。

  「說。」

  「如果離開了,不就什麼都查不到了嗎?」尉少持的臉上閃過一絲紅赧。

  他才對喜兒有好感,還沒機會多看她兩眼,實在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不離開一樣查不到。」宋天豪邊扣著衣裳邊睨著他。

  「離開了,更查不到。」尉少持很不以為然的用鼻子哼道。

  他輕鬆一笑,「未必。」

  尉少持很不情願地搔了搔腦袋。「真的要走?」

  奇怪?怎麼這一次的辦案方式又不一樣了?

  捕頭每次辦案,出的招式都不同,尤其這次葫蘆裡賣的藥最教人莫名其妙,看不懂他到底是在辦案還是敷衍了事?

  說他是辦案嘛,卻輕鬆悠哉得像在度假;說他不是辦案嘛,可是那冷睇人的表情卻又教人不敢放膽子跟著他一起「輕鬆」。

  「我幾時騙過你?」

  尉少持瞪大了眼睛,「你幾時……」沒騙過我?

  「嗯?」在宋天豪冷冷地威嚇下,他乖乖地閉了嘴。

  「還不快去收拾?」

  「是。」

  他瞪著尉少持飛快閃出的模樣,不由得揚高了唇角。

  好戲待會兒才上場!

  「喂!」他走到右邊的牆壁前,對著牆敲了敲。「討厭鬼要走了,不出來歡送一下?」

  他知道隔壁房的傢伙耳尖得很,自己的一舉一動挺受他的「關愛」。

  伊志堅不理他,當作沒聽見。

  「別裝了。」宋天豪走到窗前推開窗,側著俊臉對伊志堅露齒一笑。

  他火大的放下書本瞪著他。

  兩房相鄰、兩窗並排,由他那兒只消探出腦袋,他的房間就可一覽無遺,除非對方故意「咬耳朵」,否則就算只是打個嗝,他這邊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宋天豪兩手一攤,一副十足的痞子樣,擺明了存心找他的麻煩。

  那過分瀟灑的笑容教人火冒三丈。

  宋天豪悠哉地以兩肘撐在窗台上,笑著看他,「你都已經聽見我要走了,怎麼連笑容也不給一下?」這三天也給你「監視」得夠徹底了吧!他怎會不知道他安排他住在他隔壁的用意。

  伊志堅用力合上書本,走到窗前怒視著他,「現在你知道你有多不受人歡迎了吧!」

  「好!」宋天豪哈哈大笑,存心氣死他。「實話實說,不錯。」

  見自己的奚落不但沒有佔上風,反而被他磊落的態度激得無話可說,伊志堅一肚子的悶氣無從出,只得任由他笑。

  「唉!」宋天豪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世上就是有人禁不起玩笑。」

  「這世上就是有人開玩笑不會看場合。」

  宋天豪劍眉一挑,「你怎麼說著說著又翻臉了?」他是故意的。

  伊志堅深吸了口氣。可惡,這傢伙是存心找他的麻煩!

  明知道他自製自持,偏偏故意要惹得他七竅生煙,再來看他的笑話。

  聰明人對於故意挑釁的作法就是來個相應不理。

  「好吧,那咱們就聊別的,就談談你--好了。」他故意將「你」字拖得特別長,還帶著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著伊志堅。

  「我有什麼好談的。」他立即一臉戒備。

  宋天豪感到好笑。

  這人十分敏感。之前對他是相應不理,要不然就是怒目相視,但是一提到自己,便立刻挺身迎戰,實在有趣。

  「我說了你什麼了嗎?」他好笑的問道。

  伊志堅冷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撕掉他的笑臉。

  「我沒什麼好談的。」伊志堅故作冷淡,但神色已有幾分不自然。

  這一切都沒逃過宋天豪精明的目光。

  「江湖上傳言你很少露臉。」

  「我不喜歡露臉礙著閣下了?」伊志堅說話夾槍帶棍的,一點都不把他這個捕頭放在眼裡。

  宋天豪微微一笑,算計似的點著腦袋。

  「為什麼?」他突然問。

  「為什麼?」伊志堅反諷似的頂撞回去。

  他不喜歡露臉干他啥事!

  「喂!」他不滿意他的態度,手指點著他的腦袋。「本官爺是在問你話,該說是……盤問吧。」

  「你!」伊志堅憤怒地瞪著他。

  「怎麼?」宋天豪勝利一笑。「你的態度是不是該收斂?合作點,問完了我就走人。」

  伊志堅用力地吸了幾一氣,極力克制住滿腔的怒火。

  他得忍!不論這個無賴如何挑釁,他都得忍!

  「我在江湖上很少露面是因為我不喜歡應酬。」

  「還有指指點點?」

  伊志堅再次以冷眼瞪他。

  「你都調查得這麼清楚了,又何需問我?」

  「是啊!」宋天豪懶散地哼道。「但我好奇的是你為何怕人指指點點?」

  江湖上對伊志堅的傳言眾說紛紜,但鷹幫在他的手裡被導向正軌,愈發茁壯卻是不爭的事實。不過眾人對他最有興趣的不是他的出身和領導能力,而是他過於俊俏的容貌再配上他令人讚歎的絕佳身手,如何擊敗群雄、躍上幫主之位,這才是令人津津樂道的江湖軼事。

  他見伊志堅氣得說不出話來,又得寸進尺的逼問:「為什怕人對你指指點點?」

  「因為不喜歡被人指指點點。」

  「哦?」宋天豪懶懶一笑,惡意睇了眼他瘦長的身材。

  「該不會是因為你長得太過俊俏,動不動就有人對你一見鍾情,派人前來說媒,而不堪其擾吧?」

  據說天狼幫、黃河七幫中四大幫的幫主,均分別相中伊志堅這號絕俊人物,巴著想和他攀上親事。

  而武功高深、行事十分神秘的伊志堅,竟然想也不想地便立即回絕,大大地損了幾個幫主的顏面,也因此鷹幫和各幫槓上。

  不管是明爭或者是暗鬥,表面上是為了青江水路的掌控權,但藉機報復鷹幫幫主的目中無人其實才是主因。

  伊志堅狠瞪他一眼,冷冷地警告,「你離題了。」

  「啊!真抱歉。」但他嘲弄的笑容可不是這麼回事。「說著說著就離題了。」

  伊志堅不再囉唆,走到門邊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唉!」宋天豪懶洋洋地步出了房間,惋惜地歎著氣。「你人是長得俊,可惜就是冷冰冰了點。」

  伊志堅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我想……」他惡意地靠近他,直盯著他薄軟的紅唇。「你大概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吧!嗯?」

  「你有完沒完!?」伊志堅隱忍許久的脾氣終於爆發。

  「哎呀!」宋天豪拍了拍他肩膀,吊兒郎當的道:「這有什麼好丟臉的?我十六歲才開葷,你只不過晚我四年。」

  「住口!」

  宋天豪滿意地笑看著伊志堅被他激得火冒三丈的模樣。

  「算了!」他很無趣的揮了揮手。「反正你這人開不起玩笑,當我沒說。」

  聞言,伊志堅差點破口大罵。

  被他瘋言瘋語損了一大堆,他隨便揮揮手就當作沒說?

  伊志堅咬牙一笑,「我這人不但開不起玩笑,而且容易記仇。」他話中有話,惡意地瞪了他一眼。

  宋天豪瀟灑一笑,「那你跟我頗為相似,凡是犯到我的人,我通常都不會手下留情再給對方翻身的機會。」

  伊志堅停下引路的腳步,轉過頭,雙眼炯亮地盯著高出他甚多的魁梧男人。

  「請記住我的話--我這人一向開不起玩笑。」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正在大廳等候的眾人耳裡。

  「我會記得……還有你很容易記仇的個性。」宋天豪興致高昂的語調也剛好飄入眾人的耳裡。

  該死的混蛋!伊志堅在心中痛斥。

  昨夜他們開了一天的會,幫內幾位長老對他冷漠的態度很不以為然,紛紛勸他不要與宋天豪為敵,無論如何一定得隱忍到送走這尊菩薩為止。

  而他昨夜才親口允諾,卻在剛才被激得忘了一乾二淨,可惡的是宋天豪卻故意當著眾長老的面,惡意複述他的話,結果長老們的臉全變得慘白。

  伊志堅忍不住又衝口而出,「剛才捕頭的『教訓』,在下也會牢牢記得。」你不會給對方翻身的餘地,我也不會給!他在心中加了一句。

  「記得啊,別忘了。」宋天豪輕笑道,看起來輕鬆愉快。

  因為他們很快還會再見面!

  幫裡的長老、弟兄們全一頭霧水。

  他們搞不懂宋天豪和伊志堅的關係到底是緊張得一觸即發?還是用嬉笑怒罵來顯示友誼?

  一個僵冷著臉、暗咬著牙;一個輕鬆自若、談笑風生。

  到底他們是在談和?還是在談判?真是教人看不懂。

  在眾人的議論中,宋天豪率領屬下揚長而去。

  「吁--」

  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卻不知道走出鷹幫的宋天豪又偷偷折了回來。

  他不是回到大廳,而是來到寧靜的花園。

  「幹嘛?」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尉少持在一旁輕聲問道。

  「看到那個老傢伙沒有?」宋天豪朝著一個佝僂、口不能言的老僕揚了揚下巴。

  老僕正在打掃園中的落葉。

  「他怎麼了?」尉少持不解的問道。

  「去把他擄來送到衙裡。」

  「啊?」尉少持嘴巴得老大。

  「快去。」宋天豪踢了他一腳。

  這……這……這算是在做善事嗎?尉少持一臉愕然。

  嫌老僕打掃落葉的差事過於繁重,所以打發手下要他們先離開,自己再偷偷摸摸地折回來,打算拯救又駝又啞的可憐老僕?

  捕頭的奇特辦案模式,教人滿肚子疑惑,但礙於上頭的命令,他又不得不領命照辦。

  不一會兒尉少持就將老僕打昏後擄了過來。

  「把他放在地上我檢查一下。」

  「啊!?」尉少持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捕頭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啊?

  只見宋天豪仔細地將老僕臉上的特徵牢牢記住,甚至連他粗黑佈滿斑紋的老手特徵也一一記下,再仔細搜過他全身,看看他是否有隨身攜帶飾物。

  「他得罪你了?」尉少持一臉的不忍。

  「沒有。」

  「沒有!?」尉少持不由得拉高了聲音。那為什麼如此對待這麼可憐的老人家?

  「你小聲點。」宋天豪狠狠地瞪他一眼。真是個笨傢伙!「你真以為我會空手而回?」

  是啊!這的確不像捕頭的作風。

  「我這麼做有我的用意。」宋天豪冷然一笑,神情又變回精明幹練。

  「照我的吩咐去做,別捅樓子。」

  「是。」看見宋天豪神色一銳的剎那,尉少持知道他又掌握到重要的線索了。

  只是他還是不知道捕頭的舉動和這可憐的老傢伙到底有何關聯?

  宋天豪神秘地扯了下唇角,什麼都不肯多說,只是用冷淡的眼神催促著尉少持,要他扛人趕緊離開。

  ***

  坐在房裡沉思的伊志堅,突然驚愕地瞪圓了雙眼。

  他被懷疑了!

  原來宋天豪是在用話觀察他的反應!

  他故意說他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實際上是在調侃他,而懶洋洋、漫不經心的惡眼打量,不時輕慢地掃過他的全身,實際上是在注意他是否露出了破綻。

  他當時怎麼會沒注意到?

  更糟糕的是,宋天豪蓄意用話語激他、惹他發怒,讓他忘了……該死的讓他忘了隱藏自己的嗓音。

  他一直故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應對,可是今天與他反唇相稽時,卻忘了保持低沉沙啞。

  完了!他懊惱的支額閉眼,有生以來沒這麼煩惱過。

  難怪他老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感覺好像被人設計引誘踏入陷阱。

  混蛋!他罵自己,更咒罵宋天豪。

  他這輩子沒這麼孬過!而讓他霍然想通的,竟是宋天豪的話。

  我還以為你長得獐頭鼠目或濃眉大眼一臉大胡予的凶煞樣……

  該不會是因為你長得太過俊俏,動不動就有人對你一見鍾情,派人來說媒,而不堪其擾吧?

  該死!伊志堅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這傢伙在來之前已經暗中調查過他,卻用高超的調查手腕兜得他團團轉,而他竟就這麼傻傻地被他耍著玩。

  真是混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7:51

第四章

  清晨時分,一個身子佝僂的老僕正掃著滿地的落葉,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老僕每掃幾下總會咳個幾聲,彎著腰打掃的背影,讓人看了有點不忍。

  「爺爺,」一名嬌俏的丫鬟拍著他的背,關心地間道:「太累了嗎?我來幫你。」

  老僕微側著臉看她,咿咿唔唔的嚷了聲,堅持地握緊掃把,搖搖頭,不讓她搶走他的工作。

  「爺爺。」喜兒很無奈地喚了聲,不高興的嘟起了紅唇。

  「唔唔。」老僕仍堅持地搖著頭,不讓她碰掃把。

  這是喜兒每天都會和老僕「爭」的例行工作。照慣例,喜兒也拿起掃把,主動幫起忙來。

  「丫頭。」伊志堅神色不豫的走過來。

  「是喜兒。」喜兒不高興地將掃把往地上一丟,嘟起了小嘴。

  爺爺雖不是她的親爺爺,卻疼她如至親,兩人天天比手畫腳,她都知道爺爺的心裡想些什麼,沒有一次會猜不准的,哪像眼前這個木頭,她都已經對他表明愛意了,卻仍不見他響應,真教人懊惱。

  「好,喜兒。這裡沒你的事,你去忙。」伊志堅想把她支開。

  喜兒喪氣地垂下雙肩,「我待在這兒不行啊?」她懊惱地嗔嬌。

  「等我忙完了之後,待會兒我教你下棋。」對付喜兒,他有的是辦法。

  「真的?」喜兒驚喜的問。

  「真的。」伊志堅輕轉過她的身子將她推往拱門要她走。

  如果不把喜兒支開,他如何吩咐老僕做事?

  他的秘密差點被人識破,而另一個危險身份更會招來殺身之禍!更何況宋天豪隨時都會再回來,他不防著點不行。

  伊志堅朝老僕彈了彈手指,示意他跟著一起進房間。

  老僕像往常一樣,在跨入門檻的時候先一手撐著門檻再抬起微跛的右腳跨過去,然後再邁著步伐緩慢的進入。

  這兒有密室!?

  老僕眼睛一亮,旋即飛快地隱藏起眼裡的光芒。

  「爺爺,請先在這兒待著。」伊志堅待老弱之人一向十分客氣,對於這在鷹幫工作數十年的老人也尊稱他爺爺。

  伊志堅移開牆上的畫,露出了一個銅環,他輕叩著環把,整面牆竟然翻了過來。

  密室內十分乾淨,連張桌椅也沒有,只擺著前鷹幫幫主伊崧的牌位。

  伊志堅靜靜地立在牌位前,輕蹙著眉,似在思忖著什麼。

  而老僕也沒閒著,他邊咳邊打掃著伊志堅的房間。

  伊志堅轉頭看了眼勤快的老僕,他侍奉伊家三代,由最老的伊岳開始直到他這位新任幫主,他知道忠心耿耿的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伊志堅運用指力將牆上的兩塊石碑取下,裡頭赫然藏著一件黑色的血衣。

  老僕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光芒。

  「我的身份恐怕已經曝光了。」他淒涼一笑,將血衣放在老僕的手裡,「待會兒將它燒了,爺爺就可以進去打掃了。」

  老僕轉身欲離去,又被伊志堅喚住,「謝謝。」他輕聲說道。

  老僕點了下一直低垂的腦袋,蹣跚離去。

  伊志堅一臉懺悔的坐在伊崧的牌位前,這裡一直是他的精神寄托。

  每當他遭遇困難,或鬱悶痛苦想嘶聲吶喊的時候,他便會前來密室定坐懺悔、好好反省他何以無法身負幫主重任的原因。

  專心打坐的伊志堅聽見緩慢的腳步聲知道老僕已經辦好他交代的事,正打算起身離開讓他打掃時,卻突然被人由背後出其不意地點住穴道,他不敢置信的愣住了。

  老僕會功夫!?他全身的穴道竟然都被制住。

  「訝異吧!」老僕笑著,突然直起一直駝著的身軀,撕掉了黏在面孔上的假面具,露出一張笑得十分可惡的嘴臉。

  「是你!?」伊志堅更加驚愕。

  宋天豪什麼時候……怎麼會……變成了老僕!?

  「唉!」宋天豪佯歎一口氣,蹲著看他。他這樣的姿勢真的是怪可憐的。

  伊志堅狠狠地別開臉。

  「你把爺爺怎麼了?」他現在能動的只有這張臉和嘴色。

  宋天豪手比了比屋頂,故意嚇他。

  「你!」伊志堅的眼眶浮現了淚水,恨恨的吼道:「我會殺了你!」

  「現在嗎?」他漫不經心的笑道,突然他瞇眼打量伊志堅。「我發覺你這人還挺有趣的。」外表冷冰冰的,其實卻有一顆溫熱的心。

  「他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

  「劉知縣跟你也無冤無仇,你又為何要殺他?」

  伊志堅愕然瞪眼,用力地閉上了唇。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如果我猜測得沒錯,你剛剛跟老僕說你的身份已經曝光了,指的恐怕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另一個危險身份--閻王夫人。」他不懷好意地打量他。

  「久違了,閻王夫人。」

  伊志堅不說話,痛恨的別開臉。

  失算了!宋天豪比想像中的還難纏一萬倍!

  宋天豪突然扯掉伊志堅的髮帶,一頭美麗的秀髮直洩而下。「鷹幫裡沒有人知道你是女的,除了老僕。」

  他撩起細柔的髮絲湊在鼻前嗅了嗅,一臉浪蕩的壞笑漾開來。

  「原來你會易容術!」她真的作夢都沒想到他會使出這種陰險的招數。

  他挑了挑眉,「要不然你以為我窩在這兒三天是為了什麼?」

  這三天真是無聊透頂,他關在房裡足不出戶,就是為了要觀察這裡的人,好決定由誰身上下手。

  「打從你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已經懷疑我了?」而她還以為她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是啊!因為你長得太娘娘腔,所以我當然懷疑你了。」

  「為什麼你偏偏要挑老僕?」她痛心的問。竟然還殺了他!

  「只有他才不會讓你起疑,也只有他才能接近你。你那麼敏感又多疑,我當然得挑一個你最不會起疑心的人下手。」

  他注意她的一言一行,更注意到唯一能接近她的只有老僕和喜兒。他不可能易容成嬌弱又纖細的喜兒,而老僕,年老又佝僂,一點都不引人注意,在幫裡毫無輕重可言,是最被人忽略、也是最容易下手的一個。

  百思不解的伊志堅突然驚愕的瞪圓了眼睛。「原來你足不出戶,成天窩在窗前假裝看書實際是在觀察著老僕。」

  該死!她的房間與他相鄰,她故意安排讓他住在自己的隔壁原本是想牽制他,沒想到自己卻反而被他將了一軍。

  「你還不算笨嘛!」他慵懶一笑,乾脆挑明了說,「你對誰都不信任,卻只信任一個無法言語、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只有他對你毫無威脅,只有他才能讓你完全放心,我只有從他身上下手,才有辦法博得你的信任,也才知道原來你的房間裡還別有洞天。」

  他打量著室內,唇邊漾起一抹譏諷的笑。

  「你以為我窩在這三天白吃白喝是為了什麼?我若真要徹查,就憑你真攔得了我?你認為我會笨到以為住進賊窩裡,就真的能搜出證物?你太小看我了。」

  聰明如她,就算是好人照樣也會被她懷疑成是有企圖的壞人,要接近她談何容易?

  所以他挑老僕下手。再怎麼聰明、疑心病再重的人,作夢都沒想到他堂堂大漢竟然能易容成又老又佝僂的啞巴,否則他精研多年的易容術,師父傳授給他的一身絕學不就玩假的?

  「你自以為跟人保持距離就徹底安全?你真的安全了嗎?」

  她深吸了口氣,「你打算如何?」

  今日栽在他手裡,她認了!宋天豪確實有兩下子,死在這種人的手裡也不算太冤枉。

  宋天豪又撩起了她的髮絲把玩著,玩味的欣賞著她漂亮的臉蛋,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她薄軟的紅唇上。

  白皙的臉蛋、燦如星子的晶亮眼眸、如墨的秀雅雙眉、直挺的鼻,配上薄軟的紅唇,眼波流轉顧盼之間,總會散發出一股英氣。

  難怪她扮成男人不會有太多人懷疑。

  由她眼波裡散發出來的堅毅氣質,確實十分吸引人。

  老實說,她讓人怦然心動,起碼他現在就蠢蠢欲動。

  尤其剛剛髮絲直洩而下的剎那,她驚愕睜圓的燦亮眼睛及從來不示人的絕麗一面,讓他連眨了好幾次眼睛,以為眼花了。

  見宋天豪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忍不住開口,「一件血衣不能代表什麼,你不能隨隨便便就這麼點住我的穴道,有欠公平。」

  「啊,抱歉。」他突然一笑,瞬間解開她的穴道卻又飛快點住她另一個穴道,讓她改換一個姿勢,平躺在地上。

  「你!」她任由他擺佈,突然意識他的舉止不太對。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他的笑容裡藏著玄機,尤其自己又躺在他的面前任由他擺佈……莫名的驚慌襲進她的腦海。

  宋天豪無言地挑挑眉,衝著她又是一笑,那輕佻的模樣讓她由頭頂涼到腳底。

  「你不能就這麼點我的穴!」她氣怒的道,暗暗發誓會將他碎屍萬段。

  「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會幫你解開。」等他「嘗」過了她之後。

  「說!」她喝道。對於突然屈居劣勢,活像全身被剝光了橫躺在他面前任他欣賞,覺得十分難堪。

  「好氣魄!」他笑道。「怪不得沒人會注意你是女的。」

  「廢話少說!」她咬牙怒喝,全身運勁,想衝開穴道。

  「別白費力氣了。」一看她驚慌的模樣,他就想笑。

  恐懼爬進眼底,驚慌攫住呼吸,她已經意識到他待會兒會對她做什麼了……

  不急!慢慢來!他就是喜歡看她驚慌著急卻又不肯屈服的模樣。

  「他是誰?」他走到牌位前,拿起伊崧的牌位細細端詳。

  「我父親。」她咬牙哼道!突然頹喪地將頭枕回地面。

  她衝不開穴道。

  宋天豪赫然想起二十年前伊崧被人暗殺的消息。伊崧……不正是那個生下了龍鳳胎,結果喜日竟然變成了忌日的鷹幫前幫主伊崧?

  「可是那個女嬰不是已經……」嗯,他懂了。

  宋天豪突然了然一笑,讓她的心掉到谷底。

  「我殺父之仇未報。」到現在她還未查出兇手是誰,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你這是在求我嗎?」他邪笑道。

  「你沒有理由殺我。」她緊張得連額頭都滲出汗水。

  宋天豪狠笑挑眉的模樣,讓人腳底發寒,但他不懷好意的打量她全身時,卻又讓她胃部痙攣。

  「是啊。」他懶懶地哼道。「畢竟一件血衣也不能證明你就是閻王夫人。」有了物證,還得要有人證哪!

  「既然如此,你還不趕快放了我!」

  「那怎麼行!」他蹲下身來打量她,「你不但開不起玩笑又容易記仇,我怎麼敢放了你?」他將她的威脅原封不動的奉還給她。

  「你--我會殺了你!」她咬牙切齒的低嚷。

  「所以我更不可以把你放了。」宋天豪將牌位放回原位。

  她驚愕地看著他的舉止。他竟將牌位面朝下放在架上!

  「你到底意欲為何?」她忿忿地嚷道,恨透了這種無法自主的窘境。

  「你。」他難以自制的用手指摸著嬌嫩的紅唇,想像著品嚐她的快感。

  她難堪的別開臉,故意忽視他意圖過分明顯的眼神。

  「別想威脅我!」她低聲的說,說服自己別向劣勢屈服。

  「當然也得你答應才行。」他笑著回答。「我從不威脅女人。」他要的東西總有辦法弄到手。

  不管是用使陰的還是帶狠的來達成目的。

  「我不會答應的。」她啐了聲。

  「你會求我的。」他笑著。「或者我該叫你聲『雪柔』?」

  「幫主。」喜兒的叫聲老遠地飄了過來。

  她驚恐地瞪圓眼睛。密……密室的門正開著!

  「幫主。」等不到響應的喜兒不耐煩的叫了聲。

  怎麼讓她等那麼久還不來教她下棋?

  「門……門。」她的眸中滿佈著驚駭。

  宋天豪恣意的欣賞著她的驚慌與無助。

  「門!」她緊張的嘶喊。她這模樣千萬不能被人看見。

  宋天豪假裝沒聽見,依舊用食指點著下巴,悠哉游哉地踱著步。

  「門!快把門關上!」她驚恐的嚷道。

  「幫主。」聲音愈來愈清晰。

  「門!」

  「讓我猜猜。」宋天豪突然頓下了步伐,疑惑地看著她,「原來死的是你的雙生哥哥伊志堅,當年--」

  「門!快把門關上!」她驚慌得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當年……你父親被人暗殺,跟你父親同赴黃泉的是你的哥哥伊志堅。當年的鷹幫四分五裂,你爺爺功夫高深卻已年邁,你父親未得真傳,難以服眾,後來遭人暗殺。而你……沒有人知道當年隨你父親墜崖而死的是男嬰還是女嬰。」

  他惡意的湊近臉,聽著她愈來愈急促的喘氣聲。

  「你怎麼會知道?」

  「之前我為了閻王夫人可是仔細的調查過鷹幫,加上老僕識得一些字,從他那兒逼出的消息,聽聽我的推測說得對不對?」他從容的繼續說下去,「小男嬰摔得粉身碎骨,難辨身份,你爺爺靈機一動,哭喊著你爹在外頭偷生女嬰的名字,讓大伙以為死的是女孩。於是鷹幫的血脈『留傳』了下來,而當時在鷹幫的伊雪柔就以與兄長相剋為由連夜被送走!至於沈義雲嘛……」他以食指輕點著她下巴,故意逗著她。

  伊雪柔撇過臉想躲開他的手指,卻在見到密室門仍是開著的,驚慌的叫嚷:「門!快把密室的門關上!」

  「沈義雲……」

  「我求你……」細微的哭聲突然從她嘴中逸出。她背負著義雲的期許和太多的血海深仇,不能功虧一簣!

  「你求我!?」他突然愣了一愣,隨即一臉興味的睨著她。

  「是的,我求你。」她肯定而激憤的嚷。

  他剔著指甲,不大想幫忙似的懶哼著,「我考慮看看。」

  當她終於受不了的想大吼她什麼都願意答應時,小嘴卻被一隻大掌覆住。

  「喜兒已經來。」他壓低聲音俯在她臉上笑著說。

  「幫主!」喜兒繃緊了小臉,氣嘟嘟的站在門外。

  伊雪柔一臉挫敗地聽著喜兒的聲音。

  「你!我要你!」他肯定地說。陪他「快活」一日,他就暫且放了她。

  她搖搖頭,卻在瞬間又張圓了眼珠。

  喜兒……喜兒已經走進外廳了。

  「不要?我就敞開門,歡迎大家來觀賞你的女兒相。」

  她驚恐地又搖了搖頭,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幫主?」喜兒已經往內室走來。

  她默默滑下了淚,閉上眼痛苦地點了下頭。

  宋天豪勝利地一笑,走到門邊反手叩了銅環三下。

  「幫主!」聽到聲音的喜兒歡喜的趕了過來,在她奔進來的同時,牆瞬間翻了過來。

  「啊!?」她以為她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還狐疑地跑去摸了摸完整如初的牆壁。

  她大概是看走眼了吧?牆怎麼會動?

  伊雪柔冷汗直流地閉上了眼睛,彷彿經歷了生與死的瞬間。

  「幫主!」喜兒火大地瞪著四周。

  明明跟她說好要教她下棋的,卻故意擺她烏龍,討厭!

  「喜兒。」

  伊雪柔一聽眼睛倏地睜開,看著宋天豪正對著牆壁說話。

  「幫主?」喜兒的臉上剎那間躍上了一層歡欣,「幫主,你在哪裡?」喜兒四處張望就是看不到伊雪柔的人影。

  「我在這兒,喜兒。」宋天豪模仿著伊雪柔的語調,還有故意逗弄著喜兒的笑聲。

  頓時伊雪柔驚訝地張大小嘴。

  「哪裡?」四處張望不到人影的喜兒,懊惱地嬌嚷了起來。

  「在這兒嘛。」他就在她旁邊啊,只不過隔了一道牆。

  「在哪裡啊?」喜兒望望上頭又看看桌腳、床腳。什麼都沒看見啊。

  「唉!」宋天豪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才正想跟你玩捉迷藏呢,怎知你這麼不經玩……」

  「我玩、我玩!」喜兒興奮地嚷,卻沒注意到一向穩重冷淡的伊雪柔何時會跟她玩起捉迷藏了?

  「可是……」喜兒的小臉突然皺在一塊兒,「你會飛來飛去耶……」那她怎麼找得到他?

  嗄!?宋天豪想笑,卻隱忍著笑聲趕緊哄她,「我保證就在這個庭園內,絕不跨出半步,讓你找。」

  她才不上當呢。「憑你的功夫,你『飛來飛去』也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誰信得過你啊!」到時候他躲來躲去,鬼才找得到他!

  還挺聰明的!宋天豪讚賞地點著頭。「好!」既然騙不過她,那就想別的。「等我打坐完,我除了陪你下棋外,還帶你去散步。」反正只是哄著她,管他諾言是誰兌現。

  「真的!?」喜兒興奮得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唉!女人哪……宋天豪好笑地搖了搖頭。

  「真的。」他撒謊道。

  「好!一言為定!」喜兒終於拿定了主意,下定決心的說。

  玩捉迷藏跟手牽手散步--她自己的想像,傻瓜都知道要挑後者。

  「一言為定。」他忍著笑。「等我打坐完就會去找你,還有吩咐下去,今日不用午膳,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

  「是。」喜兒嬌笑的答應,愉快地走出房間拉上門,沒多久又突然轉了進來。

  「哼!幫主!」她嘟起了嘴,扠腰跺著腳嚷道,「我差點被你騙了!」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不吐不快,趕緊轉了回來。

  「我騙了你什麼事?」難道被識破了?

  「原來你在打坐,還騙我你在跟我玩捉迷藏。」還好她沒上當。「好壞!」

  宋天豪忍不住笑只好用力地咳了咳。

  「幫主?你怎麼了?」喜兒擔憂的問道。

  「沒事。」宋天豪的聲音又刻意壓低了許多,聽起來像略受風寒的模樣。

  「沒你的事,下去吧,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喜兒乖順的應答,趕緊關門離開。

  「你……」伊雪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太可怕了!才三天的光景,他就把她的言行舉止掌握得惟妙惟肖,這種人如何與他為敵?

  「怎麼?」宋天豪轉頭看她,不以為意的扯了下嘴角。「我學得還像吧?」

  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伊雪柔臉上的血色漸失。

  「我可沒強迫你喔!」宋天豪搖了搖食指,露出邪惡的笑容。

  分明是要脅,他卻睜眼說瞎話!伊雪柔痛恨地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他俯下身,將浪蕩蠱魅的笑臉湊近她,猛地吮吻她的下巴,讓她愕然一驚,雙拳瞬間握緊。

  他坦然一笑,盯著她吃驚的臉,故意往下吮吻至她的頸項,以唇在那兒來回摩挲,讓她震驚駭然。

  他的唇一直逗留在她的鎖骨與頸項間,像是隨時會恣意侵犯,讓她驚慌得胸口急急高低起伏。

  彷彿故意折磨她似的,他緩緩拉開她外襟上的衣結,目光變得深邃。他脫掉她的外衫,緊盯著她淚眼迷濛的眼,終於覆上她的唇……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8:05

第五章

  「讓我猜猜……」宋天豪的氣息吹送在伊雪柔的鼻尖,享受著折磨人的樂趣。「沈義雲……是你的丈夫?」

  她難堪的別開臉,不想聞那炫惑人心的男性氣息。

  但他卻故意和她作對,溫熱的手掌直接探入她層層衣服的最底部,撫摸著她滑如凝脂的肌膚,輕佻一笑。

  「你好香。」他啄吻著她的下巴,故意逗留在她愈抬愈高亟欲遠離他的白頸間,低聲笑道。

  邊調情邊享樂邊問案,是他回報她這三日來臭臉相待的方式。想當初他佯裝要離去時她連送都不送的情景,只是一徑的冷然對待,就教他想再多「回報」她幾次。

  「住手!」她緊張喝住一直徘徊在她胸口的手,怕他拆了束胸的長布條。

  無妨。他改低俯在她的臉前,開始猜測她的身世。

  「為了保存鷹幫幫主的血脈,也為了固守鷹幫的開山祖師伊岳所闖下來的江山,你被伊岳許配給唯一知情的沈義雲為妻,一來可以避免你日後落得人老珠黃、晚景淒涼的下場,讓你有個歸宿免得孤寂悵然;二來鷹幫的幫主依舊是伊氏血脈,伊岳即使身在地獄也能放心開懷,我說得對不對?」他輕輕佻眉,手指又撫上她的胸前。

  伊雪柔掙扎著想起身,但徒勞無功。

  「既然知道了,你還不放手?」他難道不知道女人視名節如性命?

  他輕笑,低蕩的聲音飄得滿室旖旎。「寡婦當久了,想男人的滋味不好受吧?」笑聲沖刷過她顫動的心房。

  她別開臉,驚惶不已,掙扎得更加劇烈。

  他從容的覆上她的唇,恣意品嚐著,她先是愕住,隨即驚慌得想擺頭卻被他硬是扣住下巴。

  「這是你欠我的。」所以他要她償還。

  「放過我!」好不容易她終於能喘氣,啞聲乞求。

  回答她的,是他起身緩緩的脫掉外褂。

  「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她慌張的喊道,目光不知該落在哪裡。

  「曾經。」他糾正她的話。

  沈義雲已死,他「安慰」一個美麗無雙的寡婦也算是功德一件。

  獨守了兩年的空閨她一定非常的寂寞,不但心靈乾涸,胴體更需要「滋潤」。更何況鷹幫只不過是個最近才被導入正軌的黑幫,雖說她功不可沒,但畢竟烏鴉永遠是烏鴉,身處在黑幫的女子,大概也不會是什麼正經女人,說不定哪天還會被她出賣,所以玩玩就好。

  誰教她要長得這副教人迷醉樣?女人長得太美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自古英雄花下死,他可不幹這種蠢事。

  「不!別過來!」她驚惶的道,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

  「你卑鄙!」恨意浮上了她的眼,但卻無能為力地任由他拆開胸口的長布條。

  他扯了扯唇角,笑意浮上了眼底。她要罵他下流無恥、骯髒齷齪都可以,只要她高興。

  「你準備好了嗎?」他微微一笑,手墊在她的背後將她撐向自己,好鬆開她胸前的布條。

  她因他的舉動驚喘著,感覺到胸口的束縛漸漸鬆脫。

  當雪白的胸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時,他心頭沒來由的一震,他連眨了好幾下眼,差點忘了呼吸。

  真的是……實在是……

  他猛地感覺小腹間竄起如火悶燒似的疼痛,火速地向四肢延燒,害得他全身因渴望而緊繃、疼痛。

  全都得怪她!一個讓人忘了喘氣、美呆了的女人。

  他的大手輕輕地罩上她胸前的粉紅,開始揉搓著。

  「不……」她愕然的瞪大雙眼,「不……求求你!」她忍不住哀聲求饒,雙腿卻被他無情的用力扳開,手指長驅直入……

  她低聲的哭喊著,唇被另一隻大掌強悍地覆住。

  見她瞬間被他點燃的欲火竄栗遇全身而驚顫直打哆嗦的樣子,他露出了征服者的滿足笑容,慢慢地放開手。

  「你現在後悔與我作對了,嗯?」他緩緩地將身子疊在她的身上,悠然地撐起上半身看著她。

  她用力的喘了幾口氣後,才得以開口道:「我就算是不得罪你,你也不會放過我!」

  「那倒未必。」他以下半身摩挲著她,突然用力地閉了閉眼,「嗯!」一陣竄過的高張快感差點讓他失控。

  「我從不碰單純的女人。」他邪邪一笑,可惡地道:「我也從不碰……」他捏著她的下巴看著她閃動淚光的眼,「有夫之婦。」

  「我是--」她激動的道。

  「欸……」他兩指按著她的額頭,輕輕將她的臉蛋推回去。「你已經沒有丈夫了。」他強調。

  所以這既不牴觸他的原則,讓他可以更理所當然的對她為所欲為。

  他著迷地揉擰著她胸前的粉紅,在他刻意撩撥下,她渾身緊繃地直打顫,動彈不得的她只能咬著牙抵抗一波波由小腹直竄上來的熟潮。

  他喜歡折磨她!她故作無助的脆弱模樣,讓他只想狠狠凌辱她,狂野蠻橫地和她歡愛一場。

  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女人,何必憐惜。

  他的手緩緩地往下侵犯,讓她氣怒地瞪著他。

  「幹嘛裝出一副受迫害的樣子?」八成是太久沒嘗到男人了,想跟他玩新鮮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幹嘛裝出這副柔弱無助的樣子?」不過他喜歡她故作姿態的嬌弱,這會讓他想要放慢速度,好好折磨她。

  「嘖嘖嘖!」他捏緊她的下巴,不容許她拒絕他的唇舌侵入。「要不是你女扮男裝,你也不用這麼寂寞。」

  幸而他發現了她,即將救贖她的靈魂。

  他的手指在她的體內律動,故意緩慢地放輕手指勁道,讓她能深刻感受到他用手指所能給予她的歡愉。

  他是故意的!她用力喘息,拚命咬著唇不許自己悶哼出聲,但他的大手卻在此時揉擰嬌嫩的唇瓣,用力摩挲著,讓她能制住自己呻吟的唯一依靠也失去了。

  「放……放了我!」她驚駭地看著他緩緩地托起自己,貼向他赤裸的胸膛,隨即擁緊。

  「放心,待會兒一定放了你。」等他忙完了之後。

  「不!」她知道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我不是……」她突然悶哼了聲。

  啊!他的手指……

  他慵懶地挑著眉,浪蕩一笑,「很過癮吧!嗯?」

  她還想說話,卻被他倏然伸入口裡撫弄的手指打斷。

  她氣憤地想咬斷它,體內卻突然承受到陌生而巨大的壓力,她愕然一愣。

  「嗯……」她用力擺著頭,聲音卻全被惡意糾纏在口裡的手指阻隔。

  他亟欲品嚐著她的美、她的嬌弱與無助。雖然被他制著,但全身急湧而上的氾濫春潮,將她雪白的胴體染上一片粉紅,讓他愛不釋手,直放不開掌下的柔細。

  不急著要她,他還想再多折磨她一會兒。

  他慵懶地勾起唇角,品嚐著她的驚慌與無助,可是額上豆大的汗珠卻不聽使喚地一直由兩邊滑下。

  「不『要』你,你也不會放過我!」相處三日,他對她的瞭解已經夠多。

  「我恨你!」她進出恨意的喊道。

  「呵呵呵……」他直笑。儘管全身的肌肉都在對他抗議,他仍決意再拖一會兒。

  他頑強的與快將他焚化的欲火抵抗,執意要讓她永遠忘不了今日所受的屈辱。

  「沒有愛哪來的恨哪?夫人。」他懶懶的回敬她。

  她憤恨地別開臉,厭惡他直吹送在臉龐的氣息,那讓她全身的神經莫名其妙地全揪緊。

  「好吧!」他逗著她,「用七個字說服我,我就放手。」七大富商、七件斷頭命案全與七有關,他就拿這「七」逗逗她玩玩。

  他朝她搖著食指,「三次機會。」他算是寬宏大量的了。

  一聽到自己有脫身的機會,伊雪柔當真思考起來。

  他豎起食指,「-刻鐘。」

  她緊張地吞嚥著,「我……我……」她慌張得想不出來。

  她如何能湊足七個討饒的字句,說得剛剛好、又能說服他?

  「還有兩次機會。」他豎起兩根手指,無情地看著她變得更驚慌的臉。

  這……這樣也能算一次!?

  她想抗議,但看到他眼裡的警告又倏地吞回,深恐不小心吭了一聲,那一聲即被列為第二次。

  宋天豪性感的唇愈揚愈高,悠哉地看著她連氣也不敢喘的樣子。

  「快點。」他不耐煩的催促,故意讓她驚慌的心更加恐慌。「我數到三十。」

  「胡說!」她驚慌的喊道。這樣也算一刻鐘?

  「第二次。」他眼睛倏地綻亮。「你還有一次機會!」他就知道她一定會上當。

  她小嘴驚愕地張大,直到看見他眼裡蓄意逗弄的笑意,她才赫然發覺被耍了。

  「你這個混蛋!要殺要剮隨你--」

  她的痛罵立即被他揚起的笑聲打斷。

  「喲!你這可不只七個字!」

  「你--」她怒極攻心,眼淚迅速湧出,突然覺悟自己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我恨你!」他竟然用最卑劣的手段,騙她一句一句驚慌的思索,讓她像只被逗弄在他手掌間的天竺鼠。

  她強烈的恨意只換得他不當回事的慵懶一笑,而這更加強他要她和蹂躪她的決心。

  他笑著含住她的唇輕咬著、輕吮著。

  這已經是他能忍耐的最後極限,於是他迫不及待地用力拉開她雙腿,她錯愕難堪的驚圓著眼睛,感受著他緩緩地推進,教她難堪的是她竟因他親密的貼觸而發出陣陣的呻吟。

  他笑道:「喜歡嗎?」他愛極了她故作青澀的反應,起碼這點她就配合得很好。

  「不!」她努力對抗逐漸混亂的腦袋。

  「不喜歡?嗯?」他加深了勁道,卻在遇到阻礙時震得全身一愕,回過神後他隨即一笑,「我會好好地待你的。」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立即佔有了她,然後便開始猛烈地沖刺。

  她竟然還是處子!他粗暴的喘息在她耳邊悶響著。

  而且還能瞞過這麼多人這麼多年!那沈義雲到底在幹什麼?他是身有隱疾還是另有苦衷?放任這麼美的女人任其凋零,簡直是糟蹋了!

  在一陣激烈的律動後,他將她帶領上情欲的頂峰……

  ***

  完事後,他緊緊的箍著她的腰,瞇眼貼近她泛紅的臉頰。

  「你還是處子?嗯?」

  她睜著迷濛的眼,悲傷的任由淚水直落。

  「說!」他凶狠地問。

  佔有一個處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更何況她口口聲稱自己是有夫之婦,他怎麼會想到她是……

  該死的罪惡感!

  她別開臉,難堪地流著淚,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身有隱疾?」他扳過她的臉瞪著她,非要問出答案不可。

  她用一徑的沉默抗議,腦中卻浮現沈義雲當年多情的模樣,她仍記得他溫柔的話語。

  我想我們……還是先暫時……委屈點吧,爺爺的病情轉壞撐不了多久,如果這時你又懷了孩子,讓他們發現你女扮男裝的秘密,你辛苦掙來的幫主位子,恐怕就得拱手讓人了……

  當年爺爺病危,親手將她交給了他,她和義雲秘密完婚,也過了個不為人知的洞房花燭夜--促膝談到天亮。

  那一夜,她見著了他,一個長得英俊高挺的男人,雙眸燦爛如星子,而他完全沒料到她這個幫主竟是個女人。

  愛戀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滋長、漸漸濃得化不開……

  義雲……她在心裡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傷害她?

  她的純潔只願給她唯一的丈夫,卻……

  宋天豪看著她悲傷的默默掉淚,好似他是個專門欺陵黃花閨女的採花淫賊,他的良心陡地出現,掀起了更強烈的罪惡感。

  「還是另有隱情?」他不由得放低了聲調。

  她悲憤的眼光立即射向他。

  「你愛他?」他頓悟道。

  「愛」這個字像是衝出柵的猛獸,正兇猛地朝她嘶吼。從今以後她還有什麼臉在夢裡和他相見?

  他冷哼了聲,以浪蕩的笑硬是壓抑住急竄而來的罪惡感。

  「你也只不過失了貞操,而我剛好是你的第一個男人,這有什麼?」他勸她想開點。「換成沈義雲是你的第一個男人那又如何?他不也死了,而此刻的你會更對不起他。」

  沒嘗過男人滋味的女人完全無法領受身心再度淪陷在另一個男人的痛苦,那時何止是良知道德的啃蝕問題,內心嚴重的譴責,會將自責的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至少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不用為剛才的歡愉、不時地悶哼呻吟甚至不由自主地貼近他、回吻他而背負背叛的沉重包袱。

  沈義雲已死,她早已是自由之身。

  如果她肯想通這點,不要一味地譴責良心,只因沒把最寶貴的第一次交付給自己深愛過的男人,她有誰好對不起的?

  「我會殺了你!」她痛恨的發誓。

  很好!他開心的揚起唇角,「我等你。」

  他放開她站起身,動手撿起地上的衣物一一穿上。

  有了仇恨的目標,她就不會想要尋死,他一直見鬼的良心不安也終於撫平。

  「記住你的話,可千萬別尋死啊!」他不放心的叮嚀,往密閉的門慢慢走去,等著她叫住他。

  「等等!」她驚慌的喊。

  他就這麼丟下她不管?她的穴道呢?

  這下他更篤定了,心上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她會急著喚住他,絕不是為了動手想了結自己,而是巴不得立即親手宰了他!

  就讓她更恨他吧,反正多恨一點、少恨一點,他又沒有損失。

  他走回來蹲在她身旁,端詳著她的臉,用眼神愛撫過她每一寸肌膚。

  她用力咬著唇,難堪地閉上眼睛,拒絕讓他雙眼射出來的熱引發先前被他點燃起的熱流再度襲向全身。

  宋天豪慵懶地輕笑,她憤恨拒絕的模樣又興起了他征服的欲望,他站起來哼笑了聲,慢慢地脫下了自己的外褂。

  她驚恐的瞪圓了眼睛。

  難道他……

  「你--」她生氣地直掙扎,卻只能任由他再度覆上她的身軀。

  「就讓你再多恨我一點。」他貼著她的唇說,立即佔有了她。

  隨著他蠻橫強硬的律動節奏,她痛苦無助的嘶聲吶喊,貼著他擺頭呻吟與他一同墜落在欲生欲死的邊緣中……

  一雙手悄悄地環上宋天豪的頸項,察覺她的動作,他微微一笑,瞇眼打量著她迷醉的臉龐。

  驀地,她的嬌軀緩緩地配合著他狂野的節奏一起擺動,她在他的口中呻吟、歎息,隨即融化在他的深吻裡。

  當五光十色、絢麗耀眼的燦爛逐漸由腦中飛散,宋天豪吻著她,用胸膛將她貼壓回地面。

  「就用你的身體來交換我剛發現的秘密。」他毫不留情地將她由雲端的高處推落。

  他看著她一臉的愕然,輕笑了一聲,隨即起身。

  「我是指你女扮男裝一事。」他扣著衣裳,似笑非笑,「我會幫你『守密的』。」他特意加重最後三個字的語氣。

  她一定會恨死他的!

  他彎下了腰,迅速地解開她頸肩和胸口幾處被封住的穴道,扶著她坐起來。

  「剛才我解開的穴,只能活動、不能運勁。」她的嬌軀無力地直貼著他。

  她低頭看著自己稍微能動的手。

  他笑著,再解開幾處被他點住的穴道,站起身準備離開。

  「別忘了我的交代,半個時辰後才能運勁打通。」到時他已經逃到天涯海角逍遙去了。

  他再度彎腰,捏著她的下巴硬生生地送上一記深吻,氣得她眼睛快要噴出火來。

  他哈哈大笑,食指滑過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可別說我沒警告你,硬要衝開穴道可是很痛的。」

  他倣傚她先前的暗號打開了密門,臨關上的剎那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可別想不開啊!他無聲地朝牆說了句,隨即離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8:21

第六章

  被佔有了身子的伊雪柔一個人跑到山澗下嚎啕大哭,她整個人浸入冰冷的水中,期望能洗去自己滿身的髒污。

  為什麼?

  為什麼在最後她會抬手抱住他的背呻吟出聲呢?她流淚,恨恨的責怪自己。

  宋天豪在進入她的剎那,竟解開她手腕的穴道又同時點住她運勁的穴道,讓她兩手雖然行動自如,卻無殘害他的能力而任他予取予求。

  而她竟然毫不知羞恥的伸手勾住他的頸子,將他拉向自己,將自己貼緊他。

  她真的不知道她當時在幹什麼……

  直到宋天豪提醒她,他早已恢復了她雙手的自由,她這才驚覺剛才那一切不是夢!那真實的膚觸是……是她自己的身體……是她自己的手!

  水聲嘩啦地伴著她的悲傷痛泣,林間的鳥兒依舊自在地吟唱。

  你可別想不開啊!

  她記起了他慵懶地俯身凝視、輕佻的調侃笑語……

  「混帳!」她奮力地拍打水面,雪白的水花應聲飛濺。

  「混帳……」她哭吼的聲音突然轉為哽咽。

  宋天豪斜靠在樹幹上,蹺著二郎腿輕鬆的由遠處睨著她,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

  已經離開的他,想想又不放心地折了回來跟在她身後,暗暗地搖首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怎麼了關他什麼事?

  可是為什麼一想到有著剛烈性子的她很有可能拿刀往自己的脖子抹去,就讓他心裡惴惴難安?

  為什麼一看到她舉步蹣跚地由密室內跌跌撞撞走了出來,驚駭地打量著四周,好像他依然存在、依舊徘徊在她四處暗中窺伺,那模樣……

  唉!他當場連心都揪緊了,讓他覺得自己真像個萬惡的淫魔。

  這回他好像做得過分了點。

  他很不放心地暗中陪著她一起來到這兒,看著她「洗澡」、聽著她咒罵,過了好半晌,他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這輩子被人罵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的多。宋天豪拔起了一片葉子放在嘴裡嚼。呸!

  不過他對她最有興趣的是,為什麼她依舊是個處子?

  伊雪柔突然整個人沉入水中,只剩下烏雲似的長髮漂散在水面上,讓他警覺地坐直了身軀。

  身為女人的辛酸與悲哀有幾人知曉?

  她多年來心中的寂寞、淒愴,一直被無力感束縛的身心,有誰能明瞭?

  義雲……她在心中吶喊:如果我也能無牽無掛、心中毫無羈絆的跟著你一起走該有多好……

  她在搞什麼?他緊張地瞪著水面。

  義雲……我對不起你……她無聲的哭喊,氾濫的眼淚隨即被流動的溪水吞噬。

  她在搞什麼?宋天豪愈來愈緊張。

  她存心淹死自己嗎?

  義雲,為什麼當年你要護著我代我受那一箭?為什麼?死的應該是我!那麼我現在就不必再受煎熬痛苦。

  「該死的!」她怎麼還不浮上來?快點上來!宋天豪張大雙眼瞪著水面的黑髮,急躁得快坐不住。

  我從來沒有遺忘過你!她在心中痛喊。

  伊雪柔愈是刻意遺忘纏繞在她心靈,一直令她無法呼吸的沈義雲,她的心便愈痛苦。

  她想遺忘她當年深愛的男人的溫柔與深情,他不知道她的胸口經常為了他而緊緊地揪著、發疼著……

  她不得不選擇遺忘來逃避……

  「搞什麼鬼?」他咒罵著,立起身軀準備飛身而下。

  她永遠忘不了她揮帳入內的剎那,驚見他錯愕的直打量著她。

  孩子,我把你交給他了!

  爺爺虛喘的聲音沙啞地在她耳邊訴說。

  我已經把一切告訴了義雲,他……他……一……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當你終身的依靠。

  她閉上了眼,在水中流著淚,忘不了爺爺臨終的托付和心願,及義雲執起她的手,溫暖的大掌緊緊地包攏住她逐漸發涼的手心。

  義雲!那陽剛、充滿魄力氣概的男人,正誠摯地望著她的眼……

  兩人初見的第一夜教她永遠忘不了!

  那是她第一次心中滑過了溫暖,第一次有了支撐的力量,第一次不再覺得孤單無依、第一次終於有了依靠!

  義雲……她在心中呼喊。她永遠忘不了他真摯的表情。

  她怎麼還不上來?真的尋短?而且還是脫光光地準備淹死在水裡?

  一陣焦慮忽地襲上宋天豪的心頭,誰知道她剛烈的性子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他用力地折斷了樹枝。

  她閉氣多久了?她還要撐多久?還是她不小心被水嗆到、昏迷在水中了?難道她不小心被水蛇咬傷了?還是她……

  憂慮像不斷擴大的漣漪,震盪的水波直衝擊著他的心臟。

  「她是怎麼了?怎麼還不浮上來?」宋天豪不安地自言自語。

  兩人由被指配完婚到他與她相愛的點點滴滴不時沖刷伊雪柔的心房,讓她泛起了一絲苦笑。

  心靈的契合彌補了兩人心中一直無法同房的缺憾。

  她一直忘不了他!

  「義雲,你等著,」她倏地由水中張開了眼睛。「我很快就會去見你!」她在心中發誓,她要殺了宋天豪!她要報仇!

  「該死的!」

  宋天豪再也沉不住氣的打算縱身躍下,卻在同時驚見她霍地浮出水面,他猛地一旋身,掩身在樹幹後面。

  「吁……」他鬆了一口氣地閉了下眼睛,隨即瞪著藍藍的天空。

  他就知道她不會死得那麼早,害他窮緊張一場。

  他靠著樹幹,小心翼翼地探出臉偷瞄著她。

  怎麼她的眉一直深鎖?她的堅強到哪兒去了?

  伊雪柔的五官緊蹙,悒鬱的氣息讓他打老遠就嗅得到。

  他突然對她興起了濃厚的興趣,一種想一探究竟的決心油然而生。

  好,我跟定你了!他在心中暗忖。

  只要他想,任何人的祖宗八代他都能查得出來!

  心神一直處在悒鬱、崩潰邊緣的伊雪柔,渾然不覺有人在暗中打量她。

  憑她的身手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絕逃不過她聰靈的耳眼,但宋天豪絕頂的輕功及跟蹤技巧,讓即使身心處在正常狀態下的伊雪柔,在短時間內恐怕也不知自己被跟蹤了。

  抑鬱著痛楚、無法發洩的伊雪柔穿好衣服,踩著不穩的步履,慢慢地晃回鷹幫。

  她知道她得堅強、得勇敢的面對一切,即使驕傲的她已被宋天豪凌辱得體無完膚,但她還有一口氣在。

  她得活著--

  她得撐下去!

  一種淒涼的感覺驀地襲上她傷痕纍纍的心。

  弒父的兇手還沒找出來。

  一個人管理鷹幫的身心壓力,遠不及她女扮男裝得小心翼翼時時提防的精神壓力來得大。

  馴服那幫烏合之眾、導向正軌的困難,遠不及她獨自面對孤寂,瞪著鏡中傷感的自己,心底卻時時呼喚著日夜思念卻已不存在的戀人來得困難。

  「唉……」悠悠長歎飄向逐漸隱暗的天幕。

  愈行愈遠的身影讓立在她後頭的宋天豪看得恍惚出神。

  ***

  每月的月初,是伊雪柔要巡視鷹幫產業的日子,這日她下榻自家經營的客棧喜福樓。身著黑白長衫的她散發清冷的氣質,在眾多賓客的喧嘩中,十分搶眼。

  掌櫃的手執著帳冊,微彎著腰,仔細聽著她的每一句吩咐。

  伊雪柔從容非凡的氣勢,吸引住眾人讚賞打量的目光,再加上她俊美的外形,冷絕的氣質,打從她一進門,眾人的眼睛就不曾轉移開來,當然,認出她是鷹幫幫主的也不少,紛紛過來打招呼,一下子,她的桌子就坐滿了一堆人,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他們客套一番。

  「來!幫主,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她也爽快地舉著酒杯和對方一碰。

  眾人吆喝了聲「好」,也跟著舉起杯子朝她敬酒。

  伊雪柔一杯又一杯喝著,她聽多了客套的讚賞,早已對那些恭維痲痺,所以除了喝酒,偶爾與人客套兩句外,她幾乎不多話。

  她的冷淡早讓認識的人習以為常,少言淡漠的應對態度,也讓耳聞她性情的人見怪不怪。她只是很乾脆的喝酒,想回答就回答,雖是客套,卻彬彬有禮;雖不多話,但偶爾抬眼打量的神情表示她有在認真傾聽。

  她一貫的態度讓大伙知道她並沒瞧不起他們這群滿臉橫肉的弟兄,所以這頓酒喝下來也算盡興。

  「幫主真是好酒量。」又有人為她斟了一杯酒。

  她像沒事人般的再度舉杯,同眾人一仰而盡。

  縱使她心裡頭有再多的抑鬱,但從她外表卻看不出內心的愁苦。

  一個粗壯的漢子問道:「敢問幫主可有意中人?」如果這麼俊美爾雅的男子能成為他的妹婿,那該有多好啊!鐵定教他們家對面老同他搶生意的李二羨慕地凸了眼珠。他在心裡得意的想。

  又來了!伊雪柔輕歎了口氣,緩緩地放下杯子,小心應對。

  「小弟年紀尚小,幫務繁忙,目前沒有成親的打算。」

  他的空杯才剛放下,立即又有人為她斟滿。

  「來,喝酒。」她主動舉杯,想轉移話題。

  可是對方仍死纏爛打,不肯放棄,「要不,見見我妹子也好,我妹子長得--」

  「美若天仙、艷若西施、風情萬種、傾國傾城,足以配得上俊逸非凡的鷹幫幫主伊志堅,嗯?」

  低沉的笑語突然由她頭上傳來,讓她全身一僵,也嚇得那名漢子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我妹子沒那麼漂亮……」漢子不自在地嚥了聲口水,比被人甩了個耳光還尷尬。

  「是嗎?」宋天豪不客氣地將坐在伊雪柔右邊的人擠開,大大方方地坐在矮胖男人讓出來的位子。

  宋天豪竟也來喜福樓喝酒!伊雪柔放在膝上的手有點發抖。

  他一進門來就瞄見了她,不,該說是他早算好她今天會來,所以故意挑座位已滿的時刻來。

  宋天豪霸道趕人的行為,大伙雖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人敢吭聲。

  大伙不約而同地捏了把冷汗,一動也不敢動的看著宋天豪打量似的眼光掃過他們身上。

  「不好意思。」宋天豪扯了下唇角,朝被趕在一旁乖乖站好的矮胖男人說著。

  「沒關係、沒關係。」宋天豪的氣勢壓得他流了一身冷汗。

  「你沒事好做了嗎?」宋天豪瞪了眼矮胖男人用過的碗筷,不客氣地問著掌櫃。

  掌櫃嚇得趕緊吆喝了聲,命人馬上再添新的碗筷、撤掉桌上的殘羹剩餚,重新擺上熱酒好菜。

  「我趕走了你,你會生氣嗎?」宋天豪禮貌地問著矮胖男人,為自己倒了杯酒。

  「不會、不會。」奇怪,他的汗怎麼又流下來了?

  矮胖男人趕緊抓過小二遞上來的手巾,慌忙地擦著汗。

  氣氛一下子由喧嘩轉為冷凝,圍桌坐著的每個人都安靜不語,而站著看的人也不敢亂動,似乎宋天豪沒有吩咐之前,誰也沒有勇氣率先陰溜。

  「那你這麼一直盯著我……」他悠哉夾了口菜放入嘴裡,慢慢地嚼著。「好像很怕我趕你似的。」他存心嚇著矮胖男人。

  「啊!」矮胖男人聞言跳了起來。「沒……沒……這回事!」他趕緊鄭重聲明。

  「那你還站在那兒幹嘛?」他使了個銳利的眼神瞥向他。

  矮胖男人立刻狼狽的奪門而出。

  眾人見他非常「有技巧」的趕走矮胖男人,連氣也不敢哼一聲。

  深知他的厲害,也吃過他的大虧的伊雪柔只得忍著。

  而宋天豪大刺刺的坐在她旁邊,自顧自的吃喝起來,完全不將眾人放進眼裡的狂放神態,更教伊雪柔按捺不住想起身離開。

  「欸!」他按住她的肩,不客氣地壓她坐回原位。

  「咱們兄弟倆好久不見了。」事實上他經常在她身邊晃,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伊雪柔無可奈何只得坐下。

  眾目睽睽之下,她千萬不能得罪他。

  他傾身替她倒酒,健碩的胸膛故意擦著她的手臂,讓伊雪柔不自在地挪開身子,避免他的碰觸。

  「來!乾一杯。」他無視她拒絕的態度,硬將酒杯遞給她。

  在宋天豪無視他們存在的豪邁笑語下,沒有人敢拿起筷子,也沒有人敢離開。

  「來!喝酒。」他舉杯邀著眾人。

  如獲大赦的大伙立即手忙腳亂的拿起杯子胡亂的倒酒,趕緊將杯子舉得高高的,敬著宋天豪。

  宋天豪大笑著與所有人飲酒、敬酒,無視僵著一張臉的伊雪柔,完全沒動他遞上來的酒杯。

  「連這點情面也不給,嗯?」他突然大手一攬,親熱的與她勾肩搭背。

  他的舉動令她愕然地瞪大眼睛。

  「是啊、是啊!」氣氛突然被炒熱了,有人在一旁慫恿道:「你也陪著捕頭喝一杯吧。」

  「說得好!」宋天豪讚賞地拍桌吆喝。

  伊雪柔隱忍的怒氣竄向胸中,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淡眼一掃,垂眼掩飾憤怒。

  沒有人發現她的異狀,只是著急地看著她遲遲不肯拿起酒杯,心裡均想著這樣可是會得罪了宋天豪。

  他攬著她,狀似親熱的搓揉她柔軟的臂膀、拍了拍她的肩,微微瞇起的眼睛卻警告地盯著她。

  她亦憤慨地回瞪著他。

  兩人在被人發現異狀前同時調離了挑釁的視線。

  他仿似蓄意惹她發怒般,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攬得更緊,讓她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氣。

  大伙只道宋天豪也跟他們一樣非常欣賞這個俊逸非凡的鷹幫幫主,才一直移不開視線的猛盯著她瞧,卻沒有注意到她置在桌底下的手已按捺不住的想拔劍。

  「嗯?」他輕哼了聲,突然湊近俊臉盯著她,桌下左手的兩指已點在她正欲拔劍的手上。

  「小兄弟的樣貌真是俊挺。」他當著眾人的面伸出右手握著她的下巴,要大伙瞧瞧。「這般絕俊的面相,古今天下恐怕沒能出得幾人。」

  他加重手勁握著她的下巴存心和她槓上。

  受到箝制的伊雪柔氣得胸口差點悶爆。

  「是啊、是啊。伊幫主長得卓俊爾雅、氣度磊落,真稱得上是人中之龍。」

  是人中之鳳才對吧!宋天豪在心中冷冷地反駁了句,隨即轉臉睨著她,臉故意愈靠愈近,近到幾乎可以嗅得她發裡的清香。

  伊雪柔忍無可忍地想拔劍。劍正欲抽出的剎那,他卻突然放開了她的臉蛋,湊近她的耳邊,當著眾人的面露出曖昧又露骨的笑容,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你如果不在乎名節,我又何必替你保守秘密……」他聳聳肩,一副流氓樣。

  聞言,伊雪柔憤然地瞪向他。

  「我說過,就用你的身體來換取你的秘密,如今你想殺我……」桌底下的左手突然翻成蓮花指,往她的右手輕輕一彈。「就得承擔後果!」

  宋天豪暗一使勁,當場震麻了她的手腕,拔出一半的劍鋒,喀的一聲,又收回原位。

  此時,任何人都看到伊雪柔欲殺人的眼神。

  大伙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化解緊張的氣氛。

  宋天豪一直捏著伊幫主的下巴惹人家憤怒,伊幫主用殺人般的眼神直瞪著他,宋天豪還悠哉游哉輕鬆地笑著,讓他們緊張地替伊幫主擔心。

  得罪了宋天豪就等於跟自己過不去,除了天皇老子外,有誰敢動宋天豪半根毛髮!

  宋天豪不曉得跟伊幫主說了些什麼?怎麼見伊幫主揚眉瞪眼,隨即驚慌地瞪著正朝他輕鬆笑著的宋天豪。

  他們兩人怎麼啦?

  伊幫主怎麼會去得罪了他?小兄弟,可千萬得沉住氣呀!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挺身幫她,他們猶豫卻不敢望向宋天豪。

  雖然對方突然對俊美的伊幫主深感興趣,難道宋天豪對俊美的男人有奇怪的癖好?不過不太可能啊。

  但怎麼看,都好像是俊美的伊幫主不小心地惹毛了宋天豪,聽說他辦案的方式奇特,鷹幫遭調查的事也只不過是幾天前,宋天豪盯著伊幫主的感覺不像曖昧,倒像警告。

  聽過宋天豪幾分傳聞的,大概都知道是伊雪柔得罪了宋天豪,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遭他羞辱。

  而跟在宋天豪身邊的捕快,也全彆扭地不敢看向自己的主子。

  他們不知道捕頭今天怎麼突然反常,讓眾人瞪凸了眼睛。

  他們也是到了今天才對他「男女通吃」的癖好深感訝異,卻沒一個人有膽多看他幾眼。

  宋天豪豪邁地大笑,但犀利的眼神卻已經警告地掃過眾人一眼,令他們望之生寒。

  「幫主年少英偉,想必酒量也特佳,和愚兄乾一杯如何?」他笑著,緊摟著伊雪柔的肩膀,並要人再端酒來。

  「干!」宋天豪完全不理會她悲憤眼神中蘊含的殺氣,逕自與她碰杯後豪邁地一口喝乾。

  「嗯?怎麼不動?」盯著她的眼,他笑著問道。

  伊雪柔拿起了酒杯,瞪著他,反手將酒潑在宋天豪的臉上。

  宋天豪的屬下及伊雪柔的手下一看苗頭不對,紛紛拔劍相應,局勢一觸即發。

  宋天豪狠笑著舉起手,阻止正欲動武的屬下。

  而伊雪柔警告的眼神正瞪著他,仿似在說:大不了她豁出去一死,但他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她很快會要他付出代價。

  「顯然這酒不合小兄弟的胃口,來人!」他眼神一閃猛然一吼,「再拿一壇來!」

  「啊!」

  四周立即出現受驚嚇的倒抽氣的聲音。

  議論紛紛的細語不斷傳出,已有人受不了恐怖緊張的氣氛拋下銀子率先落跑,而圍著桌子的那群人,紛紛以各種借口告辭離桌。

  掌櫃滿頭大汗準備去拿酒。

  「慢著!」伊雪柔火大的揚手,阻止掌櫃去拿酒,存心與宋天豪槓上。「要喝去別間喝!咱們今兒個不賣酒!」

  「不賣酒?」他倏地一笑,毫不在乎的環看了眾人一眼,火氣狠狠上升。「難不成要賣身?」他的話引來眾人一陣笑。

  伊雪柔狠瞪了他一眼,決定不再讓他激怒她,一個人拿起酒杯,靜靜地喝著自己倒的酒。

  「好!」他瞪著她冷傲的態度,悶在胸腔的火氣差點嘖出。「你帶種!」他站起身,狠狠瞅著她面無表情的絕美臉龐。

  反正玩也玩弄夠了,他該識相的打退堂鼓了。

  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可不是他這個當差的能當眾做的事,不過這筆帳他會記在她的頭上一輩子!

  他手一揮,帶著一群屬下氣沖沖的離去。

  「幫主,」有人擔心的道:「得罪了宋捕頭可不好。」

  伊雪柔冷冷一笑,「他的狗命我都敢取了,還在乎得罪他嗎?」

  聞言,四周響起了一片訝異聲。

  人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道伊雪柔好氣魄。

  「宋捕頭的功夫可是很厲害的呀!」有人好心提醒道。

  「哦?你見識過?」伊雪柔問著,一腳踹開宋天豪剛才坐過的椅子。

  「這……」那人下巴掉了下來,「沒有。」怎麼這小兄弟的脾氣也這麼冷硬?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燈哪!

  「哼!」伊雪柔生氣地一頷首,立即率眾離開這個令她不愉快的地方。

  甫接職務的楊副管事見狀不知如何是好。他頭一次看到幫主如此失控,好像與宋天豪有著深仇大恨,讓他毫不顧忌的當著眾人的面講出這種話來。

  「唉!」這下子好了,回去准挨刁總管一頓削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8:39

第七章

  深夜時分,宋天豪潛進鷹幫,準備來討債。

  伊雪柔早知道他一定會來,還巴不得他快來。

  高大的人影才晃進門,兩隻毒針就往他雙眼射去。他輕鬆地避過,毫不遲疑地展開攻勢,出拳狠猛的直擊她的天靈蓋。

  對方使出的招式雖精、狠、準,但出拳的勁道與內力顯然還差她一截,由他雙掌發出的氣功被她輕鬆擊破。

  兩個人凶狠對打,似乎亟欲置對方於死地,不時破窗而出的飛椅破瓶,驚動了幫內的弟兄,一陣哨音響起,霎時驚天動地的奔走聲隨著火把的光亮飛奔而來,齊聚在伊雪柔的房外。

  房外光亮如晝,藉著由屋外映透入內的光亮教伊雪柔看清楚噙著冷笑的宋天豪。

  「進去救人!」四大護衛之一的凌護衛吼道。

  「慢著!」她喝道,阻止門外所有人的動作。

  「我要親手殺了他!」她盯著宋天豪一字一字的說。

  宋天豪冷嗤了聲,一副她癡人說夢的模樣。

  大夥一聽伊雪柔這麼說,顯然放了心。

  幫主的功夫蓋世這可是大伙有目共睹的,當年伊岳老幫主垂老之際,根本沒人將年輕的伊志堅放進眼裡,大伙對他的感覺除了太過年輕外,就是他也與他父親伊崧一樣沒幾兩功夫。

  當時幫內分為四派,各擁其主,罔顧已快臨終的伊岳之令,打算爭奪幫主之位。後來一場比武大賽,讓眾人親眼看見年僅十八已得伊岳武學精傳的伊志堅打敗幫內高手,全場震驚得立即跪下甘願臣服,沒有人敢再放肆。

  四大派的主子被伊志堅一一擊敗,而且輸得心服口服。如今這四位主子已成為幫主身旁的四大護衛,隨侍身側,保護幫主的安全。

  「既然幫主這麼說,大伙便聽幫主之令,乖乖地在門外守著。」裘護衛吆喝道。

  宋天豪明顯不是伊雪柔的對手,他氣息已有些紊亂,而且身材也明顯的削瘦了些,但亟欲報仇的伊雪柔根本沒注意那麼多。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宋天豪被她凌厲的攻勢逼得節節後退,氣息更加濃濁混亂。

  伊雪柔突然雙手運勁,直往宋天豪的胸口拍去。

  這運足了十成十的勁道一旦被拍擊到,整個胸腔的骨頭會全碎掉。宋天豪趕緊提氣護身,伸出雙手抵禦,啪啪兩聲,空中傳出巨響。倏地,「砰」一聲,有人撞到桌面摔了下來,狼狽地坐在地上,錯愕地看著對方步步逼近……

  外頭的弟兄們被這聲驚響全給驚直了身軀,立即提高警覺,瞪著房內,連眼也不敢眨一下。

  坐在地上的人眼睛愈瞪愈大,幾乎嗅得到死亡將近的氣息,因為他的兩手差點被震廢,再也提不起力道搭救自己,任由對方輕鬆地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正要用力一劃--

  突然抹脖子的動作僵硬地頓在半空中,她錯愕的瞪大了眼,不相信再一次被人由後點往穴道。

  幾乎同時的,坐在地上的人突然全身一癱,倒在地上拚命的喘息。

  真個是死裡逃生!再晚一步,他就當場冤死在這兒了。

  「早告訴你,要多防範後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慵懶的笑語突然傳出,讓外頭的人全愕住了。

  宋……宋天豪!

  「要怎麼教你才會懂?嗯?」他譏誚的揚著眉。

  宋天豪這三個字教外頭的弟兄們全驚愕地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出聲。

  「卑鄙!」她忿忿地斥了聲,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換他輕鬆地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朝地上的人踢了踢。

  喘氣的人立即坐了起來,用力扯下人皮面具,乖乖地前去開門。

  伊雪柔愕然地瞪直眼珠。

  原來剛剛和她對打的,是宋天豪的小跟班尉少持。

  難怪對方刻意避著她、老往暗處躲,身材也明顯地瘦了一圈……她為什麼沒注意到?!

  門拉開的剎那,刺眼的光亮倏地射向門內。

  「幫主!」大伙驚吼。

  原來剛剛那聲驚響,被擊敗的人是幫主!?大伙看著伊雪柔雪白的頸上架著一把青光森然的刀,全愕然地倒抽一口氣。

  「幫主!」

  沒人上前解救她,只因沒人敢與宋天豪為敵。

  「你抓我總得要有理由吧!」

  刀鋒沒入肉裡,伊雪柔擰緊了眉頭,忍住疼痛。

  「你放心!我會給你非常充分的理由。」

  「你莫名其妙闖入我的房裡,用的還是小人的手段。」伊雪柔憤慨激昂,怒火已控制不住。

  他慵懶的笑聲聽得每個人心中直發毛,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只要能贏,我從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成果重要、過程其次,否則他天下第一神捕的名號由何而來?

  「你卑鄙!」她吼道。

  他突然俯近她的耳邊輕輕吹氣,「我不但卑鄙還下流。」說完,他伸出了溫潤的舌,當眾舔吮她的耳垂。

  伊雪柔愕然地瞪直眼睛,不敢相信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一旁觀看的尉少持如遭雷擊,鷹幫的弟兄們也全部驚呆了。

  「豈……豈有此理!」有人回過神來破口大罵,「宋天豪,你太過分了!」在他們鷹幫撒野,不但擄人還輕薄他們幫主,罪不可赦。

  「對!」眾人怒吼一聲,同仇敵愾。

  「今天要教他直的來,橫的去,否則咱們鷹幫全被這些狗官看扁了!」

  「對!」

  「哼!」伊雪柔的唇畔逸出冷笑。

  「呵呵……」宋天豪也一臉勝券在握似的狂笑出聲。

  「由後偷襲才是小人的作為!」

  「一臉的道貌岸然卻熱情如火,你也光明正大不到哪兒去。」

  「你!」她怒瞪著宋天豪,隨即驚惶的看向四周,怕他的話被人聽見。

  大伙正憤慨激昂,沒人注意到他倆在鬥嘴,但她驚惶不定的臉色卻教他得意的露出笑容。

  「怎麼?」他又故意湊近她的臉,低低地說:「你敢說你當時沒反抱住我?貼近我?嗯?」

  「住口!」

  「你敢說你當時沒欲仙欲死?」

  「住口!」

  「你敢說你沒有全然投入?沒有抱著我呻吟?嗯?」

  「住--口!」

  她氣紅了眼眶,喉頭努力吞嚥著。

  兩人一番唇槍舌戰,伊雪柔明顯地屈居下風。

  見狀,幫裡的人全圍過來想救人。

  尉少持踉蹌地直後退。他現在全身酸麻,根本沒力氣殺出重圍,怎麼辦?

  「放開我們幫主!」

  「你帶種的就把我們幫主放了,別畏畏縮縮拿我們幫主當盾牌。」

  「是啊!放了我們幫主!」

  「放了我們幫主!」

  大伙情緒激亢,但宋天豪一句輕鬆的笑語竟教他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懷疑伊志堅就是伊雪柔,也就是威震八方的閻王夫人。」他懶洋洋的笑著,並睨了眾人一眼。

  大伙當場一愕。

  伊雪柔的冷汗流了下來。

  而唯一鬆一口氣的尉少持則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捕頭真厲害,明明形勢對他不利,他卻語出驚人霎時逆轉情勢,不管是真是假,總之捕頭聰明過人,一定能帶他順利殺出鷹幫。

  「你胡說!」錢坤爆出了吼聲,他是凌、裘、錢、冉四大護衛之一。「別這麼侮辱人!當年幫主生下的這位小少爺我可是親手抱過,尤其老幫主對他更是疼寵有加。他是不是男的,我親眼瞧過,你少羞辱人!」

  幫主是長得太俊俏了沒錯,尤其唇紅齒白、雪肌玉膚的模樣連男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多望他幾眼,但也不能這麼羞辱人。

  當年幫主在外頭的妾也正好同時生下一個女嬰,還是他奉了老幫主之命親手「解決」這件事情的,依老幫主重男輕女的性格,當年墜崖的若真是個男嬰,老幫主會這麼疼愛小幫主嗎?

  「可她這張臉,」宋天豪惡意地抬起她的下巴要眾人看清楚,「如果打扮起來,不就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嗯?」他狠狠地睨著她的紅唇。

  宋天豪的聲音低沉性感,活像他當時緊貼著她時的輕柔細喁,令她全身的寒毛豎起,全身血液霎時涼透。

  「你胡說!」

  有人爆出了驚吼,但也有人開始揣測。

  很好,他就是要讓她陷入兩難的情況。

  「我要殺人還用得著男扮女裝嗎?」流了一身冷汗的伊雪柔強自鎮定。

  「就是因為男扮女裝人家才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來。」

  「你胡說!」一個向著伊雪柔的漢子怒斥道:「如果我們幫主要殺人,幹嘛還這麼大費周章?」

  幫主的功夫大伙又不是沒瞧過,換成是他,他才不屑扮成娘娘腔去行刺。

  「問她呀!」宋天豪下巴一揚。「她幹的好事她最清楚。」

  之前在喜福樓她敢公然與他敵對,是因為那是她的地盤,而且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舉止輕佻又失禮數,她才敢羞辱他,可是現在她被制住而且又動彈不得,她一句話也不敢吭。

  如果她否認,只怕他真的會當眾拆穿她的身份,豈不讓她立即失去一切,而且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她得忍。

  而圍在一旁的鷹幫弟兄則是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宋天豪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之前還聽說他身上有道密令金牌,隨時可以先斬後奏,再加上他雖身為白道,但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風和無法捉摸的個性總讓人忌憚三分。所以是不是皇上的人,真的有密令金牌也沒人見過。

  直到那一天他大搖大擺率著捕快前來調查劉知縣和七大富商的命案時,大伙才真正見識到他的厲害。

  所以即使幫主在他手裡,也沒人敢惹他。

  如果傳言屬實,而他們也親眼領教過,那麼宋天豪手下絕不留情的傳聞八成也是真的,這……

  大伙你望我、我望你,完全束手無策。

  「走。」他押著伊雪柔打算帶走她。

  「我們幫主到底犯了什麼罪?」

  大伙只敢吭聲卻不敢攔阻,只得自動讓出條信道,眼睜睜地看著伊雪柔被帶走。

  「只是調查調查。」跟在後頭提心吊膽的尉少持趕緊解釋,「沒事就立即把人放回來。」

  說完,尉少持一溜煙地趕緊衝到前面去,唯恐自己落了單。

  ***

  伊雪柔被宋天豪帶走,而且將她囚禁起來。

  只是他囚禁她的方式有些奇怪,竟不是污穢暗臭的牢房,而是一間乾淨清幽的小室。據他的說法,因為他真的查出她很有可能就是閻王夫人,只欠證據證實,所以非得帶她回衙門不可。

  只是她怎麼不是被囚在衙門反而被關在這清幽小室裡?

  房裡只有他們兩人。自從她被囚禁後,她就一直不吭氣、不說話,兩人之間的冷凝氣氛比外頭入秋的夜晚感覺更蕭索,當然他的眉頭也蹙得更緊。

  「我問你話你怎麼不答?」

  凡是問她有關閻王夫人的問題她都一概不理。

  「你以為你是神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所以扮起閻王的角色來拯救世人?」他的火氣愈來愈大,「你以為你藉著閻王夫人的角色就能除暴安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那他們養那些官差是幹什麼用的?

  「說話呀!」

  明知道她是看不慣別人胡亂栽贓在鷹幫頭上,明知道她看不慣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之人,但她女扮男裝的身份還能瞞多久?她不就連續兩次栽在他的手裡嗎?

  不管他問什麼,她都靜默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讓他忍無可忍地捏緊她的下巴。

  「該死!」瞪著她的臉,他忍不住重聲詛咒,一碰到她冷艷絕美的臉龐他就又想要她。

  都怪他不小心,這幾天跟出問題來了!

  打從那天他看見她浸在水裡嚎啕大哭起,他的心就好似不時被刀割著,腦海裡充斥著她美麗的臉龐,忘不了她吐氣如蘭的氣息,害他坦蕩的心中從此有了羈絆、有了牽掛。

  老是女扮男裝跟男人處在一塊,教他怎麼看得順眼?

  她撇過頭拒絕看他,因為他總會讓她想起難堪的背叛,這是她今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痛苦回憶。

  「我看你是不會招的了。」他加重手指的力道扳過她的頭,疼痛讓她皺緊眉頭,他也藉此趕跑想摟她入懷狠吻住她的衝動。

  奇怪?這女人分明殺人不眨眼,甚至還想致他於死地,可是他卻該死的偏偏被她吸引,不管是她絕冷的氣質、孤傲的脾氣、甚至她的胴體……都讓他的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真是該死!

  「我沒什麼可以招的。」她冷傲地說。他休想從她嘴裡套出半個字來!

  「你不怕我對你用刑?」他突然瞇眼貼近她,惡狠狠地說。

  她淡然一笑,「你得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我是閻王夫人才行。」而他根本抓不出半絲不利她的蛛絲馬跡。

  「那套血衣呢?」事實上他早將衣服燒了。

  她冷然地睨了他一眼,漂亮的唇揚起了嘲諷的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她很聰明,他在心中暗暗喝采。而且冷靜從容,他十分激賞。

  顯然他平常對待惡徒的那幾套狠招對她絲毫不管用。他生氣地大腳一揚跨在她坐的長凳上,手肘置在大腿上緊盯著她。

  「你雖然可惡,但你殺的都是十惡不赦之徒。」打打殺殺的世界本來就該屬於男人,她湊什麼熱鬧?

  「你實話實說,我絕對幫得上忙。」他改用懷柔政策。

  幫她脫罪的法子多得是,只要她肯從實招來,一切一筆勾消,閻王夫人的腦袋自有人頂替。

  「我無話可說,也不用你幫什麼忙。」她乾脆別過臉去。

  「你就這麼固執!」他惡意的扳回她的臉。

  「而你囉唆透頂!」她不客氣地頂回去,與他瞪眼對峙。

  「好!」他喝了聲,拿她沒轍,一股無明火正無處發。

  「過了申時我還未回去,我的弟兄們會殺過來。」隨便扣留人質的罪名就可以摘下他的官職。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好氣又好笑地道。

  「我這是在提醒你。」她垂眼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著。

  圓潤的茶杯和她雪白的玉手,形成非常誘人的畫面。

  他瞪著她的纖蔥手指,想像她曾深情地執起另一個男人的手的模樣,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惡劣。

  「我會放了你!」他咬牙切齒地湊近臉,瞪著她也憤然回瞪的雙眼。

  他不得不放了她,無憑無據的,確實有違法令。

  「在我弄清楚你和沈義雲的關係之後。」他生氣地奪走她拿在手裡的茶杯,不讓她碰。

  沒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就渾身不舒服。

  「他是我的丈夫。」

  「一個從不碰你的丈夫?」哼,這樣也算得上是丈夫?

  「我只回答你問的問題。」其它的他不應該過問。

  他深吸了一口氣,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哀傷感到挫折。

  奇怪?人家還愛戀她的丈夫關他什麼事?他怎麼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的從頭到腳不舒服?

  他拿起剛才伊雪柔放在手上把玩又被他放回去的茶杯,倒茶喝了幾口,卻突然疼痛的捧著肚子,臉色慘白。

  「有毒!你……」她好狠的心,虧他還這麼想幫她。

  此時伊雪柔慢慢地站起來,像盯著獵物般盯著他,出手點住他的穴道。

  這毒藥雖不致使人喪命,但每隔幾個時辰就會發作,拉得人渾身虛軟、嘔吐連連的慘狀,可教人吃不消。治不好,照樣會丟了小命的。

  「你也有今天!」

  她狠狠地甩了他兩巴掌,打得宋天豪的眼睛差點噴出火來,卻不敢運功解穴,怕毒性亂竄,一命嗚呼。

  老天!他一會兒腹痛如絞、一會兒心跳如擂鼓,全身虛弱得像只病貓,而且說話還會喘。

  「你到底給我下的是什麼毒?」他咆哮,卻發現心臟彷彿有什麼東西入侵,趕緊壓低嗓門。

  守在外頭的捕快聽見吼聲,立刻用力踹門,打算衝進來救人。

  「十日散。」她雙手收攏在衣袖內,定定地望著他。

  「開門!」門外捕快緊張地怒喝道。

  「十日散?」天哪!他真想去撞牆,這種最普通的毒藥,她也敢在他的面前使用。

  在她舉起右手打算拍向他的天靈蓋時,門在這時被人撞飛開來。她突然閃了神讓他有機會出其不意地反手一攻,襲向她右肩的肩胛骨。

  七成的內力當場震飛她的身軀,摔往正好衝進來的捕快身上,兩個人一塊摔向牆壁,被她壓著當靠墊的倒霉鬼立刻吐了一大口鮮血。

  這一擊也讓她如瀑布般的黑亮頭髮散了開來。

  「女的!」一起衝進來的捕快全傻了眼。

  鷹……鷹幫幫主竟然是女的!

  她沒料到他竟然沒中毒,而不屑使詐的她,頭一次出手就鎩羽而歸。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栽在他手裡。

  「捕頭,外頭……」尉少持衝了進來,在看到伊雪柔的真面目後也當場傻住。「外……外頭……」他震驚得語無倫次。

  「外頭怎麼了?」宋天豪憤慨地拉起伊雪柔,擋住所有人的視線。

  「鷹幫弟兄來討人了。」

  「叫他們等!」他狠睨了她一眼。

  「可……可是……」

  「當心我賞你一頓辦事不力的排頭!快去!」他吼著。

  大伙七手八腳的拉上了門,抬著已經昏死的夥伴就醫去。

  「你真的想殺我?」他又氣又惱,沒料到她真捨得下毒手。

  拜他表哥之賜,他從小就拿毒藥當茶喝,早練就了百毒不侵之軀,而她的狠絕令他心寒,更令他惱怒。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剛剛那一掌他就宰了她。

  他宋天豪從不手下留情,為了她竟然常常破例,一想到她的冷傲無情,竟狠得下心來對付他,他就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他恨道:「我待你不薄!」而她竟然這麼狠!

  他對她的冷硬有說不出的懊惱與痛惜。

  「沈義雲也是這麼被毒死的嗎?」他氣憤的大吼。

  她臉色丕變,彷彿被人抓住了痛處。

  不!不是!但她確實是害死義雲的兇手,他如果不是為了救她就不會……

  一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他的心就更加疼痛。為什麼?為什麼她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男人?

  他倏地一掌猛烈擊向牆壁,瞬間出現了一個手印。

  他噙著冷笑慢慢地收回手勢,轉首瞪著她。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幹嘛老巴著人家的妻子不放?他幹嘛那麼沒骨氣?

  在看到她一聽到「沈義雲」三個字時,剎那間流露出來的哀傷與脆弱,竟讓他的心臟突然一緊。

  他何苦如此糟蹋自己、作踐自己?為何揮不去她的影子?瞧瞧人家心裡頭想的是誰?

  他咬牙切齒的走向她,攫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

  「我來給你點『安慰』!」他憤然地嘶吼,「你就把我當成是他如何?」說著,他狠狠地封住她的唇。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8:55

第八章

  伊雪柔運勁掙扎,他卻惡狠狠地俯在她的耳邊說:「你叫呀!讓你的弟兄們知道伊志堅是個女人,她的脆弱無助就是這等模樣。」

  聞言,她放棄了掙扎,只是閉著眼睛,任由淚水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又氣又惱是怎麼回事?

  「你叫啊!」他生氣地將她打橫放在床上。

  她為什麼不掙扎?為什麼不對他吼?

  為什麼要默默地流淚讓人看了痛心?

  明知道她不敢叫也不敢動,他卻非常不滿意她如死人般的反應。

  她拒吻他的唇、拒看他的臉,搞得他心火熊熊燃起。

  怎麼,她怕迷失自己?怕自己再度向他索吻?怕自己主動貼緊他?怕再張開雙腿牢牢圈住他?她怕什麼?

  怕自然的反應?怕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望?還是怕會浪蕩的吟哦出聲?

  她怕什麼?

  怕自己的背叛過於醜陋?怕對不起另一個死人?怕自己竟然不是貞潔烈女,與他有著同樣野獸般的需求。

  他蠻橫地撕裂她的衣服,也迫不及待地撕裂自己的,一併丟棄在地上。

  他狠狠地覆住她、吻住她,瓦解她的掙扎、理智,卻止不住她的淚。

  當軀體被覆上的剎那,她知道她又將面臨驚恐的深淵。她又會迷失自己,被拋棄在載浮載沉的慾海裡頭。

  他逼迫的恨意,強悍地摧殘她身心,在銷魂蝕骨的驚爆剎那,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他的肩、他的臂,在此時她只願和他一起墮落、一同焚燒,一塊墮入欲仙欲死的破碎邊緣中。

  她無助地呼喊,他再一次地要了她。

  而她也再一次因他的侵入而不由自主地顫抖、吶喊。

  一次又一次……

  他激烈的和她纏綿,激烈地逼她和他歡愛。激烈的手段、激烈的索求,讓他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他要她!

  他狂野又痛苦地擁緊她。

  他激烈地覆上自己的唇、舌,還有一顆已經無法操控的心,似乎亟欲抓住什麼,又亟欲證明什麼。

  而她在載浮載沉的痛苦掙扎中,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響應著他幾近激狂的需索。

  在極度歡愉的刺激下,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不允許自己呻吟出聲,而身體卻背叛了她,也背叛了她深愛的義雲。

  在最後一次的滿足歎息聲中,他閉上眼將她緊摟在懷中,臉頰與她的緊緊摩挲,只想認真品味這份最真實的甜美感覺。

  不拆穿她的真實面目難不成就任她這麼下去?

  她還能瞞多久?

  他可以讓眾人看到她的美貌,儘管用的是最惡劣的逼迫手段,他也不願她再繼續這孤單無依下去。

  恨吧!儘管恨吧!他是鬼迷了心竅,才會戀上她絕美的臉蛋,才會癡癡著迷著她無瑕的胴體。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掉淚他心裡就是不捨。

  明知道不應該跟她有著太多牽繫,但他卻挺享受那份能「操縱」她的快感,似乎這樣他和她之間的聯繫才不會斷掉,他才有能再與她相見卻又不會自責的理由。

  所以他才會去喜福樓找她麻煩。

  這就是為什麼他三更半夜會忍不住跑到她房裡當眾拆穿她身份的原因。

  一看到她,他總會失去理智。

  明知道她吃飯喝酒,在男人眼裡她是男人,但他看了就是會火大。

  一見到她跟他們坐在一起,他們老圍著她轉,他能不失去理智嗎?

  「放開我。」她沙啞道。

  他聽了突然一僵。

  「放了我吧。」她歎息道。

  她不願再隱藏情愫,他赤裸裸的激情烈火,早由他眼裡穿透她心底。

  逼著自己殺他,只想讓他恨她。她亟欲斬斷這份剛萌芽的情絲,逼著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感受。

  卻還是失敗了!

  「你怎麼回鷹幫?」他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口吻。

  「就算我是女的,他們也不敢動我。」她坐起身,懾人的氣魄又回到她身上。

  畢竟她是幫主,勝者為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

  在眾弟兄的簇擁下伊雪柔回到了鷹幫,在她冷冷的凝視下,大伙不約而同地三緘其口。

  畢竟「幫主是男是女」,可是個非常嚴重的禁忌問題,捕快可以胡說,他們可不敢亂問,誰知道這是不是宋天豪硬要栽贓給幫主,才硬指稱幫主是女的?

  不過疑團一直不停地擴大,沒弄清楚真相之前他們絕不善罷甘休。於是由錢坤帶頭,決心找機會拆穿幫主的真面目不可。

  這件事情一直在暗中進行,卻逃不過伊雪柔聰靈的法眼。她早已嗅出幫內弟兄待她的態度已出現了隔閡跟不自在,儘管應對進退依然恭敬,但與她對話時眼神流轉間卻已經讓她看出了端倪。

  不過真正讓她困擾的,不是她到底是男是女的臆測,而是宋天豪。

  他在她的心湖泛起的層層漣漪依然擴散不去,她的心到現在依然激盪難安。

  殺不了他,反讓他更藉機強取豪奪,她應該更恨他的。但為什麼她老是憶起他的執著?固執地非要望進她的眼底,非要她看清楚是誰帶著她一起奔赴雲雨?是誰在她的枕邊粗烈喘息?是誰吞噬住她的呻吟?

  我不是沈義雲!你看清楚點!我是宋天豪!

  他悶爆似的吼音到現在依然能令她打顫,而她也發現自己的心有點失落,有點沉淪、有點……唉,千頭萬緒,最後只能化為深深的歎息。

  義雲的身影經常與宋天豪的重疊在一起,夜晚降臨在她夢中的,不再是義雲,而是宋天豪。

  這樣的轉變讓她無所適從。總覺得原有的一切像被人硬掏了個空,而頓失依怙的心變得更加彷徨無依,令她更難堪而痛苦。

  每見著宋天豪一次,她的心便像被狠狠地鞭抽了一次,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無聲吶喊。

  你變心了!她彷彿聽到義雲在說。

  你不是曾在我的墳前發過誓,今生今世只愛我一個!終身不娶、終身不嫁,一定好好打理鷹幫的產業……

  「我……」為何她當時呼喊不出聲音?而他就這麼靜靜地佇立在她面前,冷凝地注視著她,她卻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難得入夢來的義雲默默地凝視她的神情不再是深情,反而像是控訴--控訴她的背叛和出爾反爾。

  是的,鷹幫是她的,也是他的!

  他用性命守護著她,他才是最有資格成為幫主的人。

  「義雲……」她梭巡著四周,希望能看得到他的魂魄。

  大雨嘩啦直下,她一個人跪在沈義雲的墳前懺悔。

  她瞪著迷濛的雨霧,任由冰涼的雨水滲入心裡。

  她驚駭地問著自己:為什麼?義雲,為什麼?你的臉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模糊不清?為什麼你的臉總會交疊著宋天豪的,為什麼?

  她抱著墓碑痛哭。

  那雙經常與她膠著的深情星眸常被一雙狂野激烈、暗藏著憤怒的黑眸取代。

  為什麼……為什麼義雲變得離她好遠……好遠……

  遠得她都快看不清楚他的臉了!

  遠得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是的!是的!」她發瘋似的大喊,對著空氣,對著墓碑說:「我確實在墳前發過誓。」

  「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我這輩子永遠只有你--」她聲嘶力竭的哭喊。

  她像是要抒發她悲憤的痛苦,吼出她的辛酸無奈,哭喊出她被迫的背叛和無助。

  她不是故意的……她身不由己……

  她哭著,在雨中顫抖著。

  她不斷地自責。她為什麼要開始彷徨?為什麼?

  為什麼她堅定的決心突然起了變化?為什麼?

  義雲已不再是她的唯一,她如何對得起他?

  在暗處陪著她一塊淋雨的宋天豪咬牙冷瞪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看他憂心忡忡,擔心她回來會被宰而偷跟著她卻得到什麼下場?

  人家哭喊的是沈義雲而不是他的名字。

  他幹嘛當個傻瓜啊?可是他就真的呆呆地站在雨中陪著她一塊淋雨,直到黃昏日落……

  ***

  伊雪柔突然病倒,高燒不退,這無疑是給了想窺知她是否真的是女兒之身的錢坤大好機會。

  「水……我要水……」房門外可以清楚地聽得到伊雪柔的呻吟。

  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立即扶起她,餵她喝水。

  錢坤隨後跨門而入,卻沒注意到他身後不遠處的樹叢中,藏著一具屍首。

  「喂!老冉,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冉護衛將伊雪柔放平在床上。

  「女的!?」錢坤突然像受了什麼刺激,伸手就往伊雪柔的胸口抓去,卻被冉護衛快手一按,冷冷的瞪著他。

  「嘿!你發神經哪!」錢坤不高興地連出三招,卻都被冉護衛出手化解,他連伊雪柔的衣袖都碰不到。

  「你該不是反悔了?」錢坤十分不爽地格開他按著的手,罵道。

  「反悔什麼?」

  「唉,你又喝酒了!」錢坤不滿地斥了聲。「連嗓子都喝啞了,還喝!」

  冉護衛斥了聲,「反悔的是你吧。」

  「我!?」錢坤指著自己,像聽了天大的笑話。「我的女兒被他們害死,你想我會放過她嗎?」他的手指著昏睡中的伊雪柔,神色轉厲。

  「當年我和青華相愛,是伊崧橫刀奪愛搶走我的愛人。明明自己已討了房漂亮的媳婦,卻還色性不改的偷偷在外頭收房納妾,硬將青華占為已有!」

  錢坤雙眼暴睜他瞪著已到手的獵物。

  伊雪柔由昏迷的黑暗中,漸漸拉回了神智,她清楚地聽到錢坤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和青華暗通款曲,瞞得過伊崧卻瞞不過可惡的老傢伙。」

  他說的老傢伙該不會是指伊岳吧?

  「伊岳命我解決伊崧在外頭納的妾及她生的女嬰。」他淒厲的粗吼突然轉為悲傷的哽咽,「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錢坤雙手悲憤地握成拳頭,淒厲地向上天抗議他的遭遇。「他明明知道那孩子是我的……」

  冉護衛先是眉頭一皺,隨即恍然大悟,便順著他的話問下去,「當年伊岳逼著你殺害妻女,你幹嘛答應?」

  錢坤只顧著沉浸在悲憤的氣氛中,卻沒注意到冉護衛說話的腔調有些不一樣,沒有細想早已知內情的冉護衛為何多此一問。

  「我的功夫不是伊岳的對手。當年伊崧一舉得到雙胞胎,而同時間青華也生下女兒,他逼著我非出手不可。」

  「他幹嘛逼你非出手殺害青華不可?」

  「青華跟我是青梅竹馬。有一次我喝醉了不小心哭喊青華的名字,」當時他正鬱悶心酸。「卻沒想到因此惹出了禍端。當時伊岳冷笑的告訴我,這孩子就算是伊崧的,他也不會相信,所以--」

  「所以你就下手除掉我爹!」伊雪柔倏地睜開眼睛。

  錢坤暴凸的雙眼忿忿地轉瞪向她。

  「義雲也是你殺的?」伊雪柔的眼神變得更加森寒。

  「哼!」錢坤無所謂的重哼一聲。「反正你死到臨頭了,讓你知道真相也無妨。」他開始道出當年的血海深仇。

  「只因為我爺爺逼你出手殺害自己的女兒,你就拿我爹和我兄長的命相抵?但你可別忘了,白天投懷送抱、夜裡紅杏出牆的是那個叫青華的女人。」伊雪柔緩緩地坐起,蒼白的臉龐有著一股肅殺之氣。

  「她能同時擁有兩個男人,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再背著你、背著我爹再偷第三個、第四個漢子?」

  「你!」

  「你又怎麼知道被你親手勒死的女嬰真的是你的女兒?」

  「你!」

  「唉!」她垂眼一歎,緩緩下床。她抬起頭,蒼冷的眼神卻教人看得不由得打了記冷顫。

  錢坤的心中突地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

  「為了這莫須有的指控,你竟然殺害我爹還有我的哥哥。」

  她走到牆邊,緩緩地抽出掛在牆上的碧血劍,亟欲吞噬人的眼神比劍鋒還利。

  「總……總而言之,我……我的女兒還有青華因此而死,你們伊家就得為這兩條性命付出代價。」他訥訥的道。

  他前一刻還為著兩條性命悲慼,但在聽見伊雪柔的話後立即覺得烏雲罩頂,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騙了。

  「為什麼要殺義雲?」她哀痛的審視泛著冷光的利劍,任由胸口的疼痛迅速蔓延。

  「是他自己傻!」錢坤傲然地哼道。「當年那把毒箭對準的是你而不是他,我哪知道那小子會飛撲向前替你挨了那一箭。」

  冉護衛的眼底霎時進出詫異的光彩。

  「活該!我當年就發誓,早晚有一天我要殺盡你們伊家,斬草除根,不留血脈,追殺到底,以報我喪女之仇。」

  「哼!」伊雪柔平靜的臉上出現蒼涼無奈的苦笑。「就憑你嗎?」

  「沒錯!」他拍了一記胸膛。「單憑我一個就綽綽有餘。」尤其她現在虛弱得像快斷魂一樣。

  「我早就知道當年的墜崖事件一定有詐,只是苦無證據。你可別忘了還有冉護衛。冉護衛的兒子就是和沈義雲一起墜落山崖同歸於盡的兇手。」

  「啊?我?」冉護衛一臉的無辜。他什麼時候參與過了,他怎麼不知道?

  「你還裝蒜!」錢坤火大的咆哮。「酒一喝了你就連祖宗、兒子都不認得了。」

  他以為冉護衛已經喝得兩眼昏花,早忘了自己當年也曾插一腳,經常嚷著要報仇血恨的事了。

  冉護衛無辜地眨眨眼,任由他罵。見狀,錢坤十分的惱火,恨不得連冉護衛也一起劈了。

  當年他奉命執行「清理」的工作,卻沒想到被指派的工作竟是手刃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有深愛的青梅竹馬。

  自知武功不是伊岳的對手,為了討回這一口氣,他只好痛下殺手!先依了伊岳,再暗中報復。

  伊崧是他殺的。

  伊岳瞞天過海哭喊著另一個女嬰的名字的當時,他還以為是伊崧在外頭的第三個或不知是第幾個小妾生的女兒,因此沒放在心上,哪知道那老傢伙如此狡詐,狠狠地擺了眾人一道。

  這幾年他假裝忠心耿耿,卻一直苦無機會下手,直到那日他發現伊雪柔和沈義雲落單,暗中聯合冉護衛一塊痛下毒手,以便日後好伺機奪位。卻沒想到沈義雲代伊雪柔挨了毒箭,在性命垂危的當兒抱著冉護衛的兒子一塊跌落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而伊雪柔當時也驚慌地一起跳下,從此便沒有再回來。

  兩天後伊志堅悲痛地趕赴現場,認定自己的妹妹和妹婿是死於墜崖意外,在找不到屍首的情況下,只好埋葬了兩人的衣冠做為墳墓。

  伊志堅沒有再追究死因,而他們這幾個人還真怕伊志堅查出什麼線索,直到衣冠落土的剎那,他們才鬆了一口氣,當然就沒再細想推敲其中的蛛絲馬跡。

  一切都顯得那麼合情合理,誰知道伊雪柔竟沒有死,還回到鷹幫繼續扮成伊志堅欺騙他們。

  如果他當時謹慎點,就能發現這個女扮男裝的娘娘腔。

  「該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凌厲的劍氣突然掃向冉護衛,駭得他跳了起來。

  他趕緊跑到錢坤的後面,抱著他的腰不放。

  「喂,你幹什麼你!」錢坤大驚失色。這傢伙昏頭了嗎?竟然抱著他硬往迎面刺來的劍推過去,害他胸口差點被捅出個窟窿。

  「你搞什麼!」錢坤驚吼,隨即雙眼圓瞪,怔怔地看著劍由他的腹側穿刺而過,在體內狠轉一圈,「呃--」

  劍抽出的剎那,他悶哼了聲,看著噴灑而出的鮮血,他才由驚愕轉為驚恐。但漸漸下滑的身軀已沒有力氣再呼喊,慢慢地兩腿一伸,結束作惡多端的一生。

  「還剩你。」碧血劍突然掃向另一個作惡者。

  「唉!拜託!」冉護衛突然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怎麼你吃了我那麼多次虧,還學不會如何分得清是我?」

  他無奈地嘖了聲,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色,他無來由的惱火了起來。

  「裝睡就裝睡,誰教你逞英雄爬起來的?也不看看自己昏迷了幾天?渾身虛軟,連呼吸都會喘,拿劍都會抖,你還膽敢不自量力的想要報仇雪恨。」他恨恨地瞄著她拿不太穩的劍。

  「你……」她愣了愣,「你……」

  他狠瞪了她一眼,火大地撕下臉上薄薄的人皮面具,讓她看清楚是哪個傢伙痛罵她的。

  「宋天豪!」她驚訝的叫道,隨之擺出一副冷然的面孔。

  「幹嘛?」他火大地雙手扠腰,攢緊了眉頭看著她仍逞英雄的站在那兒。「看到我這麼不高興?也不想想是誰救你、幫你的?」

  要不是他偷看到冉護衛拿著包白粉鬼鬼祟祟,於是出手解決他,要不是他一直不放心她、暗中保護她,此刻嗚呼哀哉的就是她。

  要不是他死抱著錢坤、偷制住他兩脅的穴道,她以為憑她現在連蒼蠅都踩不扁的虛弱身體,可以替親爹兄長和丈……不,沈義雲報仇?

  「哼!不自量力!」想起來他就火大。「要不是我,你此刻不是被人強姦就是遭人暗算……嘿!」他憤怒的挑高眉,「幹嘛這副表情?」

  伊雪柔又哭又笑的臉龐有著欣喜、悲傷、如釋重負以及深深感謝。

  宋天豪冷冷地瞪著她,努力不讓複雜的情緒隨著她起伏,拚命裝出一臉不爽的樣子。

  她哭什麼?害他的心跟她的眼淚一塊揪緊。

  「你還沒跟我道謝呢。」

  劍突然由她的手中滑落,她隨即失聲痛哭了起來。

  「義雲!」她向著萬里無雲的夜空狂喊。

  一種終於能拋下一切的舒坦在她體內爆發。

  「義雲!我替你報仇了!」

  她又哭又喊,聽得宋天豪的心狠狠地抽痛著。

  「你聽到了沒有?我替你報仇了!」她向天空吶喊她的喜悅和曾有的心碎。

  宋天豪一臉鐵青的瞪著她的身影,大掌努力克制地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他算什麼?他克制住掐死她、扳轉過她、用力甩她兩巴掌的衝動。

  他算什麼?啊?他在心中憤怒的嘶吼。

  他算什麼?他大步地踹開椅子、踢飛門板,像道旋風似地衝了出去。

  「捕頭。」

  一看到宋天豪衝出來,屋外十九條人影迅速飛落。

  「捕頭。」

  他們全傻傻的看著宋天豪臉色敗壞地衝出大門、沒入夜色中。

  「幹嘛像一副吞了砒霜樣?」捕頭這兩天怎麼怪怪的?

  獲令監管鷹幫的尉少持也滿頭霧水。「喂!看什麼?」突然他瞄到了有人鬼鬼祟祟,想往伊雪柔房內探看,他火大地趕人。

  看來捕頭的陰陽怪氣與裡面那個女的八成脫不了干係。

  尉少持命人好好看守,禁止任何人好奇的偷窺。

  看來鷹幫不但是個麻煩,裡頭的人更麻煩。

  他得小心應付囉!要不然怪裡怪氣的捕頭可是會剝他的皮燉湯。

  「大伙各就各位!」他突然很有精神的大喊一聲。

  監管鷹幫的艱困任務起碼還有一項挺不錯的附加價值,那就是--喜兒這個俏丫頭。

  喜兒,你幹嘛老對我擺著張臭臉?尉少持表面指揮若定,內心卻翻騰洶湧。

  明天我還要再去找你。

  他不自覺地揚高了唇角,看得在一旁已連喊了他三聲的兩名屬下瞪直了眼。

  反正我追定你了。

  「傻子。」見尉少持一直不理人,兩個人在背後罵了幾句後便走開。

  而尉少持還自得其樂地杵在那兒傻笑……想著明天美好的未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9:13

第九章

  宋天豪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阻止自己再潛進鷹幫去看伊雪柔。

  而他也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幾天講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這與他以往老愛找自己大哥宋天曜閒磕牙,愛逗弄小侄子的行徑大相逕庭。

  「叔叔。」宋天曜的兒子宋昭揚又跑進來找他。

  「你怎麼變得怪怪的?」宋昭揚小小的個兒仰望著他,搞不懂宋天豪為什麼變奇怪了。

  「嗯?」宋天豪假裝生氣的應了聲。「叔叔的頭上長角了嗎?」正在批閱公文的他頭也不抬的說。

  宋昭揚真的踮高了腳尖看看宋天豪的頭上有沒有長角。

  「不是。」宋昭揚認真地搖了搖頭。

  「那……叔叔的後面長尾巴了?」他依然頭也不抬的說。

  宋昭揚咯咯地笑出聲,他聽得出宋天豪造句話正在逗著他玩。

  「沒有。」

  「那你為什麼……」宋天豪放下了手上的筆,突然一跳撲向宋昭揚,把他嚇得咯咯尖笑,一直鑽進他的懷裡躲避他的搔癢。

  「說叔叔變得怪怪的?嗯?」

  「因為爹和娘說叔叔怪怪的。」宋昭揚一直笑個不停。

  「怎麼怪法?」他抱著宋昭揚坐在腿上,兩張相似的臉孔看來像一對父子。

  「叔叔好難得會乖乖地關在房裡批閱卷宗……」宋昭揚學著宋天曜的口氣,把宋天豪逗得大笑不停。

  「好,叔叔就帶你去玩。」他一把將宋昭揚扛在肩上,帶著他出門閒逛。

  ***

  一大一小的聲音隨著風聲飄揚,靈敏地鑽進伊雪柔的耳裡。

  是他?坐在馬車裡的伊雪柔掀起了車窗的簾布。

  好像……她怔仲的坐在車裡發呆,耳邊還不時地飄進軟軟的童言稚語。

  「爹!你看。」宋昭揚指著眼前的一隻大公雞,它正咯咯咯地追著另一隻公雞跑。

  「嗯。」宋天豪讚賞地揚起了笑容。這孩子十分受教,在外頭總記得喊他「爹」,陪著他一起捉弄他那群聽了會驚掉了下巴的老友。

  是他的孩子!伊雪柔詫異地癱靠回椅背上,不敢相信剛才親耳聽到的。

  他已經有孩子了!她用力地握緊拳頭,眼眸竟開始浮現了水霧。

  她怎麼覺得心陣陣刺痛?她怎麼……

  她哭什麼!她用力抹掉淚水,但內心卻有個聲音正鼓勵著自己,想哭就哭。

  原來他已經有孩子了。

  她內心一直隱藏得很好的期待瞬間破滅。

  說不出來滿腹的酸澀是怎麼回事?但一想到他也用那雙曾碰過她的手親熱地摟著另一個女人,在另一個女人的耳旁訴說著激切熱烈的愛語,她的心像被撕裂了般。

  「走!」她沙啞的喊。

  而這句輕柔的低喊沒逃過宋天豪的耳朵,他迅速地回頭梭巡著聲音的來源處,在車身震動揚起車簾的剎那,他瞥見一直躲在馬車內的身影,立即對車伕喊停。

  他發現她了!可是她不想再見他。

  「走!咱們趕時間。」她催促著車伕快上路。

  「趕什麼時間?」宋天豪的嗓音隨著倏然闖入的刺眼光亮一起進入。

  「對不起,我趕時間。」伊雪柔冷著張臉道。

  「你趕什麼時間?」他指揮宋昭揚坐下,自己則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她的身側,大刺刺地張腿,舒展四肢。

  宋昭揚仰著臉,骨碌碌的黑眸一直打量著她,「這個人是誰?」他轉頭問著宋天豪。

  「一個『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他衝著宋昭揚露出非常迷人的笑容。

  「出去!」她低喝道。

  「嗯?」宋天豪裝作沒聽見地故意湊近耳朵。

  「阿姨。」宋昭揚熱切地喊了聲。他從沒見過像她這麼漂亮的阿姨,兩眼興奮地望著。

  伊雪柔只好露出了笑容,朝宋昭揚敷衍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嘿!」宋天豪誇張地笑道,抬起她的下巴審視她的臉,「這樣總算有點女人味了。」

  她生氣地格開他的手。

  而他則興味濃厚的審視她的臉蛋。她變得柔媚多了,不再淡漠無情,那雙清亮的明眸有著隱藏的波濤,不再深沉晦澀,但卻多了分……絕望。

  「怎麼啦?」她怎麼一副像被人搶走心愛的寶貝似的,滿臉的賭氣味兒?「穿那麼漂亮要去哪兒?」

  難得扮回女裝,她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她還以為她素著張臉、身著裙衫躲在車裡,就誰也認不得,想不到還是倒霉的遇上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混帳男人。

  「去會情郎。」她柔媚一笑,還以顏色。

  一股驟升的怒氣瞬間在他的胸腔內爆發。「去會情郎?」他咬牙強壓住的怒氣在與宋昭揚對上眼的剎那,瞬間化解。

  「昭揚。」他迷人一笑,朝坐在對座的宋昭揚勾了勾手指,「爹敢打賭,你一定不會從一數到一百。」

  「我會!」宋昭揚立即抗議的喊。

  「你兒子?」她深思地凝望著氣得胖嘟嘟的迷人小俊臉瞧。

  「是啊,我兒子,」他驕傲地摟緊了宋昭揚,兩顆故意湊近的腦袋簡直一模一樣。

  「兒子,你叫什麼名字?」他刻意地朝著宋昭揚擠眉弄眼,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

  「我叫宋昭揚。」說完他扳著手指,開始從一數到一百,想讓宋天豪瞧瞧他數數兒的功力。

  「好、好、好,我投降!」宋天豪故作一臉的「佩服」。這小侄兒數數兒的功夫簡直一塌糊塗。

  從七跳到九,十四跳到十七,一口氣就數到了六十,這樣也叫做「會」?

  「那數到一千呢?」

  「一千?」宋昭揚攢緊了小小的俊眉,想了想。「會!」才三歲的他,自認什麼都會。

  於是他當真開始數起來了。

  「停!」宋天豪抱著宋昭揚坐到窗口,叫他面向窗外。「你可得仔細地數給阿姨聽。」他露個淘氣的笑容,意味深長地瞥了伊雪柔一眼。

  「你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阿姨談,要非常『專心』的談。」

  「嗯。」宋昭揚似懂非懂地用力點了下腦袋。

  「所以待會你要專心的數,可不許沒事便回頭湊熱鬧,明不明白?」

  「明白。」宋昭揚聽話地乖乖趴在窗口。儘管叔叔講得不清不楚,但他聽懂最後那一句--沒事可別轉回腦袋湊熱鬧。

  「一、二、三、四……」

  「去會什麼情郎?」他壓低聲音問道,怕吵到了專心數數兒的宋昭揚。

  她小心地後仰著臉蛋,望著他立即貼上來的俊臉。

  「哪兒來的情郎讓你會?」他緊盯著她的唇。天啊!他差點忘了覆在上頭的滋味是如何的銷魂。

  他毫無顧忌伸出他的大掌摟緊她。

  「你好大的膽子!」她瞪大眼低喝道,卻被他突然覆上的溫暖唇瓣嚇得倒抽一口氣。「你--」

  「噓!」他抵著她的唇瓣笑著說:「別吵到了人家數數兒。」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一百!一、二……」

  一下子由七十九跳到一百,看來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疾速的吞噬她的小口,唇舌霸道地恣意進攻,惡意與她激烈糾纏。

  「有人!」突然由窗旁走過的兩男一女讓她嚇得差點停止呼吸。

  他咯咯直笑。管他有人沒人,他才不在乎,他只要她。他熱烈地吮吻著她的唇,沒有吻到她棄械投降絕不罷休。

  他這是在幹什麼?她驚惶的四處閃躲,深恐被人撞見,也擔心一旁認真望著窗外數數兒的小腦袋會突然轉過來。

  她的雙眼一直驚懼地瞪大,卻在他的舌突然更深入她口中的進攻之下,猛地將頭往後仰,身子貼近他的胸膛。

  「這才對。」他微笑地讚賞,右手往後一撥,讓小小的車簾合上。

  見狀,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宋昭揚突然頓住的聲響,讓兩人掙扎、壓制的身軀也跟著頓住。

  「八十八、八十九……」宋昭揚皺眉數著一直跳不過去的關卡,正想回頭,宋天豪警告的聲音適時切入。

  「嗯?」

  「呃……八十八、八十九、一百!」宋昭揚像做錯事被逮到一樣,努力扳著手指,就是不敢回頭。

  宋天豪苦笑,低下頭以唇瓣輕柔刷著伊雪柔的紅唇。

  看來小傢伙的數數兒功夫毫無原則可講,高興的時候可以由七十九跳到一百,突然想起還有個八十八、八十九,總算還有點良心的重數,拉長了點時間給他。

  「十五、十六、十七……」

  「放肆!」她瞥了眼宋昭揚,無計可施的提醒他他的下流,「你竟敢在你兒子面前--啊……」她駭然地倒抽了口氣,被他突然鑽進褻衣裡揉擰著她乳頭的手指搗亂了欲出口的斥責。

  「放手!」她駭然地想抓住他的手,卻被他的警告嚇得頓住手勢。

  「我會不會更下流、更放肆,就端看你的表現。」他揉擰著她頂峰的手指浪蕩地往下摸索,教她一動也不敢動。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你愈是拒絕我,我愈是和你糾纏不清!」他放開她的頂峰改抓住她的兩手圈往自己的頸項,著迷地盯著她的紅唇。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一百!」

  時間不多,他只想好好地吻她一回。

  深知他的專橫她只好乖乖配合,在他脅迫的眼神下她乖乖地貼上自己的唇,粉舌才剛舔上的剎那便被一道強悍的蠻力捲入強烈的氣息中,他的吻更深入的探索,像要奪走她全部的呼吸,吻得她頭昏腦脹、四肢酥麻、徹底投降。

  她的身子快被他灼烈的氣息燒融,外頭的嘈雜聲全被隔開,她和他像墜入繁花繽紛的世界中,那兒只剩他倆……

  「七十九、八十一……」

  數數兒的聲音悠悠蕩遠,又忽而飄回,飄進情欲正濃的兩人耳際。

  「叔叔,我數到了!」宋昭揚興高采烈地轉回腦袋,一隻大掌火速地擋在他雙眼前頭。

  「叔叔!」宋昭揚急著想要看清眼前的狀況,但那隻大掌硬是不讓他得逞。

  「叔叔!」宋昭揚早忘了宋天豪在外頭要他改稱他「爹」的惡作劇。「叔叔!」

  宋天豪不捨地品嚐著甜美的紅唇,眼角不忘緊跟著宋昭揚的腦袋不放,他跳到哪兒,他的大掌就跟到哪兒。

  「叔叔!」宋昭揚生氣地跺著小腳。「叔叔在幹嘛?」他也要看。

  「辦事。」他火速地送上綿長有力的深吻,不肯依就她的退卻。

  「你!」她的氣息瞬間被吮走,沒想到他如此大膽。

  「叔叔……」

  她這才聽清楚宋昭揚在叫什麼?

  叔叔?

  他微微一笑離開她的唇,隨後又不甘願地含住她的下唇用力深吮了下,才放開她。

  橫擋在眼前的掌突然移閒,宋昭揚興奮地衝到座位上跪著,仰高了小小的俊臉,拚命地想把小腦袋擠進去湊熱鬧。

  奇異的感覺圍繞住兩張相互凝視的容顏,一道無形的藩籬在不知不覺中又建立起來。

  「叔叔,我也要玩。」

  「叔叔在『辦事』。」宋天豪用力捏了捏愛湊熱鬧的宋昭揚的小下巴。

  「可是我有聽到你的笑聲。」宋昭揚無辜地為自己的好玩抗辯。

  「叔叔?」伊雪柔的眼睛亮了起來。

  宋天豪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興奮地閃過她的雙眼,雖僅是一閃而逝,卻讓他揚起了笑容。

  「嗯。」宋天豪鄭重其事地朝正徵詢他意見的小腦袋點了下,小傢伙立即興高采烈地從實招來。

  「他是我叔叔。我爹叫宋天曜……」

  宋昭揚嘰嘰呱呱地沒完沒了,伊雪柔剎那間閃過的欣喜卻清楚地落入宋天豪的眼裡。

  原來她對他還是有感覺的,否則她臉上怎會突然有種鬆了口氣似的感覺?

  看來……他深深地凝望著伊雪柔的臉蛋,腦裡已經在盤算該如何收拾閻王夫人好給表哥一個交代。

  他該怎麼做?

  ***

  清冷的溪水淙淙作響,滑過她打坐的大石,卻不再像往常一樣能撫平她焦躁的心,只讓她的心愈見紛亂。

  皇上有令,十日內迅速將閻王夫人繩之以法,否則將嚴懲所有失職人員。

  她想起昨日在街上聽見的傳聞。

  會是怎麼個嚴懲法?

  「幫主!」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喜兒正在岸邊朝她揮著手,手上還掛了個籃子。

  她提氣一跳,輕巧地飛掠過水面來到了喜兒的身旁。一見到了喜兒,她突然冷靜多了。

  「幫主……」喜兒咬了咬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出口,「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喔。」

  「嗯。」她不承認也不否認,拿著她遞過來的果子。

  「是為了幫內的事煩心嗎?」

  「沒錯。」她坐了下來,又恢復以往冷靜的神態。

  往後……她可能沒辦法再輕鬆坐著和喜兒閒話家常了。

  「幫主,」喜兒有好多話要抱怨,「那個叫尉什麼的……很討厭!」成天黏著她不放。「他很囉唆、動不動就笑我……」

  「笑你什麼?」她把玩著果子,知道宋天豪的小跟班正在追喜兒的趣事。

  「他……笑我喜歡你!」喜兒嘟起了小嘴,到現在還不肯相信幫主是女人的傳言。

  伊雪柔突然濕潤了眼眶,臉上浮現深深的憂愁。看來她辜負了這個純潔的可人兒一片心意。

  「喜兒。」她用力地眨回淚水,不讓她看出她的異樣。

  「幫主。」喜兒的秀眉攢了起來,一想到尉少持那個討厭鬼她就生氣。「他們都說……都說……」

  「皇上已經密切注意著鷹幫的動向,鷹幫的幫主很快就會換人,是不是?」

  「嗯。」她才不要那個叫尉什麼的來接掌幫務,更不要皇上將幫中的弟兄們納入軍職。她不要!

  「幫主,我們就沒辦法了嗎?」喜兒拉著她的袖子,不依地撒嬌。

  她苦澀一笑,故意岔開話題,「你是怎麼了?前一陣子還聽到那個笨傢伙被你放了巴豆,拉得蹲了一整天的茅廁,還傻傻地踏進你擺在房門口的捕鼠器,指甲被夾得發黑,那時我看你捉弄得很開心嘛!」

  喜兒當時只要一談到尉少持被她修理的慘狀總會眉飛色舞、興奮不已,和現在的落寞相差十萬八千里。

  「可是他笑我!」她扠腰生氣道。

  一股暖流滑過伊雪柔的心頭。

  「喜兒。」她柔聲的喊。「『真正』的男人可以給你真正的幸福。」而她只是個女人。

  「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你!幫主。」誰要理那個濃眉大眼的大混蛋。

  她好喜歡這樣跟幫主之間的對話……無拘無束,什麼心事都能說的感覺好棒!

  「但那不是愛情。」

  「可是--」喜兒正要抗議,卻被伊雪柔修長的手指點住。

  「有沒有酒?」或許一醉真能解千愁。

  「幫主,你早上不是從不喝酒的嗎?」伊雪柔的舉動令她感到困惑。

  被愛情籠罩的喜兒仍不自覺,而她呢……跟嬌美的喜兒一比,她只感到苦澀。

  「有沒有酒?」她只想喝酒。

  「沒有。」現在是早上,而且她也沒想到幫主會突然想喝酒。

  伊雪柔用力地閉了閉眼睛,突然張開,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直盯著喜兒瞧。

  「喜兒。」她清了清喉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哽咽。「如果我哪天……超過三日沒有回來,我那間房……我的所有一切就全都是你的。」她像交代後事一樣。

  喜兒聽出她話中不祥的預感,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臂要她說明白,「幫主,你要去哪兒?」她嚇哭了。

  「沒事。」伊雪柔哄著她。「也許哪一天我心情煩悶四處走走,也或許……我真的被迫卸下了幫主的職務也說不定……」

  「不要!」喜兒嗚咽地喊,心霎時慌亂成一團,「你走了我怎麼辦?不就被那個叫尉什麼的欺負死?」她改用哀兵策略,「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咱們就脫離鷹幫,四處遊山玩水,好不好?」喜兒淚流不止,看得伊雪柔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她只能順著她的性子哄哄她,輕拍她的背脊要她別哭。

  多年的相處,她早已將喜兒視同自己的親妹妹看待,如今她又有了心上人,雖然還沒察覺到,但她對她已經沒有牽掛了。

  該是她出面解決閻王夫人的事的時候了!

  ***

  也在為閻王夫人的事傷腦筋的宋天豪,此刻乖乖地站在皇上的跟前,請求他網開一面。

  「你要朕網開一面?」低沉的嗓音詫異地揚起,「可以,但你事後要如何答謝朕?你可得說個讓朕滿意的答案。」否則就免談。

  「唉!」宋天豪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怕的就是這個!

  「你不能老拿我高明的易容術當交換籌碼。」每次都這樣。

  聞言,趙天威的眉毛挑了起來,「欸,朕都能幫你這麼大的忙了,你就不能幫朕這麼點『小忙』?」

  所謂的「小忙」,就是當皇上的想要離宮出走,雲遊四海、逍遙快活個半年,當然,朝不能不上,皇上微服出巡更不能驚動天下,否則他哪能逍遙自在?

  所以就想請精通易容術的宋天豪扮成他,當個半年的皇上替他打理政務。

  這……簡直是荒唐!「你要的是半年耶!」宋天豪火大了起來。

  「你的娘子可是會跟你一輩子喔!」他只不過犧牲半年來換一輩子的幸福,還不划算嗎?

  宋天豪無奈地抹了下臉,「不行!半年太長。」十天半個月,他還勉強可以答應。

  半年太長了?

  趙天威捏了捏眉心。如果再不出去走,他真的會被逼得發瘋!

  一個惡作劇的笑容頓時浮在趙天威的俊臉上。

  「幹嘛?笑什麼?」宋天豪頭皮發麻的問。「喂,我警告你哦!可別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為非作歹。」單看那笑容就知道他不懷好意。

  「好吧,四個月。」他勉強的伸出四根手指。

  「三個月,超過三個月免談!」這是他所能容忍的最大極限。

  「好吧。」一見宋天豪答應,趙天威馬上露出放心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平常朕愛吃什麼、喝什麼你都清楚,遇到國事難以定奪就召開君臣會議,你就替朕擬個主意吧。」

  哼!說得簡單。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頓了下道:「下個月初,母后會替朕選妃,這回母后指定朕非成親立後不可。」

  宋天豪的臉色愈來愈白。

  「你可不許亂選啊!」皇后是他的,替身可沒決定權啊。

  「你要我--」宋天豪的吼聲赫然被一隻大掌摀住。

  趙天威哼道:「要不然你以為朕幹嘛要逃啊?你以為皇上好當啊?」他到時候就知道了。

  宋天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就知道……這個混小子心機深沉、陰險狡猾,太后是全天下最難應付的人,他竟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

  「你聽好哦!」他一手搭上宋天豪的肩,叮嚀道:「妻子是朕的,朕自己挑,其餘的你想辦法替朕扛下就對了。」聽說江南出美女,他不去玩玩怎麼成?

  這才是最教人頭痛的!宋天豪惱火的用力捂著臉。

  要應付他纏功十足的姨娘,也就是當今的太后,可是件艱巨的任務。

  宋天豪臉色慘白連告辭都沒有,就急急忙忙地逃出皇宮。

  ***

  坐在大廳的宋天曜一見到失魂落魄的弟弟,眉頭蹙了起來。

  皇上限定在三個月內將劉知縣命案偵破,而天豪到現在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成天像個遊魂般遊蕩,他就心急,看來他得插手這件案子,親手揪出閻王夫人。

  宋天曜不曉得宋天豪與伊雪柔之間的糾葛情事,更不知道十天期限的皇榜其實是宋天豪「逼」皇上頒布的消息,目的是要逼閻王夫人出面,好對眾人有個「交代」。

  眼看時間已至,護弟心切的他已經暗中調派人馬,決定將傳聞中的閻王夫人--鷹幫幫主逮捕。

  月圓清亮的十五夜晚,埋伏在鷹幫外的宋天曜看到一道迅捷的黑影由鷹幫竄出,他趕緊跟在其後,一路留下暗號。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9:27

第十章

  清朗的笑語飄蕩在寧靜的夜色中

  伊雪柔使出絕頂的輕功來到宋天豪的家中,她立即聽出宋天豪的豪爽笑語,循著笑聲找到了他。

  今夜,她就當他是她這一生最後一個仇人。

  紅塵情事,過眼雲煙,只有藉著他的手,替她了結這一身的血債,她才能死而無憾,入黃泉陪伴夫君。

  她的眉微微攢起。別了,天豪,今日一別,恐怕永無見面之日,願你珍重自己,再見。

  一顆小石破窗而入,咻的一聲,霎時打熄廳內所有的蠟燭,頓時屋內一片黑暗。

  「搞什麼?」不滿的聲音紛紛響起,找火的找火,抽刀的抽刀,大伙都知道這火熄得詭異。

  總算來了!宋天豪揚高了唇角,她果然還是擔心他的,這兒沒有仇人,如果他算是的話。

  「在上頭的,可是閻王夫人?」

  「正是。」

  「啊!?」驚愕的抽氣聲此起彼落。

  「你可真有良心哪!」宋天豪歎了一口氣,黑暗將他眼裡的滿意掩蓋。「我還以為我剩三天可活,沒有人會關心我的死活了呢。」

  他想盡法子要讓這件案子終結,決心將她引出來。與其讓他親手抓她,他倒寧願藉此測試她的真心,如果十天已過,案子仍然無法終結,他認了!任憑皇上處置。

  但如果她在乎他的生死,她就會冒死出面,就他對她個性的瞭解,她絕不會任他這顆腦袋不保,反而會想用自己的性命解救他。

  今夜的她,擺明就是來「投案」的,她願意將生死交到他的手裡,好讓他能交差。

  「閻王夫人,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一聽到閻王夫人這四個字眾人就頭皮發麻。

  「我也沒說我跟你們有冤有仇。」

  眾人臉色發白的聽著閻王夫人的聲音由四面八方飄進他們的耳裡。

  「好精湛的內力。」宋天豪神色一整。

  「過獎。」

  「你……」有人已經止不住冷汗直流。「你幹嘛找上門來?」

  「那你幹嘛不逃?」一顆石子猛地往剛才說話的人一擊。

  「哎喲!」飛石由臉頰劃過,當場血流如注。

  「你!」眾人都被這神乎其技的精湛功夫震懾住了。

  「別傷害我的屬下。」宋天豪神色一凜,出聲警告。

  她是玩真的!她想藉著他的手當眾收拾她的性命。

  「只要他們不妨害我殺你的樂趣,我保證不動他們半根寒毛。」突然凌厲的劍氣由空飛來,直攻宋天豪的咽喉,但被他險險避過。

  「擺陣!」一聲驚吼,七、八個人將她團團圍住。

  「哼!」她冷冷一笑。蒙著黑巾的她雖讓人看不到表情,但輕蔑的笑聲卻讓眾人聽得十分火大。

  「這種陣仗也想困得住我?」她隨手一抓,十數隻竹筷頓時飛射入圍住她的人的手和腳。

  「我的手!」

  「我的腿!」

  頓時一屋子的人全慌了,宋天豪神色嚴肅的看著存心逼他出手的伊雪柔。

  屋內的人的叫嚷引來屋外的捕快,很快地將整座大廳擠得水洩不通。

  而她也沒打算要逃。

  「看來你的朋友全是飯桶!」她冷冷地掃了滾地哀號的人一眼,目光漠然的射向宋天豪。

  「你找死!」

  捕快們拿起刀劍直砍向她,伊雪柔抽出劍飛快地擋住,利劍刺向她的同時她騰空一躍,足點著劍尖一個順勢翻騰。

  捕快們也立即騰空躍起,準備全力合攻取她的性命。

  伊雪柔快速地連著幾個空滾,旋身一掃,劍氣所及,每個捕快上頭的綁發全被她削斷,頓時每個人錯愕,由半空摔落,全披頭散髮的跌在一起。

  好功夫!宋天豪看得眼睛亮了起來。

  「捕頭。」地上的呻吟提醒他該作作戲。

  「快來!」外頭的援兵又再度往這邊飛奔過來。

  宋天豪擰起了眉頭。他沒叫那麼多弟兄呀!

  「快!閻王夫人在此!」

  宋天豪在心中大叫:糟了!這是他大哥!

  伊雪柔的劍突然往他身上刺來,他一個閃躲不及踉蹌後退,眼看就要被刺上,不得已,他只好騰出兩指夾住她的劍尖。

  「你!」她的劍被他用內力夾往,卡在他的指上動彈不得。

  快走!他眼珠一轉,用眼神示意她快逃。

  他沒想到他大哥竟然會派援手過來,剛才的吼聲是他大哥手下的第一悍將左飛。

  伊雪柔不是看不懂,但是她不肯走。

  她咬緊牙根用盡了內力硬將利劍再度刺往他胸口,他一驚,使出了六成內力與她抗拒,在兩人較勁之下,劍霎時斷成兩截--半截夾在他的指裡;半截握在她的手上。

  他突然飛掌而至,與她對打起來。

  「你還不快走!」突然他掐住了她的咽喉,湊近她耳邊吼著。

  沒想到他的攻勢那麼凌厲,更沒想到她挨不到六招就被制住要害。伊雪柔拚盡了全力與他對抗,毫不猶豫地雙掌運勁狠狠地往他的胸口一拍。

  宋天豪錯愕地手勁一鬆,登時噴出了滿口的鮮血,摔倒在地。

  「捕頭!」大伙嚇呆了。

  捕頭的功夫明明在閻王夫人之上啊!

  她的眼裡閃過錯愕和不忍。不!她不能功虧一簣!她要藉著他的手,了斷她這一身的罪孽。她是替天行道也好,行俠仗義也好,總之閻王夫人必須死,這樣他才能對皇上有個交代。

  原諒我,天豪!她快腳一勾,勾起了掉在地上的兵器,晃了個行刺的虛招,直往宋天豪的胸口刺去。

  宋天豪不躲不閃,只是咬牙瞪眼,痛心地看著她自我毀滅,讓劍無情的刺向他。

  劍突然在他胸前一指的距離頓住,她錯愕地看著他,突然一支飛鏢射入她的肩膀,她痛叫了聲,手上的劍也跟著掉落。

  「大哥!」宋天豪一副完了的表情。

  「將人拿下。」

  「大哥。」宋天豪氣得差點暈死過去。「你怎麼來了?」

  他部署好了,只等著雪柔自投羅網,他要求表哥網開一面是念在她殺的全是他已列好的黑名單人物,死有餘辜。

  但是閻王夫人「作惡多端」,他總得「作作樣子」以昭天下,他哪知道……他明明都計劃好了呀!他大哥這時候來攪什麼局?

  宋天豪暗暗著急。

  「大哥,這件事情我來--」

  「哼!」宋天曜一個重哼,教宋天豪不敢喘氣。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但你剛才那一掌挨得太無辜。」他瞪著弟弟渾身是血,他剛剛明明可以擋下的。

  宋天豪傷得不輕,但他更擔心伊雪柔肩上的傷,卻又不敢多瞄她幾眼。

  「大哥,我……」這麼多人教他如何啟齒?

  他好好的計劃全被搞砸了!

  宋天曜不急著掀開閻王夫人的真面目,反倒教訓起宋天豪,「你告訴我你打算易容扮成她最後一個仇敵把她引出來,你易容到哪兒去了?」

  「我不會易容術呀。」宋天豪趕緊否認,否則他日後怎麼辦案?

  「你『不會』還敢誇下海口!」明明會,卻說不會?明明早該抓拿到案的人卻任她逍遙?真是豈有此理!

  「大哥,這件事情還是我來--」

  「你來個屁!」

  「大哥--」

  「別叫我!我正打算不要你這個弟弟。」真的會把他氣死。

  每當他關心地詢問案子的發展情況,天豪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閻王夫人與鷹幫之間的風聲風語他多少也聽到了些,他乾脆問他什麼時候將人抓回,天豪卻採用哀兵政笨--說什麼「因為閻王夫人說過,不親手報完仇,絕不退隱」的話來敷衍他。

  簡直一派胡言!

  在兩人對打的時候,他早看出了天豪手下留情,平白無辜的挨了那一掌還口噴鮮血,不痛嗎?很好玩嗎?

  「大--」

  「我沒你這個弟弟!」宋天曜火大地背過身去。

  宋天曜的官階比宋天豪大,他訓人、罵人的時候,誰敢表示意見?宋天豪乖乖的挨罵,眼睛卻不時地掃向血色盡失的伊雪柔臉上。

  他欺瞞大哥太多事情,難怪他會發那麼大的火。如果他早一點向大哥吐露實情,今天就不會把事情弄到這種地步。

  他沒想到大哥會突然破門而入,命人將她圍住。

  他更沒想到在她劍鋒正欲朝他刺下的當時,一支飛鏢會突然射向她。

  眾目睽睽之下他真的幫不了她!

  宋天豪頭一次陷入這種兩難的情況。

  她為什麼剛剛不假裝被打敗詐死,一了百了?省得他現在頭疼。

  他剛剛用眼神急切地示意她逃時,她就該熱心地配合他當個孬種,立刻遠走高飛,還在這兒逞什麼英雄?

  就在他快要達成計劃完成閻王夫人的「心願」時,幹嘛殺出個程咬金來?

  宋天豪一直瞪著她額頭滲出的冷汗。

  很疼嗎?他的面容不禁凝重起來。

  「我來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傷天下第一神捕?」

  宋天曜突然發現宋天豪盯著閻王夫人的眼神似乎過分關切及曖昧,火大地想揭開她臉上的黑巾,看看她是否真和傳聞中的鷹幫幫主是同一個人?

  「我來。」宋天豪快手按住宋天曜伸過來的手,頓時空中幾聲巨響響起,宋天豪硬是攔下他大哥的鐵掌。

  「哼!」看在天豪受傷的份上想來就讓他來,但他可別想使出什麼放人的三流伎倆。

  宋天豪流了一身冷汗,緩緩伸手想揭開她的黑巾。

  今天迫於情勢不得不讓她的身份曝光,將她暫時押入大牢裡改天再另想他法搭救。

  他望著她的眼。不!他不該這麼快就絕望。

  待會你能逃就逃!他用眼神強烈地暗示著她,焦慮地直盯著她的雙眼。

  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他眼裡的迫切?

  他揮手要架著她的人滾開,左右兩邊的人立即抽刀進入備戰狀態,每一雙眼全神戒備地瞪著他倆。

  「沒有十天的期限!沒有!」突然他在她暈倒往後傾跌的剎那扶住她,並適時地送進話語,也將一粒東西塞入她手裡。

  「天豪!」宋天曜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睛。他打算抱她到幾時?

  「她是個欽命要犯!」宋天曜吼了出來。他到現在還不放手!

  「她受傷了!」

  「你就沒受傷嗎?」天豪今兒個怎麼那麼反常?

  暈眩過後,伊雪柔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拉回神智。他……他剛剛說什麼?

  逃!他眼神熱切地盯望著她,要她快逃,並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掌,暗示她逃命的良策就在她手裡。

  為了我!他扶起她的當兒,以背擋住眾人的目光,他無聲地說出這三個字。

  「天豪!」宋天曜忍無可忍地狂吼:「你再這麼拖延下去,當心我連你的皮一起剝!」

  逃!他眼裡射出最後的絕望,就在快要揭開她黑巾的剎那,突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喊。

  「大人!皇上……皇上……」一接到宮裡傳來的消息,侍從立即十萬火急地趕來。

  「皇上怎麼了?」宋天曜嚴肅的問道。

  「回大人!」侍從立即答道:「有人行刺皇上,對方留了張死亡帖,現在宮內正在全面搜查。」

  「多久以前的事?」

  「剛剛。」

  宋天曜懷疑地瞇起了眼眸,打量著宋天豪,再瞪向睜圓雙眼的伊雪柔。

  他嗅出了陰謀的味道。這兩個混小子八成瞞著他一起串通了什麼事。

  「天豪,閃邊去!」他推開了宋天豪,要親手揭開閻王夫人的黑巾,瞧一瞧她的真面目。

  「大人,皇上有請!」

  「我馬上過去。」他頭也不轉的回道。

  宋天豪凝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宋天曜朝伊雪柔伸出巨掌,他想出聲阻止,聲音卻卡在喉嚨。

  眼看黑巾就要被揭下,突然伊雪柔將宋天豪硬塞給她的迷霧彈用力往地上一丟,霎時驚爆的光亮和巨響,驚嚇了所有的人。

  爆散開來的濃煙發出嗆人的刺鼻味道,煙霧讓每個人眼睛睜不開,眼淚不停的掉、不停的猛咳。

  「來……來人……咳……快追……」宋天豪隨同大夥一塊奪門而出。

  宋天曜更是狼狽,他剛好首當其衝。

  「快……」宋天豪看著大哥的狼狽樣非常想笑,他興奮地吼道:「趕快追!」

  追個頭!閻王夫人早跑遠了!宋天曜在心中狠狠的罵道。

  一陣混亂中,宋天豪拭著淚靜靜的走至花園的一隅沉思著。

  明天,會一下子蹦出好幾個閻王夫人,到時候他有得忙的了。

  不過……不小心漏掉了一個……想必皇上不會太介意吧。

  皇榜可以撕了,她逃出他的手掌心了,從此閻王夫人銷聲匿跡,她終於可以好好地過日子了。

  好好地活下去!他在心底吼著,向滿天的繁星遙寄他的祝福。

  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務必珍重!來日方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19:49

尾聲

      兩個月後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親?」宋天曜冷著張臉問他。

  「啊?!」宋天豪駭得差點掉了下巴。「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談這個問題?」早知道就不陪他下棋了。

  宋天曜瞪著他,狠狠地按下一子。

  望著他大哥肅殺的眼神,一陣不好的預感頓時閃過宋天豪心頭。

  他大概又要倒霉了。

  「該你下子兒了。」宋天曜冷冷的語調活像宋天豪欠了他八百萬兩。

  「喔,啊--」他的路全被堵死了嘛!真是傷腦筋哪!他看著寸步難行的棋盤大皺眉頭。

  「我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娶親?」宋天曜不耐煩地手指直敲著桌子。

  「別吵、別吵。」宋天豪受不了地喊,直揉著鼻樑。「這麼吵我怎麼思考?」

  「思考什麼?」宋天曜瞇著眼問。

  「這……」宋天豪看到他大哥的表情直想把話吞回去,可是不回答又不行。「這……棋啊!」

  一陣怒拍桌子的聲響驟然響起,棋盤被宋天曜打翻了。

  「我還以為你要思考的是打算什麼時候成親娶妻?」

  宋天豪瞪大眼睛,不敢亂髮一言。

  大哥今天怎麼怪怪的?

  「說!」

  「說什麼?」

  宋天曜的大掌扳得喀喀作響。

  「我……」他起身稍稍退了兩步,以躲避隨時會劈過來的鐵掌。「我不懂你要我說什麼啊,大哥?」

  「你還打算瞞我?」他忍了兩個月,等了兩個月,皇上早已經跟他實話實說了,這小子竟一個字都不提。

  很好!待會他就該死了!

  「我……我瞞你什麼了?」該不會是皇上告訴他什麼了吧?

  宋天曜冷冷地揚著唇角,享受貓捉老鼠的樂趣,陪他的弟弟繞著桌子轉。

  「人家都已經懷孕幾個月了,你還裝蒜!」

  「誰?」他嚇傻了。

  他從不在外頭落種的呀,除了那個人例外,而且……老天!他臉色倏地刷白。該不會是以前的那些老相好的糊塗爛帳硬栽到他頭上來?

  可是他自從碰過雪柔之後,就再也沒碰其它女人啊。

  「你別胡說啊!大哥。」

  「我胡說?」

  「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耶!」

  「你也知道問題很嚴重?」待會他就請出家法伺候。

  「我沒有。」任何外傳的孩子都不是他的。

  「你沒有?」鐵證如山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他想落跑了。

  宋天曜如山似的身軀立即堵在門口,「伊雪柔肚裡的孩子不是你的?嗯?」

  「雪柔!」大哥有她的消息了?他著急的追問:「雪柔她在哪裡?」他被困在宮裡三個月,「服刑」期滿才能去找她呀。

  「你還好意思問我她在哪裡?」要不是他由皇上口中得知了實情,趕緊發出天羅地網令尋找她,人現在會好端端的在他手上嗎?

  「她人在哪裡?有沒有受傷……」

  「哼!」回答他的,是一句重重的怒喝。

  「大哥!」

  「跪下!」

  「大哥!」

  「我要家法伺候!」竟敢這麼騙他。

  宋天豪乖乖地跪了下來。「大哥!輕點,我還得去找我娘子!」到時候一拐一拐的多難看哪。

  宋天曜拿出家法準備好好教訓他。「少囉唆!」

  「你好歹也得幫我保留點自尊。」

  「你有完沒完?」

  「還沒有,大哥!拜託你趕快替我準備婚事,我要馬上將雪柔迎娶進門……哎喲!好痛!」

  「這個嘛,倒是可以商量。」不過得打完了再說。

  「輕一點,大哥!」宋天豪哀號道。「我明天還得坐龍椅哪……哎喲!還得負責幫忙擋婚哪……」

  跛腳、歪屁股走路的皇上,一定會被人笑的。

  「少囉唆!想早點見到你娘子就得忍耐,不許喊!」

  「哎喲……大哥……」

  誰來幫幫他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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