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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阿嫻醬 -【再遇星辰】《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2:36     標題: 阿嫻醬 -【再遇星辰】《全文完》

再遇星辰 作者:阿嫻醬

內容簡介】:

拿過諸多國際影展大賽獎項的衛舒夷,用四千張照片、二十張海報,替顧冕換來了電影男三號;

後來他們分手,

他成了影帝,她成了影帝的前女友。

———

三年後,她重新回到這座城市,

對那個試鏡失敗、頹然坐在街邊淋雨的男人說:

「有興趣和我簽約嗎?我會讓你紅。」

這是一個影帝前女友攜新歡在娛樂圈努力攀登的故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2:55

☆、chapter 1

前方不遠的大樓上,有一塊亮著光的巨大廣告牌,衛舒夷盯著看了許久。

燈箱上那張臉細膩精緻,深邃眉眼仿若經上帝之手雕刻而成的完美作品。

才27歲的年紀,金像獎、金馬獎、金雞獎各拿了一遍,媒體送其外號「三金影帝」。

今年,更是憑借在新片中的表現,獲得了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提名。

這樣的人,得迷倒多少女人?

怕是千千萬萬也不夠算的。

將手中的空易拉罐捏癟,衛舒夷輕輕朝車窗外一拋,準確無誤地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她轉轉脖子,視線回到旁邊酒店的正門口。

三分鐘不到的時間,一個人影從裡面衝出來,慌不擇路地拐了個彎,奔得飛快。

視線微凝,她發動引擎,沿著那人狂奔的方向一路跟過去。

很快便找到了那道身影,她一點兒不急,放慢速度跟了十三條街,直到那人頹然在一家關門的商店外席地坐下,她才將車開到對方面前,摁摁喇叭下車。

「傅容引先生,有興趣和我簽約嗎?」

她彎唇,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會讓你紅。」

*

景風大酒店二十三層的套房裡,一個妖冶美艷的女人正坐在床頭邊。

一頭長髮打成大卷,蔻白的手指夾著細長的女士煙,白霧似的煙氣飄落,在她圓潤膩白的肩頭散開,端的是一副誘人畫面。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走了出來,鼻樑高挺,一張臉稜角分明,濕噠噠的髮絲滴著水,週身熱氣氤氳。

他的腰間至下圍著浴巾,眸光沉沉,彷彿什麼都到不了眼底,又黑又冷。

將煙摁滅在旁邊櫃上的煙灰缸裡,女人兩眼亮起了光,嬌嗔又討好地笑著,「冕哥,我……」

被叫做冕哥的男人看見她,腳步滯了一滯,面色很快沉了下來,接著視若無睹地走到鏡前坐下。

「王慶讓你來的?」

女人「嗯」了聲,後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被他一句話噎住:「出去。」

『嗒』地一聲,火苗從打火機端口躥出,他深吸一口,瞇著眼從鼻端呼出煙氣,一張臉迷迷濛濛看不真切。

「冕哥……」女人撒嬌似地又叫了聲,「王總監只是讓我來陪陪你……我沒別的想法,就是喜歡你,你要是不樂意看到我,那,那我坐著不動,陪您說說話行嗎……?」

椅子上的人轉了過來,浴袍領口大敞,女人看著那緊致結實的胸膛,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燒紅一片。

「陪我?怎麼個陪法?」

嘲弄的語氣,男人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都是成年人,玩些咬文嚼字的遊戲就沒意思了。」

聲音冷了下來,「聽得懂人話就麻利兒地,把你的屁股從我床上挪開,給你十五秒鐘……出去。」

女人的笑僵在臉上,他又轉了回去,下一秒,有高跟鞋慌不擇路敲在地上的聲音響起,又很快消失。

*

林江刷備用房卡進門,正好撞見那個奪門而逃的女人。

他「哎」了兩聲,回頭朝那背影看了好幾眼,關上門進屋問:「那、那不是最近熱度挺高的那誰麼……那個女演員,她怎麼在這?」

「告訴王慶,下回再隨便讓人進我房間,他自個兒看著辦。」

浴巾已經脫了,男人穿著長褲站在鏡前,一枚一枚地扣著襯衫紐扣,「還有你,備用房卡拿了就給我看好,如果要到處送人,你以後就跟門口站著別進來了。」

林江一愣,只用了三秒時間就想清了前後原委。

怕是王慶自己揣摩這位的心思,送了個小演員過來,誰知癢沒撓到點子上,反而惹他不高興了。

「這房間是王總監定的,備用卡也只給了我一張,誰知道他還會自己再弄一張留著……」林江走上前去給他整理細節處,「都是我的問題,下回一定注意……」

房間卡確實得小心,別人沒關係,但他可不同。

他可是顧冕,是東皇娛樂的搖錢樹,是現今娛樂圈紅透半邊天的影帝!

有顏又有實力,隨隨便便一個行程就能上頭條,這塞個小演員進來就算了,萬一遇上想作妖的,鬧出什麼事兒來,東皇的高層非得把林江的皮給扒了!

林江一邊自我反省一邊替顧冕整好服裝,說:「其他人我都讓他們在電梯口等著,現在還早,你連著一個多月都沒能好好休息,先去吃點東西,兩個小時足夠充裕了,反正咱慣常也是壓軸的,遲一點上去沒關係。」

這座大廈是娛樂圈人士經常出沒的地界,許多明星來B市,首選的下榻酒店就是這兒。頂樓還有數個宴會廳,有大有小,供各項活動租聘使用。

顧冕所在的東皇娛樂公司,今天就在這座大廈頂層的主宴會廳舉辦老闆楊飛的生日會。

大老闆生日,全公司的藝人基本都到了,顧冕最不耐煩應酬,剛剛王慶不知打哪找來的小明星又礙了他的眼,林江怕他現在上去,王慶要倒霉。

林江跟了他這麼多年,顧冕雖然脾氣不好,對身邊的人卻很不錯,又是同過甘共過苦的,自然也有一顆真心在。

當下,整理好一身,便催促著他出門。

從套房臥室出來,走到客廳時顧冕突然頓住了腳步。

林江正準備領他出去,見他不動了,趕忙問:「怎麼了?趕……趕緊出去啊……」

窗外燈火璀璨,夜色在他眼中氳成了一片化不開的濃霧。

他出神地望著,似歎非歎:「又快到年關了……」

*

傅容引逃出來的時候,外面正好下著雨。

一口氣跑了十三條街,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讓原本就狼狽的他越發狼狽起來。

他今夜是去試戲的。

誰知試到一半,那個和他一樣同為男人的導演,居然以指導為名,開始對他動手動腳。

忍了忍實在沒憋住,一個拳砸在了對方臉上。守在門外的打手們聽到動靜衝進來,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逃脫,身上這些傷就是代價。

雖然聽說過那個發出邀請的導演有些不對勁,當時猶豫了幾天,也想過還是不去了,可就那樣輕易地放棄一個機會,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實在是奢侈。

臉上和手腕處的傷已經痛到麻木,他的步子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一家關門的商店外,就那麼席地坐下,倚著牆根,模樣好似喪家之犬。

想要在這一行混飯吃,難免會踩到坑跌個兩跤,不管多痛過後都要爬起來,別無它法。

就像痛過今天以後,明天若是有戲,他還會去試,也必須得去試。

「嘟嘟——」

刺眼的車燈照過來,他抬手擋在眼前,側頭瞇眼看去,一輛車停在了距離他只有幾十公分的地方。

車門打開又關上,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鞋跟和地面接觸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他耳裡,合著雨水滴答,糾纏著分也分不清。

一雙高跟鞋停在了他的前方,帶著磨砂質感的女聲一字一頓:「傅容引先生,有興趣和我簽約嗎?」

她笑著,停了停又說:「我會讓你紅。」

不是其它的什麼,而是百分百肯定的「我會」。

面前的人相貌出眾,說她是娛樂圈的明星也會有人信。

灰色大衣敞著,玲瓏有致的身材被服帖的布料包裹住,她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和都市裡精巧地像是洋娃娃般的女人們不一樣,整個人好似被摩挲過後留下來的輪廓,不流暢,不細膩,有種含砂帶礫的美感。

唯一讓傅容引在意的,是她眉眼間那股隱隱約約的冷然,即使唇邊含笑也遮掩不住。

兩種感覺在她臉上,突兀,又莫名和諧。

他坐在地上,抬頭仰視她,「你是誰?」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衛舒夷。」

她呵氣笑了一聲,自報家門,「本職是攝影師,不過三天前剛成立工作室,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藝人,從攝影、化妝、策劃到宣傳,全都只為你一個人服務。」

對他這種沒有經紀人,也沒有經紀公司的人來說,她開的條件確實還挺有誘惑力。

他有點心動,只是來路不明的人能不能信還兩說,神色存疑道:「為什麼找上我?」

衛舒夷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因為看好你。」

對上傅容引探詢的不信任眼神,她的笑意不減半分:「除了吃苦耐勞和聽從安排,你不用付出任何額外的代價,放心吧,我不會潛|規則你。不過要求只有一個……」

「至少,不能比我前男友差太多。」

傅容引鬆了一口氣,好奇心壓倒一切,其它該問的正經事忘了,反而追問:「你前男友是誰?」

她笑得一臉純良,眼睛彎成月牙,吐出一個近幾年紅遍大街小巷的名字——

「顧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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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歡迎收藏。鏈接:→【隨欲而安】←

文案:

2006年,永山高中

恣意張揚的富家女趙貞,甩掉了沉默寡言家境困窘的年級第一

2015年,紅坊酒吧

她站著,他坐著

霍承安:「你工資多少?我出十倍,買你一夜。」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3:13

☆、chapter 2

衛舒夷的工作室也是她的住處,面積挺大,第一層辦公用,工作環境還未完全成型,只安置了些辦公桌椅。

旋轉樓梯靠著客廳最右那面牆,沿著上去,二層即是生活區域。

裝修的還不錯,雖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也別有一番風格。

領著傅容引進門,衛舒夷逕自走到長桌旁倒水,隨手往邊上一指,「那邊沙發坐。」

正對門靠牆的那一排桌上,放著許多獎框、獎盃和獎座,哈蘇國際攝影獎、奧賽國際攝影獎、ICP年度無限獎……除了這些國際賽事的獎項之外,還有一些是國內賽事的,那些代表她榮譽的東西,堆滿了一整張桌子。

傅容引略微側目,她說的「是個攝影師」,原來是這種概念?

水杯遞過去,見他盯著獎盃瞧,衛舒夷挑眉,「你對那些有興趣?」

言下之意是莫非他認得?

傅容引點頭,說大學時愛好攝影的室友給他科普過,抬頭問:「那些都是你的?」

衛舒夷「嗯」一聲,杯子送到嘴邊,氤氳熱氣飄起,表情被沾濕,連帶著軟和下來。

喝一口,眼睫微抬著掃過那些獎盃,她的聲音輕若羽毛:「最左邊的是我念大學時候拿的,那是我的第一個獎。」

又補充,「搬進這裡的時候隨手放在那兒,等工作室弄好我就收起來。」

傅容引由衷地讚了一句,「衛小姐很厲害。」

沒有客套,這些堆成山的東西足以證明她在攝影這條道上的成就。反觀他,在娛樂圈撲騰兩年了,連個浪都沒打起來。

想到正事,他又上緊發條,「你說要好好談……」

「話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多餘的我就懶得再贅述。」

杯底著落在桌面,磕碰一聲,她拉開旁邊的抽屜櫃子,兩沓東西一厚一薄,『嗒』地甩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的工作室就在這,合約你自己看,簽還是不簽?」

她看看時間,說道:「趁著現在還不晚,要簽的話,我就打電話讓律師過來。」

他沉默翻完合約,又拿起另一沓東西細看,才翻開,心頭就一震。

她接下去的話更是教他呆愣。

「傅容引,25歲,漢族,身高一米八三,O型血,畢業於B市理工大學,非科班出身,入行兩年,出演過《禁宮》……男八號。」斜了他一眼,又繼續道,「全劇68集你的鏡頭總時長為37分09秒,台詞共計43句,經紀公司為瑞通娛樂,倒閉六個月零七天,目前自由身……」

長達一分半的時間裡,傅容引呆呆地聽她把自己的資料完整念了一遍。

好不容易停了,她問:「怎麼樣,夠詳細嗎?我對你各方面資料以及綜合素質的瞭解,比你自己還透徹,我想簽你,是因為經過這一個月的考察覺得你合適,有發展前景,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究竟要不要簽,你自己決定。我給你五分鐘考慮,去留隨意,合約在你面前,律師也隨時都能過來,至於門……就在那邊。」

傅容引回過神,抿了抿唇,「為什麼想簽我……我是說,為什麼是我?」

她笑,「看你順眼……這個理由行麼?」

他猶豫三秒,說:「恕我直言,衛小姐你……看上去不像是有興趣在娛樂圈大刀闊斧掙前景的人。」

聞言,衛舒夷瞇起了眼。

鞋跟一下下敲在地板上,她停在佔據了半面牆的窗戶邊,雙手環抱在胸前,不緊不慢地道:「像不像不重要,想不想才是關鍵。我現在就是願意做這麼一件事,就是想捧紅你,這個理由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你認為呢?」

他眨眨眼,無言以對,緊接著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眉頭微蹙著問出口,「你說你是顧冕的前女友,可是……顧冕的前女友不是冉湘嗎?」

窗戶前的身影因傅容引這句話僵了一瞬,不過並不明顯,因此他也沒有注意。

文藝女王,冉湘。

初出道主演的第一部偶像劇就大熱,身為女一號的她借此強勢躋身當紅小花旦行列,很是風光了一陣。

後來又接二連三演了幾部古裝劇,沒有大爆,人氣卻高居不下,一直都是話題人物。

顧冕入行幾年,也傳過幾次緋聞,但冉湘是唯一一個,他公開承認過的女友。

對於粉絲和八卦大眾來說,這意義完全不同。即使如今他們已經分手許久,許多人在說起其中一個的時候,仍然會提起另一個。

「是這樣沒錯,他們交往是三年前的事對吧?」衛舒夷轉過身來,嗤笑一聲,「算起來,她還得叫我一聲前輩。」

又是清脆利落的腳步聲,她似是沒了交談的興致,直接路過傅容引,朝樓梯走去。

途中不忘丟下一句,「快點簽吧,你也不想想你現在這個境況,有什麼能讓我圖的?」

「你……」

傅容引正要說話,聲音卻因她的後一句戛然而止。

「走出這個門,你一無所有,跟著我,至少還有紅的機會。」

她沿著階梯層層而上,腳步聲和她的身影一樣,篤定,又讓人信服。

只剩最後兩個台階的時候,傅容引叫住了她,「我簽。」

腳步一停,衛舒夷轉過身,居高臨下地將他審視一遍。

她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滿意的笑:「很好。」

「你說的那些……」傅容引停了停,環顧四周,「化妝師、經紀人、助理什麼的……?」

「我就是啊。」她挑挑眉,突然笑開,只勾起一邊嘴角的模樣像極了狐狸,「拍照化妝宣傳策劃經紀人助理……我一個人全包了,只為你服務哦。」

傅容引:「……」

*

顧冕的別墅在離市區有些遠的地方。

他常年在外,一年裡能著家的時候沒幾天,現今已經十二月了,再過倆月又是一個春節,算下來幾百天裡也就只有這麼些日子能讓他停一停,喘口氣。

室內溫度適中,窗外漆黑一片飄著寒雨,顧冕一進門就將外套甩在了沙發上,一邊往臥室走,手裡一邊扯著領帶,到他進浴室時,身上的衣物已經零散扔了一地。

林江跟在後頭邊撿邊念叨,「我的大爺喲,你進去再脫成不成,暖氣開了還沒幾分鐘,凍著了怎麼辦吶!」

瞥一眼窗簾後頭若隱若現的透明落地窗,外面雨珠纏繞,寒氣森然,黑色的夜就像一個巨大的洞,等著吞噬一切。

他們剛從生日會回來,進門的時候淋了點雨。

寒氣太重,林江打了個冷戰,裡頭響起嘩嘩水聲,他顧不得處理自己,先朝裡喊道:「水溫調高些,你別凍著。」

門鈴這時候響了,林江把手裡的衣物放到沙發上,趕過去開門,看清外面站著的人時卻愣了一瞬,「冉……冉小姐,你怎麼來了……?」

冉湘站在門外,兩手提著購物袋,大衣外套被打濕了些,她笑著進門,在林江身側低頭換鞋子,「今天不是楊總生日麼,我想顧冕應該也回來了,好久沒見,所以過來看看。」

進客廳,在茶几上放下手裡的東西。

冉湘趿著拖鞋走到顧冕臥室門口時,他正好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

她倚在門邊,手指一彎,指節在門框上輕叩幾下,「想吃什麼?我給你煮點宵夜。」

顧冕漠然看了她一眼,逕自走到鏡子前坐下,「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冉湘臉上的笑容滯緩一瞬,收拾好表情,又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你還是老樣子,這房間也還是老樣子,那掛衣服的架子……」

話音突止。

她看到鏡台旁那張桌上,正中央赫然放著一幅相框。

照片裡有兩個人。

「怎麼把它拿出來了?」

冉湘的語調陡然變了,剛要拿起相框,手卻在瞬間被人捏住。

顧冕不知何時起身過來了,臉上像是結了層霜,「誰讓你碰的?」

冉湘一愣,下一秒,手上的痛感讓她『啊』地驚呼出聲,顧冕捏的越來越用力,她想要把手抽回去,卻動不了半分。

他鉗得死死的,像是要就此把她的手捏斷。

「我…我沒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開始掙扎,「我明天還要上節目……顧冕!顧冕你鬆手……!」

顧冕狠狠一甩,冉湘趔趄地倒退了幾步,看著他的表情,眼神開始有些慌。

「出去。」

他沒有再上前,也沒有再做什麼,語氣卻讓人從頭寒到腳底:「現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冉湘走後,林江進了顧冕的房裡,看著他難看的臉色,一陣內疚:「都怪我!我一愣神她就進來了,下回我一定會先看清,再也不亂開門……」

「和你無關。」

顧冕冷冷打斷,垂頭看著相框,手指在照片中人的臉上輕撫,小心翼翼地,連指尖都顫了起來。

就這樣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他緊緊閉上眼,「啪——」地一聲,重重將相框蓋在桌上。

力道過重,外面的那層玻璃碎了。

那兩張明媚的笑臉上,也彷彿有了裂痕。

*

茶几邊坐著兩個人,衛舒夷居裡,傅容引居外,兩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宵夜。

「前面和你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工作室其他人員很快就會到位。」

見他一臉沉色,衛舒夷無奈笑道:「經紀人和攝影師由我來,其他的會請專業人士,你不用擔心……我有經紀人資格證。」

他卻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先前她說由她一人承擔工作室所有職務,他都能接受,並在律師核查過後果斷地簽字落草,可見並不在意這些,想來不是因為這方面原因在苦惱。

衛舒夷懶得揣摩他的心思,索性閉上了嘴。

「衛小姐……」

「叫我名字就行。」

她小口吃著,速度快卻並不粗魯。

傅容引沉吟半晌,有些踟躕地問:「你這麼希望我到達你前男友的高度,是不是顧冕他……做了『錯事』,所以你才這樣?」

筷子一頓,她問,「你很想知道?」

傅容引用力點頭,覦著她的臉色,停了一下,又用力搖頭:「就是好奇…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沒關係……」

「他沒有。」

細碎的劉海從她耳邊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她低著頭,沒有其他的話,只是重複:「……他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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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號!今天開始更新了!!那些只一章就願意跳坑的姑娘,多謝不嫌棄,倒立著感謝你們!!!

【寫完這章審錯別字的時候突然想和容引說一句話……不要慫!就是干!!哥哥你大膽地簽下去!!!】

【好啦廢話不多說,歡迎收看「男女主拿錯劇本系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3:37

傅容引搬進了工作室的二樓,房間就在衛舒夷隔壁。

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衛舒夷僱人將他的東西運過來,他挑了一部分留下,另一些舊物讓搬東西的工人順帶扔了。

端著茶杯,衛舒夷趿著雙棉拖走到他面前,輕輕一甩,兩指間夾著的東西落在茶几上,「這是預付給你的三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出手就是六位數,眼也不眨。

她這行為像極了金主給包養的金絲雀投餵食糧。

傅容引沒有廢話,嗯了一聲,將卡揣進兜裡。

「明天開始上課,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動,夜店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禁止出入,其他的你自便。不用向我匯報行程,但是要在十二點之前回來。」

她被寬鬆的灰色毛衣包裹著,身材纖細又略顯單薄,語氣卻不容置疑。

和前一夜相比,唯一的變化就是她週身散發出的距離感輕了許多。

他點頭,沒有異議。

衛舒夷把一串鑰匙拋給他,「我等會有點事要出門,茶几下有外賣的電話,你可以點外賣或者出去吃……哦對了,有時間的話,把缺的生活用品都買齊吧,回來我給報銷。」

該說的她都說了,傅容引沒什麼好問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她上樓換了身衣服下來,又看著她出門。

隱約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十幾秒後徹底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視線落在對面牆邊的桌上。

原本放著的獎盃全都不見了。

窗戶很大,又正好朝陽,整個室內通透亮堂,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空氣裡飄著一種檸檬的味道,很淡。

就像她一樣。

說話也好,笑也好,昨晚所見到的她的表情,明亮、晦暗,全都如此,著落不了,細探便會淡淡散去,了無痕跡。

「衛舒夷……」

傅容引看著那杯猶有餘溫的熱茶出神,將她的名字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化開,在唇齒間無聲地咀嚼。

這個女人真奇怪啊,他想。



顧冕起床的時候是十一點四十分,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穿著浴袍在臥室裡抽了根煙,到客廳時,門鈴正好響了五分鐘。

門一開,冷風灌進來,冉湘提著東西站在外面,精心料理過的頭髮被吹亂了,毫無半點美感。

他冷下臉:「我沒心情和你閒聊。」

說完就要關門。

她卻突然伸出手,胳膊卡住門縫,「我帶了桂花酒釀小圓子,你嘗嘗。」

顧冕動作一頓,冉湘藉著他出神的片刻,推開門側身擠了進來。

眼皮微抬,顧冕掃她一眼,沒說什麼,關上門轉身往裡走。冉湘也不在乎他的冷臉,跟著進到客廳把東西放下。

「桂花酒釀還是熱的,我特意用保溫盒裝的,另外還有一個乳鴿湯,天氣冷喝點湯對身體好。」

她說著,回頭看去。

他坐在沙發上面色沉沉,冉湘蹲在他腿邊,昂頭道:「你還沒吃吧?先喝點湯……」

「冉湘。」

他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無聊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沒有意義。」

她拆塑料袋的動作慢下來,臉上的笑差點繃不住,滯了一瞬又麻利起來,像是不曾聽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繼續道:「這家店的湯都是精燉的,一盅要燉上個把小時,喝……」

「我說了,沒有意義。」顧冕打斷她,「一點半我有行程,你回去吧。」

渾身僵住,好半晌,冉湘才放開手裡的東西,緩慢站起身。

卻不是出去,而是靠近顧冕,跨坐在他腿上。

她長得很好看,雙瞳剪水,含情看著他,端的是一副動人模樣。

欲說還休,僅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生生就將這空氣都染地曖昧了。

她在勾引他。

換做別的男人,可能會忍不住,然而……

「……夠了。」

顧冕皺眉,將她推到一邊,起身冷聲下逐客令,「你走吧。」

冉湘騰地站起來,臉龐通紅,耳根也燒起來,分不清是氣還是羞。

她撲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眼裡泛起淚光,哭腔漸起,「為什麼不行?!忘記她吧,忘記她好不好?你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機會?」

他閉眼,語氣森然,「在我生氣之前,鬆手,出去。」

她不動,顧冕薄唇緊抿,親自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毫不留情。

「顧冕!」冉湘朝他向臥室走的背影尖聲大喊:「你就那麼喜歡她?你告訴我她到底哪點好讓你這麼念念不忘?你這樣子是在做給誰看?呵……衛舒夷她配嗎?我呸!她不配!不配——!」

顧冕猛地轉身,因她這話,臉上的表情霎時陰沉。

冉湘退後一步,有點害怕他的眼神,然而這點恐懼卻不及心中的嫉恨,咬咬牙又大聲道:「我再不濟也比她強!她就是個賤……」

「啪——」

他打了她一巴掌。

用了七成的力,五指痕跡清晰可見。

她摔倒在地,臉也立刻腫了。耳邊是他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我不打女人,你是個例外。」

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冉湘捂著臉喘粗氣,一邊哭一邊抬頭沖顧冕嘶吼,「顧冕你真賤——!你和衛舒夷一樣賤!你能打我又如何?你這幅惺惺作態的噁心模樣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你自己嗎?你忘得掉麼?你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麼?別自欺欺人了!」

「你很痛苦吧?哈哈……可是那又怎麼樣,你再痛苦也無法改變衛舒夷和別人睡了唔…呃……」

顧冕突至她面前,大掌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

盛怒的模樣可怕駭人,剩下的音節卡在她的喉嚨裡,也卡在了他的五指之間。

她看見自己的臉映在那雙目眥欲裂的眼睛裡,狠狠盯著她的那雙眼,沁著恨。

不知是恨她……亦或是透過她,在恨著別人。

肺部的空氣和外界隔絕,全都堵在胸腔裡,進不來,出不去。嘴微張著,頭部像是塞滿東西,腦子裡的所有弦都繃到了極致。

被窒息的痛苦所扭曲著,她的臉異常猙獰。

顧冕不曾放鬆手勁。

看得出來,她很痛苦,痛苦地像是快要死了。

可是這感覺,卻及不上他心裡的十分之一。



「沒想到你會突然回來。」

聽到這話,衛舒夷拿調羹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攪動碗裡的甜品。

「這家店的桂花酒釀還是這麼香,你以前就很喜歡,不過自從你走了之後,我就很少來這裡。」

男人懶懶倚在靠背上,一邊說著,深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衛舒夷,那目光沉沉,夾雜著些許說不清的東西。

他長得像混血兒,個頭高,五官立體,髮色偏黃,腦後束一個小辮,不僅容貌出色,氣勢也壓人。

衛舒夷被他盯了幾分鐘,最終還是繃不住,放下調羹,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看著我幹嘛?」

「三年沒見還不讓人看?」男人挑眉,眼裡閃過一道光,話鋒陡然一轉,突然道:「對了,我聽說顧冕的『暴躁期』又到了,你知道這事兒嗎?就是每到年末,顧冕就會處於極度易怒的狀態當中……」

衛舒夷的臉色有點不好,「別說了。」

他沒有停,反而更加起勁,「這毛病已經持續了三年,我算算,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來著?」

哼笑一聲,他又繼續道:「你現在這樣,想什麼我根本不用猜。連我都騙不過,你確定你敢出現在顧冕面前?」

衛舒夷想說自己不是回來找顧冕的,可她清楚,嘴硬沒用,只會惹他發笑。

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她強撐著道,「我為什麼不敢見他?」

「也對。既然回來,說明你已經做好了翻舊賬的準備。」

男人笑了,語氣中略帶諷刺,「你一聲不響跑了三年,顧冕裝鴕鳥自欺欺人了三年……你倆真是絕配。」

衛舒夷臉色微沉,「有些事情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卻不見得。」

從進包廂起,男人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此時卻因她這句話陡然變了臉色:「輕鬆?你覺得我很輕鬆?」

兩個彼此試探的人終是互相戳中了對方的痛處,室內驀地靜了下來。

長達二十幾秒的沉默過去,衛舒夷突然叫他的全名:「廖申寧。」

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說:「……我很難受。這三年對我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頹然的表情就像一把刀,刀尖正好戳在他的心上。

這樣可憐的她,讓他覺得十分刺眼。

被叫做廖申寧的男人沒有接她的話,一頓,最終還是配合地換了話題:「你還沒說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不會只是敘舊吧?」

她沉默一會,平復心情以後才回答,「我想找你拍照。」

「拍照?」

真是稀奇。

他來了興趣,「你想拍什麼照?」

「不是給我拍。」衛舒夷看向他,「是給我工作室的藝人拍。」

微挑眉頭,他驚訝了一剎,又懶懶地沉回去,用表情示意她把話說清楚。

衛舒夷幾句話簡單交代完,便抿唇等他答覆。

他的重點卻偏了,「真夠可以的,回來一個月,今天才聯繫我。」

又問:「你自己為什麼不拍?」

她只是看著他,眼睛折射出吊頂的光,過一會兒又迅速移開。

扯了扯嘴角,他的眼裡神色難測,「我忘了,你不拍人。」

「……除了顧冕。」

她最大的風格就是沒有風格,光和影在她的鏡頭下,有無限可能性。

攝影之於衛舒夷,是一種天賦。

然而她什麼都拍,唯獨不喜歡拍人。她說:「我很難在人身上找到美感。」

或許和她的天賦一樣,這是她的某種缺陷。

但她拍過顧冕,只有顧冕。

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道:「這個忙我可以幫。」

對廖申寧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成立工作室也好,捧十八線也好,哪怕是捧個一百八十線,有用得上的地方,他二話不說,絕對會出力。

他在乎的只是她這些舉動背後的意義。

「你果然還是放不下他。」他垂眸,不知在笑什麼,「既然這樣不如乾脆去找他好了,為什麼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我……」

「行了。」他抬頭,不願聽她強掰出來的說辭,打斷道:「什麼時候拍,你記得提前三天告訴我,我好安排時間。」

衛舒夷『嗯』一聲,沉吟片刻,對他道:「Shiny,我這次回來,打算把那件事情解決。就算要了斷,也要說清楚講明白,乾乾脆脆地了斷。」

廖申寧托著下巴,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我說,你真的接受得了……和他分手?」

衛舒夷愣了一下,卻笑起來,語氣略帶自嘲,「你忘了,我們三年前就分手了。」

他收了笑意。

包廂裡又沉默下來。

從眼角眉梢到鼻樑耳垂,一點一點細細打量她。

眸間微閃,廖申寧突然動了動唇:「衛舒夷。」

「嗯…?」

「雖然很對不起,但我還是想說。」

他的眼神幽深如海,深深望進去,似乎沒有邊際,那平靜之下壓抑著的波濤洶湧,讓人覺得,一不留神彷彿就會溺斃其中。

衛舒夷不明所以。

他瞇起眼,神色認真起來,一字一句地道:「我曾經希望過我們是真的發生了關係。」

「我知道這個結梗在你們心裡,你很痛苦。但是……抱歉,我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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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oh我的申寧真是可口~!動動手收藏一下吧拜託啦,評論區需要你們的身影(* ̄ ̄)

前面一段稍微改動了一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3:53

☆、chapter 4

酒釀小圓子吃完,談話也結束。

從情緒中脫離出來,衛舒夷開始反省自己的表現。

重見故人的堂皇致使她全程被廖申寧牽著走,提及有關顧冕的話題時,更是慫出了新高度。

她花了三年做準備,自認已經調整到最佳狀態,這種情況當然不是她想要的。

走出店門,夜風撩動衣擺,兩人在路邊稍站一會,被寒意包圍著,雙雙沉默下來。

衛舒夷忍不住扭頭。

廖申寧臉上漾著笑,輕輕淺淺,似有若無。他挑釁又似挑逗地迎上她的目光,「看這麼認真,我好看嗎?」

衛舒夷繃著一張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討人厭。」

似乎這樣就能扳回一城,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無所謂地挑眉,那笑意一直到她乘車離開還猶存一二。

突然飄起了雨,伴隨著手機震動的聲音。

看清來電人的名字,他臉上那些笑意,一點一點,極有層次感地消散乾淨。

十幾秒時間的無作為,在對方的耐心磨滅之前,他按下接聽,一聲『喂』拖著長長的尾音,腔調搔得人耳癢。

「吃飯?沒有啊,怎麼,你下班了?」

他沿著人行道,懶散地朝著一個方向走,語氣溫柔到讓人不自禁產生一種錯覺——他會無止盡地包容電話另一端的人。

「遇到麻煩了?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好……我明天在公司等你……」

程度控制地剛剛好,曖昧氣息貫穿了整個對話,聊著聊著,街已經走過了一半。

他突然煞有介事道:「對了……外面在下雨,你回家的時候記得和同事借把傘。」

那一頭透過手機傳到耳中的聲音帶著絲絲壓抑的喜意。

廖申寧聽著,勾起唇角,見好就收,「那就這樣,我掛啦,你早點回家。」

通話結束,情緒就像水龍頭,閥門一擰,瞬間收地乾乾淨淨。

手機回到口袋,他也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長腿一邁,他的步子便是別人的兩倍遠,離他停車的地方尚有些距離,他一邊走,時不時低頭看看地面,饒有興趣地玩著躲避凹處積水的遊戲。

長長的睫毛隨眼瞼一起下瞥,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盛著笑,映著車燈和路燈的光芒,像是有星點落在其中。

除此之外,剩下的,卻是清晰分明的嘲意。



那套兩層的大房子,既是工作室,也是衛舒夷的家。

踏進自己的所屬領域,門一關,面對廖申寧時那種繃緊弦的感覺,立刻淡化不少。

環顧一圈,一樓沒有人影,也沒聽到什麼聲音,傅容引大概出門還未回來。

把包往沙發上一甩,衛舒夷隨之坐下,不一會兒便懶懶地斜靠下去。

突然有道男聲響起:「衛小……」

話音打了個轉,「……舒夷。」

這種半道改口的叫法除了傅容引沒有別人,她從沙發上坐起,一抬頭,就見他正站在二樓的樓梯口。

這人走路怎麼沒聲的?

皺眉在心裡腹誹一聲,衛舒夷開始打量起他來。

手裡拿著鍋鏟,身前繫著圍裙,毛衣是淺灰色的,寬鬆的褲子應該不止一層,看起來很保暖。

額前的頭髮有些長,被他用劉海貼撩起貼在頭上,那雙大而亮的眼睛毫無遮擋地露了出來。

模樣很居家,但也不失帥氣。

「你在家?」挑了挑眉,她的語氣略微驚訝。

「我下午去買了些東西就回來了。」傅容引握著鍋鏟,笑了笑,「你吃飯了嗎?我買了菜,剛煮好……」

會做菜?

這倒是沒料到。

她從來不下廚,兩層的廚房都一樣空,要做飯的話,他應該還買了不少廚具。

想說不用了,可話到嘴邊又突然停住。

原本沒有察覺,在他說煮了飯菜之後,莫名就覺得有股香味在往她鼻子裡鑽。

和外面的速食或是高級餐廳裡的大餐不同,這是一種……家的味道。

「……好。」

不知怎麼就應了。

衛舒夷站起來,走向樓梯,走向他。

或許是他的廚藝太好,還沒吃上,那味道就讓人忍不住期待,「剛好有點餓,嘗嘗你的手藝。」

傅容引因她的點頭欣喜起來,「我……我的手藝不算太好,不過今天炒的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可以放心吃!我煮了杭椒牛柳和麻婆豆腐,還有紅燒排骨……」

她不語,一邊上樓一邊聽他細細說著。

室內瀰漫著久違的煙火氣息。

對她來說,很稀奇,也很喜歡。

那被壓平的嘴角,竟覺得有些鬆泛起來。



從下午一直工作到天黑,算上整理妝發和用在路上的時間,顧冕連吃飯都是從百忙中抽出的空。

最後一個行程是ELLA十二月刊封面大片的拍攝。

時尚圈向來有「金九銀十」的說法,九月十月的重要性向來和其他不同。而十二月,雖然不及九、十,但作為一年的收尾,份量同樣不輕。

以ELLE在雜誌裡的地位和顧冕如今的咖位來說,這次合作對雙方都是一種肯定。

林江把人送進化妝室後,就開始忙進忙出,各處溝通都得費心,畢竟工作上的事不容他出半點差錯。

然而不知是不是運氣不好,偌大一個雜誌社,在國內數一數二,工作人員放到其它公司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能人,今天卻頻頻掉鏈子。

棚裡的照明設施壞了打不開,火急火燎去取備用的。妝化到一半,化妝師被通知妝面和主題不對,必須得卸掉重來。

待看到準備好的衣服時,顧冕的臉色難看地就像結了霜。

「換掉。」

拎著衣架站在他旁邊的服裝助理傻眼,「啊?」了一聲,不知所措。

眼皮一蓋一掀,眼底滑過一絲倦意,他淡淡道:「我身上有今年Armani秋冬季成衣的中華區代言,你手裡的這套衣服我不能穿。」

不去管那人反應過來沒有,他轉向身側另一邊,「叫林江過來。」

安靜立在旁邊的助理陶小晴應了一聲,拽著那位服裝助理的胳膊,將她一起拉了出去。

林江很快趕來,花了二十分鐘時間才哄好他,拍攝過程一直站在佈景外圍,全程盯著,生怕出什麼問題。

顧冕最近這段時間狀態不好,換作平時,這些小事眨眨眼就過去了,現在卻必須小心應付。

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後,林江和工作人員一起拍掌笑稱『辛苦了』,顧冕走出來,路過他時擰眉吩咐,「今晚王慶安排的那個飯局幫我推了。」

沒說理由,林江看得出他很累。

不只是工作累,還有另外一些東西,壓在他心上,比繁忙的行程更讓他覺得沉重。

招呼收拾東西的陶小晴跟上,幾人搭電梯到負一層停車場。

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還沒問要吃點什麼,顧冕就閉著眼先開口:「什麼都不想吃,直接回去。」

林江不敢勸,幽幽地『哎』了一聲算應過,給他蓋了張薄毯,一路無聲,送到他家門口,忍不住叮囑:「冰箱裡有速食,睡之前千萬記得吃點,不麻煩只要微波爐轉一下就好,你一天沒吃……」

「砰——」

話沒說完,門在面前關上,後頭的話卡在喉嚨裡,林江只好慢慢往回咽。

那口悵然的氣還沒歎出,門又唰地一下突然打開。

「拿著。」

一把傘丟進了他懷裡。

「呃……」

來不及說話,又是砰地一聲。

這回徹底沒了動靜。

背後的雨幕如玉珠落盤,漆瀝瀝地下個不停,保姆車還在不遠處等著。

他的公寓在一片高級小區裡,有車的戶主必須去物業登記才能分配到車位,和車輛進出小區大門的憑證。

他沒有買車,自然也沒有登記,保姆車只能送他到大門外。

顧冕陪他回去過一次,也是雨天,他在雨幕下狂奔,回公寓裡取東西,那時顧冕就坐在車上。

這個季節寒氣重,衣服濕了,整個人都難受,林江是最怕這種天氣的。

然而今天這雨,似乎……也沒那麼討厭?

抱著傘,回程路上,林江週身一直飄著一股蕩漾的氣息,開到一半時陶小晴忍不住問:「小江哥你遇上什麼喜事了,笑地這麼開心……?」

「你不懂。」他搖頭,語氣老成,唇角的笑意卻遮不住,「我當然是遇上開心的事才這……停車——!」

他突然瞪大的雙眼和陡然一變的語氣,讓陶小晴和司機都嚇了一跳。

這個路段不能停,司機一直開到路口,正好遇上紅綠燈,這才把車停靠在路邊。

司機不明所以,「江…江哥?」

陶小晴學著林江的樣子,從左側窗戶往後頭看,「怎麼了…?小江哥你瞧見什麼了?」

「你有沒有看見……」

他回過頭,表情複雜,三分驚訝,三分擔憂,三分不確定,還有一分不知所措。

陶小晴卻一臉茫然,他的傾訴欲在瞬間熄滅,話說了一半又嚥回肚裡。

最後只化為一句:「……沒什麼,我眼花認錯人了。」

後頭一路坐立難安,林江掏出手機,點開顧冕的號碼,一條幾個字的信息,編輯完刪除,刪除又重新編輯,來來回回磨蹭了好幾分鐘。

——『我好像看到她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猶豫了幾十秒。

最後還是沒有發給顧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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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真-男女主拿錯劇本系列。我傅妥妥的美貌好□□(誤),居家旅行必備款!你,值得擁有~【doge臉】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4:11

☆、chapter 5

那些話都是自謙。

他的手藝很好,下筷嘗過以後,衛舒夷的手就停不住了,原本只說嘗嘗,不想接二連三,米飯已經就著吃下了大半碗。

傅容引吃的比她少,大多數時間都在看她,她停不下筷的動作彷彿一種無言的肯定,讓他不自禁就翹起嘴角。

正吃著,她突然停住動作,眼神定格在他頭頂。

頭上的劉海貼鬆了,只餘幾撮髮絲粘著,堪堪垂下來,稍稍低個頭就能到他面前。

「……掉下來了。」

說話間衛舒夷已經下意識伸出左手,將那東西取下來鬆鬆握在掌中,動作流暢,態度自然。

他的髮絲柔軟地有些過分,恰如他這個人,乾淨無害,安靜笑的時候讓人錯不開眼,侷促失措時又讓人心生不忍,不言不語,光是站著就足以吸人眼球。

她撿到了一塊璞玉。

像他這樣的人,站在一堆氣場強大的娛樂圈明星當中,或許一時會被比下去,但只要經過雕琢,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大放光芒,成為明星中的明星。

能成為第二個顧冕,或者……更甚也說不定。

衛舒夷提筷夾菜,抬眼看他時,見他有些怔怔地望著自己,頭上那幾撮逃脫束縛的劉海已經翹成了呆毛。

她出言提醒道:「頭髮亂了,整一整。」

「啊……」傅容引回神,朝她伸出一掌,攤開。

衛舒夷正夾起一塊肉,見他如此動作,疑惑一瞬,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微愕著將剛夾的肉放進了他的手掌裡。

「不是啦……」傅容引忍不住笑起來,臉上並未有一絲不悅,眼裡反而沁起笑意,「我要的是你手裡的劉海貼。」

臉尷尬地飛紅,將劉海貼飛快塞到他另一手裡,她放下筷子,伸手就要去拿他掌中靜靜躺著的肉。

「沒事。」

他卻攏起手掌,五指微微合著,避開她的動作,將肉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而後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手,動作細緻,溫吞卻並不拖拉。

好看的人,即使只是一個普通的動作,做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正如他此刻。

衛舒夷看著他擦完,說了聲『抱歉』,低頭將最後一小塊飯夾起送入口中。

他卻不吃了,只是淡笑看著她。

細細咀嚼,慢慢吞嚥,這樣簡單的動作,因自己的冒失,在他的注視下變得格外漫長。

放下筷子的瞬間心裡鬆了口氣,起身準備洗碗,卻被他制止,衛舒夷懶得推就,點頭示意後快步回到自己房裡,結束了這場用餐。

仰倒在床上,天花板白地晃眼,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回放似的在眼前閃過,她悠悠歎出一氣,疲憊地閉上了眼。

只是見了廖申寧一面,準備好的所有端莊驕矜全都化為灰燼,只不過沾上一點點和那個人有關的舊事,心如止水的表象就全成了空。

連帶著和身為異性的傅容引相處,也能讓她不自在至此。

顧冕。

這個名字出現在她生命中已經十一年。

她的人生就像一面牆,而這個名字就是其上糾纏著的帶刺籐蔓,頑固到無法拔除,甚至連提起都需要勇氣。



一張印有時間和安排的作息表貼在傅容引房外的牆上,早上九點半開始,所有的課程都按著這張紙上的來。

九點半開始上形體課。

要做明星,氣質很重要,衛舒夷尤其不喜歡形容猥瑣的人,原本一個小時的課,她想了想,愣是給改成兩小時。

十一點四十,什麼都不做,就在寬敞亮堂的形體教室裡面對全身鏡站著。

得站直了,站周正了,自己看著自己,不許錯眼,更不許動,一直到吃午飯的時間。

午飯以後,一點半開始上表演課。

衛舒夷花重金請了老師,姓郝,單名一個雙,有些年紀,先生德高望重,帶出來的徒弟個頂個地有實力,若非動用人情,光是錢還請不動。

傅容引入行比較晚,22歲開始跑龍套,跑了這麼多年,真正讓他演了戲的只有一部劇,還是個男五開外的角色,和龍套也差不了多少。

衛舒夷特意把他所有的出場片段剪輯下來,反覆看了許多遍,給他靈氣有餘但尚顯青澀的演技打了個勉強及格的分數。

打包送到特意聘請的老師這來,便希望他能卯足了勁學,科班子弟學的都學了,千萬別讓她失望。

傅容引也爭氣,上課從來沒有懈怠過,郝先生不大愛說演戲以外的廢話,課餘時間難開尊口,眼裡的滿意之色卻一天比一天明顯。

三點下課以後,轉戰健身房,在健身教練手裡受訓一個小時,最後一堂則是鋼琴課。

衛舒夷問過他的特長,然而他是個純純粹粹的理科生,文藝半點不沾邊,看來看去,那雙手倒是亮眼,手指又長又勻稱,搭在鋼琴黑白鍵上肯定好看,於是大手一揮,鋼琴課就此提上日程。

娛樂圈裡不乏才藝出眾者,大多數人都是藝術學院出身,他臨時抱佛腳,撐死也就是個半吊子還及不上的水平。

再說現在唱片行業不景氣,他唱歌也不是天籟,而且按衛舒夷的意思,那是肯定要走演員路子的,讓他學鋼琴……

這要演戲的玩起音樂算怎麼回事?

「沒讓你學得多精多透,可總的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才藝吧?其他藝人動輒便是聲帶模仿、角色模仿、多國語言……到時候別人問起,你是準備和媒體粉絲聊多普勒效應還是薛定諤的貓?」

衛舒夷的原話如此,她本就只是想讓傅容引多掌握一門技能。

都說會彈鋼琴的人氣質好,要他學這個和讓他上形體課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氣質——為了培養她給他的定位所需的氣質。

晚飯以後時間空閒,但衛舒夷說他太浮躁,讓他飯後到市立圖書館去。

期間不許使用任何電子產品,不管是看書也好,發呆也好,安安靜靜地在裡面待到八點半,到時自會去接他。

衛舒夷原以為他會不滿,不想他卻配合得很,臉上那乾淨輕和的笑意,不管什麼時候都未褪去。

每每她送他到圖書館門口,他都會揮手目送,待她離開了,方才轉身進去。

模樣俊俏,眼神乾淨得像是只白兔,只是淺淺一笑就能晃花別人的眼。

倒也不能算白兔。

他的胸膛她是看過的,形體課上,無意間碰到一瞬,沒有雄壯的八塊腹肌和腱子肉,但也碩骨錚錚,精煉緊致。

雖然看著溫軟綿和,到底還是個男人。

衛舒夷默默歎氣,甩開腦海裡那些胡思亂想,駕車七轉八轉開過幾條街,在路邊找了一處能停靠的地方剎車。

別的東西沒有,備得最多的就是檸檬汽水。

她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習慣就是喝這個,不論心情好壞。

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衛舒夷抿著汽水,酸酸甜甜的口感略帶澀味,她喝的極慢,眼沉沉地看著車外,莫名喝出了一種飲鴆的氣勢。

隨手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嗡嗡震起來,她掃一眼拿起,雖是個未備註的號碼,但一看短信內容立刻就知道是誰。

想也沒想,又將手機拋回原位。

她沒有回復,只是坐著沉思,直到定好的鬧鐘響起,才猛然回神,調轉車頭開回市立圖書館外。

回去的路上,手機一直在響,她當作沒聽到,甩到一邊不管。

傅容引見她臉色不太好,一路上沉默不語。

那鈴聲主人卻頗為堅韌,十幾分鐘內,響了二十幾次,吵得人耳朵發疼。

他忍不住去看衛舒夷,她繃著一張臉,神色依然不怎麼好看,原先平整的眉也蹙起,昭示著她此刻的不悅。

不接,但不掛斷,明明不高興,也沒有憤而關機,想來她有她自己的原因,又或許是不願意在他面前接?

不論怎樣,都沒有他開口的餘地。

到了家,她把車一停,「你自己回去,我有點事。」

語氣冷然,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嗯了一聲,嘴角依然是那般輕淺的弧度。

關上車門之前,她卻突然加了一句,「……早點休息。」

抬眸對上她的眼睛,只相交一瞬她就移開了視線。

他應:「……嗯。」

這一聲,比先前可有可無的那句更重,聲音裡也多了些鮮活氣息。

他的笑意是切實的。

衛舒夷沒再多說,車開動,他的身影在後視鏡裡漸漸遠了,一個彎後便消失不見。

*

開了幾十分鐘,好不容易消停的手機又唱起來,她目不斜視,直開到遠離市區的一棟別墅外才停下。

剛摁下接聽,就聽那邊慍怒的男聲切齒咬牙——

「衛舒夷!野了三年還沒野夠?你還記得家門朝哪開嗎?!」

她不鹹不淡地答,「閉嘴,再廢話我打掉你的牙。」

頓了頓,僅用七個字就堵住了他接下去將要說的話。

「開門,我在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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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衛舒夷:不收藏的話我就打掉你的牙!【其實並不會(¯(∞)¯) 】

感謝在坑底堅守的妹子,你們讓我在寒冬裡【……】感受到了一絲溫暖QAQ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4:28

☆、chapter 6

電控大門緩緩打開,衛舒夷腳踩油門,一氣開進院子。

從車裡出來站定,抬頭便見台階之上,別墅正門開了半扇。

身材頎長的男人環胸抱臂,斜倚在門邊,一雙眼睛厲光點點,唇抿得緊,彷彿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撲上前來。

衛舒夷氣定神閒,一步一步走得淡定沉穩。

入口被他擋住,行到門前進去不得,這才不得已停住腳步。

「幹嘛?」她斜睨他,「我要進去,讓開。」

他的眉頭擰成了結,轉頭瞪著她的目光如刀如炬,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含著怒意,比先前電話裡的要重百倍千倍,「你還知道回來?」

「裴叔在不在?」衛舒夷卻像沒聽到他的話,問了一句就撥開他的手,從那縫隙寬的道兒中擠過去,「我來看看他和我媽。」

那男人跟在她後頭,關上門一齊進來。

晚上九點多,保姆和清潔阿姨各自回房不出,到大廳時卻見兩位長輩正坐在沙發上。

裴運榮從書頁中抬眸,看見衛舒夷,眼中略微詫異,但並無太大情緒波動,喜悅和憤怒都沒有,只點了點頭,「回來啦?」

這是他一貫的態度,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了,衛舒夷早已習慣。嗯了聲,象徵性扯扯嘴角,叫他:「裴叔。」

他老神在在地靠著沙發,視線回到書頁上,眉眼未動,頭點了幾點。

這便算是寒暄過了。

再望向他身旁的另一位……蔣玉琴端坐著,多年的精養早已養出了一身貴氣,保養得當,美艷的臉上風采猶存,四十多的年紀,看著卻只有三十出頭。

只是面色十分難看,衛舒夷踏進客廳的瞬間她就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待衛舒夷和裴運榮寒暄完,立刻忍不住斥道:「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翅膀硬了,眼裡沒我這個媽了!」

「琴姨。」

衛舒夷還沒說話,她身後的男人只輕輕喚了一聲,立時讓她媽的怒氣消去不少。

「坐下吧。」蔣玉琴沒好氣地道:「好好的非要往亂七八糟的地方跑,一跑就是三年!裴洋天天日日地念你擔心你,生怕你在外頭過的不好受苦遭罪,你呢?三年往家裡打過幾通電話?我這個當媽的不理也就罷了,裴洋掏心窩子地對你好,你這個當姐姐的又是怎麼做的?!」

「好了。」裴運榮慢悠悠地出聲打斷她,「回來就好了,罵她做什麼。」

蔣玉琴沒說話,還是氣著,抬眸白了衛舒夷一眼。

衛舒夷挨著訓,默默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剛尋著個舒適的位置,旁邊一陷,方才用一聲喚給她解圍的那位,也大喇喇跟著坐下了。

他緊挨著她,依舊是在門口那個抱臂環胸的姿勢,胳膊肘還壓在她的手臂上。

在長輩面前,私下行為不能擺上來,她不好凶他,眼尾一掃,盯住他的眼睛,挑眉示意,「裴洋?」

是讓他離她遠些。

即使同在一個屋簷下,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能習慣他這般親密的姿態。

裴洋卻不理,料定衛舒夷在裴運榮和蔣玉琴面前有所顧忌,當做沒聽到她的話,不挪動半分,也不移開手肘。

衛舒夷一時半會奈何不了他,耐著性子和蔣玉琴掰扯了一桶有的沒的,本想來見一面就回去,裴洋卻勾著嘴角搶先道:「琴姨,我看時間不早了,她估計也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聊吧?」

衛舒夷從來不會打斷蔣玉琴的話,因為蔣玉琴不喜歡。

小時候有過幾次,被罰過以後便記在心上,不再插嘴,久而久之養成習慣,她說話時,衛舒夷便抿著唇,無論心裡想什麼,再不開口。

然而蔣玉琴的不喜歡在裴洋身上不作數,哪怕他正正好好打斷了她訓斥衛舒夷的話,她也沒有一點不悅,反而笑起來,「還是裴洋懂事兒。」

對上衛舒夷,她的笑意驀地收了收,「回房間休息吧,我和你裴叔也準備上樓了。」

沒有多說,衛舒夷知道這個時候開口說要走,蔣玉琴肯定會動怒。

只好起身回房,避開蔣玉琴將要上樓的方向,從另一側樓梯走。

裴洋沒有跟著,他坐在原處陪蔣玉琴聊天,不知說了什麼,逗得蔣玉琴掩唇笑個不停,裴運榮臉上也泛起笑意,未言語,卻也抬眸看了他幾眼。

衛舒夷的腳步在樓梯上停了停,不過只是一眼便轉開,頭也不回地繼續往上。

他們多像一家人吶。

垂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或許不該說像,應該說「本來就是」。



敲門聲響了五下。

衛舒夷靠坐在床頭,抬頭朝那個方向看去,沒有動。

「睡了,別吵。」

門外的人不肯走,和她耍起了賴,「不開我就踹了。」

或許是多年作對養成的習慣,明知道騙不走他,以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一定會是這種反應,她卻仍舊不願一開口就順了他的意。

閉眼懶懶地躺了一分多鐘,料想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這才起身開門。

裴洋的臉色果然難看,冷冷看了她一眼,擠開她擋在門邊的身子,大步走進去在她床沿坐下。

衛舒夷慢悠悠地踱進去,上下打量他一番,「大晚上有事沒?沒事從我床上起開。」

裴洋不搭話,往小沙發上丟了一張卡。

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我不用你給錢,拿回去自己花。」

他收了先前的怒氣道:「我知道你跟在他身邊那幾年沒少掙。」

話裡的『他』未點名,但兩人心知肚明,都知道說的是誰。

衛舒夷臉色微沉。

「你回來是廖申寧告訴我的。」先主動招了電話是怎麼弄來的,裴洋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做那些是為了什麼,可是經營工作室開銷大,你要養藝人,還要養員工,我雖然不懂這行,但也知道有多燒錢……」

停了停,他像是有些生氣,別開頭:「給你就給你了,不要你就掰了它。」

她垂眸,看著他越漸成熟的臉,沒有立時開口,抿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裴洋是裴運榮和早亡的髮妻所生,五官俊俏,天資聰慧,完美繼承了他父母的全部優點。

衛舒夷跟著改嫁的蔣玉琴來到裴家的時只有七歲,而他四歲。

她第一次見到裴家父子的時候,兩眼直勾勾的,忘了眨眼,也忘了按照蔣玉琴教她的那樣,說好聽的話討裴運榮喜歡。

後來頭被人用力摁下,小小的她保持著低頭鞠躬的姿勢,盯著自己的紅色小皮鞋發呆,茫然地聽蔣玉琴在她身後笑著圓場。

那雙新皮鞋是蔣玉琴給她買的,只穿了一次,那天之後就被丟掉了。

因為裴運榮不喜歡。



「裴洋,我說過。」

眼裡的神色氳成一團,看不分明,她垂著眼瞼,聲音聽不出情緒,「別對我這麼好,你對我再好,我也還是不喜歡你。」

「你以為我很喜歡你?!」

騰地站起來,他瞪著眼,「我只是看不慣你要死要活的沒出息樣,一個顧冕,折騰了多少年還沒完?我早就看他不爽了,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影帝了不起?他不想想當年沒出息四處打混的時候是誰陪他過的!也就只有你蠢,他要什麼沒什麼的時候你非他不可,他一朝翻身,你就只能跟垃圾一樣被踹開!」

「衛舒夷。」裴洋冷笑,「我真想不通,你在我面前這麼能,怎麼到他那兒一點本事都沒有?」

說完,擦肩從她身旁走出去,不改以往的舊習,門重重一摔,響亮的聲音替他表達了情緒。

衛舒夷靠牆靜靜站了一會兒,室內恢復安靜之後,不慌不忙回到床上,拿起手機給傅容引發了條信息。

——『明天自己去上課,我有事,記得別遲到。』

*

裴洋摔了衛舒夷的房門,尤覺心氣不暢,回自己房間時順手又摔了一把。

一個人關在房裡,氣著氣著又有些頹然。

她依舊是那副軟硬不吃的死樣子……不,比較之下,其實也算是吃軟不吃硬的。然而一想到她居然一聲不吭,一走就是三年,為了一個顧冕寧願在外頭漂也不著家,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放軟態度,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

往後一仰,深深陷進柔軟的大床裡,只覺得心裡有股火,熊熊燒著,就快要燎原。

他自小聰明,備受裴運榮疼愛,對於繼母蔣玉琴和那個所謂的『姐姐』,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父親私下和他說過,不會再要孩子,裴家有他一個就夠了。

這樣的話想必蔣玉琴也聽過,她對他的態度十數年如一日的好,親暱中又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說不上喜歡或討厭,總之就是習慣。

習慣了蔣玉琴的討好,習慣了衛舒夷頂著一張死人臉,幽靈般在這個家悄無聲息地來去。

在生活起居各方面,裴運榮對他們一視同仁,他有的她都有,給了他多少錢,轉頭必定會讓蔣玉琴也給她一份,不多不少,一模一樣。

但誰都明白,她不過是借居在這個家的外人。

只是外人。

裴運榮清楚,蔣玉琴清楚,他清楚。

衛舒夷更清楚。

他們相差三歲,從小學開始念的就是同一所學校。

裴洋還在初中部時,就時常聽到有關她的事情。

『高二年段第一的那個女生…』

『全國物理競賽拿了金獎…』

『聽說她家很有錢…』

他總是暗暗嗤笑一聲,然後目不斜視地從那些議論者身邊走過。

他從沒說過她是他的『姐姐』,她也沒有說過他是她的『弟弟』。

對於少年時期的裴洋來說,衛舒夷只是一個瘦瘦幹幹,沒有半點人情味的木頭。

雖然他不想知道衛舒夷的消息,但總會鑽進他耳朵裡。

聽多了也就那樣,她成績好、又拿了獎、又做了代表……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些議論的內容卻變了。

『顧冕!她和顧冕…』

『我看到他們牽手了…』

『在學生街夜市接吻…』

那時他初三,和高三的衛舒夷只隔著一棟樓,只是彼此從未在學校接觸過。

明明是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卻從別人嘴裡聽到她陌生的一面,他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還沒回過味來,他的『小女朋友』突然給他招來了一大幫『情敵』,正是愛逞英雄的年紀,他沒功夫理衛舒夷的閒事了。

約架的那天,一群人在校外巷子裡混戰,亮光一閃而逝,慌亂間有人持刀朝他揮來。

刀子到了面前,他也和周圍人一起愣了。

卻還差一點,就那麼一點。

那人從背後被什麼東西擊中,痛叫一聲捂頭倒地,抬頭看到打人者手裡拿著磚塊,腳惶惶在地上蹬了幾下,下意識想要離遠一些。

刀子掉在地上,匡當發出脆響。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衛舒夷那張木頭臉。

她背著書包,紮著馬尾,不像他,校服穿的很是端正乾淨。

就那樣氣定神閒地處在一片混亂中,彷彿周圍的人不過是菜市場裡吆喝的大媽。

她淡淡看著他,把手裡的板磚隨手往旁邊一丟,聲音清冷無波——

「媽說晚飯讓你和我一起吃。我選好了,黃燜雞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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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上線~我衛總攻就是這麼可愛!很快就要進入娛樂圈劇情了~後面更精彩(=0=)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每人獎勵一塊板磚!?(′ε『)麼麼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4:42

☆、chapter 7

混戰中冒出個不速之客,一群爺們,就她一個女的,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他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就被衛舒夷抓起手腕,從打架現場拉了出去。回過神時人在大馬路上,距離她要去的那家黃燜雞米飯店,只差一百米不到。

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被她拉走,雖然不是自願的,但也算半個逃兵,多丟臉?

「衛舒夷,你有病啊?!」

一半是怪她,一半是覺得,這樣的態度才是正常的。

他們陌生多年,彼此都沒什麼好感。

她沒吭聲,轉頭看他的目光讓人發怵。

他以為她會做些什麼,卻沒有,她只是看了他幾秒,而後抓著他的手腕,半拖半拽把他拉進了那家快餐店。

「兩份黃燜雞米飯,微辣。」

進門,揚聲點單的同時,也甩開了他的手。

衛舒夷擇了一處兩人桌的位子坐下,裴洋站著不動,她也不管,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以為她要向蔣玉琴打小報告,他抿唇,冷眼盯著。

然而她只是說了一句:「媽,接到他了,我們在吃飯的地方。」

那頭似乎叮囑了些什麼,她嗯了幾聲,電話一掛,目光投向他時似乎有些疑惑,「你怎麼還沒走?」

他皺眉,「你拉我來的!我說你是不是真有毛病啊?!」

聞言,她輕扯嘴角,眼中流轉著某些不友好的東西,「我媽讓我來接你,我接了啊。吃東西的地方也到了,你吃不吃和我無關。你不想和我一起吃,愛去哪去哪唄……」

「反正,我剛好也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說完,笑意瞬間斂淨,她連敷衍都懶得,不再和他說話,自顧自低頭玩起了手機。

他氣得直皺眉,剛要開口,她卻突然抬起頭,目光迎向門外,看著那個一邊說『等很久了嗎』,一邊走進來的身影。

兩份黃燜雞米飯,一份是她的,一份是顧冕的。

她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打算要和他一起吃。

裴洋愣住了。

不是因為她的無視,也不是因為她惡劣的態度,雖然這種被『侮辱』的感覺讓他心生憤怒,但這些都不及她的神情來得讓人怔愣。

明明臉上平靜無波,甚至比前幾秒冷嘲他時,看著還要更木訥,可是他能感覺得到。

她在笑,她的眼睛在笑。

同住一個屋簷下已經超過十年。

眼前這一個,卻他從未見過的衛舒夷。

後來從懵懂到曉事的那些年裡,他玩過、見識過,有過恣意放縱,有過揮金如土,只是再也不曾為了一個所謂的『女朋友』和人鬥毆。

年少輕狂不再,忘了那個時候嚮往的『英雄義氣』,更加想不起當時打那場架的初衷,究竟是因為喜歡那個女生,喜歡到不容別人覬覦,還是僅僅只是因為好面子。

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忘了很多事,卻沒能忘記衛舒夷的那塊板磚,還有那頓與他無關的黃燜雞米飯。

世上最俗套的問題之一,莫過於『什麼是愛』。

在混亂喧囂的夜場包廂裡,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曾一人摟著一個姑娘,沒頭沒腦地聊起這個話題。

什麼是愛?

他突然就想到當時衛舒夷的那個眼神。

在門外那人踏進來的瞬間,彷彿將整片星空,所有星辰,全都拓進了眼裡。

無法準確地回答,可是他固執地認為……

就是那樣的。

就是她那樣的。



裴家的三餐都有規定時間,儘管沒睡醒,衛舒夷還是掙扎著起了床,下樓陪兩位長輩吃早餐。

走的時候蔣玉琴稍留了留,拗她不過也就沒有多說。

裴運榮像她回來時那般點了點頭,叮囑一句,「有空多回家。」

話不多,對她住在家裡或外面,都沒有特別的意見。

唯一不高興的人只有裴洋。

衛舒夷走的那一年他已經開始學習管理公司,三年來被大大小小的事情鍛煉,早已能獨當一面了。

只是在她面前,他偶爾還是難掩執拗稚氣。

「你買了房子?」

送到大門外,裴洋忍不住皺眉發問。

衛舒夷頭也不回,自專心下著台階,「嗯,回來的時候買的。」

聞言,他頓時氣結。

回來快兩個月,在家裡多待一天就像要命似的,甚至連家門都還沒進,就已經買好了房子。

待在這個家裡就這麼讓她難受嗎?

自她大學以後就甚少管蔣玉琴要錢,裴運榮也沒有一次性給過她這麼多,想來想去,也就只可能是顧冕成名後,兩人還沒分手時,他給她的。

思及至此,裴洋沉聲:「我的錢你不肯要,顧冕的錢用起來就心安理得?」

衛舒夷腳步一頓,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半晌,語帶嗤意地開口:「這麼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轉過身,那張臉上面無表情。

「在你眼裡,我衛舒夷就是個寄生蟲,只能仰人鼻息,否則就活不下去,這輩子只配受人憐憫度日……呵,對不對?」

衛舒夷突然動怒的模樣讓裴洋愣住了。

她的語氣冰冷,眼裡卻燃起了火,只是很快又熄滅轉涼。

昨晚他給的卡被她從口袋拿出來,狠狠砸在他腳邊。

丟東西的動作和她的聲音一樣,乾淨利落。

「不管是你還是顧冕,誰的施捨我都不要!」



傅容引以為衛舒夷今天不會出現了,從形體教室出來,見她的車停在路邊,稍稍有些愣。

拉開車門的時候她轉頭看過來,傅容引衝她笑了笑,低頭繫起安全帶,「你也沒吃午飯?」

她只淡淡『嗯』了一聲,他聽得清楚。

看出她臉色不太好,情緒不佳,傅容引斂了笑意,安靜下來。

不問,也不猜測。

他目光散向窗外,飄忽出神。

衛舒夷轉著方向盤,車開得好好的,突然道,「你不問我昨天幹嘛去了?」

傅容引側頭看向她,微詫的神色在眼裡一閃,揚唇淡笑,「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她沒有回答。

唇邊笑容越發擴大,像是早已瞭然,他轉回頭繼續看窗外,不再說話。

沉默一會,衛舒夷又開口,說的卻不是之前的話題,「想吃什麼?」

他想了兩秒鐘,回答:「吃你想吃的,我都可以。」

這種話換作別人說,絕對會讓她皺眉。

她向來不喜歡沒有主見的人,討論菜單時若是答『隨便』,那麼下一次她再不會和這個人約吃飯。

可是傅容引這句性質差不多的話,聽起來卻莫名順耳不少。

她側目看他一眼,在傅容引對眼看過來時,又移開視線。

雙雙無話,安靜開了十幾分鐘,路口遇上紅燈。

在等候的時間裡,她開口問:「你進入這行這麼久,有戲份的只有一部劇,身邊的人,有沒有勸過你什麼?」

「有啊。」傅容引笑著沉吟,「……當然有。」

「是親人?」

他微微垂眸,「那倒不是,我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他們很疼我。我踏入這行的時候,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如果還在,相信他們一定也會理解我。」

衛舒夷微愣,「抱歉,我不知道……」

他倒是一臉平常,「沒關係,這不算冒犯。」

綠燈亮起,前面的車駛動,衛舒夷腳踩油門跟上,開過路口,她又問,「那些話,有讓你難受嗎?」

「還好吧。」他勾唇,還是笑,「一開始很難受,後來就不會了。勸我放棄勸我別做夢,說我不可能會成功……這些話其實也沒錯。我自認努力,然而這麼久了也只演過一部劇,他們並沒有說錯什麼。」

停了停,他似歎非歎,繼續道:「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話,我走這條路……看起來確實沒什麼希望。」

「會有的。」

衛舒夷說這話時並未看他,只是肯定地說:「以後一切都會有的。」

笑久了臉有點僵,傅容引揉了揉,用力「嗯」了一聲,「我信你。」

停了停他又接上前面的話:「其實這個問題主要還是看人,路人甲乙丙丁的話誰在乎?即使全世界的陌生人都說我不行,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影響。」

「有些話聽起來戳心窩,不是因為那話重要,不過是因為戳心窩的人重要罷了。」

因為重要,所以每一個傷人的字、每一句刺人的話,從那張嘴裡說出來,殺傷力都會無限放大。

她一怔,不知想到什麼,表情有片刻悵惘。

傅容引沒注意,還在說著:「如果說話的人不重要……或者變得不重要了,那麼那些話也就沒什麼好令人介懷的。」

衛舒夷微微出神,「你有過……」

只說了三個字又戛然止住,在傅容引疑惑發問之前,她笑笑,「沒什麼。我們去吃中餐吧?我想吃米飯。」

眼眸微閃,沒有多問,他點點頭,說好。

車直接開到一家餐廳門前,因消費較高,雖然是餐點,但不像別的店一樣熱鬧擁擠。

路上聊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話題誰都沒有再提。

只是下車前,衛舒夷突然開口:「我會幫你爭取到適合你的角色。」

他解安全帶的動作頓在中途,那句她先前已經說過的話,又被她複述了一遍。

「以後,一切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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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年齡的事我在這說一下,文裡的設定是,他們唸書的那時候沒有六年級,七歲上一年級,所以衛總攻高一第一學期是十五歲,高三第二個學期和大一第一個學期是十八歲,這樣。

另外我修改了幾個地方:

1.這章開頭的兩句刪掉了。

2.第一章的一個小地方,就是有關林江在顧冕身邊的時間。

3.上一章即第六章裡寫裴洋高一,衛舒夷高三那句,一時大意寫錯了,相差三歲,衛總攻高三的時候裴小弟是初三才對。

之前寫的時候沒太注意,不檢查根本沒發現自己寫了BUG,明明碼字的時候是一邊看著時間設定表一邊寫的

QAQ好了,我後面盡量避開各種詳細的時間和年齡之類的東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4:57

☆、chapter 8

第二中學四面圍著牆,南面那堵旁邊,有一條小巷。

一條路細長彎曲,穿著白T恤的少年靠著巷壁,在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蟬鳴中抽著煙。

第三片葉子被吹落在他頭上的時候,牆的另一邊響起了腳步聲。

由遠至近,停住,然後是腳蹬牆、衣物和石磚摩擦的聲音。

他昂頭,雙眼微瞇,未燃盡的半截煙輕輕一丟,白色帆布鞋碾滅了微弱的火光。

爬上牆的人看見他,有些驚訝。

一隻腳已經伸出了牆外,翻越的動作進行了一半,於是就那麼頓在途中。

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

男生打量她一眼,「嘖,好學生也逃課?」

又戲謔地稱讚:「翻牆的姿勢很專業嘛,前途無量。」

牆頭上的女生放鬆下來,收回警惕的目光,不搭理他的話,繼續未完的動作,乾脆利落地跳下了地。

站穩後轉身就走,巷子很窄,她貼著圍牆,肩膀蹭了不少灰。

為了最大程度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卻沒能走出去,行至那人面前,靠著巷壁的他突然一腳蹬在圍牆上,長腿橫著,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下她終於開口:「你要幹嘛?」

波瀾不驚的語氣,連看他的目光都是平淡到乏味的。

一直都是懶懶的姿勢,此時他卻覺得背後有些咯人。

他挑眉,故意挑釁,「沒幹嘛,就是想攔你。」

她還是那個表情,只是沉吟了一會,才說:「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

「……顧冕同學。」

「咦?」他似是有些驚奇,「年級第一居然認得我?」

停頓後,莫名笑起來,「還是說,你也認得我這張臉?」

的確,二中的學生,幾乎沒有人不認得這張臉。

因為他好看,過分地好看。

即使劣跡斑斑,從初中起女朋友就換了一個又一個,仍然有許多女生前仆後繼地圍在他身邊。

膽子小的,背後也沒少念他的名字。

只是……眼前這個從初中起就一直佔據年段第一的標準優等生,莫非也有閒心關注他?

不等他繼續猜,她已經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只是目光中卻無半點郝意,「我當然認得。」

「每天早上在校門口登記遲到學生,這張臉我都快看吐了。」

他一愣,過後扯開一個笑,樂了起來。

然而,他還沒樂完,她眉梢一挑,突然抬起腳,狠狠地——

踩在了他攔路的腿上。

「啊……!」

力道一點不輕,他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腿都快折了,半蹲下摀住被踩的地方,抬頭怒視她,「我跟你有仇?」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沒了妨礙,她一刻也不多留,認真說完便朝巷子外走,根本不管他如何。

他在後頭叫:「喂!喂……」

已經走出去好幾步,聽見叫聲又停下,她回頭對還蹲著的他正色道:「我不叫喂。」

那身女式校服沾了灰,外套皺巴著捲起了邊。

她不動,背著光,身影模糊到只剩一個大概輪廓。

像是放映機裡的膠卷卡住了,周圍的一切在瞬間定格,蟬鳴消彌,所有雜音都消失地乾乾淨淨。

他眼裡的場景漸漸變得不清晰。

最後,有一道清冽的嗓音,重重地穿透了這令人暈眩的迷濛白霧。

她說——

「我有名字,我叫衛舒夷。」

是了。

他想起來了。

這是……

十一年前的夏天。

「顧冕?顧冕……?醒醒……」

睜開眼,入目是化妝鏡裡自己疲憊的臉,腦內尚還有些混沌。

耳旁嗡嗡地,夾雜著林江的喚聲:「醒了?我看你睡那麼沉,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嚇死我了!前面都好了,可以進棚……」

「林江。」

顧冕打斷他。

林江低頭一看,卻頓時愣住。

「我想她。」

他的眼眶沁紅,「……我想她了。」

*

工作室的人員到位了。

在傅容引上課後兩周,辦公區域已經全部安置好,除了原本就有的桌椅外,添了一批電腦和其他設備,各處角落也裝上了監控。

原本安靜到過分的屋子,每到上班時間就熱鬧無比。

前期只是互相熟識磨合,在傅容引正式開始活動之前,這若干名員工們基本沒有什麼工作,很是清閒。

除此之外,衛舒夷還租了一輛車,請了個司機,另外給他配備了一名助理。

是個叫劉悠悠的姑娘,看著像個大學剛畢業的,實際上在這個圈子裡已經待了好幾年,平時大大咧咧,行事卻乾脆利落,心思意外地細膩。

不知道衛舒夷是從哪找來的這班人,傅容引沒問。

身家和前途都已經交給她了,而且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他也習慣了被她主導。

他出門前,坐在二樓客廳沙發上的衛舒夷不忘交代:「司機送你去,晚上你自己回來,記得要在十二點之前。」

傅容引穿得休閒,倒有點像大學生,只是幾年的龍套生涯,讓他看上去沉穩不少。

應過後才走,他的課排得緊,相比之下她反倒像是閒人。

一直到正午才出門,樓下員工都到齊了,見她下樓,紛紛打招呼。

一一點頭應過,她出門開車,去了上次和廖申寧見面的那家餐廳。

來赴約的人還是他,這次換了間包廂,沒有囉嗦,點完單以後他們就開始談正事。

衛舒夷從包裡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廖申寧,「就是這個,傅容引。」

廖申寧拿起照片看了看,眉頭一挑,「長得挺好看。」

放回桌上後抬眸問她:「為什麼不直接把人帶出來?你拿幾張照片給我是要幹嘛?讓我對著照片拍?」

她抿了抿唇,答:「不進棚,也不用相機。」

他白眼一翻:「……你這是讓我速寫?我不會畫畫。」

沒接他的揶揄,衛舒夷又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是台新手機。

將手機遞到他手中,她正色道:「用這個拍。」

廖申寧皺眉,拿起手機前後看了看,沒吭聲。

「不需要拍得多高大上,我只要兩個字——感覺。」

衛舒夷臉上不見半點玩笑之意:「晚上六點之後八點之前,他會在市裡圖書館裡,你去那拍就可以……別驚動他,我沒跟他說今天你要來的事。」

「你讓我去偷拍?」廖申寧一副要死的表情,「還偷拍個男的?!」

她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這樣不是更自然嘛……你的能力我有數,但是現在就算給他拍出多厲害的大片都沒用,沒人認識他。」

他小聲嘟囔一句:「聽起來和讓我去偷拍男人並沒什麼關係……」

不過還是應了,「好吧,既然你這麼要求了,那我照做就是。我先聲明啊,如果被他發現,他要是揍我,我就算你頭上!」

衛舒夷輕笑,「不會的,被發現了你就報我的名字,保你安全無事。」

「哼。」廖申寧撇嘴,把玩著那台手機,「感覺感覺……誰知道什麼感覺……」

聽著他的抱怨,衛舒夷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相處氣氛多像以前……

想到這裡,又悵然壓平那弧度。

*

要想成名,運氣必不可少。

在這個圈子裡,顧冕算是相當幸運的。

高二的時候他就輟學了。

之後在酒吧駐唱賺錢,接著開始跑龍套,後來又憑借一張出眾的臉被林江相中。

雖然那個時候林江不過是個新人,在擁有一大堆金牌經紀人的東皇,只是底層中的底層,手頭也沒什麼資源,他也算得上非常幸運。

但如果要用成名來給他的人生劃分階段,那麼顧冕的轉折期,並不是簽給林江的時候,而是十九歲那年。

那一年,他在聶成康導演的電影《第三性》中,飾演了一個個性偏執又怪誕的年輕醫生。

那部戲裡他只是配角,戲份不多,卻沒有被兩位演技高超的主角壓住風頭,電影上映後,他因出彩表現引起熱議,一時名聲大噪,成了年度最大黑馬。

雖然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只拿到了提名,但在那之後,各種劇本接踵而至,他的演員生涯,亦由此正式開始。

此刻,衛舒夷就坐在聶成康的工作室裡。

年過四十的聶成康氣質親和,在她靜待了二十分鐘以後,談完事情的他端著茶杯,一臉笑意地從辦公室走出來。

衛舒夷起身相迎,「聶導演。」

「坐。」他招招手,在她對面坐下,笑盈盈地問:「上哪去了?有幾年沒見著你了。」

她坐下回答,「這幾年在外面走了走,剛回來沒多久。」

他又問:「你沒在顧冕身邊做事了?」

「……嗯。」她頓了頓,「我自立門戶了,現在自己單干。」

「哦?」聶成康來了興趣,「你自己成立攝影工作室了?」

衛舒夷搖頭,「那倒不是。」

笑了笑答:「是藝人工作室。」

聶成康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接受,點了點頭,「挺好的。」

說著看向正襟危坐的衛舒夷,勾唇道:「你今天來找我,怕是不止是敘舊這麼簡單吧?」

衛舒夷迎上他的目光,坦然說是,「我這次來,是聽說聶導您手裡有部電視劇準備開拍……」

「你又想來我這要角色?」他皺眉,話卻是笑著說的:「這部戲我是副導,老謝才是一把手。」

他話裡的『老謝』說的是他的好友謝仲,也是個有名的導演。

說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他們兩關係好,這部電視劇也是兩人共同的心血,只因為聶成康拍的大多是電影,謝仲在電視劇這一塊比他更有經驗,正導之名才落在謝仲頭上。

正或副並沒有什麼差別。

衛舒夷微微低頭,「這個我知道。」

過後直視他:「但只要是您推薦的人,謝導一定不會拒絕。」

日常的親和消失不見,聶成康面色微凝,「這話是沒錯,可我為什麼要幫你推薦?」

他摸著茶杯手柄,眼神微沉,「八年前,你用四千張照片替顧冕換來了男三號……」

「現在,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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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到很晚才睡,剛剛的回籠覺本來頂了十一點半的鬧鐘,結果晚了差點耽誤更新……

今天雙更,另一更在晚上七點鐘,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5:15

☆、chapter 9

衛舒夷大二的第一個學期,顧冕和她都才十九歲。

那時候他的演藝路剛開始沒多久,輪得上的大多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醬油角色,而她卻已經拿了兩三個攝影獎。

林江作為東皇的底層經紀人,好的資源當然落不到他手裡。

會帶顧冕去爭取《第三性》的角色,還是因為聶成康工作室發了選角通知,他才知道的。

新人要出頭,說簡單真的很簡單,可是困難的時候,也的確非常困難。

如果顧冕是東皇力捧的新人,那麼或許連試鏡都不必,由公司派人去洽談,這樣一個戲份不多的男三號就足以拿下了。

可他偏偏不是。

所以,非科班出身,甚至連拿得出手的學歷都沒有,又不被公司看重的顧冕,只好跟著林江一趟又一趟地去拜訪聶成康。

他並不在受邀試鏡之列,聶成康當然拒絕了他。

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大把大把專業又有潛力的新人等著出頭,對於聶成康來說,他何必冒險,把機會給這樣一個不知靠譜與否的十九歲男生?

即使顧冕長著一張超越圈內大多數人的好臉。

然而當時聶成康需要的不是花瓶,他又先入為主地將顧冕定性成了花瓶,再加上非科班出身這一點,他的拒絕可謂相當果斷。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冕還是不肯放棄,依舊每天每天地去拜訪聶成康,鬧得聶成康後來直接連見都懶得見他。

連實心眼的林江都忍不住勸顧冕放棄,但他就是不。

那些天,衛舒夷只要沒課就會去找他。他等多久,她就在他旁邊陪多久。

每天三小時,每次都會帶上一些不貴重卻很誠心的小吃食小禮物,即使見不到,他也會把東西交給工作室的其他人,托他們轉送到聶成康手中。

在近一個月的堅持下,聶成康稍稍動容,但還是沒有鬆口。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衛舒夷,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聽聞整個劇組都籌備地差不多了,而原本負責宣傳海報的設計師卻突然毀約,聶導演為此非常困擾,對吧?」

不等回答,她便說:「我可以幫您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非專業的顧冕就鬧得他夠頭疼了,現在又來一個?

聶成康很是無奈,語氣也有點不好,「哦?你是哪家公司的設計師?」

「我不是設計師。」衛舒夷回答地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我只是個大學生。」

對上聶成康微嘲的審視目光,她坦然道:「雖然我沒有設計過海報,但是我會拍。」

《第三性》由小說改編,講的是有性別認同障礙的男一,在邊區小鎮遇上熱情如火的男二,並與之產生感情的故事。

雖然不知道劇本會如何改動,但想來應該不大。

衛舒夷看過原著,她知道這個故事是什麼基調什麼氛圍,由此,要琢磨電影海報所需的風格與感覺,並不難。

或許是她說的太胸有成竹,聶成康沒有立刻回絕。

衛舒夷又立時道:「上學期我參加奧賽,拿了一個獎。別的我不會,但是攝影絕對在行,尤其是拍純景。」

她說的當然不是奧數比賽,而是奧地利超級巡迴攝影展,非常有名的一項國際賽事。

聽到這個聶成康有些詫異,「……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還有這樣的實力?」

衛舒夷不知是沒聽出他話裡的質疑,還是故意裝作沒聽懂,一臉正色地點頭:「嗯,我因為這個拿獎學金的時候,系裡的老師們也是這麼說的。」

聶成康不說話了,他在衡量。

海報這種東西,早些年的時候,片方並不在意,後來圈裡開始在意了,卻漸漸在意過了頭。

為了最大程度地吸引眼球,一般都會把參演明星的臉全都印上去,以此來引起公眾注意。

他們通常要將明星請進棚裡,拍出各種造型和姿勢,如此才好在設計上發揮。

而一個咖位足夠的明星,進棚一天的價格就是十萬。

在這樣的環境下,偏偏誕生的國產電影海報,還大都奇葩無比,美感不夠,又掉檔次。

重新請一個海報設計師雖然不麻煩,但衛舒夷話裡的重點卻是——「拍純景」。

要是按舊例,明星們進棚沒有幾天是拍不好的,再加上設施費用和場地費用、人工費用……

如果衛舒夷能夠拍出適合電影的純景海報,那麼後期就只需請人設計一下版面。

算一算,大概能省近百萬預算。

可她擺明了就是想借此為顧冕爭取機會,如果真的辦成,不給顧冕上戲說不過去,若真要給角色,他好像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

他應該拒絕的。

可是……

這樣奇怪的一個新人演員,這樣奇怪的一個預備攝影師……看著這樣的兩張面孔,他拒絕的話,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聶成康暗自糾結,衛舒夷十分有眼色地見好就收,果斷拉著顧冕告辭。

回去後,她思考了兩天,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

她收拾東西離開B市,隻身一人去到藏區,在那個氧氣稀薄的環境中待了二十來天。

除去被她自己淘汰的,最後,她帶回了四千多張照片。

聶成康選了八十張。

那之後過去三天,林江便接到電話,讓他帶著顧冕過去簽合約。

折騰了許久,男三號的角色最終還是花落顧冕。

《第三性》上映前,除了一張主打宣傳海報,官方另外還放出了二十多張。

和它同檔期的電影很多,海報令人眼花繚亂,質量更是參差不齊。

出自衛舒夷之手的這一系列純景海報,沒有明星臉,卻憑借超群的美感和質感,從狂舞的群魔中脫穎而出。

甚至還因引起話題,有許多片方意料之外的觀眾群體,走進了電影院貢獻票房。

而顧冕,也自此開始了他大紅大紫的演藝生涯。



「現在,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他的問題擲地有聲,衛舒夷沉默下來。

是啊,這一回,她要拿什麼來換呢?

她要用什麼來替傅容引爭取角色?

聶成康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回答。

他是欣賞她沒錯,但娛樂圈就是如此,除非有不一般的交情,不然永遠都是利字當先。

和當時拒絕顧冕一樣,現在他同樣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放棄那些,去冒險啟用她的人?

「聶導。」沒等多久,她開口了,卻是反問他:「您還記得,當初我和顧冕,為了那個角色來見您時的場景嗎?」

「當然記得,我怎麼可能忘?」

雖不知她是何意,聶成康還是答了:「那時候顧冕天天來煩我,你隔三差五也跟他一起,後來我直接不讓你們進門了,你們還是每天在外面杵著……」

他笑著歎氣,「我從樓上辦公室的窗戶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你們,就跟兩根木頭似的。後來你自告奮勇要給電影拍海報,假裝沒聽懂我的質疑,還拿獎學金的事嗆我!你呀你呀……」

說到這裡停住,斂了回憶的神色,他狐疑道:「你這是要跟我打感情牌?衛丫頭,這招可對我不管用啊……」

「怎麼會呢。」衛舒夷莞爾,「我只是想到那時候的一些事情,隨便提一提。」

「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您雖然把角色給了顧冕,但心裡還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他正式進組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現,他說您看他的眼神,挑剔中略帶遺憾,這些他當時都有告訴我。他還說,您的前一種感情是對他,而後一種感情是對角色……到那時候您還在遺憾,遺憾將角色給了他那樣一個業餘的門外漢,對吧?」

她頓了頓,又問:「您還記得……後來又是因為什麼,改變看法的嗎?」

這不是在翻舊賬,而是在找一個切入點。

「因為在拍影片最衝突的那部分劇情時,您看到了他的實力和潛力。」

顧冕積攢的情感在高潮戲份時全部爆發,和之前無過錯也不出彩的平淡表現判若兩人。

聶成康心裡的遺憾,就那麼被他用一場戲填平了。

後來更是毫不避諱地對外誇獎他,電影上映前,他被媒體和輿論質疑,也是聶成康出來力挺。

衛舒夷看著他的臉色,繼續道:「您入行這麼多年,最為人稱道的便是伯樂之名,經您之手起步的藝人,幾無例外都成了天王巨星,稍遜一些的,也是長盛不衰的當紅一線……」

所以當初《第三性》選角的時候,會有那麼多公司爭先恐後地搶著把新人送來。

顧冕會那般鐵了心要參演《第三性》,也有這個原因在。

然而最近幾年,聶成康的作品中卻沒有出現過大爆的藝人,即使有,也是角色紅過演員本身。

便有那嘴賤的戲說——顧冕乃是聶成康的『絕唱』。

這些話她沒有講出來,但起了這個話頭,他如何聯想不到?

衛舒夷眼神堅毅,胸有成竹的模樣一如當年。

她說:「我第一次爭取,您收穫了一個顧冕……您又怎麼知道,這次不會是第二個?」

聶成康若有所思。

兩分鐘以後,他凝眸緩緩答:「你說的都對,可是你來晚了一步。角色大多都已經定下了,正進行到商量合同細節的部分……而且,如果我僅僅因你一番話就點頭同意,會不會太兒戲了些?」

語氣略微遺憾。

「娛樂圈沒有這麼便宜的買賣,我相信你八年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傅容引到家的時候,正好遇到準備回房休息的衛舒夷。

她穿著厚厚的浴袍,匆匆點了個頭,一句簡單的「回來啦」,說完便走開。

傅容引叫住她,「今天……」

對上她疑惑的眼神,話又嚥回了嘴裡:「沒什麼……晚安。」

衛舒夷看了他幾眼,嗯一聲轉身,也留下一句晚安。

回到房裡,廖申寧正好發來微信消息,說照片拍好,明天篩選過後就發郵件傳給她。

她回,『謝啦,下次請你吃飯』。

他傳過來幾行字——『長的挺好看的,雖然不如我帥氣有才,勉強也算可以了。眼光見長。』

衛舒夷看著最後那四個字,無奈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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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哈哈哈哈哈哈申寧最後那句話小小地誇了一下容引,然後又不要臉地誇了誇自己,還不忘用最後四個字埋汰了一把顧冕……一個大寫的湊不要臉(¯(∞)¯)

有點累我去休息了,姑娘們下一章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5:28

☆、chapter 10

每天都要上課,傅容引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因此也錯過了一場熱鬧。

一場和他有關的熱鬧——廖申寧把照片發來了,工作室裡的一群姑娘,圍在後期身邊,時不時發出類似於「好帥啊」這樣的感歎。

雖然她們每天都能看到傅容引,但此時看的靜態照片,那瞬間定格的畫面將美感放大了,感官上的刺激也隨之放大了數倍。

真人已經夠好看了,被廖申寧用鏡頭捕捉,那張臉看起來越發精緻。

最重要的是衛舒夷強調過的『感覺』。

照片中的傅容引坐在窗邊垂頭看書,腰板直挺,氣質溫和乾淨,長長的睫毛微微向下,修長的手指捏著書頁邊緣,被窗外的夜色襯著,五官看著越發溫柔。

他一個人安靜窩在角落,彷彿與周圍隔著涇渭分明的一條線,自成一個小世界。

眉目如畫、眉目如畫,說的大抵就是他。

除此之外,還有幾張他在書架前取書的抓拍。

他的身材頎長,比例趨近完美,簡單的穿衣風格正好和圖書館這樣的地方相得益彰,又是站著,那雙大長腿更加引人注目。

當然,關鍵還是在於……顏值。

衛舒夷坐在沙發上,看後期姑娘那邊笑鬧不停,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佔便宜啊。

她拿出手機,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一劃,傅容引安靜的臉佔據了大半個屏幕,赫然是廖申寧的那堆傑作之一。

看看,不過是看個書,這傢伙的畫風愣是和別人不同。

撇嘴快速瀏覽了幾張,又收起手機,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

在這個圈子裡,好看的外表只能算作基本功,大多數人都有,算不得什麼優勢,僅僅有一張好臉是不夠的。

「舒夷姐。」名牌上寫著『徐詠』的年輕姑娘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張紙,「你要的東西弄好了。」

「好,你去忙吧。」

衛舒夷一笑,接過後開始看。

內容很少,加起來總共不足二十句。

說到底,聶成康的那部電視劇,衛舒夷還是沒有死心。

以他的名氣和能力,再加上『造星聖手』和『天王伯樂』的名號,傅容引正式出道的作品要是出自他手上,那是最好不過了。

他和謝仲要拍劇的事情早前就有風聲,民眾不知道,圈內人的渠道多,電視劇又不比某些大製作的電影,需要保密保密再保密,是以這部叫做《無謀天下》的劇,其中大致有哪些重要角色、主線劇情是什麼,早已不是秘密。

概括起來,這講的就是一個在九歲時,險些因皇帝的革新政舉而喪命的男主,被前來巡視並解決問題的不受寵皇子所救,從此下定決心進入朝堂輔佐皇子,立志成為其左臂右膀,願與其一同改弦更張、革故鼎新的故事。

這樣的男人劇,有頭有臉形象豐滿的角色肯定很多,而衛舒夷這回看上的,是個男五號。

一般情況下皇帝的兒子都很多,這部劇中有戲份的,只有四個皇子。

第一位是救了男主的七皇子,他心懷天下,韜光養晦多年,憑借男一號的幫助和自身的能力,成功登上皇位,勵精圖治,最終成為一代明君。

看簡介就知道,這必定是男二號。

第二位呢,即是皇帝與真愛所生的五皇子,他是皇帝心中最有資格克承大統的人,皇帝對他偏心偏得可謂是沒邊了,甚至到最後皇帝都還在為這個兒子上位鋪路,只可惜遇上主角光環閃閃發亮的男一男二,終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第三位則是手握重兵的九皇子,其人剛正不阿,又有點死腦筋,最後被七皇子收歸麾下,也是主角組重要的助力。

最後一位,就是衛舒夷看上的男五號角色。

這位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乃東宮正統,卻因皇帝的偏心和私下刻意的打壓,多年來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

太子的戲份不算多,大概在劇情進展到一半的時候就掛了,然而衛舒夷卻相當中意。

這年頭,電視上一水的溫柔善良女主、正義凜然男主,除了年齡較大的那部分觀眾群,對於習慣用電子設備看劇的那些年輕觀眾來說,這樣千篇一律的人設,有時候並不容易戳中他們的心。

而太子這個角色算是半個反派,又是個悲情人物,只要演員自己有本事,能把他塑造好,效果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該如何讓聶成康點這個頭?

既然是演戲,那麼首當其衝的一點,必定是演技。

衛舒夷讓徐詠從諸多古裝劇中,找了一個最接近太子的反派角色,然後將他最精彩的那段戲挑出來,把台詞打印在紙上。

正是她手上拿的這張。

其實也不是很像,共同點只有『反派』和『爭權失敗死得早』這兩點,但這已經是最佳選擇,她也就沒有多加挑剔。

把紙張收好,衛舒夷起身走向那群還在花癡的姑娘,淡笑著前去湊熱鬧。

今晚,也是時候該給傅容引進行一次學業考核了。

*

晚上回來的時候,傅容引嚇了一跳。

原本應該下班的員工們誰都沒走,見他進門,一個個雙眼放光,那熱情程度比以前高了N個等級。

除了那些過於熱情的,還有一些目光似乎隱隱在期待著什麼,讓他莫名有點發毛。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沒有異狀,才慢慢走進客廳,「你們……」

話沒來得及說,衛舒夷從沙發上起身,抓著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拉到白色的那面牆壁前。

「怎麼了……」

略微有些茫然,卻見眾人圍了過來,雖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但突然被圍觀還是讓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衛舒夷也和她們站在一起,不過卻是領頭,她抱著雙臂吩咐:「打光板拿過來,有幾塊拿幾塊……所有燈都開了嗎?」

有人應,「開了。」

另幾人拿了打光板來,在傅容引周圍站著舉好。

萬事俱備,只見徐詠拿著DVD在衛舒夷旁邊站好,正正地對著傅容引。

事情到這裡,若是還不明白,那他就該去檢查一下智商了。

「這是要錄什麼嗎?」他抬頭,向衛舒夷投去疑惑的目光。

點了點頭,她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看看,我給你五分鐘時間背台詞,其他的你自由發揮。」

傅容引一怔,卻沒說什麼,回神後低頭細細看起紙上的內容。

他好歹演過一個角色,也是摸過劇本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這熟悉的格式。

要說手裡這東西和普通的劇本有什麼區別,大概就只是『薄到只有一頁』這一點。

紙上的內容很簡單,一句前情提要,講明了事件發生的幾個關鍵要點,接下去便是十三句獨白台詞。

衛舒夷道:「你把這段,用自己的理解演出來,準備好了就說一聲,我們馬上開始。」

這個片段出自一部經典電視劇,傅容引看過,雖然已經忘了名字,但他對整個故事的劇情,還殘存著一點點印象。

默念幾遍記下台詞後,他抬頭看向了衛舒夷。

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攝影機、沒有監視器、沒有收音、沒有佈景,有的只是簡單的打光、拿在手中的DVD和一面白牆。

然而卻是她目前除了錢以外,能提供給他的全部。

他的人生也曾失望至絕望境地,現在的條件比當時窘迫的生活,好了不知多少倍。

全都是因為她。

所以,不能失去,更不能辜負。

把紙遞給旁邊打光的人,傅容引認真凝視她那雙波瀾不驚的深邃眼眸,嘴角牽開一個弧度。

「我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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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短小君……【羞愧地躲起來】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5:43

☆、chapter 11

又是一個艷陽天。

冬日裡難得有這麼好的太陽,聶成康起得稍晚,十一點到工作室時,助理已經把重要的文件整理好送到他桌上了。

要處理的事情不多,大致解決完,他照往常的習慣,打開電子郵箱,查看是否有重要信件。

各大工作室、各大公司之間有業務來往,除了電話以外,最常見的便是用郵箱聯繫。

聶成康工作室有公共的郵箱,每天收件發件的內容,要麼是公告選角以後,經紀人們發來的藝人資料,要麼就是他們工作室主動向藝人發出工作邀請。不過他不管這些,平時都是他的助理在打理。

他現在登錄的這個是私人郵箱,有這個郵箱號的都是有交情的人,事情自然也不儘是公事。

頁面下拉瀏覽著,突然,一個眼熟的名字讓他愣了一下,鼠標也隨之頓住。

——『衛舒夷工作室』。

聶成康忍不住眉頭一皺。

他倒是忘了她有他私人郵箱這件事。

工作事宜怎麼不發到工作室郵箱去?莫非是怕他工作室的人直接過濾了?

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雖有些無奈她這鍥而不捨的舉動,但聶成康卻並不惱怒。

畢竟早就已經見識過了她的執拗,對她的脾性也算是有點瞭解,再加上經過幾年前那一遭,她這樣的舉動在他眼裡看來,倒也不算出格。

前幾天拒絕的話雖然說的很嚴厲,但實際上他心裡還是蠻喜歡這個後輩的。

只是可惜,這回她看上的角色,真的不能給她……

一邊想著,聶成康一邊打開郵件,等了一分半鐘,文件順利接受以後,他戴起耳機,一手托腮,另一手推正眼鏡,認真看了起來。

入目先是一片白色,接著幾行字出現——

『《大爭之世》寧王逼宮失敗身死片段,試演』。

大爭之世?

聶成康眉頭一挑,很快想起來這是早年一部古裝劇,和他即將要拍的《無謀天下》一樣,都是權謀劇,主打男人戲。

這部劇的收視率很高,播出的時候引起熱議,還拿了當年飛天獎優秀電視劇和優秀編劇兩項殊榮。

寧王是個反派,逼宮失敗身亡那個片段也算劇中一個小高潮了,對演員的演技考驗不小,爆發力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還要有能帶動觀眾情緒的感染力。

一個反派角色塑造的成功與否,要看觀眾對他的情感,憎恨是一種,而憎恨之外更複雜的,能夠讓人感覺到這個角色血肉的東西,就全看演員自己的悟性和塑造能力。

聽衛舒夷自己說,她手下的那個是新人,一個新人,挑戰這麼一個難度不小的角色,該說勇氣可嘉呢,還是……

眸光一閃,聶成康來了興趣,他調整姿勢,摒去雜念,懷著批判和審視的心情,盯緊了屏幕。

*

上午十一點四十。

「叩叩——」

敲過聲後助理推開門,「聶導,鼎……」

聶成康沒有應,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眉頭深鎖,兩眼緊盯著屏幕,再往前幾乎都要鑽進去了。

助理弱弱地出聲:「聶導……」

他還是不動,保持著那個姿勢,過了一會以後,似乎在思考什麼,接著滑動鼠標,點擊了幾下。

助理站在門邊不敢開口,心中忍不住猜測。

聶導他大概是在看視頻?

可是看什麼視頻會露出這種表情?剛剛的動作是重放吧?

摸不著頭腦的助理更加小心了,正思考著要不要出去過會兒再來,聶成康就摘下耳機,抬頭看向她,「什麼事?」

「鼎……」助理垂頭,「鼎風娛樂那邊的人說,劇本裡有幾個地方他們拍不了,要求我們改了……」

「接受不了?當初怎麼不早說?」聶成康的眼神一下深起來,幾秒後又恢復平時的樣子,問道:「不是說今天來簽合約嗎?人呢?」

助理抿抿唇,老實回答,「說是今天突然有別的行程,過來不了,讓我們推後幾天,挪到下個禮拜的樣子……」

「下個禮拜?」

聶成康笑了兩聲,表情卻不怎麼好看,「你告訴我還有幾天開機?啊?下個禮拜簽約?合著全劇組的人就等他們那邊?過幾天再突然來個行程,是不是我們也要跟著把時間往後推?你問問他們明年再開機好不好啊?!」

「聶導……」助理不敢抬頭,「我也跟他們說過了,可他們就一直強調說擠不出時間來……」

聶成康氣的翻了個白眼,助理猶豫著提議,「要不,我再跟他們說說?」

「不用。」

「啊?」

「啊什麼?」聶成康一拍桌子,「有什麼好說的,他們愛來不來,不來永遠別來了!」

吼完一句,冷靜下來後煩躁地揮手,「出去吧,這事兒先擱著,等我想想再決定。」

助理應了聲是,關上門腳步如飛地離開。

聶成康擰擰眉心,視線投向屏幕裡暫停的視頻。

畫面定格,正好卡在那張好看的臉上,那雙眼睛中,絕望混合著解脫,瘋狂之色消卻,卻而代之的是心死後的看開。

他點下繼續播放。

『贏不了你,終歸還是贏不了你,哈哈哈哈……我早該明白的,從我生下來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我永遠都贏不了你……』

這是最後一句台詞,說完,視頻裡的人就轉身,腳步似幽魂一般,鼻腔裡哼吟著不知名小調,不再理會身後的『人』,朝著『宮殿』深處走去,那是他的歸宿,是他的最終結局。

將視頻中人的表現反覆品析,聶成康忍不住點開又看了一回。

背景是白色的牆壁,視頻裡除了那個男人自己,什麼都沒有,可他愣是用自己的表演,還原了這段經典的片段,聶成康看的入神,好幾次差點以為自己正在看那部電視劇。

無實物表演是表演系學生的基礎,但是近幾年科班畢業的那些人裡,有實力和潛力的越來越少,紅的那些小花小生,不少都存在演技硬傷,歸根究底還是基礎功不紮實。

而衛舒夷工作室的這個新人,非常厲害,他的表演還原度很高,又在模仿中加進了自己的理解,和《大爭之世》裡寧王演員的表達方式略有不同,兩種感覺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前者注重的是寧王喜好權謀的一面,逼宮失敗這段,主要側重的也是『輸給你是我自己沒本事』的男兒豁達感。

而這個新人表達的重點則是悲——『成王敗寇的悲哀』。

這悲哀的感覺,和《無謀天下》裡的太子,非常相像……

聶成康兩手交握抵在唇邊,一遍一遍默念視頻結尾寫著的表演者名字。

傅容引……傅容引……

忽然又想起衛舒夷那天說的話。

『我第一次來,您收穫了一個顧冕……您又怎麼確定,這次不會是第二個?』

會嗎?會是第二個顧冕嗎?

這個傅容引,會是所謂『天王伯樂』的他,手中出現的……下一個神話嗎?

聶成康閉緊雙眼,似是在思考什麼,久久不曾抬頭。

*

「給,喝點熱的。」

衛舒夷端著馬克杯,一杯放在傅容引面前,一杯自己捧在手裡。

說了聲謝謝,傅容引拿起杯子,淺淺抿了一口,忍不住抬頭看向她。

他們坐在二樓的客廳裡,隔著茶几,分別佔據了兩側的沙發,一樓的員工們還在忙,時不時能聽到樓下的動靜。

「舒夷。」

適應了好一段時間,他才習慣了這個稱呼,衛舒夷拿著杯子暖手,滿意地點點頭,靜待他的下文。

他微微皺眉,「那邊到現在還沒有回音,是不是我的表現不好?」

「當然不。」衛舒夷答得毫不猶豫,「你的表現非常好。」

第一次聽到她如此直白地誇自己,傅容引愣了一小下,不確定地問:「真的?」

她點頭,「你表現如何你自己難道不清楚?這麼沒自信,郝先生知道了可是會哭的。」

笑了笑,又收斂表情,直視著他道:「聶成康那邊一天之內是絕對不可能有動靜的,沒動靜才是正常,如果今天之內就收到回復,那才說明你真的搞砸了,畢竟只有你的表現差,他才好乾脆果斷地拒絕我。」

「而且……你的表現就算不完美,有瑕疵,那也比聶成康他們原定的人選強一萬倍。」

「嗯?」傅容引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放下杯子,衛舒夷問他:「你知道,我看中的這個角色,聶成康他們定了誰來演嗎?」

他老實地搖頭。

「鼎風娛樂今年力推的三位新人之一,上半年二月末的時候正式在公眾面前露臉,到現在為止已經活動了快十個月。」

鼎風娛樂是業內一家規模中等的公司,今年主推的三位新人,兩男一女,到目前為止三人中勢頭最強勁的,是叫江允的那個,《無謀天下》男五號選的就是他。

不用說,這必定是鼎風活動的結果。

江允長得挺俊秀,如此小鮮肉,甫一出道就吸引了一批年輕的小姑娘,他現在小有人氣,看起來比另一個男演員更有前景,鼎風自然會加大推他的力度。

傅容引隱約有些記憶,「是……」

「沒錯。」衛舒夷眼皮一翻,「就是那個名字娘裡娘氣的江允。」

被她的形容噎地輕咳一聲,他又道:「那我不是沒希望?既然他是鼎風力推的新人,想來聶導演應了鼎風,就不會拂他們的面子才對……」

「他那樣的花瓶……」衛舒夷嘀咕一句,挑眉,「唔……鼎風雖然是個問題,可我們也不是全然沒有希望。」

他來了精神,滿臉希冀地看著她。

卻見她笑了笑,說:「百分之一的希望,不也是希望嘛。」

傅容引:「……」

消化了她不知是揶揄還是認真的話,傅容引朝樓梯口看了一眼,換了個話題,「她們怎麼還沒有下班?現在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嗎?這個點了,還在忙些什麼……」

「她們啊?」

衛舒夷摸著下巴,心情很好地衝他一笑。

「當然是在忙著替你造東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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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飯吃到一半撂下想著還是寫完再繼續吃,終於搞定,脖子和肩膀都酸了……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麼麼噠!v(=0=)v

鞠躬以示感謝【正直臉】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5:57

☆、chapter 12

「造…東風?」

傅容引有點茫然,那雙清透的眼睛看著衛舒夷。

「你想啊。」她老神在在地問,「你和江允之間,差了什麼?」

他和江允之間差了什麼?

江允是已經出道的藝人,正規男演員,背靠鼎風,有給力的公司運作,資源方面自然不需他操心。

而傅容引呢?

25歲在娛樂圈已經算是『高齡』,在遇到衛舒夷之前,簽過的那家小公司倒閉,沒有經紀人,沒有助理,送資料、跑劇組、試鏡,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如今在衛舒夷手下,做了她工作室的藝人,角色之於他而言仍然還是有些距離。

江允不一樣,他或許連鏡都沒試,又或者試鏡了,卻也不必拼盡全力去力壓其他對手,因為他有鼎風,即使表現地差強人意,看在他公司的面子,也多得是有人願意給他角色。

如此看,他們之間果真差了很多……

他沒有說話,衛舒夷看他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他心裡所想。

「實力你絕對不差他什麼,甚至比他強上百倍。」

她淡淡出聲喚回他的神思,「你輸給他的,不過是一個光明正大的藝人身份。」

傅容引抬頭,她眸色微深,緊緊凝視著他。

「我負擔地起整個工作室的開銷,養得起樓下一群員工和你,能及時瞭解圈內最新消息,可以給你請德高望重的老師,也能去和聶成康那樣有名的導演周旋……但有些東西,很抱歉,以我目前的能力,暫時還不能給你。」

他微怔,這番話聽在耳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在意他突變的神色,面色平靜地繼續道:「我沒有足夠的影響力和地位,沒辦法像別的經紀公司一樣,大張旗鼓地召開發佈會,讓你隆重地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連區區一個男五號的角色,也要這樣費盡周折地去爭取。」

「抱歉,是我能力不夠。」

如果說前面的話只是讓他感覺不是滋味,那麼最後那句道歉,卻是實實在在地戳中了他的心口。

她給他的已經夠多了。

二十五年的人生裡,除了養大他的爺爺奶奶,她是第一個傾盡全力對他好的人。

雖然這種好只是建立在合作關係上的,但已經足夠他銘記。

「舒夷。」

若非必要,他說話時甚少喊她的名字,往常叫了也是略帶尷尬的語氣,這一次卻不同。

傅容引深吸一口氣,放在膝頭的手稍稍用力,「你沒有對我說抱歉的立場,相反,我該向你道謝才是。」

「如果那天沒有在街上遇到你,我現在或許還在四處試鏡四處碰壁,可能蹉跎到三十歲,就堅持不住放棄了。我現在能夠坐在這裡,能接受郝老師的教導,有團隊為我規劃未來,還有你……為我爭取角色,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我爺爺奶奶小時候經常對我說,這世界上人這麼多,出現不好的人要學會坦然接受,而遇見對自己好的人,要懂得感激和珍惜。」

他突然彎下直挺的背,對她鞠了一躬,衛舒夷稍稍驚嚇,眉頭一跳,表面看著倒是鎮定。

三秒後他直起腰板,認真看著她道:「你對於我來說,即是後者。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清清嗓子,嗯一聲:「……我信你。」

好好地突然把氣氛搞得這麼嚴肅,衛舒夷有點後悔之前說那番話。

抬眸暗暗打量他,見他一臉的莊重,又覺得有點好笑。

之前就覺得他心思乾淨地有些過頭了,甚至到了可以稱為『夯』的程度……不過,見慣了圈裡的腌臢齷齪,他這副樣子倒也蠻可愛的。

雖然混這一行沒有心眼不行,但有她保駕護航,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是,不知他這份乾淨能保持多久?

「好了。」

她斂了目光,懶得去想那些以後的事情,「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下樓看看。」

傅容引跟著衛舒夷起身,「我也想去……」

「沒你的事,回房。」

她頭也不回地走向樓梯口,一個揮手趕他回去,他動動腳,最後還是沒跟上去。

*

第二天下午,傅容引才知道衛舒夷口中的『東風』指的是什麼。

上午十點,國內最大論壇之一的莢葉論壇上,出現了一張名為『求神通廣大的網友幫我找到這個男生!坐標B市!!必有重謝!!!』的帖子。

一位馬甲為『蛋糕小草莓』的普通用戶,在第一樓貼出了幾張照片,即她話裡希望網友幫她找到的男生。

那位男生看上去像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簡單的T恤,五官俊秀,氣質出眾,手捧著一本書窩在圖書館角落,看書看的入神。

有側面照,還有他站在書架前取書的照片,前者的重點只是那張臉,後者卻不得了,他站著,兩條大長腿佔據了整個畫面三分之二的長度。

看得出來,這些照片都是手機之類的工具偷拍的,可是比起一般的手機照,感覺又完全不同。

簡簡單單的打扮,乾乾淨淨的氣質,配上一張容姿出眾的臉,輕而易舉就完爆了那些化著濃妝、拍一張照片要在鏡頭前凹半天造型的男網紅們。

那張臉正是傅容引。

樓主在照片下補充了文字說明:

『這裡坐標B市,樓主前段時間休假,某天晚上突發奇想跑到市立圖書館看書,結果就遇上了這個意外之喜!那天晚上書上的字我一個都沒看進去,光顧著看美人了,第二天抱著僥倖的心理再去,沒想到他居然還在!』

『後來我只要一有空就會去圖書館待著,發現美人只在晚上出現,好多次樓主都想上去搭訕,無奈太慫!而美人每次都安靜窩在角落看書,待上一兩個小時就走,是以一直沒能勾搭上……』

『假期馬上要結束了,估計以後晚上都沒時間再去圖書館養眼,所以前幾天樓主色上心頭,忍不住掏出手機偷拍了幾張,然而昨晚再去的時候發現美人居然沒來!不見了!!麻煩萬能的網友有知情的告知一下這位帥哥的粗略信息!拜託了!!!我昨晚真是沮喪地夜宵都少吃了兩碗T_T』

傅容引被那樓主一口一個『美人』臊地不行,往下看,短短幾個小時內,回帖量已經很驚人了。

『臥槽小鮮肉長得真好看!搬凳子坐等,有聯繫方式麻煩給我也來一份!』

『樓主我先舔為敬!』

『知道了信息又能怎麼樣,此等絕色樓主還是洗洗睡吧。』

『我喜歡白淨的男生!只是大多數白淨的男生總是娘娘的,這個好!又乾淨又不娘氣!是我的菜!!』

『樓主居然錯失如此大好機會,是我的話果斷上去求交往!』

『誰家的男朋友這麼好看QAQ』

『唉!?這不是我大學的學長嗎!!!』

『樓上站住!!交出聯繫方式不殺!』

『有知情人士出現了快說快說……』



一開始都是在討論顏值,後來漸漸冒出一些『知情的』,但也沒有真的把他的消息公佈出來。

再到後面,事情發展地越來越有趣,除了莢葉論壇,其他論壇也有人轉載這張帖子裡的照片,接著地是貼吧,繼而又蔓延到微博上。

當然也有酸的,說傅容引長得不好看,一般、普通、也不怎麼樣……不過這些聲音都被女網友們的花癡回復掩蓋了。

微弱的相反意見是不足以和主流聲音抗衡的,尤其在顏值這件事上,各人有自己的判斷,而傅容引的長相,也是實打實的好看,不是劍走偏鋒的出色,也不是另類獨特的小眾美。

他就是好看,就是生的好看。

「叩叩——」

衛舒夷倚在門邊,輕敲門框,饒有興趣地問:「被一群姑娘示愛的感覺如何,美人?」

傅容引騰地一下紅了臉,抓抓頭髮,「這是你做的?」

她點頭,「發帖的是我們工作室委託的公關,回帖的那些裡也有我們買的號在推波助瀾,不過不多,大多數都是網友自發回復。帖子炒熱以後,其他幾個地方的轉載,也有我們的人做的,不過更多的是網友。」聳聳肩,她笑意加深,「沒辦法,人都愛湊熱鬧嘛,現在是男色時代,追星族群裡,女性一直是消費主力軍,而且你長的好看,顏值足夠,炒作方向對了,要引起些小話題一點都不難。」

傅容引問:「不會被人識破嗎?」

「識破又怎樣?」

衛舒夷不甚在意地聳肩,「有多少人是靠炒作出名的,數的清嗎?區別不過是有的人運氣好,最終擠進了娛樂圈,有的人運氣不好,撲騰一陣就銷聲匿跡了。只要有實力,用什麼方式撕開一條路又有什麼關係?再說,多少公關推手團隊都指著這個吃飯呢,你以為圈裡人真的對這些事毫無察覺?」

她走到傅容引身邊,雖然身高差了一截,還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日後有人故意針對我們,不然你就放心吧,沒誰有那個閒工去管這些閒事。退一萬步說,就算以後真的有人來翻老底,只要你紅了,這些事就全都不算事兒。」

她彎唇,那雙眼睛裡閃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光,「既然沒有東風,我們就自己造東風,現在東風起了,能不能青雲直上,就要看你了……」

「記住,過程不是最重要的,結果才是。」

他愣愣看著她的眼睛出神,直到她轉身悠然走出房門,他才反應過來,提步跟了上去。

「那接下去該做什麼?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衛舒夷腳步不停,側目看他一眼,「你?」

他重重點頭。

淡笑著在他肩頭拍了拍,她道:「吃飽飯去圖書館待著吧。」

傅容引:「……」

衛舒夷將他甩在身後,一邊下樓一邊掏出手機查看郵箱。

沒有新郵件。

只剩一個禮拜……

還有一個禮拜,《無謀天下》就要開機了。

這場東風,還沒有真正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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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今天不是短小君了(=0=)只是脖子疼還是避免不了……

好了~姑娘們晚上好,我遁去休息啦~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6:11

☆、chapter 13

事件沒有結束,還在持續不斷地發展。

先是有幾個地方報紙的藍V見各大論壇動靜不小,隨手撰了短文,在微博上發了有關『B市市立圖書館男神』的消息,接著有一些小媒體也粘貼複製發送出去,當作新聞來交差。

沒多久,就見一個名為#圖書館男神#的話題,從微博熱搜榜末尾一點一點爬了上來。

衛舒夷的熱搜買得很謹慎,沒有一來就直接讓其空降,畢竟這樣太明顯,各大粉圈的人,仔細一想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她買了最末的位置,接著又買了一批比較正常的小號帶話題,刷了一些不太出格的言論。這樣別人順手點進去,也不會看見一個空空如也的話題,進而生疑。

再加上幾大論壇的帖子炒得實在熱,那些頂貼的大多也是玩V博的,從論壇下來,點進微博,看到這麼一個話題,有那手癢的,便忍不住也跟著發了相關內容。

就這樣,幾個小時後,衛舒夷再花錢買下中間位置,還讓工作室的兩個姑娘用一個月前就申請的小號,以『最早圍觀論壇帖子那批人』的身份,發了科普微博,重點當然是傅容引那幾張美到爆的照片,和他在各大論壇引起的轟動。

在這個話題裡,工作室那兩個妹子的微博是轉評贊數量最多的,熱度堪比某些營銷號。

接下去便不需要衛舒夷再花錢了,因為這時候熱度才真正開始上升。

憑藉著眾多妹子和路人的好奇,晚上七點半,整好是新聞結束的點兒,#圖書館男神#這個話題就成功升到了熱搜榜第三的位置。

衛舒夷很淡定,她如往常一般,該下樓下樓,該回房回房,偶爾拿出手機刷一刷V博,瞅兩眼又裝回口袋。

工作室其他人也有條不紊地工作著,傅容引不知道她們在忙什麼,見一個個都跟陀螺一樣來回轉,也不好像平常一樣過去打攪她們。

「今天圖書館還是別去了,回房休息吧,難得放一天假,明天可還得照常上課。」

衛舒夷看他坐在沙發上時而出神,時而左顧右盼,終於忍不住出言趕他。

本想說點什麼,想想覺得自己這時候也幫不上什麼忙,坐在這裡沒準還挺礙眼,傅容引點點頭,起身回了房間。

她說的沒錯,東風已起,能不能抓住這股風直上青雲,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這一整個工作室的人,不僅此刻在為他忙碌,更是將前程都押在了他身上。

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早些休息,明天好好上課,演技紮實了,才是他和她們最有力的憑仗。

*

從論壇開始到V博,熱搜話題由最開始的#圖書館男神#進化成了#照片男神傅容引#。

這也是衛舒夷策劃的一部分。

在先前那個話題火了以後,就有不少傅容引以前的大學同學發博稱認識,說自己知道那是誰,不過因為沒什麼人關注,並沒能引起什麼討論。

這個時候,衛舒夷委託的另一家公關便安排人下場了。

他們把衛舒夷給的那部分可公開資料,用各種經意不經意的方式『扒』了出來,除了圖書館系列照片,還放了一兩張傅容引大學時期的證件照。

照片當然也是衛舒夷給的,一個簡單的正臉,質樸乾淨,沒有多餘的修飾,看著很是清爽舒心。

他現在氣質比以前好,那幾張爆紅照經廖申寧的手拍出來,更是多了不一樣的神韻,但虧得他底子好,大學時和現在長得根本沒差別,都一樣好看,圍觀群眾見了也只是感慨幾句『那時候好清純!』、『一看就是天然的』,也沒有額外說什麼。

傅容引這個名字和資料被『扒』出來了,微博自然也曝光了。

短短十幾個小時時間,他的粉絲漲了一百多萬,從原先的一千人不到,變成了一百萬出頭。

他本就不怎麼玩這種東西,微博開了一兩年,發的動態不超過十條,最近的一條還是把密碼告訴衛舒夷以後,她登錄上去順手發的。

沒有內容,只是一個[兔子]表情。

就是微博眾多表情裡,那個粉紅粉紅瞇眼憨笑的傻兔子。

聞風而來的姑娘們在關注了他的微博以後,不到兩分鐘就把他這荒蕪的微博主頁看完了。

受災最嚴重的自然是那條兔子,一是因為它的發出時間距離現在最近,二是因為……

這麼可愛這麼萌的內容!和照片裡那個美貌的乾淨大男生……實在是太相稱了!!

於是——

『男神好可愛!男神我要給你生兔子!』

『你好萌啊啊啊啊啊!!』

『你信一見鍾情嗎?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Doge]』

『男神求聯繫方式!或者去市立圖書館能看到你麼!這裡坐標也是B市!』

……

近萬條評論,各式各樣的回復,還有好幾千艾特和一萬多點贊,連番轟炸,震地衛舒夷手機不停直響。

沒錯,是衛舒夷的手機,不是傅容引。

他被趕回房間以後,就非常聽話地乖乖睡覺去了,微博他一向不怎麼玩,偶爾上去也是看看有什麼新鮮事,看完就下線。自從把帳號密碼告訴衛舒夷以後,大多時間都是她在使用。

她的號和他的號,這個看完看那個,點了保存密碼,切換起帳號來非常方便。

傅容引一覺睡到大天亮,被生物鐘準時叫醒,洗漱完畢後就和衛舒夷面對面坐上了餐桌。

略填了填肚子,她把微博上的進展情況簡單交代給他聽,語畢喝完了杯子裡最後一口牛奶。

他對那些不怎麼上心,只是問道:「那我晚上還要去圖書館嗎?」

雖說那些姑娘們的激動之言不能全部當真,但要是有既在B市、湊了這場熱鬧又有閒的,未必不會跑到市立圖書館一探究竟。

「去,幹嘛不去?」

衛舒夷用紙巾擦嘴,儀態十分好看,「我讓你去是讓你靜心,祛一祛浮躁,你覺得你現在這樣算是成功了?」

其實遠沒有她說的這麼嚴重。

工作室裡的姑娘們,還有這次網上看過他照片的人,每個都說他身上有種『沉靜美』,雖然他也不懂那是什麼鬼東西,但肯定和她要求的差不到哪裡去吧?

心裡這麼腹誹著,卻沒有出言反抗,傅容引溫順地點頭,答應以後又問:「如果遇上來找我的怎麼辦?」

那些評論還真是讓他大開眼界……難怪都說現在的姑娘們生猛。

衛舒夷一點都不擔心,「來就來唄,你還怕她們吃了你?你窩在角落看你的書,即使發現有人在看你,也裝作不知道,懂嗎?」

見他點頭,她繼續說:「等看得差不多了,你就回來,務必快狠準,腳下生風地走起來,能不被攔住就最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你晚上回來再說。」

「……好。」想了想,他決定聽她的,「那聶導演那邊?」

「事情鬧得這麼大,想來他應該也注意到了。」

衛舒夷抿唇,「現在還在熱搜上呢,這回可不是我買的,是姑娘們自己給你刷上去的。每個工作室都有專人負責留意網上的熱門時訊,他那邊也不例外,我估計,若是有動靜,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後面的話就沒必要說了。

有動靜就在這幾天,沒動靜,那則說明,她們看中的那個角色徹底沒戲。

傅容引在心裡默歎,朝她波瀾不驚的臉投去一瞥,心中忍不住思量起來。

她費了這麼大周折,如果最終還是不成……

雖然遺憾,但他倒是還能接受,怕只怕她難過。

如果他再強大一點就好了,要是再強大一點……

傅容引突然凝眸,正色對她道:「以後,一切都會有的。」

衛舒夷一怔。

靜了幾秒,回過神後,她的巴掌往他頭上一蓋,「好好地學我講話幹嘛啊……真是。」

她打得不重,他不閃不躲,只是挨下以後摸了摸。

抬眸剛好見著她一臉佯怒,眼神斜斜一瞥,那片刻的嗔意非常好看。

他忍不住笑起來,不怕死地複述:「會有的,都會有的。」

*

聶成康工作室。

助理站在辦公桌前,垂頭輕問,「聶導,鼎風那邊需不需要再派人催一下?」

聶成康沒說話,助理久久等不到答覆,偷眼瞄他,見他又像上次一樣,眉頭緊鎖盯著電腦屏幕出神,趕忙斂了神色,將頭垂地更低了。

「鼎風那邊……」

聽到他的聲音,助理以為他要拿主意了,驚喜地朝他看去,希望他能快點決定,早點把這事兒解決,也省得自己三天兩頭挨罵。

「鼎風那邊先不用聯繫了。」他長抒一氣,似是做了個決定,「你忙別的事吧,這件事不用管了,下午把給江允准備的那份合同拿到我辦公室來。」

助理應聲,他沒有別的事要囑咐,便揮手讓她出去。

門關上,室內又安靜下來。

聶成康緊盯著電腦,屏幕上是微博界面,卻不是他自己的主頁。

沒有過多的內容,簡單乾淨,一如照片中流露出的感覺。

最頂上,微博主人的頭像是純白的,在那個圓框框下方,赫然寫著三個大字——

傅容引。

而右方的熱搜榜裡,#照片男神傅容引#正牢牢佔據著第一個位置。

聶成康拿過桌上的手機,翻了又翻。

最後,從眾多聯繫人裡……

翻出了那個令他又欣賞、又頭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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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兔子]

我晚飯還沒吃,決定先去碼字,姑娘們看完記得留個印喲~我讓容引給你們生兔子【劃掉】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6:25

☆、chapter 14

傅容引猜的沒錯,果真有人去圖書館裡堵他了。

說是堵其實也不太恰當,那些從微博上聞風趕來的妹子們,早早就在市立圖書館潛伏,待見到本尊以後,一個個欣喜地臉泛桃花。接著各顯神通,或是假裝無意地往他所在位置挪,或是乾脆大膽地在他周圍坐下。

對於這一切,傅容引謹遵衛舒夷的教誨,假裝沒有看到,一副沉浸在書海中,不為外界所動的模樣。

只是他自己知道,這一晚的書,看的不如從前自在,他坐如針灸地捱到可以離開的點,立刻打了雞血般,腳下生風,頭也不回地出了圖書館大樓。

那些姑娘們反應不及,回神時他已經沒影了。

人不在,便只好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回憶晚上的情形。

而他看書時那全神貫注的投入表現,在姑娘們心中儼然又成了一個加分點。

——看!什麼叫真男神?這樣的才是真男神!

不被外界干擾,不受他人言論的影響,哪怕微博上一大群姑娘喊著要給他生兔子,他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安然自若,一如照片中那般豐神俊朗、氣質高潔。

簡直就是一個會行走的、大寫的『蘇』!

很快,這些見到傅容引本人的姑娘們,在V博上PO了晚上的事情經過,雖然她們的經歷大多相同——去蹲點、見到本尊、偷看了一整晚、然後本尊離開她們各回各家。

但每個人口中的誇讚卻完全不同,那溢美之詞滔滔不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哪所高校中文系畢業的學霸。

另一邊,表面鎮定、實際慌張『逃』回家的傅容引,在進家門的瞬間,忍不住長抒了一口氣。

「怎麼?後面有豺狼虎豹追你?」衛舒夷悠哉地喝著東西,眼含戲謔地問。

傅容引一邊換鞋一邊平復呼吸,「豺狼虎豹倒是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

被他的形容逗笑,衛舒夷道:「這還只是小場面,以後真動起真格來,你要怎麼辦?到那時候可不止現在這樣,扒衣強吻的舉動雖然瘋狂,可一旦粉絲基數大了,總會出現那麼幾個……」

他臉色微白,過後只好無奈答:「那也沒辦法,到那時候再說吧。」

走到衛舒夷對面坐下,見她臉色輕鬆,渾身散發著愉悅的氣息,忍不住問:「心情這麼好?有什麼好事嗎?」

「當然。」她點頭承認,挑眉問:「你想聽嗎?」

傅容引剛要說話,忽然又想起現在是特殊時期。

對於角色的事情,她說是說不緊張,看上去好像也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這些天神情一直都是繃著的,什麼事能讓她這麼高興?

除非……

他眼睛一亮,還沒回答,衛舒夷就剝奪了他猜對的樂趣,「沒錯,你猜的很對,聶導演給我打電話了。」

傅容引:「……」

懶得去吐槽這點小事,他緊著問:「意思是說,角色的事成了?」

她點頭,又露出那種狐狸般的笑容,「成了。」

「明天簽合同,聶導演會親自來,你做好準備。」

傅容引怔愣著一動不動。

男五號的角色,是他的了?

他這樣一個無權無勢,又是二十五歲『高齡』的新人,在跑了這麼多年龍套以後,馬上就要參演大名鼎鼎的聶成康導演的作品?

有些不可置信,心裡又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湧上頭的喜悅包圍了他,傅容引彈簧一樣從沙發上起來,在衛舒夷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把拉起她抱進了懷裡。

她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反抗,下意識抬起腿就想要來個『斷子絕孫頂』,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謝謝你!」

憋了半天只憋出這麼三個字,衛舒夷卻半點都感受不到他的激動和興奮,他抱得緊,她在他懷裡只覺得快要被勒死了。

空氣艱難地鑽進鼻腔,滿滿的都是他身上清新舒爽的味道。

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她用手掌使勁抵著他的胸膛,「快放開我……我透不過來氣了……」

終於意識到自己力氣過大,傅容引趕緊鬆手,略帶歉意詢問她是否有事。

那張臉和那樣的眼神……無形中就將人的火氣消融了。

衛舒夷坐回沙發上,無力擺手,不知是因被勒,還是因自己生不出想要和他計較的心而懊惱。

*

聶成康只帶了兩個人來,一個助理,一個律師。

衛舒夷這邊倒是全工作室的人都在場,不過見面地點在二樓,員工在樓下,具體談話情況她們並不知曉。

左邊坐著傅容引,右邊坐著負責法務的姑娘,衛舒夷居中,換上了正裝的模樣成熟又幹練。

「你這一手走得不錯啊。」聶成康笑看她,「倒是我想差了,從前就那樣固執,三年時間想來也不足以磨平你這性子。」

「給您添麻煩了。」

事情已經談成,她收了那股勢在必得的逼人之感,坐著微微彎腰,「您氣量大,不跟我這個小輩計較,我該謝您。」

聶成康呵呵笑了兩聲,目光轉向她旁邊的傅容引,點點頭,「本人比照片好看。」

見傅容引因他的目光和話語繃緊了背,他放柔了表情道:「我看了你的試演視頻,表現不錯,雖然還有不足,不過潛力無量啊,年輕人要抓緊,未來可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傅容引正襟危坐,點頭應是。

寒暄幾句進入正題,雙方律師細細審查核對合約條例,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而接下去的四十分鐘裡,衛舒夷和聶成康就利益分配和責任分配進行了拉鋸。

等聶成康、衛舒夷和傅容引都落草簽字之後,合約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只剩幾天就要開機了,我讓人把具體時間和詳細安排制定成表發給你。」

聶成康讓助理收好他們那份合約,囑咐道:「你們這邊準備一下,盡快進組吧,能得話明後天就動身,橫店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我也這兩天過去。」

「沒問題。」衛舒夷點頭,「我們一定準時。」

事情談成,聶成康一行人便要走,衛舒夷等人下去相送,到大門外,要上車時,聶成康突然把衛舒夷單獨叫到了一邊。

看著面前這張比幾年前成熟許多的臉,他默默歎氣,最後卻只說了一句:「你比我想像得能幹。」

她沒有說話。

他雙手背在身後,無言轉身,又頓在半途,重新轉回來看她,語氣沉沉:「你知道嗎?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你的那些照片,或許我最後依然會被顧冕打動,但是……原本我準備給他的,是出鏡只有六分鐘的配角。」

衛舒夷一愣。

回神,聶成康已經上車了。

她來不及再說什麼,他也沒有停留的打算。

*

衛舒夷當晚便做了決定,準備後天一早出發。

傅容引的課程暫時停止,他備了禮,親自去和郝雙請假,而衛舒夷在他出門後沒多久,也提包出去了。

之前答應要請廖申寧吃飯,雖然不急,但這一趟去橫店至少得兩個月,想了想,衛舒夷便在前兩回見面的那家餐廳定了位置,不早不晚,準時到達。

廖申寧已經在包房裡候著了,見她推門進來,撇嘴道:「我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用一頓飯就想打發我啊?」

「一頓不夠那就十頓,你看如何?一百頓也行。」

壓在心頭的大石搬開,衛舒夷心情頗好,也有閒心和他逗趣了。

「得了吧,我才不信你呢。」

他哼一聲,按鈴叫服務員,戳著菜單連點了七八樣,大有洩憤之意。

到最後好歹還是沒有良心全泯,停了停,補充一句:「那個酒釀小圓子來一份。」

點完又看著她嘟囔「「就你愛吃這東西,盯緊了一家店,一吃就是幾年……」

她但笑不語。

服務員出去後,廖申寧換了個姿勢,稍稍正色,「對了,我有事兒要和你說。」

聞言,衛舒夷抬頭朝他看去,正好對上了他眸色沉沉的雙眼。

他道:「你還記得錢棠嗎?」

*

「明天有三家雜誌的人來採訪,後天電影發佈會上午十點開始,大概三點半結束,之後直接去機場,飛H市,大後天綵排,大大後天錄製節目……哦對,H台要用的短片明天會有人來拍,我跟他們說了時間定在你其他工作結束之後……」

林江仔細核對著行程,一口氣念到五天之後的安排,這才停下,「暫時先這些。」

顧冕不作回應,只問:「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嗎?」

「今天……我看看,嗯,都結束了。」

「那就走吧。」

從椅子上起身,顧冕人高腿長,幾秒鐘時間就走到了休息室門邊。

林江趕緊在後頭跟上,「去……去哪啊?直接回家還是……」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我想去吃酒釀小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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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一場因酒釀小圓子引發的災難哦霍霍……

艾瑪一想到下一章有可能修羅場我就莫名開心……

只是少了容引和裴洋,要是他倆也在,那就是名副其實的【真·修羅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6:42

☆、chapter 15

「錢棠……?」

衛舒夷擰眉,在心裡想了一遍,很快憶起,「記得,她怎麼了?」

「你知道錢棠現在在哪裡工作嗎?」廖申寧笑了笑,「她在ICE,手下掌著一個組的攝影師。」

ICE是業內有名的攝影公司,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不出五家,廖申寧當初成立S.I工作室的時候,沒少被人打壓,ICE也曾參與其中。

不過早在顧冕開始闖蕩娛樂圈的時候,S.I就已經站穩了腳跟,經過這麼些年的打拼,已然躋身『五大』攝影公司之一,廖申寧在這一行裡也有了足夠的地位和話語權,那些陳年舊事算是過去了,現如今ICE以及其它幾家,和S.I也有不少生意往來。

廖申寧特意提到ICE,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的舊怨,而是因為——

「三年前她只是個小助理,往往接到工作入組了,也只有打下手的份,那次也一樣。可是現在,她不僅進了ICE,還坐上了組長的位置……」

他瞇眼道:「你不覺得,她躥地有點快了嗎?而且,之前在這行混了那麼久沒動靜,偏偏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衛舒夷很快抓住了重點,眉頭皺地更深了,「當時,那個電視劇劇組請你們工作室拍定妝和宣傳,因為熟人拜託,所以是你親自接的。我去你那兒散心的時候……沒錯,的確是錢棠和我接觸地最多。」

「但是,在那之前我根本不認識她,她有什麼理由……」

「有的時候害人不需要理由啊,只要有利益就夠了。」

廖申寧懶懶靠在沙發背上,說:「她是除了我之外,在那段時間裡和你接觸最多的人,而且在事情發生之後的這三年裡,她又躥升地這麼快,說裡頭沒貓膩,你信麼?反正我是不信。」

衛舒夷歎了口氣,視線定格在桌面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輕踢桌柱,引回她的注意,「喂,你不是一直堅定地認為那只是個誤會嗎?現在有個方向可以下手了,你怎麼反而這副表情?難道說……」

「我沒有動搖。我很確定,非常確定,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一直都是。」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申寧,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可笑,我和他十六歲就認識了,可他還不如你相信我……」

「打住!」

廖申寧翻了個白眼,「別拿我和他比。而且,我也是受害者OK?」

衛舒夷不知該怎麼接他這句,只好說之前的事:「既然你說錢棠是關鍵,那我們就從她開始吧……?」

他沒好氣地道:「等你來開始就遲了!」

說著拿出手機,想要翻出什麼給她看。

「你離開之後半年,我就覺得她不對勁了,我跟你說,我可是捨身……」

話被鈴聲打斷,他手中的手機這時候正好唱起了歌。

「得,說她她就來電話了。」

邊嘟囔邊摁下接聽鍵,廖申寧沖衛舒夷做了個噓的手勢,微微側身,完全不需要準備,霎時變了個音調,語氣溫柔地能滴出水來。

哪怕只是普通的字句,內容平凡地很,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愣是曖昧地讓人臉紅心跳。

三分鐘後,他掛掉電話,長長舒了口氣。

衛舒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道:「你這本事跟誰學的……?撩妹技能我給一百分。」

「別笑我了行嗎?」他沒好氣地道:「我這樣出賣色相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你扔下個爛攤子瀟灑走人,一走就是三年,我呢?一邊要犧牲自己用美人計,一邊還要應付顧冕找茬!你以為我過的很舒坦?」

聞言,衛舒夷眉頭一皺,「他找你麻煩……?」

「你覺得以他的脾氣,可能不找我麻煩嗎?」

廖申寧掐掐眉心,無奈道:「不過倒是沒再像那次一樣和我動手,只是在活動上碰到了,衝突總免不了。而且我工作室又明白放話了,不接顧冕的活,現在圈裡誰不知道我和他不對付?」

「抱歉,都是因為我才害你……」

「別說這種鬼話。」他睨她一眼,接上之前的話題,「現在說回錢棠。我在她身上已經費了不少勁了,這邊交給我,哪怕她再油鹽不進,我也有辦法從她嘴裡套出東西來……你暫時不要管,專心捧你家的小白兔,有眉目了我會通知你。」

衛舒夷沉默半晌才道:「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也不愛聽,只是以後有什麼我幫得上的,你儘管開口。」

廖申寧挑眉,「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你客氣。」

室內靜下來,他百無聊賴地拿起杯子,晃著溫水玩兒。

好一會沒有說話,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只是,我一直很想問……」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你和我並沒有真的發生關係?」

*

從工作地點出來,建築和燈火在車窗外飛快後退。

林江瞧瞧顧冕沒有表情的臉,忍不住道:「不然還是在附近找家店吃吧,那家實在太遠了,等我們過去估計該關門了……」

顧冕不吭聲,閉目養神,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林江知道他沒睡,可遲遲等不到他表態,縱使有話要說,也不敢再開口。

他就是這個脾氣,決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別人一句兩句就改變主意,可是……

林江真的不希望他這樣。

別的不說,就說這酒釀小圓子。

平時顧冕工作累了要吃東西,哪怕遠在天邊,林江都會想辦法幫他弄來,可這什麼小圓子,實在讓林江彆扭,因為……

那是、那是那個人最喜歡吃的東西!

大晚上突然想起這個,而他現在執意要去的那家店,也是那個人以前還在時最常去的餐廳。

林江心裡止不住地歎氣,上回他似乎看見她在路邊……

只希望是錯覺才好。

陶小晴已經回去了,車裡就他們倆,還有一個自動屏蔽了外界的司機。

這一路走得悶,除了過減速帶的時候震震,車裡靜得彷彿沒了人氣兒。

一個多小時以後,他們在那家店門外下車,顧冕戴著帽子,墨鏡口罩一應俱全,穿著大衣的頎長身影吸引了路上為數不多的行人。

林江跟在他後頭,來都來了,只好催促著他快些進去,省得被路人認出惹麻煩。

這家中餐廳叫『珍饈館』,消費偏高,顧冕在這兒有貴賓金卡,只是已經有兩年多沒來了。

林江到前台說了兩句,立刻有經理來招待他們。

一路慇勤地引著他們上樓,經理把人送進包廂內,連點單也是親力親為。

「一份酒釀小圓子。」

一看都沒看菜單,顧冕點了這麼一樣之後,便對林江說:「要吃什麼你隨意。」

林江哪有胃口,象徵性地點了兩樣,待經理和服務員出去後,只好陪著發呆的顧冕一起裝啞巴。

因為之前在路邊看到了一個疑似那位的人,這家又是她最喜歡的店,林江在這兒總覺得坐立難安。

他不停地在心裡默念著快些上、快些上,好快些吃完趕緊走人。

卻不想,在服務員呈上酒釀小圓子,開門恭敬地退出去時,一道不大不小的喊聲正好從外面傳了來——

就那麼幾秒的空檔,那道聲音鑽進來,熟悉的兩個字,令這包廂內面對而坐的兩個男人俱是一僵。

為什麼會這麼巧?

林江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一秒,顧冕風一般衝了出去,而他的腦子裡只冒一句話——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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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預備~

關於申寧和衛總攻對話裡的最後一句,我先聲明他倆絕對沒有發生什麼,所以不用擔心……

衛總攻很確定,申寧心裡其實也很確定,只有顧冕一個人……

這是所有亂麻的開端,這個事件會在後頭慢慢講明,掰扯乾淨的!

啊……一章沒上線,有點想念容引~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今天也留個印再走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6:55

☆、chapter 16

走廊上,有一處聚集了幾個服務人員,經理站在最前,一直不停地鞠躬賠著罪。

紮著一束小辮的男人容顏俊美,輕攬著懷裡女人的腰,托著她的手臂,眉間隱有怒氣點點。

「你們這麼大家店,服務怎麼這麼不到位?地板上居然有油漬,我們高高興興來吃飯,結果還摔一跤回去,出了問題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對不起對不起……非常抱歉,是我們的保潔沒有做到位,非常抱歉!」

經理不住地鞠躬,而後擦擦額頭的汗道:「醫藥費我們一定會承擔,還有賠償……還請兩位海涵……」

男人擰眉繼續說,顧冕的眼神卻一直凝在他懷裡那個女人身上。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服,眉頭吃痛地皺起,聲音卻淡淡的:「算了,申寧……還是先去看看吧,我的腳好像扭著了……」

那男人瞬間緊張起來,「扭傷了?疼不疼?趕緊的,我們去看看……」

其他的都拋到一邊,他一下子沒了和經理周旋的心情。經理及周圍的服務生們,隨著他倆向前走的動作讓開道。

顧冕就那樣站在門邊不動,看著那女人被男人攙扶,一點一點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一步、兩步……

他們抬起頭,然後……看到了他。

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集中在頭頂。

冷,寒冬臘月不足以媲美,那種全身發毛的寒意,伴隨著心跳加速的聲音,在血管裡一下一下衝撞著。

他覺得五臟六腑都擰成了一團。

難受極了。

拍戲時,他曾在冬天沖涼,曾經從樓梯上一路滾下去,也曾被倉庫爆破的火焰包圍,鼓膜被熱浪震地一陣陣嗡鳴發顫……

可都不及現在這般。

視線相對,她深黑的眼睛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同的只是,這次沒有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神情,撞進了她眼裡。

顧冕不敢想,只是短短片刻,對他來說卻漫長地難以計量。

這一眼,比三年還長。

他僵直身體,腳步飛快地走向樓梯,一步一步踏著階梯,慌不擇路,逃也似地衝出了店門。

林江還在包廂裡。

才跟出去兩步,見顧冕站在門口呆看一會突然走了,只好折回去提包,然後飛快地小跑去追。

肯定是那個人……

這樣想著,經過走廊時往那個方向一看,果然看見了兩張熟悉的臉。

他心一顫,腳下的步子邁得越發急了。

廖申寧和……

衛舒夷。

*

「你還好吧……?」

這句話問的不止是她的腳。

剛剛那一瞥,他們都看到了那個人。

雖然那人走的快,可是那一眼絕對不會錯。

是顧冕。

衛舒夷扯扯嘴角,緊捏著廖申寧胳膊的五指慢慢放鬆,前額幾縷髮絲飄下來,遮住了她微變的神情。

「……我沒事,走吧。」

廖申寧抿緊唇,不再理會戰戰兢兢的經理,小心攙扶著她,極慢地朝樓梯口走去。

該下樓梯的時候,他在衛舒夷面前蹲下,沒說話,意思卻很明白。

衛舒夷順從地用一手撐著他的肩,屈膝的瞬間卻頓了頓。

他回頭,見她越過自己的肩膀,望著前方空空的樓梯出神,心知她是想到了方才頭也不回離開的人。

「他走了。」

廖申寧凝眸,「你再看也沒用。」

「……我知道。」

垂下眼瞼,慢慢趴上他的背,她的半張臉都掩在他肩下,碎發和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緒。

她呢喃般重複:「我知道……」

下樓,出了店門,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夜燈疏黃,寒氣一絲一絲從地面躥起。

廖申寧不曾放她下地,就那樣一步一步,背著她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她埋頭在他肩上,突然悶悶地開口:「廖申寧。」

「嗯?」

「我沒有忘不了他。」

他輕笑,而後「嗯」了聲。

肩膀傳來的鼻音似乎重了些:「我沒有因為他慌張失措。」

廖申寧點頭,「嗯。」

安慰似地補充一句:「慌張失措的是他。」

她又說:「我沒有放不下,沒有捨不得,沒有非他不可,沒有……」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

還沒有下雪,地面已經被低氣溫凍得乾硬。

他一腳一腳,踩下去時鞋底和地面摩擦,發出有細微的聲響。在這樣寂靜的夜裡,一聲一聲,戳著耳膜連著心跳,格外明顯。

脖子被溫熱的液體沾濕,不過只是一小會,很快又涼了。

「我沒有……」

她環著他脖子的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領,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很想他。」

*

廖申寧帶著衛舒夷,火急火燎去醫院掛了急診。

醫生被他的大驚小怪弄得一陣無語,細緻檢查過後,推推眼鏡給了結論。

「只是輕微扭傷,開兩支藥膏按時在傷處塗抹,回去冰敷一下,晚上睡覺的時候墊幾個枕頭在床尾,把腳支高些,下地時那隻腳盡量避免著力,過兩天就好了。」

「那別的地方呢?」

廖申寧不放心,「她剛剛摔了一跤,除了腳別的地方有沒什麼問題?」

醫生看他一眼,無奈轉向衛舒夷問:「還有哪疼嗎?」

衛舒夷搖頭說沒有,扯扯廖申寧的衣服,制止了他繼續追問的舉動。

「嗯……我看你眼睛好像腫了,一併開支藥膏,去取藥處拿吧。」

醫生打量她幾秒,回神提筆在紙上又開始唰唰寫起來,嘴裡念叨:「怎麼摔的……連眼睛一起摔腫了,又沒有青紫……年輕人就是……」

尷尬地清清喉嚨,拿了單子,衛舒夷趕緊扶著廖申寧的胳膊離開。

因為她弄傷了腳,車就那麼撂在餐館附近的停車場。

從醫院出來,廖申寧只好開他的車送她回去。

原本只是想出來吃個飯,沒想到又是弄傷腳,又是遇上顧冕。

剛剛沒忍住,哭了一小會兒,這時候眼睛正痛著,衛舒夷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目緩解。

廖申寧突然柔聲叫她,「舒夷。」

「嗯?」她應一聲,沒睜眼。

他側頭看她,直白道:「你還難受嗎?」

「……不了。」

衛舒夷伸手揉揉眉心,「剛剛只是一時沒緩過勁來。太久沒見,所以……」

「以後你們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

他不去細究她說的是真還是假,只是道:「這個圈子說大不大,你也清楚。等你捧的那個紅了,你和顧冕碰面的場合,只會越來越多。」

「你想說什麼?」

握方向盤的手用力了些,他說:「我知道,三年的時間對你們相識的年數來說,最多只能算是中間值。可是很多東西都會變的,人也是會變的,不一定非要用以前的東西綁住自己,才算是最好的選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們認識十一年了,這很不容易,它很寶貴,可它也像一條鴻溝,不僅橫在你們之間,也橫在你和別人之間。」

「……人的一生沒有多少個十一年。」

她睜開眼,轉頭去看他的側臉。

廖申寧沒有看她。

他眼神微凝,沉沉地看著前方沒有盡頭的路。

「你沒有忘不了他,沒有因為他慌張失措,沒有放不下,沒有捨不得,更沒有非他不可……你們只不過是相識地太早了,又太久了。」

在這靜謐冬夜,彷彿情人間的囈語,他的聲音醇厚又輕柔,努力地在給她的狼狽找著借口,尋著合適的說辭。

說服她,又像是想要說服自己。

「你沒有……沒有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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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是短小……

QAQ感覺自己快萎了,我也想粗長起來(ㄒoㄒ)//

好吧,我緩一緩,會恢復三千的,先將就著看吧,麼麼噠姑娘們~!

感謝所有給我留言的妹子們~今天也留個愛過爪印給我吧~憐愛只要三十秒喲!

掛土豪:

謝謝土豪們的愛!麼麼噠大腿~!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7:08

☆、chapter 17

雖然衛舒夷回來後,他們見過好幾次,但這還是廖申寧第一次到她的工作室來。

一進門,室內靜悄悄的,還沒來得及開燈,一個人影便從樓上衝下來,順手摁亮了牆壁上的開關。

裝修很符合她的風格,簡潔大氣又不失雅致。

——如果沒有這個礙眼的傢伙在,那真是再完美不過了。

當傅容引一臉擔憂地在他們面前站定時,廖申寧如是想。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弄傷腳?沒什麼大問題吧?來脫鞋我看看……」

傅容引說著,就要蹲下去查看衛舒夷的腳踝。

「別…」

她懸著受傷的那隻腳,往後挪,避開他伸來的手,制止了他蹲下的動作,無奈道:「沒什麼事,電話裡我都說了,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申寧陪我去過醫院了,醫生說沒問題。」

傅容引緩了臉色,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大活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請問…怎麼稱呼?」

廖申寧端起客套臉,「我姓廖,你像舒夷一樣,叫我申寧就可以了。」

「好的,申寧。」

傅容引半點不跟他客氣,溫和一笑,然後從他手中托過衛舒夷的胳膊,頗有主人架勢地攙著她往裡走。

天地良心,他的客套話純粹只是客套話,正常人不是應該規規矩矩地叫一聲『廖先生』嗎?

廖申寧在心裡重重一哼,腹誹的空檔,傅容引已經扶著人上樓了。

他反應過來,三下五除二把沒脫的鞋蹭掉,急急追上去。

他托起衛舒夷的右胳膊,對左邊的傅容引道:「還是我來吧,傅先生沒什麼事早點休息,藝人的睡眠可是很重要的。」

「多謝申寧關心,我就住這,上個樓的功夫耽誤不了什麼,反倒是你,這麼晚了還是早點回家,越晚越不安全。」

傅容引笑得一臉純良,沒有因為他的話,就鬆開攙著衛舒夷左胳膊的手。

這股隱約的火藥味只有他們倆才聞得到,衛舒夷對此一無所覺。

原本習慣性地想將重量倚在廖申寧手上,想想傅容引說的也有道理,天這麼晚了,她這只有兩間房,其它的客房壓根沒收拾,總不好留下廖申寧,讓他們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吧?

於是便轉了方向,側身托力給傅容引,在廖申寧倏然一空的掌上拍了拍,「我差點忘了,確實時間不早了……今天說要請你吃飯,結果弄成這樣,等我從橫店回來再給你補上,陪我折騰了這麼久你應該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你還要去橫店?」

她陪著進組是應該的,可那是腳沒事的時候。

廖申寧眉頭一皺,「你腳扭了你還想去哪?不能讓別人陪著去麼?」

說著,用一種絕對稱不上友好的目光,睨了傅容引一眼。

衛舒夷未察,只是笑笑,「當然要去,別人去我不放心,醫生都說了我這沒什麼大問題。好了,你回去吧,有空電話聯繫。」

說完,她撐著傅容引的手,步子適中地朝樓梯挪。

廖申寧無法,只好告辭。

出門前回頭一看,那兩人挨在一塊,一個挺拔,一個纖細。

畫面竟無比和諧。



衛舒夷的腿果真沒什麼大問題,休息了一天,到了要出發去橫店的時候,走路雖仍然不便利,但已經不需要別人攙著了。

這次跟去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做為BOSS兼經紀人的她,另一個就是助理劉悠悠。

說起橫店,離不開它那個響噹噹的名號——『東方好萊塢』。

這句話當然只是誇張,不過國內大多數古裝劇都是在這兒取景,影視城裡它的確算得上頭一份。

在許多沒有去過的外行人心中,那是一個非常高大上的地方,隨處可見光鮮亮麗的大牌明星。實際上根本不是,橫店隸屬東陽市,從面積上看,只是一個不太大的鎮,物價較高,除了幾個景區,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衛舒夷和劉悠悠都在這行待過,因工作的緣故來過幾次,傅容引雖然只拍過一部年代劇,卻也是在這取景的。

三個老菜鳥沒什麼興奮心情,下了飛機,搭計程車到了聶成康事先告知的酒店,一通電話的功夫,便有人下來接應。

分發了各自的工作牌以便出入,接下去就是安排房間。

這房間也是有規矩的,一個劇組一住就是兩三個月,一大群人,光住宿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像導演這些手握實權的,不會要求最好,但肯定不能太差,房間價位大約在一天500元左右。

到演員那,自然是非常現實地依照咖位來決定。

普通的二線三線,大概能住上400-300元一天的房間。

一線藝人則住700元一天的房間,數目上不封頂,只要你有那麼紅。

有些當紅藝人性格好,不太在意條件,500元一間的也能接受。

而那些超一線的電影大咖,影帝影后,或者是賺大發了的,自己配備了豪華房車,基本都不住劇組安排的酒店。

顧冕就是如此。

輪到傅容引這樣的,連200一間的都住不上,劇組的人給他定的是標準間,一天120。

連帶著衛舒夷和劉悠悠擠一間,也只能住這個價位的。

縱使聶成康和衛舒夷有交情,這時候也不會看在熟人的份上給她額外安排,她是跟著傅容引一塊進組的,人情大不過規矩,在傅容引沒紅之前,該是哪樣就得是哪樣。

這些都是基礎,在一個劇組裡,處處都是不成文規定,不熟悉的話,一不留神就會惹麻煩。

比如拍攝場地放置的箱子,裡面裝的大多是服裝道具之類的東西,用時才打開,平時就隨意放在地上,但決不能亂坐,尤其是女性。

再大牌的女星,如果周圍剛好沒椅子,哪怕是累到斷腿也不能坐在箱子上。

因為迷信,都說女性陰氣重,坐上去不吉利。犯了忌諱,不管是誰都要挨導演臭臉。

其他的,像片場的椅子不能隨便坐這種基本常識,傅容引自己心裡有數,衛舒夷叮囑了一些要點,便每天陪著他在房間裡背台詞。

到了開機儀式那天,劇組一群人在選好的空地上,擺檯子,掛紅綢,桌上放著貢品,正中間置了一個巨大的爐鼎。

第一排是正副導演和主演們的位置,待眾人齊齊祭拜過後,便輪流上前插香,預祝開機順利。

聶成康和謝仲都是頗有名氣的導演,這次的幾位男主演也幾乎都是人氣小生,配角則清一色的老戲骨。這樣的陣容自然吸引了不少記者,他們特意前來,就為了拍幾張開機路透回去寫新聞。

傅容引站在中間,群祭的時候有那麼多人擋著,除非記者的鏡頭是X光,不然根本不可能照到他。

但到了單獨上香的環節,他的正面、側面以及背面,全都被拍了個清清楚楚。

回去後,他有點忐忑地問衛舒夷:「記者的照片放出去,我們之前的那一系列舉動會不會露陷?」

「難道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實陷的?」

衛舒夷好笑地拍拍他的肚子,「你進組來,其它人心裡肯定早就打起了小九九,圈裡人都不傻,是不是炒作人家一眼分明,沒什麼好擔心的。」

「至於群眾,他們大概會有兩個思路。一種認為,你是因為照片紅了,才得以被導演相中獲得角色,進入娛樂圈。嘛……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麼想其實也沒錯……」

她摸著下巴,繼續道:「第二種則會認為,你根本就已經準備要進入娛樂圈,只是在作品出來之前,先借用圖書館一事炒作。這其中,接受的會繼續喜歡你,不接受的就取關唄,你看!你還是賺到了一批留下來的粉絲啊,沒損失。」

「至於那些早就認為你在炒作,冷眼旁觀的老油條路人……和你無關啊。你不要去想你沒得到什麼,你要想的是你得到了什麼,因為照片炒作,你有了一小部分粉絲,也拿到了這個角色,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從這點上來說,我們的策略非常成功嗎,不是嗎?」

傅容引吶吶說是,呆愣地點了幾個頭,還沒說話,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兩人對視一眼,衛舒夷讓他坐下,自己走到門邊,朝外面問:「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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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橫店確實不大,沒什麼地方好玩的,上次去腦子一抽租了房子,做群演的流程也瞭解了個透徹【……】明清宮苑倒是很大,走了兩個小時最後痛的脫鞋打赤腳,街上有很多夜宵店,不過沒去吃,在那淨吃黃燜雞米飯了 = =

話說我在那的第二天,走路邊過,見一輛車旁邊站了兩女一男,聽見那挺漂亮的姑娘說:「我已經砸進去XXX萬了,這還什麼都沒干呢!」那男的就在旁邊念叨:「改電視劇吧,改電視劇吧……」

八位數啊,我當時就尋思這姑娘真有錢……也不知好不好百合這一口,我可以……【滾!】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7:22

☆、chapter 18

「是我,鄭心柔。」

門外的聲音嬌柔甜美,瞬間就讓人腦補出一張俏麗面孔,「助理給我帶了些小吃,我想著拿過來給你們嘗嘗。」

客氣又禮貌的一番話,卻讓衛舒夷皺起了眉。

鄭心柔是這部劇的女一號,待遇比傅容引好得多,她住的房間在樓上,這分享零食,跑得有點遠了吧?

沒說話,回頭給傅容引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衛舒夷調整好表情,笑盈盈地打開了門。

她不動聲色地接過塑料袋,側身半步,讓對方能看到屋裡坐著的傅容引,但又不讓其進門。

「我是容引的經紀人,我姓衛。多謝您不嫌棄還特意送吃的下來,麻煩您了。」

鄭心柔怎樣禮貌,她就怎樣周到。

說話時臉上的笑滴水不漏,態度適中,不過分親暱,也不會給人冷淡的感覺。

「衛小姐不用客氣,叫我心柔就好了。」

傅容引在開門的瞬間就起身過來了,鄭心柔笑地甜,看向他時,目光中多了幾分親暱,「以後片場經常能碰上,接下來的幾個月,還請多多指教。」

傅容引微微彎腰,「前輩言重了,我還要前輩多指點才是。」

在禮數這一點上,衛舒夷抓得非常緊。

娛樂圈這種地方,盤根錯節,稍不留神就容易得罪人。作為資歷淺的新人,得把姿態適當放低,如此才能不招致惡感。

果然,鄭心柔對傅容引的態度很滿意,她掩嘴笑了笑,「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實誠,什麼前輩不前輩的,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一年到頭七八個月都待在橫店拍戲,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問我。」

傅容引點點頭,適時利用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抿唇微笑,將寒暄的事通通交給了衛舒夷。

略聊了幾句,鄭心柔終於告辭,一直到她走遠,衛舒夷才關門。

而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覺,這個對她很尊敬的後輩和他的經紀人,壓根連門都沒讓她進。

「她是來幹嘛的?」

傅容引提起那袋被衛舒夷隨手放在桌上的小吃,「特意來,就為了送吃的?我和她不熟啊……」

衛舒夷在椅子上坐下,先前的笑意消失無蹤,淡淡說了一句:「離她遠點。」

他不解,「為什麼?」

人是自來熟了一點,但為此故意疏遠,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一些?

「這個鄭心柔,你知道是誰嗎?」

傅容引想了想,點頭答:「知道,我看過她演的電視劇,雖然不是很紅,但是一直有戲拍,知道她名字的觀眾也挺多的,我們這部戲裡她演女一。」

「這些都沒錯,不過我要說的事,和你說的那些,不是一個方向。」

她似笑非笑地勾唇,「鄭心柔自己紅不起來,卻有個名氣極大的閨蜜。尤吟鳳,這個應該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誰吧?」

他一愣,而後小雞啄米般點頭,「我知道,她演過好多武俠劇,媒體和大眾都管她叫女神姐姐!」

「鄭心柔和尤吟鳳一直都以閨蜜互稱,但是近兩年卻疏遠了,因為……」

懶懶抬眸,她的唇角微諷,「有一回她倆一起走機場,原本尤吟鳳打算走特殊通道,鄭心柔卻偏拉她走外面,第二天兩人的機場照就見報了,鄭心柔妝容精緻,而尤吟鳳卻是毫無準備的純素顏。光是拍照就算了,同一個機場的照片分兩次發,一個標題寫女神蓬頭垢面而她美艷動人,另一個標題則寫女神見記者擺臭臉。」

「誒……?!」

「當然啦,記者是鄭心柔約的,尤女神不知情,在非準備狀態下突然看到記者,不躲著鏡頭走難道還要湊上去給大特寫?」

傅容引撓撓後腦勺,「真看不出來……她是這種人。」

衛舒夷對他的大驚小怪很是不以為然,「圈子裡勾心鬥角的事多了,這些只是皮毛。」

清清嗓繼續說:「除了機場,尤吟鳳和她合作過三次。一次是發佈會上,尤吟鳳跟著劇組穿低調灰,鄭心柔一身明黃,隔天新聞稿出來,口徑一致地稱鄭心柔『艷壓』。第二次是獵狐網採訪,尤吟鳳搭配劇裡的角色穿淺藍長裙,而鄭心柔卻穿亮粉露背小短裙,出新聞稿的時候又是捧一踩一。」

「第三次沒在衣服上整蛾子,乾脆就在演技上下功夫,把鄭心柔誇地是天花亂墜……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尤女神最忌諱別人說她花瓶,所以後來兩個人就慢慢掰了。」

傅容引張著嘴,悠悠地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趕緊把鄭心柔送來的那袋小吃丟回桌上,像是碰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

「那…那她送吃的來給我是什麼意思?我比尤吟鳳前輩差遠了,沒什麼能給她算計的……」

冷哼一笑,衛舒夷道:「現在沒有,怎麼知道以後就不會有?她怕是以為你背後有金主,照片炒作和空降進組都是金主所為,所以過來套套交情罷了。再者,不過是一點吃的,幾句話的功夫,她也不費什麼勁,要是你以後紅了……你說這交情套得值不值?」

傅容引被她說地一愣一愣,「那我以後……」

「私底下少和鄭心柔來往,不要來往最好。不過別太明顯,保持基本禮貌即可。」

站起身走到桌邊,她用一根食指挑起塑料袋,「這一行水深,不過沒關係,妖風妖雨,有我給你護航——」

指尖向下一傾,塑料袋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進了垃圾桶裡。



在傅容引熟悉劇本的日子裡,劇組已經正式開拍了。

他進組比其他人晚,許多事情都沒趕上,聶成康那頭拍著,一邊不忘吩咐人給他試妝。

他和江允長相氣質都相差甚遠,先前給江允定下的妝容,全都得推翻重來。

折騰到第五天終於定下,傅容引的戲份能拍了,統籌提前一天通知衛舒夷,給了張草草擬好的表格,註明要拍的內容場次,讓她按時間帶人弄妝發、換服裝。

衛舒夷一看,表格上寫著他們是第一個上妝的。

皺皺眉頭把紙張收好,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洗漱完畢,刷備用卡進了傅容引的房間。

從酒店行至拍攝場地,然後進入帳篷搭建的化妝間,在鏡前坐下時,傅容引的瞌睡早已被寒風吹了個一乾二淨。

迷瞪看看四周,居然只有他一個演員。

古裝劇扮相繁瑣,衣服裡裡外外少說四五件,假髮頭套固定起來還要不少時間,排地早的演員,凌晨就得起床上妝。

現今又是冬天,人人都不愛第一個化,推來讓去,傅容引這個沒名氣沒地位的新人就被拉了出來。

化妝師和造型師等人心下明瞭,見傅容引全無半點不悅,他的經紀人面上也掛著淺笑,從始至終一副和氣好相處的樣子,當下便好感大升,料理起他的儀容來,格外地上心。

兩個小時後,衛舒夷看著面前的『成品』,總算是鬆了口氣。

傅容引是第一個,時間寬裕,又刷了化妝師們的好感度,用心化出來的,效果堪稱上佳。

劇組裡的人拿他們當軟柿子,衛舒夷不是不知道,但在沒辦法反擊的情況下,順應時事並從中獲取最大的好處,才是明智的選擇。

縱觀娛樂圈,即使是公認的美人,也難免翻出那麼幾張一言難盡的截圖。那些醜了吧唧的形象一旦出現在電視上,就是永遠的黑歷史。

鏡頭可以放大你的美,當然也能放大你的缺陷,這個時候,決定你妝容造型的人就等於捏住了你的命脈。

不然怎麼總有戲言說,『xxx一定是得罪了造型師/化妝師』?

傅容引在衛舒夷眼裡就是個缺心眼,不提醒他,他根本意識不到統籌在拿捏他,那副傻白甜的樣子在別人看來,就是好脾氣、好相處。

這個時候,作為經紀人的她再多露幾個笑臉,多親近親近別人,不愁刷不到劇組基層人員的好感度。

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實也能發揮出很大的效果。

當傅容引走出休息室,站到鏡頭和眾人眼前時,最大程度地詮釋了這句話。

在場的都是會刷微博的人,基本都有在網上看過傅容引的照片,雖然對本人長相的懷疑在他進組時就打消了,但遠不如這次來得驚艷。

——好吧,這種程度的花瓶也不是不能容忍,畢竟他代表了整個劇組的最高顏值,只要演的不是太出戲,勉為其難還是可以接受的。

圍觀傅容引做戲前準備的一眾工作人員,忍不住這樣腹誹。

衛舒夷掃過眾人神色,揚唇一笑,目光投向了場內的傅容引。

他今天要拍的第一場戲是——『太子治理完邊地旱災後,回朝覲見皇帝』。

場務一聲『action』,鏡頭裡出現皇帝與五皇子敘話的場景,兩人之間毫無半點天家威嚴隔閡之感,全然一片父子情深之狀。

接著便是宮人高唱太子求見,另一台機位拍下傅容引進門的場景,他腳步匆匆,從殿外闊步走到殿前,行完標準的一套禮,便直挺挺地跪下匯報朝務。

台上和樂融融的兩父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收了笑意。

五皇子起身給太子行禮問安,皇帝端出天子架勢,公事公話。全程聊了不超過二十句,連半句關切的話語都沒有,便例行賞賜,讓他回去歇息。

五皇子也順勢要走,這時候,皇帝不慌不忙地開口留他:「多日不見,你母妃甚是想你,隨朕去見見她,一起用個膳,如何?」

傅容引的動作和台詞都很到位,眾人有些意外,不過這一段沒什麼難度,真正讓人驚訝的,是他對情緒的拿捏。

在皇帝開口留下五皇子後,傅容引躬身退出去十幾步,轉身的剎那,臉上浮現了一個本不該屬於他這天之驕子的表情——

三分落寞,三分黯然,三分隱忍。

最後一分,化作唇邊自嘲的弧度,寡淡、轉瞬即逝,卻能看出那深至心底的涼意。

莫名就讓人跟著難過起來。

「卡——!這條過!」

除了導演,其他人愣了兩秒才回神,過後看向傅容引的目光,隱隱有了些變化。

這場順利通過,傅容引被聶成康拉去介紹給謝仲,說話的空隙,他的目光卻飄向了不遠處的衛舒夷。

衛舒夷淺淺一笑,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然而,小動作還沒做完,一個人突然跑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

傅容引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表情明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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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新,以後找個機會補上~!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喜歡的話動動手收藏一下吧,拜託了QAQ

衛總攻和小白兔的奮鬥史漸入正軌,真是可喜可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7:35

☆、chapter 19

他們似是聊完,傅容引拉起衣袍下擺,小跑奔向她。

衛舒夷疑惑:「怎麼了?」

他面露躊躇之色,答:「他們說……顧冕要來探班。」

探誰的班?總歸不會是來看他的,縱觀整個劇組,和顧冕有交情的人,除了聶成康也就只有面前的她了。

衛舒夷一愣,不過幾秒鐘,很快恢復正常。

她沒有對探班的事發表任何感想,只是說:「去休息吧,等等還要接著拍。」

傅容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抿嘴未言,點點頭跟著她回了休息區。

到了下午,顧冕要來探班的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在場的諸多主角皆是不明,左看看右看看,哪個都不像是和他有交情的樣子,便全都以為他是來看聶成康的。

雖說顧冕是影帝級的人物,演技和外表參數都高,票房號召力和人氣更是旁人難及,但大家都是圈裡混的,這時候咋咋呼呼的可就太跌份了,於是一個個收起了那些小九九,面上倒是都很端得住。

這些是男演員的想法,女人這邊就複雜多了。

工作人員興奮歸興奮,不過也就私下裡討論幾句,真正水深的,是女演員這一撥。

衛舒夷幫道具組送東西進化妝棚的時候,幾個有戲的年輕女演員正好在聊天。

「你們說,顧冕是下午來,還是晚上來?」

一踏進帳篷裡,撲面而來就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她腳步一滯,用了一秒鐘收斂表情,然後才進去。

一個劃著手機的女明星搭腔:「你管那麼多呢,該來的總會來,反正人家又不是來看你的。」

「欸!我又沒說他是來看我的,你急什麼呀?他不看我難不成就會看你啦?真是莫名其妙……」

她們說話間,衛舒夷已經走到鄭心柔桌邊,她低聲道:「那邊負責道具的小陳讓我把這個給你。」

「咦?衛小姐?」

鄭心柔的妝化得差不多了,換上古裝的她就像是從美人圖裡走出來的一般。她接過東西,揚唇謝道:「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跑一趟。」

衛舒夷正準備說不用謝,那邊兩個女明星圍繞著顧冕越說越過火的聲音,又恰時傳入耳中——

「上回不知是誰,和人家一起走了次紅毯,第二天就發通稿寫什麼郎才女貌,也不嫌害臊!」

「嘁,那也比出席活動往人家懷裡倒的強!」

「你……」

本打算把東西給了鄭心柔就走,可那兩位眼見著就要吵起來了,另一個性子稍溫吞些的出面做和事佬,正好又打斷了衛舒夷開口的時機。

「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爭的。說起來,我們這些人裡,真正和顧冕合作過的,應該就只有心柔吧?」

被點到名的鄭心柔莞爾一笑,單方面結束了和衛舒夷的對話,椅子一轉面向她們,聲音嬌嬌俏俏如黃鶯般。

「我和顧冕只合作過一次,算不上太熟,他挺好相處的,對劇組的人都很和善,一點影帝架子都沒有!有一回十一點多,還打包了宵夜送來給我,大家都說他……」

抿抿唇,衛舒夷默然轉身,悄悄走了出去。

鄭心柔聊到興頭上,怕是沒心情搭理她,至於其它人,那就更不會注意了。

走出帳篷,在空曠處深吸一口氣,她拿出手機給傅容引發了條信息,讓他下午好好拍戲。

而後,便獨自回了酒店。



回房後,衛舒夷就那麼開著暖氣,在床上發了一下午呆,迷濛間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連晚飯也錯過了。

她是被傅容引的敲門聲吵醒的。

劇組今天進展順利,九點還沒到就收了工。

傅容引在下午和晚上各有一場露臉的戲,早早拍完,礙於新人身份,又是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不敢一個人先走,只好在片場發了好幾個小時的呆。

衛舒夷頂著一臉剛睡醒的冷淡,開門見是他,便問:「拍完了?」

傅容引才點頭,她丟下一句『那回去休息吧』,說話間就要關門。

「等一下!」

他伸手卡住門縫,「劇組全都去吃飯了,你的電話打不通,是聶導讓我回來喊你的,說這種場合不去不禮貌……」

「吃飯?」

「嗯。」

傅容引點頭,無奈道:「七點多的時候顧冕來了,一直待到收工,然後他就說要請全劇組吃飯,大家都去了。」

他覦一眼衛舒夷的表情,提議:「實在不想去的話,我打電話跟聶導說你不舒服……?」

衛舒夷卻說不用,這回沒有關他,開門把他放進來,自己拿了幾件乾淨衣服去浴室。

收拾一番出來,人看著精神多了,她淡淡朝傅容引一瞥,「走吧。」

說罷便率先開門出去。

聚餐的地兒,顧冕沒有選在橫店出名的那些小吃店裡,而是包下了一家菜品佳環境好的飯店,一連開了十多個包廂,這才容納下了這一整個劇組的人。

來的都是劇組登記在冊的正經職員,上桌也有規矩,大家為了方便,乾脆一個組分為一桌。道具、服裝、化妝師,相熟的人在一塊省事又不容易出問題。

演員們都聚在前幾個包廂,如此一來方便走動,畢竟說話敬酒之類的飯桌文化,到哪個行業都必不可少。

衛舒夷和傅容引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入席。

不用想,聶成康和顧冕肯定在頭席,男女主演們估計也都去作陪了。

腳下遲疑片刻,衛舒夷便挑了最末的房間,帶著傅容引坐到了後勤那桌。

不是她故意耍矯情,只是現在人這麼多,她和顧冕的那些事兒不適合在這種時候掰扯。

後勤組的人沒想到傅容引會和他的經紀人坐到他們這來,開頭尷尬了一小會兒,過後又開始同情起他來。

——看吶,這就是娛樂圈,現實到不能再現實。

地位不高的演員,名號好聽,可也只有和他們平起平坐的份。

好在這一桌的人沒把他當成明星看待,不多時氣氛便熱烈了起來。

傅容引慢條斯理地剝著蝦,低頭小聲問衛舒夷:「你不去前面?」

他指的是第一個包廂,聶成康和顧冕在的那個地方。

「我去前面幹嘛?我又不是主演。」

她小口吃著菜,也壓低聲音:「倒是你,看見今天這場合沒有?自己心裡多拾掇拾掇,爭點氣,下回也正大光明地坐到頭席去!」

他虛心受教,過了一會兒又耐不住,問:「顧冕他……是不是來找你的啊?」

衛舒夷筷子一停,側頭衝他擠出一個笑,「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有魅力嗎?」

「這個……」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傅容引一愣,搖頭,「不知道。」

「不說話的時候最有魅力!」

狠狠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牛肉,她道:「吃你的,別說話!」

「……哦。」

他果真就聽話地抿起嘴,專心致志處理蝦殼。

一個個完整的蝦殼堆在食碟上,他剝地漂亮,卻一個都沒吃。

那些去頭去尾的蝦肉,全都被他放進了衛舒夷碗裡。

*

第一個包廂裡的熱鬧,和後邊的工作人員席大有不同。

聶成康好說話慣了,難得的是就連外號『謝閻王』的謝仲都一直笑意不斷。

顧冕是從聶成康手上出來的,說起來也算是另一種師生情誼,是以,他這回來探班,謝仲和聶成康兩人都很高興。

感情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顧冕如今貴為影帝,身價不一般,別人請還請不動,他自己就往這來了,撐場造勢對於圈裡人來說,只會覺得少,從不會嫌多。

兩位導演如此,演員們自然也要給面子。

男明星們客客氣氣地挨個敬酒,搭兩句話,畢竟輩分在這兒呢,顧冕比他們這群人都早出道那麼一兩年,成績更是高出十幾條街,由不得他們不尊敬。

女明星中除了鄭心柔,其它人都在第二個包廂,酒到酣時,幾個人結伴來敲門,嬌嬌滴滴地管顧冕叫前輩。

鄭心柔起先還矜持,沒過多久也開始套起近乎。

「顧前輩還記得我嗎?我們一起合作過一部電影。」

林江不動聲色地在旁邊小聲提醒:「鄭心柔。」

顧冕瞭然,禮貌一笑:「當然記得,鄭小姐。」

鄭心柔笑地越發甜了,端起酒杯敬他,過後巧笑嫣然地說起了逗趣話,惹得一桌人開懷不已。

顧冕卻沒心思聽,他端著禮貌的笑,眼神時不時瞟向門口。

林江見狀,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胳膊撞了撞他,道:「你就別看了,她不會來的。」

眉頭微皺,他道:「她沒那麼膽小,不至於躲我。」

「不是這個……」林江無奈,「她一不是主演,二不是投資方,你看看這桌坐的都是誰,你要她以什麼身份過來?這都快吃完了,她要麼就是壓根沒來,要麼就是早就到別的包廂去了。」

顧冕一愣。

以往想見,從來都是隨時可見,他確實忘了,這已經不是以前。

她現在是個菜鳥經紀人,帶著一個不成氣候的新人,這席間,確實不會有她的位置。

一切都不一樣了。

「聶……」

他剛張嘴,音節還卡在喉嚨裡,林江又是一撞,止住了他要說的話。

「別讓聶導叫她來!你這一開口,往後兩個月,她在這組裡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光是這些爭妍鬥艷的女明星就夠她喝一壺的!」

看著顧冕瞬間黯下來的表情,林江在心裡歎氣,只好道:「等等吃完飯咱私下見成不?電話我已經弄到了,你再忍過這一會兒,難得和聶導見個面,好好聊聊,可千萬別叫人覺得咱紅了就擺架子,忘恩負義的名聲可不好聽!」

其實林江根本不願意來這一趟,可是顧冕決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得盡力爭取些好處。

等飯局結束,回去他就聯繫娛記,諸如『有情有義不忘出道提攜之恩』這種新聞,不疼不癢的,大可以給顧冕多來幾個!

聽到這話,顧冕總算坐得住了,嗯了一聲,轉過身陪聶成康兩人說起話來。

另一邊,衛舒夷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

「我吃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聞言,還在剝蝦的傅容引,轉頭震驚地看向她。

滿臉都寫著——

『納尼?!你居然真的只是來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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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顧影帝內心os:她來了麼她怎麼還沒來她是不是不來了她到底來沒來(ㄒoㄒ)??

衛總攻內心os:這個好好吃哎那個也不錯咦旁邊的看上去好像也還行( ⊙ o ⊙ )!……

傅美人內心os:剛剛的蝦剝得好好誒這個蝦剝得也不錯對就是這樣下一個蝦也要剝得這麼漂亮o(≧v≦)o~~……

這頓飯大家吃得都好開心【Doge臉】

動動手留個言花三十秒憐愛我一下好不好【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7:47

☆、chapter 20

什麼叫做說走就走?

衛舒夷果斷地用行動給傅容引上了一課。

和同桌的人打了聲招呼,寒暄幾句,她便拖著傅容引離開了那盤鹽水蝦。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冷風嗖嗖地往脖領裡灌,衛舒夷十分不厚道地把傅容引拉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理由也相當別緻:「你是男人,陽氣重,大晚上的,陰風你給擋擋。」

傅容引抗議幾聲,見逃不掉,索性保持著這個前進隊形,一邊被風吹地發抖,一邊問她:「你就這麼走了,萬一顧冕追到酒店來怎麼辦?」

衛舒夷縮著脖子躲在他身後,好半晌才回答:「你今晚怎麼總在念叨他?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亂說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八卦才是真的吧!」

她哼一聲,催促他走快點,又說,「誰知道他是來幹嘛的……實話告訴你,來橫店之前我和他已經見過了,他一看見我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就像後面有鬼在追似得。他要是真的想見我,那他還跑什麼?」

是她一貫的語氣,但又有一絲絲不同。

和說其他無關的人或物時不一樣,每每提到顧冕,她的態度,她的一切一切,都會帶上平時沒有的人氣兒。

那種能讓人覺得,她也是這塵世平凡一員的鮮活氣息。

傅容引半天沒吭聲,過後問她:「那你追上去了麼?如果你也想見他的話,不管他怎麼跑,往哪裡跑,你不是都應該追上去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見他了?」

他一笑,「我們簽約的那天晚上,沒說幾句話,你就提到了他的名字,不是麼?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曾經和他一起在這個圈子裡,後來又為他離開。現在重新回來,難道不是因為他?既然這些時間不足以打消你想見他的念頭,為什麼如今到了眼前,你反而不願意去面對?不會是近鄉情怯吧?」

她沉吟一會兒,說:「你不懂。」

傅容引無奈笑道:「好好,我不懂……」

「我說認真的。」

衛舒夷伸手扯他外套,在他背後悠悠道:「我回來是因為他,但不是為了他。」

「哎?」這下傅容引糊塗了。

她卻不願再聊這個話題,拍著他的背催道:「好冷好冷,走快點!趕緊回去睡覺。」

於是只能閉嘴。

到了酒店門口,衛舒夷的嘴角還沒揚起,手機就唱了起來。

盯著來電顯示看了好久,她摁下接聽,臉上的笑意盡數斂淨,一句『喂』之後便沒有再開口。

她收起手機,對一旁靜待的傅容引說:「你自己上去吧,洗個熱水澡,早點睡,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心中瞭然,傅容引點頭說好。

在她轉身之際,還是忍不住道:「早點回來。」

她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沖身後的他揮了揮。

向前走出去十幾米,一輛黑色保姆車從角落駛來,在她身邊停下。

傅容引就那麼站在原地看著,看著她遲疑,看著她上車。

直到車開過拐角,看不到半點蹤影,他才轉身走進酒店。

如果這個時節下雪的話,地上大概能留下他的腳印。

那是,一步比一步更深重的,他的痕跡。

*

保姆車一排有三個位置。

顧冕坐在左邊,衛舒夷坐在右邊,中間隔著一個林江。

誰都沒有開口,就像在較著勁,時間一點一滴,凝成了車內厚重的空氣。

車繞著不大的橫店轉了一圈又一圈,林江坐在他倆中間,看看左邊,又瞅瞅右邊,暗自焦急不已。

這場拉鋸戰沒有持續很久,路過一家咖啡廳時,顧冕終於開口:「停車。」

他拉開左邊車門,率先下去。

林江對衛舒夷擠出一個笑,「走吧,有什麼話,找個地方慢慢說。」

踩上堅實地面,衛舒夷站在店門口仰頭看,那招牌亮著綵燈,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這是……以往他每次來橫店拍戲,閒暇時她總愛一個人來的地方。

林江陪衛舒夷到包廂門口,卻沒有進去,幫她開門關門,獨自守在門邊。

開著空調的室內很暖和,顧冕摘下了口罩坐在沙發椅上,目光緊緊地盯著進門的衛舒夷。

她斂眸,避開那灼人的視線,在離他稍遠的地方坐下。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矯情?」

他似笑非笑。

「這不是矯情。」衛舒夷微吸一口氣,「這是禮貌。」

主賓分明的位置,屬於他和她的距離。

他扯平嘴角,眸中寒意加深,「回來多久了」

她答:「不久,幾個月。」

顧冕的臉色瞬間沉了,冷哼笑出聲,「好,很好。」

她不搭話,室內就這麼靜下來。

他平復了一會兒,又問:「為什麼不來找我?」

「為什麼要找你?」

衛舒夷緩緩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看不出眼裡是否有波動,似是平靜地很。

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那你為什麼去找廖申寧?」

「因為想見他。」

她木著一張臉,然而說出的每句話都在挑釁他,「因為我想見廖申寧,所以找他,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極限!」顧冕怒了:「衛舒夷,你知道我不喜歡從你嘴裡聽到那個名字。」

衛舒夷的臉色也沉下來,「顧冕,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威脅和命令的語氣。」

他和她雙雙抿嘴不言,像兩隻針鋒相對的刺蝟,誰也不願示弱,就那麼劍拔弩張地分坐於長桌首尾。

幾十秒後,顧冕先敗下陣來,咄咄逼人的語氣陡然一轉,充滿了疲憊和無力。

「不要鬧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軟下聲,「家裡一切都沒變,還是三年前的樣子,回去,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衛舒夷卻覺得心上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針。

她笑起來,眼睛隱隱有些紅,「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也說過相似的話?我想跟你解釋,我想和你好好說,我一個人在那個家裡等了三天三夜……可你始終還是沒有回來。」

「我現在就在這裡,你說吧,想說什麼我可以一直聽……」

她搖頭,嘴角揚著,微微有些顫,「不一樣了,顧冕,全都不一樣了。」

「家裡的佈置可以三年不變,可是人……每時每刻都在變。」

她的話令顧冕呼吸一滯。

他強撐著道:「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那件事我可以不提,我們都當做它沒發生過,重新再來……就像最開始的幾年一樣,好不好?」

「你覺得可能嗎?」衛舒夷笑了,是一種帶著自嘲的苦笑,「可能嗎?」

她一字一句地說——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

*

敲門聲響的時候,正好是十二點過三分。

衛舒夷提起手裡的東西,「剛剛回來的路上看見有夜宵攤,順便買了點,你晚上沒吃什麼,用這個墊墊肚子。」

「回來了?」

傅容引穿著睡袍,側身讓她進門的同時,探頭往外看了看。

沒有顧冕。

她在沙發上坐下,神色有些懨懨的。

「你們聊地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她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只說了一句便催促:「快吃吧,我看你吃,等你吃完我就走。」

傅容引哦了聲,提著夜宵到小桌前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著,時不時偷瞄她。

她凝神發著呆,他看了一會兒就不看了,也是覺得時間確實不早了,明天還要拍戲,於是很快就解決了吃的東西,一轉頭卻見她身子歪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已經睡了過去。

遲疑片刻,傅容引悄悄走到她面前蹲下。

那雙凌厲的眼閉著,睫毛微翕,呼吸平穩綿長,睡得竟有些沉。

她應該很累吧?

時間隨著他的工作安排而定,比起他來,要做的事情也多,什麼都要去籌備、去安排。

應該是累的。

傅容引想起在工作室時,她每天都睡得早起的早,生活作息非常規律,禁不住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抽煙,不喝酒,不愛去燈紅酒綠的地方,說她古板守舊,她偏偏又大膽,敢做許多別人不敢做,也做不來的事。

出現的時候如神兵天降,朝狼狽不堪的他伸出了橄欖枝。

給預付金的時候,指間一甩,幾十萬的卡就像硬幣一樣瀟灑丟來。

後來炒作照片的果斷、要他錄試戲片段的胸有成足、和聶成康簽約時的寸步不讓,以及來橫店之後,她在劇組中待人接物的游刃有餘……

還有今晚,用他擋風的無賴、提起顧冕的無奈、上那輛車時的躊躇和不安。

有的時候冷淡、有的時候可靠、有的時候通透練達、有的時候又一副小孩脾性……

「現在呢?」

傅容引伸出指頭,碰了碰她的睫毛,「這個,是不是真正的衛舒夷?」

這世上太多的人活成了一個樣子,而她卻是一人千面。

每一面都讓人想探究。

每一個她,都讓他想靠近。

*

睡了半個小時,傅容引才叫醒她。

衛舒夷揉著眼睛從沙發上起來時,邊走還在邊念叨:「早點睡,明天估計還得早起……」

緊接著哎喲一聲,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

傅容引好笑道:「睜眼走路,等會該撞著別人了,就幾步的……」

頓了頓,看她實在是睜不開眼睛,無奈歎聲,「算了,我送你過去。」

她的房間就在隔壁的隔壁,劉悠悠和她一間。送到門口,他剛抬手打算敲門,又像是想到什麼,動作瞬間頓住,回頭看向她。

「以後別隨便在男人房間裡睡。」

衛舒夷困極,眼神半迷濛半清明,略微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張俊美的臉上,是前所未有過的認真,他說——

「即使是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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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提早~

***小劇場***

衛舒夷:雖然你說的話很man很有霸道總裁feel,但是……什麼叫做『前所未有的認真』?!感情我讓你錄試戲片段給聶導演看的時候你還不夠認真是吧?啊?我花了那麼多錢費了那麼多心血居然還不比不上我在你房間打個盹兒讓你上心?!傅容引你他喵的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傅容引:QAQ我……

***小劇場***

動動手收藏留言一下,非常感謝喲~

多謝姑娘們的憐愛~麼麼噠 !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7:59

☆、chapter 21

這霸道總裁一般的台詞,男友力滿滿,然而聽在衛舒夷耳裡,卻讓她渾身一激靈,瞌睡一下子醒了個七七八八。

『啪——』

巴掌重重蓋在傅容引頭上,衛舒夷清醒過來,皺著眉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看他,「說的什麼話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吃痛地摸摸被打過的地方,她眼一凝,擺手道:「回去吧,我帶了房卡,自己進去就行,你去睡覺吧……」

關門之前還特意叮嚀一句:「怪□人的,以後別這麼開玩笑了,嗯?」

「我……」

傅容引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上不來也下不去,胸悶地緊!

鬱鬱轉身,不長的走廊,他足足回頭看了四五次。

回到房間,關上門後,他直接倚著門滑坐在地,兩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好看的臉,懊惱皺成了一團。

*

第二天,衛舒夷就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後,傅容引也沒有再提過,日子自此恢復平常。

顧冕帶來的騷動很快消退了,那幾個女明星沒能從他身上撈到任何東西,連近乎都沒套著。私下裡吐槽了幾次,說他簡直不像個男人,那天一吃完飯人就閃沒影了,這些身材好顏值又高的姑娘們,準備了半天的秋波,連個送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別提有多氣人!

在這個圈子裡,有人入行是為了認真演戲,有的人則純粹是為了出名,像她們這幾個,基本都是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在過日子,碰上顧冕這麼一塊嚼不動的肥肉,雖然可惜,不過只是暗自議論幾句,過了也就過了。

這些女明星的事和衛舒夷沒多大關係,她是十八線小藝人的經紀人,大事沒她摻和的份,小事她又不愛湊熱鬧。

每天除了陪著拍戲,其餘時間都泡在房間裡。

倒是傅容引,越發上進了,從來不愛瞎逛,沒戲拍的時候就窩在房間裡研究劇本,每段戲都琢磨出了好幾種不同的演繹方式。

聶成康和謝仲對此很是滿意,只覺得他頗有靈氣,拍起戲來比別人省心得多,其他人時不時還要NG那麼一兩回,他呢,不僅一氣呵成表演自然,閒暇時還總來找他們討論,他提出意見改過的地方,拍出來效果都比原先的劇本好。

如此一來,兩位導演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和善。

衛舒夷將一切看在眼裡,欣慰之餘,又開始琢磨。

莫非是那天聚餐時,她讓他好好爭氣的話,刺激到了他,才惹得他如此奮進?

一邊覺得上進是好事,一邊又擔心他消耗過大,得空的時候,她去超市買了個電飯煲回來,三不五時就在房間裡給他燉湯,變著花樣做,一個禮拜七天,天天都不帶重樣兒的,鬧得傅容引一陣受寵若驚。

因著他和導演來往漸勤,統籌不好總拿捏他一個,後來也會時不時變動一下上妝的順序。

經過一開始的掙扎,傅容引已經早起慣了,和衛舒夷商量過後,他主動找上統籌,自願做每天第一個上妝的人。

第一個上妝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但冬天天氣冷,其他人就算不敢不聽統籌的,私下也頗多怨言,畢竟誰都沒有傅容引的好脾氣。

統籌雖不至於為這點小事頭疼,卻也覺得煩,傅容引的自動請纓就如及時雨,正好替他解了圍。

經過這事兒,統籌有些不好意思,對他客氣了不少,見面會打聲招呼,比剛進組那會兒熱情許多。

傅容引自己也不傻,有兩三回拍夜戲,衛舒夷煮了湯提來給他喝,他見那位統籌忙進忙出凍得一身寒氣,時下正好人不多,他便借花獻佛,把湯端給了對方。

他天生一張無害臉,佔盡了優勢。

這種事別人做起來,可能還會給人一種故意送人情的感覺,可他做來,絲毫沒有那種市儈氣息。乾淨的眼睛看過來,再加上真切的笑容,除了『關心關心關心』,完全感覺不到別的。

在極易被打動的狀態下,遇上這樣的生物,試問哪個人能扛得住?

於是,統籌先生就這麼被攻略了。

衛舒夷知道後,不僅沒有罵他,私下反而誇他,還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事實證明,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實都是有用的。

好幾次,導演組決定修改劇本臨時開會,作為專職負責跟進此等事宜的統籌,在『刪除傅容引戲份』和『刪除XX演員戲份』作用相同的情況下,均選擇了保留傅容引,並用有力的言辭,成功打動其他與會人員。

畢竟,在他看來,傅容引不但上進努力,又從不挑三揀四,這樣的演員不呵護,難不成去捧那些妖魔鬼怪?

可以說,傅容引作為全劇組唯一一個,戲份有改動但是沒有刪減的演員,和這位統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溜走,劇組原定的拍攝計劃是三個月,傅容引的戲份,在進組兩個月不到的時候就結束了。

拍殺青戲的那天,他天不亮就在房間裡等衛舒夷。算上助理劉悠悠,一行三個人,在酒店外的小攤上買了三塊餅三杯熱豆漿,解決完早餐後迅速趕到拍攝場地。

和片場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化妝師和造型師們已經準備就緒,傅容引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坐下前三十五度彎腰,「各位老師辛苦了。」

這是他最後一天在片場拍戲,合作完這次,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一起工作,這些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此時居然也生出一絲離別的小傷感。

原本一個半小時能弄好全身造型,包括頭髮、妝容、服裝和佩飾,但她們屏氣斂息,細細緻致料理了兩個多小時。

比第一次上妝還要完美,好的造型、好的妝容,加上他本就出色的底子,一時間,連創造出這樣無暇『作品』的造型師們,都有些失神。

衛舒夷一一謝過她們,陪傅容引到休息室,剛坐下就忍不住開口。

「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很好。」衛舒夷淺淺一笑,「如果郝先生看到的話,想必也會很滿意。」

傅容引其實有點緊張,一聽她這寬慰的話,心下立時安定不少。

今天的戲很重要,不是因為殺青,而是因為,這是太子這個角色最出彩的戲份。

如果少了這部分高潮,這個人物就不夠豐滿深刻,悲劇色彩會淡化很多,也不足以打動人心。

最後一場戲,也是最重頭的戲,能不能賦予這個角色靈魂,全都取決於傅容引的點睛之筆如何著墨。

先前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就為了在聶成康的戲裡露臉。

以傅容引如今的身份,這個太子封疆,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角色。

他們本就無法和實力雄厚的大經紀公司相提並論,如果在這部作品中,他的表現沒有達到理想效果……

第一步起低了,之後的路走起來將會更加困難。

「只是……」她話鋒一轉,「有個地方還是稍微差了點。」

不等他開口問,她繼續道:「感情,在面對皇帝的時候,你的感情還不夠。」

「不夠……?」

傅容引把話聽進去了,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皺眉思索。

衛舒夷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班門弄斧,她凝眸對上他的雙眼,「我雖然沒有學過演戲,也不是經驗豐富的演員,但是……」

「封疆的心情,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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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來了~

要我說,傅容引天生就是刷好感機器,別人要這樣那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個好人,他只要笑一笑就行了……

【真?顏好就是任性】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大家啵一個~

喜歡的話動手收藏一下,留個言,好不好塞~?【三百六十度前滾翻趴地懇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8:11

☆、chapter 22

衛舒夷站起身,不如往常自如,凝色道:「封疆對皇帝,是有孺慕之情的……始終都有。」

心灰意冷的太子封疆破釜沉舟,封鎖皇城決意逼宮,之後七皇子和九皇子救駕的兵馬及時趕回,行動以失敗告終。

然而,在救兵趕來之前,他是有足夠的時間,殺掉皇帝的。

如果他嚮往的是無上權力,或者至尊之位,都沒什麼,但他不該對天家親情有所期待。

老牛舐犢,羊羔跪乳。

看似冷酷無情的封疆,實則是個皇族異類。

他指向皇帝的,是內心深處那把名為孺慕之情的劍。

高高舉起,卻沒能狠狠揮下。

因為一時的遲疑,因為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導致他功敗垂成。

傅容引突然想起來,他的台本上有一句台詞,是逼宮時大殿對峙,太子問皇帝的一句——

「老五出生前,您也曾日日抱我在膝上,帶我在身邊,一筆一劃教養我……您可還記得?」

當時衛舒夷看到這句話,愣了很久。

他問過,但她只是嫌棄地說,『好俗的台詞』。

他突然有些疑惑,為什麼她能肯定,封疆對他的君父是有感情的?她說她理解這種心情,又是什麼意思?

這麼久以來,她的經濟一直很寬裕,從她對錢無所謂的態度來看,出身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她一次都沒有提到過她的家人……

短短幾瞬,傅容引想到了很多,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神情悵惘,衛舒夷卻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模樣,就好像剛才那片刻異常根本不曾發生。

她神色淡然:「當初錄製試戲片段時,我讓你演的是大爭之世裡的寧王,因為他是古裝反派角色裡和封疆最相似的一個。那段表演打動了聶導,也讓你拿到了封疆這個角色,但是,你要記得,寧王和封疆,在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

「寧王死的時候,在意的是自己永遠贏不了的兄弟,那種感情是冷的。而這部劇裡的太子,梗在心裡的是他的父皇,這種嚮往和渴望的感情,是有溫度的。」

思緒被她的話帶動,傅容引拋開其他的想法,聽著聽著微微怔住,而後眼睛一亮,最後隱隱有些躍躍欲試:「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表達了!」

騰地一下興奮起身,拉過她用力抱進懷裡。

又一次,衛舒夷差點被他勒死。

*

站在鏡頭前的傅容引,從醞釀情緒起,就一點一點把現實的自己剝離出去。待場務打板聲響後,監視器畫面中的他,流露的已全然是封疆的神態氣韻。

大殿對峙的部分,兩位導演心中其實都有些擔心。

不是信不過傅容引的能力,而是怕他經歷不夠,無法表達出那種複雜的情感。

然而,這種心情,在他開口說第一句台詞的時候就消散了。

那位戲骨演員張力十足,傅容引雖然年輕,但靈氣滿滿情緒豐沛,從劇本上看只是一場劍拔弩張的權力之爭,經過他們兩人的演繹,效果達到了最佳。

聶成康原本擔心傅容引會用演寧王的方式演這段,或者稍不留神把他們給串了,畢竟都是反派,對於有些塑造者來說,反派就是反派,演來演去基本一個套路。

如此雖然出不了大錯,可表演卻只能流於表面,這一點不僅不利於封疆這個角色,嚴重點說甚至能算是一種糟蹋。

看過傅容引的表現以後,他總算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一段精彩至極的對手戲,不僅導演拍地痛快,演員也演地過癮,那位演皇帝的前輩第一次對傅容引露出了滿意的笑臉,還特意走過和他聊了一會天。

聶成康和謝仲近來本就喜愛他,這場完畢後,欣賞之意更是溢於言表。

衛舒夷在一旁候著,他走出拍攝區域後,遞了杯熱水過去:「怎麼樣,狀態還好嗎?」

「嗯。」傅容引點頭,喝過水後朝她一笑:「情緒跟上了,演起來就不覺得吃力,感覺挺順的。」

說罷又補一句:「多虧了你。」

衛舒夷但笑不語,讓他在休息區坐下,自己卻走動起來,電話打個不停。

他好奇:「你在忙什麼?」

她回答:「今天是你最後一天待在劇組,我讓悠悠去訂了點心,等會兒那邊有車運過來,大家閒著,吃點東西也好解乏。」

傅容引驚訝,壓低聲音:「這麼多人,得買多少點心?」

「用不了多少錢。」衛舒夷不甚在意,「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畢竟都花了那麼多精力打好關係,好感度已經刷到這兒了,虎頭蛇尾沒意思,權當是給這段劇組生活畫個圓滿句號。

他哦了聲,沒再言語,靜靜看起劇本,不多時工作人員便開始發放午飯。

飯後,七皇子和九皇子的扮演者陸續來了,穿著士兵盔甲的群眾演員們吃過盒飯,聚集在大殿外的廣場上,劇組眾人俱都忙活起來。

傅容引早已準備就緒,換上第二套衣服,在殿內機位後等待上場。

這套衣服和他平時穿的太子制服不一樣,是一套純白的中衣。

穿那些鮮亮顏色時,他一派貴氣,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兒。如今換上白色,感覺搖身一變,又成了個翩翩佳公子。

各處就位後便開始拍。

第一個鏡頭是封疆坐在空蕩寢宮裡,將那件穿過無數次的太子制服丟進火盆裡焚燒成灰。

傅容引的表情悠遠飄渺,直面死亡,人反而平靜起來。

因皇帝的冷酷對待而生出的戾氣偏執,從他臉上消失,只剩下如畫眉眼,在無聲的悲歌中,祥和又安寧。

九皇子和七皇子趕來的時候,他正好燒完了那件袍子,悠悠然起身,推開宮門。

東宮被包圍,他成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他的臉上不見一絲驚慌,輕問:「來了?」

語氣從容不驚,彷彿對方只是來此做客。

七皇子和封疆沒有多大的仇,曾經還佩服他的治國之才,只是後來封疆被皇帝刺激,行事越發詭異,才漸漸遠了距離。

七皇子管他叫皇長兄,而非太子殿下,無奈又痛惜地問他,為什麼要走這一步。

沒有去爭辯那些該與不該,傅容引抬頭怔怔望向皇帝寢宮的方向。

「他說……他記得,他說他都記得。」

魔怔般將這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他噙著笑,那雙璀璨如星的眸中,淌下了溫熱眼淚。

突然,他拔出士兵的刀,驚得其他人齊齊抽出兵器。

在一片利刃出鞘聲中,長身玉立的俊美皇子揮刀自刎,面無異色,從容了斷。

郎艷獨絕化作白衣之上綻開的紅梅。

朵朵都是血和淚。

*

「好——!」

謝仲猛然站起,激動一聲,鼓起掌來:「演得非常好!」

場務來不及說卡,只好打板喊道:「傅容引殺青——」

現場眾人齊齊拍掌祝賀,以統籌為例,不少關係親近的上前恭喜,也作最後話別。

聶成康含笑坐在監視器前,不似謝仲那般神態,眼裡卻隱隱亮起了光。

他曾經也這樣看過另外一個人。

這個眼神跨越了八年的時間,再次出現。

謝仲看得懂,衛舒夷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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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寫這篇文我看了好多娛樂圈八卦,現在也依然會抽空看,不管那些是真是假,總之看地快要幻滅了……

另外,像封疆這個類型的角色,我在其他作品中有看過,講真看完以後最大的感覺就是心疼……真的心疼慘了QAQ恨不得立刻揮筆寫個同人,給他安排個疼他愛他的好爹!!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群麼一個~然後……日常打滾求憐愛,只需三十秒喲QAQ】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8:24

☆、chapter 23

回到酒店的時候,傅容引已經從封疆的情緒中出來了。

他們訂的是隔天一大早的機票,行李早已收拾完畢,沒有其他的事,兩人便各自佔據一把椅子,就那麼聊起了天。

從七皇子到五皇子,從皇帝到貴妃,劇組所有覺得,都被他們拿出來胡侃了一番。

天色漸晚,衛舒夷正準備起身回房,傅容引在這時候卻突然問:「為了讓我演好一場戲,把痛苦的事情拿出來說,值得嗎?」

她一愣,接著是習慣性地嘴硬,「我什麼時候說了痛苦的事?」

「封疆。」傅容引眸色微深,「你說你能理解封疆的心情。」

她不語,避開他的視線,而後道:「……我騙你的,那是為了讓我的話聽起更有說服力,所以隨口胡謅的。」

「我不信。」他擰著眉,一臉固執:「這個理由,我才不信。」

「隨你信不信。」

衛舒夷不再停留,利落離開椅子,提包走向門。

「下回別這樣了。」背後傳來傅容引的聲音:「我希望我能知道這些,是因為你想讓我瞭解,而不是在那種情境那種場合。我不想你用這種方式來成就我……」

「因為一想到你難過,我也會難過。」

擰門把手的動作霎時頓住。

沉默了好久,衛舒夷慢慢轉身,迎上他的目光。

「我覺得值。」她一臉正色地說:「迄今為止,我所做的都是我願意去做的,和別人無關,你不必感到負擔。」

「你這麼說是怪我多管閒事了?」傅容引臉一沉,有點生氣:「不管你怎麼講,就算說破了天,我也有權利拒絕……」

「容引。」

衛舒夷打斷他,語氣輕悠,安撫孩子般歎道:「其實沒有那麼嚴重,真的。」

他賭氣似地,依舊擰著表情不肯放鬆。

她笑,走到他身邊,半哄道:「嗯……今天不怎麼冷,一起去天台看星星?」

傅容引低哼一聲,滿臉不樂意,身體卻很誠實,別彆扭扭地站了起來。

平時體貼懂事,難得也有這樣鬧脾氣的時候,衛舒夷跟在他後頭,心下暗自覺得一陣好笑。

酒店不高,兩人帶了些吃的喝的,乘電梯上去,在角落找了個風小的位置並排坐下。

衛舒夷看著天喟歎:「真漂亮,橫店的星星真多。」

從塑料袋裡翻出兩聽喝的,啤酒丟給他,汽水留給自己,『彭嗤』一聲拉開鐵環,她道:「雖然規定了不許你喝酒,但今天是例外,就當慶祝你殺青,來……」

罐身湊過去和他的碰了碰,說罷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甜甜澀澀的飲料。

傅容引還在計較她先前的話,不接茬,只是仰頭悶聲喝起來。

「剛剛的話是我說的不對,你別放在心上,嗯?」

見他不理,她用胳膊肘輕輕頂他的腰窩,傅容引一嗆,連咳幾聲,皺著眉一個勁兒地往旁邊躲。

他繃了許久的不悅表情終於破功:「別鬧,癢!啊……疼疼疼!」

衛舒夷這才收手,睨他一眼,語氣頗為無奈:「你呀,聽人說話能不能好好捕捉重點?我說的那句話,你是不是就聽進去了『和別人無關』這幾個字?」

有點來氣,她抬手往他背上招呼了一下:「重點難道不應該是『我覺得值』……這四個字嗎?」

這季節衣服穿得厚,她雖然打地用力,但實際一點也不疼。

「咦?」傅容引聽到她的話,來了精神。

衛舒夷放下汽水,手撐在身後兩側,抬頭看著星空道:「當初簽你的時候,只是覺得你有點潛力,其實根本沒想讓你和他比。後來,我發現你比我想像中要優秀很多,我是說認真的,我覺得不管用什麼方式去幫你、成就你,都值得……因為你有這個價值。」

「而且,我和你的理解不同。」她轉頭一本正經地挑眉:「有的時候,揭舊傷疤不一定會讓它再次潰爛,有可能撕著撕著,它就長出老繭來了呢?」

這樣古怪的說法傅容引還是第一次聽,他用眼尾覦她:「你的意思是,難過的事情就是要常常拎出來曬太陽,提多了,說著說著就會麻木,對吧?」

不等她回答,他湊到她臉頰邊,勾唇道:「那我們來聊聊顧冕?」

迎頭就是一掌。

傅容引的『邪魅一笑』被衛舒夷一巴掌蓋沒了,念在他還要靠這張臉吃飯,她特別留情,沒有打臉。

「你最近膽子好像特別大……?」衛舒夷眼尾一挑,威而不怒的氣勢渾然天成,不過只是一瞬便收斂,畢竟沒有真的介意他的話。

傅容引嘀咕:「你自己說傷疤要多揭……」

「顧冕不一樣。」

她第一次在人前不嘴硬,坦白承認:「他對我來說,不一樣。」

「怎麼說呢……我不是在普通家庭長大的,從來就沒有體驗過正常的家庭關係。」

衛舒夷突然挑起別的話頭:「離開B市的那三年裡,我走了很多地方,去過漂亮的大城市,去過陳舊破敗的小鄉村,也去過鄉土現代交織的新城鎮。途中見過很多人,有的掙扎在溫飽線,有的飽受病痛折磨,有的垂垂暮年下地耕種,有的小小年紀臉上蒙塵,被那些眼神看著……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真是矯情到有罪。」

他被說得一愣,「你這話題跳躍地太快了吧……」

「不能因為得不到某些東西,就放任自己消極頹廢,不管那些東西是親情還是愛情。我想正常地活著,無論好壞,都不逃不躲。」

衛舒夷乾脆往後一仰躺倒在地,突然又炸下一個雷:「哎,如果我說我回來是為了和顧冕徹底斷乾淨,你信嗎?」

傅容引不出意外地懵了,「什麼?」

似是不相信她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為這個,可想想又覺得也說地過去,他語塞半天,只憋出一句可惜:「和那樣一個人形金庫分手,你的魄力我佩服……」

「人形金庫?」衛舒夷嗤笑:「很早的時候,東皇的高層就知道我們交往的事情,他們曾經逼我們分手,後來因為顧冕紅了,他們不好太強硬,所以才服軟應允,在我們答應不公開戀愛後,這事兒才算過去。那麼多年,他們一直都覺得是我高攀了顧冕,甚至連他的經紀人林江也這麼認為。」

「每當顧冕要給我錢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和態度都頗為內涵,實際上我從來只拿在他身邊做助理的那份,其他時間自己接外務,我現在的房和車都是靠自己掙來的,從來沒有多拿過他一分。嘖,不管怎麼說,這三年他們怕是都高興壞了吧,我這塊妨礙顧冕的絆腳石終於滾蛋了……」

傅容引側頭看向身邊躺下的她,「所以,你回來之後就成立了工作室,簽我也是想要爭口氣給那些人看?」

她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那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穹,光芒絲毫不比繁星遜色。

「這世上會有很多個影帝,可以是顧冕,也可以是別人,但是……衛舒夷只有一個。」

風漸起,撩動她的頭髮,沒被枕住的那些飄到面前,搔地她眼睛癢。

她還沒伸手去撥開,一張臉突然出現在視線上方,距離不到五厘米,寬厚手掌就撐在她的肩側,手臂和身軀擋住了大半夜色。

乾淨清爽的綿和氣息,是他特有的味道。

眸色微沉的眼中碎光點點,昏暗光線照在他臉上,彷彿一朵高嶺之花沾染了媚色,平添幾許別樣美感。

他一語雙關:「衛舒夷只有一個……可以是顧冕,也可以是別人,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8:36

☆、chapter 24

冷靜自持沉穩淡定的衛舒夷懵了。

認定無害的食草繫在眼前突然變異,一下子化身危險食肉動物,還是極有可能會吃人的那種。

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心跳猛地一抽,過後不由自主地屏息。然而並沒有用,他近在眼前,屬於他的味道,照樣還是席捲著將她包圍。

「……起開。」

十幾秒後,她找回了思緒,說話聲卻不大,主要是兩人距離太近,她本能地想要離他的氣息遠一些,或者盡量少糾纏一些。

傅容引挑眉,「我不。」

膝蓋支撐著地面,雖然貼的近,但是並沒有真的壓在她身上。

「你教我的,適合的時候要做適合的事,我覺得現在的氣氛……非常適合接吻。」

這玩笑開地有點過頭了。

衛舒夷唇角一抿,手掌直接貼上他的臉往旁邊用力一推,接著挺身坐起來。

「上次就說過讓你別開這種玩笑,你不但不聽,這次還變本加厲了?」

她拿出經紀人的架勢,冷聲道:「這種行為不僅出格而且沒禮貌,你這樣以後我怎麼放心你和其他女明星來往?分分鐘上頭條,到時候你看我給不給你弄下來……玩鬧要有分寸!」

相處了這麼久,傅容引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對她的狠話不以為杵,揉揉臉道:「我才不和其他女明星這樣呢……」

「不許頂嘴!」

衛舒夷斥他:「既然我以前教你的你記得這麼牢,那現在說的你也給我記好了,以後,再也不許開這種玩笑!聽到了麼?」

他嘀咕了一句什麼,衛舒夷沒聽清楚,眉一皺,他見狀立馬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兩人又變回原來的坐姿。

袋子裡有一些小零食,傅容引隨手拆了包草莓干,不由分說便喂到她嘴裡,而後又給自己塞了一顆。

他問:「你和顧冕,到底為什麼分手?」

「你以為這是在玩投食遊戲,你喂一顆我就回答一個問題?」衛舒夷嗤笑:「我拒絕。」

他又塞了一顆進她嘴裡,說:「我只是好奇。」

她吃得歡樂,挑眉衝他勾了勾手指,道:「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傅容引亮出哈士奇微笑,興致勃勃地湊了過去。

然而卻沒能聽到影帝情史,頭上倒是結結實實又挨了一下,外加一枚經紀人牌的親切白眼。

「好了。」

衛舒夷起身,拍拍衣褲上的灰道:「也該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

傅容引撇撇嘴跟著站起來,她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低呼一聲『差點忘了』,接著就見她掏出手機,對著夜空拍了一張。

「你拍這個幹什麼?」傅容引走到她身後,看著照片裡的夜空說:「不過就是星星多了一點,這也值得珍藏?」

不等她開口,他又『哦~』了一聲,笑起來:「難不成是因為和我在一起,所以這普通的夜色也有了特別意義?」

衛舒夷重重在他腳上一踩。

在他的痛呼聲中,她鎮定自若地修著圖。

幾分鐘後,她打開微博,上傳圖片,並配了一行文字——『今晚夜色很美。』

主頁上寫的是他的名字,也就是說她是在打理他的微博。

傅容引皺眉吐槽:「為什麼要發這種無意義的文字?星星是很漂亮啊,但是她們有眼睛自己看不出來嗎……」

衛舒夷瞪他一眼,「閉嘴!」

他住口不說了,她這才繼續道:「我這是在跟你的粉絲表白!『今晚夜色很美』是夏目漱石式的表白,意思和我愛你差不多,明白了麼?」

做為一個理科男,傅容引並不能理解,但他還是乖乖點頭:「明白,你發你發。」

微博發出去沒多久,立刻收到一大群妹子們的評論點贊和轉發。

幾乎從來不上自己微博的傅容引很是驚奇:「咦?她們居然沒有脫粉?」

這句話說地衛舒夷滿頭黑線,「你是有多希望自己的粉絲脫粉啊?就這點粉絲還是我們費了老大勁才得來的……」

『敗家』氣質滿滿的傅容引乾笑道:「我只是奇怪……上回開機儀式來了那麼多媒體,現場照片應該已經放出去了吧?」

「對啊。」衛舒夷點頭,界面劃到最上面給他看,「這九十多萬粉絲就是開機照放出以後剩下的,罵你炒作心機貨的那部分已經走了。」

她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哎……」傅容引瞅了,注意被不斷飆出來的消息提醒吸引,提醒她:「點開看看。」

衛舒夷從評論開始看,一打開,就見粉絲們留了一堆諸如『好想你』『注意保暖』『早點休息』之類的話。

再點開另一邊,轉發欄裡基本都get到了那條微博內容的意思,一個個嚷著好蘇,然後重複了一遍『今晚夜色很美』,轉發並在後面加上了一堆感歎號。

「這有什麼蘇的啊?」傅容引不解:「對著風景照也能感受到蘇點?」

衛舒夷用一種『你不懂』的眼神看他,說:「女生比男生細膩,像這種你覺得摸不著頭腦的話,卻有很多人都吃這套!」

「可是……一般人都不會想到那裡去吧,即使是有這種表白方式,可一張風景圖和一句誇風景的話,為什麼她們不會覺得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呢?」

她依舊是那副笑容,解釋:「換做別人發這個,粉絲們會不會聯想到這上面,我不知道。但是你發,就一定會。」

他不解:「為什麼?」

「因為你的人設啊!」衛舒夷挑眉,「在粉絲對你感情還不深的前期,我給你立的人設是高嶺之花,走文藝掛的,發這樣的句子,她們當然會盡可能往文藝的方向想了。」

「誒?」傅容引驚訝了,「文藝?高嶺之花?」

這些都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我當然知道你撐不住,所以我才替你打理微博啊,要是現在就讓你自己來,估計都不用一天人設就都給崩沒了。」

衛舒夷胸有成竹,安慰他:「不用怕,等到這部劇播出之後,我們再慢慢調整人設問題,會一步一步貼近你本人形象的,放心吧。」

兩人邊走邊聊,剛到電梯門口按下樓層,就見未讀消息數目突然發瘋般開始飆漲。

衛舒夷皺眉,點開評論,粗粗瀏覽一遍,又去翻了翻新粉絲,心立刻咯登一跳——

鄭心柔關注了傅容引。

她是話題女星,而傅容引現在明面上只是個十八線網紅,這時候扯上關係……

他的下場,將會是可以預見的悲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8:52

☆、第25章

鄭心柔雖然咖位不高,稱不上一線當紅,但她長期活躍在公眾視野中,在微博上一直都很有話題度。

如今的傅容引撐破天只能算個十八線,和她比起來,各方面都遠遠不及。

換作別人,被一個比自己咖位高出那麼多的前輩關注,或許會覺得高興,但是到了他這,衛舒夷不僅高興不起來,還有點愁。

如今《無謀天下》還在拍攝中,後期製片審片要花上一段時間,官方沒開始宣傳,完整的演員名單也還未公佈,開機儀式上,記者雖然拍到了傅容引,但新聞重點在幾位主演身上,有的微博甚至連提都沒提他,是以他參演這部劇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傅容引這個名字相當陌生,畢竟網絡和現實有區別,當初炒作的圖書館男神話題,也只是吸引到了部分網友,微博用戶十個裡肯定有七個都不知道他是誰。

他的一百萬粉絲和普通人比確實多,可對於明星來說,根本是個拿不上檯面的數字。

一般明星互粉之前,至少雙方會互相通個氣,避免出現那種一方關注,另一方卻毫無動靜的尷尬情況。

而鄭心柔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貿貿然關注他,難道她就想不到這舉動會給傅容引帶來麻煩?

以她這麼多年在娛樂圈的行事來看,絕對不可能想不到。

衛舒夷看著手機冷笑,見鄭心柔又給那條微博點了贊,語氣更加冷凝:「咖位比我們高就是了不起啊,把人架在火上烤連聲招呼也不用打。」

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鄭心柔慣常就是個新聞多緋聞多的主兒,幾乎是合作一部戲,就和男演員傳一次緋聞,大家面上和和氣氣,實際不知有多少人怕了她和她的公司,生怕和她扯上點關係被強行拉出來消費。

她曾經在顧冕主演的電影裡客串過,只不過是個鏡頭兩分鐘不到的醬油,也敢花錢買營銷號暗示兩人有什麼,要不是後來東皇出手把這些妖風煽滅,估計她會貼緊顧冕不放。

「她為什麼突然關注我?」

傅容引眉頭皺地能夾死蒼蠅,經過衛舒夷的科普,他對鄭心柔的印象實在稱不上好,拍戲的這一個多月裡,也是能避著她就盡量避著她,根本沒什麼交集。

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兩人進去,門閉合後衛舒夷才說話。

「盯上你了唄,這整個劇組的男演員她哪個沒關注?連之前說要演你這個角色的江允,即使沒合作成她還不是照樣關注了?這是她一貫的作風,反正對她來說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而這動動手對於傅容引的影響,根本不在鄭心柔的考慮範圍之內。

衛舒夷平復心情,對他道:「心裡怎麼想的別表現出來,以後遇見她,你該是哪樣還是哪樣,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

傅容引在這些事上一向很聽她的,自信道:「我知道,別的不會,裝傻我最拿手!」

對他這種點歪的自信實在不知該誇該槽,衛舒夷說回關注的事,微歎:「炒作沒惹麻煩,開機照流出沒惹麻煩,這次卻要被撕,簡直飛來橫禍……」

說話間電梯剛好到他們住的樓層,沒有遇上別的劇組同僚,兩人就此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將房卡和工作牌交給統籌,一人拉著一個行李箱趕往機場。

回到b市後,衛舒夷沒有急著給他聯繫別的工作,而是讓他恢復之前的作息,繼續上課,只是撤銷了去圖書館這一項。

他的課程排地緊湊,日子不無聊,衛舒夷也沒有閒著,時時關注著娛樂圈的最新動態。

在他們去橫店的這段日子裡,衛舒夷讓員工們休了個帶薪假,不過沒忘記佈置任務。

現在,微博上有傅容引的後援會、資源博、反黑組等,莢葉論壇有傅容引主題小組,還有他的個人貼吧,這些看似粉絲自發組成的團體,中心把控者實際上全是工作室的人。

連衛舒夷自己也註冊了一個小號,經過近兩個月的經營,她儼然已經成了粉絲群體中的『巨巨』。

她的中心思想很明確——『上主導,下跟隨』。

沒有凝聚力的粉絲群體只是一盤散沙,風稍稍大些就會被吹地七零八落。

與其被某些趨利的粉頭控制,不如由他們來引導。

這些未雨綢繆的做法看起來有些多此一舉,但是到了起風起浪的時候,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如她在橫店所言,很快,傅容引便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被黑。

不然怎麼說被鄭心柔這麼個不省事的盯上,果然沒好事?這還沒鬧到媒體上,只是關注個微博,他就已經被鄭心柔的粉絲拖出來黑成了煤炭。

鄭心柔粉絲們在她關注了傅容引之後,紛紛驚訝於她居然會紆尊降貴和一個十八線小網紅扯上關係——在她的粉絲看來,鄭心柔出道已經好幾年,時常活躍在媒體報道中,民眾關注度高,雖然別人不承認她是一線,但在粉絲心裡,她就是正當紅的絕對一線。

而傅容引,靠著一個不知所謂的圖書館男神話題炒作,莫名其妙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相比之下low了何止一百倍,被她們的女神關注,他何德何能?

於是,一場騷亂在所難免。

鄭心柔的粉絲湧入傅容引的最新微博下,質問他們關係的那些還算好的,更有甚者乾脆將他從頭到腳噴了一遍。

轉發微博的那些鄭粉說得就更難聽了,一口一個『這大腿怎麼抱上的?』、『要不是我柔我根本不知道這個網紅是誰』、『我柔的交友圈真是魔性突然好擔心』……

雖然也有那冷靜的,勸告其他粉絲說有在無謀天下的開機照裡看到傅容引,說不定是因為合作了,鄭心柔才關注他,但大部分看不起傅容引網紅身份的優越鄭粉,根本聽不進去。

嘲諷的人越來越多,話說地也越來越難聽。

可想而知,她們一開口就將傅容引打成了抱大腿的,他的粉絲怎麼會同意?是鄭心柔關注傅容引,又不是傅容引關注她,雖然她是明星沒錯,可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吧?

傅容引的微博更新頻率本來就低,基本一個禮拜才發一條,粉絲們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一條動態,莫名就被人攪合了,誰能樂意?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衛舒夷給他立的高嶺之花人設了。

高嶺之花是什麼樣的?當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了!

粉絲們只消稍稍腦補一下,立刻勾勒出了一個豐滿的被害者形象,想想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此時被罵地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切還不是他主動招惹來的,姑娘們心疼地都快碎成末了!

評論區亂成一團,鄭心柔的粉絲耀武揚威,傅容引的粉絲憤憤不平,雙方撕地風生水起。

傅容引的粉絲當然撕不贏鄭心柔的粉絲,很快就落了下風,變成一邊倒的局勢,畢竟人數上就輸了對方一大截。

鄭心柔的粉絲只覺得自家正主肯關注傅容引,已經是他的造化了,沒想到他的粉絲如此不知好歹,越想越覺得火大,在實力吊打了她們之後,仍覺得不夠解氣,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他的微博主頁盡數□□了一遍。

傅容引的微博自從交由衛舒夷打理之後,會定期更新,但總共也就那麼幾條動態,加起來不超過四十條,沒花多長時間就被鄭心柔的粉絲糟蹋完了。

每一條微博下面,都是她們的冷嘲熱諷,越靠近現在的日期,受創越嚴重。

他的粉絲阻止不了,掐架又掐不贏,漸漸沒了動靜,到最後,他的微博下只剩鄭心柔的粉絲在單方面肆虐,還有些逮著之前和自己爭辯後來不再回復的傅容引粉拚命嘲諷,一時間場面難看到了極點。

衛舒夷沒有用傅容引的微博作出任何回應,在傅容引課程結束回來之後,她把手機拿給他,讓他一條一條看清那些評論。

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她悠哉喝茶,他翻著微博評論,越看神色越凝重。

「看清楚了嗎?」衛舒夷唇邊一哂,「告訴我,在這件事上,你或者說我們,做錯了什麼?」

傅容引一怔。

他收起手機,喉頭微緊:「我們錯在……」

錯在哪?他沒有讓鄭心柔關注他,她粉絲說的什麼抱大腿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一點也不想和鄭心柔扯上關係。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可是倒頭來卻被噴地狗血淋頭。

她的問題,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衛舒夷將他難堪的神色盡收眼底,放下瓷杯,一語道破:「我們錯就錯在——你不紅。」

「因為在她們眼裡,你只是個在網絡上小有名氣的普通人,沒有咖位,沒有作品,連明星都稱不上,所以,鄭心柔作為一個常年活躍在大眾視野中的演員,她的粉絲對你有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她們代入了鄭心柔的視覺,自然瞧不起你,覺得你low。」

她的話說的一點都不含蓄:「如果你是個有作品的演員,即使不太紅,她們也不敢這麼放肆。如果你紅,那她們又會換上另外一幅嘴臉,說到底不過是看你好欺負罷了。鄭心柔也一樣,如果你紅,她根本不敢這般行徑,雖然她關注你的時候並無惡意。」

傅容引怔怔看著她,評論裡的惡毒語言尚未消化,她的話又如另一柄錘,重重敲在了他心上。

「你跑了這麼多年龍套,對這些其實都心裡有數,我讓你看這些東西沒別的意思,只是怕最近的順利會讓你掉以輕心,你要知道,這條沒有盡頭的路,我們才剛剛踏出起跑線一步。」

衛舒夷沉沉凝著他的雙眼,目光深邃:「記住了,在這個圈子裡,不紅就是原罪!」

*

微博上的動靜並沒有引起太大風波,因為傅容引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有媒體吃飽了沒事幹關注他,鄭心柔那邊雖然常年上熱搜熱門,但不過只是關注個人,還不到能被媒體特意拎出來報道的程度。

但這事卻驚動了還在橫店拍戲的聶成康。

他的工作室有專人負責關注網絡時事,傅容引雖然沒再上熱搜,但好歹是參演了聶成康新作的人,外面的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員工當然不會不知道,所以,在發現鄭心柔粉絲和傅容引粉絲掐起來後,他們第一時間匯報給了聶成康。

兩個同在他劇組拍戲的演員,粉絲突然起了衝突,對於聶成康來說,這當然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拍戲空餘聽完整件事的經過,原本擔心影響到新劇開播的聶成康……突然有點同情起傅容引來。

他們兩人的粉絲量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掐起來肯定是傅容引吃虧,再一問起因,他更覺得傅容引這是無妄之災。

聶成康只好私下找鄭心柔溝通,聽到她信誓旦旦說會解決這件事,不會讓傅容引困擾,他這才放心。

隔天想想不太妥當,於是又打了個電話給衛舒夷。

接到電話的時候,衛舒夷正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瀏覽評論,切身學習了一把什麼叫做花式罵街。

對於聶成康的擔心,她回答地很乾脆:「您放心吧,我們這邊絕對不會和鄭心柔小姐起衝突的,容引他忙著上表演課,沒時間看這些。」

聶成康一聽,甚是欣慰:「那就好,我們這邊刪減了一些無用的重複劇情,會比預計的時間早兩個星期拍完,加上後期製片,最多一個月就會播出。」

衛舒夷一算時間,明白他這是準備上寒假檔了,應和幾句,又聽聶成康問:「鄭心柔那邊我昨天找她交代過了,她說會聯繫你們處理這個事情,你們談得怎麼樣?」

聯繫她們處理這個事情?

衛舒夷輕佻眉頭,心下冷笑。

她們工作室壓根就沒接到鄭心柔那邊的電話,處理這個事?她的粉絲現在可仍還在傅容引微博下撒潑呢。

這般腹誹著,嘴上模稜帶過:「挺好的,這件事您不用擔心了,劇組那麼忙,這點小事還驚動您,真是不好意思……這樣,等您回來我請您喝茶,我新弄了些太平猴魁,您可得賞臉啊!」

聶成康沒什麼愛好,就是愛茶,聽到這個立馬來了興趣,連聲笑道:「好好好,你這丫頭還算有良心,等拍完回來我就去你那要茶喝!」

略聊幾句掛了電話,衛舒夷沉思一會,下樓召集員工們開會。

別說什麼以德報怨,在衛舒夷的世界裡,就沒有這麼窩囊的詞。

她不是什麼聖母,沒有那濟世救人的博大情懷,也不想對鄭心柔這種貨色手軟。

雖然鄭心柔最開始的本意不是讓傅容引被黑,但她的行為的的確確欠妥當,甚至在給別人招致了這麼□□煩之後,她居然還一聲不吭,不制止自己的粉絲,閒人一般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尤其聶成康已經親自找過她了,如果她真的對此感到抱歉,哪怕只有一點點,都應該第一時間和衛舒夷工作室聯繫。

但是她沒有!一樣都沒有!

護短心切的衛舒夷相當不爽,臉色難看地可以嚇死人。

不就是看傅容引好欺負麼?捏軟柿子對吧?

行!那她就讓鄭心柔知道,不是所有柿子都tm是軟的!

一工作室的人拖著椅子聚到沙發邊聽她講話。

衛舒夷像皇帝一般開始下達指令:「徐詠,買個熱搜,名字就叫『傅容引不要臉』,然後給多點錢,找一家靠譜的公關團隊,讓他們給我下死力刷,把這個話題頂上前三,沒有二十四小時別讓它下來!」

「好!」

「張澄澄,去莢葉開貼嘲諷容引,以諷刺他炒作成網紅現在被鄭心柔粉絲吊打為中心,不要罵髒話,用高級的侮辱方式,越不屑越好。」

「ok!」

「孫嬌,找人把容引的貼吧爆了,處理完之後再買水軍把後援會、反黑組、資源博……總之,把我們自己管理的那些站子全都攪合一氣。」

眾人異口同聲:「是!」

她們各自忙活,互相配合,拉起袖子興致勃勃的開始『攻擊』自家藝人。

衛舒夷坐著不動,靜靜等著這場鬧劇拉開帷幕。

一個沒有做錯事情的人被各種攻擊抹黑,鬧到大眾面前,大眾會如何反應?

當然是同情。

而且是黑地越凶,越同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9:05

☆、第26章

工作室的各位姑娘行動很迅速,短短幾個小時,#傅容引不要臉#這個話題已經上升到熱搜榜第二了,且隱隱有趕超第一的架勢。

點開這個話題,裡面都是一些或人身攻擊或諷刺傅容引的微博,中心內容當然還是和鄭心柔關注他這件事有關。

比如:

月亮上的小喵喵:#傅容引不要臉#平生沒見過這麼low的男人,炒作圖書館男神上不了位,現在又開始捆綁女明星,見人家熱度高就貼上去,屬衛生巾的吧?!活該一輩子網紅!low貨就是low貨[呵呵]

彎彎是吃貨:#傅容引不要臉#娘炮倒貼臉真是大出宇宙,捆綁我柔你也配?一輩子糊進地心,人品這麼差小心爛菊花!

我愛柔:#傅容引不要臉#這個話題好,我也來一發,果然人賤自有天收!不是愛抱大腿麼,現在上熱門了滿足了沒?估計在家偷著笑呢,畢竟low貨上熱門只能靠炒作!以後沒這麼好命蹭我柔的熱度,估計想上熱門就只能去賣菊花了!

……

衛舒夷瀏覽著這些精彩內容,忍不住笑了。

這些內容,十條中只有三條是他們工作室請公關操作的,其他的都是鄭心柔的粉絲,真情實感地跟著刷出來的。

就好比熱度最高的那三條,除了那個叫『月亮上的小喵喵』的,另外兩個都是鄭心柔的粉絲。

智商情商如此之低,連衛舒夷都忍不住要替她們心疼了。

很快,爆吧那邊緊接著完成了任務,原本帖子就不多的傅容引吧,被各種垃圾貼、辱罵貼和廣告貼充斥,無法正常運作。

莢葉論壇那邊也順利收工。

自從傅容引成為『網紅』之後,後知後覺的論壇網友在得知無謀天下的開機照裡有他之後,篤定之前的照片事件是炒作,不粉他的那些人,每每提起他都要陰陽怪氣地嘲幾句。

可是,抱大腿的帖子一開,原本膈應傅容引的人在見到主樓裡那麼刻薄的言語之後,又紛紛開始同情他。

有看不過去的人回帖了,說明明都沒傅容引什麼事,鄭心柔的粉絲這麼做有點欺人太甚。

下邊一個接一個地,輿論沒有倒向鄭心柔,反而站到了傅容引這邊。

接著是微博,後援會、反黑組、資源博等傅容引粉絲關注較多的號,評論也被人身攻擊佔領了,粉絲們發現之後大驚失色,然而卻無能為力。

作為博主的工作室員工們,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去掐架,她們只是相繼高冷又悲壯地發了嘲諷表情,以示內心的不屈服,沒有多說。

高潮出現在『傅容引』刪光所有微博的時候,這下子粉絲們的悲憤情緒終於一齊達到了最高點。

在微博上,逼地別人刪光全部微博,已經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深仇大恨了。

望著那乾乾淨淨什麼也沒留下的頁面,傅粉妹子們,在心裡給鄭心柔記上了這輩子都不會忘的一筆。

衛舒夷這個時候開著小號下場了。

她發了九張圖,分別為:傅容引微博正常的時期、鄭心柔粉絲轉發嘲諷傅容引、傅容引微博被攻陷、貼吧被爆、傅容引不要臉話題裡的污言穢語、莢葉論壇裡嘲諷傅容引的帖子、後援會等站子評論區被肆虐,以及傅容引空空如也的主頁截圖。

第五張在正中間,是傅容引低頭淺笑的照片,那乾淨溫暖的模樣,只一眼就讓人想藏起來據為己有。平時只覺得好看,這個時候放在這些圖片中間,卻讓人覺得無盡心酸。

總共九張圖,配文是一句話——

莫欺少年窮。

這條微博幾乎被所有粉絲圈所有人轉發,評論裡全都是那個流寬麵條淚的表情。

衛舒夷凝神看了很久,雖然她是這後半場腥風血雨的主導者,但這句話出自她的真心。

斂好情緒,見還差幾分鐘就到熱門微博一小時更新一次的時候了,衛舒夷抬眸看向對面的員工:「徐詠,編輯好了麼?編輯好了就發出去吧。」

「好了!」

應過之後,徐詠立刻用小號發了一條內容豐富的微博。

高嶺兔:果然當紅就是厲害,鄭心柔是我國娛樂圈最紅的女星,誰敢說不是我第一個不同意,不服看圖[呵呵]

這個高嶺兔的賬號是傅容引粉絲圈的巨巨,賬號的主人就是徐詠,或者說是整個工作室。

徐詠給這條微博配了滿滿九張圖,第一張圖是她寫的長微博,簡練又詳細地交代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後幾張圖則是#傅容引不要臉#這個話題裡,鄭心柔粉絲對傅容引的人身攻擊。

長微博裡點明了重點,並用紅字加大加粗:鄭心柔主動關注傅容引、鄭心柔的粉絲肆意在傅容引的微博裡冷嘲熱諷、傅容引的粉絲氣不過和她們理論反被人身攻擊、傅容引的所有微博均被鄭粉肆虐留下一堆污言穢語、傅容引的貼吧被爆……

最後一句話,可謂是說出了傅粉們的心聲——

『鄭小姐宇宙第一紅,傅容引只是380線小網紅,跪求放過』!

按照高嶺兔這個賬號的粉絲數來說,一般是上不了熱門的,畢竟評論和轉發都夠不上熱門的標準。

但是——衛舒夷有錢。

熱搜可以買,熱門當然也可以!

這條微博就這麼憑借幾百的評論,出現在了晚上七點—八點時段的熱門微博裡。

鄭心柔的粉絲看到以後,勃然大怒,感情掐了那麼久輸地那麼慘,她們居然還沒學會夾著尾巴做人?

必須掐!必須得狠狠掐!不把這股邪火壓下去,她們估計是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於是,當閒下來刷微博的網民們打開熱門的時候,剛好見證了這麼一場好戲。

看完長微博下來,大家心裡都有點同情那位叫做傅容引的男生,你說好好的,怎麼遇上這樣的事?

再點開評論一看——

傅容引的粉絲都在刷求放過,而鄭心柔的粉絲則像中了魔似的,還在逮著人家不放。

花式罵人一百八十式,光是鄭心柔的粉絲就掌握了一百七十九式。

……這tm壓根就是邪教吧!

這下不只是兩家粉絲的事情了,有了路人攙和,瞬間就變得有趣多了。

鄭心柔在路人裡的印象稱不上好,加上國內演員圈這兩年人才輩出,平時掐咖位掐資源掐演技,本來就夠血雨腥風的,這時候鬧這麼一出,其他女演員粉,和鄭粉有仇的紛紛上去踩幾腳,沒有仇的也看不慣她們這麼囂張,擼起袖子幫著理論。

而不粉任何一個女演員的,對她粉絲的印象也差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

後來,即使過了很多年,鄭心柔『宇宙第一紅』的黑稱也沒能洗掉,只要是演員粉,不論男女,都知道她『宇宙姐』的稱號,她的粉絲也有了個『宇宙粉』的名頭,時不時被各大論壇娛樂版塊嘲上兩句。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狀況可謂是正式扭轉了。

熱門帶起來的效用還是挺大的,在高嶺兔那條微博被網民注意到之後,#傅容引不要臉#這個話題裡,開始湧入新鮮血液,不再是一面倒嘲弄傅容引的局面,取而代之的是各家粉一起諷刺『宇宙第一紅』的鄭心柔,其中,和她有過節的尤迎鳳的粉絲出力最多。

若說對上傅容引一家,鄭粉還有贏的自信,可遇上這麼多不同明星的粉,她們就只剩被吊打的份。

一個小時過去,又到了熱門換榜的時候。

高嶺兔下來,衛舒夷的小號『容引世無雙』又上去了。

正是那條發了九張圖片和一句『莫欺少年窮』的微博。

看完了高嶺兔再看到容引世無雙,路人們紛紛感慨良多。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我本命也經歷過這種事,別灰心,他以後會有好前途的,大家共勉!』

『鄭心柔的粉絲真是噁心到一定境界了,從此一生黑。』

『omg!之前那條微博沒帶圖我還以為只是一般網紅,沒想到他這麼好看!路轉粉!不管是不是明星我都入一股!』

『微博刪光了好可惜,有沒有粉絲來科普一下?我有點想吃這個安利!路轉粉求帶!』

『氣質這麼乾淨的人居然遇上這種事,憐愛一分鐘,希望不要被影響,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希望以後越來越好!』

……

傅容引下課到家的時候,事情已經差不多結束了,他上了熱搜,微博漲粉一百二十萬,鄭心柔則被人嘲了一晚上。

他累得夠嗆,就因為取消了圖書館這一項,其他所有課程全部加長,以前晚上還算休息時間,只要看看書就好,現在想都沒得想。

對於網絡上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聽衛舒夷交代完這一天的事情,他直接懵了。

昨天還被人逮著罵呢,連他去世的父母都被鄭心柔粉絲問候了,要說難過確實是挺難過的,但他知道現在奈何不了對方,只好嚥下這口氣。

誰知道,衛舒夷居然一天就扳回來了?!

傅容引訝異問:「這麼大動靜,鄭心柔那邊難道就沒有什麼動作嗎?」

「有啊。」衛舒夷說的相當無所謂:「她的團隊打了電話來,一聽是她那邊的人我就掛了。」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她們那邊記恨你怎麼辦?」

「愛記恨就記恨,鄭心柔被罵與我何干?我又不是她媽!」

衛舒夷冷哼:「我們被罵出花兒來的時候她那邊就裝作沒看到,一聲不吭,明明是自己鬧出來的破事兒,臉多大啊?現在換她嘗嘗被嘲的滋味了,想讓我們出面,裝出一副大家都和和氣氣的樣子?做夢去吧!哪涼快哪呆著,誰樂意搭理她!」

第一次見她情緒如此激動,傅容引有些驚訝。

衛舒夷兀自氣著,端起杯子喝茶消火,聲音冷凝下來:「她愛作什麼妖與我無關,只是敢動我的人,我就絕不會讓她好過!」

衛舒夷沒注意傅容引因她這話微怔的神色,注意力被口袋裡震動的手機吸引。

又是鄭心柔那邊的人發來的信息。

「嘁……」她嗤道:「誰要和你們互相關注?神經病。」

說罷乾脆地丟開手機。

再對視時傅容引已經整好表情,他看著滿臉不高興的衛舒夷,揚唇一笑,問道:「你吃了晚飯嗎?」

「嗯?還沒。」

「那好。」他站起身,不由分說便走向廚房:「我給你煮飯吧,我記得冰箱裡還有菜……」

衛舒夷急忙叫他:「做飯多麻煩,出去吃吧,你的手那麼漂亮,等等折騰糙了。」

傅容引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甚是好看,只不過沒有回頭,她不曾看到。

他邊走邊答:「不會的,煮個飯而已,我的拿手菜比外面做的好吃,而且……」

他走進了廚房,那句話沒了下文。

不知是她沒聽到,亦或是他沒說出口。

*

裴洋到工作室來的時候,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

要不是衛舒夷和員工打了招呼,開門的姑娘怕是得被他嚇死。

上到二樓,一進客廳就見她老佛爺似地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到他來了也只是懶懶地抬了下眼皮。

而後重點便是——「來了?我的茶葉呢?」

將東西丟到茶几上,裴洋沒好氣地坐下,不滿道:「只有使喚我的時候才想地起我。」

她不置可否地哼了聲,說:「卡在桌上,比市價多一成。」

裴洋白她一眼,冷笑:「你不稀罕我的錢,我也不稀罕你的錢。」

衛舒夷搖頭歎息:「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小孩子。」

「別總是拿年齡說事兒!」提到這個他就有點說不清的激動:「我沒比你小幾歲!」

「行行行。」她懶得跟他爭辯,問道:「回去吃晚飯還是和我一塊?」

「哼。」他不答,衛舒夷卻懂了,看了看時間說:「再等一會兒容引就下課了,等他回來咱們去外面吃。」

「容引?」裴洋眼一斜,語氣不怎麼好:「就是廖申寧說的那個,你新簽的小白臉演員?」

衛舒夷抬眸看他,目光微凌:「你說這句話,是想讓我揍你呢,還是揍廖申寧?」

裴洋撇開眼,轉移話題:「這兩天沒少在微博上看到他的名字,動靜不小,是你做的吧?」

她不答,算是默認。

他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我就猜到是你,沒人比你能出蛾子!」

「你有資格說我?」衛舒夷又哼了聲:「你包小明星的事情幹的還少麼?大學就敢學人家玩模特,我聽說最近那個專演白蓮花的女演員和你來往特別密切?」

他的臉色有點難看,似是不願意在她面前聊這個,「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我說你,品味從小就差。」衛舒夷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就算你想消遣,拜託也找點上得了檯面的行不行?」

裴洋嗆她:「你的品味很好?顧冕那樣的……」

話說到一半猛地收住,他有點擔憂地覦她的臉色,卻沒看到他預想中的神情,她安然坐著,情緒並未因那個名字產生半點波動。

他有點驚訝,幾個月前在家門口,她拿卡丟他固然是因為他說錯了話,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那個名字。

不過一段時間不見,她怎麼變得像個沒事人了……?

「我的品味當然比你好。」衛舒夷未察他心裡那些小九九,好笑道:「你看看你包的那些都是什麼人,光是看臉,我們容引就能甩她們一百條街,你要養至少也要養個這種程度的吧?」

裴洋挑眉,「哦,這就是你養他的理由?」

「我……」

剛要答,抬頭便見樓梯口站著個人,衛舒夷彈簧似地飛速站了起來,不知怎麼有點心虛。

她衝著傅容引乾笑兩聲:「你回來了?今天下課蠻早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9:40

☆、第27章

傅容引站在樓梯口,那股和衛舒夷私下相處時才有的蕩漾笑意瞬間斂淨,換成了禮貌又客套的表情:「有客人……?」

裴洋倚在沙發上,沒有起身,只是調轉視線對上他的目光,那張臉又囂張了幾分:「我不是客人,真要討論的話,你才是。」

衛舒夷擰眉瞪他,招手讓傅容引拉來自己身邊坐下,道:「別理他,沒禮貌慣了。」

接著問了兩句上課的事情,傅容引簡單答過,衛舒夷這才給他介紹:「我弟弟,裴洋。」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說完她便端起瓷杯等他們自己寒暄。

然而兩個陌生男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要主動開口的跡象。

「怎麼?」衛舒夷各自打量一眼,道:「沒話說?行,那我們直接去吃飯吧。」

這態度似是對他們尷尬的狀況早有預見,一點都不慌張,也沒有絲毫要牽線讓兩人認識的意思,畢竟在她看來,他們倆不合拍是正常的。

她回房拿包,直接丟下兩個初見氣氛便不大友好的人大眼瞪小眼。

傅容引知道她的家庭環境和一般人有所不同,所以沒有白目地問『為什麼你們不同姓』這樣的傻問題。在聽到對面那位是她弟弟之後,他本來調整了心態打算和對方好好客套一番,可看著那張冷淡囂張的臉,以及眼裡隱隱流露出的敵意,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

裴洋歪著頭,目光極其不友好地在傅容引身上來回打量,過後突然一笑,自我介紹道:「我叫裴洋。」

「嗯?」傅容引好脾氣地承受了他肆無忌憚的眼神,見對方先開口了,也禮貌回應:「我叫傅容引,初次見面,你好。」

不接他的話,裴洋單手捏著指節,又重複一遍:「我姓裴。」

語氣頗為內涵,傅容引心下一怔,面上卻絲毫不顯:「我姓……」

「我聽到了,而且,我對你姓什麼沒興趣。」裴洋皮笑肉不笑地打斷,正欲說話,就見衛舒夷收拾好,拎著包走了出來,他收了話頭,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率先迎她:「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今天吃不上飯了。」

衛舒夷哼道:「人高馬大的,少吃一頓餓不死。」

傅容引跟著起身,在一旁淺笑不語,衛舒夷瞥見他的表情,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經過他身邊時問了句:「怎麼了?」

他搖搖頭,還沒說話,裴洋又嚷嚷起來:「走不走啊,真的想餓死我?」

衛舒夷無奈,只好朝傅容引遞去一個安撫眼神,讓他跟上自己,接著快步走到裴洋身邊。

開車的時候也糾結了一會兒,以往出門都是衛舒夷開,傅容引坐副駕駛座,這回一出門,裴洋便主動說他來開車,衛舒夷點點頭同意了,誰知才剛拉開後邊車門,他又不高興地說不想開了。

多年下來,衛舒夷對他變臉變得比天氣還快的脾氣早已習慣,只是擔心傅容引第一次接觸,心裡會不舒服,便耐著性子忍了他。

好在裴洋一路上都很安分,沒鬧蛾子,也沒有情緒突變,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只在她和傅容引說話的時候插了幾句嘴。

衛舒夷選的餐廳依舊是珍饈館,經理見她上回在這兒摔倒,不僅沒有把這家店拉入黑名單,還照常來光顧,態度別提有多誠惶誠恐。

只是這次有些不同,衛舒夷往常來,都是隨便要個包廂,地方寬敞夠她放開了吃就行,這次帶上了裴大少爺,她還沒開口,他就皺眉吩咐:「vip包間。」

經理立即命侍應領他們去,點完菜以後,裴洋開始抱怨:「你喜歡吃好吃的,我推薦給你的那家私人餐廳你為什麼不去?這裡人又多,環境又不好,真不知道你惦記什麼。」

「有得吃就行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衛舒夷懶得搭理他,轉頭和傅容引聊起演技課的事情。

一頓飯很快吃完,裴洋的車停在工作室外,依舊是衛舒夷開車,三人原路返回。

開到半路,她突然想起車上放的汽水都喝完了,路過便利店的時候靠邊停下,讓他們倆稍等一會兒,便拿著錢包下了車。

後座的傅容引靠著椅背假寐,裴洋看著窗外,卻突然出聲:「那家店她光顧了好幾年,自從喜歡上它家的兩道菜以後,這麼多年只要在b市,她外出就餐首選一定是那兒。」

傅容引沒有吭聲,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她這個人很長情,不管是吃的也好喝的也好……包括人,只要是她認準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聞言,傅容引緩緩睜眼,眸光掃過他的側臉,唇邊泛起一個淺到甚至不能稱之為笑的弧度,「裴先生似乎對我有敵意?」

路燈照在擋風玻璃上,彼此都能從鏡面上看到對方的臉。

兩個人看著都很平和,然而氣氛卻別樣詭異。

「怎麼會?大概是傅先生的錯覺吧。」裴洋笑了,眼底波光暗湧:「……畢竟,我對顧冕都沒起過敵意,又怎麼會對你有敵意,你說對嗎?」

聽到如此內涵的話,即便傅容引一向堅持與人為善的原則,此時週身也微生凌意,他輕勾唇角,頗含深意地道:「裴先生對顧冕沒起過敵意?若是吃飯前說這句話,我或許會信,只是現在聽起來,倒十分有趣……裴先生一表人才,沒想到玩笑也開地這麼好,不虧是舒夷的弟弟,我很欽佩。」

他故意咬重『弟弟』兩字的讀音,成功讓裴洋變了臉色。

「我也沒想到你口才這麼好。」將怒意隱回去,擋風玻璃上映出裴洋似笑非笑的臉,他道:「不過還不算最好,當初我見顧冕的時候,他的口才比你好一百倍。好些年不見,他的演藝事業發展地越來越好,你稍微學一學的話,說不定有希望達到他一半的成就……這麼想想,我真是為你們倆感到高興。」

傅容引不上套,保持著那副笑臉,像團軟棉花一樣,刀子怎麼捅都沒用,他接下話頭,『真情實意』地感謝:「能和顧影帝相提並論,裴先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先謝你吉言,畢竟……」

後半句話直白又銳利,裴洋瞬間冷了臉色,眉眼間的寒意陡然加深。

他說:

「在她心裡,能有顧冕一半重要也是好的,至少比某些連邊都挨不上的人好——」

*

關注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鬧得鄭心柔臉上非常無光,在掐架風波過去後,她團隊的人打了好幾個電話給衛舒夷,意在請她配合,希望兩邊和和氣氣地互動一下,一起把這件事翻篇。

一開始他們的確沒想到,鄭米分會因為鄭心柔關注傅容引如此激動,後來雙方米分絲掐起來,她們也有考慮過是否要制止,想了想覺得這樣的小事圈裡很常見,不過是米分絲間的矛盾,只要藝人雙方沒有過節就好,於是選擇了擱置不理。

鄭心柔的團隊打從心裡就沒把這當成一件事,至少沒有把它當成一件需要端正態度去對待的事。

他們知道傅容引的米分絲比鄭心柔少很多,掐起來一定會吃虧,但子彈沒有打在自己身上,感覺不到疼,所以他們寧願任其發展,也懶得讓鄭心柔花一分鐘的時間發條微博。

歸根究底,還是看傅容引沒地位好欺負。

事情發展到後來,傅容引那邊接連受到攻擊,又是米分絲站又是貼吧,甚至連他自己的微博都刪光了,鄭心柔團隊這才察覺不妙。

畢竟不久前才在同一個劇組裡合作過,鄭心柔這都還沒殺青,聶成康親自來說了,不管怎麼樣都要給個面子。再發展下去,鬧到不可收場的地步,怕是會招聶成康和謝仲兩位導演討厭。

對,事到如今,他們顧忌的也是導演,而不是作為受害者和事件當事人的傅容引。

在打了四五個電話統統被衛舒夷掛掉之後,鄭心柔的經紀人急地在房間裡來回不停。

「怎麼?她還是不接電話?」鄭心柔臉色難看地坐在沙發上,怒道:「真把自己當根蔥了!要不是被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網友議論的,我會用得著求他們?!」

她的經紀人還在嘗試撥號,怒氣也有,但更多的是著急:「成不成倒是接個電話啊,這態度是要和我們正面硬碰?」

「呵!」鄭心柔諷刺道:「正面硬碰?就憑他們?我呸!給我提鞋都不配!」

「別管那些!傅容引後來被黑的事情邪門的很,我看九成都是他們團隊自己幹的,可又能怎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這事兒蓋過去!你沒見微博上說的多難聽啊?營銷號都在跟風嘲笑你了!」

鄭心柔狠狠翻了個白眼,說:「實在不行就別管,等熱度過去就沒事了,這回算我栽在那倆小賤人手裡,以後看我不整死他們!」

「姑奶奶!」她的經紀人歎氣:「這要是放著不管,在路人心裡印象成型了,以後就會像個標籤一樣貼在你身上!你沒見那誰被p了幾張圖說腿毛長到現在也沒走出來嗎?最開始是網民跟著起哄瞎樂,公司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沒管,後來越來越多人知道,現在網民一提起她就叫她腿毛,公司再著急澄清也沒用了!聽說她連戲都少接了幾部,說是製片方嫌她形象不好!你說這能擱著不管嗎?!要是這件事就這麼蓋章落定了,以後你想甩脫就難了!倒不如一起唱出戲,只要做出關係好的樣子,我們完全可以說是米分絲的誤會,你也還能再做一次網民焦點!想想哪種划算?」

「可是……可是傅容引那邊不肯配合,我們又能怎麼樣?」鄭心柔急起來,眉頭皺地能夾死蒼蠅,說著又來了氣:「一個十八線囂張什麼啊?我等等就去找張軍,讓他把傅容引的戲份全都刪光!」

張軍是無謀天下劇組的執行導演兼演員導演,在主創團隊裡說得上話,鄭心柔能演這部戲的女一,就是因為他牽線搭橋。

「怎麼可能?」她的經紀人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且不說傅容引有能耐在開拍前擠掉江允,背後金主還沒亮相呢,就說後來聶導和謝導有多喜歡他,你不是沒看到,還有那個李統籌也對他青睞有加,改劇本的時候都沒刪他一場戲,張軍要是有這個本事,我還至於這麼頭疼麼?」

說完又長歎一聲,繼續一邊踱步一邊給衛舒夷打電話,嘴裡念叨著:「這麼多天了,怎麼也沒個動靜,不發微博也不關注你,難道還在生氣?嘖,什麼兒戲公司,氣量這麼小……」

鄭心柔沒再說話,煩躁地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看著關注人列表裡最新的那個名字,憤憤點下取消關注,而後將手機丟到一邊。

沒過幾分鐘,又拿起手機,內心好一陣咬牙切齒,卻還是在搜索欄打下『傅容引』三個字,點進他空空如也的主頁,重新回來。

*

手指輕劃屏幕,眼見評論裡的驚呼從『歐耶宇宙姐取消關注了』,變成『天吶宇宙姐又關注回來了』,衛舒夷彷彿看到了鄭心柔那張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臉。

她勾起唇角,輕輕吐出幾個字:

「真蠢,又來免費送熱度。」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7:59:52

☆、第28章

鄭心柔取關傅容引,五分鐘不到又重新關注的事,再一次在演員米分絲圈裡引起了討論。

不過這回把事情刷起來的倒不是傅米分,而是尤迎鳳的米分絲。

尤迎鳳和鄭心柔前幾年一直以閨蜜形象示人,雖是因利相聚,可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鄭心柔的事,相反,她不論是咖位還是熱度都比鄭心柔高,賣友情帶給她的好處遠不如鄭心柔從中獲得的利益多。

然而鄭心柔心比天高,那點好處根本無法滿足她的野心,得了便宜之後,她和她的團隊相當不厚道地在尤迎鳳身上使陰招。一次兩次還能說是誤會,次數多了,尤迎鳳也不傻,被陰了幾次之後忍無可忍,慢慢疏遠,到如今兩人已經形同陌路,早已無當初那股黏糊勁兒。

要問女演員們的米分絲中,哪家最恨她,尤米分若是稱第二,整個娛樂圈裡怕是沒人敢認第一。

倒貼炒作的事兒鄭心柔的團隊沒少干,以往咖位比她大的那些都不屑於在明面上和她過招,以免給她蹭熱度的機會,這次居然會在傅容引這條小溪裡翻船,怕是她自己也沒想到。

如此,尤米分們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拍手稱快之餘,更是不遺餘力地宣傳此事,甚至比自家的事還上心。

相比之下,傅容引的米分絲倒是安靜多了。

這都要歸功於衛舒夷和工作室的諸位員工們,在第二波熱度開始之時,以衛舒夷的小號為代表的幾個米分絲圈『巨巨』就相繼發了微博,皆以引導米分絲們不要繼續糾纏為主。

有了主心骨就不容易亂,傅米分妹子們安靜如鵪鶉,鄭心柔取關又復關的丟臉事情彷彿和她們沒有絲毫關係,在等待傅容引更新微博的日子裡,她們只和幾個米分圈巨巨互動聊以慰藉,刷刷傅容引的照片,轉轉和他有關的好玩段子,根本不理外頭的腥風血雨。

在多方作用以及傅容引不配合的情況下,鄭心柔算是把『宇宙姐』這個名頭坐實了。

她和她的經紀人急了幾天,最後實在無法,只好出面『澄清』。

鄭心柔髮微博稱關注傅容引只是一時手滑,這段時間剛好又在劇組拍戲,鮮少關注網絡,對雙方米分絲掐起來的事一概不知,是後來鬧大了才發現,所以第一反應就是上線取消關注,但是想想又覺得,認識一場也是緣分,便在幾分鐘之後又關注了回來。

蹩腳的解釋,處處皆是漏洞,她的米分絲為了面子,只好拿著這套說辭到處洗白。當然,除了小部分單純的路人,各家米分絲沒有一個相信的,私底下又是好一番嘲笑。

而『傅容引』沒有作出任何回應,不僅不發微博,更是遲遲不見關注鄭心柔。

對此,鄭心柔和她的團隊氣地不行,認定他們要落自己面子,和自己作對,咬牙記下了這個大仇。

傅容引的米分絲卻比他們還更氣,天天盼天天盼,就等著傅容引發微博,生怕他產生有陰影,不再用這個賬號,也不再出現。

這樣擔憂了一個月,就在她們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電視劇《無謀天下》定檔寒假,正式開始了官方宣傳。

電視劇圈和演員圈的事情,原本和她們是沒有關係的,看到女一號由鄭心柔飾演,更是打從心底厭惡。可隨著第一波定妝照公佈,決定不看這部電視劇的傅米分們卻猛然發現——傅容引居然參演了這部劇!

之前就有人說傅容引會出演《無謀天下》,不過傅米分們都以為是不靠譜的小道消息,便沒有放在心上,此時宣傳照一出,米分絲圈直接炸開了鍋!

也是因為官博的這條微博,傅米分和包括鄭米分在內的各家米分絲才知道,原來傅容引出演《無謀天下》不是假料,他是真的打進了娛樂圈。

作為小說改編劇,《無謀天下》自帶一批書迷,公佈角色時她們不僅是看客,更是嚴格的考官,一個兩個俱都亮著挑剔雙眼,不停審視著電視劇的扮演者們。

封疆是第六個公佈的,也是所有已公佈角色中,獲得好評最多的。

在劇組時,傅容引頗得化妝師們喜愛,所有戲份拍下來,就沒有一個造型是不好看的,宣傳照更是出眾。

擔心原著被劇拍毀是所有書迷的正常心態,不止無謀天下這一家,然而,那群眼光超高的書迷們在看到照片後,卻紛紛開始感慨封疆的顏值之高,甚至不少人表態——『看在這張臉的份上,毀原著我也認了,我決定含著眼淚痛並快樂地追劇!』

當然也有不滿意傅容引演這個角色的書迷,理由不是其它,恰好是因為他過於出色的長相。皓月一出,誰與爭輝?

男主的風頭全被男五號搶了,這還怎麼好好看劇?

各種原因交加,傅容引這本該熱度平平的初出茅廬之作,本該熱度平平的,居然歪打正著,得到了空前關注。

圍觀者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鄭心柔和傅容引是真的合作了啊?

這麼說來,鄭心柔關注他根本就是有意為之,才不是什麼『手滑點錯了』,好好一件師出有名的事情,她自己蠢,愣是惹出了那麼大的麻煩。嘲諷她挽回面子不成功的同時,大家又開始『心疼』起她來,這情商,實在是堪憂!

眼下電視劇都開始宣傳了,傅容引還是沒有關注她,怕是兩人的關係以後也就這樣了吧?

看熱鬧不怕事大,頗有興趣圍觀的各家米分絲,接二連三地轉了公佈封疆角色的微博,再加上湊熱鬧的營銷號,到最後,那條微博的轉發量居然逼近十萬!

當紅人物發生什麼引人關注的事情時,十幾萬的轉發量很常見,也有不少熱門明星和組合,日常發條微博就能達到七八萬甚至是十幾萬的轉發數。

但這事發生在新人身上還是破天荒頭一遭,業內人士紛紛驚訝不已,暗自留心起了這個叫做傅容引的人。

衛舒夷當然熱見其成,有這樣的熱度鋪墊,可省了她不少宣傳費。

不過她還是不忘叮囑傅容引:「這些都不是你的人氣,千萬別飄飄然,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腳踏實地的磨練演技,你可別被假象迷惑,以為自己真的紅了啊——」

聞言,傅容引乖巧地表示心裡有數,絕不會如此輕浮。

在宣傳照放出之後,緊接著迎來了長片花。

長達二十七分鐘的預告精彩之極,整個片子無論服裝佈景還是色調,看起來都非常有質感,高潮片段全都剪在了一起,吊足了觀眾胃口。

當然,其中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傅容引。

既然都挑精彩的戲份剪,那麼怎麼能少了封疆自刎的片段?

雖然那個鏡頭在預告裡不足五秒,還是抓住了不少人的心。

許多什麼都不知道的觀眾,純粹只是被劇吸引來,或是碰巧看到長片花的,都被那個鏡頭緊緊攥住了心,看完後紛紛在網上追問揮刀自刎的太子是誰演的。

不久前還在擔心傅容引就此銷聲匿跡的傅米分妹子們,一下子迎來了春天,為他高興之餘,狠狠舔了一把宣傳照和長片花。

幾家歡喜幾家愁,她們高興,鄭米分那邊可謂是愁雲慘淡。

網紅傅容引晉陞演員,她們瞬間失去了看不起他的依仗,更別提他的出道作品還是自家正主參演的電視劇,就算想抹黑這部劇檔次低,也沒法下手,不僅如此,她們還得給這部劇貢獻收視率!

無奈之下,鄭米分們只好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傅容引的演技能和他的臉成反比,別太出眾,只要在劇裡安安靜靜做個花瓶就好了,這樣他不會有太大的爆紅空間,傅米分們壯大並回頭打她們臉的機會也能小些。

儘管眾人各有心思,電視劇還是如期開播了。

在距離過年沒剩多少日子的時候,《無謀天下》登陸全國最大的三個衛視平台,於黃金檔播出。

開播的那天,衛舒夷和傅容引一起在客廳裡守著看完了頭兩集,她特意命人買來新電視裝在二樓客廳裡,就為了看他在大製作裡的初次亮相。

他進組後拍的第一場戲恰好在第一集,鏡頭不算多,然而他那張臉太過出眾,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衛舒夷想到他拍那場戲的那天,笑道:「被安排第一個上妝,沒想到還撿了好處,我看化妝師們當時那個表情,九成是在同情你剛進組就被欺負,要說這氣真沒白挨啊,你看那妝發造型出來效果多好……」

「李統籌後來對我還是蠻不錯的。」傅容引一邊看電視一邊和她閒聊,被拿捏的氣早消了,念及對方的好,反而替他講話:「其實只要好好相處,大家都挺好的。」

「哼。」衛舒夷不贊同:「這句話在鄭心柔身上也適用?別鬧好嗎,這個圈子裡的確有好人,但是少之又少,遇上李統籌是你運氣好!」

說完便拿出手機,正逢廣告時間,有守著看直播的觀眾刷微博了,不少人表示被傅容引的演技驚艷到了,那種有靈氣又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難以忘懷。

他回朝匯報公務卻親眼見皇帝和五皇子秀了一場父子情深的戲碼,退出宮殿轉身的那一幕,那個眼神實在是太揪心,太揪心!

演員有沒有演技,從這種細節就可見一斑。期盼他只有花瓶實力的鄭米分們,在看過直播後,那顆心立時涼了一半。

兩集總共播了兩個小時,電視上放完後,各大視頻網站才更新。衛舒夷拉著傅容引出去吃了個宵夜,回來時估摸著看視頻的那批觀眾也差不多看完了,便打開微博開始瀏覽大眾的觀後感。

大半夜的,不少人已經睡了,這個時候在線的微博用戶比白天少得多,但傅容引還是被網友們送上了熱搜。

不多不少,正好在第十的位置。

衛舒夷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回房前拍了拍傅容引的肩,愉悅道:「明天熱搜前三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0:05

☆、第29章

《無謀天下》自播出後,熱度就呈直線上升。

男一男二都是在小生圈裡排地上名號的古裝劇常客,一年下來至少會接那麼一兩部擔綱主角的戲,他們早已成名,這部戲收視率高,於他們而言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增加了接下去接戲的籌碼而已,但對於男五號傅容引來說,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他算是這部戲最大的受益者,開播之後,名氣和人氣都暴漲了許多,三不五時就能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熱搜榜上,不僅他的微博漲了四百多萬粉絲,他的各大應援站子也增加了不少關注。

然而,官博公佈封疆宣傳照的那條微博轉發量高達十萬,作為飾演這個角色的正主,傅容引卻一直沒有轉,也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電視劇播放了六集之後,他才終於發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條微博。

傅容引v:他生來自有眾人喜愛,受盡朝中眾人追捧,即使我在外出生入死,也比不上他給父皇斟一杯酒。能像今日這般堂堂正正,與他分庭抗禮,是我付出了數十倍努力才得來的[圖].

這是台詞,話裡的『他』指的自然是五皇子,配圖也很平常,是從電視劇裡截取的封疆圖片。

只是,他別的台詞不發,偏偏挑中這句,又選在這樣微妙的時機,很難不讓圍觀群眾展開聯想。

十五分鐘不到,傅容引這條微博的轉、評、贊數量,均破了萬,網友紛紛猜測,他的這句話是在影射鄭心柔。

一時間,又是一場好戲。

雖然平時操作這個賬號的人是衛舒夷,但傅容引偶爾還是會登上去瀏覽時下新鮮事,看到『自己』發的那條微博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他非常不解地問衛舒夷:「你不是說事情已經平息了嗎?為什麼又發這麼內涵的東西?以後和鄭心柔見面怕是會很尷尬吧……」

「不錯嘛,還知道那句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衛舒夷半真半假地誇了句,道:「之前我囑咐你要是有機會遇見她,不要在明面上起衝突,是因為那個時候情況還沒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一切都有得商量。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已經和鄭心柔撕破了臉皮,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反正都已經被記恨上了,乾脆就做的絕一點咯,也好防止她們後期貼上你炒緋聞。」

他和鄭心柔的關係已經這樣了,那條微博再一發,便徹底斷絕了他們湊cp的可能,以後誰要是把他們兩個人硬配成對,絕對會被網友嘲諷腦子有病。

倒不是衛舒夷自負,傅容引還沒怎麼紅就開始擔心別人會借他炒作,要怪就怪鄭心柔團隊自己太low了,下三濫的事情沒少做,名聲在外,由不得她不防。

這話說的在理,傅容引打消了疑問,安安靜靜坐下來品嚐茶葉。

衛舒夷托裴洋幫她買太平猴魁是為了送給聶成康,從橫店回來時,聶成康就來這兒拿了幾包,也是因為收了她的好茶,他才沒計較傅容引沒轉官方宣傳微博的事。

衛舒夷留了一點茶葉自己品嚐,她不像裴洋,吃什麼都要最好的,除了最愛檸檬汽水,其它時間都是有什麼就是什麼。

茶香清氳,聞起來很是舒心,她捧著杯子暖手,問傅容引:「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打算給工作室裡的員工們放假,你呢?你春節去哪?」

傅容引笑了笑,溫言道:「我去哪都行,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回我爺爺奶奶以前住的地方……」

「我沒什麼不方便的。」衛舒夷皺眉打斷他:「回爺爺奶奶以前住的地方?你不是說……他們都去世了麼?」

「是啊。」他沒什麼悲傷情緒,提起兩位長輩,臉上儘是融融暖意:「以前春節,我們都是一起在老房子裡過的,雖然他們去世了,但是房子還在,我回去,像以前一樣置辦就行了。」

「……」衛舒夷微微抿唇,沉吟半晌,便道:「那就和我一起過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除了要去我媽那吃個團圓飯,其它時間都在家裡。我記得那兩天好像沒什麼店開門,年夜飯要靠你自己了。」

傅容引一怔,她說這是『家』。

她說的『家裡』,不是那個有她母親和裴洋的家,而是這裡,她和他生活的地方。

他揚唇,眼睛也彎成月牙形狀,柔聲回答:「好啊。」

那雙眼流光閃熠,被笑意遮擋住,分不清裡面究竟是何種情緒。

但他自己知道,只有他知道,那感情,比看起來的要複雜得多。

*

傅容引以二十五歲『高齡』,獲封『新晉小鮮肉』之名,一夜之間成了媒體的寵兒。

他一天比一天高的熱度引起了許多業內人士的注意,圈裡的編劇和製片緊跟大流,紛紛抽出空來追劇,在驗證過傅容引的表現後,不少人產生了合作的興趣。

大多數團隊一見自家藝人有要火的趨勢就拚命刷存在感,衛舒夷卻反其道行之,,不少商演邀約找上門,工作室的電話快被打爆了,她卻全都推了。

衛舒夷深諳過猶不及的道理。

一道菜哪怕再好吃,天天吃也是會膩的,太過頻繁地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只會讓群眾產生一種視覺疲勞,從而加快人氣消耗的速度。

倒不如讓他安安心心地在家。

在電視劇播出了三分之一的時候,聶成康那邊來電說,作為三大播放平台之一的南方衛視,邀請《無謀天下》劇組參加他們的綜藝節目happyking,傅容引也在受邀之列。

這個就不能推了。

首先,協同劇組進行宣傳工作是合同裡演員必須履行的職責之一。

其次,南方衛視實力雄厚,除央視外就屬它們厲害,尤其是娛樂這方面,不管是在這個平台播出的電視劇,還是它們自製的綜藝,收視率和話題度都遠超其他衛視。

別人想上還難,如今人家主動邀請,他們斷沒有拿喬的道理。

況且能被邀請的通常只有主演,若不是電視播出後傅容突然引火了,這名單上未必會有他的名字。

衛舒夷一口應下,應付完聶成康讓她囑咐傅容引多更新微博的話,便立刻開始準備起來。

好在已經進入寒假,傅容引的課程全都暫停了,不需要特意去向郝雙先生請假,東西一收拾好,立時即可啟程。

現在通告不多,衛舒夷乾脆讓劉悠悠和工作室其他人一起放假回家,她自己帶著傅容引,於錄製日期前兩天到達n市,在節目組準備好的酒店下榻,和聶成康見了一面,吃過午飯馬不停蹄地上了電視台來接他們去綵排的車。

主演都來了,鄭心柔自然也位列其中。

在後台會議室遇到時,她和其他人各種互動,單單冷落傅容引一個。

無奈大家都知道他們撕破臉皮的事,沒人願意蹚渾水,是以對她的熱情拉攏絲毫不為所動,對她什麼態度就對傅容引什麼態度,不偏不倚,哪邊也不幫。

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天,錄製當天,買了票的粉絲們一點不到就排起了隊,三點正式開場,提前在休息室候場的劇組眾人被請上台,按照排練了兩天的流程,開始聊天玩遊戲。

衛舒夷和其他演員的經紀人一起在導演休息區等待,途中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聽見全場粉絲都在尖叫,而她家那個蠢藝人,正站在台上傻笑,幾架機位齊齊對準了他。

她不明所以,只好問旁邊另一位演員的助理:「發生什麼事了?」

那位助理見是她,笑了笑答:「主持人問傅容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他答了,所以觀眾席就叫起來了。」

「答了?」衛舒夷一愣。

「是啊,說是喜歡年長的,要霸道強勢,最好是生氣時愛打別人的頭,而且廚藝非常差的那種……關鍵在場的粉絲都比你家藝人小啊,聽到這個能不叫麼?」

其實還有一點,這位助理沒說出口,傅容引他答地這麼詳細,連『生氣時打頭』和『廚藝非常差』這種細節都說出來了,不會是按照女朋友或前任的標準來說的吧?

衛舒夷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錄製結束後回到酒店,她劈頭蓋臉把他教訓了一頓。

「那樣的問題你隨便答答應付一下不就好了?!為什麼要說那麼一長串啊?而且你那標準聽在別人耳裡像話嗎?信不信節目播出去以後,就會有人拿這個黑你喜歡吃軟飯?你的公關課到底上到哪裡去了!」

傅容引抿著唇,表情並不服氣:「我只不過是說真心話……」

「真心話?!」衛舒夷恨鐵不成鋼:「且不說在一個大型綜藝上這樣回答妥不妥當,我們就說說你那個獵奇的標準,霸道強勢愛打人腦袋還不會做飯,還要是年長的,你的審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原本悶悶挨訓的傅容引,一聽她這話,立馬震驚地抬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這麼差勁的審美你自個兒在肚子裡消化,別拿到鏡頭前亂說!」衛舒夷教訓完,氣消了不少,白他一眼,轉身朝門外走,邊走邊道:「行了行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飛機,我警告你啊,下回再這樣,我可就沒這麼好放過你了!」

不一會兒,她便消失在門外,而目送她的傅容引不知怎麼,房間門一關,就立刻笑倒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

剛回房,才綁起頭髮準備洗漱,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衛舒夷拿起一看,是一個未備註號碼發來的短信。

——『生日之前會回b市嗎』。

簡短的一句話,只看一眼,她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0:26

☆、第30章

知道她生日的人,除了廖申寧和裴洋,就只有顧冕。

而前兩者都有備註,這個陌生號碼的主人,除了後者不會是別人。

當初念高中的時候,衛舒夷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號碼,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快捷聯繫人裡的第一位也是他。後來他進入娛樂圈,因為工作的原因換了兩次,有的時候人在外地拍戲趕通告,就會換上臨時的卡,打不通的情況時常出現,每當她要找顧冕,又摸不準他正在用哪個,就只好將聯繫人裡的那些一一都試過去。

久而久之,最開始的那種感覺漸漸消失,代表他的那十一位數字,換著換著也不再特別,和其它人的聯繫方式沒有什麼不同,成了一串單純的號碼。

三年前離開的時候,她把所有和顧冕有關的東西都留在了那個家裡,一樣都沒有帶走,聯繫方式更是刪了個一乾二淨。在那一千多個日夜裡,她用不停走、不停看的方式,強迫自己沖淡那些記憶。

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不管是現在的或是以前的,哪串數字她都沒了印象。

衛舒夷猶豫了一瞬,而後果斷編輯,將那條短信刪除。

幾秒鐘不到,在她踏進浴室之後,就已經忘記了剛剛才看過的號碼。

她輕嘲地笑笑,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只覺得這三年在外,自己學會的東西真不少。

從浴室出來,桌上的手機又嗡嗡震動,衛舒夷一邊用毛巾擦著濕發,一邊拿起接聽。

是傅容引的聲音,他興沖沖地問:「一起去吃宵夜吧?」

望一眼窗外,夜濃風重,她在床邊坐下,婉拒:「不了,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睡覺了。」

那頭可惜地『哎?』了聲,她又叮囑:「你自己去吃吧,別跑太遠,對面那條街就有吃的,哦對,出去記得戴上帽子和口罩,早點回來。」

略說兩句便掛了電話,衛舒夷吹乾頭髮,鑽進被窩裡玩起了手機。

有許多來看了happyking的粉絲們在微博上發表了現場repo,毫無疑問,傅容引那個選女友標準又引起了一番討論。好在大多數人都只是笑笑吐槽幾句,除了鄭粉暗戳戳地在酸,沒有其它惡意中傷的聲音。

看了會兒便放下手機睡覺,困意漸漸上來,可翻來覆去轉了半天,怎麼都睡不著。

衛舒夷拿起手機給傅容引發消息,問他回來了嗎,幾分鐘過去,久久不見回復,一看時間,離他說要下去打包夜宵回來吃,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按道理這個時候應該回來了,馬路對面全都是餐廳,根本不用這麼久。

她麻溜坐起來,撥號過去,最後直接變成了忙音,越想越不放心,便起身換衣服,握著手機便出了門。

衛舒夷搭電梯到一樓大廳,腳下步子邁地飛快,手裡不停撥著傅容引的電話。她有些焦急地衝出酒店,指示燈卻非常不配合地亮著紅,她只好站在路邊等,手機的屏幕光照亮了一張擔憂的臉。

就在她放棄繼續撥他那一直無人接聽的號碼時,抬頭的瞬間,卻突然瞥見對面那條街的盡頭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穿著寬大風衣,戴著口罩和黑色毛線帽,帽子的logo在腦後的位置——是傅容引。

不會錯的,那個帽子是衛舒夷買的,身形又那麼像,手裡還提著東西,一定是傅容引!

衛舒夷鬆了口氣,提步正準備跑過去,又猛地收住動作,下意識地往旁邊靠了靠,隱在樹下,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

站在對面街道與小巷明暗交界處的,是兩個人。

除了傅容引之外……還有一個女人。

面前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燈光將她包圍在這喧囂的城市之中,衛舒夷攏了攏衣服,突然覺得有點冷。

她的視力很好,即使隔著距離,車輛和行人來往不停,她還是看清了那個女人的長相,是和她完全相反的、溫柔如水的長相。

正好到傅容引肩膀的身高,氣質嫻靜甜美,客觀地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總之,他們兩個都是那種站在人群當中非常搶眼的人。

衛舒夷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在心裡暗罵一聲他膽子真大,居然敢當街和異性碰面,可又提不起勁兒來發怒,只覺得胸腔某處沉沉的,好像憋著點什麼。

隱約又覺得在哪裡見過那張臉,她皺起眉,拿出手機搜了好一會——

葉琪。

是個女演員。

出道了四五年,一直都在各大影視劇裡做配角,這麼久了,始終沒有擔過女一,她資源最好的一次是三年多以前,在某部古裝大劇裡飾演女二,衛舒夷當時還在顧冕身邊,看娛樂新聞的時候有見過她的臉。

葉琪怎麼會在這兒?傅容引和她又是怎麼認識的?

她在樹下躲了四分鐘,他們在對面聊了四分鐘,再算上她沒來之前的時間……如果只是剛認識,正常的寒暄怎麼可能會聊這麼久?

心下訝然,她默然站了一會兒,而後轉身,繞過綠化帶回到酒店。

再次換上睡衣,鑽進被窩的衛舒夷這回徹底睡不著了,沒過一會兒,敲門聲便響了,傅容引提著夜宵站在門外,臉被風吹地煞白,他提起手中的塑料袋給她看,笑盈盈道:「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酒釀小圓子!我知道你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和我一起吃點吧?」

說著毫不客氣地進了門,一邊朝裡走一邊解釋:「下午手機調成會議模式了,晚上忘了改回來,進電梯的時候才看到你打了那麼多電話……」

衛舒夷關上門,跟在他身後進來,淡淡問道:「你去哪買的夜宵,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

傅容引把夜宵放在小方桌上,邊解著結邊答:「因為跑了兩家店,小圓子在另一條街上,我走過去的,所以花的時間長了點……好了,來吃吧!」

衛舒夷抱臂不語,眼瞼一垂,視線掃向蹲著的他,眸光微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他抬起頭的瞬間,她又恢復平常摸樣,也學著他的樣在桌前蹲下,用勺子撩了撩碗裡的小圓子。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傅容引不動筷,就那麼盯著她,邀功似地問:「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啊。」衛舒夷淡淡一笑,垂頭專心吃起來。

剛才在樓下看見的事情彷彿沒有發生。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提。

*

衛舒夷和傅容引到達b市機場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正號又是下班高期的尾巴,回工作室的路上十分堵,八點過半的時候他們才到家。

一人拉著一個行李箱,傅容引很是興奮,快到大門的時候,臉上的笑蕩漾地遮都遮不住。

「還是家裡好!外面怎麼也不習慣,一下就……」

話音戛止,他停住腳步,目光看著大門前等候的人,臉瞬間沉了下來。

「怎麼了?」衛舒夷落後他幾步,疑惑地掃了一眼他的表情,待抬頭看清前方的人時,也不由地止住了步子。

靠在車門邊的顧冕摘下墨鏡,轉向她的方向,沒有說別的廢話,只是平淡至極的道了聲:「你回來了。」

沒有問她為什麼不回自己的消息,他靜靜地等,淡淡地說,就像是篤定自己一定能等到她。

心微窒了一下。

衛舒夷自己也不明白,他冷言冷語或是厲聲厲色,她都能不為所動,可一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像當初毫無芥蒂時那般說話時……

她莫名就覺得一陣難過。

衛舒夷避開顧冕的視線,卻對傅容引說:「你先進去吧。」

傅容引看了她好久,最後沉聲答:「好。」

將她的行李箱也一同拉起,握著拉桿的拳頭捏地緊緊的,微微泛起了白。

他和顧冕錯身而過,頭也不回地開門進屋。

夜色下,獨棟小樓外只有顧冕和衛舒夷,她在原地站著不動,他也不催,就那樣一直看著她,等她自己走過來。

率先提步的確實是衛舒夷,她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便邁開步子走向他。

她在彼此相隔三步遠的地方停住,像是舊友相見般問道:「你怎麼來了?」

顧冕蹙眉一瞬,過後輕聲答:「因為想見你。」

她不知該接什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怎麼?現在討厭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連聽我說句話都覺得噁心了嗎?」倒是他,問完之後突然笑了笑。

衛舒夷不懂他在笑什麼,斂眸道:「你誤會了,我沒有覺得噁心……也沒有討厭你。」

「那,生日回家過吧。」

她沉默一會兒,淡淡拒絕:「不了,我沒時間。」

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說完,她垂頭望向地面,說不清是不敢還是不願,總之沒有看他的表情。

「我寧願你討厭我,真的。」

顧冕突然道:「煩我恨我怨我,哪怕是像在橫店那樣和我針鋒相對都好,只要不是現在這樣……衛衛。」

衛舒夷聞言身體一僵,過後心底生出一種難言的悵惘。

可以幾天不回他的消息,面對面時第一反應也是遠離而不是靠近……

不知不覺,她已經開始走出來了,不管他們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她已經離那個一心朝向顧冕的世界越來越遠。

「其實我來也沒什麼事。」顧冕冷峻的臉難得溫和,他凝視著衛舒夷,道:「生日快樂。」

「嗯?還沒……」衛舒夷張嘴,話沒說完被他打斷。

「二十四歲,生日快樂。」

「二十五歲,生日快樂。」

「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他的話音落下,不遠處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那星光黯淡的黑色天幕中,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煙花。

「我錯過了你三年生日。」他彎起的嘴角弧度一點都不像在笑,那雙眼睛裡有太多沉重的東西。

看著這樣的他,衛舒夷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

「對不起。」他說:「……衛衛,對不起。」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0:42

☆、第31章

漫天煙花響,傅容引不可能聽不到。

行李箱分別放回了兩人房裡,他開著燈坐在客廳中微微出神,看著陽台外的絢爛色彩一瞬接一瞬綻開,風從大開的落地窗中吹進來,呼嘯著灌進了他的脖領裡。

衛舒夷頂著一臉難以舒展的表情上樓,不知門外那人走了沒有,煙花倒是一直還在放。

「他走了?」傅容引站起來,想要迎上去,似乎又有些猶豫。

她點點頭,又聽見他問:「特意來這裡等……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其實也不算。」她坐下,視線從茶几上的果盤掃到紙巾,又從紙巾繞回倒扣的茶杯,神情有些恍惚:「他來祝我生日快樂,前幾年的。」

傅容引坐在她對面,難得嚴肅,抿著薄唇沒有說話。

那是一段和他無關的過去,即使如今看起來更親近的是他和她,但在他們產生交集之前,有幾千個日夜,是他不曾參與也不曾瞭解的。

顧冕和她,有著長達十一年的羈絆。

那不是簡簡單單一句昨日今朝就能說清的東西。

「這樣啊……」傅容引強顏歡笑,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試圖將這種壓抑的氣氛扭轉過來,「禮物呢?」

衛舒夷沒心情看他,垂著眼輕輕搖頭:「他知道我不會收。」

兩人沉默一會兒,她不想聊,倏地站起來,擰著眉心走回房,「我先去休息,有點累。」

前段時間提起顧冕還能鎮定自若和他談笑風生的模樣不見了,她疲憊的神色表露地那麼明顯,傅容引突然有些害怕。

她說她花了三年,才開始從那段感情裡走出來,可顧冕只出現了兩次,她就已經受影響至此。

「……」

開了聲音的手機突然唱起來,以往都是嗡嗡自震聲,因昨晚沒接到衛舒夷的電話,傅容引特意把模式改成了響鈴加震動,還把鈴聲調到了最大。

此時在這安靜的客廳中,聽起來卻有點突兀。

看著來電顯示,他起身走到遠離房間的陽台角落,那雙好看的眉皺起,聲音也驟然壓低——

「葉琪,我說過,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

除夕那天,裴洋一大早就來了,衛舒夷起床後有沖澡的習慣,他便坐在沙發上等著,順便和傅容引比起了瞪眼的功力。

「聽說傅先生廚藝很不錯?」不知怎麼,裴洋總覺得那張臉很礙眼,他挑挑眉,主動尋釁:「可惜今天沒機會,下回有空一定要嘗嘗。」

在裴洋面前,傅容引收了綿軟溫和的那一面,雖不至於冰冷凌厲,表情也有夠生硬。

他扯扯嘴角,似笑非笑:「裴先生從哪聽來的消息?舒夷告訴你的?她這話說的可不太準確,你千萬別當真,我也不是對著誰都能料理出一桌美味來,畢竟做菜得看心情,給舒夷做當然好吃,至於其它阿貓阿狗就不一定了……都說愛屋及烏,但也沒人規定,我愛一塊美玉就要連它身上掉下來的邊角殘料一起愛,對吧?」

比起第一次見面,裴洋這回挺沉得住氣,他頗有興味地瞇眼,笑道:「當初她告訴我,她成立了藝人工作室時,就有提到過傅先生,之前我一直在想,她形容中溫和寬厚易相處的那種人,到底是什麼樣,如今見了兩次,反而有些搞不懂了,是該說傅先生果真是位好演員呢,還是該說她傻,自詡精明能幹卻被你玩地團團轉?」

這話是明明白白地在諷刺傅容引兩面不一,在衛舒夷跟前一個樣,私底下又是一個樣。

「我才要誇裴先生,真不愧是生意人,犀利老道,簡簡單單幾句話,說得直戳人心窩。」

嘴裡『誇』著,然而傅容引卻不見一點被戳心窩的樣子,勾起一邊唇角,諷刺又好笑地道:「只不過裴先生想的是否有點多?我在她面前如何是一回事,在你面前如何是另一回事,說白點,你討厭我,我也不喜歡你,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用對她的態度對你?聽舒夷說你很早就開始涉足商場,年輕有為,我很佩服,不過這愛揣度人心的毛病,還是得盡量克制地好。」

「你的自信真是令我意外。」

裴洋挑了挑眉,不甘示弱:「不過,除了顧冕,我還真不擔心誰。」

「你擔心誰我不在意。」傅容引笑了:「我不是顧冕,也不是你,我能做的只是以我的方式向她靠近,其他的與我無關。」

「是啊……你不是顧冕,也不是我。」裴洋突然沉吟,而後幽幽道:「我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下十多年,比顧冕出現還要早地多,如果不是醒地太遲,根本不會有他什麼事。」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嗎?」

傅容引當然不知道,他沒有說話。

衛舒夷的過去,顧冕參與過,裴洋也參與過。

只有他沒有多嘴的餘地,因為他不瞭解。

「顧冕糾纏了她兩個學期,直到退學,還時不時會來學校找她。她冷淡拒絕,從來不假辭色,卻也默許了顧冕的存在,後來有一段時間,顧冕突然消失,沒再回學校來,學校裡的人都說他失去耐心終於放棄了,可沒過多久,他又出現在了校門外,就是那一次,幾乎全校學生都看見,或是時候聽說……以往總是冷臉對顧冕的衛舒夷,和他牽手了。」

裴洋像是在講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雖然故事裡確實沒他什麼事,但心下明瞭他為何對自己心存敵意的傅容引,聽著他的敘述,莫名產生了一種……同情?

說不清楚,總之,這種心酸傅容引能理解,就好像顧冕在門外等她的那次,他們談話,而他只能拖著箱子先行進門。

「那個時候我和她關係不太好,在家裡碰到了也是當做沒看到,非必要絕不和對方說一句話,所以當時聽到那些傳言,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只是我從來不管她的私事,自然也沒有去問,沒想到,我和別人約架的那天,她突然出現了。」

裴洋的表情柔和下來,不自覺笑了笑:「在我差點被人捅刀子的時候,她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一板磚敲暈了那人,然後拉著我離開了混亂現場。」他深吸一口氣,「後來我努力了好幾年,才慢慢和她親近起來,期間她和顧冕一直沒有分手,包括我在內,誰都不看好他們,可他們卻談了很久很久。有一回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會和顧冕在一起,她說顧冕替她挨了一刀。」

當時的裴洋年輕氣盛,熱衷於展現男子氣概,所以才會去約架。衛舒夷與他脾氣相反,但心高氣傲的性子同樣招惹了不少麻煩。

縱使她有膽子衝入群架現場,拿板磚拍暈別人,可被一群樂忠於違法亂紀的男生包圍,難免還是會慌張。

那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恐懼,面對十多個武力和蠻力天生就強於自己的異性,她再沉穩老練,那種時候都派不上用場。

為首的男生個子很高,他伸出手揪著衛舒夷的衣領,將她扯到面前,下巴被捏地生疼,她固執地咬著牙,不肯露出怯色。

好在……那個人的手只是碰到了她的臉,顧冕及時出現,雙眼冒火,衝上來和為首的打成了一團。對方人多,不多時,一對一單挑就變成了群毆。

或許衛舒夷自己也不想記住當時混亂的場面,她只和裴洋說記不太清楚了,總之,當那些人一哄而散,小巷裡只剩下她和顧冕的時候,他倒在地上,腰側被劃了一刀,衣擺被鮮艷的紅色浸染。

衛舒夷撲過去扶他,衣服皺巴巴的,急地話都說不清,一邊撥救護電話,一邊沖巷外大聲呼救。

顧冕枕在她腿上,在她慌亂萬分的時刻,抓著她的手,去摸自己受傷的地方。

「我不冷血……」他將她的手摁在血潺潺流出來的地方,像是想要證明什麼一般,「這裡雖然不是心口,但是也差不多,我的血是熱的……」

他白著臉喃喃:「是熱的,你摸……它是熱的,真的。」

有好心的路人把他們送去了醫院,紅著眼的衛舒夷直接在病床前哭了。

他之所以會消失一段時間,是因為他表白被她拒絕了。

和以前不一樣,那樣的話他說過很多次,每次她都只是冷著臉說不,只是那一回剛好碰上她心情不好,於是忍不住說了些難聽的話。

她說顧冕外熱內冷,對誰都抱著一種逗弄玩物的心態。

她說顧冕眼裡只有自己沒有別人,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他在挨了刀之後,想到的不是痛,也不是別的,而是她的那些話。

哭過以後,衛舒夷用零花錢支付了醫藥費,又變回冷淡模樣,卻承包了餵他喝藥的工作。

一句「我們在一起吧」,嚇地顧冕嗆紅了臉。

裴洋想,那模樣一定十分有趣。

因為即使隔了許久,她在和他說起的時候,仍是滿臉笑意。

……

「以前我只是慶幸,後來才知道,她讓我免挨一刀,顧冕卻替她挨了一刀,如果可以選擇……我會選後者。」

裴洋從思緒裡走出來,回到現實,看著傅容引那張越發沉重的臉,第一次露出了平和的笑:「我為了親近她,付出的努力不比顧冕少。我可能會怕顧冕,但不會怕任何人。」

稍稍緩解的氣氛再次劍拔弩張,直到衛舒夷整理好從房裡出來,兩人才不約而同收斂了些。

裴洋的臉上浮過一絲輕鬆之意,他笑著迎上去:「走吧,家裡都佈置好了,琴姨早上還在念叨你沒回家吃早飯……」

一邊應著,路過傅容引身邊的時候,衛舒夷柔聲叮囑:「三餐要按時吃,回來我會檢查。」

她是品嚐著相似的感受長大的,難免代入自己。

然而平時總是乖巧應允的傅容引,這次卻沒來得及吭聲。

他怔怔看著衛舒夷從面前走過,忘記說好,而後便錯失了開口的機會。

*

在這個『家』裡過年,對於衛舒夷的來說,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學之後,她忙學業,忙參展,忙著陪顧冕參加活動,有三年春節都不是在b市過的。畢業以後跟在顧冕身邊做助理,一年四季各地飛,更是不得閒。

闊別許久的熟悉感再度襲來,她找回了以前的感覺,心情略微好了些。

請的阿姨回家過節去了,蔣玉琴親自下廚,衛舒夷則跟在她身邊幫忙。

晚上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圍坐在長桌邊,裴洋負責插科打諢,蔣玉琴邊笑邊給裴運榮夾菜,衛舒夷小口吃著,期間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唇邊掛著淺淡笑意,沒有插嘴。

飯畢,裴運榮難得展顏,和蔣玉琴一塊坐在沙發上,給他們兩個小輩發壓歲錢。

按習俗,滿十八歲就不算是小孩子,這壓歲錢也該取消了,裴運榮卻不管那麼多,在他看來過節就是要樂呵,他們家人丁不旺,連這一項都取消的話,他們四個人除了圍在一塊聊閒天,就沒別的事能做了。

熱茶奉好,衛舒夷和裴洋挨個上前,說兩句吉祥話,再從裴運榮手中接過鮮艷的紅包。

紅包不厚,摸起來很硬,衛舒夷退回位置上斂眉順目地坐好,心下知道,這裡頭裝的不是現鈔,而是銀行卡,密碼是他們各自的生日。

電視機開著,春節聯歡晚會的聲音十幾年如一日,只是看的人越來越少了,玩過了發壓歲錢的遊戲,裴運榮打發兩個年輕人:「好啦好啦,我們兩個老人家不用你們陪,想去玩就去吧,只是今天過節要早些回來,尤其是你,裴洋!」

「知道了爸!」蠢蠢欲動的裴洋如蒙大赦,片刻不留,風一樣拽著衛舒夷出了門。

裴運榮在背後輕啐,笑罵道:「這個小崽子!」

衛舒夷被拉著跑,差點在台階上摔跤,剛在院子裡站穩,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塞進了車裡。

「你要帶我去哪?」她皺眉,不忘繫上安全帶。

裴洋亮出一口白牙,道:「去好玩的地方!」

衛舒夷不再追問,眼神微微一掃,「你又換車了?」

他點頭,雙眼亮光地問她:「怎麼樣?喜不喜歡?!」

裴家車庫裡的車幾乎都是他在開,上一輛車買了還沒開仨月,他就換了腳下這部。衛舒夷不懂這些,也沒什麼興趣,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向自己『邀功』。

「嗯哼。」她不置可否地應了聲,接著閉眼假寐。

自然也錯過了裴洋略微失落的眼神。

車在目的地停下,待衛舒夷看清面前閃閃發光的club招牌時,突然有種打道回府的衝動。

裴洋一把抓住她的手,「別走啊,今晚有新年party!很熱鬧的!」

「你自己去吧。」衛舒夷皺眉:「我不喜歡來這種地方,太吵了,對聽力不好。」

他卻不放手,硬是把她拉了進去。

裴洋帶衛舒夷來的這家店是vip制,門口有六個身強力壯、戴著墨鏡的黑衣保全,他兩指夾著一張卡,在保全面前一晃,暢通無阻地牽著衛舒夷進去。

裡面果然熱鬧,現下的小年輕對春節這種東西不感冒,b市又有數量不少的外來人口,春運難,懶得回家的那些,索性留在這個繁華喧囂的城市,天氣冷,街上人影稀少,酒吧夜店這些地方就成了他們的聚集地。

音樂混合著男男女女的尖叫聲,紅綠藍白四色燈光交錯,照得衛舒夷一陣眼暈。

裴洋拉著她到角落的卡座,那裡已經聚著一群年輕男女,他附在衛舒夷耳邊:「除夕這天有主題趴,大廳熱鬧,吵是吵了一點,你忍忍。」

大學時就玩遍了各個夜場,他和他的朋友一般都是在貴賓室裡,一個圈子裡的人自己玩,極少有這樣的時候。這樣一堆有錢少爺坐在這兒,舞池中有不少濃妝艷抹的美女瞅準了這邊,端著酒杯蠢蠢欲動。

衛舒夷沒說話,凝眼看著那一群群恣意放縱的人,表情如臨大敵。

裴洋被她逗笑,知道她不愛這種場合,特意和她換了位置,讓她坐在裡面與外界隔絕開。

看著他倆從進來到落座再到竊竊私語,其他人按捺不住了,裴洋的一個朋友端著酒杯坐過來,湊到衛舒夷面前搭訕:「美女,第一次見,喝一杯?」

也是個很俊的年輕男人,和裴洋混一塊的門第都不差,想來應該是哪家的公子哥,只是他身上的酒精味道讓衛舒夷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對方眼裡瞬間燃起興味,側頭看向裴洋調侃:「行啊,你丫換口味……」

話沒說完,裴洋一巴掌推開他的臉,「你滾,離她遠點!」

一群人看著裴洋護寶似的模樣起哄大笑,衛舒夷的臉遮在裴洋肩後的陰影下,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他塞了一杯純度低的果酒到她手中,而後便轉過身像防狼一樣防著他那幫朋友。

衛舒夷端著酒杯,沒有喝,口袋裡一陣嗡響,她拿出來,見是傅容引的電話,便側身朝裡接聽。無奈音樂聲實在太大,她只聽清了一句「你在哪」,後邊倆人全程像聾子一樣喂來喂去。

裴洋伸手拿掉她的手機,摁下掛機鍵放回她口袋,在她耳邊說:「就今天一天,別管其他的事。」

正好有人叫香檳塔,服務生來堆好杯子,一群人又鬧起來,裴洋一邊笑看他們,一邊護住衛舒夷不被『誤傷』。

燈光繚亂,音樂震耳,一個個脫下大衣的女人身材性感,在舞池裡瘋狂扭動著年輕的身軀。

端著酒杯搭訕的人、剛認識不到五分鐘就牽著手去廁所的人、在人群裡熱烈擁吻的人……這裡充滿了躁動的荷爾蒙氣息。

口袋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她偷偷拿出來,傅容引的短信只有四個字。

——生日快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0:56

☆、第32章

這是一座不夜城。

即使在大年三十這樣一個對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來說都很重要的日子裡,依舊有那麼一小撮人,遊蕩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

此刻,衛舒夷就飛奔在市區中心內的街道上。

遠離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喧囂場所,裴洋訝異又失落的表情被她拋在身後,她從夜店舞動的人群中穿梭而過,與門外排起長隊等候進入的人擦肩,在跑過三條街之後,終於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報出地址,她在後座催促:「師傅,麻煩您快點!」

車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被寒氣襯托地格外沉重,鋼筋水泥鑄造而成的高樓大廈林立在薄霧裡,路燈下互相依偎的男女飛快逝過,車上電台裡主持人正聊著聽眾寄來的新年祈願,卻沒有人替她們想,這個在廣播室度過的新年是否真如她們喜氣洋洋的聲音一般有趣。

計價器旁邊的時間顯示為22點59,開過十一棵白皮松之後,鮮紅的數字跳轉,22變成了23,後邊綴著兩個零。

衛舒夷只是催:「快點!師傅,再快一點!」

還有六十分鐘,3600秒。

她人生的前七年,像是一塊完整的碎片,在進入裴家之後,被整齊地切割下來,而後丟棄。

在後來那段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直至今日,蔣玉琴都沒有再給她慶祝過一個生日。

生父早於多年前潦倒遠走,生母貴為裴家太太,不是裴家人卻生活在裴家的她成了矛盾又糾結的個體,存在即尷尬。

蔣玉琴在她心上挖了一個洞,這麼多年,傷口隨著年月增長逐漸腐蝕潰爛,而當她成長到一個臨界點時,那個洞終於威力不再。

顧冕的出現是一種助力,他陪她淡化傷疤,陪她腐肉新生,只是很可惜,沒能走到底。

她用了好多年的時間才填補上,如今,又有一個人出現,試探著伸出手去輕碰。

說不清是該覺得疼還是感激,又或者是心酸,她只知道,她必須回去。

必須去見他——

*

兩本翻開的時尚雜誌放在沙發上,未開燈的廚房一片昏暗,就著客廳的光亮,能看到反光的大理石餐桌上空無一物,離得太遠,辨別不出上面是否有殘餘油漬,也無法確定不久前究竟有沒有人在上面用過餐。

腳下有異物感,是毛絨地毯捲起了邊,懸掛的吊頂燈開著,室內被一片柔黃暖意籠罩,電視機也開著,春節聯歡晚會正進行到高潮,帶著『年味』的聲音盈滿了客廳。

落地窗關著,窗簾被束在兩邊牆上,坐在窗邊的人靜靜看著煙火,一朵接一朵,照亮了他安寧祥和的臉。

他聽見聲音回頭,眼中光芒倏而亮起,又漸漸沉澱,倒勝過了外邊天幕上稀疏的黯淡星光。

外套沾著寒氣,衛舒夷站在樓梯口,對上他詫異的目光,勻著氣笑了笑。

「年夜飯吃了麼?」

她脫下外套,順手將雜誌收好放在茶几上,走到他身邊坐下。

「吃了。」傅容引動了動喉嚨。

「想放煙花嗎?」她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想放的話我們也去吧。」

他卻反問她:「那你呢,你想放嗎?」

她搖頭,「不想,我對這些沒興趣。」

「那就不放。」傅容引笑笑,「如果你想的話,我會覺得它浪漫,你不想的話,對我來說那就只是一堆在空中爆炸燃燒的氧化物、粘合物以及可燃劑混合體。」

衛舒噗嗤笑出聲,「果然是理工男,說真的,你的外表和你的專業一點都不符合。」

他挑眉,「很開心你這麼直白地誇我好看。」

停了停又說:「生日快樂。」

「……嗯。」

剛才拚命往回趕的著急好像一下煙消雲散了,她也說不清楚那麼急是為了什麼,回來又要做什麼,明明這樣聊天比呆在酒吧裡看群魔狂舞還要無聊,但她就是覺得……

挺好的,這樣挺好的。

她問:「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你的錢包丟給我很多次,一打開就是身份證。」他說地很坦然,絲毫沒有偷看的心虛,還強調:「我看過很多次,二月七號,去年是農曆臘月十九,今年正好和除夕同一天……」

「祝二十八虛歲的衛舒夷,二十七實歲生日快樂!」

「喂!這樣大喇喇地說女人的年齡非常不禮貌哎。」衛舒夷瞪他,「就不能不提年齡好好祝福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二十四歲。」傅容引眉眼彎彎,「而且,從兩個月前開始,我也已經二十六虛歲了啊。」

這種『彼此彼此,我們都是老人家』的語氣,惹得衛舒夷撇了撇嘴。

「嘁……」

在她不滿的噓聲中,他起身,從房間裡拿了樣東西出來。

「我原本以為明天或者後天才能給你……」

傅容引盤腿在她對面坐下,解開禮物盒外綁著的絲帶,將一條黑色的圍巾取出來,親手圍在她的脖子上。

「生日快樂,舒夷。」

毛線挨著光裸的脖子,暖融融地,又微微有些發癢。

衛舒夷伸手摸了摸,察覺有些地方大小不一,剛露出疑惑的神情,傅容引就先紅了臉,他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說:「第一次學這個,針腳有些不平整。」

不止不平整,他還拆了四次,這是第五次重頭來過的成品。事實證明,他的確是個理工男,這種細膩的事情非常不適合他,即使是第五遍,織出來的東西還是不盡人意。

衛舒夷倒沒有挑刺,也沒有嫌棄,只是驚訝。

她看了他一眼,垂頭摸了摸圍巾,下巴和嘴唇碰及,沒有毛線的氣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容引。」好久,她才抬頭,「我很喜歡你的禮物,但是……」

「停。」

傅容引打斷她。

即使神經大條如她,這回也懂了他的心思,已經做地這麼明顯,再說沒察覺就是騙人了。

衛舒夷的神情表明了一切,她猜到了,並且打算拒絕。

彎唇一笑,他不緊不慢地開口:「看在我這麼好看的份上,請允許我任性地要求——不要現在就給我發好人卡。」

「你……」

她想說話,然而才張口,他就作西子捧心狀,往旁邊一歪,「啊呀,心好痛……」

看著他聲情並茂的倒地表演,衛舒夷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好啦,你先坐好!」

聽她的語氣猶可商量,他立馬從地上起來,盤著腿坐地端端正正。

她溫言道:「辦公室戀情是不好的……」

他點頭:「恩恩,沒錯。」

「你是個藝人,演藝事業才剛開始……」

繼續點頭:「對,才剛邁出一腳。」

「你只是缺少和異性接觸的機會,又長時間和我待在一起,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還是點頭:「的確,和異性接觸的機會基本小於等於一,這個一又幾乎等於合作的所有女性工作人員。」

「所以,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最好的狀態就是上司和下屬以及朋友……」

「你說的很對。」傅容引不點頭了,彎眉笑眼地看著她,「我們在一起確實不合適。」

「……哎?」這下,衛舒夷有點搞不懂他了,卻還是道:「你……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那這件事就這樣翻篇……」

「翻篇?」傅容引挑眉,「我剛打開一頁,還沒落筆寫字你就叫我翻篇,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可是你剛剛……」

「你說的那些都沒錯,我承認,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收了笑意,認真道:「我同意你說的那句話,我們確實不適合在一起,但是,只是現在不適合。」

傅容引神色微變,那雙眼中亮著沉沉的光,溫柔的五官溢出一股魅氣,美地不太真實——說實話,她一直覺得,他會在這個圈子裡被埋沒這麼久實在是不可思議,然而這個時候又莫名有些害怕,因為他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太過灼人。

「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像你護著我一樣護著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邊,到那時候,你再決定要不要拒絕我的追求,好不好?最多五年,請你等一等我。」

衛舒夷怔怔看著他,「為什麼……是我?」

這樣的問題,當初他也問過,只是,那時候和這時候,相同的問題,背後的含義卻截然不同。

「這個問題問的好。」傅容引趁機摸了摸她的頭頂,而後笑答——

「因為緣分啊。這座城市有那麼多的人,這個圈子有那麼多時運不濟的小人物,可你偏偏選了我。」

衛舒夷一愣,過後皺起眉頭。

她還是覺得這樣不好,感情是相互的,單方面維繫不了,而且……

這樣對他不公平。

「不要在心裡亂下結論哦。」傅容引從她的表情猜出了她內心所想,一字一句道:「先愛上的人一點都不可憐。」

聞言,她抬眸看向他。

他卻像是很高興——

「在你喜歡上我之前,喜歡你的這些時間,這些感覺,全都屬於我一個人。」

慢慢靠近她,將額頭枕在她肩上,察覺到她身子一僵,傅容引閉眼輕歎:「因為多了更多喜歡對方的時間,所以感到開心,這種感覺只有先動心的人才會懂。」

「……你不明白沒關係,但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

熱鬧的lub裡,握著話筒上台的主持人激情十足地將氣氛帶動至高潮,簡短的幾句話後,喊出了那句重點台詞:

「今天是除夕夜,也是一位貴賓的生日,接下來,讓我們一起為衛舒夷小姐慶祝,祝她生日快樂——」

歡呼聲中,角落的卡座卻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籠罩,裴洋的臉色冷地像是結了冰,他狠狠一腳踹在酒台上,香檳塔嘩啦倒下,那群公子哥摟在懷裡的女人們紛紛嚇了一跳,誰都不敢出聲。

杯子碎裂的聲音被音樂聲掩蓋,並不算大,但此時全場的焦點都在他們這裡,這一腳下去,人群立時沒了聲。

早在入場之前,他們這桌人就說了今天請全場的單,常混跡夜店的多少也知道這群二代,敢和他們叫板的都在vip包間裡坐著,外面的這些人,誰也沒能耐惹他們,是以,即使裴洋這舉動欠揍極了,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和他嗆聲。

熱烈氣氛瞬間凝固,裴洋頂著難看的臉色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3:22

☆、第33章

十二點過去之後,夜空中突然出現一輪巨大的彎月,冰冷的光芒陰森森地籠罩在地面上。

電視裡正重播著已經結束的春節聯歡晚會,畫面裡的人彷彿沿著幾個小時前的軌跡重新走了一遍。

有的人還在慶祝,擠在悶熱的酒吧,釋放體內每一個躁動的細胞,雖然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天究竟有什麼值得慶祝。

有的人闔家歡聚完了,守過歲以後,在被窩祥和地睡下,這一天的軌跡和一年中其他時候相同,一樣的平凡無趣。

而有的人,卸下了光芒萬丈的外殼,在這樣百分百溫馨同樣也百分百孤獨的日子裡,就像陡然熄滅的火焰,一點一點彷彿要就此沉寂在黑夜中。

林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忙到凌晨才收工回家的顧冕,垂頭坐在沙發與茶几間的地板上,胳膊壓在支起的左膝蓋上,那張光彩照人的臉上沒了一點神采。

林江提著東西走過去,「你愛吃的面沒買到,那家店關門了,我買了些粥回來,你一下午沒吃東西,暖和一下吧……」

「她沒接我電話。」

顧冕不抬頭,林江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手裡一直握著手機。

「怎麼打都打不通,關機了。」

晚上他們去電視台錄製了一檔晚會,全程好幾個小時,林江怕他分心,收了他的手機,整個電視台的人都緊鑼密鼓的,他途中也根本沒有打電話的時間。

「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第四年了,我又錯過了她的生日。」顧冕喃喃著抬頭,那雙微紅的眼睛嚇了林江一跳,他趕忙安慰:「不會的不會的,你只是工作,沒什麼好生氣的……」

話是這麼說,可心裡也知道,這倆人的關係哪有說的那麼簡單?

他是親眼看著他們一路糾纏過來的,三年前、三年後,顧冕和衛舒夷在這段感情裡的位置像是調換過來了,從前她跟隨,腳步吃力,以至於後期總是爭吵不斷,現在她像是放開了,又輪到顧冕苦苦糾纏,求而不得。

這都多少年了?簡直是造孽!

林江忍不住在心裡埋怨起來,她既然都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放過顧冕也放過自己不行麼?!

「林江。」他抬頭,雙眼了無神采,「我是不是很蠢?」

平常那個驕傲至極的顧冕不見了,此時坐在這裡的,是一個被過去糾纏著無法解脫的男人。

林江沒有應他的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接,也明白他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開解,而是安靜的傾聽。

「十幾歲的時候我談過很多場戀愛,我以為自已永遠會保持那種狀態,不停地追求新鮮感,厭倦了就丟棄,再重頭來過。別人都說,只有遇到一個真正愛的人的時候,才會明白那種無法滿足的感覺,即使有幾十年,甚至一輩子,你都會覺得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不夠多。」

他的聲音很低落,雙眼望著前方的樣子茫然不知所措。這樣的他,林江只看過兩次,一次是衛舒夷離開的時候,一次是現在。

「我遇到這個人的時候很早,可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卻太晚了……」

「我是不是很蠢?」他自己嗯了一聲,垂下頭笑:「很蠢,真的很蠢。」

*

煙花一直看到深夜,衛舒夷就那麼躺在地板上睡著了,好在室內有暖氣,傅容引又給她蓋了毛毯,醒來的時候並不覺得冷。

傅容引穿著圍裙出來叫她:「洗漱一下,可以吃早飯了。」

她愣了愣點頭,拿過一旁插著充電器的手機,聽見他說:「我看它沒電了,所以幫你放在那充電。」

她「嗯」了一聲,一邊開機一邊歎氣:「完了,裴洋他爸說了讓我們早點回家,我居然一整夜沒回去……」

傅容引沒吭聲,想起昨天給她打電話時聽到的嘈雜音樂,心裡略微不爽,也不知那個奸商把她帶到哪去了,八成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是瞭解衛舒夷的,她不喜歡那些聲色場所,若是拉她去,她肯定會嫌棄影響聽力,雖然聽起來有些古板好笑,但在這方面,她的觀念一直都很『健康向上』。

在家的時候每天十二點左右就睡了,早上八點至九點之間起床,不飲酒不抽煙,也無不良嗜好,總是把『這個對身體好』、『這個對身體不好』掛在嘴邊。

她不喜歡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他對那些地方向來也沒什麼好感,裴洋卻是個中行家,而且他自己瘋就算了,偏偏還要扯上她!

想到這裡,傅容引對裴洋的感官又差了幾分,心裡尋思著等他下回再來,一定得找個機會下廚毒死他!

嘴裡卻安慰著:「你不是誠心的,好好說一說,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其實昨晚他如果叫醒她的話,她回家是趕得及的,可他捨不得,捨不得破壞那難得的氣氛,連抱她回房都不想,因為想要再多看她幾眼,所以,他給她墊了軟被,蓋了毯子,就那麼坐在她旁邊看了整整一個晚上。

「嗯哼。」聽到他的安慰,衛舒夷似應非應地哼了聲,打開手機後,果不其然跳出了好多未接電話。

……有裴洋的,有廖申寧的,還有顧冕的。

「糟糕,三十多個電話沒接,尤其是裴洋,他估計找了我很久。」

她頭疼地擰了擰眉,傅容引在茶几邊倒水,聽到她念出的那幾個名字,眼神微微閃了閃。

「既然想找你,為什麼不來這裡呢?除了這裡你還會去哪,他們都是知道的吧?為什麼沒有來?」

衛舒夷一愣,抬頭看向他。

傅容引抿一口熱水,對上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又像是在強調什麼:「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來的。」

「如果我想要找你的話,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去找你。」

昨晚把話說開了之後,她彷彿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脈,很多以前聽起來雲裡霧裡的話現在想想才猛然覺得別有深意。就像現在,她隱約感覺地出他是在影射顧冕。

衛舒夷默默在心裡歎氣,沒有認同,也沒有生氣,只是起身走向餐廳,淡淡回了句:「哪有那麼簡單……算了,吃早飯吧。」

傅容引沒有馬上跟上,而是捧著水杯,慢慢地喝著熱水。

他斂眸,視線向下,杯沿遮住了他的唇角,那弧度似是有些惆悵。

她說的沒錯,確實不簡單。

——畢竟,他可是找了她三年多。

*

吃完早飯,衛舒夷回了趟裴家,除夕夜沒在家過就算了,若是大年初一還不回去,蔣玉琴非得罵死她不可。

進門之後,裴運榮還是那樣,淡淡問了句「回來了?」便沒再多言,彷彿手裡的報紙比她有趣地多。

蔣玉琴則狠狠瞪了她幾眼,只是礙著裴運榮在場才沒有開口罵她。

直至中午吃飯的時候,裴洋才從房間下來,無視了她打招呼的動作,逕直走到餐桌邊坐下。

一頓飯,蔣玉琴吃地是心疼不已,一邊給裴洋夾菜,一邊埋怨衛舒夷:「昨晚你和裴洋一起出去的,怎麼最後就他一個人回來?瞧瞧這臉色,哎喲,晚上得煲個湯好好補補身子……我說,你現在的確搬出去住了,平時我也管不著你,但我可跟你把話說明白了啊,女孩家行為檢點些,最好不要在外面做什麼敗壞門風的事情,你丟的起這個人,裴洋可丟不起!出去的時候說的好好的,結果一整夜都沒回來,你要是好好看著裴洋,他能喝成那樣?好在趙家的孩子幫忙送回來了,不然開車多危險……」

衛舒夷聽著,一句沒還嘴,裴運榮也不管,吃著他的飯,像是沒聽到一般,而往常會幫她講話的裴洋,這次也不吭聲,悶頭扒飯,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

她也沒覺得有多難過,這麼多年下來,該傷的心都已經傷完了,早就像家常便飯一樣習以為常,只是好幾年沒體驗,一下子有點不適應。

衛舒夷突然有點想念和傅容引一起吃飯的感覺。

蝦他會剝皮,螃蟹他會扒殼,肉糰子他會用筷子插上沾好辣醬遞到她面前,有的菜離地遠了,他就一筷子一筷子夾到她碗裡,湯也是剛出鍋就盛好端給她,總之,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全都幫她料理好了,根本不需要她動手。

有的時候衛舒夷甚至覺得,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自己就是個巨嬰。

猛然察覺到自己居然在想傅容引,衛舒夷心道一聲不好,這樣的冷言冷語都受了十多年了,也沒少塊肉,和顧冕在一起的時候更是自己把自己當牲口使,現在只不過和傅容引相處了幾個月,居然就這麼『沒出息』……

一時間,她反倒沒心情理會蔣玉琴的態度了。

吃完飯,衛舒夷稍坐了一會兒便準備走,反正蔣玉琴氣也生了,罵也罵了,她再留下來也討不到好臉色,不如早些回自己的地盤來的自在。

不出意外,一說要走又挨了罵,衛舒夷也懶得管那麼多,給裴運榮道了別,轉身就出了裴家。

不想,裴洋卻跟了出來,在她剛出大門的時候,一把拉住她直接推在了牆上。

衛舒夷頭皮一麻,被這個姿勢嚇了一跳,好在客廳離得遠,進去後還得拐個彎,看不到這處,不然被裡面坐著的兩位看到,還真說不清了。

「你幹什麼?!」她咬著牙,半扇門沒關,不敢太大聲,「快放開我!」

「昨天晚上你去見誰了?是不是顧冕?」裴洋狠狠盯著她,雙手握著她的肩膀,她的背抵在門上,上半身動彈不得。

衛舒夷試著掙扎了幾下,力氣根本無法和他抗衡,只好不動,皺眉斥道:「我讓你放手!這是在家門口,我媽和裴叔還在裡面坐著,要是被他們誤會……你不要亂來!」

她已經這麼惹人嫌了,再和他鬧出點什麼,以後就真的不用再踏進這個門了——雖然她也不是很想回來。

「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思,這麼久以來一直都在裝傻對不對?看到?被看到又怎麼樣?你會害怕嗎?」他嗤笑一聲,「你衛舒夷也有害怕的東西?」

她垂眸,好半晌沒有說話,過後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眼裡有淡淡的倦意:「行,那你把這半扇門也打開吧,或者我們直接進去吵,反正這個家沒人喜歡我,大不了就是被掃地出門,以後我連回都不用回,省了。」

「衛舒夷!」他低聲咬牙,「你告訴我,顧冕到底有哪好?!」

「那你也告訴我,我到底有哪好?」

她笑了,不知是在笑他還是笑自己,「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閒人,我們彼此視若無睹那麼多年,就因為那一塊板磚和那一頓黃燜雞米飯……?裴洋,你丫是不是欠虐!」

裴洋被她激怒,氣地胸口開始起伏,只是不曾鬆手,看著她那張挑釁的臉,彷彿又回到當初他剛開始接近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不領情,私下裡還處處和他作對。

後來,她念大一的時候,他因為一點小事和裴運榮吵架,跑去了她學校,不去上學,也不肯回家,強行要她負責自己的吃住。

她沒辦法,只好在學校附近給他開了房間,他每天睡醒了就黏著她,跟著去蹭課。

第四天晚上,他們吵了一架,把那麼多年沒說過的話,全放在一個晚上用吵架的方式說完了。

裴洋以為衛舒夷是不知道的,當時她只是說,以後會和他好好相處,盡量把他當成弟弟對待,他們的關係也是那之後才漸漸好起來的。

可是現在,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還有她說的話,每一樣都表明,她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只是一直不點破,就那樣冷眼看著,假裝不知道!

也怪他自己,她走了三年,一個電話都不曾打給他,多少次,他急的想報警,想讓他爸派人去找,甚至想自己去找她……她好不容易回來,他憋了那麼多年的心思,實在是藏不住了。

不管是這次回來之後才發現的,還是之前就猜到的,她總歸是知道了他的心思。

憤怒之餘,他又有點卸下重擔的輕鬆感。

「我就是欠虐!這個理由你滿意了嗎?!」

「抱歉。」衛舒夷挑眉,「我沒有虐你的興趣,找別人吧。」

一句話,又挑起了裴洋的火氣,他強壓下怒意,冷笑著『自我開解』道:「好、好,你行……沒關係,是我犯賤先動心,我活該受氣……!」

聞言,不知怎麼地,衛舒夷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傅容引的臉。

——「先愛上的人一點都不可憐。」

——「喜歡你的這些時間,這些感覺,全都屬於我一個人。」

帶著滿滿喜悅和知足,喟歎著說出這些話的傅容引,他所指的……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3:38

☆、第34章

僵持了許久,這場爭執無疾而終。

衛舒夷和裴洋誰都不肯先低頭,送她回家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言,一個看著前路,一個扭頭看向車窗外,低氣壓久久不散。

送到門口,往常一定會賴著進去坐一坐的裴洋破天荒沒有停留,待她下車後調頭就走。傅容引見衛舒夷進門的臉色不對,有些擔憂地問她:「怎麼了?」

她搖頭說沒事,腳步微頓,停下來看了他好幾眼,過後什麼都沒說,直接回了房間。

傅容引不明所以,料想她大概心情不好,悶悶地進廚房準備起晚餐要用的食材。

傍晚時分衛舒夷才從房間出來,恢復了往常幹練精神的模樣。

「等會兒有客人要來,少說多聽,千萬別得罪人。」

咦?

聞聲,傅容引把煲湯的食材料理好放進高壓鍋,從廚房探出頭:「誰要來?」

「張絮寧。」

她丟下一個名字,繞到客廳倒水喝去了,傅容引卻愣在客廳裡。

直到晚上人真的來了之後,他才驚覺一切都不是夢。人是衛舒夷領上樓的,正在做菜的他被叫出來,在客廳裡禮貌見客。

那個容顏艷麗的女人歪靠在衛舒夷身上,一雙凌厲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手指劃過衛舒夷的脖頸,而後捲起她一綹頭髮在指間把玩。

「長得不錯嘛,你好這口?」

傅容引像個被估價的商品一般站在兩人面前,衛舒夷還好,只是另一位那眼神彷彿x光,將他從裡到外掃了個透。

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

可是衛舒夷說了,他自己也知道,面前的人不能得罪。

「不是你想的那樣。」衛舒夷輕咳一聲,不自在地掃了他一眼,「這是我工作室的藝人,叫傅容引。」

擺手讓他坐下,接著才正式介紹旁邊的女人,「這位是張絮寧前輩。」

「初次見面,前輩您好。」

中氣十足地道了聲,傅容引端坐在她倆對面的沙發上,微微彎腰見禮。

衛舒夷眸中微閃,稍稍放鬆了壓平的嘴角。

還好他不傻,這幅樣子雖是又呆又刻板了些,不過卻也是最安全的姿態。

「喲。」張絮寧保持著半個身子倚著衛舒夷的姿勢,挑了挑眉,「還挺純,這個和顧冕不太像啊,怎麼,決心換口味了?」

見她又說到這上面來了,衛舒夷無奈強調:「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

若說第一遍傅容引沒聽懂,那麼現在絕對聽懂了,張絮寧怕是以為他和衛舒夷是那種關係吧……?一個出錢,一個出身體,她捧他,他陪她。

雖然被理解成這樣讓人稍稍有點不悅,但衛舒夷那句解釋的話,卻比張絮寧的誤會更讓他不高興。

抬眸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正好被張絮寧捕捉到,後者『呵』地笑了一聲,心下已然認定自己的猜測。她拍拍衛舒夷的腿,道:「行行行,你說不是就不是。」

語氣是百分百的不相信。

衛舒夷懶得再討論這個話題,轉而道:「你今天還回去不?晚飯就在這吃吧?我們容引手藝可好。」

「我下午剛到,哪都不想去,就在你這兒待著吧,不止吃,今天還要在這住呢。」張絮寧一笑,抱住她的手臂拋了個媚眼,「你得陪我睡。」

傅容引默不作聲地看著,斂眉順眼看著好不乖巧,心下卻暗暗皺眉。

這個張絮寧,行為舉止怎麼看怎麼輕佻……難道她是個蕾絲邊?!

「好啊。」衛舒夷絲毫沒有感受到他心裡的波濤洶湧,輕快地應,「我們也好幾年沒見了。」

「哼,你還有臉說,眼裡除了個顧冕還有誰?要不是這幾年我不常在國內,沒時間理他,我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張絮寧冷哼,「別以為有楊飛護著就了不起,當初我能往要他好看,現在想收拾,他照樣也得受著!」

胳膊肘在衛舒夷身上撞了撞,她嗔道:「你可不許再幫他擋了啊!」

衛舒夷只是笑。

她說地輕描淡寫,傅容引心裡卻不平靜。

楊飛是東皇的老闆,圈裡人基本都知道他當初起家的時候不太乾淨,現在公司做大,雖稱不上是娛樂圈的半壁江山,但多少也能算是三分之一壁了,顧冕自從一炮而紅之後,就是東皇重點捧的對象,如今更是搖錢樹一般的存在,可想而知,他在東皇受到的保護該是何種程度的。

出自東皇的藝人,只要是一線當紅的,背靠這棵大樹,在圈裡幾乎都可以橫著走了,一般人輕易不敢招惹,可張絮寧對顧冕的態度卻如此……

看來這位拿獎拿到手軟的影后,背景果真如圈裡傳言那般不簡單。

……難怪衛舒夷會特別囑咐自己不要得罪人。

他默默想著,張絮寧突然抬頭瞥了他一眼:「喂,你怎麼還不去做飯?想餓死我?」

「啊?前輩……」

衛舒夷看著他怔愣的表情一笑,拍了拍張絮寧的手背,「別嚇他,他心眼實。」

朝傅容引遞去一個眼神,他連忙起身,踩著小碎步進了廚房。

張絮寧撇撇嘴,沒再為難他。

*

晚飯做地挺合胃口,張絮寧對傅容引的態度好了許多,在衛舒夷進房間洗澡的空檔,她閒著沒事,和傅容引聊起了天。

「你見過顧冕嗎?」

「呃……見過一次。」

「講話能不能乾脆利索點?我最討厭別人支支吾吾的。」她皺眉,又問:「那你知道他和舒夷的事嗎?」

傅容引點點頭,這回沒再用語氣詞,「知道。」

「知道多少?」

他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哦?」她輕佻眉頭,「那你覺得,顧冕這人怎麼樣?」

「我覺得……」他沉吟一會兒,在張絮寧不耐地皺起眉頭之際,吐出了七個字:「不怎麼樣,很討厭。」

又補充一句:「和其他無關,我說的討厭是我個人感觀。」

聽到這個答案,張絮寧打量他一會,點了點頭:「不錯,我看你倒是比他順眼多了。」

說完這句沉默了半晌,過後盯著他說:「雖然不知道你們能堅持多久,但是如果分開的時候你也像顧冕那麼混賬……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和他一樣走運。」

赤裸裸的威脅!

傅容引沒有接話,不是因為她不善的語氣,而是因為……天知道他有多冤,他倒是想有那個機會!可他和衛舒夷根本還沒開始!!

張絮寧又說:「看在你還算順眼的份上,我把話擱在這,舒夷這個人重感情,你跟她,不管跟多久,長也好短也罷,她都不會虧待你,哪怕最後分開了,她也會為你籌算好前路,所以,在一起的時候你對她好些……我看你也不傻,買賣買賣,還是要雙方都盡興了才好,你對她好,我也不會虧待你,明白了嗎?」

默默在心裡爆了句粗口,傅容引僵硬地點頭……這是完全把他當成了出來賣的啊!雖然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他的確很像被衛舒夷養在家的金絲雀,可是……!

他只覺得心頭一口老血憋著,恨不能痛快噴她一臉!

說話間衛舒夷穿著浴袍出來了,張絮寧騰地一下起身撲過去,做了傅容引每天都想做的事——環住她的腰,順便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去洗澡吧。」衛舒夷怕癢,笑著瞇了瞇眼,不過沒有躲開,「水我已經幫你放好了。」

「哇哦~」張絮寧欣喜驚呼一聲,「果然還是你對我好!」

說罷頭髮一撩,進了她的房間。

*

傅容引到衛舒夷身邊坐下,挨著她小聲問道:「張前輩她到底……」

想問的問題很多,她到底是什麼性向?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她和衛舒夷到底是什麼關係?

總之,他想知道的太多了。

衛舒夷「嗯?」了聲,正擦著頭髮,毛巾被他拿去,力道適中地替她輕搓著。

沒聽到他把問題問完,衛舒夷想了想,乾脆附到他耳邊從頭開始解釋。

張絮寧原本是海寧張家的女,十六歲自作主張進了娛樂圈,家裡的長輩不同意,認為這種『戲子』行當上不了檯面,爭執之下雙方鬧僵了關係。

那之後她自己一個人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虧,後來跟了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對方有權有勢,是那種她爸見了也要客客氣氣說話的人,有了這個助力,她在這個圈子裡越來越如魚得水。

她十九歲開始跟著那人,差不多已經十年,如今名利雙收,處於半息影狀態,只是能耐依舊,即使如楊飛那樣的人,也不願和她,或者說是和她背後那個金主正面硬槓。

耳邊是她輕柔的呼吸,熱熱地,沐浴過後的馨香特別清晰,傅容引聽著聽著有些心猿意馬,硬撐著一副嚴肅摸樣繼續問:「那你和她又是怎麼認識的?」

「顧冕出道第三年的時候,和絮寧同台過一次,是個頒獎禮。」衛舒夷斂眸,像是想起從前,微微出神,「絮寧她心眼不壞,就是脾氣不太好,那回顧冕在後台撞倒她,弄髒了她的禮服,她讓顧冕賠禮,端了杯水要潑他……」

「我替顧冕擋了,她見沒潑著更生氣,我只好又倒了一杯水給她,對她說『我是顧冕的助理,我們這次來沒帶替換的禮服,我替他賠罪,很不好意思,您要潑就潑我吧,隨您潑到高興為止』……」

「然後呢?」傅容引一下緊張起來,「她見你有趣,所以放過了你們?」

「不。」衛舒夷笑了笑,「絮寧接過杯子就澆了我一頭,然後讓助手又倒了一杯,繼續澆……大概澆了十七八杯的樣子吧,我沒數,記不太清楚了。」

眉頭緊皺,他咬牙嘟囔:「怎麼這樣?太過分了吧……」

衛舒夷開解道:「她生氣是應該的,因為她也沒帶替換的禮服,那天她拿了三個獎,在全場媒體的注視下,穿著那件髒禮服上台三次,當晚就上了各大版面頭條,贊助她的服裝廠商因為這件事,之後再也不肯和她合作,說到底還是我們的錯。」

「沒有『們』,不是你的錯,是顧冕的錯。」

傅容引撇嘴,突然抓過衛舒夷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你的心跳怎麼這麼快?!」

他盯住她驚訝的雙眼,說:「因為我在嫉妒。」

嫉妒她對顧冕好,嫉妒她為顧冕做了那麼多,嫉妒她那麼為顧冕著想。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衛舒夷驀地紅了臉,愣愣地試著抽了抽手,拿不回來。

在一片安靜中,傅容引突然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啄了啄。

她的臉轟地一下漲紅。

「不過這種付出不要也好。」他說。

「我才捨不得你為我受這種氣。」

*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絮寧才離開。

臨走之前,她還丟了個消息給他們:「那個什麼鄭什麼柔的,聽說在找公關幫她炒緋聞,碰巧被我團隊的人知道了,所以我回來的時候順便讓人幫你們解決了,不用謝我~」

施施然離去,留下反應不及的衛舒夷和傅容引。

拉開車門,上車前她還不忘大聲朝兩人叮囑:

「盡早把宣發合約、影視合約什麼的簽出去,不然事事都自己親自處理很麻煩的,要是找不到合適的可以來找我,我的團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待車開遠,衛舒夷和傅容引才反應過來……難不成鄭心柔想炒她和傅容引的緋聞?!

是了,不然張絮寧不會說幫他們解決這種話。

人的臉皮原來真的可以厚到這種程度,想想已經和鄭心柔撕破臉皮的己方,門口站著的兩人對視一眼,心下一陣無奈。

不過張絮寧提醒的倒是挺對,宣發合約什麼的確實得盡早簽出去,有專業的團隊配合,在輿論問題上才能不那麼被動。

打定主意後關門折返,衛舒夷突然輕呼一聲。

「怎麼了?」

她拽著傅容引的胳膊往外走,「趕緊的,我們去買些海鮮回來,今天是happyking播出的日子,晚上邊看邊吃……」

傅容引被拉著出了門,看著她急吼吼的背影微挑眉頭,趁她此時心思在別處,手腕一翻,轉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分開細嫩五指,而後緊緊扣住。

十指相交,沒有一點空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3:51

☆、第35章

happyking播出當晚,微博上又是一陣熱議,起因自然是傅容引那被衛舒夷狠狠吐槽過一遍的選女友標準。

衛舒夷倒是靈光了,終於明白過來那奇葩標準原來說的就是她,當下臉青一陣白一陣,由前一夜那個清淡的吻引起的曖昧氣氛,在她後知後覺的『怒意』之下,就那麼煙消雲散了。

年初五過去後,工作室的員工們陸續回到工作崗位,張絮寧透露的事情也浮上水面——初七之後,網上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現鄭心柔的黑料,而且都是有真憑實據的。

和大腹便便的男人開房、在酒桌上水蛇一般纏著禿頂的中年男子,以及各種混亂不堪的私生活照片,一波接一波。

這個圈子是亂,但明面上人人都是光鮮亮麗的模樣,那些齷齪事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搬到檯面上來說又是另一回事,鬧到這個地步實在太難看了。

沒後台沒人捧的確難紅,但若是公眾形象毀了,砸再多的錢也扶不起來。

鄭心柔就是這個下場,她在公眾心中徹徹底底成了一個高級小姐。

這件事影響力雖比x照門小些,還是引起了好一陣熱議,網上鬧地沸沸揚揚的,作為和鄭心柔有過矛盾的傅容引,難免也被人提出來討論。

畢竟鄭心柔一看就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對於幕後黑手是誰,大家眾說紛紜,不過猜傅容引的倒是很少,因為他早在紅起來的時候就被各大營銷號起過一次底。

衛舒夷的那個工作室註冊資金不多,沒有和任何其它勢力掛鉤,比較乾淨,也比較單薄,在眾人眼裡,她並不具備隨手扳倒一個二線女星的本事,要是真有這麼能耐,當初也不至於讓傅容引被鄭心柔『欺負』。

不過也有多留了個心眼的,雖然覺得是傅容引的人做的可能性不大,卻還是謹慎地持保留態度。

其中就有鼎風娛樂。

《無謀天下》勢頭大好,算是今年最成功的男人劇,得白玉蘭獎的希望很大,不少人都非常看好。封疆更是異常出彩,傅容引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憑借這個角色,硬是從劇裡一群小生當中殺出了頭,飾演者原是江允,這一切都該是他的,獲利的也應該是他們鼎風,如今卻全成了傅容引的囊中物,怎能叫人不生氣?

半路截胡的事圈裡不少,但做了總歸是會被人詬病的,聶成康的劇是塊好跳板,其他公司看上,搶去給自己的新人,那倒也罷了,就當是他們自己角逐不力輸給人家,可傅容引是哪根蔥?他和他背後那個小破團隊,憑什麼和他們搶?

抱著這種念頭,在春節前後,鼎風就打算好了下手黑一黑傅容引,決心要在他還沒有冒頭的時候把他摁滅,好教他們知道,截胡這種事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

可鄭心柔的事一出,江允的經紀人和他們公司的藝人總監一商量,連忙取消了這個計劃。

要論後台,鄭心柔背後的經紀公司不弱,甚至隱隱還比鼎風強一點,她好歹也是個線上的小花,夠不上最當紅,每年也能為公司帶來不少收益,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人陰了,她的公司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常麼?

只怕不是公關不給力,而是出手的人來頭太大,他們惹不起,所以乾脆選擇了棄車保帥。

最關鍵的是,鄭心柔幹了這麼多年缺德事,報應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和傅容引產生衝突後沒多久出這樣的事,如何能不教人多想。

想明白這些,要不要對傅容引下手,就非常值得考慮了。

衛舒夷不知道張絮寧的順手而為幫她解決了一個□□煩,她在忙著考慮張絮寧那天的建議,傅容引的演藝事業開始踏上正軌了,之後只會越來越忙,宣發合約和影視合約等事宜,都需要盡早解決。

只是以傅容引現在不尷不尬的地位來說,在很多人眼裡怕是雞肋一塊,棄之可惜,食之又無味,好的公司看不上,差的衛舒夷根本沒放在思考範圍內。

所以,想想最後還是決定,暫時將這件事擱置下來,等手中的籌碼再多一些,不怕伯樂不上門。

就這麼過完大年,正月的最後幾天,衛舒夷又陷入了頭疼之中——她收到了兩個角色邀約,拍攝日期剛好相撞,必須得選一個放棄一個。

電影劇本先一步來,是個愛情喜劇,片方向傅容引發出邀請,讓他飾演男三號。

不過這麼說也不太貼切,這個故事主要還是以男一女一為主,說是說有三對cp,但除去主cp,另外兩對所佔份量十分之少,也沒什麼出彩之處。

另一個則是電視劇邀約,講的是人氣天團和菜鳥助理的故事,正是最容易吸粉的輕鬆偶像劇。

這是部翻拍劇,已經有日版和韓版,聽說泰國某家電視台也有翻拍意向,只是比大陸慢了一步。

不得不說,給這個電視劇挑演員的人眼光很好,因為他們找上傅容引的男二號,形象和他非常貼近。

衛舒夷在微博上給傅容引塑造的形象是高嶺之花,但無法否認,他的長相非常溫柔,再加上氣質乾淨這一點,活脫脫就是一個現成的男二!

聽見衛舒夷這麼說的時候,傅容引皺著眉抗議了一聲,他自覺自己和那些什麼暖男完全不同,尤其那刺耳的『男二』兩字,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有小情緒的傅容引膽子很大,往沙發上一坐就開始冷哼:「我不想演這個角色!」

「為什麼?」衛舒夷翻著劇本,看的正高興,「我覺得很不錯啊。」

片方的意思是,在國內放完後,還會陸續在亞洲其他國家播出,何況翻拍劇本身就有話題和影響力,不同版本之間少不了被拿來比較,但衛舒夷相信,憑傅容引的資質,絕對不會輸給其它的男二們。

是的,在看過兩個劇本之後,她已然決定接下電視劇邀請,推掉電影。

「一般不是都選擇電影嗎?為什麼你選了電視劇?」傅容引忍不住猜測,莫非她真的惡趣味到無論如何都要看他演備胎的地步?

「想什麼呢你。」衛舒夷嗔他一眼,說道:「兩邊的製作規模相當,然而電影這邊的角色不是很好,普通地有點乏味了,要真接這個花瓶角色,你憑封疆賺來的人氣,馬上就能敗乾淨。不得不說片方的算盤打地實在是妙,卻沒考慮到……咱日子過的好好的,前途大大的有希望,憑什麼白白給他們做墊腳石,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封疆能這麼出彩,靠的不緊緊是傅容引的臉,而是他的詮釋和演繹。要是他沒有真本事,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效果。

人物的發揮空間和演員的演技,是能否塑造出一個好角色的關鍵。

而那部愛情喜劇電影裡的男三號,並不具備這種發揮空間。

她撇嘴,把電影劇本丟到一邊,嫌棄的摸樣太過生動,傅容引忍不住笑起來。

「這個電視劇呢,雖然也只是男二,但很出彩啊,這角色和一般的暖男備胎不一樣,是那種又溫柔心思又多的設定,現在流行這種,你的長相佔便宜,不愁吸不到粉……」衛舒夷衝他挑眉,「你不用想那麼多,只要本色出演就行。」

「在你心裡我原來是這種形象?」

傅容引捕捉重點的能力相當出眾,他滿腦子都只記得衛舒夷說他適合這個角色,再一聽她的理解和形容,談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立刻便追問起來。

側身躲過衛舒夷砸來的靠枕,他不依不饒:「我心思很多嗎?心裡有什麼我全寫在臉上了呀,你看我的臉……」張著大眼睛湊過去,「你看你看,我滿臉都寫著你的名字——」

這回沒能避開她的巴掌。

「有的沒的以後再討論,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明天我去和對方談一談。」

作為boss的她拍板,整個工作室就此圍繞這件事忙碌起來。

傅容引也徹底和舒適的假期告別,被繼續丟去上課。

三天後,衛舒夷帶著他去和製片人簽約,和樂融融的氣氛讓傅容引產生了是去親戚家做客的錯覺。

這趟之後,對衛舒夷的感觀又有了新變化——她真是個複雜多樣的矛盾體。

淡然,隱隱有些高傲,傅容引從沒想過這樣的她也會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一面。

比如在張絮寧面前伏低做小,讓對方一杯接一杯在自己頭上淋水,又比如和製片人虛與委蛇,人情往來半分不落。

他要學的還有很多。

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現在的他還遠遠不夠。

*

臨近第二次進組的日期,心中的興奮比上一次減輕了許多,傅容引從容地做著準備,卻發現衛舒夷近來有些魂不守舍。

出神的時間多了,有的時候不知在想什麼,一愣就是十幾分鐘,常常要叫半天才能喚起她的注意。

傅容引問過幾次,她卻說沒什麼事,過後依然會有發呆出神的情況。

她不肯說,他也問不出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突然某一天開始就這樣了,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好受。

直到顧冕打來電話那天他猜明白原因——

「今天也不願意來嗎?我想見你。」

那是晚上十點半的時候,衛舒夷坐在客廳和他一起看電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幾天後將要進組的事情。

她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顧冕失落又低沉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就連傅容引都有點不忍,雖然只是一瞬間。

那個高高在上的影帝,人前光芒萬丈,竟然也會有這種姿態。

衛舒夷直接掛了電話,沒有回答,只是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恍惚的表情。

「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說:「從十七歲起,我陪他過了八個生日,二十五歲開始就沒有了,他欠我三個,我也欠他三個。」

長長的沉默,厚重地讓人喘不過氣來,傅容引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這樣的時候,在她緬懷那段愛情的時候。

客廳裡只有電視機的聲音,主持人烏拉烏拉地問著嘉賓問題,這間屋子裡卻沒有人對話。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十幾分鐘,一陣聲響過後室內又重新歸於寧靜。

傅容引蜷起腿縮在沙發角落,埋頭扯開嘴角笑了笑。

他又多了兩個嫉妒顧冕的理由——

一是他們的生日間隔地如此近。

二是……衛舒夷還是選擇了去見他。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4:18

☆、第36章

衛舒夷待過最長的地方有兩個,一是裴家,二是她和顧冕的『家』。

時隔三年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外,有種恍若隔世的茫然感。

還有五分鐘,還有五分鐘就到十二點了,顧冕的生日也將過去,衛舒夷站在門外,遲遲沒有撥他的號碼。

最後一分鐘,她抬手按鈴,大約六秒後就有人開門,沒有抬頭,她倉促又著急地說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視線裡的棉拖鞋是唐老鴨圖案的,在鞋櫃的某個角落,還有一雙米老鼠圖案的,如果他沒有扔掉的話。

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他還了她三句生日快樂,今年的沒有算在內,那天晚上他打了很多個電話,她沒接到,怪不得誰,只是錯過了。她不想說那麼多,就當做這是祝他開心的最後一年,往後從前的一切全都就此抵消。

「你的生日過完了,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

衛舒夷算好了時間,那句簡短的祝福加上沉默的這幾秒,精確地說,現在已經算第二天了。

顧冕卻在她轉身的剎那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進了客廳裡。

茶几上有個蛋糕,大概是林江買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碗已經泡發了的麵條。

「陪我吃完長壽麵再走,行不行?」

衛舒夷垂頭抓了抓衣擺,無法直視他那雙祈求的眼睛。

顧冕不介意她的默不回答,自己盤腿在地板上坐下,拿起一看就沒動過的筷子,小口吃起來。

她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坐下,不過離他有些遠。

「開了暖氣,你不摘圍巾麼?」

她先是搖頭,又聽他說:「你知道,我吃東西很慢。」

像是要證明這句話,整整十分鐘過去,那碗麵條的三分之一都還沒吃完。

「時間不早了……」衛舒夷皺了皺眉,「我看我還是先走吧。」

顧冕騰出一隻手握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抗拒,又慢慢收回。

「拆蛋糕,一塊,只吃一塊就好。」

想了想,她默歎一口氣,解下圍巾放到一旁,拿過蛋糕盒子開始拆解。省略點蠟燭的過程,直接切成一塊一塊,做完這些回頭一看,顧冕終於慢吞吞嚥下了最後一口麵條。

手裡端著她遞過來的碟子,他眼神微暗,「我們好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在這個家裡。」

衛舒夷動作一滯,過後卻一邊挖奶油一邊戳他的心窩,「畢竟不是我家,人和人交往都講究一個安全距離,常往別人家跑這種事,要是讓我媽知道又得挨一頓好罵。」

他果然被刺激到了,聞言臉色微變。衛舒夷不動聲色,將他的表情盡數看在眼中,突然有些難過。她想起來很久之前傅容引說過的——『有些話聽起來戳心窩,不過是因為戳心窩的人重要罷了』。

在顧冕心裡,她還是那個重要的人麼?她不確定,以前想知道,但現在那種念頭已經沒有那麼強烈了。

他避開她帶刺的攻擊,轉而說起別的:「有什麼地方變了沒?沒有吧,我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每一處都是。」

「房子是沒怎麼變。」她笑了笑,「只是你和我都變了。」

「……一定要這樣嗎?」

衛舒夷用力戳著蛋糕,一下一下,戳出了一個個小孔,香甜可口的食物很快變成了稀爛的一團。

顧冕卻覺得,她的叉子不是戳在蛋糕上,而是戳在他心口,每一下都想要他的命。

被顧冕壓倒在地的時候,衛舒夷只驚慌了一瞬。

「起來。」她說,「我的衣服是新的,沾上蛋糕很難洗。」

「你要多少件我都給你。」顧冕咬牙,逼她直視自己,「已經三年了,到底怎麼樣才算完?」

「完?」她眸光一閃,「你說的完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指你和我的關係的話,三年前不就已經結束了嗎?」

「衛舒夷!」

「你又叫我的名字了。」她似乎是在笑,「三年前你說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要比現在更憤怒一些,聲音也更大一些。你還記得當時是怎麼說的嗎?你說——『衛舒夷!我們到此結束!』」

「到、此、結、束……」她學,「是像這樣的語氣。」

顧冕緊緊閉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再睜開時那沉沉的火光隱去了不少。

「我只是生氣,你幫廖申寧擋,我很生氣。」

「我沒有幫他擋,揮拳頭的是你,他沒有還手,人是我叫來說清楚的,我拉開你讓你冷靜有問題嗎?」衛舒夷斂了表情,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確實也有問題,問題就在於我根本不該想著解釋,反正你已經認定了,我說什麼都沒用。」

他的臉就在她面前,隔著幾公分不到的距離,她躺在地上,他傾身覆著她,極其親密的姿勢,談論的話題卻毫不溫情。

他凝眸:「如果是你,如果是你連夜趕飛機來找我,打開門卻發現我和別的女人睡在一張床上,你會怎麼樣?那樣的情況下,你和廖申寧一起來公司找我,你覺得我有多好的脾氣能忍住不揍他?!」

衛舒夷深吸了幾口氣,「顧冕,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占理,但我絕對、絕對沒有背叛你。」

「那天早上我一睜開眼廖申寧就在我床上,我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你就突然出現,然後……一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給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問,就那麼走了!我一路追回來,就在這裡,就在這個客廳裡,等了你三天三夜,你沒有接一個電話,沒有回一條短信,甚至連林江的號碼也屏蔽了我,要不是我查你的通告安排知道你在本市,找到公司去,可能等三十天、等三個月,也未必能見到你吧?」

「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背叛了你?還是覺得我本性放蕩,趁你不在就和廖申寧滾到了一起?」

「我沒有……」

「顧冕,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衛舒夷的聲音冷下來,「我和廖申寧誰也沒有約誰上床,睜眼之後第一反應都是覺得事有蹊蹺,而你……」

「沒有聽你解釋是我的錯,我不該轉頭就走,不該不給你說清楚的機會,不該在你找來以後還失控……」顧冕埋頭在她頸間,「可是……三年的折磨足夠了,真的已經夠了,衛衛,不要再繼續了……」

他的呼吸噴灑在脖頸上,溫熱□□,身上承受著來自他的重量,鼻間是他久違的味道。衛舒夷躺著,雙眼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目光平靜無波。

「既然回來了,就表示這件事影響不到我了,那天的事情我會弄清楚,包括是誰把廖申寧弄進我房間的,至於你一直介懷的事……廖申寧醉到連怎麼回酒店的都不知道,能不能硬還兩說,而且,我是人不是牲口,身上有沒有被人睡過的痕跡我自己能分辨,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話就說到這。」

說完,衛舒夷推了推他的胸膛,「麻煩你從我身上起來,我要回家。」

不想從她嘴裡聽到『有沒有被人睡過』這樣的話,更難過她把他當陌生人的語氣。

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

顧冕捏住衛舒夷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4:34

☆、第37章

這個久違的吻具體久違了多久,衛舒夷自己也記不清楚,她也沒心情去想那些。隔著一千多天的距離,曾經無比熟悉的人,現在只讓她覺得陌生。不習慣他的擁抱,不習慣他的重量,不習慣他的親暱,全部的全部都已不是從前模樣。

她的腦海裡突然冒出八個字——昨日今時,物是人非。

顧冕洩憤似地咬著她的嘴唇,她卻毫無反應,除去吃痛地輕輕皺了皺眉。他挫敗地放開她,撐起身子,喘著氣。

衛舒夷還是那樣寡淡的表情,「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他置若罔聞,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眸中溢出痛苦之色。

「你愛我嗎?」他固執又絕望地追問,「你還愛我嗎?」

那樣的眼神……衛舒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抿緊唇,偏過了頭。

沒有回答,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

凝滯的空氣無聲壓抑,沉默蔓延了幾秒,而後,顧冕再次低頭,比先前的吻更加用力,更加急切,不給她一點退路。

「顧冕……」衛舒夷氣喘連連,終是在他一路向下的時候,僵住了身子,「夠了……顧冕……」

不想做,不想和他做。

她看著天花板,炫目的光暈成了一張臉,看不分明。

呼吸漸漸平復下來,「我要回去……我該回去了。」

*

顧冕在玄關處看著她換鞋,開門的瞬間,他突然問:「是他嗎?你簽的那個新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開門的手一頓,衛舒夷背對著他,聲音微涼。

「你急著回去,是不是為了他?」他在身後不依不饒地追問,語氣略微有些低沉。

「是不是都和你沒關係。」

話音落下便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衛舒夷猜想地到,他的臉色大概不會太好。

果然,他走近,抓住她的手腕,一個轉身,她的背抵在了門上,而他緊緊貼在身前。

「我後悔了,現在的情況,我覺得我不應該讓你就這麼從這扇門走出去!」

衛舒夷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危險神色,冷了臉,「顧冕,如果你想撕破臉皮的話……」

「撕破臉皮?」他嗤笑,「現在這樣又好地到哪去?既然你已經這麼恨我了,不如就讓你再恨我一點,怎麼樣?」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大有說到做到的意思。

衛舒夷心下暗暗皺眉,唸書時他就是乖張的性格,沒什麼不敢,她好好學生做了十幾年,生平唯一一個處分,就是因為和他在教室接吻——雖然是放學之後,雖然她也明確表示了場地不宜,他還是不管不顧壓著她在後門親了三分鐘。教導主任路過的時候差點沒氣炸。

進入娛樂圈的這些年他收斂了很多,但原本性格在那,衛舒夷知道,要是逼急了他說不定真的會做出點什麼事,至少是她現在不願意的事。

「我們好好說,行嗎?難道你又要像當初一樣?」衛舒夷垂眸,「顧冕,我不想再這樣鬧下去了,很累。」

他靠近,埋頭在她頸間歎氣,「不要走,好不好?」

衛舒夷沉默良久,手撫上他的背,繼續向上,輕摸著他的發。

「你的戒指呢?」

顧冕一僵。

她略有出神,「我的戒指還在,你的呢?」

推開他,從領口拉出一條銀質項鏈,帶有她的體溫,在戒指內側的那圈刻著一個字,冕。

「這是你人生中第一部電影殺青的時候,你親自去買的,你一個我一個,我的冕字還在,可夷字呢?你找得到嗎?」

找不到。

她知道,他也知道。

早在三年多以前,他戴的那個戒指就弄丟了,拍戲時臨時搭建的木棚倒塌,他護住了一同搭檔的冉湘,送醫後發現那條掛在脖子上好幾年的項鏈不見了,連帶著屬於他們的對戒也沒了。

衛舒夷握緊那枚戒指,連同束縛著它的項鏈一起,狠狠一拽,在脖間勒出一條深深的紅痕,而後發出細微到幾不可察的聲響——鏈子斷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留著它,在外面的這幾年,不管走到哪,從來沒摘過,回來以後不管想了什麼做了什麼,也沒動過要摘下它的念頭,只是今天……我突然覺得這好像沒什麼意義了。」

手一鬆,任由它掉在地上,衛舒夷傾身捧住顧冕的臉,似歎非歎地摩挲著他的下巴。

「還給你……都還給你。」

*

冷風吹地人打顫,衛舒夷迅速關上車門,拐出大門,開過兩道彎,停在路邊。

廖申寧的電話撥了三遍才有人接,聲音略帶抱歉,「剛剛在忙,沒聽見手機響,什麼事?」

「我和顧冕見了一面,他說……」

話沒說完,那頭有其他人的聲音在問廖申寧要吃什麼,很輕很輕,但衛舒夷聽出來了,那是個女的。

「你是不是不方便?」她頓了頓,現在已經快一點了,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他家的女人……?想想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冒失,不等他回答便說:「算了,下次再聊吧,我在車上,先回去了。」

廖申寧的「我沒什麼事」說了兩遍,卻沒趕上她掛電話的速度。

*

電視劇是偶像劇題材,有日版韓版在前,取景當然不能太寒酸,於是,劇組便將地點選在了最有浪漫氣息的市。

顧冕生日過後,衛舒夷又變回了正常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生活有規律地重新運轉起來——圍著傅容引運轉。

那天晚上傅容引在沙發上傻坐了近三個小時,終於在兩點多的時候等到了她。

她頂著一身寒風進門,神情倦怠,隻字未提顧冕。

傅容引有很多話想說,他以為自己會問很多問題,但是沒有,他只是默默起身,去廚房給她熱了一碗湯。

他默默煮,她默默喝,睡醒之後,兩人像是約好一般,誰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進組的日子過的很快,也很輕鬆,男一女一都是時下當紅藝人,只是一直走的都是偶像路線,演技上稍有欠缺。相比之下,傅容引顯得格外游刃有餘,這個男二號甚至都不需要飾演封疆時的一半演技,就能很好地詮釋,實在沒什麼難度。但他嚴格要求自己,拿出當初在無謀天下劇組的夯勁兒,每場戲都反覆鑽研,愣是將角色改進地出色不少。

他這股敬業的勁有點嚇人,以至於男女主演不敢和他走得太近,這人私底下一接觸,三句話不到就能拐到演戲上,實在是無趣。

這省了衛舒夷不少麻煩,愛情劇嘛,感情為主,雖然傅容引演的只是男二,和女主的接觸同樣不少,等劇播出以後,勢必會多出一波p米分,到時候被媒體拿來寫緋聞,處理起來有些麻煩。現在女主角避著他,關係不親近,能炒的幾率就小了,除非她們這邊主動配合。

傅容引的戲份比上一回多了整整一倍,幾百場戲拍起來相當耗費體力,閒著無聊,衛舒夷又開始了煲湯小廚娘的副業。

戲拍了一個多月,規律又安穩,正好輪到傅容引有一場下水的戲,在房間裡懶了好幾天的衛舒夷終於決定陪著,先用小電飯煲煮好了湯,倒進保溫壺裡,再帶上特意給他買的長勺,準備齊全了她才出門。

天氣已經開始回暖,衛舒夷怕冷,還是戴著毛線帽,以至於包裡的手機響了好幾遍她才注意到。

在酒店外攔下的士,她報出地址,應付電話那頭的人,「火急火燎地幹什麼?」

裴洋總是這樣,不管做什麼都風風火火,就像現在,一個電話打不通他就拚命重撥,一直撥到她接了為止。

「抽屜裡的診斷書是不是你的?」

信號那一端的聲音低沉冷冽,這是他脾氣爆發的前兆。

「什麼診斷書?」衛舒夷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裴洋,誰准你隨便進我房間拿我東西的?!」

他不理,固執地追問:「這份診斷書是不是你的!是不是?!」

「……上面寫了誰的名字,就是誰的。」

「你當時為什麼不說?你t有病還往外跑了好幾年!是不是嫌活地太舒坦了?!」

「我現在活的好好的,而且,我已經治好了。你把東西給我放回去,或者燒乾淨,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

「姓顧的孫子真是牛!自己的女人養到最後t養出了抑鬱症!衛舒夷,我發現你不僅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還眼瞎!」

電話掛斷,只剩一陣忙音,衛舒夷猜他大概是砸手機了。

幽幽地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抬頭就見司機正從上方車鏡中窺探她的神色。

裴洋的聲音太大了,即使她沒有開免提,在這寂靜的小空間裡,還是聽到了一點漏音。

「師傅,我真沒病。」衛舒夷哭笑不得,司機的表情怕是在擔心傳染。

「小姑娘看著挺健康,我也覺得不像有什麼問題……不過有異常還是要去檢查啊,積極治療,電話裡的小伙子聽起來挺擔心你的,年輕人有的是希望,不要怕……」

默默受了一通念,衛舒夷在心中無奈歎氣。

抑鬱症很嚴重嗎?現代社會裡多少人都有這個毛病,她只不過是稍稍嚴重一些,需要每晚每晚吃安眠藥入眠而已。

傅容引曾經奇怪過,為什麼她每天都那麼早睡,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劇組,十二點之前一定會準時睡覺,她沒有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是曾經體驗過那種在茫茫黑夜中睜眼到天亮的感覺,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眼睛發酸、發痛、冒出血絲,卻還是只能看著天一點一點亮起來。

知道睡不著的痛苦,所以才更加珍惜能夠入眠的每一天。

衛舒夷往後一靠,輕輕閉眼。

不過沒關係,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4:47

☆、第38章

從q大廈進去,乘電梯到二十三樓,走廊盡頭佔地最大的那間就是廖申寧的辦公室。

裴洋表情沉重,一副誰攔殺誰的表情直衝了進去,一樓的前台沒攔住,一通電話打到樓上,聽到助理說可以放行以後才安了心。

主動起身想領路的助理被他甩在身後,暴躁地在門上敲了幾下,不等裡面應答,裴洋便推門進去。廖申寧在,還有一個女人。

「我找你有事。」裴洋擰眉站在門邊,掃了掃辦公桌旁邊的女人,「你女朋友?可以讓她出去一下嗎,我有事情問你。」

廖申寧知曉他的脾氣,拿他沒辦法,苦笑著起身,「下次來之前提前打個招呼。」

「我先回去了,你們聊。」那女人長得清秀,和員工們穿的衣服不同,一身休閒裝大方得宜,她禮貌地沖裴洋笑了笑,又和廖申寧交換了眼神,走出去的時候順便關了門。

裴洋不見外地往沙發上一坐,面色不善地扯了句閒話:「你喜歡那種類型的?口味有點淡。」

「不是。」廖申寧臉色微斂,收了笑意,「你這麼急,有什麼事?」

裴洋把帶來的東西往茶几上一丟,「這東西你見過沒有?」

他脾氣暴躁,但像這樣隱忍著怒意隨時要爆發的模樣,平時很少見,廖申寧暗自驚奇,走過去拿起那沓東西,翻開一看,臉色微變,很快沉下氣,問:「這東西你哪來的?」

廖申寧只是有點驚訝,不像是被嚇到的樣子,裴洋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

「你隨便拿舒夷的東西,她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吧?」

「不要迴避我的問題!」裴洋怒了,「她瞞我你也瞞我?抑鬱症是好玩的東西麼?嚴重點可能會鬧自殺!這樣的事情你們居然一個字也不說?嗯?」

「我不是故意瞞你……」廖申寧攤手,「她也沒告訴我,是我不小心發現的,她大概是不想你和她母親擔心吧,你也知道她要強。」

裴洋咬牙,「顧冕知不知道?」

「當然不,我都說了我是無意中發現的,她怕是不想對任何人說,而且她鬧這個毛病的時候,正好是她和顧冕關係最緊張的一年,你覺得她會告訴顧冕嗎?」

沉默良久,裴洋平復語氣,沉沉問:「她和顧冕究竟為什麼分手?告訴我,你一定知道。」

「這麼說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廖申寧輕笑,扔下診斷書,重新坐回辦公桌後,他看了看裴洋,挑眉,「你真的想知道?」

「說。」

廖申寧目光幽深,迎上他的眼神。

「因為……顧冕以為我和舒夷上床了。」

「你——」

裴洋猛然起身,又驚又詫地瞠大雙眼。

「怎麼,你也相信?」

壓下那口氣,他忍住追問的衝動,等著廖申寧解釋。

「你也知道,他們那兩年氣氛不太對勁,舒夷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有抑鬱徵兆的,原本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她越來越奇怪,有一次偶然撞見她去醫院,追問之後她才告訴我。之後顧冕去國外拍戲,舒夷說要去找他,但不知道為什麼提前回來了,我擔心她一個人情緒不好,正好在外地工作,所以把她叫來幫忙,本意是希望她放鬆一下散散心……」

那是一個大單,廖申寧帶著幾名得力員工進組,對方請了些資歷較輕的新攝影師給他們打下手。

衛舒夷應邀而去,住了兩個多星期都平安無事,誰知卻在離組的時候出了問題。

臨別前,攝影師和助手們聚餐,飯後去了夜店,衛舒夷不愛湊熱鬧,也向來不喜歡那種地方,所以在吃完飯後就早早回去了。廖申寧去了,他平時也常和員工出去玩,都是自己的親信,所以放開了喝,最後被一群人灌地神志不清。

而一覺醒來,他和衛舒夷就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是衛舒夷的房間,她的浴袍穿地整齊,沒有不堪的痕跡,廖申寧的上衣卻被撕爛了一半,幾乎等同於沒穿,下身只有一條內褲。

兩個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顧冕突然出現,砸門進來。看著他倆那般情形坐在床上,他青筋暴起,捏緊了拳頭,一句話都沒說,踹倒了門邊的鞋櫃接著揚長而去。

「舒夷當下就去追他了,一路追回本市,顧冕沒見她,我處理完工作的事情也立刻回來了,剛出機場就接到她的電話,然後我趕過去,和她一起去東皇找顧冕。」廖申寧看向窗外,目光悠遠,「顧冕一看到我就揮出了拳頭,我沒有還手,任他打,眼角青了,嘴角也出血,舒夷過來攔,不小心替我擋了一拳,後來……後來他們就分手了,顧冕氣紅了眼,就在那個辦公室裡,他和舒夷說了分手。」

裴洋抿緊了唇,面色沉沉,「你是怎麼進她房間的?」

「我也想知道……」廖申寧苦笑,「我問過酒店的人,他們說我回去的時候太晚,值班的人不多,誰也沒注意是哪個送我上去的,沒有一個人承認,調監控的時候系統又出了問題,一個禮拜之內的錄像全都丟了檔。」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我和舒夷都覺得蹊蹺,問題是顧冕根本不給我們解釋的機會,後來見到他,事情又完全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裴洋嚥了咽喉嚨,「那你們……」

廖申寧唇邊微諷,「爛醉的時候你硬的起來嗎?」

那也說不定,這不是能百分百肯定的事情……裴洋沒有答。

「顧冕的心結除了認為我們發生了關係之外,還有一個——他覺得舒夷背叛了他。問題是舒夷那段時間每天都要吃安眠藥才能睡著,怎麼可能半夜爬起來給爛醉的我開門?我又喝地不省人事,所以,一定還有別人……」

將目光投向裴洋,廖申寧歎了口氣,「這件事你不要管,舒夷已經有決定了,很快就會解決。」

「然後呢?」裴洋凝眸,「解決之後呢?」

「這個……」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廖申寧笑得頗有深意,蹬著辦公椅原地轉了一圈。

而後攤手,「我也不知道。」

*

顧冕和廖申寧不合是圈裡公開的秘密,一般在公眾場合遇到了,他們都會將對方視作空氣,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一個是含金量極高的票房靈藥,一個是手握資源和人脈的攝影公司老闆,不管是哪個都不宜得罪,於是,每當看到負責的活動名單上同時出現這兩人的名字時,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們就會無比頭疼。

好在他們在同一個場合遇見的機會極少。

然而,許久沒有同場合出現過的顧冕和廖申寧,卻在dearking新品發佈會撞上了。

主辦方特意把他們的座位安排地很遠的,工作人員千小心萬小心,沒想到還是讓他們在走廊上打了照面。

按照以往的慣例,廖申寧都是不開口的那個,不管影帝先生特意停下腳步夾槍帶棒地說多久,他都會很給面子地止步聽完,但從來不會說回嘴,哪怕是一個字。他只是笑,似有若無地笑。

這一次卻截然不同,廖申寧主動湊近顧冕,逼停他的步子,附在他耳邊,含笑輕語了幾句。

顧冕的臉色瞬間變了。

廖申寧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彎著唇,那笑中若有嘲諷,擦肩從他身邊走過。

林江就在顧冕身邊,說話聲太小,他沒聽到廖申寧說了什麼,見顧冕表情不對,擔心地詢問:「怎麼了?他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顧冕的丟下這句就倉惶提步,走得又快又急。

廖申寧說了什麼?他只說了一句話——

「知道三年前那次,舒夷為什麼突然飛去你拍戲的地方嗎?她在去之前哭著給我打電話,她說她愛你,不想失去這段感情,所以要找你好好談一談,儘管那個時候……你因為冷戰,已經一個月沒有和她說過一個字。」

廖申寧的心絕對是黑的,衛舒夷很早之前就這麼說過。他絲毫不為顧冕長久以來的針對所動,卻在這時候突然說這樣的話,他明知道以現在的境況,愛這個字對顧冕殺傷力有多大,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如果衛舒夷飛去找顧冕的那次,順利溝通把問題都說開了,她就不會一個人先回b市,更不會應廖申寧的邀去散心。

這一切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只是,這世上最現實也最殘酷的事,就是沒有『如果』。

這是廖申寧第一次回擊顧冕的挑釁,不,應該說是主動出擊。

面上掛著笑意,他繞到另一邊走廊出口,沿路的工作人員被他的好心情嚇到了,受寵若驚地回應他的招呼,不少私下常常議論他的女工作人員忍不住紅了臉。

在重新入場前,他接到了衛舒夷打來的電話,那笑意越發深了。

「明天的飛機?好,我來機場接你……沒關係,都已經這麼久不見了,正好一起出來吃個飯……」

那邊有一道熟悉的男聲打斷:「我也要去……!」

笑意一僵,掛電話之後,廖申寧撇嘴『嘁』了聲。

「這麼閒,難怪你做不了影帝……」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5:01

☆、第39章

回到b市沒多久,傅容引就開始跟著劇組到處跑宣傳,接受採訪的次數比之前多了好幾倍,只不過衛舒夷依舊不准他上綜藝,甚至有真人秀髮來邀約,請他擔任常駐,也被衛舒夷找理由推拒了。

真人秀常駐主持,如果效果好,非常容易爆火,賺的錢也比其它通告多,是不少二三線明星眼饞的肥肉。只是以長遠的眼光來看,真人秀對傅容引的演藝路絕對是弊大於利,他以後是要走實力路線的,將心力放在這種地方,會影響他磨練演技。而且真人秀是一把雙刃劍,路人的好感和惡感都會以成倍速度增長,對演員來說實在不是好事。

拒絕之後,渡過繁忙的宣傳期,傅容引又閒下來,每天跟在衛舒夷身邊,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戴著個口罩,出現在每個有衛舒夷的場合,不管她是去見廖申寧還是裴洋,那狀似無害的單純模樣戳地後兩人眼睛生疼,礙於衛舒夷的面又不好開口趕他。

鬧騰又悠閒的日子流水般過去,由他擔任男二的翻拍劇在各種期待和質疑中,備受矚目地開播了。傅容引再度成了話題人物,粉絲們對於他從高嶺之花到腹黑溫柔的轉變很是驚訝,但一點都不抗拒,接受程度非常高。

衛舒夷的自信不是沒來由的,開播三天,網上就出現了不少對比貼,對於國內版、日版和韓版,不同人有不同看法,無法斷言誰勝誰劣,但男二這個角色,九成看過的觀眾都覺得,傅容引演的這版最好。

『臥槽看過封疆再看齊司我真的驚訝了,完全想像不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居然能在同一個人身上毫無違和感地出現!』

『我的高嶺之花變成腹黑了!啊啊啊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平時十張照片難得有一張笑的,能看到容引不停地笑真是好!齊司哥我宣你!!我要做你手裡的吉他!!!』

『本來打算吐槽的,槽點確實也不少,製作比起日韓來還是不夠精良,但是在顏值這一點上,傅容引的齊司確實完爆另兩位,非粉非黑,日韓齊司粉勿掐,哦對,演技也是吊打另兩版的級別。』

『看日版的時候我真的非常不喜歡齊司,老是纏著女主,一副男主對不起他的樣子!超級反感的!但是國版只看了六集她妹的我好心疼齊司啊啊啊女主你不要就圓潤地走開!!齊司是大家的!!!』

『沒想到傅容引的戲路還挺寬,雖然不是他的粉但是封疆自刎的時候真的蠻難過的,感覺遺憾都從齊司的笑容裡得到彌補了,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反正我是當成前世今生來看的……難得有一個戲好能看顏值又超高的新人,不追星但是會一直關注,期待看到傅容引擔任主角的作品。』

……

網上一水的好評,衛舒夷瀏覽一遍,拿起手機對著傅容引道:「來,笑一個。」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勾唇配合。

『卡嚓』一聲拍下,衛舒夷調侃道:「不錯,等哪天沒錢了,我就把這些照片洗出來拿去買,你現在可不得了,一笑千金吶。」

淡淡接下她的玩笑,傅容引問:「接下去做什麼呢?有新的工作嗎?」

「你才剛從劇組出來沒多久吧,這麼耐不住?」

「不是耐不住,是不想閒著,能工作就盡量工作。」傅容引看著她輕笑,眸間有東西一閃而過。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說好的五年,聽起來很長,實際只是一眨眼,我想盡力把握所有時間。」

*

電視裡在放時下熱播的偶像劇,正是傅容引參演的那部。

「舒夷。」傅容引盤腿坐在客廳的木地板上,看著劇情進展若有所思,「你說,現在的女生都喜歡霸道總裁嗎?是不是因為齊司不夠強勢,所以才得不到女主的心?」

「當然不。」衛舒夷在沙發上刷著微博,「那只是劇裡的女主不喜歡,你看看網上的觀眾評價,齊司的話題度分明比男主角高多了,說起來你這也是唯一一版逆襲的齊司吧,雖然在劇裡輸了,但現實中卻在人氣上反超。」

「但是編劇們好像都愛這樣寫,不管如何體貼小意,溫柔的永遠比不過霸道強勢的,女主角最後總是會選擇後者。」

「哪有那麼絕對。」衛舒夷入神地玩著手機,沒注意他的神色,隨口寬慰道:「說白了都是看臉……反正你又不是齊司,傷感什麼,封疆都沒入戲,別說這麼個單薄角色你倒是入戲了?」

傅容引沒有答,垂頭摸著遙控器的音量鍵,沒頭沒腦地問:「我和顧冕誰更好看?」

衛舒夷滑動屏幕的手指一滯,抬眸看他,「好好地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說看臉。」

「……」她放下手機,無奈抿唇,「你們兩個類型不同,沒有可比性。」

傅容引始終背對著她,沒有回頭,還是問:「你說霸道總裁的吸引力沒有絕對,那你當時為什麼會喜歡上顧冕?」

他今天似乎鐵了心要和她討論顧冕的事,衛舒夷沉吟一會兒,決定奉陪到底。

「顧冕以前不是現在這樣的,以前的他跟霸道總裁這四個完全搭不上邊。」

「那你喜歡他哪點?」

「……我也說不清楚,一開始我是蠻討厭他的,看起來吊兒郎當,做什麼都不認真,而且那時候我有點中二,認為周圍一圈同齡人除我以外全都是傻逼,像顧冕那樣玩世不恭的更是傻逼中的傻逼,我每天提早到校,登記遲到學生,他是唯一一個每天都遲到的,那段時間,我對他的感觀差到了極點,在我心裡,他除了那張臉,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所以,這是所謂的觸底反彈?」傅容引追問,「討厭到極致就是喜歡?」

「不是。」衛舒夷歎了口氣,「有一回心情不好,我翻牆逃課遇見了在巷子裡抽煙的他,他攔我,被我在腿上踩了一腳,後來他就開始纏著我,足足一個多學期吧,從一開始的反感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只能說習慣這東西真是可怕。」

「其實裴洋都和我說了,顧冕替你擋了一刀,你是在醫院的時候鬆口答應和他在一起的。」

「哎?」衛舒夷一愣,罵道:「裴洋真的是,嘴上一點把門的都沒有!不過他說的是實話,在那段時間裡我確實對顧冕改觀了,只是相處模式一直沒變,那次我因為我媽的事情緒不好,把氣撒到他身上,他擋刀只是一個轉折點,即使沒有發生這件事,我想後來我們也會和好。」

傅容引微微垂眸,「真好,他們每個人都參與了你的過去,顧冕、裴洋,還有廖申寧,每個人都比我知道地多。」

「這有什麼……」衛舒夷對他的低落哭笑不得,「現在你在這裡啊,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過去已經是過去了,沒什麼好遺憾的。」

心裡其實還是有觸動的,他總是這樣,總是把她的事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甚至會為了這種在成熟社會人看來無聊透頂的理由而不開心。

「不過……還是要感謝顧冕。」傅容引突然道:「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我和你也不可能認識。只要一想到屬於傅容引的人生,原本有可能是和衛舒夷無關的,我就覺得……讓我遇到你的顧冕,也沒那麼討人厭了。」

衛舒夷不知道該如何接這段話,頓了頓,悵然歎道:「這世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清,因果什麼的,可能真的早就注定好了吧。」

她和顧冕注定了沒有緣分,原本可以打出好結局的一手好牌,不知是哪裡出了錯,就這麼一步步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好了。」傅容引起身,整了整衣邊,莞爾對她一笑,「我去給你煮夜宵。」

他高大的身影慢慢走進廚房,衛舒夷坐在沙發上看著,仰頭喊了聲:「酒釀小圓子多放點酒釀!」

他比了個ok的手勢,衛舒夷知道,沒有回頭的他,臉上一定是帶笑的。

是溫柔平和到會讓人覺得歲月靜好的那種笑。

傷感的氣氛一下子散去,衛舒夷抬頭看向窗外的夜空。

曾經以為提起從前的事情她一定會不自在,可今天卻覺得……那似乎並沒有想像的難過。

*

齊司成了時下熱門詞,電視劇每播一集,這個名字就會上一次熱搜,連帶著傅容引也成了熱議的中心。

隨著人氣和知名度上升,他的商業價值不斷飆漲,粉絲群體也越漸壯大,不僅成了媒體的新寵,許多商家也朝他拋來了橄欖枝。

工作室接到了好些個廣告邀約,衛舒夷忙得焦頭爛額,開會的次數逐漸增多,每天都在研究該接哪些廣告,該做什麼產品的代言人,該如何同對方交涉溝通,以及合約附屬條款哪些可以接受。

在她為傅容引接下去的道路緊張規劃時,聶成康突然約她見面。

到達赴約地點,還沒來得及寒暄,他就一臉欣喜地對她說:「老蔣手裡有個好本子!什麼時候有空,帶上傅容引去那邊試個鏡!」

「您說什麼?我……」

「別我了!蔣韋他最近不是在籌備新電影麼?這事兒你有聽說吧?我看過他手裡那個本子,非常好!昨天他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他,我立刻就想到了容引!」

「蔣導演的電影?」衛舒夷雙眼一亮,沉住氣,「您推薦他飾演的是什麼類型的角色?」

「這個暫時得保密,去詳談你們就知道了,總之這次機會不容易,老蔣他這個人夯地很,對演技的要求特別高,他一開始怎麼都不同意,說男一號交給一個新人太冒險,我好說歹說他才答應讓容引先去試鏡再談……」

男一?!

衛舒夷心下一震,蔣韋是出了名的大導,作品拿過不少國際大獎,和聶成康相交多年,他們的電影,一個專出影帝影后,一個專出票房靈藥,聶成康發掘的新人日後大多能成為扛起票房的頂台柱,□□高了,後頭的路自然好走,所以他被稱為天王伯樂,而蔣韋則被稱為獎項製造機,因為從他手上封神獲獎的大咖不在少數。

從聶成康手上出道,再交到蔣韋手上……若是傅容引真能按照這個路線走,輝煌前途指日可待!

只是……從聶成康的話聽來,蔣韋怕是沒那麼容易首肯吧?

*

對於有機會出演蔣韋的電影,而且男一號,傅容引的內心是驚訝的。不過在衛舒夷『裝逼如風』的教導下,他穩住了激動的心情,面上一派淡定地跟著衛舒夷和聶長康去試鏡。

到了試鏡地點,發現來的人不少,線上的男明星來了七八個,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誰也不搭理誰。

「別緊張,你只要好好發揮就行了,就像當初爭取封疆一樣。」聶成康安慰他幾句,讓他和衛舒夷先找位置坐下,自己跟著工作人員去見蔣韋了。

看到傅容引被聶成康帶進來,在座眾人紛紛聯想到他是從聶成康手裡出道的,而聶成康又是蔣韋的好友,霎時間,那些打量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帶上了敵意。

頂著諸多不友好的目光,衛舒夷帶著他在角落坐下,剛想問他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喉嚨,一道陰影就遮了下來。

「傅先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我們還真是有緣,幸會幸會。」

面前的男人也是俊美型,但是比傅容引陰柔許多,五官也不及傅容引精緻,面上的假笑更是讓人十分不舒服。

「你是……」

「江允先生也在啊,真是巧。」衛舒夷搶在傅容引前面說話,「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經紀人沒陪著一起來嗎?」

傅容引這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個男人就是被自己搶了封疆一角的江允。

江允今天也是來試鏡的,和全素顏的傅容引不同,特意上了點妝,臉看著煞白煞白的,不知怎麼,傅容引突然想到衛舒夷當初點評的那句『娘裡娘氣』,原本覺得這四個字過了點,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江允不僅名字娘,臉也的確……

「怎麼?傅先生看不起我等小人物,連打個招呼也要旁人來?」沒有接衛舒夷的話,江允緊緊盯著未曾開口的傅容引,一說話就夾槍帶棒。

沒辦法,封疆的事情實在讓他心氣難平,原本是他的角色,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傅容引搶了,他心裡能好受麼?尤其是無謀天下播出後,封疆好評如潮,給傅容引吸了多少粉漲了多少人氣?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就恨不得打爛傅容引那張臉!

「抱歉,我剛剛走神了。」

「走神?」江允冷哼一聲,「怕是不屑於和我講話才對吧?」

衛舒夷眉頭一皺,「江先生你誤會了,我們容引就是這樣,注意力比較散,不是故意……」

「閉嘴!」江允眼一橫,「誰跟你說話了?」

不過是個小工作室的,又是東皇那種大公司出來的,他們鼎風隨隨便便一個新人經紀都比她強。

江允的態度惹怒了傅容引,原先他還覺得到底是自己截了人家的胡,說起來不對在先的是自己,本來打算態度好些的,但如今看來,這人分明就是想找茬!

而且,他說什麼不好,偏偏要凶衛舒夷,對於傅容引來說,這是比直接罵他還更作死的事。

騰地一下站起身,看起來挺高的江允瞬間比傅容引矮了大半個頭,望著他突然凶悍起來的表情,江允倒退一步,「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傅容引眸光陰寒,「你說我想幹什麼?」

「這裡蔣導演的地盤,你要是動手打我,這部電影的角色你就別想了!明天、明天你還會上頭條……」

「容引!」衛舒夷起身拉住他的胳膊。

正在這時候,聶成康來了,他在稍遠些的地方沖兩人招手,「來這邊。」

衛舒夷又拽了拽他,傅容引這才收了那危險的表情,換上溫和無害的笑容,眼中卻有黑霧湧動。

他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三人聽得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失去角色上頭條什麼的,我根本不在意,不過,我現在不想這麼做了,我想到了比打你更有意思的事情……」

「今天來這裡的都是試男一號的對吧?不好意思,你想要的角色,我要定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5:16

☆、第40章

蔣韋採取的是單獨試鏡的方式,演員們先在大廳等候,然後按順序進房間,進門前從箱子裡抽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什麼,進去就演什麼。

傅容引將手伸進紙箱,抽出來一看——

天助我也!

在心裡比了個耶,他將紙片揣在手裡,淡定地推門進去。

衛舒夷先隨著聶成康進來了,就坐在幾個評委旁邊,他一進門,上交了紙條,從左到右傳閱,最後一個才到她手中,一看清上面的字,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

紙上寫著:失意的中年男人。

傅容引才二十多歲,這種頹廢型的角色對他這個年紀來說,演繹難度相對來說比較高,其他評委看完紙上的內容皆露出了這般神色,大概也覺得他不可能詮釋到位。

禮貌地鞠了個躬,不被看好的傅容引在眾人注視下退到右面牆邊,而後神情一變,從那個位置跑到了正中間,氣喘吁吁,像是跑了很久。

他倚著牆坐下,捋了捋頭髮,嘴微張著,等了一會兒又抹了一把臉——在場眾人都看出來了,幾個簡單的動作,不僅表現了他暴躁的心情,也側面表現了正在下雨的天氣。

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似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該有的,莫名有種……滄桑感?傅容引從口袋裡摸出煙,然後開始點火,只是受了潮,好幾次都沒能點著,他煩躁地把煙往地上一丟,沒過多久重新撿回來,這次總算是點上了。

這一段完完全全是無實物表演,他什麼都沒拿,兩手都是空氣,但愣是演得活靈活現,評委們一下子來了興趣。

接著,他像是被什麼聲音吸引,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覆在耳邊。

是接電話的動作,他兩指夾著煙,長吁一口煙氣,皺眉喂了一聲,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暴躁起來:「不去!老子說了不去!」

那邊繼續說話,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沉重,「順子,我已經三十七歲了,再折騰不下去了,我跑不動了,也夢不下去了,你看看周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光鮮亮麗的人,我們呢?聽哥一句,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你還年輕還有希望,別再繼續蹚這灘渾水,我算是看明白了,這tm根本就不是我們這種人玩得起的!」

他的情緒很豐富,評委們聚精會神地看著入戲的他,連衛舒夷也揪起了一顆心。

長久的沉默,傅容引抬起頭,像是在看著對面高樓大廈的頂端,他勾起唇,眼裡的光芒卻漸漸暗了下去。

「嗯……我不演了,以後都不演了。」

——ending,而且還是ding。

表演到此結束,一句『失意的中年男人』被他擴展成了『失意的想要成為演員的中年男人』。

蔣韋瞇著眼,「你這演的是什麼?」

「導演你不是看出來了麼。」傅容引憨笑著摸了摸頭,「想要成為演員卻始終不得志蹉跎到三十七歲的失意中年男人。」

「你這算是跑題呀還是怎麼?」

「不管是想幹什麼的中年男人,不都是失意的麼,重點是失意啊,導演您覺得呢?」

「哼。」蔣韋笑了笑,「你倒是話多。」

「怎麼樣?」聶成康插話,「這年輕人不錯吧?」

蔣韋撇嘴,「勉勉強強。」

四個字惹得聶成康大笑起來。

衛舒夷和傅容引對視一眼,等著他們下結論,蔣韋卻說:「行了,回去等消息吧,結果出來了會通知你們。」

無法,衛舒夷只好領著傅容引再三道謝,起身告辭。

上了回程的車,傅容引腆著一張臉求表揚:「怎麼樣,我的表現好嗎?」

「嗯哼。」衛舒夷懶懶瞥他,「還行,等結果出來再說。」

傅容引也不介意,只是笑。

「其實,這個題目對我來說很簡單。」

「嗯?為什麼?」

「因為,在遇到你之前,這樣的人生我在心裡設想過很多次。」

他挑了挑眉眉,「你知道嗎,今天那段表演,是我在心裡想過的很多種可能裡的一種,我還想過二十七歲放棄的版本、二十八歲放棄的版本、二十九歲放棄的版本、三十歲……等等等等,每個年齡段的心態都不一樣,得虧我一直想到了五十歲,今天的題目才能順利過去。」

聽著這話,衛舒夷忽然覺得心裡一陣酸澀。

從前的他是不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在這一行闖出名堂?一直堅持著渺茫的希望,直至有一天實在承受不住,頹然放棄,可能是三十歲,可能是三十七歲,甚至可能是五十歲……

偏偏他說地那麼歡欣。

「你是白癡嗎?」衛舒夷擰眉瞪他,「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想的,又有什麼好炫耀的?」

「我……」傅容引訕訕住嘴,「我這不是太開心了,想和你聊聊嘛……」

「哼,等真的拿下角色再開心吧,現在還早的很。」

他聽話地閉嘴,車穩穩地朝家開,兩人安靜下來。

快到的時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幹嘛?」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運。」

不用再忐忑地等待,去想那無數個設想什麼時候成真。

衛舒夷不耐地閉眼,側頭假寐。

「……白癡。」

*

試鏡之後過了三天,一是傅容引最後一次跟劇組成員一同參加專訪的日子。男一因齊司搶了自己的風頭,冷著一張臉,和傅容引全程零互動,甚至連對視都沒有,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傅容引不在意他甩臉色給自己看,十分溫和地配合主持人錄製完了整場節目,結束之後,衛舒夷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蔣導演那邊來電話了,讓我們明天過去詳談。」

也就是說,那個角色,有很大可能將會是他的了?

傅容引心下一喜,錄製到深夜的疲倦一掃而空,連男一故意挑釁帶來的不悅也消散了。

「走吧。」衛舒夷笑地開心,「現在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千萬不能遲到,一定要拿出最好狀態!」

兩人一邊聊一邊上車回了工作室,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門,蔣韋約的是九點半,他們提前二十分鐘到達了見面地點。

工作人員將他們領進會議室,沒多久,蔣韋和他那邊的人也陸續到了。

試鏡之前,他們並不知道蔣韋這次要拍的是什麼樣的電影,只是聶成康說不錯,應該就是好的,畢竟他是業內出了名的眼光挑剔。

「男一,是個癮君子,這是一部和吸毒戒毒有關的電影。」

蔣韋把劇本拋在桌上,「現在,你們可以好好看一看。」

*

第一次見面只是談劇本,在認真考量過後,衛舒夷認為蔣韋的這部電影,傅容引可以接,也應該接。雖然男一這個角色對如今還不夠成熟的傅容引來說,會有些吃力,但錯過這次,往後不一定會有這麼好的機會,而且演技這東西,練習再多都不如實戰來的有效。

後來又談了幾次,男一基本已經定下了傅容引,第四次前去與蔣韋見面,說是要讓幾位主演一起碰個面。參演人員在這之前是保密的,如今讓他們接觸,說明應該不會再做什麼改動。

衛舒夷帶著傅容引,連同兩個助理,一大早就到了開會的大廈。

摁亮三十七層的按鈕,電梯門正要關上,前面一行人裡有人快步跑過來,伸手擋門,嘴裡喊著等一下。接著後頭的人才闊步走來,七八個人只進來了三個,為首的是一個戴著墨鏡打扮時髦的女人。

衛舒夷往旁邊挪了挪,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那女人突然把墨鏡往下一拉,「衛舒夷?」

迎上對方的目光,衛舒夷在怔愣一瞬之後,反應過來。

「冉湘……?」

冉湘重新戴上墨鏡,被遮住的目光不知是何樣,她漾起淺笑,「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碰上你。」

衛舒夷輕扯嘴角,「你去幾層?」

她和那兩個似乎是她助理的人,進了電梯之後還沒按鈕。

冉湘瞥一眼亮著的三十七,道:「和你一樣。」

她也是去三十七樓?難不成她也是去見蔣韋的?

衛舒夷心下暗暗皺眉,還未多想,就見冉湘掃了一眼傅容引,問道:「這位最近勢頭不錯的傅先生也在啊,你是他的助理嗎?」

從前她就是顧冕身邊的助理,和冉湘打過不少照面。

「不是,我是他的經紀人。」

「哦?」冉湘有些詫異,「你轉行做經紀人了?也不錯,換個工作換個心情。」

那語氣怎麼聽怎麼讓人不舒服,站在後一排的傅容引皺了皺眉頭。

衛舒夷似應非應地嗯了聲,不欲再言,冉湘又問:「對了,顧冕最近如何?」

空氣彷彿凝滯了,傅容引在這時突然搶話道:「冉小姐這麼想知道,自己聯繫他不就好了,反正你們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誰也不比你們親密,顧前輩知道冉小姐這麼惦念他,說不定會很高興。」

嘲諷的語氣,別人聽不出來,但他們三個都聽得明白。

既然顧冕到現在心心唸唸的都是衛舒夷,那麼冉湘在他心裡的份量輕重就可想而知了,三個月不到的戀愛被媒體反覆炒反覆炒,大眾不知情,覺得這對從無緋聞的顧冕來說已經算的上情深了,但跟他和衛舒夷相識的十一年比,三個月簡直就是笑話。

傅容引不喜歡衛舒夷和顧冕扯上關係,但他更討厭冉湘用那種高高在上的了不起語氣和衛舒夷說話,雖然只是一句,但是看地出來她很在意顧冕,對衛舒夷的態度也非常不友好,既然如此,他肯定要攻其要害。

冉湘被他的話一噎,語氣微冷,「傅先生冷不丁地真是嚇了我一跳,不過我們正在敘舊,你不懂,我想還是別插嘴比較好。」

「咦,到了!」傅容引直接無視她,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他果斷拉著衛舒夷出去,「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被衛舒夷帶來的兩個助理也隨之跟上,冉湘慢他們幾步出的電梯,眼神暗恨,沒有朝前走,而是問身邊的人:「那個傅容引來這裡做什麼?他也是來見蔣韋的?」

「是……大概是男一吧,聽說試鏡的時候,爭男一的都是些年輕男演員,今天沒看到別人來,應該就是他了。」

冉湘冷笑一聲。

「男一?想得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5:27

☆、第41章

冉湘果然是來見蔣韋的。

當他們在同一張桌邊坐下的時候,氣氛非常不對勁,當然,這種怪異只有同乘一部電梯的雙方感覺得到。

傅容引是男一,冉湘是女一,除他們外還有另三位重要角色,輩分和資歷都稍大,滿滿當當坐了一桌人,蔣韋專心致志地說著電影的事,完全沒注意到兩位主角間不對的氛圍。

兩個多小時便結束了這次會議,衛舒夷和傅容引特意在冉湘先進了電梯之後,才搭乘另一部下去,他們都不想和冉湘再次同處一個密閉空間。

回到工作室,傅容引一邊泡茶一邊問:「那個冉湘,是不是因為顧冕的關係,才這麼針對你?雖然沒有說什麼難聽的,但是那陰陽怪氣的語氣聽了真叫人不舒服。」

「應該是吧……」衛舒夷接過他遞來的杯子,「以前她對我的態度不是這樣的,常常聯繫我,見了面還會擁抱,有事沒事就找我說話,對我非常親近,雖然我不太喜歡,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很好相處的,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過……可能是後來她和顧冕在一起了一段時間,所以把我當成情敵來看,態度自然就不同了吧。」

「哎?」傅容引驚訝,「我前面刺激她只是猜她和顧冕感情不好,原來她知道你和顧冕在一起過啊?」

「那時候我們關係還不錯,雖然夠不上好朋友級別,而且她和顧冕合作過好幾次,難免撞見我們……」

傅容引點頭,「這樣啊……也說得過去,不過說真的,她真的蠻討厭的,我很少討厭別人,尤其是女的,但是一看她我就討厭地不行,也不知道為什麼。」

衛舒夷失笑,「你討厭的人還少嗎?」

顧冕、裴洋、廖申寧,前者是他明確表示過不喜歡,後兩者是針鋒相對一見面就沒好臉色,再加上鄭心柔,現在又來了個冉湘。

「她要是像張絮寧那樣,我就不這麼說了,雖然張前輩奇怪是奇怪了點,也讓人覺得挺難接受的,但是給人感覺就是比這什麼冉湘還有之前那個鄭心柔好的多!」

「廢話,要是人人都像絮寧,人人都能做影后了。」

打趣過後,回房各自收拾一番,便準備去聶成康那道謝。

*

偌大的辦公室,牆壁的三分之二都是透明的,辦公桌椅、為來客準備的沙發茶几、落地檯燈、文件櫃以及一個巨大的酒櫃,這便是全部的物件。

廖申寧取出一瓶酒打開,往兩支紅酒杯裡各倒了一些,自己右手執一,另一杯則遞給了旁邊的人。

「怎麼樣,錢組長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女人晃了晃酒杯,輕笑,「這算是在刺探敵情嗎?我可不會給對手公司的老闆提供信息哦。」

面龐清秀,說話的人正是上回裴洋在這遇到的那個。

「那……在對手公司老闆的辦公室裡,和對手公司老闆一起飲酒暢談,這又算什麼?」

噗嗤一聲,女人繃不住正經的模樣,輕錘了他一下,「好啦,別鬧了,聽你叫我組長怪彆扭的。」

廖申寧聳肩,「你確實是啊,怎麼,這麼久了還不習慣?」

「習慣倒是習慣,只是……」她抬眸對上他的目光,「我不希望你這樣叫。」

「那你希望我怎麼叫?」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不知為何,她有點慌地垂下了頭,還故作鎮定地撩了撩頭髮加以掩飾。

「好。」廖申寧一笑,「棠棠。」

女人猛地抬頭,「你……」

「怎麼,不喜歡?」廖申寧挑眉,作出犯難的模樣,「阿棠?可是我覺得疊詞比較好聽啊,棠棠聽起來多可愛……」

她臉紅了,正要說話,廖申寧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說了聲『等我一下』,走到窗邊去接電話。

女人站在原地,看著他時而皺眉的側臉,隱約聽到了幾個關鍵字,表情微變。

「怎麼了?」廖申寧掛了電話走回來,她擔憂地問,「出了什麼事情嗎?」

廖申寧表情嚴肅,好一會才歎了口氣,「舒夷回來了,你知道嗎?」

「舒……舒夷?」女人一愣,目光閃了閃,笑道:「好幾年沒看到她了,終於回來了啊,這不是好事嗎,你皺眉做什麼?」

「當初的事情,你大概也從同組的其他人那裡聽說了一點吧?」廖申寧臉色凝重,「顧冕突然出現在我們住的酒店,舒夷隨後就追他去了,之後沒多久,她就離開了這裡,我和顧冕也開始傳出不合的消息……」

「是有聽過一點。」她笑的有些僵硬,「不過那時候我正住在另一間酒店,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舒夷她是顧冕的助理,應該是鬧了什麼矛盾,顧冕才會從拍攝地趕來吧……」

廖申寧輕笑一聲,道:「如果只是單純的助理和藝人的關係,即使有再大的矛盾,顧冕也不至於拋下工作親自來找舒夷……實話告訴你吧,當時,他們兩人是戀愛關係……」

他又歎了口氣,轉頭看了她一眼,「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抱歉。」

「沒……沒關係……」

心裡微微有些說不清的甜湧上來,影帝的戀愛消息一直是媒體關注的重點,尤其是顧冕這種長年撲捉不到消息的。廖申寧作為衛舒夷的好友,會知道這件事不奇怪,幫朋友保密也是人之常情,難得的是他竟然會因為這個而向自己說道歉……嘴角剛揚起,卻在瞬間想到什麼,女人的眼神再度暗了下去。

「其實,那天顧冕來了又氣沖沖地走了,是因為看到……看到……我和舒夷睡在一張床上。」

廖申寧的表情似是有些痛苦,他斂眸,不敢側頭,卻伸出手捉住了女人的手腕。

「你們……」

「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麼,不過我想應該是有吧……」

女人的身子一僵。

他握地更緊了,繼續道:「舒夷和顧冕也是因為這件事分手的,追根究底,我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們兩個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聽出了他聲音裡的自責痛苦,女人反握住他的手腕,焦急勸道:「你別這樣說!不是你的錯,而且……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廖申寧深吸一口氣,「是我害他們變成這樣的,舒夷和顧冕分手之後一直很痛苦,她在外面跑了三年,每一天都是煎熬,幾個月前她重新回來,我和她見了一面,她瘦了很多,而且一直沒有放下顧冕,但是顧冕現在已經……這幾個月,只要舒夷有什麼困難,我第一時間就會過去幫她解決,可是我心裡的負罪感還是很重。」

「你真的不需要這樣贖罪!這種事情……」

「需要,真的需要……」廖申寧側頭深深凝視她的眼睛,艱難地動了動喉嚨,「我和她發生了關係,我必須得對她負責,三年前我就這麼想過,但是她一心只有顧冕,我原本想我只要盡能力補償她就好了,但是這次她和顧冕似乎徹底沒有可能了……她剛剛打電話來說,她覺得可以試著和我開始。」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廖申寧難過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申寧……」

「好了。」他收起那副表情,強顏歡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女人想要留下,但他態度堅決,按鈴叫來秘書,她只好同意:「那我先回去,你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晚上……我明天再來找你。」

他像是被一團化不開的濃霧包圍著,整個人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之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很快,人出去了,辦公室門關上,時間靜靜走了七八分鐘,秘書敲門之後再度進來。

「廖總,錢棠小姐已經回去了。」

「嗯。」

廖申寧輕勾唇角,在秘書關門離開之後,悠然踱步到透明玻璃牆前,褲袋裡的手帕被抽出,外頭高樓大廈林立,樓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他一邊嘲諷地看著,一邊細緻地擦著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包括手腕處,都擦地特別用力。

那是握過錢棠手腕,以及被錢棠握過的地方。

*

見完聶成康,到家已經八點多,剛想歇息喘口氣,衛舒夷接了個電話又準備出門。

房門推到一半,傅容引見她拎了包要出去的樣子,疑惑道:「去哪?」

「呃……」她乾笑幾聲,飛快地從他身邊跑過,「朋友找我有點事,很快就回來。」

朋友?如果是朋友,為什麼她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他的眼睛?

傅容引狐疑地盯著已經無人的樓梯口看了一會,重重哼了一聲。

另一邊,衛舒夷跑出家門,車發動開出一段距離之後,才略微鬆氣,不知怎麼,心裡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沒辦法,要是和傅容引說她現在要去顧冕,他肯定會想到不好的事。

一旁的手機嗡嗡震起來,她戴上藍牙耳機接聽,那頭傳來顧冕的聲音:

「真的不過來找我嗎?」

衛舒夷凝眸看著前方,回道:「不了,我知道你的備用鑰匙放在哪,取個圍巾,我自己過去就行。」

「你怎麼就篤定備用鑰匙還放在以前的地方?要是沒有呢?」

抿了抿唇,她道:「……那我就不去了。」

那頭笑了笑:「算了,我逗你的,備用鑰匙還在原來的地方,你的圍巾我幫你洗乾淨了,掛在房間裡的衣帽架上。」

「謝謝。」

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上回顧冕生日,走的時候太匆忙,之前還吵了一架,害她忘記把摘下的圍巾帶走——如果是別的圍巾也就算了,大不了再買新的,但是那條不一樣,那是傅容引親手織給她的生日禮物。

現在已經是春天,卸下了厚厚的冬裝,圍巾帽子之類的更是早已收回櫃子裡,所以傅容引沒有發現那條圍巾不見了的事情。

衛舒夷早就想去拿回來的,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後來又陪傅容引去外地拍了三個月的戲,現下顧冕主動提起,省了她的麻煩。

停好車,在花盆下找到備用鑰匙開門進去,果然在顧冕房間的衣帽架上看到了她的圍巾,衛舒夷直接往脖子上一圍,正準備走人,目光被卻旁邊桌上的合照吸引住了。

照片裡的她念大一,旁邊的顧冕已經開始闖蕩娛樂圈,那時候兩個人都還很單純,笑得輕鬆乾淨。

腳步不自覺朝那兒走了過去,衛舒夷拿起相框,伸手摸了摸,好一會兒才歎氣放下,手肘不小心碰到旁邊的東西,四五本書嘩啦啦掉到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正要放回原來的位置,卻有東西從某本書中掉出來,她拿起一看——是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越看眉頭皺地越緊,衛舒夷瞪著雙眼,把那封信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連同照片裡那張印象深刻的臉一起。

許久,她深吸一口氣,把東西夾回書裡放回原位,腳步匆匆,逃也似地離開顧冕家。

回到車上,她撥通了裴洋的電話。

「現在立刻出來,我有急事找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5:40

☆、第42章

「大晚上把我叫出來幹嘛?」裴洋翹著腳,不耐煩地抱怨。

這個點對他老說根本不算晚,換做以前,他可能還在哪個夜店裡嗨,只是在衛舒夷面前,總是忍不住心口不一。

衛舒夷沒心情和他貧,隨手拿過一旁讓服務員準備好的紙和筆,寫下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遞給裴洋,「你朋友多,有門路,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裴洋狐疑地拿起一看,眉頭緊擰,「何拳……後面這是監獄號?」

「是,我要他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裴洋盯著她,「告訴我,不說的話你去找別人。」

衛舒夷斂眸,表情悵然,「別的我現在暫時說不清楚,等你查到結果了我再告訴你,你記住,重點查一查……他和顧冕的關係。」

「顧冕?!」裴洋一愣,「顧冕和這個人有關係?」

她疲憊地點頭,「總之你先幫我處理好這件事,詳細的我之後再告訴你。」

出來也兩個小時了,十點多對於衛舒夷來說已經不早,她交代過後便先行回去,留下裴洋一個人坐在卡座上,指間夾著那張紙片,眼中閃爍不明。

*

恍惚回到家中,衛舒夷連招呼都沒和傅容引打便回了房,許是有心事,一夜昏昏沉沉,睡得不甚安穩。

日子平穩過了幾天,電影很快就要拍了,衛舒夷開始著手準備進組事宜,那邊聶成康突然又來了電話。上次找她,是要給傅容引一個機會,這一次,帶來的卻是壞消息。

「什麼?」

「抱歉,老蔣他也是沒辦法,本來合約已經準備好了,投資方那邊突然要求把傅容引換掉,說是不換他們就撤資,電影的籌備工作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這個時候停下損失太大,你們別怪老蔣,他其實很欣賞容引,這個電話托我來打是因為他覺得對不住你們,別怨他,我們這些做導演的也難……」

「我知道了……」衛舒夷艱難地動了動喉嚨,「我們不怪誰,您和蔣導演都別多想,麻煩您幫我給他帶句話,我和容引都很尊敬他,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合作。」

聶成康歎氣應聲,掛了電話。

傅容引正好從廚房走出來,見她一臉凝色地捧著手機,問道:「怎麼了?」

「容引。」衛舒夷抿了抿唇,低沉道:「你的角色被換了。」

他一怔,那一瞬的停滯很明顯,衛舒夷和他對視幾秒,忍不住先移開目光。

「這樣啊……那也沒辦法。」他笑,「可能是我沒這個運氣吧,這樣也好,話說我還擔心了好幾天,要是演不好砸了蔣導演和郝先生的招牌該怎麼辦,這下可以輕鬆一點了……」

「不想笑就別笑。」衛舒夷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難受就說出來。」

傅容引卻還是強撐著,自嘲道:「我截了別人一次胡,這下受報應了,試鏡的時候還那麼信誓旦旦地和江允放話,怕是要成人家的笑柄了……」

「夠了!」衛舒夷厲聲喝住,「你給我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她在沙發上坐下,傅容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提步跟上去。兩人像平常一樣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只是表情卻一個塞一個的難看。衛舒夷是略帶生氣,傅容引則是隱有失落。

「別強顏歡笑,難看死了!」

他動動唇,沒有說話,而後『聽話』地露出低落的表情,看地衛舒夷一陣難受。

她歎氣:「不是導演對你有意見,蔣導演他很滿意,換掉你的是投資方。」

傅容引一下抬頭,黯淡的眼睛微亮,長舒了一口氣道:「早說嘛……投資方換我的話我就不難過了。」

衛舒夷皺眉,對他情緒轉變如此快很是不解。

他拍了拍胸膛,慶幸道:「我剛剛還以為是蔣導演不滿意我的演技才換掉我的,嚇死我了!原來是投資方啊,大多數投資方連演技是什麼都不知道,被他們否定就否定吧,總歸不外乎是說我的商業價值當不起這麼大的製作,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現在本來也不紅。」

這態度轉換地就像是兩個人,衛舒夷看的目瞪口呆,「……你能想得開就好了。」

「不過這被換角不是小事,你也知道這是大製作,蔣導演可是要拿它衝刺國際影展的,不管怎麼樣,我一定得搞清楚你被換的原因!」

傅容引見她一臉認真,沒有打擾,衛舒夷果真說到做到,在心底醞釀好了措辭之後,起身到窗邊重新給聶成康去電。

「聶導,是我……對……我知道,我只是有點事想問你……關於那個……」

她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嚴肅,到後來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傅容引靜靜聽著,等她語氣沉重地掛了電話,這才問:「怎麼樣,問到結果了嗎?」

衛舒夷臉色鐵青,「是冉湘,你換角的事是冉湘做的。」

「冉湘?」傅容引回憶起那天在電梯裡和她發生的口角,皺眉,「因為我嗆了她所以她報復我?不對,她怎麼有這麼大權力?」

她自己不過也是個一直上不了一線大花的小花,人氣和口碑近來都在逐漸下降,怎會如此手眼通天?

「投資方,她和投資方有關係。」衛舒夷一語道破,「如果單憑她的能耐,她確實無法左右蔣導演的決定,但是她可以影響投資方,所以……」

傅容引不語,靜默一會兒,衛舒夷繼續道:「聶導演沒有把話說明,但是也隱約透露了那個意思,冉湘能做蔣導演這部電影的女一號,是因為她是投資方指定的人,投資方換了你,也是她活動的結果。」

能夠讓投資方砸錢拍電影捧她做女一,她和投資方的關係一目瞭然,有這層因素在,說動對方換掉傅容引也不是什麼大事。

「呼……」傅容引往靠背上一摔,「既然如此那更沒什麼好說的了,人家枕頭風吹得好,我也懶得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可惜了蔣導演那部好電影要給她糟蹋,當時看到她出席演員會議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蔣導演是出了名地看中實力,怎麼會選一個花瓶名聲響亮的女明星做女一號,原來如此……」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衛舒夷愧疚道:「都是因為我,她是想找我麻煩才針對你,是我連累了你……」

傅容引嗔她一眼,「說這些幹嘛,你代表我,我也代表了你,在別人看來我們就是這種關係,何必分地那麼清楚?」

衛舒夷歎道:「沒辦法,也只能這樣了,這個劇本很好,是我們和它沒緣分。行了,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片子,你現在小有名氣,想用你的導演和編劇不在少數,說不定也能找到好的。」

*

到手的角色飛了,對於演員來說這恐怕是最難過的事情之一。和拖拖拉拉態度不端正的江允不同,傅容引對待這個角色萬分上心,不論是談劇本還是演員見面,每次都是提早到,他擔心自己無法詮釋好這個角色,私下裡一有空就在揣摩、練習。

但又像他和衛舒夷說的,這是現在的他們無法左右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它,然後開解自己。

花了幾天時間調整心態,傅容引打起精神,準備投入到新工作當中——找他代言的幾個廣告衛舒夷已經篩選過了,有兩個品牌比較適合他的形象,提出的要求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對她們的意見也能很好地採納,雙方溝通愉快,合作的事沒花多大功夫便說定了。

然而,還沒等到正式簽訂合同的那天,網上突然開始掀起一股起底傅容引的熱潮,扒他的資料扒他的背景,連同身為他經紀人的衛舒夷也被拉下水。

各大營銷號像是約好了一般,接二連三地開始黑他,其中最為嚴重的就是造謠他賣身上位,爆料稱他簽在衛舒夷手下,用身體做交換,明面上是衛舒夷的藝人,實際上被她包養,用□□來換取進娛樂圈的機會。

除次之外,還有許多號稱是他學生時期的同窗,無數關於他唸書時早戀、濫交、致使多名女生懷孕墮胎、頂撞老師、逃課以及私生活糜爛混亂的黑料流出,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說的。

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迅速在網絡上傳播,輿論越來越大,許多搞不清楚狀況又愛湊熱鬧的人自稱正義路人,打著淨化娛樂圈的名號,開始跟風黑傅容引。

傅容引的米分絲理智地與對方爭辯,卻被罵成腦殘米分,他的微博評論區也被莫名其妙的網友佔領,不到二十四小時,甚至出現了一個名為#傅容引滾出娛樂圈#的話題。

衛舒夷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召集員工開會,討論對策,這件事來勢洶洶,人為痕跡十分明顯,要說後頭沒有人操縱,她絕對不信。

一群人焦頭爛額還沒商量好到底要怎麼做,廣告商那邊就先來電了,他們一改之前的溫和面貌,態度官方,說經過進一步考量之後,內部人員一致認為傅容引的形象不適合他們公司的產品,決定撤銷先前的合作邀請,他們對此深表遺憾。

這擺明了就是看勢頭不對,所以打起了退堂鼓。

衛舒夷氣結,卻又不能把對方怎麼樣,眼下她們自己焦頭爛額尚且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實在沒工夫和廣告商糾纏。

更何況代言人的形象必須健康,風評不好的明星通常難以接到廣告邀約,有的則是在任代言人期間鬧出不好的消息,被廣告商起訴,要求支付賠償金。

怕是那些還想爭取傅容引做代言人,或是準備已經要找他做代言人的,全都會打消念頭!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5:56

☆、第43章

天黑,員工們陸續離開,衛舒夷獨自坐在二樓沙發上,面色沉重。

廖申寧和聶成康都打來了電話詢問情況,連張絮寧也被驚動,同樣的話分別對他們說了好幾遍,她有些疲憊,但腦子卻快速運轉,一遍一遍梳理著整件事情。

現在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不僅是廣告商,不少片方和導演也都打起了退堂鼓,傅容引成了一朵塑膠花,好看但不實用,沒有雄厚的背景,米分絲基礎還不夠強大,在這樣『全民反對』的浪潮下,沒有誰會想要冒險啟用他。

手機被衛舒夷緊緊捏在手中,以往愛刷微博看新聞的她已經一整天沒有上網了。只能說幕後下手的人太過狡猾,對一個剛剛處於上升期的男演員來說,這招太狠,明明不是什麼實際風浪,那些爆料也全是捕風捉影,然而僅僅只是營造出這樣一種聲勢浩大的反對局面,看起來讓人覺得傅容引的群眾印象壞了,就能左右很多想找他合作的人。

他們處於被動位置,現在再公關已經來不及了,衛舒夷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到能多方面補救的辦法。

傅容引被她趕去上課了,待在家裡只會胡思亂想,有她一個揪心就已足夠,兩個人對著愁眉苦臉,這日子想想還真是沒法過了。

她擰擰眉心,正想起身回房,手機突然輕震。是信息,她的信息提示模式是無聲加震動。

這個時候誰會發信息給她?怕是那些想要安慰她的,廖申寧或者裴洋。

懨懨點開,漫不經心地一瞥,錯眼的瞬間視線又猛然移回去——『怎麼樣,這份重逢的禮物還滿意嗎?我的好姐妹。』

退回上一個界面,她這才注意到發信息來的是個陌生號碼,重新點開,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十幾遍,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而後咬了咬牙。

是冉湘,除了她不會是別人。

換角的事情是她做的,現在這句話的意思,等於間接承認網上的黑料也是她所為。

衛舒夷回撥過去,一直沒有人接,三遍以後更是直接關了機。

或許是有人故意誤導她,讓她以為是冉湘,挑撥她們相爭?——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瞬便被衛舒夷打消,知道她和冉湘認識的就那麼幾個人,在外人看來她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要說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的話,那也是和第三方無關的,唯一在這個關係鏈中的除了她倆就是顧冕,顧冕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或者一夜之間變性了,才會閒到來引她們爭鬥。

回來之後還是第一次這麼生氣,衛舒夷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摔,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糕,這種明知道是誰在暗處害自己卻沒辦法還手的感覺真的非常糟糕。

她不知道冉湘究竟有什麼好恨她的,她們相識的時候沒有結過樑子,要說爭風吃醋,她和顧冕都已經分手三年了,冉湘和顧冕的戀情也早已結束,冉湘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

想不通,莫非自己真的人招人恨體質?

頭頂暖黃的光暈開,躁鬱感漸重,就在衛舒夷快要忍不住踢茶几的時候,樓下響起了細微的開門聲。

只是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上來,她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在樓下走動,眉頭一皺,她脫了鞋光腳下去查看。

不太可能是壞人,她們這個小區的安保很嚴格,必需要指紋和門卡才能通過大門,這個點應該是傅容引下課回來了。

奇怪的是,他要是回來了為什麼不直接上樓,反而在樓下走動?

抱著半疑惑半警惕的心態悄悄下去,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是傅容引沒錯,衛舒夷放下心來,快步下去,跟到了衛生間門口。

門沒關,他開了洗手池的籠頭不知在做什麼,衛舒夷光著腳,一路沒有聲音,說話的時候嚇了他一跳。

「你在樓下幹嘛?」

他猛地回頭,臉上是受驚的表情,而衛舒夷在看到他正面的時候臉色一變,渾身散發出凌冽的寒意。

「怎麼回事?」

傅容引手上還有水,在臉上抹了一把,避重就輕道:「太髒了,樓上那塊地毯是你最喜歡的,我怕沾在上面,所以想先洗把臉再上去……」

「誰問你地毯的事了——」衛舒夷突然大吼,眼睛一紅,「你身上這些東西是怎麼弄的?告訴我是怎麼弄的?誰幹的?啊?!」

傅容引被她失控的模樣驚住,失語半天才道:「只是髒了點……沒有弄傷……」

衛舒夷一下一下深重地喘著氣,眼睛紅透了,眼眶邊攔著一層水汽。

她生平第一次在傅容引面前罵了純粹的髒話——

「冉湘,我□□媽!」

她轉身飛快跑上樓,傅容引在後頭叫了一聲,顧不上那麼多,也跟著上去。

衛舒夷衝回房間,房門緊鎖,不管他怎麼敲,怎麼喊,就是不肯開,也不吭聲。

傅容引喪氣地垂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模樣,衣服上全是雞蛋液和雞蛋殼,頭髮上沾了不少垃圾屑,身上濕過又干了,好在是長袖,除了領口和脖子周圍,皮膚上並沒被澆到多少。他抬起胳膊聞了聞,差點沒被熏吐,想想那些人也是厲害,泔水的味道如此奇特,應該是混了不同種類的餿水在裡面,能想出這樣的點子,那些人小時候欺負人怕是沒輸過吧?

又敲了兩下門。

「舒夷,你先把門打開……舒夷!」

裡面沒有人應。

傅容引歎了口氣,只好換另一種方式:「我從郝先生家出來,還沒攔的士就被人套麻袋拉進巷子裡去了,他們往我身上扔了好多髒東西,什麼臭雞蛋,還有垃圾,還準備了餿水淋了我一身……」

他的語氣既委屈又可憐:「那些王八蛋喪心病狂,我都那麼臭了,他們還想羞辱我,幸好我力氣大,一個人單挑他們好幾個,把他們嚇跑了……」

門猛地一下打開,衛舒夷青著一張臉:「他們有沒有碰你哪裡?」

「沒有!」傅容引的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博取同情道:「只是我挨了兩拳,臉好疼……」

衛舒夷看了他許久,沒有說話,而後把他拉進房間,往浴室裡一推,「在這裡洗,我去給你拿衣服。」

傅容引咦了兩聲,接著聽話地關上門,裡頭不多時便響起淋浴的聲音。

平時他很少進她的房間,浴室更沒用過,有幾次他玩心起,賴著要來她的浴室洗澡,都被她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

這還是第一次。

晚上的事不管擱誰身上都很膈應,尤其他還是個男人,但此時站在這裡,傅容引突然覺得,心裡的那些陰鬱全都一掃而空了。

*

「絮寧姐。」

對面應了一聲,關切地問起事情進展如何。

衛舒夷幾句帶過,轉而道:「我有事情拜託你。」

張絮寧豪爽地道:「有什麼就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你。」

「關於容引這件事……」

「你想讓我處理?行啊,電影方面需要我去打招呼嗎……」

「不是這個,我想讓你處理的,是冉湘。」

衛舒夷握著手機走到客廳角落,手無意識地扯著窗簾,和信號那端的張絮寧說了幾分鐘,對方全盤應下,沒有半點猶豫。

「我很少見你火氣這麼重。」事情說完,張絮寧忍不住道出疑惑:「難不成除了讓投資方換人和放黑料,她還做了什麼更過分的事?」

衛舒夷沉默良久,側身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似歎非歎,「是啊,的確很過分……」

「哦?」

「她動了我的男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

因為衛舒夷的那句話,張絮寧大晚上開車殺到工作室,支開傅容引,兩個人足足談了半個多小時。

先問清了她動怒的緣由,而後感歎:「那天我來這,調侃你們的時候你死活不承認,現在倒是把關係攬地死死的,我說你到底是看上他,還是沒看上他啊?」

這個問題衛舒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話已經那樣說了,她也懶得再否認,隨口嗯了一聲,重心還是在冉湘身上,「收拾她的事還得麻煩你。」

「放心吧,答應你的我一定辦成。」張絮寧頓了頓,感歎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悵然,「幾年了,這是你第一次開口讓我幫忙,我還以為永遠也等不到這天,沒想到……傅容引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能撬動你這塊石頭心。」

最開始的時候,她們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影后,一個是藝人助理,因為幾杯水不打不相識,原本沒什麼交集的人生,被這古怪的緣分牽扯到一起,到現在,能夠面對面坐下傾吐心事,實在神奇。

不過,張絮寧對衛舒夷這麼好,不僅僅只是因為澆了她幾杯水,她們真正扯上關係,是從另一個頒獎禮開始。

那時候張絮寧還在圈裡活躍,是備受矚目的一線影星,長得美艷動人,偏偏氣質清冷高傲,多年盛名在外,上流圈子裡的二代們不知有多少在打她的主意。

事業得意情場失意,當時她正和背後那位先生鬧矛盾,對方和她吵累了,加上有點事,便離開國內去了歐洲一段時間,且事先沒有和張絮寧打任何招呼,如此一來,她失寵的消息沒多久就在圈內傳了個遍。

有的說是那位閻王爺玩了這麼多年終於玩膩了,有的則猜是張絮寧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脾氣得罪了人家,不管怎麼,沒了那位的名頭罩著,蠢蠢欲動的人膽子一肥,出手了。

就在那個頒獎禮結束之後,張絮寧被人擄了,自從跟了背後金主,這麼多年她都沒有受過這種氣,哪肯乖乖就範,只是細胳膊細腿的,才跑了幾條巷子就氣喘吁吁。

那時她真是狼狽,十多厘米長的高跟鞋脫下來,一邊跑一邊往後丟,沙礫咯著腳,像個女鬼似地在昏暗路燈下狂奔,大小姐出身的她只恨自己沒有超能力,要是可以,她怕是真的會把整個世界都炸了。

衛舒夷那天是打的士回去的,大老闆楊飛在頒獎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來了,顧冕收穫頗豐,拿了三個獎,楊飛心情大好,回程的時候帶著隨行的人上了顧冕的保姆車,說要和他好好聊聊。衛舒夷沒了位置,為了不讓顧冕為難,便自動自發地和他們分道。

就這樣,她看到了狼狽的張絮寧,其實懂得利害的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應該都會選擇置身事外,因為出手的公子哥也是位背景強硬,十分不好惹的主兒。

衛舒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讓師傅停下,然後打開車門對剛從巷子口衝出來沒多久的張絮寧喊了一句上車,後面的人見情況有變,也開車來追。出租車師傅嚇地要命,生怕被車上的兩人連累,被迫上演了一場生死時速。

張絮寧躲過了一劫,第二天她就上了去歐洲的飛機,過安檢之前,她對衛舒夷說,這個人情她欠下了,將來一定還。

後來,那位閻王爺回來了,而且是帶著張絮寧一起,閃瞎了圈裡一眾人的眼,『失寵』流言不攻自破,對方寵她的程度比從前更甚,買星星、買小島,只要是她拍的電影,多少錢都可以砸,賠了也沒關係,這部賠了下部照樣砸錢,眼都不帶眨一下,千金只求買她一笑,擄人的那位也被整的哭爹喊娘,付出了沉重代價,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就這樣,在文藝片日益艱難的情況下,有自身的演技和足夠的資金加持,張絮寧一連拿了好幾個國際影后,戛納柏林威尼斯,歐洲三大電影節大滿貫,從此在國人女星中,地位無可撼動。

衛舒夷那個時候就覺得張絮寧很厲害,當時她的確和金主鬧翻了,這是她自己說的,飛去歐洲也是賭一把,但她最後就是有本事把人套牢,把對方吃地死死的。

張絮寧卻覺得衛舒夷更厲害,至少在膽肥兒這塊,衛舒夷不比她差多少。

……

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事,張絮寧難得柔和,她勾唇輕笑,「去吧,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有我呢。」

衛舒夷點頭,起身,「我得回裴家一趟。」

「現在?」

「是,我等不到明天。」

「那我送你過去吧。」張絮寧跟著起來,走到樓梯口,突然叫住衛舒夷。

「怎麼了?」

「當初我欠你的人情還在,這件事不算。」

毫不意外,衛舒夷皺起了眉頭。

見狀,張絮寧笑地更歡了,「如果你讓我處理冉湘以及蔣韋電影的事,那才勉強算還個人情,但是單單冉湘……殺雞用牛刀,你這是看不起我呀還是看不起我呀?回來也沒有第一時間和我說,要是早告訴我了,你還用得著那麼吃力地捧傅容引嗎?你這麼見外我挺不開心的,所以,那個人情我還是欠著吧。」

「可是……」

她自顧自地下樓,從衛舒夷旁邊走過,一邊走一邊擺手,不給半點反駁的機會。

到了大門邊,一回頭,見衛舒夷還站在樓梯上,她招手,「怎麼還不下來?不是要回裴家麼?」

衛舒夷抿著唇沉思。

張絮寧嗆道:「別動歪腦筋了,這個人情我說欠就欠。」

說著她咧開嘴,瞇起眼笑了。

「而且……我打算欠你一輩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6:07

☆、第44章

張絮寧把衛舒夷送回裴家就走了,看樣子衛舒夷是打算留在那個家裡過夜。

也不知道衛舒夷在這個關頭回去是要做什麼,想想覺得以自己對她的瞭解來看,她除了膽子大,腦袋也是一流的,這件事棘手但還不至於難倒她,既然她會打電話讓自己對付冉湘,其他的事怕是已經想好了對策。如此一來,張絮寧便放心調頭回了自己家。

裴家還是那麼靜,無論擺著多少名貴傢俱,依然給人一種又大又空的感覺。

已經睡下的阿姨聽到門鈴聲起來看門,見衛舒夷沒打招呼大半夜突然跑回來,略感驚訝:「小姐怎麼這麼晚?」

衛舒夷沒心情和她磨嘰,邊往裡走邊答:「下回會記得帶鑰匙,你休息吧。」

客廳裡空無一人,阿姨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她披著衣服回了房間,衛舒夷獨自站在茶几前,抬頭環視著四周牆面和足有好幾米高的天花板。

「你怎麼在這?」

樓上傳來一道聲音,衛舒夷循聲望去,裴洋站在二樓扶欄後,正探頭看她,一身裝扮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她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問:「裴叔睡了麼?我找他有點事。」

樓梯咚咚咚響了一陣,裴洋迅速跑下來,先是驚喜,後有些擔心。

「爸今天有點事,還沒回來,你呢?傅容引的事兒解決了沒有?我正準備明天去找你。」

「快了。」因他的前半句話,衛舒夷臉色好了些,往沙發上一坐,問道:「你是要出去?去吧,我在這等裴叔回來。」

裴洋沒有走,想了想,說道:「上回你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用不了多久那人的底就能全給掀出來。」

衛舒夷一怔,這兩天傅容引的事讓她操心太過,他不說她都快忘了還有這事兒,嘴裡應道:「行,到時候打我電話。」

裴洋約了朋友,趕著出去,來回看了她好久,確定她沒有被傅容引的事打擊到,這才放心地走了,只是出門前還是不忘叮囑了句『有什麼事千萬打我電話』。

他這話說其實有些鬱悶,傅容引開始被黑的時候他就在想,為什麼自己不是搞娛樂工作的呢?如果早混這一行,說不定還能和衛舒夷成為璧人一雙,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她有事,他除了乾著急,完全幫不上忙。

歎了口,裴洋出去的腳步更急了,衛舒夷好不容易求他幫一回忙,他非得把那個何拳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

*

裴運榮忙完回家,沒想到居然在客廳裡看到了衛舒夷,她自從大學之後基本都在外面跑,除非逢年過節,平時極少來,之前沒打招呼獨自在外頭走了三年,回來更是直接買了房子安頓自個,她對這個家的歸屬感和認同感有多少,可想而知。

看架勢,衛舒夷是在等他,裴運榮上樓的腳步一滯,沉沉問她:「大晚上的不回房休息,坐在這幹什麼?」

衛舒夷在他進門的時候就起了身,這麼多年,她和裴運榮一點都不親近,連聲意思意思的爸都沒叫過,雖然他也不稀罕她開口就是了,但此時此刻有求於人,難免緊張。

「我有點事想和您談,您現在方便嗎?不方便的話等明早吧……」

實際上她巴不得現在就說,不然也不會在這傻等了個把鐘頭,只是好歹得裝裝樣子,太急切了怕惹裴運榮不快。

「有事?」裴運榮疑惑一聲,抬眼打量她,幾秒後點頭:「你媽已經睡下了,跟我來書房吧。」

兩人一齊上樓,裴運榮進了書房徑直往茶桌前一坐,專心搗弄起他的茶具和茶葉,衛舒夷在他對面挑了個位置,看準時機斟酌著開口:「裴叔,我有點事想請您幫忙。」

「開門見山,你倒是夠直接的。」裴運榮忙著沖洗茶杯,壓根沒看她,「什麼事?」

衛舒夷猶豫了很久,說:「我想……管您借點錢。」

「借錢?」裴運榮隨口道:「要多少自己去找你媽,就說我讓給的。」

一看他這個態度,衛舒夷就知道他沒明白,眉頭一緊,鼓足勇氣道:「裴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現在不是在管您要零花錢,我說的借……」

裴運榮沖茶的動作一頓,放下東西抬眸看她,那般厚重的目光只有上了年紀閱歷深的人才有。

「要多少?」

衛舒夷動了動喉嚨:「……五千萬。」

裴運榮靜默兩秒,反應比她想像中的平淡,「用途?」

「拍電影。」

他點點頭,重新開始泡起茶,「上次裴洋說你自己開了個公司,我差點忘了,現在還在折騰?當初你跑去混娛樂圈,我和你媽都沒說什麼,畢竟這是你的自由,只是都已經玩了這麼幾年了……那些戲子的事你還沒攙和夠?」

「我不是在玩。」衛舒夷堅毅道:「在我眼裡,這是我的事業。」

「事業?」裴運榮輕扯嘴角笑了,「我再跟不上時代,也知道那裡頭是個什麼烏煙瘴氣的情況,無非是有錢有權人的遊戲,你還當真了?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好歹在這個家待了這麼多年,走出去別人也當你是我裴家的一份子,去那樣的圈子裡蹚渾水,沒得掉身份,你到底圖什麼?」

衛舒夷也在心裡問自己,圖什麼?她也說不清,或許什麼都不圖,僅僅是為了那份開心和自在。

裴運榮說的沒錯,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確實沾了裴家的光,不單單是吃的穿的用的,十多年來她在這個富貴環境裡受到的感染和熏陶,人格的養成和眼界,都跟這裡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如果蔣玉琴沒有嫁給他,可能衛舒夷的一生會很平淡也很普通,說到底,她一步登天從平民變成大小姐,由低下階層一躍至此,一切的一切,仰仗的都是這個裴字。

裴運榮在最風光的時候急流勇退,從位置上下來轉而從商,多年一直和部隊單位合作,到現在成為軍工企業的頭號商業夥伴,能力可想而知,能夠果決地放權抽身已經不容易,換個領域還能做到這份上,非心性剛勇聰慧多智者難為,最主要的是他一生運籌帷幄,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違抗。

蔣玉琴氣她,很大原因也是怪她不肯聽從裴運榮的安排,老老實實地過一個大小姐該過的生活,所謂安排,包括了婚姻和未來的家庭。

衛舒夷向他開口,心裡其實很沒底,因為早在幾年前,裴運榮就曾提過讓她和某家好友的兒子見面吃飯,只是被她拒絕了,後來她坦白和顧冕交往的事時,清楚地從他眼裡看到了一抹失望。在他心裡,光鮮亮麗的明星就是一群賣藝的戲子,顧冕的身份配不上衛舒夷,即使她頭上只頂著半個裴字。

打那以後裴運榮就再沒有管過她,不論她做什麼也好,哪怕她幾年不回家也沒有多問過一句。

現在聽到他這樣的話,衛舒夷覺得,她可能還是說服不了他。

「裴叔……我真的有急用,我保證,電影上映完一定會連本帶利息一起還你……」

「錢不是問題。」裴運榮淡淡打斷,「五千萬不是什麼大數目,我也不稀罕什麼利息,只是想要我給錢,至少得有個說動我的理由,不然我憑什麼給你?」

她糾結地咬唇,「就當我借的,成嗎?」

他又笑了,是那種逗趣的笑,小茶杯裡注滿了滾燙的茶水,他端起一杯,茶水順著他輕搖的動作晃出來了些,沾濕了手指,他卻像絲毫沒有感受到溫度一樣。

笑意慢慢收乾淨,他恢復了往常不苟言笑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借這筆錢給你?」

他眸間神色不明,「如果是以女兒的名義……你到這個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改口叫過我,當然,我也不喜歡聽你喊那聲,我這麼說只是想告訴你,你未免有些過於天真了。」

衛舒夷從頭寒到腳,好似有人潑了一盆冰水下來,一直涼到了她心裡。

靜了許久,又聽裴運榮開口:「從小到大,裴洋有的東西你都有,但是自己的兒子和別人的女兒還是不同的,我不可能完全同等的對待你和他,也無法給你父愛,我知道,你覺得我對你冷淡,是因為你拒絕了我給你安排的對象,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是在這件事之前,究竟是我對你的態度更糟,還是你對這個家的態度更糟?」

「拒絕吃飯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從中透露的卻是你根本沒有把這裡當家的心思,不論是一開始,還是在住了十幾年之後。我不再管你,不過是因為看出了這點而已。」

「既然你不願意當裴家人,我又為何要給你開方便之門?你遇沒遇上麻煩,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他說著把茶杯隨手一撩,興致缺缺地起身,「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要是樂意留下就回房睡吧,我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該休息咯……」

衛舒夷覺得耳邊的嗡鳴聲既躁且響,有東西敲打著她的血管,裴運榮說的每個字都化作錐尖,重重刺在了她心上。

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是因為被拒絕,而是因為……

「你說我沒有把這個家當家!那你呢?你又何嘗把我當做這個家的一份子看待過——」

她突然梗著脖子大吼,沒有回頭,拳頭卻握地緊緊的。

裴運榮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說因為我不是你的女兒,所以你無法做到一視同仁,所以你沒辦法把我當成自己的小孩對待,是啊,這是你做父親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誰又來理解我?你不把我當親人看,卻偏偏要我愛這個家,憑什麼同樣的事情,我做就沒道理,到你身上就如此名正言順大義凜然?!」

衛舒夷起身,僵硬轉向他。

記憶中威嚴凜然不可親近的背影,已然出現頹態,那是人力無法違抗的時間的力量。她踏進這個家門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來,他的白頭髮都比上一次多,精神氣也越漸不足。曾經挺拔硬朗地坐在沙發上,讓畏縮幼小的她看呆的那個父親形象,已經隨著年歲的流逝消失了。

「你說的沒錯,我沒資格開口管你要什麼,我這一身血肉,除了父母,可能還要剜一份給你,才能還清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但是,你要我承認我對這個家沒有感情全都是因為自己,絕不可能。」

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她紅著眼笑起來,聲音哽咽失控,「從頭到尾,你給過我機會嗎?……我想要親近你親近這個家的心,早在踏進這裡的第一天,就被你連同那雙紅色皮鞋一起扔掉了——!」

裴運榮的左手動了動,他沒有應聲,沒有回頭,也沒有推門離開,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地聽著她的質問和哭吼。

「我只求你這一次……」

衛舒夷哽咽著在他身後單膝跪下。

深深吸了一口氣,另一條腿也放下,膝蓋重重著落在地上。

說話的瞬間淚水滾落。

「求你,借我五千萬。」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6:38

☆、第45章

空氣凝滯著,一跪一站的兩人也像是被定格了,誰都沒有打破這份沉默,或許是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叩叩——』敲門聲猝不及防,裴洋喊了聲爸就推門進來,看清裡邊情況,腳步硬生生止在了門邊。

「你們在談什麼?這是怎麼了?」

他眼裡有火苗閃過,掃過跪在後面的衛舒夷時臉色明顯暗了。

「你上哪野去了!這個點才回來?」裴運榮的語氣不太好,要說他對衛舒夷的話毫無感覺那是騙人的,正因為心下不穩,所以才這般遷怒突然出現的兒子。

裴洋平時極少挨訓,重話都難聽到幾句,猛然被斥了這麼一嗓子,有點蒙,不過他也不怵他爸,很快反應過來,眼神不住地往裴運榮身後瞅。

「我就想上來聽聽你們談什麼……舒夷這是在幹嗎呢?」

裴運榮沒好氣地哼了聲,「你自己問她!」

說罷就要走,見狀,衛舒夷跪著向前進了兩步,急聲叫他:「裴叔!」

她這一抬頭,不僅叫住了裴運榮,更是讓裴洋揪起了一顆心,那通紅的眼睛,臉上還掛著淚珠,先前沒發現還沒什麼,這一眼急地裴洋聲音都變調了。

「爸!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平時折騰我就成了,舒夷回來一趟你怎麼還捯飭起她來了?!」

大理石地板跪著多冷啊,她那眼睛哭了挺久吧,往常多要強的一人,弄成這副模樣……裴洋恨不得擼起袖子好好跟他爸理論理論。

裴運榮被他這一嗓子氣到了,狠狠往他腿上踹了一腳,罵道:「我養你就是讓你跟我大呼小叫的?你眼裡還有沒我這個老子!我讓她跪怎麼了,她叫我一聲叔,我還不能讓她跪了?!」

裴洋又要開口,可接觸到衛舒夷的目光,到嘴的話又憋回去了,只好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您多慈祥一人吶,對我的耐心隨便勻點到這,也不至於這樣啊!」

衛舒夷打斷他,「是我自己要跪的,和裴叔沒關係。」

哭過這麼一回,情緒恢復地差不多了,衛舒夷平靜開口:「裴叔,求您幫我這個忙吧,錢我一定會還你。」

「錢?什麼錢?」裴洋疑惑的眼神在他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幾遍,突然想到這幾天傅容引的事,立馬明白了,「你要多少錢?他不給我給!」

裴運榮又踢了他一腳,「那是你的錢嗎!還不是老子辛辛苦苦掙回來的家業?你倒是會送人情!」

「爸!」裴洋皺眉,「一家人你這麼見外幹什麼?舒夷又不是別人,她有什麼信不過的?」

本來衛舒夷最後的幾句話衝擊就特別大,現在這個不孝子還頂撞他,裴運榮真是氣地頭發昏。但是氣歸氣,心裡到底還是贊同裴洋的,他說那些也不是為了羞辱衛舒夷,只是對她『不務正業』表達不滿,不想支持這種不正經的事業而已。

他沒想到的是,衛舒夷居然會因為這個向他下跪,即便是逢年過節,十歲之後就沒有行過這種大禮,他看著她長大,非常清楚她的心氣有多高,聽到她跪地的那兩聲,心裡不可能沒有感覺。

「行了。」裴運榮歎了口氣,轉身,「看在裴洋的面子上,這筆錢借給你。」

他走到裡邊,從抽屜裡拿出支票本,寫下一行數,簽好名,撕下來遞給衛舒夷。

裴洋比她還先開口,驚喜道:「爸!我就知道您會心疼人!」

裴運榮白了他一眼,衛舒夷收下支票,在裴洋的攙扶下起身,放下姿態,認真謝道:「您的恩情,我永遠都會記得。」

裴運榮不耐煩地擺手,「得了吧,你不怨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哪還敢要你記我的情!」

尷尬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衛舒夷為自己的口不擇言道歉:「剛才的事是我太沒規矩了,裴叔您不要放在心上……」

裴運榮沒有回答,背著手走了出去,嘴裡罵著:「趕緊回房休息吧,別仗著年輕一個比一個能折騰,我真是欠了你們這些兔崽子……」

他一走,裴洋再繃不住,關切地上下打量,「沒事吧?我爸有沒為難你?有沒拿茶杯砸你什麼的?」

衛舒夷搖頭,「沒有,只是說到激動的地方起了點爭執。」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拍胸脯,鬆了口大氣似的,接著責備道:「既然這麼麻煩你就應該喊我一起來談啊,有我在,看我的面子我爸怎麼著也不會發大脾氣,你平時那麼機靈,怎麼這種事反倒傻不愣登的?」

事情辦成了,衛舒夷懸著的心也放下了,裴洋剛剛幫她說話還是挺讓她感動的,這下聽他念叨,心頭稍稍有點暖,便沒還嘴,點著頭應聲。

出了書房,裴洋要扶她回房間,她卻說不,「你開車送我回去行不?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解決了暗處害我的那些人,我這覺實在睡不踏實。」

裴洋在心裡腹誹:那是害你的人麼?那分明是害傅容引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沒說出口,因為他知道眼下在衛舒夷看來,她和傅容引就是一體的,找她麻煩不一定和傅容引有關,但是給傅容引下絆子,那就必須和她有關。

沒見過這麼會給自己攬事的,她這蠢蛋行為從唸書時到現在一直都沒改,看著精,卻總是為別人焦頭爛額頭破血流,自己什麼沒得著,反倒落地一身傷。

裴洋悶悶答應,陪她一起出去,到車庫取車的時候心裡卻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他居然有點羨慕起傅容引那個小人來了?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一路上,他洩憤似的,把車開得特別快。

*

衛舒夷摸著跪疼的膝蓋回了工作室,裴洋沒進去坐,在院子裡看著她進門,抽了根煙就調頭走人。

一手轉方向盤一手戴藍牙耳機,撥了個電話給他的狐朋狗友,在嘈雜中聽清地址,他狠狠踩下油門,在車道上飆起來。

會所的人引著他上了包間,門一開,和他關係最好的馮祺有立馬推開懷裡的姑娘和他打招呼。

「你不是回去了麼?怎麼又倒回來了?」

裴洋沒有答話,一臉不爽地坐下。

左邊是馮祺有,右邊是另一個朋友,腿上坐著他的傍家兒。往常出來玩也見過,只是裴洋現在正煩著,掃了一眼,便眉頭皺道:「你他媽還好這口?」

右邊的公子哥把腿上騷氣俊美的少年往懷裡一摟,順勢在對方臉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裴哥今天火氣有點大啊?我帶出來多少次了你都沒吭聲,怎麼著,看上我家寶貝了?要不借你睡兩天?」

「滾邊兒去!」裴洋的眉頭皺地能夾死蒼蠅,懶得再搭理他。

馮祺有把模特摟回懷裡,招手喊過來兩個女人,「來來來,給裴哥伺候開心了。」

穿著暴露的兩個女人嬌笑著正要坐下,誰知裴洋卻不耐煩地一人吼了一句:「把你的硅膠奶挪開!你這錐子臉要戳死誰啊?滾滾滾都給我滾開!」

人趕跑了,他一個人擰著眉悶聲不樂,馮祺有好笑又無奈道:「咱裴大公子是吃了火藥了?今天脾氣這麼大,剛剛還好好的,回家一趟怎麼就弄成這樣了?你爸訓你了?」

「不是。」裴洋拿起桌面上的空杯倒滿,仰頭就灌。

「那是誰招惹你了?」

裴洋瞪眼看著屋子裡的一圈男男女女,就是不說,馮祺有沒辦法,只好開解,「有什麼難處說出來,哥們幫你!咱這麼多人,你有什麼愁的?」

「就是。」旁邊摟著少年那位也點頭應和。

好半晌,裴洋終於擠出一句:「我喜歡一個人。」

旁邊兩人來了興趣,馮祺有眼睛都亮了,「誰?哪家的模特啊還是新出道的小演員?只要你說咱都幫你弄來!花點錢的事,這有什麼好煩的……」

「嘴巴放乾淨點!」裴洋瞪他,「她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下三路不一樣!」

「行行行……」沒想到他居然是動真格的,馮祺有討饒,勸道:「既然不談錢那就談感情唄,再冷的女人,你只要用一顆火熱的心去捂,時間久了冰山都能融化,還怕捂不熱她?」

裴洋捏緊酒杯,又倒滿仰頭灌了一口,這次是真的不願再答了。

他一杯接一杯,借酒澆愁的架勢凶到旁邊人根本攔不住。

時間久了冰山都能融化……可是這都已經十年了,衛舒夷那顆心,怎麼還不化?

*

在會所裡昏昏沉沉睡了一宿,第二天,裴洋瞞著衛舒夷,打電話把傅容引約了出來。

「裴先生怎麼有興趣找我?」傅容引挑眉,心下疑惑,按理說他應該是最不想見到自己的人才對,莫非天要下紅雨了?

裴洋的精神狀態有點差,沒休息好再加上宿醉,沒了和他貧嘴的心情,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是想談談舒夷的事。」

聞言,傅容引立刻正色不少,「洗耳恭聽。」

「你得罪了人,這兩天麻煩纏身了對吧?」

「是。」

裴洋輕諷一笑,「答地倒爽快……你怎麼事兒這麼多?舒夷遇上你真是倒霉催的。」

傅容引眸光一凝,在他以為裴洋先前的話不過是借口,約他出來只是想要嘲笑他,正準備翻白眼走人的時候,裴洋抬眸對上他的視線,目光驟冷。

「這麼安然地坐在這裡,你知道昨晚舒夷為了你,做了什麼嗎?」

看著傅容引臉色一變,裴洋突然覺得心裡痛快多了。

憑什麼人人都比他開心?

他不好受,傅容引也別想好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6:55

☆、第46章

鑰匙在匙孔裡右旋兩圈,推開門一樓空無一人,最近幾天大家為了處理網上的各種謠言,每天加班加點,今天終於準時下了一次班。

傅容引關上門去了二樓,衛舒夷的房門關著,裡面有打電話的聲音,沒敲門,他靜靜站著,斂下眸光聽她幹練精神地和對方說話,只是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

「把工作室賬面所有流動資金清點一下,只留四個月的基本開銷就行……我知道這樣很冒險,沒辦法,只能頂過這陣了……我賬戶裡還有幾百萬,勉強能湊夠六千萬……」

「蔣導演那邊我溝通過了,晚上去細談,你和他們那邊的統籌聯繫一下,算一算包括前後期宣發總共需要多少,不夠的我再想辦法……」

「行,要是絮寧姐安排的人來接洽,你就讓徐詠她們幾個去配合,跟著對方的指揮走,是信得過的人……」

她在和工作室的總監丁倩通話,沒有提到他一句,但每一句都是為了他。

抬手敲門的瞬間衛舒夷正好拉開門,掛完電話一抬頭倒退了一小步,「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你,去哪了?」

「出去散心了。」傅容引笑了笑,覺得喉嚨裡梗澀梗澀的。

她哦了聲,「晚上在家休息吧,我得出去一趟,暫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安排自己。」擦肩走了兩步,又停下,笑地有些自責,「當時預付金給了你三十萬,說好等工作上了軌道以後再付其它的,現在怕是要往後推了,就當我欠你的,等這件事過了給你補上。」

傅容引扯住她的胳膊,腕力大,施力卻很輕,把她拉回面前,喉嚨滑了滑,問道:「你要去見蔣導演?」

「對。」衛舒夷點頭,「和他談電影的事。」

「我不是被換了麼,還有什麼好談的?」

衛舒夷拍拍他的胳膊,「已經解決了,冉湘那邊馬上就不是問題,你只要安心準備進組就好。」

她趕著走,沒注意到傅容引的臉色有些白。

「我剛剛聽到你和丁姐打電話,工作室的資金很緊張?」

她眼神微閃,輕描淡寫地笑道:「只是小問題,等電影談下來,上映之後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不行我真得走了,我和蔣導演約的七點,有什麼話等回來再說!」

她拎著包急急忙忙出去,傅容引在原地站了很久,足足十分多鐘沒有挪動地方,如果衛舒夷這個時候折回來的話,大概能看到他眼圈微紅的模樣。

上下兩層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工作室靜地可怕,又過了五分鐘,傅容引回到房間,從抽屜裡翻出一本本子,找到了一串電話號碼。

撥號等待接通的過程,他握著手機的手心汗濕了一片,沒多久那頭傳來一個喂字,他閉了閉眼,心重重墜到谷底。

「那塊地,你還想要嗎?」

*

張絮寧的人動作迅速又利索,冉湘的黑料流出速度極快,且件件都是貨真價實足以致命的。

原本那些陪各種老闆喝酒進酒店的照片,基本都被她的公司高價買回去了,有幾條漏網之魚,只是記者握著底片也沒膽子發,誰想這會兒全都一股腦倒了出來,像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哪是記者要和他們硬碰硬啊,分明是冉湘得罪人了。

扒她的人不是網上那些營銷號,而是各路主流媒體,湊趣撒歡似地把冉湘這麼多年的上位史全都扒了出來,各家手裡拿到的料都是差不多的,最先發的幾家成了大頭,後邊的只能跟著蹭個熱度。

比鄭心柔倒台的時候嚴重地多,冉湘的咖位和人氣無一不高過前者,一向又是以清高模樣示人,走仙女掛的,爆出這種事,簡直堪比第二個艷x門。

她的經紀公司手腳也快,各處使力,奈何背後出手的人來勢洶洶,下了死力要置她於死地,他們見輿論壓不下去,本想裝死,私下接幾個熱ip,等事情消停一段之後,再讓冉湘藉機洗白,誰知以往和他們合作愉快的那些公司,聽說問角色的是冉湘,連談都不談就拒絕了,更有甚者直接迴避了他們公司的電話。

冉湘的經紀人焦頭爛額,無奈之下,他們公司的藝人總監親自出馬,逮住一個還肯和他們說兩句的影視公司負責人,掏心掏肺:「以往我們冉湘沒少給你們面子吧?上回你們公司下大力捧新人,請我們冉湘去客串,她手頭趕著三部戲呢,還以友情價出演幫了這個忙,現在她出事了,不求你們拉扯一把,可這撇清關係的做派會不會太傷人了?」

「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負責人很無奈,「要是一般的公關危機,按咱平時的交情,我肯定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給冉湘安排角色,可……可……」

「可什麼?!」

「可有人放話了,誰用冉湘,往後就別合作!他們公司去年上半年投資的兩部電影三部劇都賺了個滿盆缽,年底一口氣簽了五個熱ip,今年說是準備再投七個項目,多少人想爭取那五個大ip劇裡的角色、想拉到他們的項目投資,哪個願意和他們翻臉?我們公司還有兩部劇缺啟動資金呢,去年年底簽了七八個新人怎麼捧還是問題,你說我能不考慮嗎……再者,不看這些,光是那位的背景手段,給我十八個膽子我也不敢和他作對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事情再明瞭不過,前幾句聽著還有點猜測不定,最後一句對上了號,這位藝人總監即使再不信,也沒辦法騙自己了。

去年一年有大動靜的公司不多,符合這幾項的就只有張絮寧名下的崇寧影視,而話中的那位……自然也就是寵張絮寧寵到瘋魔的賀閆齊,那麼大一尊閻王爺啊,外號可不是白叫的,圈裡沒幾個人願意和他硬槓,實力和他差不多的也有幾個,但是人家要麼是兄弟,要麼是手段不如他狠辣凶殘,說來說去還真沒人敢動這位。

一瞬間心如死灰,總監回到公司,盯著冉湘的經紀人看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我換個人到你手上,是個挺有潛力的姑娘,冉湘的事別管了,專心帶新人吧。」

經紀人急了:「可是……」

「別可是了。」總監心煩意亂,「既然沒本事承受結果,當初為什麼要去惹張絮寧?自己種的果就算噎死也給我吃下去!」

「張……張絮寧?」經紀人傻眼了。

「我問了陳總,人家說崇寧影視放話了,誰和冉湘合作誰進黑名單!要不是得罪張絮寧了,崇寧能這樣?不是的話,難不成你們更有本事直接惹著賀閆齊了?!」

經紀人腦袋卡殼了,「不……不可能啊……要說有矛盾,最近和冉湘不對付的,只有那個剛冒頭沒多久的傅容引,他的經紀公司是個小工作室……」

總監擰著眉,「會不會是他和張絮寧有交情?」

「不可能!」經紀人斷言,「他要是和張絮寧有交情,崇寧那麼多資源,隨便捧一捧他都已經火了,還用得著苦哈哈地往上爬?他的經紀人姓衛,也是他的老闆,冉湘見過,以前是顧冕身邊的助理,捧他的手段您又不是沒見著,網紅出道low成什麼樣了?」

想了想得不出結果,總監煩躁地擺手,「得了得了,別管那麼多,就當做冉湘倒霉吧,總之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跟上頭聯繫一下,你明天開始帶新人。」

經紀人還想爭取:「冉湘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們花了多少心血,好歹也頂著公司小一姐的名頭,就這麼隨隨便便放棄……」

「那你能怎麼辦!」總監把手頭的文件一甩,怒道:「你有本事你去和張絮寧較勁!當初那個爆紅的是一線吧?大牌代言各種大製作劇接到手軟,然後呢?就因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可以踩張絮寧,拍戲的時候借戲生事,張絮寧敬業硬是忍下來,活活被她扇腫了臉,她多得意啊,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不是故意的就想打發過去,可是然後呢?!賀閆齊撅折了她一條胳膊一條腿!差點被人輪了沉海!任她再紅給經紀公司掙再多錢,還不是轉眼就被公司雪藏了,現在有她的消息嗎?聽說骨頭沒長好現在還落著殘疾呢,你要不要試試?!」

經紀人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件事她有所耳聞,知道的人不少,那家公司確實上道,把人利索丟出來,賀閆齊出完氣,回頭就給他們公司的新人砸了兩筆投資,六個月的時間愣是又捧出兩位小花,賺的比前頭那位還更多。現在那兩位小花已經混到一線了,可見著張絮寧還是跟見著親姐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經紀人只是想不通,冉湘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

歎了口氣,她決定面對現實:「冉湘的事總監你處置吧,明天我就和新人接洽。」

總監這才臉色微霽,放柔語氣嗯了聲。

冉湘的經紀合約是剛續的,還有六年,原本簽的時候雙方都很滿意,公司也準備下大力繼續捧她,只是……

從明天起,娛樂圈不會再有冉湘的一席之地了。

*

群眾的注意力都在仙女形象破碎跌下神壇的冉湘身上,但是也有部分人把目光轉移到了和她進行交易的富豪們身上,於是,照片裡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扒出來,每天都可以看到許多成功人士發聲明表示照片裡的人並不是自己,只是神似,然後紛紛舉證自己那個日期在歐洲、在南美、在香港……眾人樂呵看好戲之餘,轉頭開始同情起顧冕來。

作為明星,顧冕的緋聞在圈子裡真的少地罕見,唯一公開過的女友便是冉湘,原本一個高冷影帝,一個清高仙女,搭配在一起倒也蠻養眼,大多數人對這段戀情都是祝福的,誰想這個仙女私下居然如此骯髒齷蹉,讓人大跌眼鏡,便有不少人跑到顧冕的微博下去湊熱鬧。

同情派都在安慰,希望他不要被前女友影響,看熱鬧派刷起了綠葉子,暗喻他被冉湘戴了滿頭的綠帽,也有陰暗派的,說冉湘那麼髒,和她交往的顧冕是不是根本就知情,會戀愛也是因為都是一路人才走到一起……

各種各樣言論的都有,對此,顧冕沒有作出任何回應,東皇照舊使出雷霆手段,很快便轉移了大眾的注意力,把他從這件事裡摘了出去。

然而事情剛消下去沒多久,在公司與經紀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顧冕突然發了一條動態——

[顧冕v:交往的幾個月裡只見了三面,牽手一次,此外沒有任何肢體接觸,我不知道別人對愛的定義,但我知道我愛的人不姓冉,她不是藝人,普通又很特別,顧冕的十一年屬於她,不論是否分開。]

這樣一條信息量巨大的微博轉發次數高達五十多萬,不是粉的人也對他的這句話充滿了興趣,才發出去不到十分鐘,各大媒體先後出了新聞,營銷號們轉發時除了「臥槽」就只剩下[震驚]的表情。

新聞出了,五十多萬網友肯定有人截圖,林江和東皇想處理已經來不及了,在一片或質疑或猜測的聲音中,事情以冉湘的經紀公司發表道歉聲明收尾,他們誠懇致歉,並表示將不會再啟用冉湘這種道德敗壞的藝人,網友們雖然驚訝於他們的態度,但均表示認錯態度良好,可以接受。

而顧冕在那之後再沒更新動態,那條爆炸性的微博成了一樁懸案,眾人茶餘飯後時提上兩句,都是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內情。

衛舒夷當然也看到了,但她忙著和蔣韋談電影的事,沒工夫搭理,顧冕也沒指名道姓說是她,她也就當做不知道。

冉湘被雪藏,網友噴地她狗血淋頭,照片裡不少富翁都被推上風口浪尖,捧她的投資人怕被波及,早就打了退堂鼓,見蔣韋提出取消合作,巴不得趕緊抽身,一句不樂意的話都沒有就撤資閃人了。

蔣韋的電影一貫走得是腳踏實地的風格,沒那麼多虛頭巴腦的,拍出來的東西也滿含誠意,不像市面上充斥的那些,外裡炒作買水軍刷票房,內裡空洞浮誇亂七八糟。

不是3d,也不需要什麼恢弘的奢華場景,只是踏踏實實地,給觀眾講一個灰色群體的灰色故事,劇本好、導演會拍、演員會演,有這三點就夠了,所以所需資金並不龐大。

冉湘的金主之前投了四千萬,他把資金全額撤走,衛舒夷帶著她的六千萬頂上來,製作團隊和演員不變,只是去掉一個女主角。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癮》,因為衛舒夷是投資方,順便也頂了製片人的名頭,如此一來,除了傅容引的事,她要負責的東西就多了。

每天忙得腳不佔地,當然沒有心情去想顧冕發那條微博的意思,只是在看到的瞬間,居然有點擔心傅容引……他心思重,有什麼都憋在心裡,衛舒夷怕他看到了會亂想。

然而,傅容引也沒在意顧冕的微博,不是不在意,而是沒時間在意,在奔波了好些天之後,他把裴洋約了出來,和上次裴洋約他一樣,沒有告訴衛舒夷。

*

安靜的咖啡廳角落,傅容引和裴洋面對面坐著,兩杯咖啡飄著熱氣,香味醇厚,只是誰都沒心情品嚐。

「找我有什麼事?」裴洋皺眉問道,觸及他的眼神時,下意識想到上回他在自己面前紅了眼圈的模樣,目光往旁邊移了移。

傅容引拿出一張卡,推到他面前,「把這個給舒夷。」

「什麼意思?」

傅容引眼波沉靜,語氣平淡,「工作室資金緊張,這裡面有三百五十萬,麻煩你以你的名義交給她。」

「資金緊張?她為什麼不問我要?」裴洋挺身,過會罵道:「該死,她老毛病又犯了,死要面子!」

「你爸借了五千萬給她,她當然不會再問你要。」

裴洋想說什麼,突然意識到:「你哪來這麼多錢?」

三百多萬對他來說只是意思意思,買輛跑車差不多就這個價了,但傅容引不一樣,他要是大紅大紫了,這點不算什麼,問題是現在沒紅啊,這對他來說可是個天文數字。

「她給我的簽約預付金。」傅容引的臉色不太好,看上去很是疲憊。

「蒙誰呢!」裴洋豎眉,「廖申寧都告訴我了,預付金是三十萬還是多少?總之沒有超過四十萬!」

傅容引不接這個話題,只是說:「她現在需要錢,我們工作室那麼多人要養活,賬面緊不得。」

裴洋盯著他看了好久,把卡推還他,靠回沙發背上,「這錢你拿回去,她錢不夠我來給。」

傅容引又把卡推過去,定定看著他,「你要給是你的事,不管多少,把這三百萬帶上。」

煩躁地點了根煙,裴洋嗆道:「態度這麼拽,你憑什麼讓我幫你辦這事兒?」

「我知道你會。」傅容引沒了往常豐富的表情,也不和他針鋒相對,只是肯定道:「你一定會。」

不知為什麼,裴洋突然想到了那天,也是在這家餐廳,傅容引聽到衛舒夷為了他下跪的那一刻,表情是何等難看,心裡原本是有些快意的,可看到他漸漸變紅的眼圈和如死灰一樣的表情,裴洋突然覺得,沒勁,真是沒勁透了。

一個一個都在幹什麼?一個下跪付出,現在又來一個默默給錢不留名,演言情劇嗎?!

此刻的感覺和那時候差不多,一股說不清的煩躁湧上心頭,裴洋呼出一口煙氣,瞇眼看著煙霧那邊的傅容引。

「要我幫你給她也可以,只是你得告訴我,這錢是哪來的,我可不沾什麼髒東西。」

不理會他的諷刺和針對,傅容引眼瞼微斂,默然不語。

「怎麼?不願意說?行,那你自己給她吧,爺還懶得伺候。」

「我把我家的老房子賣了,一整塊地,賣了三百二十萬,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傅容引抬起頭,嘴角似有千斤重,「我沒本事,但這筆錢不髒。」

他的父母早就不在,爺爺奶奶也去世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塊地,在b市,地皮絕對值這個價,卡裡有三百五十萬,除去賣地的錢,衛舒夷當初給的三十萬預付金他也拿出來了。

桌上的咖啡一口都沒動,熱氣消散轉涼,傅容引沒再多言,留下買單的錢起身就走。

裴洋覺得喉嚨裡梗了什麼,突然又有些憤怒:「你們一個個都有病是不是?!」

衛舒夷這樣,他也這樣。

那道背影停住,沉默間,裴洋聽見他笑了一下。

「也許吧……對了,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傅容引轉過身,那雙眼睛堅毅溫和,閃耀著某些從前不曾有的東西。

「順遂的人生很好,但是偶爾有坎坷也不錯,就像你告訴我她為我下跪的那刻,我很難受,但更多的是意識到……我比自己所察覺到的,還要更愛她。從這點來說,我要多謝你。」

說完,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大步離開了咖啡廳。

知道她為自己下跪的時候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傅容引形容不出,也不想再去回想。

賣房子很難受,但衛舒夷衛他放下尊嚴,更讓他難受,那是一種比自己被踐踏還要痛苦的感覺。

顧冕那條引起轟動的微博他看到了,「我不知道別人對愛的定義」,是的,每個人對愛的定義都不同,他不知道顧冕是如何理解愛的,對於他來說,愛是互相尊重,愛是互相包容,愛是互相付出……可能還有更多。

而當愛這個字具象到衛舒夷身上時,他只能用這種行動詮釋——

我擁有的不多,但我想給你全部。

*

許久沒有去祭奠爺爺奶奶的傅容引,見完裴洋之後去了躺墓園。

買了一束二老最喜歡的花,帶了些老巷子裡的吃食,他擺好祭品,燒了些紙錢,輕手輕腳卻認認真真把墓碑擦得珵亮。

一直到天黑,他一句話都沒說。

整整一個半小時,化成黑灰的紙錢被風吹散,熱乎乎的點心也涼了,傅容引起身拍乾淨衣褲,對著墓碑上的黑白照擠出一個笑。

「孫兒該走啦,您們倆在下面千萬別吵架,要是爺爺想罵我,奶奶您別護著我,讓爺爺痛痛快快罵兩句……」

餘下的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他伸手拂去飄起來的灰,又看了兩眼。

轉身離開的身影和一片沉沉夜色融在一起,看不分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7:07

☆、第47章

電影籌備階段,無論是蔣韋的人還是衛舒夷的團隊,全都忙得焦頭爛額,裴洋這時候來,自然成了狗不理。

衛舒夷被迫停下手頭工作和他在二樓客廳喝茶,語氣中的不耐煩是平時的三倍。

「大老遠跑來有事沒事?沒事趕緊回去,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沒空陪你閒聊。」

「你對我的態度就不能好點?」裴洋心裡也壓著股悶氣,本來嘛,他堂堂一個大少爺,莫名其妙被傅容引支來跑腿,已經夠煩躁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同意,到這來還要挨她呲呲,這一個個的到底是當他有多閒呢?

「行。」衛舒夷耐著性子,「你有什麼事,我聽著呢,說吧,等你說滿意了我再走,這樣態度夠好了吧?」

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裴洋也分不清這是在白她還是白不在場的傅容引,亦或是白這樣矛盾的自己。從懷裡掏出一張卡,往茶几上一推,「三百五十萬,拿去。」

衛舒夷瞬間擰起了眉,一動不動地倚在沙發上,冷淡吐出三個字:「我不要。」

「這錢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裴洋懶得廢話,理了理衣服直接起身,瞟了那張卡一眼,像上次那般說道:「不要的話你就掰了吧,反正現在在你家客廳桌上,和我沒關係了。」

說完,他連開口的餘地都沒給她,大步下樓離開了工作室。

錢已經送到,也沒說是傅容引給的,這兩點都辦到了,裴洋自覺已經仁至義盡,幫情敵兼一向看不順眼的人做到這個份上,大爺他都可以去競選感動我國十大傑出人物了!

裴洋突然有些感慨,衛舒夷身邊的人怎麼沒一個正常的呢?從以前到現在,走了個顧冕又來了個傅容引,一個比一個不正常!

心裡一半憋屈一半無奈,惆悵地他都快反胃了!

*

傅容引的課程重新排過,一天只上兩門課,一是形體,二是表演,全天時長不變,只是把其它諸如健身鋼琴的項目去掉,以此加長眼下最緊要兩項課程的時長,其中尤以表演課的份量為重。

從郝先生那回來,傅容引想著好些日子沒給衛舒夷做過飯了,打開冰箱見裡面有雞胸肉有排骨有蔬菜,決定簡單做個一葷一素再燉個湯。她最近太忙,原本規律的三餐時間也亂了,常常看到她十點多的時候還在客廳裡吃外賣,他疑惑之下一問,才知道那是她的晚飯。

洗淨蔬菜,整齊地切好,肉調好了生粉和醬盛在碗裡備用,燉鍋裡下了少量姜絲去腥味,穿著圍裙的傅容引游刃有餘地在廚房裡來回。

還沒開始做菜,便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迎出去,手裡的鍋鏟還沒放下,「你回來了……」

話音一頓,他愣了,上來的兩個人也楞了,衛舒夷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另一位則是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

傅容引在外人眼裡一般有兩種形象,沒接觸過的人覺得他的性格應該就是微博上那樣,高冷又難以接近,和他本人有過工作接觸的圈內人則覺得他敬業認真,人很隨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敦厚,但不太愛和人說話,稍稍有些距離感。

只是不管哪種,都和現在這樣不同——

穿著圍裙舉著鍋鏟,溫和居家,笑意澄澈暖融……這還是傅容引嗎?如果po上網,估計不少人會跌破眼鏡。跟著衛舒夷一起上樓的謝蓉穩住心神,假裝自己沒有被眼前這一幕嚇到。

「這位是電影的編劇謝蓉小姐,她說有點事情要和我們談。」衛舒夷率先回神,看了他一眼道:「容引你……我們去客廳先坐,你趕緊過來。」

「傅先生您好!」謝蓉彎腰打了個招呼,眼神偷瞄著在他身上打量了兩遍。這麼難得的景象,必須得好好記下印在心裡!

輕咳一聲,傅容引問了好,回廚房把切好的菜裝盤放進冰箱,燉鍋調到小火,然後才脫下圍裙出去。

三杯茶熱氣裊裊,衛舒夷和傅容引坐在一邊,謝蓉笑了笑,開口道:「想必兩位都已經看過了劇本,我今天來打擾,為的就是這個,不瞞你們說,其實劇本出來的時候我並不滿意,有許多地方都不是我想寫的東西,但是沒辦法,身在這個圈子裡,要低頭的時候很多……」

「謝小姐的意思是?有話不妨直說,現在大家都是一個陣線。」衛舒夷不太喜歡拐彎抹角。

「是這樣的。」謝蓉斂眸,感慨道:「當初在我的設想裡,白萱這個角色原本只是小配角,迫於投資方的壓力,只好把她改成了女主角,說實話,當時我甚至有想過乾脆不拍了,這回衛小姐頂替投資人的位置讓我鬆了一口氣,那位走了,我的劇本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狀態……」

「您的意思是劇本重新換成以前的?」衛舒夷對這個不如她介意,或許是編劇的職業習慣讓她要求嚴格,即使是白萱強行做女主的那版劇本,在衛舒夷看來已經很好了。

「不。」謝蓉神色有些沉重,「我重新做了修改,把白萱的戲份全部刪除,兩處大劇情及四處小劇情均作了修改,成品已經給蔣導演看了,他很滿意。」

「那很好啊。」衛舒夷不理解她的表情是為何意,「您和蔣導演的眼光我們信得過,容引是新人,我會督促他盡最大的努力去做,其它的只要你們決定就好,劇本改多少次沒關係,我們照著演就是了。」

謝蓉握緊自己的手,猶豫著看向他們二人,「改完之後,這就成了一部純粹的大男主電影,最主要的是……男主的個人戲份多了很多,不僅極其要求演技,這個角色也比上一版本複雜了許多。」

「您是擔心我們容引駕馭不了?」

「不,我相信他,但是……」謝蓉連忙接話,衛舒夷和傅容引兩人投以詢問目光,等著她說出下文。

在這樣的情況下,謝蓉的心理壓力又加重了些,她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這是戒毒題材的電影,不僅蔣導演的團隊,包括我和其它三位助理編劇在內,都傾注了百分百的心血,為了更好地完成它,我希望……」

最後那句話頓了頓才說出口。

「我希望傅容引先生,能去戒毒所親身體驗二十天!」

室內一瞬沉默,衛舒夷猛地起身,厲聲道:「不行!謝小姐,你的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別的什麼我們都可以接受,但是這種事情絕對不行!」

「所有事宜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其它問題……」謝蓉來之前就猜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戒毒所不是普通的地方,勸說的聲音漸漸小了,或許是自己也覺得太出格。

換做別的,去體驗服務員、體驗建築工地工人、體驗環衛工……不管什麼都好,按衛舒夷負責的個性,肯定會欣然同意,但戒毒所這種地方,一百個經紀人裡有一百零一個都不會同意自己的藝人去,更何況傅容引對她來說,意義不僅僅只是藝人之於經紀人那麼簡單。

「舒夷。」一直沒做聲的傅容引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抬眸視線相對,卻和她意見相左:「我想去。」

謝蓉的眼神亮了,衛舒夷一怔,過後甩開他,眉間隱有怒意點點:「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什麼都好說,這件事沒得商量!」

拽著傅容引回房之前,她對謝蓉點頭致意:「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多留謝小姐,我最後表態一回,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戒毒所不是一般的地方,要是你提其它的要求,我絕不多說,唯獨這個請恕我不能答應,希望你體諒一下我……和我們團隊的心情,他是我工作室旗下唯一的藝人,我絕不同意拿他的人身安全做賭。」

她把傅容引關回了房間,自己也進屋,謝蓉歎了口氣,倒不覺得衛舒夷哪裡過分,這個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這趟來也只是試著問問罷了。

提起包,她起身離開,高跟鞋的聲音漸小,大門開了又關,室內再次恢復寂靜。

*

「為什麼不讓我去?」昨天的事始終梗在傅容引心中,他拉住若無其事在客廳裡走動的衛舒夷,沉聲道:「謝小姐的提議沒錯,去戒毒所近距離觀察那些治療的癮君子,是讓我貼近這個角色最好的方法,只要二十天,電影一個月以後才開拍,我們有的是時間……」

「這件事不要再提!」衛舒夷甩開他的手,目光驟冷,取了要拿的東西轉身快步回房,不欲再與他多言。

傅容引跟上去,還想說什麼,她狠狠甩門,差點撞上他的鼻尖。換好衣服出來,他又不屈不撓繼續黏上來,像條尾巴似得。衛舒夷緊抿唇瓣,不用正眼看他,就怕被他逮著機會再提。

折騰了幾分鐘,傅容引沉不住氣,試圖說服她:「只是去觀摩不會有什麼問題,她們都安排好了,二十天的時間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衛舒夷連一個字都懶得回,看似很忙地在整理茶几,實際玻璃面上攏共就那麼幾樣東西,擺來擺去,從這頭換到了那頭。

耳邊是他絮絮叨叨的聲音,以前從沒發現他有這麼纏人,衛舒夷不想搭理他又趕不走他,一時火從心起,正想擺出經紀人的架勢罵幾句,隨手丟在沙發上的手機非常不合時宜地響了。

她一把抄起,乾脆轉過身不看傅容引,一腔火氣沒忍住,全發在了電話那頭的身上。

「哪位?有什麼事?!」

對方卡殼般愣了一瞬:「是我……廖申寧。」

「是你啊。」衛舒夷沒看來電顯示,聽見是他,火氣小了些,冷硬地嗯了聲,問道:「找我什麼事?」

那邊輕咳一陣,語氣沉下來:「我撬開了錢棠的嘴。」

衛舒夷一愣。

「……我們當初為什麼會睡在一起,我查清楚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7:19

☆、第48章

廖申寧家衛舒夷來過好幾次,只是哪次都沒有這次的心情複雜。

他穿著居家休閒裝,一身打扮看著很舒適,開門的表情卻異常難看,沒休息好的疲憊以及心裡紛雜的思緒交織,反映在臉上,氣色一下子差了很多。

雖然是為那件事來的,衛舒夷落座時也不忘關切詢問:「你怎麼了?」

他從未在人前展露過這樣的面貌,她也是第一次見,眉蹙了蹙,作為朋友著實有點擔心。

「昨晚喝多了。」揉了揉臉頰,廖申寧邊說邊給自己沖醒酒茶,他往常從不喝這些,皺眉仰頭灌下去一大杯,看得衛舒夷眉心擰成了一個結。

放下杯子,他往後一靠,抽出一個抱枕擁在懷裡,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你先聽吧,聽完我再給你詳細說。」

那是一支短小的錄音筆,外觀和普通的鋼筆無異,不仔細查看,根本發現不了它的真正用途。

衛舒夷眼神一凝,接過後拿在手裡看了半晌,都用上了這種小說和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東西,看來當初的事情果然不簡單。

錄音筆的質量很好,她摸索著按下播放鍵,下一刻便流出清晰的女聲。

「不是的!和你真的沒關係!申寧……你別這樣……申寧!他們分手和你沒關係,你別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小心!那邊是衣帽架……待一會別動、別動!我擰毛巾來……」

焦急的女聲中壓抑著些許痛苦,旁邊夾雜廖申寧酒醉的胡言亂語,隱約能辯出內容,幾乎都是些諸如「我傷害了舒夷」、「是我害他們分手的」、「我不配為朋友」的話,後邊的更勁爆,說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殺傷力卻十足——「負責……對,我得負責……我得照顧她……」

衛舒夷向對面的演技派投去服氣的一瞥,這麼噁心矯情的台詞,他都能忍住雞皮疙瘩完整說出口,實在是厲害。國家欠他一個影帝!

廖申寧宿醉正難受著,擰著脖子歪在沙發上,「往下聽,重點在後面。」

中間幾句沒營養的對話過去後,緊接著開始了錄音裡精彩的部分,在廖申寧滿含『痛苦』、『掙扎』和『無奈』的表白中,錢棠心裡的駱駝終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她激動地嚷了起來,帶著哭腔:

「你沒有錯,你不需要對衛舒夷負責……你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又能怎麼樣?你把自己搭進去了她會開心嗎?不會!她不會!因為她愛的根本不是你!」

「我呢?廖申寧……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既然你決定要用自己補償她,那你為什麼又要說這些話?是啊……你愛我,然後呢?你愛我可你卻決定和她在一起!你怎麼能……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一長段哭泣,大概有兩分鐘的時間,過後她嗚咽著繼續道:

「如果我說你和她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你信嗎?」

「是我自己造的孽,現在這樣是我活該……我不配被你愛,申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句是廖申寧神志不清的問話:「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錄音裡的錢棠穩定下來,像是做了重大又艱難的決定,聲音堅毅了許多。

「我說,你和衛舒夷,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三年多以前的那件事,是我做的。」

衛舒夷繃起了神經,在她娓娓道來的話語中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二十四歲那年,是顧冕和衛舒夷相戀的第七個年頭,顧冕的事業蒸蒸日上,實力派影帝頭銜穩當,一切都順風順水,然而對於衛舒夷來說,卻是最痛苦難熬的一段時日。

七年之癢的關頭,他們的矛盾日漸加深,性格太相似導致摩擦不斷,又因為溝通不足致使相處氣氛一天比一天冰冷。或許是覺得累,顧冕藉著工作之便長期在外,回b市的次數越來越少,行程連著趕,即使中間有空閒,也懶得回去。

各種原因交織,造成衛舒夷心理壓力過重,排解不當,從而患上了抑鬱症,失眠情況嚴重,每天必須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眠。

那時候顧冕接了一部輕鬆愛情片,女主角是冉湘,般配的兩人多次引起民眾討論,緋聞塵囂甚上。衛舒夷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新聞,彼時她正服用藥物治療抑鬱,卻還是飛去片場找他,決心和他好好溝通一次。

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她捨不得這段感情,太在意太珍惜,所以不想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它走入窮途末路。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衛舒夷想像的那般發展,顧冕對她的到來很開心,可溝通還是未能如願達成,氣氛本已有所好轉,衛舒夷正準備留下陪他,慢慢說開慢慢解決,突然發生的棚景倒塌事故卻攪黃了一切。

顧冕護住了冉湘,兩人一齊因輕傷送醫,媒體大肆報道,連續幾天都在娛樂版頭條,關注度對正在拍的電影有益,於是雙方公司應片方要求沒有出面發表聲明,他們因此成了民眾眼中的「真愛」。

那個戴了好幾年的戒指在事故中弄丟了,顧冕買了一個新的鑽戒送給她作補償,收到戒指的當天,衛舒夷就收拾東西回了b市,沒多久便接到廖申寧的電話,問她有沒有興趣去他那兒搭手幫忙。

衛舒夷的本職是攝影師,大學時就拿了不少影展大獎,實力非同一般。得知她沒有專注攝影這行而是在畢業後做了顧冕的助理,連聶成康都歎了兩句可惜,由此可見她的天賦。

廖申寧接的那個大單,帶去了一組人,全是他的手下,水平能及得上衛舒夷的,也就只有他自己。全組人都很喜歡中途加入的衛舒夷,畢竟實力在那,人又好相處,其中最常和她接觸的,就是錢棠。

客廳裡只有錄音筆發出的聲響,衛舒夷眼神悠遠,因錢棠的訴說略微出神。

「你還記得當時是誰給她辦理的房間嗎?是我,她到的那天,我們全組人住的那間酒店客滿沒有房了,是我把房間讓給了她,自己去附近的另一家酒店住。」

是了,當時廖申寧因此還特地感謝了錢棠,衛舒夷的抑鬱正在藥療中,離遠了他不放心。

「衛舒夷覺得不好意思,在那之後對我一直很友好,那段時間裡,我是全組和她走得最近的人,所以……我有機會接觸到她的包,看到了裡面裝著的安眠藥,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普通的失眠,後來偶然聽到你們談話,才知道她有抑鬱症,每天睡前都會服用安眠藥。」

「大家聚會那天她沒去,我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去參加這種活動,所以在收工前藉著聊天之故,說了些刺激她的話……」

聽到這裡衛舒夷眉頭一皺,刺激她的話?錢棠那天是說了些讓她煩躁的東西——顧冕和冉湘的緋聞。她一直以為錢棠是無心的,畢竟當時媒體炒地熱,有八卦之心是難免的。

只是,錢棠怎麼知道,顧冕和冉湘的緋聞會讓她糟心?

目光看向知曉全部錄音內容的廖申寧,他卻別過頭,一副『自己聽別問我』的表情。

錄音內容還在繼續:

「你還記得當時你住的房間號嗎?707,我讓給衛舒夷的那間是701,早在把房卡轉交給她之前,我就偷偷去地下市場複製了一張。」

「聚會那天我去的比較晚,你當時還問了我,其實之所以會晚到,不是因為我說的掉東西回頭找,而是因為……我悄悄去了衛舒夷的房間。進門前打了她的電話,三個,都沒人接,進去確定她是真的吃了藥睡著了,我才出發趕過去找你們。」

衛舒夷全身一涼,這種事情說著簡單,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全組人都醉了,只有我,喝幾杯就去廁所催吐一次,散場的時候只剩我一個清醒的人。我送你到酒店門口,扶你進去的酒店服務生是我事先花錢買通的,那天值班的人少,他送你上去之後,拿著我給的卡……刷開了701的門。」

錢棠的哭腔輕了,變成贖罪般的敘述,自責又低沉。

歪在沙發上的廖申寧一直在觀察衛舒夷的表情,這時候突然開口:「心裡輕鬆了嗎?你和我什麼都沒發生,你沒有背叛顧冕,不需要有心裡負擔。」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背叛他。」衛舒夷語氣輕淡,眼裡的情緒卻出賣了她。她是有些慶幸的,有種心裡的大石終於落地的感覺,之前的認定只是她自己的看法,只要解釋不清廖申寧如何進門並出現在她床上這一點,就永遠無法讓別人信服。

「好吧,你安心聽。」廖申寧聳肩。

衛舒夷重新在暫停鍵上按了一下,停住的錄音繼續播放:

「服務生怕吵醒她,捂著你的嘴扶你到房間裡,放上床就走了,他說幸好你醉得不省人事,沒有鬧……吃了安眠藥睡得沉,一般聲響吵醒不了,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她一定會醒,我安排的人只是把你送進她的房間,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做,你又喝得那麼醉,一動不動,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衛舒夷不是篤定你們什麼事都沒有麼,我想她應該是明白這點,所以才那麼肯定。」

錄音裡出現了廖申寧的聲音:「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明明在那之前,她和衛舒夷根本不認識。

衛舒夷懸起了心,短暫的沉默之後,錢棠又哭了,她說:

「是冉湘。我和她很早之前就見過一次,在那回進組做攝影助理之前,在同一個化妝室碰上了,聊天的時候說了幾句,她聽到我要去你的團隊工作兩個月,突然和我互換了聯繫方式,我受寵若驚,但那之後沒有聯絡,慢慢也就忘了。後來……」

「衛舒夷來的前兩天,冉湘突然打電話給我,她說,如果衛舒夷來了的話,讓我幫她做件事,事成之後,她會給我回報……」

所以,錢棠幫她做的事就是把廖申寧弄到衛舒夷床上?冉湘的回報就是給她安排了工作,讓她由一個只能接散活的攝影小助理,一躍成為大攝影公司的正式人員?

聽著聽著,衛舒夷漸漸冷靜下來,原本以為自己會心緒澎湃難以平復,可臨了,事情真的進展到這一步,她反而沒什麼感覺了。

後面的內容聽不聽已經無所謂,大致就是冉湘和錢棠達成交易意向,錢棠擬定計劃安排好一切之後,冉湘再適時作出一副知心模樣,催促顧冕去找她,讓他親眼目睹那一幕。

當時三個人都在懵逼狀態,只顧著糾結,一時忘了監控的事,等廖申寧反應過來去查的時候,錢棠安排的服務生早已下手,後來請了病假緊接著辭職離開,線索就此中斷,一個星期的監控內容都沒了,那天的事情也成了懸案。

錄音播放完畢,衛舒夷一時無言,沉吟半晌,似笑似嗤:「簡直……」

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造化弄人。」廖申寧難得文藝一把,揉著脖子道:「我裝醉裝了一晚上,錄完音以後還得應付她充沛的感情,差點就脫不了身,要是真*給她,嘖……不管,你得好好犒勞我。」

「我欠你一個人情。」不是托辭,衛舒夷這句話說得很認真,廖申寧為這件事付出的,遠比她所見的多。走進錢棠心裡,取得她的信任,讓她甘願為愛坦白,他整整花費了三年時間。

當時他查看監控無果,趕回b市和衛舒夷一起找顧冕談話,卻挨了一頓打。

衛舒夷失落遠走之後,廖申寧煩躁了兩天,很快冷靜下來,目光落在了略有疑點的錢棠身上。

壓下心裡所有情緒,假裝什麼都沒發現,對錢棠笑臉相迎,一點一點接近。而後發現她在整件事中問題很大,便下大力套近乎,如此,一忍就是三年多。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廖申寧換了個姿勢坐好,欲言又止:「有了這段錄音,那件事就可以翻篇了,你……」

衛舒夷知道他想問什麼,斂下眉眼,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沒可能了,我和他,再也沒可能了。」

偌大的客廳裡,兩人各自蜷在不同沙發的角落,安靜地針尖落地可聞。

「我突然想起來……」廖申寧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道微光。

「嗯?」

「你進門之前,我把錄音拷貝了一份,發給了顧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7:36

☆、第49章

衛舒夷望著著廖申寧無語凝噎,略坐一回起身告辭,還沒到工作室,路上就收到好幾個顧冕的電話。

她按下藍牙耳機上的接聽:「我現在在開車,有什麼話等下到了再說。」

沒有他半點說話機會,她現在心裡很煩躁,被動地回憶了一遍過去的事,心情有些差。

開到離家還有五分鐘路程的地方,手機再次響起,正好趕上紅燈,她皺眉,音量提高:「不是說了等會再講嗎……」

「衛姐你快回來!」那一頭卻是徐詠的聲音:「謝編劇把傅容引帶走了!」

衛舒夷心下一驚,綠燈亮起,狠狠踩下油門。

「帶走?她憑什麼帶走容引?!你們給我攔住她!」

「我們攔了,可是攔不住,是容引自己要跟著走的!」徐詠急的哭腔都出來了。

*!一會兒不在就出事,跟著謝蓉能去哪?無非就是戒毒所,她的態度已經這麼明白了,謝蓉還敢上門,更可氣的是傅容引,本以為不搭理他他就會消停,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做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

「攔不住也要來,把人給我擋下來,別讓他們出大門!實在不行全工作室的人一起上!」衛舒夷火氣上頭,車開得飛快,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傅容引面前,好好讓他吃點苦頭。

徐詠那邊似是出了些狀況,亂哄哄的聽不清楚,掛電話前的最後一句是:「人走了人走了!衛姐你快回來……」

快捷撥號鍵2是傅容引的號碼,衛舒夷摁下,不多時那邊便接通,她厲聲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現在翅膀硬了,我的話聽不進去了是吧?你有膽子跟謝蓉走試試!」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為了演好這個角色,我必須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為了角色把自己搭進去,你現在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戲骨了?!」衛舒夷聲音越來越大,哪怕是和顧冕吵架的時候,也沒有用上過這樣的音量,語調和情緒到了最高的點,她瞪著前方,方向盤轉出了殺人的氣勢。

「正因為我不是,所以我才更得拚命。」傅容引出乎意料的冷靜,「不用擔心我,會沒事的,我等你二十天之後來接我。」

「……操!」衛舒夷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試試看,你tm要是去,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你!」

「即使是這樣……」他停頓了好久,「我也必須去。」

為了角色,為了她。

如果這個角色塑造失敗會怎樣?即意味著電影失敗,她為此所做的努力,傾注的心血,全都將付之一炬。

她把所有的本都壓在了他身上,他不想,也不能讓她失望。

「這二十天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我走了。」

傅容引掛了電話,衛舒夷連叫幾聲,耳邊只有嘟嘟掛斷的忙音。

車開到工作室前,傅容引和謝蓉已經沒影了,徐詠連同整個工作室的人垂頭等著她發洩怒火,她卻只是定定地站了一會,什麼都沒說,失魂落魄地上樓。

「衛姐……」徐詠叫住她,「你沒事吧?」

「沒事。今天提早下班,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衛舒夷頭也不回地躲進房間,不想去追車,不想理會其他,不想做任何事。

傅容引感受到的那些壓力和負擔,全都是因她而來,她自以為聰明地瞞著,他卻早就看透了,並產生了為此賭上一切的決心。

這二十天,他會遭遇什麼,會體會到什麼,她完全不敢想,突然覺得很累,但更害怕。

她怕傅容引痛苦。

*

家裡只剩衛舒夷一個,這樣的日子過了多少年,現在卻突然開始不適應。

悶頭睡了兩天,被裴洋一個電話叫了出去,他唧唧歪歪抱怨她不接手機,call了一上午才找著人,衛舒夷煩躁地甩了句:「顧冕找了我兩天幾十個未接電話我都沒理,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好歹還是出來見他了不是,說真的,她這兩天心裡慌得緊,天昏地暗地睡逃避,然而毫無用處,每到半夜總是忍不住上網查詢戒毒所相關資料,不管裡頭寫得多詳細,那股擔憂還是縈繞在心頭難以散去。還有十八天,十八天!

「行行行。」裴洋懶得和她吵,昨天從廖申寧那聽到消息,說傅容引為了電影跑戒毒所感受去了,他心裡也是大寫的服氣,看這臉色,衛舒夷心裡九成不痛快。

「你要我查的東西我查到了,自己看吧。」幫忙跑腿還要受氣大概只有他了,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放桌上,裴洋覦了眼她的表情,希望她等會情緒不要波動太大。

牛皮紙袋裡的東西被衛舒夷拿出來,她默然不語,越看臉色越黑,眉頭漸漸擰成了死結。

裴洋剛開始查的時候,不知道這個叫何拳的和顧冕有什麼關係,也不知道衛舒夷為什麼想要他的詳細資料,等結果出來以後,他才恍然大悟,同時,心裡的感覺十分微妙。

這個何拳在牢裡蹲了八年,這一段人生基本全是空白,要查他的底,必須得翻到更早之前,當然,衛舒夷想知道的也是那個時候的事。

「看完了。」衛舒夷放下東西,沒有如裴洋想像中一般暴怒或是悲憤,她淡淡道:「謝你幫我這個忙,這頓飯我請,以後有事儘管找我。」

「你真沒事?」裴洋狐疑地挑眉。

衛舒夷悵然搖頭,自己都有些迷茫:「我原本以為看到這些我會生氣,會激動,但現在,就跟我知道三年前和廖申寧那事兒的真相一樣……」她指了指自己的心,「這裡,很平靜,靜地我都有點不可思議。」

她知道廖申寧一定會和裴洋八卦錢棠吐露真相的事,這倆人關係一直不錯,難得地臭味相投,玩到一起去了。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什麼好多嘴的。」裴洋點點頭,過會還是掩蓋不了情緒,嘖了一聲:「你說顧冕怎麼這樣呢?這麼些年我是看不慣他來著,也總罵他不是好人,但我真沒想到,他居然一早心思就這麼深!」

衛舒夷沒有接話,好半晌抬起頭問:「你說,我臉上是不是寫了什麼字?」

「啊?什麼什麼字?」裴洋不解。

「就是比如『錢傻人多』或者『非常好騙』這種。」衛舒夷嗤笑一聲,眼睛彎成了月牙。

裴洋被她的自嘲弄得很不是滋味,「得了,你哪能想到他會那樣……」

「我得跟他好好談一談了。」衛舒夷起身,理了理衣擺,對著裴洋勾唇:「你們男人真是能耐,一騙就是十一年,我看他似乎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別把我算進去啊!我可沒騙過你。」裴洋躲避不及,就這麼正面中了一槍。

「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待著吧。」

衛舒夷利落走人,擺手的姿態相當瀟灑。

裴洋疑惑,這不對呀?就算不激動情緒不高昂,也不能是這麼個淡定法啊?她不會是刺激受過頭,一下子緩不過來了吧?

事實證明,衛舒夷好的很,她沒有受刺激,也沒有承受不住,她就是淡定,如表面一樣地淡定。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在難過之上,那種解脫的輕鬆感更甚,兩相抵消,後者還蓋過前者,便沒有什麼承受不住。

本來嘛,她和顧冕都分手三年多了,除了剛回來那會兒見到他有點控制不住情緒,這越往後,心裡的感覺越淡,即使不願意承認也沒辦法,她對顧冕的愛,在那坎坷波折的七八年裡,全都用光了。

她無法將痛苦發洩在他身上,自己全盤受了下來,抑鬱症便是觸底的爆發,去片場找他已是最後一搏,結果呢?儘管棚景倒塌非他所願,說白了他們還是沒有緣分。

愛一個人愛到精神備受折磨,對於衛舒夷來說,足夠了,其實三年前決定離開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心裡對這份感情做了結局標注,那三年裡走了許多個地方,見過的生死團聚沖淡了最後一絲留戀,不然她也不會決定回來解決一切好好生活。

是以,現在查到結果,得知當初在巷子裡想要強她的小混混頭領何拳,其實是顧冕的兄弟,也並沒有難受到足以擊垮她的程度。

她以為的英雄救美是假的,年少情濃為愛付出是假的,讓她感動的那一刀是假的,打動她的那句『我的血是熱的』也是假的,或許到後來顧冕對她是真的有了感情,但這所有的一切,開頭卻是個騙局。

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

難怪顧冕從來不帶她去見他的朋友,若不是這次何拳在獄中表現良好,蹲了八年即將減刑釋放,一時激動給顧冕寫了信,她又正好因為圍巾發現了信和照片,怕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自傅容引走後開始低沉不振的衛舒夷終於有了精神,她撥通顧冕的號碼,報出一個地址,「一個小時之內趕過來。」

那句『何拳先生的好朋友』嚥回了肚子裡,她掛了電話,嚼著口香糖似笑非笑。

「這些人,真行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7:49

☆、第50章

距離掛電話只過去了四十分鐘,顧冕就出現在了衛舒夷定好的包廂裡,只是進門的腳步滯了一瞬,因為他察覺到,眼前的她好像和之前幾次見面時有點不一樣了。

坐下後沒有說話,顧冕摸不準她突然找自己出來是為什麼,收到廖申寧發來的錄音之後,他打了好幾天的電話給衛舒夷,除了那天開車的時候回了一個,後來她就沒有再聯繫過他。主動找他雖然開心,但免不了有些疑惑。

他平時有工作要忙,一直沒機會解決那件事,心裡梗地難受。只是,看衛舒夷此刻的表情,事情好像又有點說不清了。

「你今天不工作?」衛舒夷難得和他閒聊。

「嗯,只有半天行程。」顧冕笑道,她不是打電話勒令一個小時必到嗎,即使有工作想來也不在她care範圍之內,問這個沒意義,不過她肯心平氣和地說話已經很難得了。

「叫你來是有點事情想問你。」衛舒夷莞爾,表情相當友好。

顧冕神色微凜,「是冉湘和錢棠……」

「不。」衛舒夷打斷他,「冉湘和錢棠的事,既然說清楚了就算了吧,我沒有做虧心事我一早就知道,申寧把錄音發給你,你聽過心裡有數就行了。」

翻篇的意思如此明顯,顧冕忍不住眉頭一皺,她這是什麼話?他們分手糾結最大的根源就是當初酒店的那件事,現在事情弄清楚了,她卻如此輕描淡寫……

衛舒夷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遞去一個含笑的眼神:「我今天找你出來,想談的是,何拳的事。」

最後幾個字咬的很重,在她的直視下,顧冕果然微變了臉色。

那種一瞬間僵硬的表情如此明顯,即使衛舒夷想騙自己是裴洋查錯了,也完全沒有說服力。

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衛舒夷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當初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我不明白……」顧冕動了動唇,眼神有些晃,停了半晌後對上她的視線,無奈坦白承認:「是,何拳的確是我朋友,在救你之前,我和他就認識了。」

兩個人都頓了頓沒有說話,室內飄著一股詭異的沉默。

「我真的搞不懂,顧冕,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衛舒夷想笑又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如此,表情相當無語。她冷下臉,說道:「這樣騙我好玩嗎?」

一騙就是十年,而且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不論他們是相戀還是分手,他都沒有一點要告訴她的意思。

可怕嗎?當然。一個你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從一早就開始騙你,這種事情換在別人身上,怕是要麼崩潰要麼爆發了。

還好,還好她三年前就已經承受不住擺脫了一切,不然她實在無法想像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顧冕想了很久才回答:「一開始接近你,我的確是抱著不好的心思,但是後來沒有了,交往的每一天,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包括現在。」

「你覺得,我要擁有怎樣一顆強大的心臟,才能繼續相信你?」衛舒夷覺得好笑。

「我說的是真的!」顧冕激動起來,「你和廖申寧的事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激動暴躁不給你解釋的機會,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冷靜!你知道嗎,我看到你和他待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我差點就想殺了他!」

他稍稍冷靜道:「我知道你一定看到了那條微博,沒有任何回應是因為你不信,對不對?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和冉湘在一起,只是因為被那件事刺激到,你又離開,一時衝動才……我和她真的沒有情侶之實,你相信我。」

是不是有沒有都沒關係了,至少對現在的她來說不重要。

衛舒夷深深地看了顧冕一眼。

「你覺得我背叛了你,所以你可以衝動可以暴躁,可以把我們的七年八年全都當成玩笑,可是事實證明,我沒有背叛過你,哪怕一分一秒。而你卻撒了一個大謊,從開始一直騙我到現在。」

「顧冕,還是那句話,你不信我,你只信你自己。」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很多年前追求的時候別有用心,但在相處的那些日子裡,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感情在加深,可這種成分殘缺的愛太沉重,也太傷人。

就像一個極度想活的人,在一個風浪滔天的巨海裡駕駛一輛破木船,隨時都有可能會喪命。

他還想說什麼,衛舒夷卻什麼都不想說了,回來之後說了這麼多次,說的她心力交瘁,很累。

「事已至此,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不欠你,也沒有青春可以再陪你浪費,這段十一年的糾葛到此為止吧。」衛舒夷拎著包站起來,告辭前對他笑了笑。

「好自為之。」

*

把錄音給了衛舒夷和顧冕,並不代表廖申寧那邊就沒事做了,被錢棠糾纏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不用再演戲,一身輕的同時,他也開始著手做最後的工作。

別說什麼作為一個男人玩弄女人的感情非常無恥……好吧,他承認確實有點無恥,但錢棠可憐,難道他就不可憐嗎?

如果不是錢棠,他不會被弄到衛舒夷床上,不會捲進這段感情糾葛,更不會頭疼了三年多。

說到底還是錢棠自己不作不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說的沒錯。

絲毫沒有心裡負擔的廖申寧在錄音之後的第三天,把錢棠約出來,狠狠地拒絕了她,本來他打算叫衛舒夷一起來演戲的,演一出恩愛戲碼刺激她,但衛舒夷沒興趣拿這個最佳女配獎,罵了他一句無聊就掛斷電話。

打擊她的感情還不夠,錢棠用折騰衛舒夷和廖申寧換來的工作職位也被弄沒了,也不知廖申寧是怎麼私下偷偷和她老闆交涉的,總之沒過幾天,錢棠就由一個攝影大公司的威風組長變成了無業者。

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上,一下子打回原形,氣地咬牙的錢棠正準備去別的公司謀求發展,卻發現自己走到哪裡就碰壁到哪裡。

以她在那家業內巨頭的工作經驗為跳板,本可以找到不錯的下家,可現在一個兩個都不願意接手她,錢棠覺得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可是不管怎麼打聽,都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癥結所在。

廖申寧倒是很快查到,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顧冕。背靠東皇這棵大樹,他只要跟楊飛開個口,業內打個招呼,要封殺一個小攝影師不過是灑灑水的小事。對錢棠如此不留情,只怕是已經倒台的冉湘也會再次被波及吧?

廖申寧正準備看熱鬧,然而沒等收到消息,裴洋那邊就來電話了——冉湘撞上他的槍口,已經率先被他折騰了一遍。

裴洋那個圈子裡的許多公子哥,都交往過嫩模或小演員,出去玩也會叫上些小明星,畢竟沒有火到一線二線,這些人的生活水平還是挺差強人意的,會在娛樂圈打滾的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等,又要過好日子自己暫時又掙不來,能怎麼辦?那就只好抱這些二代的大腿唄。

說來也是巧,近來逐漸減少和他們鬼混次數的裴洋,只是去了趟馮祺有的生日會,正好就碰上了冉湘。

若是以前她紅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但現在被公司雪藏,合約在身又不能改行換工作,要想維持大手大腳的生活,就只剩找男人這一條路。

本來有個公子哥對她很有興趣,她爆出來的那些事在這些男人眼裡無足輕重,反正只是睡一段時間,她長得不錯身材不錯,從前在女星裡又是有逼格有地位的人,這些條件加起來已然足夠。

冉湘要是能吊上對方,至少一段時間內日子是不用愁了,散伙的時候也能撈到不少東西,誰知偏偏遇上了裴洋。

裴洋一想到衛舒夷三年不著家全是她害的,心氣就順不過來,整個生日會拚命找冉湘的茬,又是諷刺又是羞辱,最後乾脆把一整杯冰酒倒在她頭上,甩門走人。

裴大少爺的世界裡有不能欺負女人這種規定嗎?沒有,或者說他想有就有,他不想有隨時都可以沒有。

這麼多年下來,唯一一個能讓他態度好點的,就只有衛舒夷了,別人還真沒在他眼裡。

聽馮祺有說他走了之後,那位看上冉湘的公子哥態度就變了,或許是覺得丟臉吧,冉湘被他圈子裡的兄弟這麼看不上,還當眾羞辱,他要是再當成寶貝,別人該笑話他了。

於是,他玩了幾天覺得也就那麼回事,便把冉湘丟開了手,後來陸續又有幾個勾搭她,都是睡過之後就不要了,冉湘輾轉陪了七八個男人,賣力張開腿,然而除了幾個包,什麼都沒撈著。

事情聽完,廖申寧握著手機一陣無言,這就是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啊。還沒說話,裴洋那邊又出聲了。

「我覺得我失戀了。」

「什麼?」廖申寧驚了一下,「你失哪門子的戀?」

如果包嫩模散伙的時候也算失戀的話,那他確實是失了很多次戀。

「我也就只能在你面前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了……」裴洋莫名扮演起了惆悵的文藝青年。

「停停停,你還是把話說清楚點,我糊塗。」廖申寧沒忍住笑,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缺德。

「衛舒夷啊……」裴洋歎了一句,「我覺得,我這輩子怕是不可能再追到她了。」

感情你還覺得自己能追到她?廖申寧不厚道地腹誹,嘴裡安慰道:「哎,這也沒什麼,你們倆名義上畢竟是姐弟,要是真在一起了,你爸那關肯定過不了,成不了就算了吧,這輩子好歹還能做親人。」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洩氣嗎?」裴洋死氣沉沉地道。

「想想想,你說。」廖申寧很上道地接話。

「因為……」裴洋又歎了口氣,「她身邊全都是些神經病。」

這答案讓廖申寧一噎,又聽電話繼續裡說:「喜歡她的全是些神經病,走了一個又來一個,我是最不出眾的那個,我拿什麼跟他們爭?」

廖申寧很想砍死他,什麼叫做全是神經病?因為不是神經病所以得不到衛舒夷青睞?這種自我安慰的理由要是被她聽到了,裴洋估計得被剁成八塊。

不過,他這樣應該是想到傅容引了吧?想想突然明白他的感慨是從何而來,廖申寧這回也惆悵了:「你是指傅容引吧?說真的,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真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的……」

怎麼說,總之就是和面上完全不同,看著綿軟毫無攻擊力,內裡卻藏著一團炙熱火焰。

外柔內剛的人很可怕,因為你永遠想不到他的極限究竟在哪。

裴洋突然提了句:「貌似明天就是他出來的日子吧?」

廖申寧嗯了一聲,兩個人一起沉默起來。

*

兩個害過自己的人已經被收拾了,衛舒夷要動手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沒什麼能做的事了。

還沒無聊幾分鐘,轉頭一看時間,發現馬上就是傅容引回來的日子,衛舒夷瞬間把這些全都拋到了腦後,什麼都不想做,一個勁兒地掐著分秒算。

一個晚上輾轉反側,天才亮她就醒了,一大早她便收拾好,急著趕去接傅容引。

有點緊張,有點忐忑,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理,但她就是懸著心。一路上,握方向盤的手用力到生生捏出了一掌的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8:00

☆、第51章

謝蓉也來了,她與衛舒夷在戒毒所外會和,臉上的歉意非常明顯。

整件事雖是傅容引主動聯繫她的,真要說起來她也有不對的地方,眼下躊躇著上前想要說些什麼,然而衛舒夷整顆心都繫在大門內,完全沒空理會她。

手續辦好,沒多久,有人來通知她們可以進去接了。

衛舒夷在等候的地方翹首期盼,見通道緩緩走出一個人,只是模糊的身影,卻讓她鼻尖一酸,待看清後,眼淚不受控制『唰』地一下流出了眼眶。

她也不想把場面搞得如此煽情,沒辦法,傅容引憔悴的臉色和萎靡的神情太過刺眼,像是有什麼東西扎進了眼睛裡,連心尖處也跟著疼了起來。

「容引!」衛舒夷擠出一個笑,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觸碰到的瞬間才發覺,他的手正微微發顫。

「怎麼了?」她急起來,「哪裡不舒服?」

「沒事。」傅容引勉強彎唇,「沒休息好。」而後不欲多言,只道:「我們回家吧。」

回家兩個字又戳到了衛舒夷心裡,她忍著淚意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走時說的那些話早已拋到腦後,什麼怒氣什麼再也不見他,此刻她握著他的手腕,任是誰來掰都不願鬆開。

謝蓉尷尬了一會兒,開口道:「坐我的車吧,衛小姐的車讓我助理開回去。」

衛舒夷本來不想搭理她,然而想想傅容引現在的狀況,比起開車她更想在後座照應他,遂沒有多言點頭同意了。

這態度讓謝蓉鬆了一口氣,好歹沒有鬧到最僵,還有緩和的餘地。說實話,讓傅容引來這個鬼地方受罪雖然是為了電影,歸根結底是為了電影好,衛舒夷也不好真的怪她,可看著傅容引現在半人半鬼的要命模樣,她這心裡驀然有種說不清的難受。

二十天之前還是能與眾星爭輝的皎月,豐神俊朗,走到哪小姑娘們尖叫到哪,現在卻嚇人到不行。眼眶微陷,有種駭人的頹態,英俊五官雖然還在,但已經完全不是那種感覺了。

開車的一路,或許是因為自責作祟,謝蓉一句話都沒說。

傅容引一到車上就閉眼睡著了,衛舒夷任他垂頭靠著自己的肩膀,一動不動,也不管謝蓉還在看見這樣親密的舉動會作何感想,她只想讓他睡得舒服一點。

她是知道傅容引的,外表溫和,內心強大。

拍封疆的時候吊威亞,從清晨露氣深重的時候開始被掛在空中五個小時,他一聲都沒有吭,導演讓怎麼拍就怎麼配合,不抱怨不多嘴,默默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程度。回房間一看,兩胯被勒破了皮,血絲滲出來,光是看著就讓衛舒夷替他覺得疼,可他還是沒什麼反應,除了最開始嘶了一聲,而後一直笑嘻嘻的。

能讓他像現在這樣,毫不掩飾地表露疲憊,表示他是真的撐不住了吧?因為已經到了極限,即使想藏也抵抗不過強大的生理痛苦。

車窗外的景色飛快倒退,衛舒夷側頭看了一眼,把鼻酸的感覺努力隱回去,轉回頭的時候,輕輕扣住了他的手掌,五指交握。

後視鏡裡,謝蓉的表情明顯愣了一瞬。

衛舒夷看在眼裡,不理會,只是緊緊握著傅容引的手。

*

休養了五天,傅容引才恢復到從前的狀態,這幾天裡衛舒夷強制要求他待在家,每天變著花樣煮湯給他喝,在身體狀態沒有調整回來之前,不許他出門一步。

蔣韋也來探望了,像去親戚家串門一樣提了些東西。對於這件事他是很矛盾的,一方面高度肯定這種為電影獻身的敬業精神,一方面又覺得謝蓉先斬後奏的做法不厚道,總之,他是第一次在衛舒夷面前這麼沒有底氣,尤其是在看到懨懨的傅容引之後。

衛舒夷心裡的感覺其實還好,一開始的怒氣消散地差不多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傅容引平安回來了就好,再去追究誰先斬後奏誰越權沒有意義,她現在只希望他好好的,不要因為這二十天的經歷留下什麼陰影,把電影演完,然後休息一段時間。

送走了幾位探望的,離電影開拍沒剩幾天,傅容引休養的時候也沒閒著,一直在研讀劇本,精神恢復之後越發刻苦,就差鑽進劇本裡去了。

拍攝週期是三個月,衛舒夷連同兩個助理一起陪傅容引進組,離開了b市。

在劇組的生活很規律,略無聊但是舒適,衛舒夷撿起煲湯娘的副業,又開始了勤勤懇懇燉湯的日子。

也有接到顧冕的電話,她把話說的很清楚,現在已經徹底分手了,她沒有義務再應付他或是照顧他的情緒,當初那個高傲冷淡的衛舒夷又回來了,心情好的時候聽他說兩句,心情不好的時候乾脆連電話都懶得接。

就這樣,顧冕還是三不五時打電話騷擾她。

衛舒夷只覺得一陣無言,男人果然都是犯賤的,當你抽身離開,決定斷乾淨的時候,他偏偏就要回頭死死巴著你。

如果不是積年累月的疏忽,他們的感情何至於走到現今這一步?

不會回頭的,衛舒夷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有了戒毒所的體驗,傅容引演得非常順利,每天去片場,衛舒夷都能聽到導演誇獎他的聲音。

看著傅容引詮釋完一個角色之後精神奕奕的摸樣,她突然又有點理解他那個自虐的決定了。

有些人是明星,而有些人是演員。

某天喝湯的時候,傅容引突然這樣對她說:「我不想做偶像。」

「嗯?」彼時衛舒夷正在往鍋裡倒水,打算讓它泡一泡,洗的時候更方便,聽見這話奇怪道:「誰說你是偶像派了?沒關係,等這部電影出來,我們打腫他的臉!」

「不是。」傅容引抿了抿唇,「這是我自己的想法,現在外界評價我和對我的印象,什麼小鮮肉、俊朗小生……我都不喜歡。」

衛舒夷失笑:「那你要人家喊你糙漢你才開心啊?」

問題是也不能啊,他的外形八百輩子都和這個詞聯繫不到一塊兒去。

「我想做靠演技吃飯的實力派。」傅容引認真道。

「那就好好加油,慢慢磨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不急。」衛舒夷表示理解。

她回過頭去搗鼓她的鍋,傅容引動了動嘴唇,有話沒說完。

其實偶像不偶像,對他來說意義並不大,但是有一點讓他很介意。

那就是,如果選擇做靠臉和人氣吃飯的鮮肉偶像的話,他就得時刻考慮到粉絲的心情,因為她們是消費的主力,沒有她們,他就沒有商業價值。

可如果他做一個實力派,用演技和好作品說話,那麼他談不談戀愛,對事業就沒那麼大阻力了。

他想和衛舒夷在一起,光明正大的,不被任何事情阻礙。

「好了!」料理完鍋的某人開心地拍了拍手,轉頭對他道:「你早些休息,明天還要早起拍戲,我先回去了,這鍋先放你房裡。」

傅容引悶悶嗯了聲,目送她出去。

第二天一早,衛舒夷來叫他起床,備用房卡在她手中,直接一刷,進去開了盞小燈,她輕腳進去,走到床邊喊他。叫了兩聲沒動靜,正準備上手推,她看著他安靜的睡顏突然有些愣。

慢慢在床邊蹲下,衛舒夷細細看著他的五官,從眉眼一直到下巴,那線條好看地讓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摩挲起來。

視線在他臉上游移,手指停在下巴上的時候,她也不知怎麼了,像是受了蠱惑,鬼使神差地,低頭輕輕親了親他的唇。

只是一秒,衛舒夷正準備抬頭,唇瓣才稍稍分離一厘米,『熟睡』的傅容引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被他摁在懷裡的時候才發現,他被子下的衣物穿的很整齊,臉上有洗面奶的清香,分明已經起床洗漱整理過。

衛舒夷就這麼被他翻身壓在身下,唇上力道加重,他溫潤的舌尖進來,好好的輕吻完全變了性質,被窩是熱的,他的體溫卻更灼人。

又是一個和他外表看起來完全不同的點——他的吻很霸道。

足足親了一分鐘的時間,衛舒夷好不容易才推開他,氣喘吁吁。

「上妝要遲到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很紅,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忍不住偷親他鬧出來的。人還在他懷裡,第一次貼地這麼近,這姿勢有夠羞人。

傅容引不高興地皺眉,低頭俯下來的動作被她伸手擋住。

「真的要遲到了!你別鬧。」

他不情不願地放開她,拉著她一起從床上下來。

尷尬地有點不知說什麼好,門外突然有人敲門:「衛姐!好了嗎?統籌打電話來催了。」

是助理的聲音,或許是做了『虧心事』,衛舒夷嚇了一跳,趕忙朝門的方向走去,嘴裡喊著:「已經好了!你先去電梯口等一會……」

「舒夷。」傅容引在背後叫她。

腳步僵了一下,她回頭,「怎麼……?」

他頓了好久,目光堅毅,鼓足勇氣開口:「和我在一起吧。」

沉默的空擋,門外又敲了兩下:「那我先去摁電梯,衛姐你們快來,那邊又來電話了……」

衛舒夷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單純的答應或否定無法籠統概括她現在的心情,有點亂。

她看著傅容引,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等電影上映,等電影上映以後,我就給你答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8:14

☆、第52章

三個月的時間一眨眼過去,衛舒夷和傅容引再次回到b市時,一切都變了。

柏林電影節在春節後一段時間,戛納電影節在五月中旬,錯過了這兩樣,歐洲三大影展只剩下威尼斯。

為了趕上時間,蔣韋的團隊馬不停蹄將成片制好,於八月中旬將《癮》送去參展,而後成功入選。國內也沒落下,電影宣傳正式開始,傅容引一時又成了熱議人物。

隨著熱度再次回升,傅容引在宣傳片中展露的演技也讓大眾眼前一亮,比他先前那兩個配角深刻n倍,形象氣質也是天壤之別,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新人,在知名大導蔣韋的鏡頭前,爆發出了令人驚歎的實力。

不少影片人在看過預告之後,給了超高評價:一個是掌控鏡頭靈魂的天才導演,一個是潛力無窮讓人驚喜的好演員,這樣的組合,產生的化學反應實在令人期待。

傅容引秉承著一貫低調的作風,除了在蔣韋的要求下參加了幾次採訪,其餘時間窩在家裡,甚少出門。

也不知顧冕是哪根神經不對,開始拚命派人往工作室送東西,雖然衛舒夷每次看都不看直接讓人哪來的寄回哪去,但這種行為還是讓傅容引非常不悅!

他的心思一下子從網絡上對他的議論轉移到了衛舒夷身上,私下裡問過這件事,她沒說什麼,只淡淡甩了句『顧冕腦子進水了』。

在這樣的鬱悶中,《癮》入圍了威尼斯電影節好幾個單元,他也有幸獲得了最佳新人提名。國內媒體競相報道這件事,網上一下子熱鬧起來。

前幾個月的柏林電影節和戛納電影節,國內去了不少明星,但是真正帶作品的卻沒幾個,倒是有幾部片子入圍了競賽單元,只是很可惜,最後都鎩羽而歸。

能夠在國際上被認可,對於國內觀眾來說是件值得開心,也很長臉的事。

前年顧冕獲得戛納提名的時候,業內熱鬧了一陣,雖然他最後沒拿到最佳男演員,但他的地位也有所增高。

如今,這樣的榮光落在了傅容引身上,作為一個出道一年多的新人,這簡直是份潑天榮耀。

之前避他不及的廠商們悔青了腸子,現在想要請他做代言人,身價怕是得翻好幾番了,沒辦法,再貴也得請,已經看走眼一次,這下不抓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衛舒夷的工作量又增加了,找傅容引代言的產品比上一回多了好幾倍,她和工作室的眾人忙得焦頭爛額,除了這個還要和幾家大公司接洽,談他的宣發合約以及影視合約等問題。

到了開獎時,她又只好放下手頭工作,陪傅容引一起跟蔣韋等人飛去參加電影節。

國內媒體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機場出發那天,圍了幾十位記者,送機的粉絲堵得水洩不通,一行人差點被保安夾成了肉餅。

到了飛機上,蔣韋擦擦頭上的汗,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容引的人氣就是高啊,那陣仗,現在的年輕小姑娘怕是沒幾個能逃得過你的魅力。」

傅容引謙虛地說著導演過獎了,眼睛卻瞄向戴上u型枕準備睡覺的衛舒夷,心裡一陣無奈。

都說他是荷爾蒙殺器,年輕女孩來一個迷倒一個,怎麼到她這兒一點效果都沒有呢?在劇組那天說的事現在還沒著落,他想想就覺得頭疼。

好在落地之後足夠忙,行程滿到沒空讓他胡思亂想。電影節一行對他這個新人來說充滿了新奇感,記憶最深刻的當屬走紅毯那個環節。

幾百家來自各國的媒體擠在紅毯兩旁,鎂光燈亮眼,不同膚色不同人種的明星,穿著最新款大牌高級定制,儀態翩翩地在鏡頭前擺姿勢。

為了保持形象,傅容引不得不強裝淡定,在心裡不停催眠自己——『老子來過很多次了不要慌』!效果當然還是有的,當外國記者們扛著大炮衝他喊:「lookhere!」他應聲轉過去,用那張裝出來的冰山臉秒殺了無數菲林。

照片傳回國內,網上又是一片花癡聲,粉絲們的微博名第三次進化,從『封疆的太子妃』變成『齊司的女朋友』再到『傅老闆的高冷臉』,格式多樣,百花齊放。

傅容引在大眾心裡的形象,也上升了好幾個階梯。

有的時候,格調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大多數人對這一行的深層次規則並不瞭解,他們不會先進行多方面衡量再判斷一個明星的前途,對他們來說,這個人有一部好作品,演技很棒,他就是有實力,粉絲很多,他就是當紅,如果再和這種國際大電影節掛鉤,得個提名甚至拿個獎,那不得了,在他們眼裡,這人的檔次就這麼蹭蹭蹭上去了,比坐火箭還快。

傅容引人在國外,同樣也活在國內的各大娛樂新聞頭條裡,沒辦法,雖然參加這次威尼斯電影節的國內明星不少,甚至沒有邀請函的都主動來蹭紅毯,但參展的只有五部電影,獲得提名的只有兩部,其中《癮》是最有望得獎的,大眾的注意力難免集中在它身上。

拍完紅毯照,進去之後在單獨的房間裡休息,傅容引又要讓自己團隊帶來的攝影師拍。國內明星一般都選在陽台上,外邊風景和采光都好,拍出來畫面比較美,他也不例外。

攝影師拍了十多張,除了一張側頭淺笑,其它全都是清一色看著風景的高冷臉。

傅容引選了三張po在微博上,帶笑的那張分明從攝影師那要來了,卻沒有發。

不多時評論數便暴漲,眾人哭喊著『男神逼死強迫症,不求九宮格但求四張齊全』,衛舒夷默默窺屏,抬頭吐槽他:「好不容易幫你把形象塑造地親和了點,你又倒騰成了高嶺之花!」

他穿著西裝站在她面前,氣質高雅,頗有英倫紳士范,只是咧嘴一笑的樣子哪還有半分冷然?這雙標臉也是沒誰了,要是他的粉絲看到,怕是得哭暈在廁所。

衛舒夷懶得說他,低下頭一看手機,收到了他發來的微信消息。

那套陽台照中唯一一張淺笑的照片,出現在她的屏幕裡。

對上她微愕的目光,他低頭打了一行字發來:藏起來,不許給別人看。

衛舒夷看完消息愣了愣,被他幼稚的行為逗笑,回過去一個『傻』字,手卻點擊圖片,按下了保存。

折騰了許久,蔣韋過來叫他:「走吧,那邊有採訪,等會去看展談談片子出售的事。」

頒獎禮是重頭戲,這些也是必不可少的關鍵環節。

衛舒夷脖子上掛著工作人員證,陪著傅容引一起忙活了一天。他們比別人多了個盼頭,怎麼辛苦都樂意。

到了頒獎禮正式開始之後,進場時不少國內明星見著傅容引,紛紛過來拉他合照。男星還好,會來這種場合的多數曾經有過好作品,或是這次有作品參展,功利心不如爭妍鬥艷的女明星重。而那些女明星裡,帶作品來的就兩三個,其餘全是蹭紅毯湊熱鬧的,有一線有二線,地位尷尬但是後頭有人捧的也有。

這次威尼斯電影節,傅容引是國內焦點,誰不樂意和他站一塊蹭點熱度?還有的心裡已經打起了算盤,想著他這次要是成功獲獎,身價能漲的何種程度?自己又能如何下手拉近關係從而得利?

一個個挨挨擠擠的,拍照時故意把大胸脯往他身上蹭,傅容引面上不顯,心下暗暗皺眉,他還想著等會結束之後藉著這個喜慶的日子抱抱衛舒夷,有這麼好的借口她肯定不會推開他,可現在沾上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香水味,他抱上去不被打就謝天謝地了!

是以,傅容引將他的『高冷』發揮到了極致,一個個身材妖嬈美艷逼人的大美女和他說話,他除了『嗯』和『哦』基本沒說別的字,甚至連人話都不說,從喉嚨裡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呵呵』,讓她們想套近乎都不知該從何下手。

和走紅毯時不一樣,這回是發自內心的,他真是恨死了這些毀掉他和衛舒夷擁抱的女人!!

好在忍一忍就過去了,《癮》獲得了提名,他們團隊的位置比較靠前,傅容引唯一遺憾的就是衛舒夷不能入席。

隨著獎項一樣樣頒布,氣氛逐漸熱烈,各國媒體實時向國內發回消息,網民們沒法親臨盛典,在網上討論地起勁。

蔣韋一行人懸起了心,緊張感在公佈金獅獎得主時到達了最高點。

媒體幾乎是一分鐘向國內傳訊十幾條,微博上話題和實時熱搜第一位都是電影節。

只是很遺憾,代表威尼斯電影節最高獎項的金獅獎,花落法國電影《再見,大洋城》。

傅容引明顯感覺到了身邊蔣韋的遺憾,他低聲說了句:「雖敗猶榮,您是我心中的no.1。」

蔣韋回了他一個笑,略微失落,但也沒那麼輸不起,很快便重新打起精神。

在場的國內媒體們同樣有些可惜,而那些明星們心裡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金獅獎是最高獎,參加威尼斯的電影人沒有誰不想捧到這座獎盃,只是獎項只有一個,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愁。

傅容引的心理壓力一下子加重許多,《癮》獲得的兩項提名,一是金獅,二是最佳新人,現在金獅沒拿到,只剩第二項可以期待,若是最佳新人也錯失……

眉頭不自覺擰了一下,拍電影的時候開心,明明作品有深度有寓意,能帶給觀眾反思,可一旦和獎啊這種東西掛鉤,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心事重重地鼓著掌,忽聽台上的主持人用英文說道:「去年和前年都只頒了金獅獎,然而今年有兩部電影實在令評審們難以取捨,是的,我們的老朋友銀獅獎時隔兩年再次出現了——」

「獲得第77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銀獅獎的影片是,來自中國的電影《癮》!恭喜!」

蔣韋和傅容引一起愣了一下,過後掌聲如潮,作為導演的蔣韋上台接受頒獎,用流利的英文發表獲獎感言:「能得這個獎我很榮幸,感謝諸位評審以及我的團隊,另外,還要感謝我可愛的男主角,傅容引先生。」

畢竟是經常在國際上走的導演,回神之後氣場十足,簡潔說完一句話,對頒獎嘉賓致以笑意,便闊步下台回了座位。

媒體們驚訝過後紛紛往國內傳消息,錯失金獅獎的《癮》在所有人都以為沒戲的情況下,殺了個回馬槍,拿下了並非每年都有的銀獅獎!

一時間,微博上或遺憾或幸災樂禍的聲音消失了,粉絲和大眾紛紛轉發第一個發消息的媒體官博,祝賀電影《癮》團隊,讚他們為國爭光。

接下去又頒了評審團大獎和評審團特別獎,輪到傅容引被提名的最佳新人時,又一次花落旁家,英國男演員維雷克-斯坦頓憑借第一次出演的新片獲得了這項殊榮。

輪到蔣韋安慰傅容引了:「沒事,在我老蔣心裡,你是今年最優秀的電影新人!」

傅容引失落了一瞬間,很快被他這句話逗樂,輕笑道:「那希望蔣導和諸位前輩以後能多多提攜。」

「會的會的!」蔣韋對他很滿意,戲好靈氣足,對自己下得了狠心,有為電影獻身的精神,還能吃苦耐勞,比現在那些演技不足屁事兒還多的新人好上幾百倍,要是有合適的片子,他肯定會優先考慮傅容引!

國內媒體又是一陣遺憾,不過拿了個銀獅也足夠了,有這個重量級獎項加持,今年的片子裡,《癮》絕對能稱得上龍頭老大。

網上又是一片熱議,不過倒沒人敢輕視嘲笑傅容引,他是挑大樑的男主角,整部電影幾乎是他一個人的戲,能拿下銀獅被威尼斯評審會肯定,他的演技毋庸置疑。

傅容引卸下心頭重擔,沒得就沒得吧,這一刀終於砍下來了,回去總算能睡個安穩覺。

然而才剛放鬆下來,台上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

傅容引還沒反應過來,蔣韋用胳膊肘撞他:「愣著幹什麼,上去啊!最佳男演員!」

「啊?」他還在疑惑,台上的頒獎嘉賓朝他笑了:「恭喜,傅先生。」

最佳男演員?他只是走了個神,幾秒鐘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在周圍人祝福的目光中,傅容引錯愕地走上了台。

直到獎座拿在手裡,他還有點反應不及,好在演技不錯,表面看著很是淡定。

「感謝評委會頒給我這個獎,感謝蔣韋導演和團隊的所有工作人員。」停了停,他補了一句:「感謝和我並肩前行的衛小姐。」

他說的也是英文,流利程度和語感讓國內媒體中幾個女性新聞人蘇地雙眼都成了愛心。

只是一邊撰寫短新聞回國,一邊又有點疑惑,並肩前行的衛小姐是誰?

傅容引捧著獎回到座位,蔣韋忍不住朝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

像那種被公司和經紀人辛辛苦苦捧紅,大牌了就攀高枝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他沒少見,傅容引這樣拿獎還不忘自己經紀人的,實在少見。

衛舒夷的那個工作室和別的公司比只能算是個小作坊,拿不出手,今晚之後,回國會有多少人想把傅容引挖過去,可想而知,只希望他能保持住現在這份心。

蔣韋在心裡感慨著,他哪裡知道傅容引提衛舒夷打的是什麼主意?故意不提經紀人三個字,而是用一個浮想聯翩的『並肩前行』來形容,知道的人曉得這是他經紀人,不知道可就有得猜了。

果然,網民們在熱情祝賀的同時,又開始議論起來,尤以傅容引的粉絲動靜最大。

『臥槽!傅老闆說什麼?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絕對不可能是女朋友!非正式公開的我都不信!!!』

『??並肩前行是什麼鬼?哪家媒體寫的確定寫對了麼??記者沒有聽錯??』

『哪個wei啊拜託記者寫清楚點好嗎?魏衛韋威這麼多我們怎麼找啊!!』

……

衛舒夷在外等候,看完各大媒體發的新聞,再登陸小號,看著飯圈一片咋呼,頓時頭疼了起來。他要不要那麼能給她找事?

作為飯圈大大的衛舒夷,收到了不少私信。她往常在小號上經常放出一些網上找不到的傅容引的圖,偶爾爆出兩條內部消息,事後證實都是真的,於是在飯圈中的地位日漸穩固,大有領頭羊的意味。這時候大家都躁動,上她這來問消息再正常不過。

另一個飯圈大大也忍不住發來私信,對方是真粉絲,經常在微博上和衛舒夷互動,不回她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衛舒夷忍著心虛,看完了她的問題:「你知道那個wei小姐是誰嗎?難道是容引的女朋友?有沒有可靠點的消息?」

當然知道,不僅知道而且還很熟,衛舒夷抬手捂臉,內心一陣凌亂。

冷靜了半分鐘,她昧著良心回過去:「不是很清楚,女朋友什麼的,應該不是吧。」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我記得容引的經紀人就姓衛,也是他工作室的老闆。」

其餘的便沒有多說,那位粉絲收到消息,興奮地道了謝。半個小時之後,她的微博被飯圈的人轉到了衛舒夷小號的首頁。

【傅老闆今天發微博了嗎:來自巨巨容引世無雙的透露,那位不知名的wei小姐其實是容引的經紀人兼老闆,女朋友什麼的別亂猜了,別給別家趁亂黑容引的機會,這時候我們只要為他驕傲就好,電影馬上要上映,大家把票房大旗扛起來![圖][圖]】

那兩張圖一個是她和衛舒夷小號聊天的截屏,另一個是衛舒夷大號的主頁截圖。

這條微博很快在飯圈轉起來,衛舒夷輕歎一口氣,這樣也好,能穩住粉絲們的心,不至於鬧出什麼事,省了她和工作室眾人的功夫。

刷了會兒微博,裡面頒獎禮結束,傅容引第一時間拿著獎出來找她,張開雙臂正準備來個熱情的擁抱,衛舒夷一掌撐在他額頭,擋住了他的動作。

「怎麼了?」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拿獎這個由頭還不夠嗎?她就不能開心一下讓他趁機抱一抱?要知道他為了甩開那些來合影來恭喜的女明星有多不容易!

容引心裡苦。

「今晚別喝湯了,你早點睡吧!」衛舒夷留下一個『友好的微笑』,率先轉身。

不喝湯就意味著他進不去她的房間了,有什麼話要說有什麼小便宜要占也沒戲了,傅容引一愣,而後拔腿就追,速度比兔子還快。

正好國內那群女明星從裡面出來,看著那個剛剛問鼎威尼斯影帝的高冷男人死乞白賴地追著一個女人,心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操!她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他要是願意,大家分分鐘可以去床上聊聊,那個還要他賠笑臉追的女人是何方神聖?

看背影也不是什麼絕色啊,值得他上趕著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8:27

☆、第53章

一部電影,最重要的就是口碑、票房和獎項,最後一樣《癮》已經有了,需要期待的只有前兩項。

威尼斯電影節結束之後,團隊一起飛回b市,接機人數比送機時還要多,在機場內不好大喊大叫,出了機場,小姑娘們憋不住了,一句句「傅容引」喊地聲嘶力竭。

衛舒夷戴著擋住半張臉的墨鏡混在工作人員中,她一個經紀人,這時候還是低調些好,自從她的大號被那個粉絲出來以後,兩天不到,她就漲了幾十萬粉,每天都能收到各種拜託她照顧好傅容引的私信,鬧得她現在都不敢隨便發微博。

國外只是幾天,感覺卻像過了半年一樣漫長。

回到工作室,眾人給他們舉辦了一場熱鬧又溫馨的歡迎會,傅容引的獎項不僅對他自己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對整個團隊來說,也是一針強心劑。

在他們離開的這些天,工作室的員工們已經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哪幾個是可以合作的廠商,對方給出的條件以及最後擬定好的合約,一一呈給衛舒夷過目。

宣發合約簽出去了,合作方是為許多超一線影星護航過的燦輝公司,公關問題他們全包,往後再有人黑傅容引或是企圖在他身上做手腳,就沒那麼容易了。

電影緊鑼密鼓地籌備上映,除了點映那天,傅容引還出席了兩次路演活動,提前觀影的觀眾和專業影評人在網上均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而後在各大院線公映,票房以及其喜人的姿態不斷上漲著。

衛舒夷作為投資方,一共砸進去六千萬,這個數目在現今的環境中相對來說算少的,票房收益只要能達到六千萬,她就不會虧。

只是她答應了要把錢還給裴運榮,還誇下海口會付利息,心裡多少有點忐忑。

不過,她的擔憂是多餘的,下線時,電影總票房達到了5.1億。

離中國電影最高票房記錄還有一半的距離,但關鍵在於這不是愛情片也不是喜劇片,沒有大牌雲集,上映期不是國產保護月也不是寒暑假,單靠傅容引一個人扛票房,講述一個略微壓抑的深沉故事,能有這個成績,實在讓人咋舌。

數據出來的時候,粉絲一片沸騰。

要想躋身一線,硬性條件必需過關,要麼有演技,要麼有獎項,或是二者都沒有,但是有足夠的票房號召力,有人心甘情願花錢買你的電影看,這樣導演們才會願意用你。

如今看來,傅容引的硬性條件性當過關,前程一片大好。

就連一向鎮定的衛舒夷也難得激動了一回,在傅容引臉上摸了一把,笑嘻嘻地稱讚:「五億小王子,恭喜恭喜!」

刨去成本,她賺了四億多!四億多啊!

再加上他的代言費,三個廣告加起來也上億了。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一直精心灌溉的小金錢桔盆栽,終於長成了搖錢樹!

傅容引忽略她眼裡冒光的金錢符號,捉住她的手腕:「那現在可以聊一聊那件事了吧?」

衛舒夷張嘴正要說話,樓下突然叫道:「衛姐,廣告商來電話了,說今天進棚試一試,先拍照,讓咱們兩個小時之內到!」

趕忙應了一聲,衛舒夷催他回房換衣服:「快點快點,這裡過去至少得一個多小時,遲到不好!」前面的事被她拋到了腦後,傅容引氣結,又不能怎麼樣,只好回去換衣服工作。

拍完廣告商要的照片,電視台那邊還有工作,衛舒夷把他送過去,有事要先走。

「大概七八點就收工了,要吃什麼讓助理給你買,我等會兒過來接你!」

開車回了裴家,她拿出支票恭敬遞還給裴運榮:「多謝裴叔,我這邊事情解決了,按當初說的,還您雙倍!」

「看樣子賺了不少?」裴運榮打趣道。

「票房統計我看了,少說賺了四億。」裴洋在旁邊接話,吧唧吧唧吃著橘子,斜眼看她。

衛舒夷瞪他一眼,回答裴運榮的話:「是賺了些,這次運氣好,接了個好劇本。」

「不止!爸我跟你說,她投的那個電影還去外國拿獎了,歐洲三大電影節知道不,威尼斯那個她們拿了兩項獎!」裴洋亂插嘴,「一個多月了,網上鋪天蓋地都在說。」

裴運榮淡笑不語,過一會兒才道:「錢你拿回去吧,別剛掙點錢就得瑟。」

衛舒夷愕了,什麼叫得瑟?她這是來還債的好嗎?欠錢不還是毛病,她謹守做人準則怎麼還挨罵呢?搞不懂。

「怎麼?不拿回去?」裴運榮瞥了她一眼,「那這樣吧,這些錢就以裴洋的名義注資到你工作室,擬個規程,再加點湊個整數,如何?」

這回換裴洋愣了,「什麼什麼?爸,你怎麼總神來一筆啊?」

用他的名義注資,他沒意見,再多給點錢給衛舒夷,他也樂意,只是他搞不懂他爸的想法,當初還死活瞧不上這個圈子,說不是正經行當,怎麼現在轉眼就認可了呢?以裴洋的瞭解,他爸絕對不是看衛舒夷賺了錢,所以才點頭,他是做大買賣的人,那點數還入不了他的眼。

衛舒夷也搞不懂,兩個小輩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裴運榮淡淡對裴洋道:「這個就當你的零花錢,以後開銷就跟分利裡拿,分得多少用多少,別再來我這裡敗。」

對視一眼,裴洋撇嘴,衛舒夷偷笑,她應道:「行,那我回去擬個章程出來,以後工作室做大了,裴洋就是第二號股東。」

裴洋除了愛玩一點,正經事上還是很靠譜的,裴家家大業大還要他繼承,注資衛舒夷工作室只是掛個名,肯定沒時間出什麼力,衛舒夷會答應,不過是因為想還個情罷了。

支票原樣裝回去,衛舒夷出了裴家,趕去電視台接傅容引。

他參加的節目攝影棚在23樓,衛舒夷掛著證件一路上去,正好趕上中段休息,她想著能看看傅容引狀態如何,到休息室卻發現人不在裡面。

助理說:「傅哥剛剛出去了,應該在洗手間吧。」

衛舒夷點點頭,拐到另一條走廊,或許是密閉關係,不知從哪吹來了陰嗖嗖的一股風。

寂靜的走廊上聲音特別明顯,衛舒夷走了一會兒,聽見前方拐角似是有說話的聲音。她的步子向來輕,又沒穿高跟鞋,平底踩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響,是以,她聽得到對方說話的聲音,對方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衛舒夷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掩著,悄悄探了點頭,好奇心害死貓,這種行為在這個圈子裡尤其危險,她也不想如此八卦,只是……

說話的一男一女裡,有一道是她熟悉的聲音。

男人背對著衛舒夷,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傅容引。

「我知道你還在恨我,這麼久了我也不好過,你別這樣……」

「我一直很後悔,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你說句話好不好……」

女人在苦苦哀求著,傅容引沒有說話,沒多久,衛舒夷看見了她的臉——

葉琪。

上次錄製happyking時,在酒店對面的拐角和傅容引說話的女人。

衛舒夷愣了一下,再抬頭時,卻見葉琪把傅容引推到了牆上,踮起腳親了上去。

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底,她覺得心好像頓了一下。

只是一眼,衛舒夷躲回牆壁後,旁邊傳來摔倒的聲音。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也不敢去想傅容引的表情,她怕自己看到一張遷就默許的臉,沿著來時的路,她飛快地逃離了原地。

回到保姆車上,心跳地依然很快,司機見她臉色不對,問道:「衛小姐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她擺擺手示意不用,雙臂環緊自己的腰,呼吸久久難以平復。

不知過了多久,節目錄製完了,換回自己衣服的傅容引從電視台出來,一天的工作差不多結束了,他讓兩個助理直接回家,自己拉開後邊車門,坐到了衛舒夷旁邊。

手撩了撩她的頭髮,衛舒夷閉著眼,沒有動。

車開到半路突然停下,司機下車前說了聲:「輪胎好像有點問題,我檢查一下。」

停靠在路邊,夜景下的路燈暖黃,從擋風玻璃外照進來,傅容引看著她小聲歎了一句:「怎麼睡這麼久?又沒休息好……」

衛舒夷突然覺得心裡一陣難受。

他低頭靠過來,呼吸撲在她臉上,唇瓣離她只剩一厘米的時候,她突然猛地推開他,睜開了眼睛。

眼裡寒光大盛,臉上仿若結著一層霜。

「別用剛親過別人的嘴來親我!」

在傅容引錯愕訝異的目光中,她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他來不及叫,她就已經攔下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8:39

☆、第54章

衛舒夷這一走,再沒回來。等傅容引回到工作室時,發現她根本不在,電話打不通,一直沒有人接,等到晚上,還是不見人影。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直不停給她發微信消息,發短信,但統統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第二天的工作還得照常做,他以為衛舒夷總會回來負責工作,誰知沒等到她,倒是總監端著一副嚴肅臉,突然出現,說他的工作安排暫時由她接手。

傅容引怔愣過後,連忙追問衛舒夷的去向,總監眉頭一挑說道:「國外有個大師辦了攝影展,她買了凌晨的機票看展去了,現在差不多快到了吧。」

他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拔腿要跑,總監揪住他:「別走啊,你先上妝,等會兒咱們飛n市,有個品牌活動要參加,時間趕著呢,晚上還有兩家當地媒體約了專訪。」

呼啦啦上來一群人,化妝師造型師全來了,不由分說便把他摁在沙發上坐好,開始忙活起來。

不情不願地被押上飛機,耗時三天,等再次飛回b市,傅容引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可以去找衛舒夷了,誰想總監突然帶了個人介紹給他認識:「這是王石先生,從今天開始正式接手你的一切經紀工作,張絮寧小姐特別推薦來的,他在這一行待近二十年,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

「經紀人?」傅容引傻眼了,「舒夷呢?那舒夷呢?」

總監抱著雙臂,依舊沒什麼表情,答:「王先生是衛小姐出面拜託張小姐請來的,一早就安排好了,王先生一手帶出來多少天王天後,讓他來負責你之後的規劃再適合不過,這是你的運氣。」

傅容引聽不進去,滿心滿腦都是衛舒夷,她走的時候在生氣,他還沒和她好好解釋,怎麼可以就這樣任其發展?

他突然有點害怕,他怕衛舒夷會像當初對顧冕一樣,甩手一走就是好幾年。那時候的她和顧冕有七八年的感情根基在,她都能狠得下心離開,現在他僅僅是在她心裡撬開了一個角,好不容易才走到現在的地步,他不敢想衛舒夷要是真的失望了會怎麼樣。

呆愣間,手機響了,他手忙腳亂拿出來一看,眼神瞬間黯淡,不是衛舒夷。

王石一直默不作聲地打量他,看見他這幅和外界傳言完全不同的面貌,微微皺眉。不過這也側面說明了他背後的這個團隊有能力,至少能給他塑造出這麼一個格調還挺高的形象。

盯著來電顯示看了幾眼,傅容引把電話掛了,正欲從總監嘴裡再問出些什麼,手機再次響起。他不耐地皺眉,思考幾秒後摁下接聽。

是葉琪。電話那頭的她沒說幾句又開始追憶曾經,苦苦哀求他和好,若說前幾次傅容引是不想撕破臉皮鬧得太難看而忍著她的話,現在就是徹底被惹怒了。

如果不是她,衛舒夷也不會出國,傅容引聯想到那天她說的話,立刻明白過來,衛舒夷一定是看到了他被葉琪強吻的一幕。

聽筒裡還在輕聲細語地說著,傅容引忍不住提高音量:「你到底有完沒完?追了我一年,不答應和你在一起就鬧自殺威脅的人是你,進了娛樂圈嫌棄我是個跑龍套的人也是你,你以為你是誰?想分手就分手,想和好就和好,誰都可以任由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葉琪,你給我聽好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你,當初因為同情和你在一起,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決定。」

他掛了電話,臉上一派躁怒,抬眼卻見面前的兩個人都呆住了。

王石先開口:「葉琪?也是藝人嗎?」

「是。」傅容引冷聲答,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和你什麼關係?」

傅容引皺眉道:「前女友。」

而後不欲多言,看向總監道:「我今天的行程都在晚上對吧?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打我電話。」說罷怕她阻攔,拿上帽子和口罩就飛奔出門。

總監尷尬地對王石笑道:「他私底下就是這樣,有點活潑,而且他和衛小姐情誼深重,衛小姐不在,他難免有些暴躁。」

王石沒在意那麼多,重點落在了別處:「那個葉琪和她的公司,你們留意一下,對了,傅容引的宣發籤給了哪家?」

「燦輝。」總監道。

「行。」王石邊點頭邊朝門走去,「那先這樣吧,我去燦輝一趟,等會兒把他一個星期之內的行程表發到我郵箱,我晚上再過來。」

總監把人送出去,歎了口氣,回身打電話向衛舒夷匯報情況。

傅容引跑的太快,連司機也沒叫,直接攔了的士,一路直達廖申寧的公司。

廖申寧正在辦公室裡洗私人照片,門外一陣吵鬧聲惹的他皺眉,還沒責問,就見傅容引衝了進來,助理跟在後頭,一臉難色:「廖總,我攔了,這位先生……」

「行了,你出去吧。」打發走助理,廖申寧轉頭看向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傅容引,挑眉道:「大影帝怎麼有空來我這?真是蓬蓽生輝。」

傅容引不跟他來虛的,張口就問:「舒夷在哪?」

「什麼?」廖申寧訝異一瞬,而後笑道:「有沒搞錯,她是你經紀人,是你老闆,又不是我的,我怎麼知道她在哪?」

「舒夷在哪?」傅容引卻不管那麼多,逼上前去,揪著他的領子道:「她說去看攝影展了,你一定知道,告訴我,她在哪?」

「哎哎哎……」廖申寧放下手裡的東西,掰他的手,「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跟你說你再這樣我要叫記者了啊,明天就是頭條!」

恐嚇不到他,廖申寧沒辦法,只好道:「我真不知道啊,我公司最近接了幾個大單,忙得很,一直沒和她聯繫,我怎麼知道她在哪?怎麼,你們吵架了?還是你把她氣跑了?」

對上那八卦又隱隱有些興奮的目光,傅容引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不理會他喋喋不休的追問,手一鬆,轉身又從門口跑了出去。

廖申寧理理領子,舒了一口氣,看著傅容引離去的方向,笑道:「哼,要是我做演員,你們都得沒飯吃!」

而後哼著小調,繼續倒騰他的照片去了。

衛舒夷去國外的事他當然知道,傅容引惹毛了她,別人又沒惹毛她,聯繫當然還是有的,只是誰規定了傅容引來問,他就一定要說?

早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看傅容引那個傢伙不順眼,回回佔盡先機,他和裴洋都成了那傢伙的手下敗將,現在好不容易遇上這麼個難得的機會,他們不給他下絆子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幫他?

做夢去吧!

可想而知,離開廖申寧公司,轉頭去找裴洋的傅容引,在那頭也問不出什麼結果。

*

同一時間,傅容引到處問不出下落的衛舒夷,正在哥本哈根享受難得的假日。

說起來這一年裡她差不多每天都和傅容引黏在一起,白天見完晚上又見,除了睡覺幾乎時時都在見面,像這樣遠距離分開,還是第一次。

那天在電視台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她的確很生氣,所以才會在被傅容引偷親的時候說那樣的話,但是怒氣過去,冷靜下來之後,她又覺得,他其實也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死罪。

不管怎樣,她至少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對不?

只是心裡這麼想,又捨不得就這麼結束假期,她一天拖一天地磨蹭著,一磨蹭就過去了一個月。

等到好不容易決定回去的時候,不曾想國內媒體又爆出一個大八卦——新晉影帝傅容引和女星葉琪曾經是情侶關係,記者拍到他們前見面的照片,有舊情復燃的跡象。

《癮》從影院下映了,三大國際電影節之一的威尼斯也參加了,最近正好輪到國內電影節評選,《癮》參賽是肯定的,明眼人知道,獲獎也是肯定的。

剛拿下威尼斯影帝的傅容引,怕是還能再拿一次金雞獎影帝。

這個時候爆出這種緋聞,自然引起大眾熱議,葉琪一個三線女星,就這麼成了焦點人物。

衛舒夷本來有點氣,只是看一眼媒體披露的照片,她的氣又消下去了。

傅容引這傻缺,又被別人擺了一道。

那張照片裡的傅容引和葉琪在街邊說話,衛舒夷有印象,因為那正好是幾個月前他們去錄製happyking時,她看到的那一幕。

衛舒夷正考慮著是讓這個傻缺自生自滅好,還是發發善心回去幫他,沒想到第二天,反轉劇情就出現了。

多家媒體連續放出大料:葉琪和傅容引是大學情侶,兩人交往原因是葉琪以自殺等手段為挾,要求傅容引和她在一起,而後兩人一同進入娛樂圈,葉琪上升較快,傅容引在底層苦苦跑龍套,沒多久,越來越現實的葉琪就開始嫌棄他,後來兩人便分了手。

許多當初的校友也出來爆料,葉琪寫給傅容引的情書也團隊被貼了出來,更厲害的是,工作室的員工們從傅容引保存完好的舊手機裡,技術復原了當初葉琪發給他的分手語音。

一時間,網上又是熱鬧一片。

原先猜測這段戀情的人,紛紛對傅容引報以同情,緊接著最精彩的部分來了,之前發消息說傅容引和葉琪舊情復燃的那幾家媒體自己站出來坦白,照片是葉琪公司提供的,新聞也是按照他們的要求撰寫的。

於是,三線女星葉琪上位不成,反被網友當成落水狗痛罵了一頓。

燦輝的公關能力是數一數二的,這一點上衛舒夷很放心。

衛她鬆了口氣,看完消息,翻了個身繼續欣賞異國風景,就見王石傳消息來,說是有幾個劇本猶豫不決,問問她的意見。

她起身,仔細看過之後,給傅容引挑了幾個非常能展現實力的角色。

——她發誓,挑那些角色完全是因為人物本身太有魅力了,讓她非常喜愛,和造型怪異毀美男形象這一點,絕無半分關係!

這下心氣平了,電影至少要拍上三個月吧?她不用趕著回去了,衛舒夷翻身下床,光著腳蹦到陽台上伸了個懶腰。

另一邊,正在國內趕通告的傅容引突然打了個噴嚏。

一定是舒夷想他了!傅容引舒展愁苦眉目,眼神堅毅,再次拿起手機開始拷問廖申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9:02

第55章 大結局

好不容易拍完廣告,氣還沒喘勻,傅容引又被王石拎進了劇組。

新劇本題材是黑白兩道,他在裡面演一個鬍子拉碴冷酷無情的殺手。當然,還是男主,準確地說是雙男主之一,搭檔的是實力影帝孫林先生,人家也是老早就拿獎的演員,二十歲拿了金像獎,之後五年把三金打了個通關,湊齊大滿貫,算是真正的戲骨。

在這樣的前輩面前,傅容引自然不敢造次,為了跟上導演和孫前輩的水平,只好把衛舒夷的事暫且擱置,刻苦鑽研劇本,揣摩角色。

王石對他這點還是滿意的,私底下看起來不太靠譜,一旦跟工作掛鉤,整個人氣勢就完全不同。為了讓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拍攝中去,王石在衛舒夷回到b市三天之後,才告訴傅容引這個消息。

彼時已經進組三個多月,還差幾天就殺青,想要見到衛舒夷的念頭差點就把傅容引折磨瘋了,他立即拋開劇本,揪著王石追問:「她在哪?工作室還是別的地方?快告訴我!」

王石被他拽地趔趄,知道這時候和他講道理沒用,只好把知道的那點全倒出來:「沒在工作室住,住哪裡我不知道,但她回來的時候確實給我打了電話,你要想找她就自己和她聯繫吧。」

傅容引撒開手,邊打電話邊急的團團轉,好不容易通了,聽到她尤有餘韻的淡然聲音透過訊號傳來,他喉頭梗了一下,這幾個月的擔憂和輾轉難眠,一時間都化作酸澀湧上頭。

「說話?」她奇怪於他不吭聲的舉動,「不說話我掛了啊。」

傅容引這才開口,穩定情緒問道:「舒夷,你在哪?」

「我?在喝茶。」她的態度和走之前並無兩樣,稍稍讓他安了心,「你不是在拍戲麼?」

「嗯,今天的戲份拍完了,你在哪,告訴我具體位置,我來找你。」傅容引道。

衛舒夷報了個地址,他記下後,著急趕去,誰知還沒到路上,她突然又打了個電話過來。

「怎麼了?我剛出來,大概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到。」

衛舒夷沒接這茬,沒頭沒腦地問:「你有沒有騙我?」

「什麼?」傅容引不明所以。

「我說,你有沒有騙我,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騙你?具體一點……比如?」他試探地問。

那邊沉默了一下,傅容引正忐忑,卻聽她換了個話題:「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第一次見你?」他完全搞不懂她問這些是怎麼了,想了想回答:「你也知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正好試鏡失敗,差點被人佔便宜,跑了十幾條街,身上全都淋濕了,那個時候生理心理都挺難受的,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感覺……就像雲端裡的人朝我伸出了手。」

他正思考著要不要再補充些煽情的比喻,衛舒夷開口了:「茶喝完了,我有點事,你先不用過來,回劇組吧。」

電話中斷,忙音嘟嘟響起,傅容引愣了,他又哪裡說錯話了?

*

狠狠摁下掛機鍵,衛舒夷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對上廖申寧玩味的目光,皺眉:「你看什麼?」

他聳肩,表情滿是調笑意味。

又把手機打開,點開剛剛保存的圖片,衛舒夷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對面:「你說,會不會是他不記得了?」

「你覺得呢?」廖申寧反問,「你覺得是就是唄。」

「也有可能啊,畢竟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他當時沒注意也說不定呢?」衛舒夷苦苦思索。

「反正換做是我,多少都會有印象,影帝身邊的助理啊,還一起合了影,不是說照片裡的人每個都有一張麼?記性不至於差到這種程度吧。」廖申寧不動聲色地開始下套。

「他沒道理理由瞞我啊,這又不是什麼……」衛舒夷想不通,而且剛剛電話裡,傅容引的態度不像在說謊。

廖申寧哼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衛舒夷煩躁地甩開手機:「這封郵件到底是誰發給我的啊!我要弄死他!!」

那張被她盯著看了許久的圖片,是在傅容引說要來找她之後,莫名送達她郵箱的。照片裡有六個人,正中間的是顧冕,他旁邊的是衛舒夷,另外四個都是清一色的男性群演。

當初她去找顧冕說清楚時,顧冕正在拍戲,在劇組開始的幾天還是過得很安穩平和的,他們的關係也一度回溫,顧冕心情一好,便答應了那幾個群演的合照請求,還拉上了衛舒夷。

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對的就是照片最左邊那個男人,那居然是傅容引!

如果說早些時候給她看這張照片,她可能看不出什麼,但是現在絕對不會看錯,不管照片裡那人穿著多邋遢簡陋的戲服,她都能認出來,那就是傅容引!

發匿名郵件的人除了照片,還補充了一句:這張合照大家都有。

大家?除了她和顧冕,就只剩四個群演。會是誰發的,難不成是這幾個群演之一?見傅容引現在紅了,於是把舊照片翻出來?

可這樣能圖著什麼?又不是勁爆的艷照或丑聞留證,沒道理啊。

如此一來,想不到發件人有何惡意的衛舒夷,全副精力都轉移到了傅容引身上。

每個人都有,也就意味著他也有咯?那他究竟認沒認出來,合影中站在顧影帝身邊的那個人,就是在街上攔下他說要捧紅他的人?

意義不大,但衛舒夷總覺得這之下藏著點什麼。

想了許久,她幽聲說:「我還是覺得……他應該是不記得了。」

所以才會把街上見面那天當做他們的初遇,就像她自己也完全不記得和傅容引拍過這樣的合照。

沒有騙她,沒有瞞她,更沒什麼可怕的陰謀。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人心啊,琢磨難定,想簡單點也是好事。」廖申寧若有所指地感慨。

衛舒夷抿唇未語。

*

被半路『退回』的傅容引回到劇組之後一直鬱鬱寡歡,世界瞬間就黑暗了。

悶頭一覺睡到天亮,醒來之後沒有一個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更可怕的是,衛舒夷沒出現,裴洋反倒來了。

「你來幹什麼?」滿腔的期待落空,傅容引把怒氣全撒到了裴洋身上。

「王石有點事,我過來頂替他。」裴洋眉頭擰地死緊,一臉『你以為老子樂意』的表情,「快點起來拍戲,我晚點還有事,沒空陪你浪費時間!」

誰稀罕你來似的!有事就別來湊熱鬧,哪怕是死人臉的總監都比這個不靠譜的強!

傅容引一臉不爽地起床洗漱,第一次覺得人生了無希望。

裴洋自從注資之後,三天兩頭來工作室溜躂,沒事總愛拿老闆的架子訓他:什麼認真拍戲、多將心思放到工作上、不要辜負同事們的希望、別總想著談戀愛……

傅容引煩死了他這明顯目的不純的做派,以前礙於他是衛舒夷的弟弟,稍稍忍讓他,現在好,直接升級成了自己的老闆之一,更加避不開了。

只是不滿歸不滿,工作還是要做的,最後幾天的戲份拍完就可以殺青,這個時候尥蹶子和別人置氣是傻子才幹的事兒。

早飯隨便吃了兩口,到片場上好妝,傅容引坐下候場,三場戲時間錯開,輪到他時他就拍,沒到他,他就坐在椅子上看別人演戲,有時候想到什麼,和導演聊聊劇本。

裴洋今天來頂經紀人的工作,他在哪就得跟到哪,傅容引不動彈,就得跟著坐下,還沒什麼事能做,只好玩手機刷刷新聞,翹著腿打發時間。

傅容引看著劇本等開拍,耳朵也沒閒著,一直在注意裴洋的動靜,尤其是他接電話時,就差將耳朵豎起來支到他面前去。

裴洋沒顧忌那麼多,說話也不遮掩,不愧是大少爺,業務繁忙,坐下三個小時,電話就已經接了七八個。

其中有幾句話讓傅容引特別在意,什麼「我直接過來機場」、「看幾個展子?那個不是已經看過了麼?」、「你問問她有沒什麼想吃的,我過來時應該會路過她最喜歡的那家點心店」……

『她最喜歡的點心店』!這句話讓傅容引瞬間聯想到衛舒夷,片場周邊二十分鐘路程不到的地方,有一家甜品店,以前他陪衛舒夷去買過小蛋糕!

面上不顯,心下卻猜測多多,直到上場拍戲了,傅容引還有點出神。這種狀態對演員來說是非常不行的,尤其是要拍危險戲的時候。

傅容引的這場戲需要吊威亞,從房頂跳下來是一個鏡頭,換個機位拍空中落地,又是一個鏡頭。第一次順利通過沒什麼問題,然而第二次,他注意力不集中,跳下來的時候沒有跟著威亞繩的方向使力,整個人被吊著撞上了牆壁。

導演立馬喊卡,大家手忙腳亂把他弄下來,連百無聊賴的裴洋都站了起來。

他擠到人群裡:「弄傷哪裡了?嚴不嚴重?」

有人答:「幸好沒撞到腰,胳膊擋住了,送醫院!得送醫院!」

傅容引臉色慘白,擰著眉頭,額上滲出了汗,一聲未吭,任由眾人用簡易擔架把他抬上車,送往醫院。裴洋隨行,想說什麼,看了他兩眼又把話吞了回去。

傅容引艱難地側著頭,一直看著他。

「你脖子不難受?」裴洋被看的實在受不了,皺眉問。

傅容引忍著痛,擠出一句:「你怎麼還不打電話?」

「電話?打什麼電話?救護車?」裴洋奇怪道。

「……」傅容引緩了好久,才道:「舒夷的電話……」

原來是指這個!裴洋眼裡閃過這般字眼,而後扭頭不再搭理他,只說:「撞上胳膊這點小事,不用通知她,有我在就夠了,放心吧,大爺我一定會治好你,多少錢都管夠!」

傅容引:「……」

*

到醫院一檢查,醫生說是輕微骨裂,不是很嚴重,打上石膏和夾板,大概兩個月就能復原。

導演還得留在片場趕進度,讓副導演陪著來了,和醫生談完之後通了個電話,副導演代表導演來問傅容引的意思:「最後還有幾場戲就殺青了,你的戲份等到傷好了之後再補上吧?這個算工傷,劇組會負責的。」

傅容引拒絕:「不用這麼麻煩,後面幾場戲都是坐著不用動的,多穿點衣服,鏡頭位置稍微處理一下,應該不礙事,至於這場威亞戲……等我痊癒太拖進度了,用武替吧。」

一開始導演就提過這場戲用武替,畢竟要跑還得從空中跳下來,有點危險,只是傅容引怕影響效果,決意親身上陣,現在發生這種意外,只能用原先的辦法了。

副導演對他的體諒很感激,叮囑幾句好好休息,又出去和導演匯報。

裴洋一直在外頭打電話,傅容引不知道他在和誰聯繫,眼睛死死盯著,撓心撓肺地想要把他的手機搶過來——然後他真的付諸行動了,在裴洋拿著手機走到床邊的時候,傅容引趁他坐下不察的空擋,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一把將他的手機搶了過來!

裴洋一愣,回神後要去奪回來,傅容引卻翻了個身趴下,利用傷員優勢,高舉著打著石膏的手對他,頭和另一隻手一起扭到一邊,指間飛快,十幾秒的時間裡就將微信列表掃了一眼。

這時候再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傅容引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猛地起身,質問他:「下午的飛機?去哪?她回來了幾天,又要去哪?!」

「她……」

「你別想狡辯,這一字一句都寫清楚了,你剛剛打電話說去機場,也是要去見她,她又打算走了?對不對?」

「那……」

傅容引壓根沒給裴洋說話的機會,手機往病床上一扔,風一樣地衝出了病房。

*

下午三點半,b市國際機場。

前不久拿下威尼斯影帝的人氣男演員傅容引,在網上屠版近兩個月後,突然出現在機場大廳裡,左手打著石膏,身上穿著病號服,一路狂奔進來,氣喘吁吁。

路人在認出他之後,紛紛上前圍觀拍照,引起了一片躁動。

許多年輕姑娘拿著手機圍在他身邊,一邊拍一邊問:「是不是在拍電影?我們會不會打擾到你?」

傅容引搖頭說了聲不會,目光在大廳裡細細搜尋,不顧身邊圍著的人群越來越多,就那麼面帶急色走動。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拔腿往候機區跑,周圍的人不僅沒有離開,反而跟著他一起移動。

議論聲越來越大,看到他的姑娘們不管是不是粉,均都忍不住捂著嘴小聲尖叫起來,不少年輕男人也過來湊熱鬧,舉著手機跟著拍啊拍的。

沒辦法,誰讓這位男神出了名的低調,即使是宣傳期,最多也只上一次綜藝,各大媒體門戶想約到他的採訪更是不易,偶爾在微博上更新動態也言簡意賅地令人髮指,十張照片裡帶笑的最多兩張,高冷到讓人又愛又恨。

如今能碰上活的,當然要多拍兩張。

正當眾人跟著傅男神在機場亂走的時候,他突然眼睛一亮,衝著一個地方奔了過去——是一個旅遊團,為首的導遊手裡舉著紅旗和擴音器,他跑過去說了聲什麼,而後對方的擴音器就到了他手中。

大家都對這個舉動感到莫名,卻見那個平時仙氣十足的高冷男神吧擴音器打開,一邊小跑一邊喊起來——

「衛舒夷!你出來!」

「衛舒夷!聽到就出來!」

「衛舒夷你在哪?衛舒夷!」

嗅到異常的氣息,眾人紛紛預感有大事要發生,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傅容引卻不管那麼多,他焦急地喊著衛舒夷的名字,眼睛在人群裡搜尋,不知是手臂痛還是急的,額頭又沁出了汗。

就在保安即將過來維持秩序的時候,被呼喚的女主角出現了。

「你在吵什麼——?!」

一道清晰幹練的女生從某個方向傳來,眾人齊齊朝那個地方投去目光,傅容引更是急切。

人群主動讓出一條路,衛舒夷就在不遠的盡頭。

傅容引把擴音器往地上一放,跑過去,什麼話都沒說,用完好的胳膊緊緊抱住了她。

人群立刻爆發了一聲驚歎,八卦,這可是驚天大八卦!要上頭條的節奏!

「你有毛病嗎?是不是想上頭條?!」衛舒夷皺著眉罵了一句,卻沒推開他,而後注意到他的夾板,「手怎麼了?」

「剛撞的。」傅容引隨口解釋了一句,而後鬆開她,急的說話都有點不利索:「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行不行?舒夷你別走,真的,有什麼不高興的只要你說我一定改,只要不走就好,我昨天沒睡好,就一會兒,睡了一會兒就醒了,特別難受……」

「我問什麼你都會老實回答?」衛舒夷挑眉。

「是!」

她點頭:「那行,我問你,你和葉琪是什麼關係?」

有離得近的圍觀者聽到,又是小範圍的驚呼聲,他們關係絕對不一般!不!一!般!

「大學的時候她追了我一年多,以自殺要挾我和她在一起,那時候我沒想那麼多,迷迷糊糊就答應了,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親近,除了牽手沒有更多的行為,我保證!」傅容引舉起三根手指發誓,「後來進了娛樂圈,她很快就接到戲,我一直跑龍套,她開始嫌棄我,於是我們就分手了!真的,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那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嗯?」傅容引被這個問題問地一愣,「那天在街上……」

衛舒夷拿出手機,翻出那張照片給他看,很小心,沒有讓旁邊的人看到。

「最左邊這個不是你?」

傅容引微詫:「你怎麼有這張照片?」

「看來你是記得啊?」衛舒夷眼睛微瞇。

見她收起手機作勢要走,傅容引趕忙拉住:「我說我說我說!我哪知道你是指這個……」

他無奈抿唇:「就像照片裡那樣,那個時候我在跑龍套,正好是咳……他主演的電影。」

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他問:「你還記得,你去探班那幾天嗎?你把盒飯讓給了一個群演。」

衛舒夷想了想:「沒什麼印象。」

她那時候滿心都是那段即將結束的感情,對別的事都不怎麼上心。

「那個人就是我。」傅容引看著她的眼睛:「我蹲在牆角吃盒飯,服裝組的人運衣服,沒看到我,把我的盒飯撞掉了,你正好路過看到了,就把自己的那份讓給了我。」

經他這麼一提,衛舒夷隱約記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所以你就這麼記了三年?街邊見的那次其實就已經認出了我,只是一直沒說?」她問。

「是。」傅容引坦白承認:「我會湊熱鬧和他合照,也是因為看到你在才……街邊見面的時候我就認出了你是誰,但是我發現你完全不記得了,所以沒說。」

衛舒夷沒說話。

「還有什麼要問的?」傅容引道。

她搖頭:「沒了。」

「那該我說了。」傅容引臉色一凜,正色道:「衛舒夷,和我交往吧——」

話音落下,默默聽著的人群又是一陣驚呼,沒聽見的人不明所以,人□□頭接耳,把他的那句表白複述傳達,竊竊私語中皆是姑娘們倒抽氣說『天吶』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等著衛舒夷回答,傅容引緊張地提起了心,感覺比前幾次等待試鏡結果還害怕。

衛舒夷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笑。

「好啊。」

簡單的兩個字,圍觀的女性紛紛捂臉,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別的什麼。

而更讓眾人驚訝的是,那個在鏡頭前冷冰冰的傅容引居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意,就像個要到糖的小孩,歡喜地就差把對面的人抱起來旋轉。

他再次把人擁在懷裡,一連聲問:「不走了吧?可以不走了吧?不走了對不對?」

衛舒夷被他緊緊箍著,疑惑道:「走?走去哪?」

「你不是又要出國麼?我在裴洋和你的微信聊天記錄裡看到的,去國外看攝影展。」

「哦,那個啊。」衛舒夷眉頭一挑。

下一句讓傅容引傻了。

「我沒走啊,是廖申寧要去看展,我只是來送機的。」

正說著,手捧兩杯咖啡的廖申寧出現了,他擠進人群,快步過來,低聲道:「你們倆在這幹什麼?奔著頭條去的?!」

原來是鬧了個烏龍,傅容引感慨過後,又覺得這烏龍來的實在太好了,要不是這樣,他和衛舒夷也不會這麼快把名分定下來!連帶著看廖申寧這張臉也順眼了不少。

要說的都說完了,很快意識到現在的情況,看看周圍聚集的人群,衛舒夷和傅容引對視一眼,對廖申寧說了句:「自己登機吧,我們撤了!」

說罷手牽著手,像無數狗血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在眾人的注視和驚呼中,奔出了機場。

這一回,是彼此雙方都主動的,十指緊扣。

*

2015年x月x日。

#傅容引表白#這五個字,成了網絡及各大娛樂紙媒的頭條。

兩個多月沒有動態的傅容引在微博上發了一條消息,委婉又直白地承認戀情,轉發次數近百萬。

出人意料地,他沒有發照片,而是放了一張手繪圖。

圖裡是下著雨的街角,有一個潦倒失落的男人坐在商店門口,抬頭迷茫地看著他面前微帶笑意的美貌女人。

不需要猜,大家便明白過來,圖中的男人應該是傅容引,而那個女人就是他在電影節上提到、又在機場當眾表白的並肩前行的衛小姐。

文字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像他一貫的風格,然而這一回,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字裡行間都是愛:

you。

——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9:16

第56章 番外

只要是紅一點的明星公開戀情,網上基本都會沸騰,像傅容引這種勢頭如日中天,又有許多女友粉的當紅男演員,就更是如此。

機場表白當天,圍觀的路人上傳了許多照片,隨後各大媒體紛紛撰文發博稱『傅容引疑似戀情曝光』。

粉絲們第一反應當然是表示不信,一個個堪比瓊瑤女主,高喊著『我不聽我不聽我不停』、『是假的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網民們倒是信了七成。

直到他更新了那條微博,公開戀情這件事才終於坐實。

網上一片熱議,話題上升到熱搜榜第一,營銷號和段子手紛紛祝福,有些女性大v一邊調侃一邊表示羨慕,場面熱鬧無比。

作為『娘家人』,工作室的員工們表示很無奈——雖然早就看出這倆人關係不一般,可是要公開戀情至少得提前打個招呼啊,這不是自己人坑自己人麼,他們後知後覺看到新聞才知道,媒體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打進來,一整天大伙淨忙著處理這事兒了!哪有這麼坑的老闆!

王石比較想得開,只是默默歎息一聲,就放下手機看風景去了。

同樣被這個消息弄懵的還有廖申寧和裴洋,前者稍好一些,畢竟他也在機場,只是吐槽了一句:「真是紅了就任性啊。」

後者就沒那麼淡定了,裴洋愣了半晌,過後瘋狂給傅容引和衛舒夷打電話。

操!傅容引那孫子搶了他手機,帳還沒算,轉眼又把衛舒夷拐跑了,他怎麼就撞的是胳膊不是腿呢?!

在一片混亂下,兩位被掛在娛樂新聞頭條的當事人卻很低調,除了傅容引的那條微博,沒再出面說什麼,也沒有接受任何一家媒體的採訪,外界對這段戀情充滿了好奇。

衛舒夷陪著傅容引去劇組拍最後幾天戲,就連工作人員眼裡都閃著熱情的八卦之光,導演的態度還好,戀愛不是什麼丑|聞,對電影沒有負面影響,還能增加關注度,除了關心兩句他的傷勢,注意力又回到拍戲上。

「電影拍完過一兩個月就上映了,之後還有一部戲,現在這樣會不會造成大規模脫粉啊?」衛舒夷有點擔心。

傅容引對著鏡子排練,聽見這話趕忙轉頭:「當然不會!就算會也沒關係,好電影看的是故事和演技,做這一行不能只是想著吸引粉絲賺錢,對不對?我們才不是那種功利的人!」

這安慰效果不是很好,衛舒夷托著下巴憂愁起來:「女友粉們情緒不穩定,我總擔心出事。」

「如果因為這個就脫粉,那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情,難不成為了讓粉絲開心,一輩子都單身?我二十六歲了!正常人這個年紀娃兒都能滿地跑了……」傅容引說地幽怨,瞥了她一眼。

「問題你是明星啊,那不一樣。」衛舒夷不上當,還在憂心:「不行,我得和王石商量一下

相公,走著瞧!!」

決定下來,她打了通電話,立馬拎包出門,說是要去見見王石和張絮寧。

然而的確出事了,卻不是他們擔心的那種事。

第二天上午九點,有媒體披露,正式成為傅容引女友的衛舒夷,乃是影帝顧冕的前任,文章裡詳盡地上了許多圖,把他們從高中相識到相愛七八年的故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和一般的八卦不同,全文看下來,有點言情小說的感覺。

又是一陣熱議,因為證據太充分,否定黨的言辭聽起來太蒼白無力,大多數人都信了這個消息。

出乎意料地,衛舒夷倒是沒有挨罵,她和兩位影帝一起在熱搜上待了一整天,接著便有不少被感動到的人說他們更適合在一起,一段七八年的感情不應該就這麼放棄。

求復合的話題被刷到熱門,衛舒夷微博評論裡出現了很多熱心網友,一個個真誠地感慨『好希望你和顧冕能和好』……

傅容引的粉絲不樂意了,喜歡的明星戀愛固然難過,但這種被人公開打上門搶女友的行為實在欺人太甚了好嗎?

一群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傅容引衛舒夷戀愛#和#顧冕衛舒夷求復合#這兩個話題在熱搜榜你追我趕,兩撥人撕地風生水起。

小部分顧冕純粉也不樂意了,誰說衛舒夷是顧冕前女友的?有硬錘麼?媒體的話不算,正主沒出聲就一律視作假的!這種情況下希望復合的人都是給顧冕拖後腿的傻逼!

她們向傅容引粉絲放話:我們可沒搶你正主的女友,那些希望你們家正主女友和我們家正主在一起的都是偽粉和黑子,我們家不收!

場面越發混亂了,然而顧冕像是嫌事情鬧得還不夠,突然發了條微博。

顧冕v:失去是對不懂珍惜的人最好的懲罰,希望他能永遠愛護你,就像最開始我以為自己能做到的那樣。餘生請多指教,這句話終歸還是沒機會對你說了。再見,衛衛。

這條動態一出,等於變相承認了媒體所言,網上又是一片沸騰,堪比傅容引公開戀情的盛況,網民和媒體以及營銷號段子手競相轉發,均為這出三角戀感到震驚。

堅定聲稱顧冕和衛舒夷不是前男女友關係的顧冕純粉在沉默了幾個小時之後,開始心疼起來,雖然不希望這事兒是真的,但正主承認了,打臉也就打吧,關鍵是她們捧在手心都怕玷污的男神,居然是這段戀情的失敗者?!顧冕的口吻多麼傷感痛苦,一看就很捨不得!就算傅容引同是顏值實力兼有的男演員,這時候也顧不上好感不好感了,她們只覺得心疼!大寫的心疼!

原本傅容引粉還有點抗拒這件事,可顧冕那方一摻和,所有牴觸都沒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家正主剛公佈戀情!怎麼能就這樣被別人撬牆角!!

於是乎,衛舒夷的微博變成了傅容引粉和顧冕粉的戰場,一邊狂刷送祝福百年好合恩愛美滿,另一邊狂刷求復合真愛七年不要衝動。

愛上網的衛舒夷被鬧得連微博都不敢打開,一開就彈出無數條新消息,她安撫住暴走的傅容引,打電話質問顧冕質:「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輕笑了一下,悠哉吐出幾個字:「前男友的祝福

後宮刷刷刷。」

額頭上差點爆起青筋,衛舒夷咬牙:「顧冕,你怎麼這麼幼稚!」

「又不是第一天,你現在才知道?」他不在意,玩笑幾聲,語氣陡然惆悵不少,衛舒夷從中聽出了傷感:「好了,我就最後鬧這麼一次。從今往後,你就是別人的女朋友了,那傢伙要是欺負你,記得來找我,我很期待看到你甩他的那天……嗯,就這樣,恭喜。」

衛舒夷默然不語,打算掛電話的時候,他突然叫了一聲:「衛衛。」

她頓了一下,輕輕嗯了聲。

「我不愛你了。」他說。

衛舒夷握著手機,斂眸。

他又重複:「我不愛你了。」

「……嗯。」

電話兩端都沉默下來。

一段感情糾結了將近十年,從彼此深愛到互相傷害到承受不了,最終選擇放開,他和她最青春的時光都囊括在其中。

很遺憾,但卻是最好的結局。

衛舒夷在無言中掛了電話,摁下掛斷之前,彷彿聽到了幾個字。

他微顫的聲音強帶笑意,說:「騙你的。」

她沒有聽清,也不想回撥追問。

手機裝進口袋,轉身的瞬間傅容引從房間裡奔出來,一副要去拚命的表情:「不行,網上的言論越看越氣人,我要和那個王八蛋打一架!太陰險了!簡直卑鄙無恥!」

衛舒夷伸出一腳擋在他面前,抬頭突然道:「抱我。」

「啊?」

她重複:「抱我。」

傅容引立刻回神,將她擁入懷中。

「怎麼了?你不想我去?」他的聲音從胸腔傳來,「那我不去了,我只是說一說,別不開心。」

衛舒夷沒有回答,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身。

就這樣靜靜站著,不知過了多久,傅容引突然開口:「你以前說過你最不喜歡的姿勢就是擁抱,對不對?」

「嗯。」她應:「明明貼的這麼近,但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臉,不喜歡。」

他笑了笑,溫柔道:「沒關係,你可以聽我的心跳聲。」

耳邊是他如鼓點般的心跳,一聲一聲,傳達至她的心底。

「聽到了嗎?」傅容引輕撫她的頭髮。

「它說它很愛你。」

衛舒夷笑了。緊緊攬住他,心情平和下來。

宇宙裡有那麼多星星,會發光的和不會發光的,地球上有那麼多人,活著的和死去的妖孽,不許動。

她正活著,錯失了一片星辰,卻又遇見了另一片。

何其幸運。

珍惜當下,便是最好的不負。

*

採訪出了名難約的傅容引接受了一次大型採訪,眾多媒體到場,全程將近一個小時,聽他談論關於三角戀的事情。

當天晚上七點,各家媒體紛紛發文,給大眾講述了一段比『顧影帝和衛攝影師』更奇妙的相愛故事,那是一段用簡單的標題無法概括的戀情。

文字版內容流出之後,採訪視頻也出現在網上,內容很詳細,也有點長,在快餐速食文化橫行的現在,大眾還是認真地看完了。

碰壁多年落魄潦倒的男人,情場失意孤獨冷然的女人,並肩前行,互相成就,在攜手的道路上相愛,像是一個虛幻的童話,然而卻美好地讓人生歎。

那天之後,希望衛舒夷和顧冕復合的言論消失了,大眾一片祝福聲,在某個營銷號發起的「娛樂圈最令人羨慕的情侶」投票中,衛舒夷和傅容引這對公開沒多久的戀人,居然打敗不少活躍的明星夫婦和螢幕cp,以超高票數拿下了第一。

對於那些不理解的人,有一位被打動的網友這樣說:

「在躁動的都市裡想要擁有一份真正的愛情就已經很不不易,更何況是在娛樂圈這樣一個虛浮的名利場,我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樣,但眼下,我發自內心地祝福,並羨慕他們。愛這種東西之所以珍貴,正是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

一直保持沉默並未發聲的衛舒夷,也在最後表態,給整件事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那個關注人數暴漲的微博更新了這樣一句話:

這世上情愛萬種,有些人適合入夢,有些人適合相擁。

*

番外的番外1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徹底在感情上打壓下顧冕的傅容引終於能睡安穩覺了,只是安生了沒幾天,他猛然想起當初衛舒夷手機裡存的那張合照。

兩人討論了一下,對發件人的身份十分懷疑,於是動用了工作室的技術人員,讓他們幫忙查。

經過一番努力,終於揪出了那個不壞好心的幕後黑手——

「裴洋!!!老子跟你拼了!!!」

咆哮著的傅容引衝出工作室,直奔廖申寧的公司,他倆人經常泡在一起,到那去一抓一個准。

衛舒夷這次沒有攔他,抱著雙臂看他怒氣沖沖地出門,搖頭歎了兩聲。

徐詠好奇:「衛姐,你不攔著啊?」

「沒事兒,不會有事的。」衛舒夷胸有成竹。

徐詠哦了聲,似懂非懂地點頭,也對,人家畢竟是情侶,有問題早就攔著了,哪還等她開口?

徐詠正在心裡讚歎衛舒夷的靠譜,哪知她下一句就是——

「裴洋和廖申寧都有分寸,不會打臉的還珠之桃紅柳綠。」

徐詠:「……」

*

番外的番外2

如眾人預期的那般,傅容引憑借《癮》拿下了金像獎影帝,沒多久和孫林前輩搭檔的電影上映了,他也破天荒參加了一次綜藝。

距離上次和《無謀天下》劇組一起上happyking,已經過去了兩年,短短兩年裡,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雙料影帝,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是個外景節目,其中一個關卡需要做任務,幾位嘉賓鬥智鬥勇,為了盡快趕到目的地,傅容引帶著一個攝像師,在路邊掃了幾眼,敲開一輛車的車窗詢問能否搭他一程。

對方慷慨說行,傅容引上車後才發現,開車的是個很有格調的青年,衣著價格不菲,車也不便宜。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路無言,下車的時候,一直很冷淡的男人突然開口:「傅先生能給我簽個名嗎?」

傅容引略微驚訝,這人居然是他的粉絲?看著一點也不像啊,全程沒有和他搭一句話,畫風有點太奇怪了吧?

不過還是笑著說好,接過紙和筆簽下名字遞還給他,正要走,卻聽男人拿著簽名感慨:「哎,拿不到衛小姐的簽名,湊合一下也好。」

傅容引猛地回頭。

男人見他看著自己,尷尬地笑了笑。

傅容引警惕地問:「你認識我女朋友?」

「不不不,不認識。」男人搖頭,解釋道:「我當年高考的時候本來想考攝影系,陰差陽錯走上了金融的道路,現在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業餘還是會拍點照,偶爾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幾年前我看到衛小姐參加哈蘇國際攝影賽的作品,那時候起就很喜歡她,有段時間她沒消息我還難過了好久,我是她的粉絲!她的作品真的很有靈氣……」

後邊說了些什麼傅容引忘記了,他只記得自己是黑著一張臉走的。

前不久有媒體拍到衛舒夷在街上的照片,那套街拍在網上流傳甚廣,許多人誇她漂亮有氣質,他還很擔心會招來情敵,沒想到……

因為這個插曲,傅容引的任務做的非常不順利,成了墊底的最後一名。

萬眾期待的傅影帝第一次真人秀,就這麼以撲街告終。

眼下的不爽只是一時的,傅容引還不知道,幾十年之後,他的個人自傳裡,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篇幅,都被他用於描寫「人生處處是情敵」的悲劇……

但是沒辦法,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或許早從當年那個盒飯開始,就注定了傅容引此生的妻奴之路,道阻且長。

最最重要的是,他甘之如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12 08:09:51

第57章 番外2

月朗星稀,夜黑風高,正是行動的好時候。

傅容引抱著一床薄被,偷偷摸到衛舒夷門前,駐足良久,思考著如何才能把那把礙眼的鎖撬開。

對,和女朋友同住一個屋簷下還分床睡,全天下大概就只有他這麼一個悲催的男人。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夜襲,心裡祈禱著千萬千萬不要再失敗了,傅容引鼓足勇氣,從懷裡掏出螺絲刀,開始撬他女朋友的房門。

螺絲刀沒轉幾下,門就開了,他訝異地睜了睜眼,而後喜上心頭,暗想今天這運氣真是好啊!

誰想一抬頭,就見身著睡衣的衛舒夷站在面前,瞇著眼看他。

「你到底有完沒完?這是我新換的第十三個門鎖了!」衛舒夷怒道,不等他辯白,甩下一句:「明天還有通告,這幾天工作排得緊,你給我老實點回去睡覺!」

彭地一聲把門甩上,傅容引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上鼻子。

好嘛,第n次夜襲又失敗,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他灰心喪氣,拖著薄被回到自己房間,一整夜,在睡夢中仍還是鬱鬱寡歡的狀態。

現如今,傅容引的影帝身份越發堅實了,含金量也日漸增高,還差一個金雞,國內三金他就滿貫了,最近在拍的新電影有望在戛納電影節上一展雄風,對於電影行業遠不如歐美的國內市場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國內影壇需要像他這樣的新鮮血液。

情敵兼對手的顧冕,最近發展也不錯,重心回到電影上,像是和傅容引比賽一般,好作品一部接一部

青衣冷日——天幽。

只是他的粉絲有點愁,以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問題,現在知道了他和衛舒夷糾葛的那一段,天天盼著他什麼時候能公佈一個新女友,不然她們心裡總擔心他還沒走出情傷。

粉絲的反饋他的團隊都知道,但顧冕不放在心上,公司拿他也沒辦法,他在微博上時不時還會轉一轉衛舒夷的動態,本就難得登一次,登了不更新就罷了,一更新就是轉發前女友的微博,這前女友現在還是另外一位男明星的現女友,粉絲的頭簡直一個堪比兩個大。

她們不知道,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顧冕和傅衛情侶的互動還更多。也不知是想開了還是怎麼,自打傅容引和衛舒夷公開戀情,他只要有空就會往人家工作室跑,給傅容引的心裡添了成噸的堵。

以前討厭顧冕討厭到不行的裴洋和廖申寧也轉換陣地,加入了給傅容引添堵的隊伍。相比之下後兩個人還更煩一點,顧冕和傅容引一樣要拍戲,不能經常出現,裴洋和廖申寧那兩個惹人嫌的,一天天閒地不得了,有事沒事就約衛舒夷出去吃飯小聚。

一邊吃不上肉,一邊又有那麼多礙眼的人時不時來找存在感,傅容引也不知是憋的還是氣的,一向光滑的臉上,居然冒出了一顆小痘痘。

長在下巴的位置,衛舒夷不同情他,反而還總是摸一把,繼而笑他。

如何才能吃到肉?——這成了傅容引近來困擾最重的人生問題。

不過好在,沒多久,他這個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拍完最後一場殺青戲,傅容引和劇組眾人一起聚餐,衛舒夷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失落的傅容引一不留神就在殺青宴上喝高了!

被王石送回來,不等人家伸腳,他便把門一關,把人家隔絕在門外。抬頭一看,樓上的燈很暗,衛舒夷怕是已經睡下了,他輕歎一口氣,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一階一階樓梯踩過,剛到樓梯口,忽聽一聲響動,衛舒夷的房門突然開了。

她穿著輕薄的吊帶睡裙,睡眼朦朧地站在房間門口,光著腳踩在深色地毯上,襯地腳趾白皙,莫名充滿欲|色。

傅容引眼直直地往上,小腿、大腿、腰身……最後停在她光裸的頸間,喉頭滑動。

「你回來了?沒喝很多酒吧?」她困地眼睛都睜不開。

「沒有沒有!」傅容引一個箭步上前,酒醒了大半,只是有另一股暖流朝腎上襲去,他抱住衛舒夷,『體貼』地關懷:「大晚上穿這麼少,別冷著!」

大掌握在她的腰間,那層睡裙薄地幾乎可以忽略,細膩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他說瞎話的本事與日俱增,這大夏天的,穿再少也不可能會凍著。

衛舒夷睡暈乎了,往他懷裡蹭了蹭,點點頭:「嗯,不冷。」

錯過這次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傅容引環著她,轉眼人就進了房間:「很晚了該睡了,我抱你,別亂動。」

門在身後合上,這次他在門裡而不是門外

寵婚一嬌妻惹桃花!內心雀躍地簡直要放鞭炮了,然而他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淡定模樣,抱起她放在床上。

衛舒夷一沾床,捲著被子,翻了個身。

傅容引傾身覆上去,從額頭開始印下輕柔細密的吻,手指撫過紅唇,而後一點一點輾轉深允。衛舒夷被他弄醒了,一愣,沒有抗拒,之後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溫柔回應起來。

房間裡昏暗的小燈照在契合的兩具身體上,氣溫節節升高。

都說溫柔鄉英雄塚,傅容引算是知道,為何會有牡丹花下死的典故了!

一整個晚上,兩個人幾乎沒有分開過,酣戰到天亮。

第二天將近中午,傅容引才睜眼,一摸身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他立時起身,猛然想起來,昨晚做到興起時,她好像和他說了句——今天要去國外看展?!

是了,她是說了這麼回事,嬌聲細語地問可不可以,他命都快交代給她了,哪分得清什麼三五六,嗯了幾聲就應了。

男人,果然下面充血,腦子就不好用了。

傅容引想了半天反應過來,他這是上當了!平時連她的房間門都進不了,昨晚她卻自動自發地站在房門口等他,還穿成那樣……

想到昨晚,又有感覺了,他連忙打住,拿起手機一看,有一條衛舒夷發來的消息。

『我上飛機了!一個禮拜後回來,麼麼。』

傅容引真是又愛又恨,又想掐死她,想想又覺得捨不得,短信看了十幾遍終於放下,算了算時間,打算等她落地再打個電話過去。

電影殺青了,可他的工作還沒結束,還得接受採訪,還得進棚拍照,還得出席廣告商的活動,電影上映至少還得參加兩三次路演……

要做的事很多,唯獨不能做他此刻最想做的那件——去紐約找她。

昨晚剛吃飽的傅容引又憂傷了,一整天都木著臉,活像是被人欠了幾千萬沒還。

他怎麼就那麼管不住自己呢?溫存一晚的代價是一個星期都看不到她,不對,按她的脾氣,說不定不止一個星期!

傅容引更加懊悔了,早知道,早知道她是這麼盤算的,他……他……!

他還是會上這個當π__π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

衛舒夷是十二天之後回來的,還差兩天就湊夠兩個禮拜了,在這期間,傅容引週身的黑氣已經濃重到陌生人不敢隨意近身的地步,聽聞她到了b市,工作室的員工們幾乎個個都要喜極而泣!

裴洋和廖申寧這兩個沒安好心的,在得知她回來之後,齊齊奔向機場,在傅容引之前就把人劫走了。

又是說好久不見一起吃個飯,又是說最近有新電影上映,該去打探打探同行的敵情,拉著她去電影院從八點一直看到十二點。要不是午夜場的電影實在太難看,他們還不肯走契約獸妃。

衛舒夷再遲鈍也感覺出了不對,見時間不早,便婉拒他二人唱k的邀請,回了家。

家裡一片靜悄悄的,沒開一盞燈,衛舒夷估摸著傅容引工作還沒結束,一邊攏著頭髮一邊上樓。

誰想還沒進二樓客廳,燈一下子全開,亮堂地刺眼。

傅容引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直勾勾地看著她。

衛舒夷已經好久沒有看過他這般神情了,眼裡泛著水霧,澄澈地像是小鹿一般。

那委屈模樣饒是再心狠的人看了都會過意不去,更何況她。

衛舒夷趕緊過去,自動自發地跨坐在他腿上,兩手捧著他的臉哄道:「怎麼啦?哎呀,小美人生氣了?」

傅容引拉下她的手,灼灼目光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直看得她一陣心虛,有種自己已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錯覺。

「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在外面待這麼久!」衛舒夷伸出三根手指發誓。

傅容引不說話。

「我保證以後回來第一個就來見你!」衛舒夷想了想,補充。

傅容引還是不說話。

「嗯……」衛舒夷頓了頓,靈光一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在那什麼的時候給你下套!」

心下卻吐槽,誰讓你在那種時候最好騙啊?這也不能怪她!

傅容引的表情有所鬆動,但仍舊未說話。

衛舒夷在心裡默歎一口氣,沒辦法,只能祭出最後一招。

她主動俯首吻上他的唇,一點一點,取悅他、討好他。

他一開始還能強撐著不為所動,到後來實在撐不住,一個翻身就將她壓下。

頭頂是炫目的燈光,衛舒夷勾著他的脖子:「回房間吧……」

「不,就在這。」

她的黑髮鋪散在地毯上,那雙眼睛因刺眼燈光不得不微微瞇起,平添了一抹媚態。

傅容引的動作比平時霸道。

衛舒夷受不住,哼了幾聲,腿纏上去,引得他更加衝動。

客廳、沙發、洗手間,最後才是床上。

血氣方剛的男人根本不知饜足為何物,又帶著懲戒的心思,一直折騰到天亮才罷休。

衛舒夷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被他擁在懷裡,一直睡到下午三四點。

經過這次慘痛教訓,她總算是想明白——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用這種事來算計男人,因為倒頭來被整治的,只會是自己!!

*

傅容引和衛舒夷的婚禮很溫馨,應衛舒夷要求,沒有大肆操辦,只請了親朋好友和相熟的同行來熱鬧,媒體整整報道了三天夢烙。

傅容引心裡舒爽了,在微博上曬出結婚證和婚紗照,又是一輪熱烈轉發。

顧冕也在受邀者行列,不知是不是來砸場子的,他居然也穿了白色禮服!氣得傅容引差點衝過去打他。

不止這樣,裴洋和廖申寧兩人也都穿著白西服!錯眼望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會場裡有四位新郎官。

傅容引怒而取關了他們三個,婚禮結束後和衛舒夷溫存了三日,神清氣爽地覺得沒必要和失敗的情敵計較,又一個一個重新關注回來。

說起來,他和顧冕互相關注的那天,微博上簡直都快炸鍋了,熱門話題第一和熱搜榜第一統統都是#顧冕傅容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對影帝戀情公開。

因著傅容引這個幼稚的舉動,「傅影帝為何在婚禮期間取關顧影帝然而三天後又關注了回來」,這個問題成了微博十大未解之謎其中之一。

婚後生活一片美滿。

傅容引沒有急著買房子也沒有急著買車,而是花重金淘了三個保險箱回來,俄羅斯套娃一般,一個裝一個,鄭重其事地把他和衛舒夷的結婚證鎖在了裡面。

最後,他把保險箱藏在衣櫥的暗格裡,鬆了口氣。

這下終於能睡個踏實覺了!

沒辦法,覬覦他老婆的人太多,周圍就有三個沒安好心的豺狼虎豹,不得不防。

衛舒夷問過很多次:「咱們的結婚證呢?」

每當提起這個話題,傅容引就會非常警惕:「你找結婚證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就是問問。」她純粹是好奇,別人家的結婚證都扔抽屜裡,他們的結婚證整個家裡都見不著影子。

當初是傅容引拿走的,自然找他問。

「放起來了,你不用管。」傅容引笑笑,就是不肯告訴她到底在哪,不等衛舒夷繼續追問,一個翻身撲倒她:「這麼有精力不如來做點別的事!結婚證什麼的管它呢,不重要……」

衛舒夷暈暈乎乎被牽著走,然而直到搬新家時,她親眼見著傅容引從暗格裡抱出一個體積不小的保險箱,追問之後,她才驚覺他當初說的什麼不用管,什麼不重要,好傢伙,原來全都是騙人的!

對於這件事,衛舒夷的態度很直白,某天晚上恩愛過後,她趴在傅容引胸膛上,湊到他耳邊說了這麼句話:

「如果在意的東西都要用保險箱鎖起來的話,那我應該買一個人型等身大的,把你裝進去。」

傅容引感動地眼泛淚光,而後——

又讓她一晚上沒睡成。

長夜漫漫,結婚證固然重要,但對於他來說,更重要的是——多幹點正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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