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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3:27     標題: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我那麼萌 於 2016-4-17 17:49 編輯

《盛寵如意》作者:飛翼



文案:
魏國公府九姑娘嬌養十五年,一紙賜婚,拒婚不成,被哭哭啼啼的全家送上花轎,
世人都稱一聲廣平王妃。
廣平王美貌無雙名揚上京,
與美貌齊名的是,廣平王還有一張噴遍京中無敵手的毒嘴。
婚前他叫她肥仔兒,婚後他喊她嬌嬌……
魏如意:好想揍他怎麼辦?

這是一篇毒舌美人男主和苦逼宮斗宅斗總是被男主搶走以至不能發揮所長的悲情王妃的傷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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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3:53

第1章

  初春薄涼,紅窗白雪,窗外,一枝桃花橫斜。

  魏如意懷裡抱著一枝開得正好的桃花,趴在門邊探頭探腦,就見門裡頭,兩個衣裳鮮亮如花似玉的丫頭正在低頭繡著繡活兒,時不時地說著府裡的閒話。

  無人往門邊看,魏如意小臉兒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將懷裡的盛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小心翼翼地放下,整了整頭上的兩個包包頭,懷裡摸出了一枚小鏡子來左顧右盼了一下,就見那巴掌大的銀鏡裡照出了一個眉目如畫兒的……小小的包子臉來,雖然有肉嘟嘟的臉頰及圓鼓鼓的大眼睛,可是魏如意還是從裡頭看見了絕代美女的影子!

  為自己的美貌點了三十二個贊,才三歲,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小包子,魏家九姑娘,悉悉索索地從門口爬進了屋裡。

  因生得圓潤,九姑娘幾乎是艱難地滾進來,得虧先把懷裡的桃花給放下,不然壓一下,真是辣手摧花。

  裡頭那兩個丫頭還未察覺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此時正在說話,其中一個挑了一股青色的絲線,提著針想了想,隔了針線竟小聲兒地歎了一聲。

  一聲少女憂愁的歎息,正貼牆試圖入侵的小身影緊張地停住了,隨時準備逃竄。

  「怎麼了?」另一個年紀大些的丫頭一臉好奇地問道。

  「太太昨兒又與國公說了,說往西山給咱們世子求平安問姻緣,裡頭的大師說了,世子的八字淺,不宜迎娶身份貴重的妻室,恐命格叫妻子給壓住,要給世子說一個家世低一等的呢。」這丫頭有些愁苦,又有些激憤,見與自己問話的丫頭愣住了,一張俏麗的臉上就露出氣憤,也不繡手上的活計,隻拿在手上用力地揉搓,咬牙切齒地恨道,「當咱們都是傻子呢!莫不是害不得咱們世子,她就不如意了不成?」

  「她是繼母,如今又有了身孕,人人都說這回定是一個哥兒,自然當咱們世子做眼中釘,肉中刺的了。」對面的丫頭,怔忡了片刻,苦笑說道。

  「都說她出身後族,宮裡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兒呢,竟生得是這般心腸……」這丫頭唾了一口,卻彷彿恐裡頭人聽見,到底壓低了聲音。

  「你何必在這兒難受?咱們世子名分早定,橫豎她也不過是個想頭兒,國公爺允了沒有?就算國公爺叫她迷得不知高低,還有老太太呢!」

  這丫頭生得穩重些,見小姐妹這樣痛恨,便勸著說道,「莫要在世子面前露出這些來,不然豈不是橫生枝節?咱們世子何等的人物?與她計較竟落了下成。況先頭太太雖然早不在了,禹王妃卻是世子的親姨母!後族又如何?世子的母家也不是白給的。老太太又護著,只看她上躥下跳,做個丑角兒,給咱們樂上一會子就完了。」

  說完了,這丫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掩著嘴唇便笑了起來。

  「你說得倒是有道理,她也就是個跳樑小丑罷了。」想到府裡頭這位魏國公繼室平日裡的做派,那先頭還惱怒的丫頭也忍不住笑了。

  雖然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自家世子自從七年前生母過世,國公爺眼裡就多少沒了他,只是老太太卻是規矩人,早早兒就往宮裡請封了世子,給定下了名分。

  又有如今這位國公夫人並不是一個聰慧的人,這些年上躥下跳,徒增笑料罷了。

  這府裡都是七竅玲瓏心的,知道她的圖謀,也不過是冷眼看著笑話兒。

  既說笑了一回,這兩個丫頭便都輕鬆了些,拿著手裡的繡活兒頭碰頭看起來。

  角落裡那個抖來抖去了一會兒的小肉球兒小小地鬆了一口氣,見並沒有看見自己,抓緊時機急忙慢慢地滾到了裡間兒去。就見裡頭是一間極雅致的臥房,透著書香詩雅之氣,一側雪白的牆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圖畫,上頭不知多少的鮮紅印章,雖然紙張有些陳舊,可是一眼看去,卻彷彿有些或恢弘或淡泊的意境在裡面。

  當然,這什麼意境的魏九姑娘看不懂,只覺得雲山霧繞黑乎乎一團,不過絲毫不能削弱九姑娘對這幾幅山水畫兒的覬覦。

  雖然看不懂,不過有能看懂的就夠了。

  能被她堂兄,素來風雅的魏國公世子魏燕青掛在牆上賞玩,顯然很值錢。

  值錢的,就夠了。九姑娘就喜歡值錢的畫兒。

  吧嗒著嘴兒仰頭垂涎地看了一會兒那幾幅畫,魏如意摸了摸嘴角,見並沒有流口水,小小地放心了,艱難地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警惕地往外偷聽了一會兒,包子臉上一片嚴肅,待見那兩個丫頭沒有要進來的意思,這才抖著兩隻肉嘟嘟的小臉蛋嚴峻地嘿嘿笑了兩聲,胖嘟嘟小爪子抓著桃花兒滾向房間裡那掛著淡青色軟煙羅的紅木床榻。滾到了床邊,她趴在床邊往上頭看去,頓時吸了一口口水。

  一襲錦被之中,一個穿著雪白裡衣的少年靜靜地側臥在其中,一把散開的黑髮堆在白皙的腮邊,唇紅齒白,仿能入畫。

  魏如意呆呆地看著這絕代的美少年,小腦袋一點一點地,跟小呆子一樣兒,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想到自己今日為何而來,急忙把懷裡的桃花放在了這少年的枕邊。

  人面桃花,相映生輝,仿若人間絕色。

  這樣世間罕見的美少年,怎麼還會有人不喜歡呢?想到自己大伯母,魏國公夫人對堂兄的屢屢禍害,魏如意就心疼地拿小爪子去摸了摸堂兄的眉間,希望自己能叫他展顏。

  她生而知之,還是襁褓之中就知道了這世間之事,雖然前生之事已經模糊,然而似乎是因為有上輩子的基礎,她這一世都被人讚一聲早慧,也覺得自己與跟自己同年紀,走路還不利索的小丫頭不同。也因早慧,她就知道這魏國公府裡頭雖然榮華鼎盛,□□赫赫的,然而卻並不太平。

  她出身三房,父親是魏國公同母弟,因老太太還健在並未分家,因此都居住在國公府裡。

  魏如意的父親魏三還好,娶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江南織造家的千金徐氏,夫妻感情深篤。雖然成親數年只有魏如意一女,魏三卻並未納妾,後院清淨乾淨。

  然而雖然三房並沒有多少事端,魏國公府裡卻還是有許多的齟齬,最多的,就是魏如意大伯魏國公的繼室張氏與前頭髮妻留下的魏燕青的世子之爭。

  都是有進取心的人,張氏自然不願意叫前頭妻室留下的兒子礙了自己兒子的道兒。

  雖然國公夫人這兒子還沒生出來呢。

  看著還在輕輕睡著,一雙睫羽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的美少年,魏如意一顆小色心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眼睛轉了轉,熟練地蹬掉了自己的一雙繡著胖老虎的小紅鞋就扭著小屁股往床上爬,意圖與堂兄「同睡」。

  因生得格外圓潤,九姑娘艱難地扒著床沿努力半天,小胖腿兒在下頭蹬來蹬去就是爬不上來。

  不過魏家九姑娘是個百折不撓的人,嘴裡喊著小口號兒,嘿咻嘿咻地扭動,一點一點地蹭了上來,滾在堂兄的錦被裡傻笑了一聲,呼哧呼哧往美少年的懷裡爬。

  少年的嘴角若有若無地勾起半分,悄悄地收回了本要拉小丫頭一把的白皙的手。

  魏如意卻並沒有察覺,滾到了堂兄的懷裡,拱著小肥爪努力做春睡捧心姿勢偷看了一會兒,見魏燕青睡得很熟,這才放下心來,又與自己念叨了一下「七歲不同席」,板著胖手指給自己數了一下,覺得自己才三歲,還豁牙呢,很可以同席同睡啥的,這才滿意地鑽進了因魏燕青微微翻身敞開的懷抱裡。

  覺得堂兄的懷抱有些微涼,又有些溫暖,她將枕邊的那桃花也拽到自己身邊,掐了一隻粉嘟嘟胖胖的桃花兒來,插在了魏燕青的發間。

  簪花的少年身上彷彿沾染了桃花的氣息,又彷彿帶了淡淡的青竹的香氣,魏如意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感到特別幸福。

  魏燕青雖然生得極好,卻不是一個喜歡與女孩兒說笑的性情,這天底下能拱進魏國公世子懷裡的美人兒,也只有九姑娘一個了。

  她真是紅顏禍水!

  小狗兒一樣趴在堂兄懷裡的九姑娘高高地揚起了小腦袋,眼睛得意得瞇成了一條縫兒!

  九姑娘這樣美貌,連世子大人都拜倒在九姑娘的小豁牙下,真是獨孤求敗呀。

  得意得甩著小腦袋哼哼唧唧,為了戴同款,九姑娘一邊兒傻笑得直打嗝兒,一邊也掐了一朵兒桃花給自己戴上,掏出了小銀鏡來美滋滋鑽研自己的美。

  魏三老爺俊秀文雅,三太太徐氏美貌俏麗,自然生出的九姑娘,也是世所罕見的美人呀!

  什麼?!小肥肉太多,看不出來?!

  沒有眼光!要知道,這世上每一個肥仔兒,那都是紅顏禍水的潛力股!

  正覺得自己美得慘絕人寰,美得天打雷劈,以後一定能風靡京中萬千少年的九姑娘正要給自己點個贊,卻耳朵撲稜了一下,陡然豎起,就聽屋外似乎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直奔臥房!小身子一抖,眼見那人腳下匆匆就過來,魏如意恐叫人看見自己出現在堂兄房裡回頭再挨揍,先撲進了堂兄的懷抱,絕望地發現美少年不能掩蓋住自己優雅圓潤的身材,只好一低頭,拱進了魏燕青身邊的錦被中,四肢攤開,屏住呼吸偽裝透明。

  「世子!太太她要給你……」一把急切的聲音隨著內室青竹珠簾被挑起的嘩啦啦的清脆的響聲傳來,一個美貌的大丫頭一臉焦急地衝了進來!

  她面上還帶著幾分驚慌憤恨,正要張嘴告狀,就見了對面的床榻上,那白皙俊美的少年張開了一雙彷彿映照著流光溢彩光亮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臥房之中瀰散開來,突兀地撞進了她的眼底。那少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伸出一根幾乎透明的手指抵在薄紅的唇間,叫她噤聲,之後微微偏頭,看著身邊將大腦袋拱進錦被之中,卻還露出半個小屁股的肥仔兒一動不動,就彎起眼睛縱容地笑了。

  那丫頭雖然心中苦悶,然而見了九姑娘顧頭不顧□的小蠢樣兒,也嘴角抽搐了一下。

  「世子?」她放低了聲音,有些糾結地喚了一聲。

  三太太說了,小色鬼再爬她哥的床,見一次,就往死裡打一次的呀!

  比起這個,她要與世子說的那點子狗屁倒灶的破事兒……還真的蠻無足輕重的……

  見她糾結地看著床上實在不能叫人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的肥仔兒,魏燕青挑眉一笑,淡定地挑起了錦被,將妹妹的屁股也給蓋上,之後對嘴角抽搐的丫頭從容頷首。

  那丫頭目中透出幾分絕望,真的很想告訴自家掩耳盜鈴的世子。

  雖然九姑娘是被錦被蓋上,可是看著那圓滾滾隆起了一團的小被子,想叫丫頭昧著良心叫一聲「什麼都沒有看到」……

  丫頭做不到哇。

  要不,咱們先來減減肥?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4:54

  
   第2章

  這丫頭糾結得要去上吊的表情娛樂了魏國公世子。

  魏燕青皎若明月一般的臉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笑紋,拍了拍身邊那生得太胖不能無視的肥仔兒的小身子,感覺到錦被底下小東西默默地抖了抖,持之以恆地裝死,彷彿要將鴕鳥繼續到底,想到上一次因撞見了與自己同睡,被氣得要命的嬸娘揚著小竹板追得滿府跑的肥仔兒,魏燕青勉強咳了一聲,將笑意與腦海裡那隻累得直吐舌頭的小包子悲慘模樣壓住了,這才支起了半個身子笑問道,「怎麼了?」

  他身上一斜,雪白的裡衣散開,露出半邊精緻的鎖骨,透著淡淡的風情。

  然而那丫頭卻不敢多看,微微垂了眉目來。

  雖然世子待下人寬和從無苛責,然而卻並不是一個好服侍的主子。

  這房裡頭的丫頭雖然都是老太太親手挑的,都是忠心的奴婢,然而世子風華無雙,在京中素有美名。與這樣風姿皎皎的美少年朝夕相對,說沒有一個動心的才是唬人,然而自從前年魏燕青將一個爬上了自己床榻的丫頭踹下床去,拖到院子裡面無表情地命打了三十仗之後攆出了國公府,這房裡就再也沒有人敢對世子動心了。

  看似溫柔謙和,魏燕青實則是一個並不心慈手軟的人。

  就算是國公府中的姑娘們,除了三房的九姑娘不知是何種緣法與他十分投緣,言行無忌,就算是長房國公爺膝下的幾位姑娘,都不大敢與世子親近的。

  因從不親近女孩兒的世子竟然會對九姑娘更多縱容,這丫頭就心中有些好奇地看了那個因趴得時間久了,正忍不住扭來扭去的小身子一眼。

  怎麼就得了她家世子青眼了呢?

  「嗯?」見這丫頭許久不說話,魏燕青不由含笑看了這丫頭一眼,順便提起了錦被的一角,免得叫肥仔兒憋死在被子裡,卻一低頭,看見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賊兮兮地往外看,見對上了他的眼睛,那雙圓鼓鼓,和小動物一樣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清楚地映照出了他的模樣兒來,彷彿想要閉上裝死,卻還有些捨不得的樣子,巴巴兒地往自己的衣襟處看,還有流口水的聲音。

  魏燕青溫柔微笑,心裡默默決定今天晚上換被子。

  全是堂妹的口水,世子也很為難的。

  「大,大哥哥。」魏如意覺得還是不要裝透明了,又見堂兄鼓勵地看著自己,三下兩下爬出了被子,撲進了魏燕青的懷裡瞇著眼睛拱了拱他細緻的面頰。

  「玩兒得開心?」魏燕青撓了撓妹妹兩層的胖下巴,含笑問道。

  「和大哥哥在一起,天天都開心。」見他一笑,天光都壓過了,魏如意急忙拱著小爪子很討好地說道,「送花兒給大哥哥!」

  她努力地想了想從前三老爺給徐氏念叨的情話,臉上就做出了親爹那深情款款的模樣兒來,捧著堂兄微涼如玉一樣的手努力把眼睛努成魏三那雙禍國殃民的狐狸眼兒,拐著七八個調兒地捏著嗓子柔聲說道,「最美麗的桃花兒,就要給最美麗的大哥哥啊!」說完了,覺得自己很成功,魏如意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期待地看著拿另一隻修長的手摀住了臉的堂兄。

  堂兄在顫抖,是因為被感動得罷?一定是罷?!

  「我,很開心。」魏燕青都要笑死了,心裡給倒霉催的說句情話都要被閨女賣掉的三叔點一根蠟,這才抹了抹眼角晶瑩的淚水顫抖地笑道。

  那丫頭呆呆地看著。

  九姑娘這樣作死,這的好?

  她算是知道,前兒三老爺折了園子裡頭那開得最美的一枝桃花春風滿面地回房之後,都與三太太說了什麼了……

  這眼瞅著九姑娘今天晚上,是要被親爹親娘組合雙打的節奏呀!

  「大哥哥開心,小九兒,就滿足了。」不知死活的肥仔兒還托著堂兄的手深情表白。

  「可惜了的,小九是個女孩兒。」這若是個小子,還不定得禍害多少無知少女呢,魏燕青笑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再與堂妹說話就要被笑壞了,然而心情卻愉悅了許多,轉頭便心情不錯地與那正風中凌亂的丫頭笑問道,「你只說,太太又怎麼了?」因心情極好,因此哪怕是魏國公夫人張氏又做妖,魏燕青卻並不覺得不快,把玩著手邊的那枝桃花柔聲笑道,「是要給我說親?」

  張氏想給她說一個家中不得力的妻子拖累他,卻不知這是妄作小人。

  他一個男人,莫非以後的前程還要靠著妻子家族顯赫來掙?那才是看輕了他。

  「太太哪兒敢給世子的親事做主,老太太看著呢!」那丫頭急忙說道,「只是太太正在老太太面前,誰說世子年紀也不小了,正該有人服侍房中事,因此,因此……」她的目光落在了一簇簇的桃花兒上,只覺得這屋裡的氣息突然停滯壓抑了起來,閉著眼睛小聲兒說道,「太太挑了兩個極好的丫頭,說給世子做房裡人。」

  雖然張氏是繼室,到底是魏燕青的母親,做母親的給兒子兩個通房,誰也說不出什麼。

  更何況關心繼子房中,這是繼母有心,都要說一聲慈愛呢。

  「通房?」魏燕青斂目看著手上的桃花,溫和地問道。

  「是。」這丫頭對張氏充滿警惕,只覺得她不懷好意,卻想不明白這裡頭還有些什麼。

  「大哥哥不要收通房!」魏如意雖然被堂兄迷得五迷三道,耳朵可沒聾呢,聽見了這個,頓時叫了一聲,橫眉立目的,就跟自己被人給三了似的。

  見她義憤填膺,魏燕青又覺得想笑,忍著問道,「為何?」

  「大哥哥以後有嫂子。有嫂子的人,怎麼還能理會別的女人呢?!」魏如意覺得自己很該給堂兄上一課,扭著小身子站在床上,腆著自己的小肚腩叉腰訓話兒道,「好男子,不納妾,一生就對一人好!」覺得朗朗上口,深深地感覺到自己不僅是個美人,還是個才女的魏家九姑娘頓時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理直氣壯地說道,「父親,只有母親一個,家裡可開心!」

  比起來九姑娘更想拽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來的,只是剽竊人家的詩句恥度太高,才女,才女不屑為之!

  至於姬妾無數的九姑娘她大伯魏國公……真是不提也罷!

  魏燕青看著嚴肅臉的肥仔兒,再想想魏三老爺一家和睦和美,眼睛便溫柔了起來。

  「小九兒說得對,好男子本不該巴望妻子之外的人,叫妻子傷心。」他說這個的時候,神色間彷彿還帶了別的意味兒。

  「世子……」這丫頭是積年服侍的人,聽見魏燕青這句,想到先頭國公夫人因何抑鬱早逝,便忍不住含淚喚了一聲。

  「無事。」見這丫頭垂淚,眼前的小包子自悔失言摀住了自己的小嘴巴,垂頭喪氣跟隔了夜似的都不新鮮了,便摸了摸如意的小臉笑道,「小九的話,我聽了很受用。」

  「那這兩個怎麼辦?」如意雖然生得晚並沒有見過前頭的伯母,然而府中八卦卻知道些的,有些心疼自己的堂兄過的艱難,她便對著胖手指小聲兒說道,「不好推呢。」

  魏燕青若是推辭,就是不知好歹,對繼母生分。可若是受了這兩個,按著張氏的性子,只怕是要大張旗鼓地宣揚的,到時候魏燕青沒準兒就得背一個寵妾滅妻的名聲,就算老太太不肯聽張氏的攛掇給魏燕青娶家門低微的女子,可是正經高門,誰會把愛女嫁給一個寵妾滅妻的人呢?

  魏燕青的親事,就要橫生枝節了。

  「整日裡跟咱們作對,莫非伯娘很清閒麼?」如意鼓著胖臉頰抱怨道。

  魏燕青卻並沒有將這麼一件小事放在眼裡,只是笑了笑。

  他這繼母只知道這點內宅的小手段,想要坑他,還早得很。

  「太太都到了,咱們也去給老太太請安,瞧瞧太太的心意去。」魏燕青柔聲哄了懷裡的如意開懷,叫外頭人進來服侍自己換了一身兒淡青色的衣裳,低頭給自己扣上了一條雪白的玉帶,風姿卓越,廣袖翩翩,帶著幾分寫意悠然,襯著唇邊恬淡的淺笑,竟是個超脫世外的美少年。他俯身給如意穿上了鞋子抱在懷裡,一個美貌少年,懷裡抱著一個一身紅衣的白嫩嫩的胖娃娃,又彷彿仙人沾染了塵世的氣息。

  如意心裡一邊忐忑,一邊默默地攏住了堂兄白皙欣長的頸子。

  她娘徐氏說了,再來她堂兄身邊招人煩佔便宜,是要往死裡揍的。

  想必徐氏眼下也該在老太太面前說笑了,一會兒見她與魏燕青同來,還摟著兄長的脖子……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似模似樣兒地歎了一口氣,如意決定做一個飽死鬼,跟魏燕青拱在一起,一同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魏國公府老太君乃是魏國公之母,是國公府裡的寶塔尖兒,如今住在國公府最大的院子春暉堂之中。這位先後誕下了魏國公,如意生父魏三,還有如今就要回京,早年頗有文名高中探花的魏四老爺的老太太雖然年過花甲,卻並不糊塗。

  因她守著國公府的規矩,因此雖然國公府素來多事,卻比別的沒有根基的人家鬧出的難看的事兒強了許多。她素來待小輩慈愛,其中最偏愛的就是長孫魏燕青與最小的孫女魏如意。當然對別的孫女孫子,老太太也十分疼愛,很少偏頗。

  因老太太立身頗正,魏國公兄弟都很敬重母親,也樹立了老太太在國公府的權威。

  如意從小兒養在老太太身邊,最孺慕祖母的,才到了金碧輝煌的春暉堂,她就從魏燕青的懷裡爬了出來,也不必丫頭給自己挑簾子的,自己跳進了上房。

  她霍然出現,還圓滾滾紅彤彤十分醒目,正在說話的幾個堂中的美貌貴婦,便一同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其中一個腹部高高隆起,頭上插戴得金光燦爛,寶石閃耀的華衣美婦,見了如意,目光一閃就掩唇往上頭慈眉善目,見了如意目中就是一喜的老太太笑著說道,「到底九丫頭與老太太親近,這般迫不及待地進來,都懶得叫丫頭報一聲兒給咱們提個醒兒呢。」

  如意仿若不覺一般,仰頭一笑,包子臉得意洋洋地奶聲奶氣道,「就是在自家,在老太太面前,小九兒才這樣自在呢。規矩,規矩是給外人看的,伯娘不必為小九擔心,出去了,小九最記得老太太教誨,外頭太太姐姐們,都贊小九名門閨秀呢。」

  她年紀小,卻頭頭是道,叫那美婦臉上一沉。

  春暉堂上首,本因這美婦之言微微沉了臉的老太太,眼角就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5:22

第3章

  「九丫頭這話,我聽著就很好。」

  老太太穿著八成新的絳青色八寶貢緞衣裳,頭上勒著一道寬寬的抹額,越發慈眉善目,此時就當沒有看見下頭兒媳那僵硬不快的臉色,招手兒叫如意走到自己面前,俯身摸著小孫女兒白嫩嫩的小臉兒淡淡地說道,「什麼是裡,什麼是外,總得知道得明白,才是禮儀大家。」她微微一笑,摟著如意圓滾滾的小身子溫聲與下頭的幾個媳婦兒笑道,「若是在自己家裡頭還不自在些,這也太沒有趣味兒了。」

  「老太太說得極是,這丫頭得了老太太的教導,才這樣明白事理呢。」

  魏國公夫人張氏下手,一個穿著一身兒格外嬌嫩的鵝黃色衣裙的年輕女子便急忙笑道。

  她正是如意的生母三太太徐氏,一開始憋著氣看著張氏毀她閨女,暗地裡罵如意不懂規矩已然是怒極,此時見老太太偏向如意,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本就年輕張揚些,此時炫耀般的目光往張氏的臉上掃過,果然叫張氏臉上露出了惱怒。

  「也是你教得好。」老太太很喜歡愛說愛笑性子活潑的徐氏,見她眉飛色舞,叫屋裡都鮮活起來,眼角就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說起來幾個兒子兒媳裡頭,就老三這一家子,最不叫她操心。

  雖然不必操心,老太太卻只有更疼愛些的。

  「老太太隻誇母親,不誇小九兒麼?」如意見母親一邊與老太太說笑,一邊用威脅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急忙扭著小身子艱難地往老太太的懷裡爬。只可憐老太太處的榻沿兒更高些,她掙扎了許久,頭上都冒汗了,竟然都沒法兒爬上去。老太太卻又覺得有趣,只笑瞇瞇地看著一個小肥仔兒嗷嗷叫往自己身邊撲騰,一時間屋裡都靜了。

  魏燕青一邊咳嗽一邊笑起來,伸出了修長的手托住了妹妹的小屁股,把她放上了老太太的長榻。

  屁股被動了土,九姑娘羞澀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轉頭,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英雄救美了的堂兄。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

  「方纔,我正與老太太說起你的事兒呢。」就在九姑娘意圖用自己瀲灩嫵媚的眼神打動堂兄芳心的時候,一隻烏鴉唧唧歪歪地聒噪了起來。

  眾人扭頭,就見張氏一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轉身對她恭敬行禮的魏燕青。她見他姿容絕世,廣袖翩翩彷彿能隨風而去一般的飄逸輕絕,隻立在那裡就叫人將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下意識地拂過了自己的小腹,目中露出淡淡的陰鬱,含笑說道,「你是個哥兒,總得有人在房裡侍候。」

  「此事,我說了,不必提。」老太太攬著如意暖呼呼軟綿綿的小身子,感覺到這個孩子乖乖兒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心都要化了,聽了這個,便冷淡地說道。

  「青哥兒過來,坐在我身邊,我問問你的學問。」有些憐惜此時還斂目退讓的魏燕青,老太太心裡歎一聲孫兒艱難,喚了長孫到自己面前,溫聲詢問長孫這些日子的起居學問,又問琴藝騎射等等。

  看著這個叫自己格外驕傲,日後定能振興家門榮光的少年,她的目光越發疼愛,拍著魏燕青的手柔聲道,「雖功課要緊,只是還是身子骨兒更重要些。」她頓了頓,便慢慢地說道,「你是國公府的世子,以後要承襲的是一大家子的興衰,康健,才是最要緊的。」

  「老太太不知,大哥兒身子好著呢,還……」

  張氏的臉都白了,見老太太口口聲聲魏燕青是國公府以後的主子,只覺得不公。

  她也出身豪族,家中先後出了兩位皇后,這樣顯貴卻嫁入魏國公府做繼室,自然是有些委屈的。

  若不是愛慕魏國公至深,她怎會叫自己做便宜娘?既然她已經吃了大虧,就不能再叫自己以後的兒子吃虧!

  皇后親給她挑的太醫,看了都說這胎是個兒子,既然如此,她就得叫魏燕青靠邊兒站!

  「青哥兒身子骨兒好不好,我心裡有數兒。你如今有孕在身,好好兒歇著,不必理會府裡。」長子魏國公什麼都好,就是後宅不穩,老太太是斷不肯叫魏燕青吃虧的,況魏燕青已經吃了委屈,她就絕不肯叫長孫再叫人欺負。

  她冷淡地擺手,目光落在臉色僵硬的張氏的臉上,見她美貌的臉上露出不甘與憤憤,心中一歎方才繼續說道,「青哥兒年紀還小,我雖老天拔地的這些年動彈得少了,到底在宮裡有幾分體面。以後青哥兒的親事,我自有主意。」

  這個兒媳婦兒,到底是娶錯了……

  「賜婚?!」張氏幾乎要尖叫起來。

  賜婚這樣尊貴體面,魏燕青若日後娶個豪門貴女回來,還有誰能壓制得住?!

  小腹墜墜地疼起來,張氏一邊暗罵老不死,一邊強笑道,「還是老太太心疼大哥兒。」

  「不說青哥兒,幾個孩子哪個我都疼。他們的前程如何,都在我的心裡。」

  老太太叫魏燕青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長孫與肥仔兒笑著一同去解床上的白玉九連環,十分耐心的模樣兒,越發覺得長孫是個能依靠的,便淡淡地說道,「不說青哥兒與四小子,就是二小子三小子,還有幾個丫頭……隻我活著,就斷斷不會叫別人委屈了他們!」

  她這話說出來,面容端肅顯然並不是敷衍,張氏氣憤,徐氏就如意一個丫頭本不在意,下手一個一直十分溫柔端謹,眉目安靜的女子眼睛頓時亮了,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就帶了十分的感激。

  她動了動嘴,往老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落在扭著帕子目光怨恨的張氏的身上,微微瞇了瞇眼睛,便又是一副溫柔模樣兒了。

  如意一邊窩在魏燕青的懷裡玩耍,一邊正留意看著下頭的動靜,見那女子看向張氏的目光一瞬間的鋒利,便捂著嘴兒笑了。

  這是魏國公府的二太太,雖二老爺是庶子,然而因生母早逝從小兒養在老太太的膝下,與嫡子無異。

  老太太對庶子也有幾分疼愛,娶回來的兒媳婦兒自然也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因二老爺資質尋常,性子有些軟弱,不敢娶個厲害的媳婦兒轄制住他,因此老太太當初特意給相看了一個溫柔賢惠的。

  二太太也確實很賢惠,操持家中,裡裡外外為二老爺打點,在國公府也十分本分,很得老太太喜歡。

  魏國公府裡頭四個少爺,長孫魏燕青為世子,四公子乃四老爺嫡子,四老爺尚了當今皇帝的愛女福安公主,自然不必擔心他的前程。餘下的兩個,就都是二太太所出。老太太今日這話就是許二太太所出之子一個前程,自然叫二太太感激。

  往下看著張氏鐵青的臉,看著這伯母不爽,魏家九姑娘心裡就爽了,肥嘟嘟的小臉蛋兒笑開了一朵花兒。

  對著這張臉,九姑娘今天能多吃一碗飯!

  「這麼開心?」抱著捂著小嘴兒咯咯直笑的小肥仔兒,魏燕青垂首,一縷長髮落在肥仔兒白嫩嫩的臉上,發間傳來的淡淡的青竹的香氣。

  小色鬼被這香氣勾得暈頭轉向,小狗兒一樣抽著鼻子往堂兄的懷裡拱。

  下手與老太太賠笑的三太太笑瞇瞇地看了這倒霉閨女一眼,含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肥仔兒一抖!

  「小九,小九可想念老太太,今兒,跟老太太睡!」魏家九姑娘擰著小身子,伸著小肥爪慇勤地捧著一塊兒雪白的點心與老太太,討好地說道,「老太太吃,吃!可香甜!」她吧嗒了一下嘴兒,見老太太無奈地點了點自己的大腦殼兒,急忙露出乖巧可愛的笑容來,如果有一條尾巴,那一定在飛快甩動,見老太太擺手不吃,卻微微點頭,這才歡喜地將點心塞進了自己的小嘴兒裡。

  啃了一下,沒啃動,肥仔兒一僵,默默地在堂兄笑得天光失色裡把點心從嘴裡揪出來,滄桑地歎了一口氣。

  每一隻糯米糕,都是豁牙肥仔兒們心中永遠的痛!

  魏燕青笑得渾身亂抖,見肥仔兒仇恨地看著咬不動的糯米糕,也不嫌棄,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堂妹手上的點心,慢慢地放進了自己紅潤的薄唇裡。

  肥仔兒看著自家堂兄水潤誘人的嘴唇吧嗒吧嗒流口水。

  三太太已經被這倒霉閨女丟臉丟到護城河了,恨不能掩面而走喊一句「不認識!」,此時還僵硬地與輕笑出聲兒的二太太辯解,意圖掩飾閨女的形象,堅強地說道,「瞧瞧這為了大哥兒的一顆心!知道大哥兒喜歡糯米糕,她,她都捨不得吃呢!」她說完了,又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嬌艷的臉上就慢慢地放鬆,一邊偷看二太太的臉色,一邊揚聲笑道,「到底心疼她兄長呢!」

  「原來,九妹妹如此把阿兄放在心上。」魏燕青迎著肥仔兒垂涎的目光將糯米糕吃了,只覺得甜入心扉,眉目之間越發有淡淡的光彩籠罩,說一句明珠美玉的姿容也差不多了,此時捏了捏妹妹的小胖臉兒,他揚聲叫人往外頭傳了一碗甜甜的八寶茶,見肥仔兒歡呼了一聲撲進了他的懷裡,忍不住也輕笑抱著這小肉球兒與含笑看著自己的老太太道,「過幾日姨母家的幾位表哥與孫兒在京郊宅子踏青,叫九妹妹也去?」

  老太太眼角一怔,露出了幾分遲疑。

  「她還小,只恐叫你們顧著她,竟玩兒得不開懷。」老太太雖然這樣說,目中卻露出了幾分思索。

  魏燕青說的正是他姨母禹王妃膝下的幾個王府子弟。魏國公府的姑娘裡頭,前幾個正是待嫁花期,只是可惜都是庶女不好高攀,況也不好多與外男相見。如意年紀小,倒是可以做個小妹妹的模樣兒。

  有魏燕青的看重,禹王府那幾個皇孫,該會對如意另眼相看。

  雖然並不是為了日後的姻緣籌謀,不過有了今日的香火情分,於如意也是庇護。

  到底,她只是出身三房,日後總會分家,老太太是捨不得叫小孫女兒失了依靠的,也是因為這個,見身為魏國公世子的魏燕青疼愛如意,老太太才會這樣歡喜。

  「姨母處沒有女孩兒,九妹妹人見人愛的,誰叫了不歡喜呢?」魏燕青便柔聲勸道,見老太太並不是十分堅決拒絕,垂頭與仰著頭露出思索的小肥仔兒蠱惑笑道,「都是表哥,九妹妹有沒有信心,叫表哥們願意陪你玩兒?」

  「有!」顛倒眾生的絕代美人兒魏九姑娘覺得這是小意思,灑灑水啦,迎著堂兄一雙星辰一樣璀璨的眼睛,陡然熱血上頭,握著肥爪子用力揮下,揮斥方遒仰首挺胸,嘴裡嗷嗷叫了幾聲!

  九姑娘出馬,真是一見肥仔兒誤終生呀!

  徐氏表情絕望!

  二太太嘴角抽搐,顧忌著妯娌的心情,默默扭頭做滄桑狀。

  只有魏國公夫人張氏,目光冰冷地看著笑吟吟與腆著小肚皮的肥仔兒探討發愁表哥們若太喜歡她了該怎麼辦的繼子,目中閃過一絲寒意,往身後側頭。

  一個衣裳格外華麗的婆子,掩著嘴角的惡意,緩緩地退了下去……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5:57

第4章

  雖然徐氏的心裡恨不能把個肥仔兒吊起來打,然而老太太卻覺得小孫女兒是個寶兒。

  把個肥嫩嫩乖巧巧,生得雪白漂亮的肥仔兒摟在懷裡好一頓摩挲,老太太笑得只叫身邊兒的丫頭給自己順氣兒,眼角的餘光就見了張氏的眼神,目光頓時就一冷,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有些傷感地閉了閉眼睛,這才摸著懷裡軟乎乎的如意冷冷地說道,「你如今月份大了,到底矜貴……」

  說到矜貴二字,老太太的面上就露出淡淡的譏諷,帶著幾分疲憊地說道,「日後,就不必往我面前來請安。」

  再看見張氏一眼,她都能少活十年!

  想到魏國公為了與皇后做姻親,定要娶這麼一個喪門星,老太太的心裡就說不出的倦怠。

  她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功利,也太過……走陰私小道。

  大丈夫當光明正大,在前朝自己博功名前程,靠著女人風光,算什麼本事?

  皇后她侄女婿好聽,還是魏國公好聽?

  可憐她年紀大了,兒子若不聽話竟是只能幹看著,只是這等禍家的女子,她到底是要看住,不能禍及家門。

  「老太太心疼我,我就多謝老太太了。」張氏本也不願大清早兒就來給老太太請安的,急忙應了笑道。

  徐氏正瞪著在老太太懷裡裝乖賣巧的閨女,聽了張氏這樣無禮就要起身,卻叫二太太給壓住了手。

  二太太緩緩搖頭。

  徐氏到底明白嫂子的意思,忍了忍,只是卻是個炮仗脾氣,冷笑了一聲。

  張氏隻充耳不聞,謝過了面色冷淡的老太太,頓了頓又急忙笑道,「老太太心疼我,我也心疼咱們家裡的哥兒呢。」她到底不願意叫自己的心思落空,突然拍了拍手,就見門口一個婆子引著兩個低眉順目,面上帶著幾分喜色的美貌丫頭走進來,目光在垂頭正擰著妹妹小臉蛋兒仿若不覺得魏燕青身上掃過,這才與老太太笑著說道,「不過是兩個丫頭,又不是正經的妻室,就叫大哥兒當個使喚丫頭就是,也不辜負我與國公爺慈父慈母的一番心意了。」

  她自作主張到底心裡忐忑,卻見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有些古怪,竟叫張氏心裡咯登一聲,然到底想不出自己哪裡有疏漏,強打精神叫這兩個丫頭上前。

  如意對這兩個傳說中非要叫伯母送給堂兄做通房的丫頭很好奇的,從老太太身後怯怯地探出半個小腦袋來,眼前就是一亮!

  左邊一個身姿婀娜柔軟,仿若春柳一般,弱不勝衣目光流轉之間,彷彿含著淡淡的春色。右邊那個明眸皓齒美艷奪目,另有一種宜喜宜嗔的風情,動人心魄。

  這兩個丫頭都穿著極鮮艷的衣裳,頭上還插戴著幾根寶石步搖,步搖晃動間,那美色就在如意的眼前流轉,透出了十二分的美色來。如意看了一眼,一抬頭,見老太太的目光平靜,心裡就為魏燕青放心,卻還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若只是想用美色勾搭壞魏燕青,張氏隻將這兩個難得的美人兒送去魏燕青的房裡就完了,為何一定要在老太太面前過明路呢?

  寵妾滅妻?

  看著不像呀。

  「倒是兩個好的。」老太太並未將張氏這點小算盤放在眼裡,見蠢貨還在洋洋自得,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

  那兩個丫頭含羞帶怯,鶯聲給老太太福了福。

  張氏看向這兩個丫頭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之後轉頭,便掩唇與眾人笑道,「老太太說是好的,那就是極好的,也不枉我挑了這麼久……」她笑吟吟地看著這兩個丫頭,溫聲道,「日後跟了大哥兒,也是她們的緣法,好日子呀,那還在後頭呢!」她見魏燕青斂目不語,顯然少年人並未見過這等姿容風情的女孩兒,被勾住了心神,越發得意地揚聲笑了起來。

  那兩個丫頭本正是嬌滴滴做羞澀狀,聽了這個,臉色頓時變了,抬頭不敢置信地看住張氏。

  如意正留著神看著這兩個丫頭,見了這模樣,心中一緊。

  「太太!」那個明艷照人的彷彿更是個膽子大的,張口叫道,「您從前不是這樣說的呀!」

  「閉嘴!」張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面上卻呵斥道。

  「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魑魅魍魎沒見過,當年老國公後院兒裡頭姬妾無數,她早就是這後宅裡的祖師爺!見張氏還在與自己裝模作樣,她隻裝沒看見,引著這丫頭慢慢地問道,「莫非太太還不如你的意了不成?說說看看,太太應了你什麼,我給你們做主!」見那兩個丫頭嚇得臉都白了,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老太太一抬手止住了張氏的張口欲言,抬手喝了一口茶。

  「叫我猜猜,」她刮著手上茶盞裡的茶葉沫子淡淡地說道,「莫不是,你們太太將你們許給的,是你們國公爺?」

  「老太太明鑒!」還是那個丫頭急忙磕了一個頭說道。

  世子俊美風雅,確實是世間罕見的美少年,可是性子孤僻,聽說曾經發賣過爬床的丫頭,據說那丫頭都服侍他好幾年,多年的情分卻還這樣無情,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討好的。況雖然這位是日後國公府裡的主人,然而到底不是家主,等世子掌一府尊榮的時候,她們花期早過,榮華富貴只怕也掙不著了。不如如今的國公爺,生得也十分英俊不說,還正當年,正是男子最叫人愛慕的時候,聽說對得寵的姬妾手頭兒也大方,誰不願意服侍呢?

  太太說得好好兒的,她有孕身子沉沒法兒服侍國公爺,叫她們服侍,這都跟國公爺說過,今日只來給老太太瞧瞧過明路,怎麼事到臨頭,卻換了人呢?

  心裡不甘,這丫頭就越發恨了起來。

  「你們國公爺也知道?」老太太慢慢地問道。

  「知道!」那個纖弱的一咬牙,忍著膽怯低聲說道。

  「老太太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本是要給國公爺的,只是……」張氏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見老太太笑了笑,轉著手裡的茶盞看著自己,急忙便笑道,「只是前兒大哥兒來給我請安,那一日正是這丫頭挑簾子……」

  她指了指那個美貌的丫頭,見她臉兒白了,心裡解恨,便越發地笑著說道,「我見大哥兒多看了她好多眼,彷彿心動,心裡就猶豫了起來。國公爺處雖要緊,大哥兒卻是國公爺的獨子,難得有喜歡的丫頭,自然要緊著大哥兒些。」

  「荒唐!」徐氏聽張氏一個一個黑鍋往魏燕青的頭上扣,頓時冷笑,揚聲譏笑道,「府裡頭誰不知道大哥兒最是個不好女色的。我看不是青哥兒多看她幾眼,是大哥看得多了,嫂子心裡急了,想要攆了禍水免得日後失了大哥的心呢!」

  做兒子的看中了母親房裡預備留給父親的房裡人,這得是什麼名聲?

  何其歹毒!

  「嫂子也忒急了些。」二太太也掩唇笑道,「嫂子若擔心失寵,何必拿孩子說事兒,只說是我家老爺看中了,送到我房裡來,得了這兩個美人兒,我竟還要謝嫂子呢。」

  「你們!」張氏與兩個妯娌素來不睦,聽了這樣的擠兌,頓時漲紅了臉!

  不過是兩個在國公府靠著兄長吃喝的,竟然敢非議國公府的主母!

  「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張氏這點兒小手段都是早年老太太玩兒剩下的,看著都沒意思,老太太本以為張氏能生出什麼蛾子,沒想到就這麼點兒道行,頓時意興闌珊,擺了擺手便淡淡地說道,「你是個賢良的人,知道自己不能服侍你家國公,還尋了這樣的好人兒來,到底是皇后娘娘家裡頭的女孩兒,當真有娘娘的幾分品格。」

  見張氏急忙笑說自己不敢,她便懶洋洋地說道,「只是你有孕在身還這樣忙碌,我瞧著心疼,不就是為了你家國公麼,綠竹……」她揚聲喚了一聲,一個垂目的大丫頭應聲進來。

  「往園子裡挑兩個好的,一會兒給你們太太帶回去,省得她沒了這兩個,再挑也費心辛苦。你們太太可還懷著哥兒呢。」

  「母親!」見那名為綠竹的丫頭領命去了,張氏沒有想到三言兩語的就自家後院兒就多了兩個長輩賞下來的妾,一時眼睛就直了。

  這,這劇本兒不對呀!

  「你是個賢良人兒,我身邊的丫頭就交給你照顧,不要叫我失望。」老太太溫和地張氏笑道。

  竟還是兩個說不得罵不得的祖宗!

  張氏挨了當頭一棒頭暈轉向,再一想隻氣得渾身發抖!

  「我不……」要……

  「兩個不夠?可見我不明白你們國公爺的心,挑不出合心的。」老太太笑了笑,對著張氏扭曲的臉關切道,「如此,這兩個……」她指了指下頭那兩個狂喜的丫頭,和聲道,「給你帶回去。你心裡都是你們國公爺的幸福,想必這回安心了,是不是?」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6:54

第5章

  國公夫人叫一棍敲在頭上,不是心裡素質不錯,吐血的心都有了。

  就算如此,若不是身後一個婆子拚命地給她順氣兒,張氏也險些背過氣兒去。

  看著下頭那兩個感激涕零地給老太太磕頭,眉目美艷精緻的妖精,張氏嘴裡含著一口血勉強忍住了,有心掀桌子,然而想到前些時候往宮中去,她姑母張皇后與自己的告誡,告誡她自己雖然出身後族,然而魏國公府到底是京中的勳貴豪門,老太太的娘家也門生遍地,不是好惹的叫她老實孝敬些,心中就一凜。

  恐誤了張皇后大事,張氏不得不憋住了這口氣,勉強地要跟老太太講道理。

  「可是大哥兒喜歡這兩個丫頭,如今該失望了。」張氏隱在雲袖下的雙手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說道。

  如意趴在老太太的身上,見這大伯娘是死不回頭,認準了非要坑魏燕青一把,連慈母的模樣都做不出來了,心裡幽幽兒地給這腦子不好使的伯娘同情了一下。

  壞事兒能做得這麼蠢,這麼人盡皆知,也真是滿不容易的。

  莫非皇后娘娘這些年,少了教導不成?

  「小九兒,小九兒記得這兩個漂亮姐姐。」如意歪了歪頭,覺得其中一個有點兒眼熟,想了想,見老太太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笑嘻嘻地抓著魏燕青微涼的手指指著那個更美艷些的叫道,「大哥哥還記得沒有?前兒大哥哥抱我,抱我給伯娘請安,就是這個姐姐挑的簾子呢。」

  魏燕青對女子素來冷淡,哪裡記得這個,只是見妹妹圓滾滾的大眼睛賊兮兮地轉,便抿嘴兒微微一笑,頷首道,「彷彿是罷?」

  雖然如意年紀小,可是魏燕青卻信這妹妹,不會在此時坑他。

  「你小孩子家家,記得倒是清楚。」老太太見如意鬼精靈的模樣,將心裡如何把長孫與這兩個丫頭的關係撇開的法子壓在心裡,伸手摸著如意的小腦袋笑著問道,「還記得什麼?你呀,喜歡漂亮丫頭,漂亮的衣裳首飾的,也不知隨了誰。」她見外頭已經將八寶茶端上來,便和聲叫如意喝了一口,見胖嘟嘟的小丫頭嘟著小嘴巴吧嗒嘴兒,露出心滿意足的小傻樣兒,便忍不住笑了。

  「還吃!」閨女吃成一枚球兒,走起路來都靠滾的,徐氏真恨自己是親娘捨不得餓著她。

  若也是個繼母,天天叫肥仔兒喝西北風!

  「這都是老太太,大哥哥的心意,卻之不恭啦。」肥仔兒得便宜賣乖,見張氏豎著耳朵等著自己說話,偏不說了,扭著小身子喝甜甜的糖水。

  話說九姑娘正長身子長肉呢,可不能餓著!

  「九丫頭也記得那一日?!」張氏到底輕視如意年紀小,目光就一亮與老太太掩唇笑道,「兒媳可說錯了沒有?大哥兒看中了這兩個,九丫頭都記得呢!」

  若不是那日見魏燕青多看了這丫頭一眼,張氏也想不出將這兩個敢趁著自己有孕竟迷住了魏國公,引得魏國公與自己來討,還叫好好兒收拾屋子抬做通房的丫頭這般處置。她想著小姑娘口無遮攔,這回只怕魏燕青再難逃脫,便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這個素日不大喜歡的侄女兒。

  迎著伯娘殷切的眼神,九姑娘覺得壓力很大。

  「小九兒記得呢。」她乾巴巴地說道。

  「然後呢?」張氏決定以後對九丫頭好點兒。

  「這個姐姐,」如意喝得差不多了,一抹嘴兒十分天真地拉著老太太的衣袖奶聲奶氣地裝懵懂說道,「那日大哥哥抱小九兒去給伯娘請安,她一挑簾子,小九兒都看待了,不叫大哥哥走得快,就想多看看這姐姐。」

  她這話一出,就將張氏口口聲聲魏燕青多看丫頭的事兒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看張氏一愣正要說話,喝了茶眼下就很有傾訴想法的的魏九姑娘便笑嘻嘻甜蜜地與老太太說道,「還是這姐姐頭上的珍珠串兒,可好看!」

  「珍珠?」老太太摸著懂事孫女兒的頭,含笑問道。

  「大大的,蓮子一樣兒,小九兒可饞蓮子糖了!」肥仔兒吞著口水眉開眼笑地叫道。

  「原來,竟是為了吃食。」老太太慈愛地看著如意,見魏燕青目光溫柔地看著這個笑嘻嘻的小妹妹,心裡覺得有些酸澀,又覺得兄妹情深叫自己歡喜,眼見下頭張氏那嫉恨的模樣,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抱著如意在懷裡搖晃著笑著說道,「小九兒就這麼點子喜歡的玩意兒,祖母得好好兒滿足是不是?」她揚聲叫人進來,點著如意的大腦袋笑道,「去,將我屋裡那個描金鳳凰圖樣兒的匣子拿過來。」

  那丫頭詫異地一抬頭,卻見老太太抱著如意笑,心中就明瞭,急忙退了下去。

  「是,是糖麼?」如意一副小饞像兒地問道。

  「祖母沒有蓮子糖,拿別的與小九兒代替。」老太太見如意聽了這話笑嘻嘻地扭著衣角不說話了,這才對臉色驟變的張氏笑道,「瞧瞧,如今豈不是分明了?我知道你關心大哥兒,是好心,只是不問明白了,倒險些誤了你國公爺的好事兒!」她見下頭那兩個丫頭輕輕鬆了一口氣,對如意的話並不辯解,便笑了笑,慢慢地說道,「既然是你們國公爺喜歡的,回頭侍候好了,我賞你們。」

  「奴婢再難有這個體面的!」那個柔弱的也就罷了,含羞帶怯不敢在主子面前出聲兒,另一個卻十分機靈膽大,急忙給老太太磕頭賠笑說道,「九姑娘喜歡的那珍珠串兒,還是國公爺賞奴婢的,說喜歡奴婢,叫奴婢打扮得好看些!」

  那麼大的一串兒珍珠魏國公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賞給她,日後若奉承得好了,那得有多少的好處呢?這丫頭心願得償,已經恨極了差點兒坑了她的張氏,見老太太彷彿不喜張氏,越發露臉地說道。

  「如此,便下去罷。」老太太並不喜歡抬舉妾室。若不是打壓張氏的氣焰,她原是不肯叫長子在後院兒廣納姬妾的,心裡喟歎,她便淡淡地說道。

  張氏打蛇不死,日後這兩個叫她坑過的美貌丫頭就該成她的心腹大患,隻望她多計較這幾個得寵的妾,少往府裡幾個哥兒身上使勁兒了。

  那兩個丫頭是做慣奴婢的人,極會看人眼色明白過猶不及,急忙退了下去。

  張氏恨得小腹墜痛,卻不肯在眾人面前示弱,強笑道,「小九兒倒是伶俐。」

  「不過說一句實話。咱們九丫頭,最是個實心眼兒的丫頭了。」徐氏就覺得閨女鬼得很,此事卻做得很好,決定回頭少抽這丫頭兩下作為表揚。

  為了這一句誇讚,魏家九姑娘身後的小尾巴高高翹起,得意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正得意間,方才下去往老太太屋裡去的那丫頭已經回轉,手中恭恭敬敬地捧著一個極精緻,巴掌大的描金小匣子,奉到老太太面前,見老太太頷首示意,又垂著頭捧到了咬著胖手指好奇地伸小脖子的如意的面前,輕輕地打開,就見一道溫潤的寶光射出來,光芒退去,竟是一匣子蓮子大小,溫潤可愛的潤白的珍珠,堆在一起耀得人眼睛都花了。

  因珍珠圓潤寶氣,就叫雖然出身富貴,卻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珍珠的如意小小地叫了一聲兒。

  「給你玩兒罷。」老太太見如意小動物一樣好奇地繞著這匣子珍珠爬來爬去,便微笑說道。

  既然是祖母給的,九姑娘也就不客氣了,況也知道這是老太太因她護著堂兄給的,毫不客氣,也不推讓就抱著小匣子滾進了後頭的榻上,抱著寶貝傻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急忙從老太太身後自己那許多的玩具裡頭翻出了一把小小的金彈弓來,叉著小腳兒就坐在榻上,取出了一枚圓潤的珍珠舔著嘴角塞進了金彈弓裡頭,往榻的另一側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彈出!

  天知道,九姑娘想敗一回家,已經很久了!

  不敗家的人生,那簡直就是不圓滿的人生呀!

  一道明亮的寶光在半空閃過,落進了榻上堆起來的墊子裡頭。

  老太太見肥仔兒美得眉開眼笑的,就縱容地笑了。

  魏燕青已經輕笑出聲兒,抱著妹妹的小胳膊把著金彈弓,又取了一枚珍珠指著不遠處一個墊子上描著金線的蝙蝠圖案笑道,「射它的眼睛!」

  「好!好!」敗家閨女魏家九姑娘喜得抓耳撓腮的。

  張氏見了這一幕,恨不得背過氣兒去!

  她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這樣偏心,明晃晃給三房這麼稀罕貴重的珍寶,由著一個三歲大的小丫頭這麼拿東西不當一回事兒!

  這敗的是誰的家?敗的是她的國公府呀!

  「九丫頭這麼不拿好東西當回事兒,是不是有些奢侈?」張氏氣得臉色發青,見老太太不以為意,便急忙說道,「這府裡幾個丫頭,誰有九丫頭如此張揚?如今就靡費鋪張,日後可還了得?!」她所出長女只比魏如意年長一歲,如今都稱一聲八姑娘,這才是國公府正經的嫡女小姐呢,都沒有這麼拿著值錢東西浪費的時候,一個三房女,怎麼敢要她的女兒的強?!

  「靡費就靡費,咱們花得起。」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轉眼,一個腰懸美玉,風流俊美的錦衣男子,搖著扇子挑了簾子進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7:21

第6章

  這男子年不過而立,生得風流俊美,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中光芒流轉,目光所及之處,便帶著一番情意。

  任是無意,卻也含情脈脈,叫人耳紅心跳。

  如意趴在魏燕青的懷裡正指哪兒打哪兒呢,聽見這笑意中帶著淡淡慵懶與柔情的聲音,一抬頭就見了長身玉立,穿著繡銀線卷雲紋滾邊,翠色錦衣,腰間白玉腰帶通透的俊美男子。

  目光落在親爹那裝瀟灑,大冬天還使勁兒搖晃也不嫌冷的扇子上一瞬,魏九姑娘腹誹了一下騷包,卻還是放下小彈弓在榻上站起,恭恭敬敬地給親爹行禮叫了一聲「父親」,又見魏三的身後,一個臉上平淡的英俊錦衣男子緩緩走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看著十分老實的男子,便又叫了兩聲伯父。

  前頭那個氣質威嚴,一身暗色長衫的英俊男子,就是她的伯父魏國公了,後頭那個彷彿隱形人,然而氣息卻十分安靜的男子,就是國公府的二老爺。

  見了府中的幾個主子進來,女眷們紛紛起身,徐氏與魏三夫妻感情最好,便嗔道,「你怎麼不給老太太請安,自己先嚷嚷起來了?」

  「得虧我聽見了,不然還不知道嫂子對九丫頭如此不滿。」魏三雖然笑嘻嘻的,然而一雙桃花眼裡卻並無笑意,轉頭就與臉色冷淡的魏國公笑道,「到底是大哥的賢內助,一心為大哥著想,可擔心咱們吃窮了大哥的家底兒!」他抬手握住了徐氏的手,見如意笑嘻嘻沒心沒肺,顯然不把長輩的這點兒齟齬放在心上,心裡一鬆便與魏國公拱手笑道,「弟弟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大哥與嫂子,可愛惜著些!」

  若不是為著老太太,他早就分家走了,還能看嫂子的臉色。

  因當年老國公臨終前分過一回自己的私房,魏三就覺得自己很不必叫閨女在國公府做出寄人籬下,吃吃喝喝都是吃的國公府的委屈樣兒來。說起來,他名下的鋪子土地的出息還有俸祿也都歸在國公府,並未佔了兄長嫂子的便宜。

  「你嫂子小家子氣,你別在意。」魏國公對後奼女眷並不在意,在意的那個也沒他什麼事兒,此時便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幾枚珍珠,國公府的姑娘,玩耍得起。」

  肉都爛在鍋裡,這珍珠就算滾沒了,也都滾在屋裡,也沒叫別人撿去便宜了外人。魏國公若不是看在張氏身後的母族多少體面,叫她滾蛋的心都有了。

  他一進來眼睛裡就沒有自己,還不為自己撐腰,張氏心裡就跟火燒一樣兒,看著一旁的魏三微微一動將徐氏掩在了身後笑瞇瞇地看著她,又見魏二懦弱不敢吭聲,卻知道與二太太坐在一起,一顆心五味陳雜說不出的滋味兒,有心想要與魏國公吵嚷,到底不敢,目光落在面上帶著柔和笑容的魏燕青的臉上,只覺得那笑容諷刺,眼睛都恨得紅了,忍不住辯解道,「我就是……」

  「養移氣、居移體。勳貴大族的女孩兒,就該什麼都敗壞過,什麼都見識過,日後嫁了人,才不會眼皮子淺到為了點子微末小事就糾纏不休,叫人笑話娘家的教養尊貴。」

  老太太煩死不依不饒,幾個孩子都不肯善待的張氏,如今都擔心自己若死得早些,自己的兒孫都得叫這個張氏給欺凌,因早知魏國公的心不在張氏的身上,她便與長子溫聲道,「小子們也就罷了,丫頭們若不好好兒教養得尊貴些,日後嫁到別家去,竟叫家門蒙羞!」

  「母親說得很是。」魏國公雖然為人功利,又有點兒冷漠,對老太太卻十分尊重,況本就是說得很對,他便皺了皺眉道,「她眼皮子,就有些淺了。」

  若說前頭妯娌婆婆的擠兌還能叫張氏不在意,然而魏國公這樣不為她說話,就叫張氏眼前一黑!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英俊精明的男人,張張嘴,到底忍住了。

  她想到從前,她還是花期待嫁,含羞帶怯的姑娘家,與家中已有妻室的英俊的魏國公一見鍾情。魏國公雖然沒有明說,然而一個月裡有大半個月都在陪著她在京中賞玩各處的美景,滿京城都知道皇后娘娘家裡頭的姑娘才是魏國公的真愛,不過是因魏國公原配出身也很尊貴,又守過前頭老國公的重孝又生了長子,因此不好請她下堂。雖然那時先頭國公夫人得了他的人,可是誰不知道,魏國公傾心與她呢?

  她好容易求著神佛等死了魏國公原配,心滿意足地嫁進來,雖然魏國公後院兒姬妾甚多,還更聽婆婆的話,然而張氏卻從不在意,每每都能與自己開解了的。

  她可是魏國公的真愛!

  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呀!

  想到這,張氏心裡就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又有些不滿魏國公愚孝,只是臉色卻好看了許多。

  老太太正留神她的神色,見她眉目舒展起來,心裡暗歎了一聲蠢貨,便與魏國公笑著說道,「你平日忙著前朝,也別忘了後頭。你瞧瞧青哥兒,陪著小九兒一起遊戲,兄妹情深,不外如是。」她拉著魏燕青的手給送到魏國公面前,見長子目光淡漠,垂頭喝茶竟對嫡子不大在意的模樣兒,閉了閉眼,又將如意塞進了長子的懷裡,看著兒子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肥嘟嘟的小肉球兒,垂頭看她。

  一隻肥仔兒咧著小豁牙抬頭看她大伯父。

  魏三正在與徐氏噓寒問暖,見大哥張著手虛抱著自家寶貝閨女,急忙伸出手試圖接一把。

  閨女掉在地上倒還是小事兒,三老爺隻擔心給地砸出一個坑來呀!

  「數日不見大伯父,如隔三……」肥仔兒迎著自家這倒霉大伯父十分無視的目光,努力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意圖散發王八之氣,老成地團起小拳頭抵在嘴上用力地咳了一聲,這才搖頭晃腦地掉書包,之後微微一頓,左右看了看,默默地伸出小肥爪兒來數數兒,數完了左手覺得不夠,不得不又伸出了右手來,又數了數,這才抬頭得意地炫耀道,「是三天不見,如隔九秋!」

  哪怕魏國公對小孩子再沒有興趣,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肥仔兒正抹著自己軟乎乎的小黃毛兒,做聰穎才女狀。

  魏燕青本不大與魏國公親近,見魏國公對自己冷淡,心裡也沒有什麼難過,又見如意撅著小屁股耍寶兒,就忍不住抿嘴側頭笑了一聲。

  他抿住薄唇文雅微笑的模樣,如同春風化雨般溫柔,魏國公抬頭看了兒子一眼,目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這神色消散得極快,與他近在咫尺的如意都並未發現,魏國公卻有些不耐地起身,將如意放在一旁,正要走卻對上弟弟緊張閨女的模樣,覺得弟弟婆婆媽媽,卻還是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美玉掛在如意的手上。

  見魏三瞇起眼睛笑了,魏國公才與老太太拱手道,「兒子前頭還有些雜務,先回去了。」他看都沒有多看魏燕青一眼,也見了張氏因他的冷淡長子重新容光煥發的美艷的臉,卻都不在意的,又對有些不樂的魏三魏二揚了揚下顎,自己走了。

  他來去匆匆倒是瀟灑,魏三卻捨不得似的,又與徐氏低聲說笑了一會兒,伸手彈了如意的大腦殼兒一記,這才與有些失落的老太太笑道,「大哥這幾天是真忙。陛下贊大哥行事穩妥厚重,正想著叫大哥往兵部去主理部中事。母親也知道,那是晉王的地頭兒,大哥才接手,忙得不可開交。」

  如今在位的皇帝世稱文帝,登基已經快二十年,膝下皇子如今已經長成,卻並未冊封太子。

  如今諸皇子為了太子位正鬥得厲害,晉王就是其中一個。

  「晉王?」老太太垂頭想了想,便皺眉道,「這是皇家事,咱們做臣子的參合不起,你勸著你大哥些。」文帝膝下皇子亂套得很,不說那些庶子,就是嫡子就兩個,還不是一個皇后生的。

  皇長子禹王之母是已經薨了的先皇后,還有一個皇七子,生母如今正正位中宮母儀天下。要命的是這先後兩個皇后同出一門,是嫡嫡親的一對兒堂姐妹,據說姐妹情深,先皇后臨終前,拉著哭得差點兒暈過去的年輕的堂妹的手,苦苦央求她入宮來,好好兒照顧皇帝與自己的皇子。

  亂成這樣,老太太是經年的老人家了,就覺得朝中如今不是什麼好兆頭,見魏國公此時還陞官,便有些擔心。

  「大哥心裡有數兒,您就放心。」魏三笑嘻嘻地說道,拿桃花眼兒深情地看著親娘。

  老太太看著言笑無忌的兒子,再看看雖然被伯父冷落,卻已經沒皮沒臉抱著玉珮笑得滿臉口水的小孫女兒,不由無奈地笑了。

  見了這兩個,什麼悲傷春秋,都沒了。

  「罷了,你們在前頭有自己的主意,我是沒有見識的一個老太太,說多了,叫你們煩。」老太太似真似假地說了,見這個生得格外俊俏的兒子竟然順著自己一本正經地點頭,拍了兒子一記,見他笑嘻嘻地受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指著他與下頭的徐氏笑道,「在我面前拖拖拉拉不肯走,這是捨不得媳婦兒呢!罷了罷了,快快與他一起去罷,不然,只怕我這兒,是清淨不了的了!」

  「母親大恩!」魏三一抬寬敞的廣袖,遮住了半邊俊美的臉,目光柔情萬種側頭飛了一個眼神與自家紅了臉的媳婦兒。

  「大恩!」覺得親爹這眼神兒太招人兒了,魏九姑娘又學會了一招兒急忙現學現用,捂著小豁牙,對自家美得天地失色的堂兄,擰著胖腰肢飛去了一個萬種風情皆是嫵媚深情的眼波。

  傾倒眾生!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8:43

第7章

  老太太再覺得小孫女兒乖巧可愛,也覺得對不住兒子了。

  將個眼睛抽筋兒的肥仔兒塞在自己的身後,又將騰地跳起來要過來抽閨女的徐氏給叫住,不得不把不大要緊的兒子陪給兒媳婦兒好解救孫女兒,見小兩口撞在一起,魏三眉目戲謔地抱著徐氏笑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地指著唾了一口的徐氏笑道,「行了,趕緊走,趕緊走……咱們這兒可留不得你們了。」

  叫嬉笑的大丫頭將這兩個給推了出去,老太太這才轉身將身後的肥仔兒給挖出來。

  魏九姑娘眼神懵懂無辜,十分純良。

  老太太見了這純真的小眼神兒,心都要花了,又叫屋裡的二老爺夫妻都回去,這才點著她的大腦殼兒笑道,「你個小機靈鬼兒!」

  「沒有小九兒珠玉在前,母親怎麼欣賞父親獨特的美呢?」肥仔兒覺得自己做出了形象上的犧牲襯托了美人爹爹的風姿,振振有詞,深深地認為自己為親爹親娘的愛情故事添磚加瓦了。

  她從小兒伶俐,總是有自己的小道理,老太太聽了可樂,一邊揉著操心太過生出皺紋的臉,一邊歎氣道,「真是一刻都不能叫你離了眼前。」

  知道如意這是為了叫自己每天笑一笑心情好些,老太太摟著扭著衣角的肥仔兒與笑得渾身亂抖的魏燕青溫聲道,「今日之事,祖母知道你吃了天大的委屈。祖母不能叫你忍氣吞聲叫人欺負。你只等著,以後,祖母都給你討回來。」見魏燕青笑得雲淡風輕,她難免憐惜,歎氣道,「說到底,都是你父親的不是。」

  張氏憑著自己的肚子就敢誣陷世子,若沒有魏國公的縱容,怎麼敢這樣肆無忌憚。

  子不言父過,魏燕青秀雅溫潤的臉上現出淡淡的落寞,輕聲道,「叫父親不喜,原是我的過錯。」

  「怎麼能怨你?都是……」老太太知道早年的糾葛,便歎息了一聲,擺手無力地歎道,「你母親大家閨秀,再沒有不好的,嫁給你父親誤了終生,是我對不住她。」

  她當年看中了魏燕青的生母,愛得什麼似的,開開心心地將這個心愛的兒媳婦兒給迎進國公府,本是為了叫她過好日子的,卻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有自己的主意,冷落她,疏遠她,最後叫鮮活的女子在這後宅抑鬱而終。

  「早知道你父親如此涼薄,我說什麼都不會耽誤你母親呀!」老太太想起舊事,看著與生母有幾分相似的長孫,錘著胸口含淚道,「祖母后悔啊。你父親,不值得你母親這樣的好女子!」這些話她憋在心裡很多年,一直忍著不說,可是今日看著張氏挺著高高的肚子咄咄逼人,兒子又頗為縱容,便忍不住老淚縱橫,歪在一旁喃喃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如意見老太太方纔還很歡喜,眼下卻哭了,急忙拿小手兒去給祖母擦眼睛。

  魏燕青再穩重,然而想到早逝的生母也有些黯然,垂頭從衣袖裡取了繡著青竹的帕子來,塞給如意的叫她給老太太擦眼淚。

  「真是冤孽,冤孽!」老太太哭了一會子,恐叫孫女孫子都不安心,又有一旁幾個美貌溫柔的大丫頭勸著,努力收了眼淚歎氣道,「你看你們太太,」這說的就是張氏了,老太太還沒有腦殘到非要魏燕青管張氏叫「母親」,見長孫沉默,看著如同青竹般挺拔優雅的少年低聲說道,「她還以為自己得了你父親的心意,卻不知自己就是個擋箭牌,逼死你母親的壞名聲都叫她背了,你父親的心肝兒,清清白白仙女兒一樣乾淨!」

  「這些都過去了。」魏燕青目中冷光一閃,卻隻柔聲勸道。

  「我老了,不知何時一覺睡過去就去尋你祖父,只恐不能長久庇護你。」老太太便與魏燕青慢慢地叮囑道,「你要多在外頭走動,多與你禹王府裡頭的幾位表哥交好,日後就算我沒了……」

  她見如意的小手摀住了她的嘴,撅著小嘴兒要哭不哭的,便緩了眉眼兒柔聲說道,「你父親定然發難與你,到時候,只怕就得叫你表哥們庇護你。你姨丈禹王到底是皇長子,又是先皇后的嫡子,身份不同,說出的話也有份量。」

  「您忘了,那仙女兒,如今就在姨丈身邊呢。」魏燕青眉目清冷地低聲道。

  老太太一怔,之後苦笑了一聲,低聲罵道,「真是個禍害!」

  如意雖然從府中知道些陳年舊事,只是下人們知道得不多,長輩們她又不敢問,聽了這些只覺得雲山霧繞的,什麼都沒有聽明白。

  她唯一聽懂了的,就是有一狐狸精興風作浪,離間伯父堂兄的父子之情不說,連前頭故去的伯娘也與狐狸精脫不開關係。只是見說起這個祖母與堂兄都不樂,她卻不願意沒心沒肺裝乖賣巧叫人糟心,靜靜地歪在老太太的懷裡,小手兒輕輕拍著老太太的胸口。

  「您安心,孫兒也長大了,不會叫你再操心。」魏燕青見老太太臉色有些白,知道這是年紀大了,又大喜大悲對身子骨兒不好,便將老太太扶在了後頭的軟軟的刺繡墊子上,又親端了熱茶來奉給祖母,側坐在老太太身邊寬慰了一會兒,又掐了掐如意的鼻子,這才起身往外頭去了。

  老太太看著他翩然的背影到底一歎,見如意眼巴巴地也看著堂兄的背影,便摸了摸她的軟軟的頭髮。

  「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也要與你大哥這樣好,小九兒知道麼?」

  「兄友弟恭,姐妹情深,這才是興旺家族的根本。」如意認真地點頭道。

  「很好。」見她明白道理,老太太便微笑起來,再也不想糟心的兒子兒媳,心中暗暗記下要給魏燕青更多些保障,面上與如意說笑起來。

  到了晚上,府中白日裡在後宅學堂功課的幾個國公府的小姐便下學來給老太太請安,嬌滴滴的幾個正是花期,穿戴得光彩照人的美貌女孩兒簇擁在老太太的身邊,當真花團錦簇一般,就跟畫兒一樣。

  魏國公府的小姐都生得美貌,如意最喜歡與美麗優雅的姐姐們在一處了,小鼻子嗅著香噴噴的花香,吃著姐姐們親手餵給自己的點心不知道多滿足,得意得恨不能打幾個滾兒來。

  因張氏獨女,八姑娘如玉病了正修養,此時在老太太面前的,便以為長的四姑娘如月領頭。

  魏國公府九位小姐,前三個都是魏國公庶女,生得比魏燕青還年長一些,如今都已經嫁人。正待字閨中,老太太籌謀今年要嫁出去的,就只有魏國公庶女四姑娘如月與五姑娘如畫。因魏國公素來對庶女們並不看重,因此如月與如畫兒的婚事如何竟完全不放在心上,全憑老太太做主。此時這兩個女孩兒坐在老太太的身邊,有些羞怯,又有些歡喜地聽著老太太記掛她們倆的前程。

  「我聽說,今兒伯娘又鬧騰了?」坐在如意身邊一同吃吃喝喝,梳著簡單雙髻,衣裳雖然看著簡單,卻儘是上好的桃花織金錦的正是二太太所出嫡女如馨,取芳馨久傳,如馨如德之意,可比魏國公幾個庶女如月如畫如眉這等不走心的名字好多了。

  只是如馨自己卻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也沒有什麼端方馨雅,一邊掂著肥仔兒手邊兒的點心往嘴裡塞,一邊小聲兒嘀咕地說道,「這府裡素來清淨,隻伯娘天天來鬧,叫人看笑話兒呢。」

  她今天才十歲,行六,前頭有魏國公兩個庶女如月如畫,後頭還有伯父的庶女如眉,夾在中間,很有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當然,孤軍奮戰什麼的是肥仔兒自己想像,同時佩服一下生閨女生出了獨特技巧的大伯父。

  魏國公生了七個閨女,萬傾地裡就魏燕青一根獨苗兒,這運氣說不好聽點兒,真是太差了。

  「六姐姐在上學,莫非還聽見這個了?」如意見眉目柔順娥眉彎彎的如月與生得一張芙蓉面,粉面桃腮的如畫都對著老太太臉紅,就知道只怕是說到了實惠的了,眼珠子轉了轉拍了拍自己的小爪子,將老太太今兒賞的那匣子珍珠給取出來屁顛屁顛兒地捧到幾個姐姐的面前,仰著小腦袋嘰嘰呱呱地叫道,「老太太給小九兒,小九借花獻佛,給姐姐們玩兒。」

  她素來都不是吃獨食的性子,果然就很公平地分了珍珠做幾份兒,將自己的眉開眼笑的塞好,這才把珍珠推給幾個姐姐。

  國公府幾個女孩兒都養在老太太的膝下,雖然平日時有拌嘴,然而老太太言傳身教,姐妹們的感情都很好。

  「九妹妹都捨得,我自然當仁不讓。」如馨與如意極好,平日裡因自己是姐姐多有照拂,便不客氣地收了。

  七姑娘如眉是個安靜的性子,雖生得絕色絕倫,是國公府姐妹裡顏色頭一份兒的好,卻不大愛出聲兒,此時抿嘴兒笑著與如意道謝。

  剩下兩堆兒比別的多了一倍的珍珠,就叫肥仔兒壞笑地推到了如月如畫的面前。

  「多給四姐姐五姐姐,以後,以後做嫁妝呀。」一句話叫姐姐們的臉騰地就紅了,肥仔兒擠眉弄眼兒地說道,「小九兒都聽見了,過些天老太太宴請戶部尚書夫人來賞園子,可得好好兒打扮打扮,以後,嫁妝才有用武之地呢!」

  她蹦跳了幾下,扭著肥嘟嘟的小身子自得地叫道,「小九兒就不要出去啦,不然萬眾矚目,都看著小九兒,誤了姐姐們的大事怎麼辦呢?」

  「見你那麼能吃,喜歡三姐姐四姐姐的,也都給嚇跑了!」如馨敲著翹尾巴的小肥仔兒的頭凶巴巴地說道。

  如月與如畫兒本為了姻緣心中忐忑不安,見了搖頭擺尾的肥仔兒,竟心情緩和了。

  有了肥仔兒做陪襯,那都跟仙女兒似的,再沒有不叫人看中的了。

  如月性情溫柔和順,已經抿嘴兒笑起來。如畫生得顏色極美,也忍不住一笑,之後一頓望了望身邊的謙和貞靜生的秀雅的姐姐,默默地咬了咬自己的嘴角兒。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39:37

第8章

  老太太笑吟吟地看著如意把到手兒的珍珠就這麼分了。

  她想了想,將幾個小的都撇在一旁不管,與如月如畫溫聲道,「別聽你們妹妹胡說八道,待那日,穿得雅致些,按著咱們國公府中素日的教導,旁的都不必理會。」

  見兩個姿容秀色出眾的女孩兒鶯聲應了,老太太便正了正臉色和聲道,「你們只記得待夫人們尊重,實則也是對自己的尊重。然卻不可過於謙卑。尚書府雖然顯赫,魏國公府卻也是顯貴,你們生在國公府中,做著國公府的主子姑娘,從沒有半點兒不如人,知道麼?」

  「孫女兒們明白。」如月是幾個女孩兒中的姐姐,軟語應道。

  「如此,我不是那等迂腐的,就與你們說說。」老太太看著下頭如花似玉生得嬌花兒一樣的幾個女孩兒也驕傲得很,臉上帶著笑意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殼兒,方才溫聲說道,「尚書府五子,其中幼子乃是尚書夫人嫡出,因年紀小,因此格外得寵些。我見過一回,生得倒是斯文俊秀,雖有些文弱,只是性子倒是不錯,很有禮儀。」

  尚書府這個嫡子年紀與如月如畫年紀都相仿,老太太心裡的想頭,是要說給如月的。

  如月性子柔和,也生得文雅貞靜,做幼子媳十分合適。

  況也沒有越過姐姐,先想著說給妹妹的道理。

  「生得好?」肥仔兒還在嘰嘰呱呱地扒拉老太太的衣袖殷切地問道,「與大哥哥比呢?」

  ……

  老太太沉默地看著壞笑的肥仔兒,機智地沒有回答這麼個倒霉問題。

  生得再好,在清俊脫俗的魏國公世子面前,都得被比成對照組呀!

  因肥仔兒太壞了,老太太簡直不能相信這世上還有個天天能作死,圓滿地拉足了府裡仇恨的熊孩子。若論起熊的程度,老太太這豐富的人生閱歷之中,魏九姑娘簡直就是保二爭一的熊中之熊。見這肥仔兒還上躥下跳,做祖母的覺得夠夠兒的了,毫不含糊地隻將一步三回頭,小背影格外淒涼可憐的肥仔兒給丟出去,關上了自己房中門與年紀到了的孫女兒們教授一些少兒不宜。

  被祖母拋棄了的魏家九姑娘在外頭哭著撓門半晌,這才控訴著這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世界走了。

  她一路腆著小肚皮走到了老太太后院兒,一處桃花兒盛開開得彷彿花海般的小院子裡頭,院子裡立著一棟二層的精緻小樓,雕欄玉砌十分雅致,外頭不大的院子中心生著一株大樹,因還有些寒冷,葉子落沒了有些乾枯,樹下一個很大的蓮花缸,滿滿的都是水,卻也因時節的緣故,裡頭並沒有蓮花,只有一盞精巧可愛的宮造琉璃蓮花燈從樹枝垂落在水面上,飄飄蕩蕩十分醒目。

  小樓的四處還懸掛著小小的鈴鐺,悅耳的鈴聲隱隱地在風裡傳過來。

  這天兒還有些陰冷,況天都黑了,如意有些怕,叫身後的大丫頭執著燈籠踢踢踏踏地滾進了小樓,就聽見裡頭傳來一聲還帶著奶味兒的怒罵。

  「什麼勞什子,苦成這樣兒,我不喝!」一聲藥碗砸在地上的嘩啦啦的響聲傳來,如意一歪頭,就見小樓的第二層某個房間傳來了帶著幾分嘶啞的呵斥聲,不多時一個掩面的丫頭衝了出來,見了如意給她福了福,便往外頭去了。

  見她是往小廚房去,如意知道這只怕是又要去煎藥,想了想,便從身後丫頭的手裡將自己特意留下的一份兒珍珠親手捧著,笑嘻嘻地往樓上走去。

  老太太的院子很大,卻因希望姐妹們能感情好些,因此都住得很近。如意年紀小,便與姐姐如玉同住在這小樓裡頭。

  如玉就是張氏所出的八姑娘了。

  走到了門邊兒,如意小心翼翼地往房裡看去,就見一個與自己年紀彷彿,生著大大杏眼,白皙可愛的小丫頭正橫眉立目地坐在一架紅木雕花兒大床上生氣,氣哼哼滿臉通紅,便急忙滾著進了房裡。

  就看她見了自己抬起頭哼了一聲兒,頭往一邊偏去,卻時不時還拿眼睛來往自己的方向覷一眼,見如意看過去,又急忙轉開目光。如意看著這個紙老虎,鼓著嘴兒哼哼了一下,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走遠些!」如玉見肥仔兒滾過來了,臉上嫌棄地叫道。

  她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將小臉兒往鋪著錦緞被子的床裡偏了偏。

  「八姐姐只說擔心將病氣兒過給我就好了。八姐姐的一片心,我都知道。」魏九姑娘嬉皮笑臉地往她的面前湊。

  「誰,誰擔心你了!」如玉氣壞了,她只穿著一身兒乾淨的寢衣,越發顯得身上消瘦病弱,卻輸人不輸陣,瞪著眼睛看著天生跟自己犯衝的妹妹。

  「下去!」捂著嘴兒不叫自己嘴裡的病氣往如意的方向飄,如玉就絕望地發現,這肥成球兒的妹妹竟然還挺敏捷,嗖兒地一聲就竄上床來。

  「你你你!」她指著露出壞笑往自己面前爬的倒霉妹妹,見外頭那丫頭又將湯藥端進來了,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奪了這湯藥凶神惡煞地撲到了如意的身上,壓住了這肥妹妹,扭曲著小臉兒把湯藥往妹妹的嘴裡灌,惡狠狠地叫道,「苦死你,苦死你!」

  見這肥仔兒吧嗒吧嗒喝了半碗兒該不會病了,她這才奪回來仰頭將剩下的喝了,又將藥碗給砸在了地上罵道,「也不知哪兒來的庸醫,喝了十幾天,半點兒都沒好!」

  因她病了,她母親張氏恐她過了病氣兒給還未出世的弟弟,竟都叫她不必去看望母親了。

  想到這個,如玉的臉上有些難過,卻不肯在妹妹面前露怯,憤憤扭頭不肯理睬妹妹。

  她性子不好很有些霸道不讓人,然而如意卻知道這姐姐雖然是張氏的女兒,卻並沒有張氏的惡毒,都是一個府裡的姐妹,如意也不會因長輩的過錯,就來遷怒才四五歲的一個孩子。

  當然,如玉性子傲慢,嘴巴也不饒人,與兄長魏燕青的感情不大好,如意也不會自以為是地當和事老,非要叫堂兄堂姐沒有芥蒂地和好。見如玉時不時地咳嗽一聲,她轉頭叫人端了蜜餞上來,又叫人去熬些梨汁來潤喉,見如玉吃了一塊蜜餞,又摔在她手上一塊,拿起來眉開眼笑地吃了。

  她生得胖嘟嘟的,吃一塊蜜餞都跟吃無上美味似的滿足幸福,如玉看了一樣,冷哼了一聲,卻將蜜餞匣子往她手邊兒推了推。

  她她她,她就是嫌這匣子在身邊兒礙事兒,才不是特意叫蠢妹妹吃呢!

  「你沒回三嬸兒那兒?」如意因年紀還小,徐氏多有不捨,老太太養著孫女兒是為了教養性情禮儀,不是分隔母女情分的,因此也不禁著孫女兒跟著母親住,如意因此更多陪在徐氏的身邊。今日見這妹妹回來了,如玉心裡就覺得這小樓兒裡鮮活熱鬧了許多。

  「八姐姐病了,我在母親處吃不好睡不好,就擔心八姐姐呢。」肥仔兒作為一個未來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努力地點亮甜言蜜語技能。

  「哼!」如玉偏著小腦袋不屑一顧,眼睛卻彎起來了。

  「這個,是特意給八姐姐的。」如意把一捧珍珠推到詫異的姐姐的面前,見她扒拉了兩下,便笑嘻嘻地說道,「我難得見這麼圓這麼亮的大珍珠,見者有份兒,自然要分給幾位姐姐。」見如玉抿著嘴角努力不叫嘴角勾起,她素來知道這姐姐彆扭性子的,忍不住在姐姐柔軟華麗的被子裡打了幾個滾兒,這才咯咯地笑著拍著手笑道,「等八姐姐病好了,咱們往園子裡打彈弓去!」

  「你就知道玩兒。」如玉鄙夷地看了不是吃就是睡的蠢妹妹一眼,轉身從被子裡摸出了通透翠色的翡翠數珠兒來,扭頭哼道,「昨兒張家舅母過來看我給的,給了兩串兒,又不好看,正好兒丟給你這個沒見識的。」

  她才不是藏著這串兒數珠兒等了一整天,就為了給這蠢妹妹留著呢!

  「好看!」這翡翠透亮碧綠,看著就十分值錢,財迷九姑娘不客氣地抓在小爪子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沒出息!」如玉又哼了哼,推了蠢妹妹一把,卻叫這倒霉妹妹撲倒,不得不在一張床上睡了一覺。夜裡兩個小丫頭在床上亂滾,肥仔兒使出了六合八荒唯我獨尊四仰八叉神功挺著小肚皮佔據了大床大半江山,睡得十分香甜。

  倒霉被踹了好幾腳的八姑娘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第二日早上,當前頭魏燕青叫來的丫頭帶著迷迷糊糊穿得跟小紅包兒一樣兒的肥仔兒走了,深受荼毒的八姑娘如玉黑著眼圈兒指著大門罵了一會兒,方才蔫頭耷拉腦地去睡回籠覺。

  這廂,被自家美人堂兄笑若春風地塞進了一架奢華馬車的肥仔兒,驚恐地看住了面前的大哥。

  「大哥哥,你,你要對我做什麼?!」肥仔兒仰著頭,顫巍巍地閉上眼做聖女狀叫道,「我,我不從的!」當然,萬事好商量,她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把你賣掉。」魏國公世子修長白皙的手指點在美得嘟起嘴兒往自己臉上來啃,試圖佔便宜的妹妹的眉間,莞爾一笑,戲謔說道。

  「賣掉?」肥仔兒一抖,耳聰目明地握住堂兄微涼的手指佔便宜,捧著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擔憂地問道,「本姑娘千金之軀,價值連城……」她一頓,賊兮兮地拱著美人兒的微涼細膩的側臉,咯咯地叫道,「如果買小九兒的跟大哥哥一樣兒美,可以優惠他一兩銀子!」

  再也不能更多了!

  「……我就值一兩銀子?」笑得天光失色的美麗少年看著肥仔兒「吃了大虧了!」的肉疼表情,突然覺得手心兒癢癢。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0:21

第9章

  車窗之外透明的日光透進來,落在魏燕青清冽美貌的臉上。

  他慢慢地俯下頭去,慢慢接近了正捧著胖臉頰咿咿呀呀煩惱的魏九姑娘。

  正在糾結銀子問題的九姑娘一抬頭,迎面對上了堂兄美得叫人窒息的容顏,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摀住了嘴巴免得流下口水來,陽光之下,竟呼吸都不順暢。

  小心肝兒噗通噗通跳了一會兒,肥仔兒怯怯地往後縮了縮,之後露出了一張悲憤的臉,指責犯規的堂兄道,「大哥哥,大哥哥不帶美人兒計的!」她見堂兄眉尖兒戲謔一挑,笑了,便又用很滄桑的聲音歎息了一聲。

  「見了我,小九兒心裡不舒坦?」最知道小色鬼的喜好了,魏燕青柔了聲音,必要叫堂妹多給便宜幾兩銀子不可。

  起碼,也得便宜十兩是不是?

  「非也非也。」肥仔兒搖頭晃腦地掉書包。

  「那是?」

  「小九天天兒跟大哥哥在一塊兒,這以後見了誰都不好看,怎麼嫁人呢?」才是個圓滾滾小糰子的肥仔兒年紀不大,卻操著巨大的心,唉聲歎氣地趴在車裡的軟軟的墊子上,點著自己的小肚皮糾結地說道,「誰都比不上大哥哥,以後小九,小九是要嫁不出去了!」

  都被她大哥給比成了對照組,不僅對這天下男子挺苦逼的,見慣了這等美色從此眼光奇高的美少年他堂妹,其實也很苦逼。

  「從此,小九兒心如止水呀!」扭著小身子,悲憤著日後的悲劇,肥仔兒滾進了笑得不行的堂兄的懷裡,使勁兒佔便宜。

  真是投錯了胎了。

  抱著自己這個笑得渾身亂顫的美人兒,若不是自己堂兄,而是表哥,那肥仔兒現在就能把他給拿下!

  「不必止水。」魏燕青聽著堂妹嘰嘰咕咕的傻話,只覺得心裡的陰鬱都慢慢地消散,拍著懷裡肉嘟嘟的小胖身子,魏國公世子覺得手感不錯,為了這很軟乎的手感,世子大人壞心眼兒地將車裡小案上一塊透著淡淡香甜氣的玫瑰糕一點一點地餵給堂妹,看著肥仔兒吃得眉開眼笑的,魏燕青這才笑著說道,「這天底下美人無數,我才算什麼呢?一會兒小九兒,只怕眼裡就沒有我了。」

  「憑他什麼美色,小九兒心裡眼裡,大哥哥都是最好的。」聽見彷彿一會兒要見的人裡還有連魏燕青都自歎不如的美人兒,肥仔兒的眼睛就亮了。

  只是魏九姑娘素來是喜新不厭舊的情聖級高手,將心裡的小覬覦都給小心地藏好,肥仔兒努力握著堂兄的手安撫他那顆不安恐失寵的心,含情脈脈地說道,「大哥哥別擔心,小九兒心裡,只有你!」當然了,別的美人兒,有個小邊邊角角兒的,就不要告訴她哥了。

  穿著紅彤彤繡金線小紅衣的肥仔兒努力露出誠懇臉,魏燕青看了一眼就笑了,認真頷首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說起來若小肥仔兒真的變了心,世子一定很受傷。

  「那個……傳說中的美人兒……是個什麼樣子呢……」狡猾的肥仔兒一邊偽裝不在意,一邊小心眼兒地試探問道。

  「你猜。」打從一回與堂妹玩兒了一回猜猜看,魏國公世子就覺得這遊戲蠻有趣。

  果然肥仔兒是不肯猜的,嗷嗷地撲進了堂兄帶著青竹淡淡清雅香氣的懷裡,裝乖賣巧。

  一對兒兄妹就在車裡嬉鬧,裡頭的笑聲都傳了出來,車輪滾滾一路延著一條小路往城外去了,過了許久方才到了一處佔地極廣的大宅子前頭。就見宅子的大門大開,兩個穿著十分名貴衣裳的青年靜靜立在門口,見了這華麗的魏國公府的車架過來,還聽到魏燕青完全沒有抑鬱的笑聲,其中立在右手的那個穿著丹青色刺金錦衣,上頭繡著翩然白鶴銜芝花樣的高挑青年便揚了揚自己的眼角。

  他生得玉樹臨風英俊不凡,又有與別家不同的尊貴氣象,雖口中含笑,卻帶著叫人不敢造次的威嚴。

  另一個魁梧青年一身玄衣勁裝腰佩重劍,氣勢逼人,立在他的身側,摸著頭憨憨地說道,「表弟這一回,聽著挺高興。」

  魏燕青心思雖清澈溫和,然而卻並不是喜歡說笑的性子,能叫他這樣言笑無忌,可見是歡喜到了極點。

  那丹青錦衣的青年聞言微微頷首,臉上正露出好奇之色,卻見車停下來,外頭魏國公府的下人來給他誠惶誠恐地請安,之後一隻雪白修長的手輕輕地勾起了車上的簾子,還未露出魏燕青那張明月姣姣秀美的臉,卻從裡頭咯咯地滾出來了一隻小紅包兒來。

  這紅包嘰嘰咕咕地笑著,滾著滾著滾到了車轅上,又滾了滾,往車裡扭著小身子伸著兩隻小胳膊叫道,「大哥哥,抱,抱著走!」

  她正在與車裡頭壞心眼兒笑著卻不出來的堂兄嬉鬧,一扭頭就見了車下立了兩個陌生的青年,一縮脖子,之後咳了一聲兒,艱難地從車轅上直起身,做出了端正的坐姿。

  「這是?」見圓滾滾的肥仔兒一臉嚴肅地努力將車轅坐出朝堂的感覺,那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

  「表哥。」魏燕青沒有想到表兄竟然親自出來,急忙下車,又見如意因有陌生人在便不肯肆無忌憚,一心一意做老實姑娘不叫國公府丟臉,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兒,抱起來懷裡沉穩嚴肅臉的肥仔兒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這兩位是小九兒的表哥,不必如在外頭那般拘謹。」

  他又叫如意張口喚人,如意遲疑了一下,心中已經猜出了這兩個人的來歷,便坐在魏燕青的懷裡拱著小拳頭老實地請安。

  若是魏燕青的表哥,就該是禹王府上的皇子皇孫了。

  「你……」魏燕青滿滿一國公府的姐妹,哪個能叫他這樣維護,還叫她管自己叫表哥呢?那青年便笑了笑說道,「我聽母親說起,你在府中很寵愛你最小的那個妹子,這個就是?」

  他雖然容貌沒有魏燕青清麗美貌,卻也是個極俊朗清貴的青年,雖然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籌謀疲倦,卻還是對如意露出了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來,想了想,從手上抹下一個翠玉扳指來,遞給了如意。

  如意抿了抿嘴角,回頭看堂兄。

  「拿著吧,表哥給的。」魏燕青見小肥仔兒也不貪財了,規規矩矩的,卻覺得不如方才快活,摸著她的小腦袋笑道。

  這青年乃是魏燕青姨母禹王妃的嫡長子楚白,雖然並未封做禹王世子,卻因禹王這十多年一直在外領兵打仗,多年沒有回京,因此是禹王府的當家人,打理禹王府中外頭的庶務,又與京中勳貴宗室乃至文帝面前,都是楚白在奔走。

  因歷練得多,楚白目光便敏銳許多,見這個早年沒了生母不得不在祖母庇護下在國公府立足的表弟是真心喜歡這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便願意多給她一點體面。

  「大哥給了,我也給。」那個魁梧的青年一臉恍然大悟,才知道這年頭兒認個表妹還得給見面禮,摸了摸自己的懷裡,什麼都沒有掏出來,遲疑了一下,就開始解腰間的重劍。

  「這個二表哥就不必了。」魏燕青看著那比肥仔兒還高兩尺,一倒下來能壓趴下八個自家肥仔兒妹妹的重劍就覺得壓力很大,又見如意的嘴巴都張開了,一臉不可思議,不由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與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性子爽直,說不好聽點兒就是不大轉彎兒呆呆的表哥笑道,「表哥有心就好,若實在想給她點兒東西……」

  他垂頭看著不知怎麼就從他懷裡探出一點小身子的妹妹。

  她眼巴巴地看著那強壯青年,雖然面上規矩,可是熟知肥仔兒性情的世子大人卻還是聽見隱約嚥口水的聲音。

  彷彿很垂涎的樣子。

  「表哥素來雕工極好,就給九妹妹雕個小老虎小兔子的,她小孩子家家,就很喜歡了。」還說不變心?!這轉眼兒心裡就沒別人兒了!

  臨風微笑彷彿能飄逸得隨風而去的美少年微微一笑,暗地裡掐了妹妹的小屁股一把。

  肥仔兒被掐得一激靈,好委屈地看了一眼堂兄,又垂涎地看了那青年一眼。

  那什麼……見慣了白皙精緻,眉目如畫的王孫公子型兒,再見著這麼英武壯碩,猿背蜂腰的英俊青年,誰不得小小多看幾眼呢?

  吃多了大餐,總得給換點兒鹹菜啥的不是?

  「方纔,笑什麼這麼開心?」肥仔兒雖然面上老實,可是那圓滾滾的大眼睛裡冒出的光叫楚白一凜,忍不住拉著正連說不妥,放了重劍又在壯碩的身上到處摸索非要尋點兒見面禮的實誠庶弟楚峰推到了自己身後,這才迎著一隻肥仔兒純良的眼神與魏燕青笑問。

  魏燕青有心叫如意得表兄親近庇護,便笑著將自己只值一兩銀子堂妹還岔開話題再也不肯討論銀子問題的笑話兒說了,果然見楚白臉上也帶了笑意。

  「原來,是個裝老實的。」見肥仔兒被戳破了偽裝羞答答地垂著大腦殼兒,彷彿比方才鮮活了許多,楚白便忍不住笑了,頓了頓方才與如意笑問道,「為何表妹不肯多便宜阿青幾兩銀子呢?」

  他一聲表妹,魏燕青心就定了,含笑對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安撫頷首。

  迎著他鼓勵的眼神,如意看著楚白含笑的眼睛,心也落下來不再拘束,真的當眼前這個天潢貴胄是親兄長那樣自在,一笑,咧出漏風的小門牙。

  「表,表哥不知道,談銀子,傷感情呀。」她搖頭晃腦地說道。

  所以不管方才堂兄使出什麼招數,九姑娘,九姑娘才都不接招兒,偽裝忘記優惠。

  「既然如此,咱們談感情就好。」楚白覺出肥仔兒的有趣兒了,笑瞇瞇地說道。

  魏九姑娘聽了這話虎軀一震,糾結地看了這才認識的表哥,癟了癟嘴角兒,之後低頭扭著自己的小衣裳,在完全暴露真面目與保住最後的美好形象上糾結了很久,這才對著自己的胖手指垂著大腦殼兒訥訥地說道,「要不,要不咱們,再談談銀子的問題罷?」

  楚白一怔,繼而大笑。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1:22

第10章

  「是個好丫頭。」

  楚白笑得不行,一邊笑一邊讚美魅力無窮,短短時間又俘獲一美男芳心的魏九姑娘。

  九姑娘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這個笑點有點兒低的可憐沒見識的美青年。

  正低頭忙碌摸索自己的見面禮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楚峰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家抽風了的大哥,覺得這有可能是被這幾日王府那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給刺激的,拍了兄長一記,見兄長叫自己拍得踉蹌了一下,又有些心虛地收回手,偷看了楚白一眼。

  見兄長英俊的臉上沒有惱怒,這青年這才鬆了一口氣與呆呆地趴在美少年手臂上,跟純良的小動物一樣懵懂看著自己的肥仔兒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才從邊關回來,身無長物,回頭表妹喜歡什麼,我給你送去府裡!」

  他耳邊還有一道鮮紅沒有完全癒合的傷疤,身上還帶著一種沙場下來的凜冽厚重的殺氣,如意覺得這是自己的菜,急忙笑得又討好又可愛。

  這麼健壯,天天抗著九姑娘玩耍,那才叫物盡其用呀!

  況狐假虎威怎麼說來的?這麼威武的猛男跟著自己,魏九姑娘簡直是能稱霸天下的節奏!

  「多謝表哥。」肥仔兒甜言蜜語地恭維道,小眼珠子賊兮兮地亂轉,顯然沒打好主意,「表哥真是一位好兄長呀!」

  魏燕青眉尖兒挑起,默默給這見異思遷的妹妹記了一筆。

  「你不怕我?」見她胖嘟嘟小小一團還不夠自己一隻手捏的,就跟小倉鼠兒一樣圓潤可愛,還拱著小爪子與自己眉開眼笑地討好,總是嚇哭大姑娘小丫頭的楚峰突然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出頭兒了的感覺。

  可不是嚇得直哭撒腿就跑的姑娘家了。

  「表哥看著叫人格外有安全感!」肥仔兒給這便宜表哥豎了一個大拇指!

  楚白才笑完,又見肥仔兒甜言蜜語的,又噴笑了一回,只是見如意目中清澈純良,知道她並沒有惡毒的心思,楚白在宮中王府見慣了人精子,對著這有點兒小心眼兒,卻一眼就能看透,還翹尾巴的小丫頭多了幾分喜歡,終於明白表弟為何與這個妹妹走得近了。

  因今日本還有些別的要事與魏燕青一同商量想要拿個主意,他便轉身帶著弟弟們去了宅子裡頭,在有些微冷的院子裡頭落座。

  如意轉頭看著這四處開闊的庭園。遠處亭台樓閣,山石嶙峋錯落有致。近處花樹環繞,雖然初春的景色並不十分美麗,卻透著與別家不同的清貴風雅。另有小池小橋近在眼前,池邊栽滿垂柳,如今柳枝柔軟透出一點嫩綠,懸在水面之上泛起一點一點的氤氳。十幾個穿著嫩黃嫩綠的嫵媚的女孩兒抱著琴簫琵琶隔著池水撥彈樂器,裊裊的樂聲傳來,裡頭夾雜著女子清越的歌聲。

  如意覺得這王府表哥太會享受了,軟軟地趴在魏燕青的懷裡,愜意地聽著。

  「表妹若喜歡,叫她們就按著這個唱?」禹王府也有幾個庶女,只是楚白對異母妹妹素來冷淡,頭一回與小姑娘親近,便笑問道。

  「好極,好極。」見這表哥看著自己又笑了,魏九姑娘只恨自己魅力太大。

  可別叫這表哥仰慕了自己,從此芳心暗許,把九姑娘當成心裡的白月光,這可怎麼整?

  「她呀,也就裝老實,在家裡頭,何曾聽過琴呢?」魏燕青琴棋書畫都是全才,無所不通的,聽了這樂律便讚了一聲兒,這才與楚白笑道,「因二表哥回京,因此我才過來與表哥相見,也叫這掛念之情稍緩。」

  他見楚峰摸著頭笑了,便擔憂地說道,「表哥傷得雖然不重,只是卻傷在了頭上。刀劍無眼,我只想到這一刀若再厲害些,表哥只怕……」他沉默了一會兒,便歎道,「叫人心驚。」

  楚峰雖是禹王庶子,然而生母早逝,襁褓時便養在禹王妃的膝下,與親子無異。

  他性子爽朗豪邁,又是個護著兄弟的人,魏燕青與他極好。

  「二弟差點就送了命了。」楚白正逗著如意吃點心,聽了這個,臉上一冷,淡淡地說道。

  「莫非還有別的緣故?」楚峰八年前就往禹王的軍中去,跟著父親在沙場廝殺,這麼多年說沒有受過傷那才是神話故事呢,魏燕青見兩位兄長眉目之間都帶了鬱色,又想到楚峰這一回竟無緣無故地回京,也沒說什麼時候再回去,便皺眉問道,「還有什麼?難道是……」他遲疑了一下,便抿嘴問道,「是韋氏,又生出什麼來?」

  他說到韋氏,口中就帶了厭惡。

  「二弟在軍中素來不懼生死,因此與父王手下武將這些年下來,修下幾個生死之交,韋側妃在一旁看著,自然心裡不樂。」楚白斂目淡淡地說道,「她得父王喜歡,這些年隨侍在父王身邊,隻手遮天。你也知道父王的,心裡只有她一人,寶貝一樣捧在手心兒裡,如今父王身邊喚她,都喚王妃呢。」

  側妃也是王妃,禹王正妃遠在上京,禹王寵愛她,自然能叫她少個側字,竟彷彿是禹王的妻子了。

  「她立得倒是穩當。」魏燕青冷笑了一聲,含著怨恨輕聲道。

  當年舊事他都知曉,自然知道韋側妃是個什麼貨色,對他家,對禹王府都幹了什麼。

  「她見不得二弟聲望,不知與父王說了什麼,竟叫父王命二弟帶著幾百人馬進入蠻族腹地先行探查。」楚白想到那時的凶險就是一頭的汗,低聲說道,「這是叫他送死。」

  「這還好,只是我行軍路線不知為何被蠻人知曉,千里追殺我。」楚峰皺眉說道,「我逃回父王面前,父王罵我無能,叫我回京不必回去。」

  他是真的喜歡在軍中的生活,也並不是想要討好父親或是為了兵權。保家衛國,是他做宗室子弟的承擔,沒有想到卻為女子猜忌陷害,差點兒成了孤魂野鬼。想到那韋側妃,楚峰便為禹王妃不值地說道,「母親在京中為父王操勞,聯絡各家費了多少的心血,父王卻隻寵愛韋氏。」

  這些話他憋在心裡,雖然禹王妃從不許兒子們參合後奼女子們爭寵之事,楚峰卻還是忍不住。

  「她素有手段,我擔心日後姨丈有回京一日,咱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魏燕青沉默片刻,伸出修長的手微微一握,笑容有些寒涼地說道,「當未雨綢繆。」

  「你放心,這個我自然明白。」楚白哼笑了一聲,臉色陰鬱地說道,「她一身清白名聲,卻叫姨母抑鬱亡故,叫母妃半生孤單,這些,我都給她記著!」

  正埋頭啃點心的如意聽了這個小手兒一抖,知道這個韋側妃只怕就是老太太嘴裡的狐狸精了,默默記下,一抬頭還是一隻懵懂的肥仔兒。

  魏燕青知道肥仔兒什麼都能聽懂,卻喜歡披著兔子皮賣乖,也不拆穿,與楚白楚峰細細地說了許多閒話,又說了些京中朝中風雲變幻,又有誰誰家聯姻了等等,待說到禹王的幾個兄弟蠢蠢欲動正在京中結黨相爭太子位,又說了些如何應對之法。

  陰謀詭計一條條兒從魏國公世子薄涼優雅的嘴裡說出來,楚白已經連連頷首,魏燕青正覺得都圓滿了想要收聲,卻見一隻肥仔兒趴在他懷裡,仰著頭目光炯炯。

  「聽得懂麼你?」楚白笑瞇瞇地將肥仔兒從表弟的懷裡提出來給放在桌上坐著,看著這肥仔兒坐不穩當總要往一邊兒滾的樣子,便笑了。

  「哥哥們希望小九聽懂,小九就聽得懂。若不希望,其實……點心可好吃了。」肥仔兒轉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狡猾地說道。

  「這話倒是有趣兒。」肥仔兒正為了自己這麼機智的回答翹尾巴的時候,就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一聲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傲慢的聲音,這聲音透著八分的涼薄,卻又彷彿含著奢靡的入骨的繾綣,然而餘音散去,餘音之中全透著冰冷漠然。

  只有一股子叫人骨子裡酥麻靡艷卻含著清冽氣的白梅香氣由遠及近籠罩在了她的周圍,不知怎地,如意只覺得逼近了自己的這香氣有些危險,正要爬走,卻被一隻修長優雅的手,提出了小脖子。

  「這肥仔兒是誰?」聲音很美很銷魂,可是話中內涵,真是叫人很受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1:44

第11章

  如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少年。

  不似她兄長清雋得彷彿謫仙,反而美得咄咄逼人,濃烈的靡艷叫人透不過氣來。

  那雙微微狹長美麗生輝的眼睛彷彿能夠壓制日光,瀲灩生輝卻透著彷彿正該如此的傲慢與驕矜,又彷彿是一潭幽深的井水湧動著叫人忍不住移開的暗潮。那張彷彿是美玉雕琢的臉上帶著薄寒與冷淡,風姿楚楚。

  他雖然穿著淡淡的美麗的淺紫色衣裳,腰間美玉晶瑩,雙手透明修長,可是這一些都成了映襯,如意就只看見了那雙光華璀璨的流轉的眼睛,還有這少年逼人的冶艷。

  這樣的少年立在微冷的風中,連那悠然的樂律都慢慢消散,勾人心魄的美麗。

  正在半空小烏龜一樣拚命划動的九姑娘待了待,不掙扎了。

  「阿離?」楚白見肥仔兒一臉的認命,耷拉在這少年的手裡,嘴角微微一抽起身笑道,「把表妹放下。」

  表哥?

  肥仔兒大腦殼兒微微一動,偷偷兒懸在半空回頭偷看這少年一眼,之後十分憐憫地看著對面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的楚白。

  莫非這美少年也出身禹王府不成?

  若是如此,那眼前這個微笑淡定的白表哥,也真是蠻苦逼的。

  這少年有著一張糜艷的美貌的臉,與秀美脫俗的魏燕青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美貌,生到現在,魏九姑娘只見過這樣一對兒不相上下的美少年,姣姣如同那天空之中最璀璨閃亮的兩顆星辰,別的美人都在他們面前黯然失色。

  只是別人也就罷了,被比成對照組只能歎一聲生不逢時,不過這白表哥雖然也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然而被兩個美少年組隊兒比成對造組,還沒有抑鬱想要報復社會啥的,真是很不簡單了。至少心理素質很不錯。

  不知道肥仔兒正在隱蔽同情自己的禹王府大公子,正笑瞇瞇伸出手想要把個垂頭喪氣的肥仔兒給接到手裡。

  那美貌少年挑眉,微微避開了他的手,坐下,將肥仔兒放在了桌上。

  「這是你阿離表哥,出身……」魏燕青摸著彷彿被打擊到了,甚至連美少年都沒法兒叫她精神起來的肥仔兒的小身子,溫柔地安撫,見妹妹呆呆地揚起小腦袋彷彿是原地復活了,這才指著那斂目坐在一旁,就算無聲也是風景的美少年溫聲道,「出身廣平王府。」

  他雖然聲音溫柔,然而說到這少年出身的時候,卻飛快地與楚白對視了一眼,目中都閃過一抹傷感。

  「表哥。」肥仔兒嗅著鼻間那優雅得叫人渾身戰慄的香氣,看著這彷彿貴公子一般的美少年,小聲兒叫了一聲。

  這美人兒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我不好惹」的氣場,可是魏九姑娘還得努力才能勉強自己別撲到美人兒的身上去。

  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魏九姑娘小聲兒吞著口水,不招人痕跡地往美少年的方向爬了一步,停了停緊張地蜷著小身子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有動靜,急忙撅著小屁股又爬了兩下,坐在這少年的手邊兒偽裝懵懂。

  這該就是她堂兄口中說起的比他還美的那個了,果然叫人看見,很容易移情別……見異思……那什麼眼睛裡沒別人兒呀。

  不過如意覺得雖然自己大咧咧管楚白叫一聲表哥還能憑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轉折兒親一下,然而廣平王府彷彿與魏國公府八竿子打不著來的,這麼叫表哥真的可以?

  抱著自己的小肥爪,魏九姑娘一臉嚴肅地看著這少年隨意搭在桌上的那隻修長晶瑩奪目的手,一邊恨不能抱住咬兩口,一邊在心裡慶幸,這樣的美人兒,可算是遇上一個是表哥不是堂哥的存在了。

  不然若都只能看不能吃,這人生太悲劇了些。

  魏燕青無語地看著轉臉兒就看上別人了的小色鬼,覺得方才心裡的抑鬱都不見了,與那看起來不大愛說話的少年笑道,「我以為表哥今日不來。」

  「怎會不來?」這少年名為楚離,斂目淡淡地掃過彎了腰一點兒都不彪悍了,正給自己倒茶的楚峰,薄涼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道,「再不來,只怕只能往墳頭兒去給二哥燒紙。」

  他抿了抿嘴角,彷彿想要說些什麼,卻忍住了,看著手邊那個坐不穩當的肥仔兒,伸手點了點,看著肥仔兒仰頭就倒露出一個小肚皮四仰八叉的,嘴角懶懶地勾起,輕聲說道,「竟叫人爬到頭上去!」

  「韋側妃得父王喜歡,咱們也鞭長莫及。」楚白見楚峰大頭耷拉下來,便急忙說道。

  楚離哼笑了一聲,一雙狹長的眼角微微挑起,往楚白的方向泛起了波光。

  「寵妾滅妻,沒有天倫的畜生,也配再被稱作父?」他斂目壓著想要翻身爬起的肥仔兒的肚皮淡淡地說道,「管生不管養,他在外頭風流快活有情飲水飽,倒叫咱們吃京中的委屈?」他執著面前的淡青色茶盞,雪白的手配著淡淡的青色的茶盞無限的美麗,就叫如意掙扎都放棄了,緩緩地說道,「皇長子,素有軍功,他這麼大的威勢卻不回京,你以為,是真的在外保家衛國?」

  「這是……」楚白聳然一驚,已經聽出了不祥。

  「他知道京裡的皇叔都忌憚禹王府,自己置身事外,卻將禹王府,將母親置身風暴眼孤軍奮戰。你自己想,這京中幾位皇叔,是不是對禹王府諸般打壓?這些打壓,都落在你的身上,還有母親也被拖累,京中女眷命婦之中,是不是也在叫她疲於應付?」

  禹王是嫡皇子,是長子,既然要立太子,自然是太子最有利的競爭者。文帝膝下諸皇子相爭,庶出的皇子自然是混戰之中彼此誰都不服誰,然而禹王府,卻是這些皇子共同的敵人。

  哪怕背後掐出狗血,對禹王府,諸皇子的態度卻很用統一。

  都十分戒備牴觸,這些落不到天高皇帝遠的禹王的身上,自然是要禹王府與楚白接盤。

  「這個道理,我明白,只是又能如何呢?」楚白早知道禹王不是個東西,卻沒有想過這麼不是東西,聞言只能苦笑。

  「叫我的意思,叫他竹籃打水也就罷了。」楚離口中冷淡,卻覺得在桌上的肥仔兒蠻有趣兒的,興致上來了,俯身拖著肥仔兒的小衣裳給拉到眼前戳肥仔兒的小肚皮。

  魏燕青本在氣憤禹王毒辣,見了這一幕嘴角微微一抽。

  小色鬼正抱著美人兒修長的手指傻笑呢。

  「可是……」楚白也很喜歡肥仔兒,只是眼前對他來說還是前朝事更要緊。命都要沒了,誰還有時間玩耍呢?見楚離撐著白皙的臉垂頭逗著小色鬼,小丫頭竟然沒哭,想到這弟弟彷彿還沒有暴露本來面目,十分無害便鬆了一口氣去,有些皺眉地苦笑道,「他若登基,有韋氏在我們幾個自然是沒有好日子過。只是若他沒有那一日,咱們兄弟,只怕也要死無葬身之地。」

  禹王是皇長子,是嫡子,若不能為皇,日後不管哪一個皇子登基,都不會放過禹王府。

  大家都在京中,叫人一鍋端真是不要太簡單。

  「他若為皇,祖宗都要氣得詐屍。」楚離垂著眼睛淡淡地說道。

  正與美人開心玩耍的肥仔兒一機靈,覺得這話兒有點兒毒辣,從美人兒單薄紅潤的嘴裡說出來,叫人渾身一冷。

  「……」魏燕青沉默了一會兒,到底心性更堅強,也或許楚離口中說起的並不是自己的祖宗,努力地微微一笑風姿優雅,心疼地看著被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恨不能跟著美人兒回家去的肥仔兒,這才低聲溫柔地說道,「幸而姨母心性溫柔和善,也不是爭強好勝之人,如今別人千般妙計,不如咱們閉門家中不動如山。若咱們不動,姨丈那裡,自然就得加把勁兒了。」

  禹王妃若是擺出不肯為丈夫皇位努力的樣子,禹王還怎麼在關外待得住呢?

  只要他一動,自然就要背上這些責任,把諸皇子的靶子背在自己身上。

  那時京中的禹王府境況就不會如眼下這般艱難了。

  只是夫妻生隙,父子猜忌相疑,魏燕青只為姨母與幾位表兄感到難過。

  本該是最親近,最守望互助的一家人,卻到了這個地步。

  「再也沒有比眼前更壞的,就如此吧。」已經壞到了如今的地步,楚白也微笑了,輕輕地說道。

  楚離卻彷彿並不在意,漫不經心地與魏燕青說道,「你在家中可好?」

  他頭也不抬,並沒有見到表弟溫柔的笑容,皺眉說道,「我怎麼聽說,外頭有你對長輩不敬的流言,還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他瞇了瞇那雙狹長鳳母,目中露出幾分思索地說道,「有事,不要自己撐著。不管有什麼,我們自然給你做主。」見手底下的肥仔兒小腦袋抬起,目光炯炯看著自己,便挑眉。

  「大伯娘沒做什麼,就想給大哥哥娶個媳婦兒。」肥仔兒可算尋著做主的了,都是自家親戚,張嘴就告狀道,「心可壞!」

  「魏國公夫人?」楚白一皺眉。

  「怎麼回事?」楚峰常年在打仗,還沒見識過張氏,便急忙問道。

  「就是那個以為生了兒子,就能披上金子當自己價值連城了的蠢貨?」楚離看著肥仔兒抱著自己手指流口水,挑眉問道。

  魏九姑娘被深深的惡意會心一擊,之後看著眼前美少年那雙琥珀色透明的眼,竟覺得……

  彷彿總結得很全面的樣子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2:20

第12章

  「就是她了。」楚白年紀最長,素來穩重,聽了這個嘴角也忍不住一抽。

  「叫她先忙著自己兒子,少參合,不然日後若未心願得償被打回原形,哭得來不及。」楚離哼笑了一聲,容光四射,緩緩地說道,「有能耐,先把住魏國公的心才是。一起過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枕邊人的心在誰身上,她是死人不成?」

  見楚白扶額彷彿不想聽了,這姿容精緻的少年便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句話的事兒。就叫個人給她透個信兒,叫她知道外頭有狐狸精勾搭她心上人,叫她尋魏國公鬧去。」

  「家宅不寧,老太太只怕要傷心了。」魏燕青狠不下心叫家中大亂,低聲說道。

  「婦人之仁。」楚離哼了一聲,看著垂頭喪氣的肥仔兒問道,「她怎麼了?」怎麼不抱他手指了?

  軟綿綿觸感很不錯來的。

  「九妹妹養在老太太膝下,聽了表哥這話,自然心裡也難受。」魏燕青不是個狠心的人,捨不得老太太這麼大的年紀還要面對家中的雞飛狗跳,想了想便探身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瓜兒輕聲說道,「好容易享天倫之樂,若父親與太太日日吵架,這國公府……」

  他輕歎了一聲與冷笑的楚離低聲說道,「老太太慈愛,疼我與九妹妹最甚,她若是難過,咱們就算過得鬆快,心中也難安。」

  「怨不得這麼肥。」楚離聽著這話,垂頭看著手下軟趴趴的肥仔兒。

  這太傷肥仔兒的心了,楚白恐這弟弟傷了表妹脆弱的小心肝兒,一邊恨不能摀住弟弟的嘴叫他閉嘴,一邊強笑道,「小孩子麼,都如此。」

  如意恍恍惚惚聽到這個,外頭想了想,很認同地點頭說道,「老太太確實最疼小九兒了!」

  因最疼無所不應無所不給吃地慣著,才叫她生得這麼圓潤呀。

  「……」這神一樣的對話是個什麼情況?

  見楚離那涼薄的嘴邊蕩起了一個清淺的笑容,楚白看看玻璃心沒有被捅碎的肥仔兒,再看看彷彿突然對如意生出了幾分真正興趣,將她提在手裡左捏捏右掐掐的弟弟,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表妹,是不是有點兒傻?

  被誰一口一個肥仔兒的,想起來也得是要投繯自盡的節奏呀。

  「倒是個明白丫頭。」見如意竟然聽明白了自己話中含義與自己正常對話,楚離覺得這小姑娘的智商彷彿比身邊青年還高大一下,又見她對自己的美貌只有欣賞覬覦,卻並不渾濁,就越發地覺得這是一只好肥仔兒。

  他素來很不喜歡女子的心微微軟化,伸出手將她給托在懷裡挑眉問道,「瞧你這樣兒,一天吃八頓該有了罷?」尋常勳貴自家開一次火兒都會叫人說閒話,小肥仔兒若這麼常吃常喝,可見得寵。

  「七次就差不多了。」魏九姑娘覺得自己得謙虛點兒。

  「怨不得。」楚離見她懷裡也掖著一個小彈弓,還有腰間的小荷包圓滾滾的,看著就十分淘氣,便來了興致問道,「招貓逗狗麼?」

  「……」魏燕青沉默了。

  「彈過家裡八哥兒的屁股。」肥仔兒心虛地摸著小彈弓,對面前微微一笑逼人的美麗的少年言無不盡了。

  她她她,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作為一個在外很規矩,要給家裡頭做臉的勳貴之女,魏九姑娘心裡默默流淚。

  「用這個?」美少年是個不大講究規矩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荷包,從裡頭翻出幾顆珍珠來。

  肥仔兒認命點頭,耷拉著頭放棄治療。

  「你伯娘這次算計落空,沒有哭得死了爹一樣?」楚離出入宮廷,又素來對魏燕青正在意一些,對張氏行事性情多有耳聞,便漫不經心地說道。

  肥仔兒沉默了。

  「據說她爹早死了。」她悶悶地,很糾結地說道。

  「夠了。」

  楚白已經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著竟然能跟楚離說得興高采烈的小表妹了,若換了是大公子,早就一臉血沒臉見人地走了,又見楚離那雙素來冷清的眼睛竟然微微地發出了閃亮的光芒,大公子不知為何就覺得這肥仔兒前途堪憂,急忙出言解救這麼表妹柔聲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別嚇了她,」見楚離不以為然,楚白頓了頓便拍了拍手笑道,「叫人換個曲子聽聽?」

  「不如江南採蓮曲?」魏燕青也急忙轉移這表哥對妹妹的興趣。

  楚離嘴角的笑容勾起,用瞭然的眼神看著楚白,哼笑了一聲卻將臉逼近了手上的小丫頭。

  魏九姑娘沒有出息地吞了一口口水,什麼堂哥表哥,那都是天上的浮雲!

  魏燕青歎一口氣,對作死的妹妹已經沒法拯救了,側頭與楚白柔聲道,「我這幾日清閒,回頭,去給姨母請安。」

  他微微一頓方才笑道,「表哥說得對,得給咱們太太尋些事兒做,叫她別這麼空虛寂寞。」雖然不能挑唆張氏與魏國公鬧騰,不過魏國公世子顯然不是一個軟柿子,已經想到怎麼叫張氏疲於奔命了,心中定計,他只是放緩了自己的聲音說道,「咱們太太爹雖然沒了,可是還有幾個需要操心的好弟弟。」

  這話促狹得很,楚白卻聽明白了,眼睛霍然一亮。

  如意也聽出了這裡頭森森的惡意,心裡一鬆,越發在美人兒的手上打滾兒,就見眼前,出現了一塊軟乎乎的點心。

  「多吃些,肉才長得快。」美少年用一種叫人骨頭髮冷,彷彿會被人吃掉的眼神看著茫然不覺得魏九姑娘,這眼神叫禹王府兩位公子只看了一眼就都匆忙地扭頭當做沒有看見了,將鬆軟的點心都餵給了還給自己道謝的肥仔兒,絕美得勾人神魂的少年遺憾地點了點她的小肚皮輕聲說道,「再胖一些,就好了。」他喃喃地說完,又看了看桌上的點心,哼了一聲。

  「怎麼了?」楚白笑問道。

  「如此簡陋,禹王府敗了家業?」楚離問道。

  「已經很精心了。這都是宮造的點心,尋常外頭難得的。」楚白臉皮抽搐地說道。

  「宮裡的點心狗都不吃,我以為大哥知道。」美少年哪怕是在嫌棄,也風情萬種的。

  方才吃了點心的楚白楚峰魏燕青:……

  「原來如此。」一隻肥仔兒砸吧著嘴兒回味點心的同時還在高深點頭。

  據說宮裡頭的主子吃喝穿戴都不會是最好的,下頭的奴才恐他們吃多了好的叫人忙碌難做,竟果然如此呀。

  「下回叫你嘗嘗廣平王府的點心。」見肥仔兒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美少年心中大悅,挑眉說道。

  魏燕青實在沒弄明白這兩個雞同鴨講到底是怎麼親近起來的,只是與這個年長他一歲的表哥說話總是很叫人疲憊,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方才換了笑臉與連連點頭垂涎得不行的如意笑著說道,「你有口福,表哥王府裡的吃食最精緻。」他又歉意地與楚離說道,「倒是叫表哥為她費心了。」

  恐這表哥的狗嘴再吐出什麼來,魏國公世子雲淡風輕一笑,堅決地與楚白坐在一起。

  「鬼祟。」楚離冷哼,卻覺得還是肥仔兒更有趣,興致勃勃往她嘴裡塞點心。

  這一日就過得很快,等堂兄兄弟幾個要收拾張氏她兄弟的陰謀詭計成型,魏九姑娘已經吃得小肚子高高腆起。又因這是美人喂得更香甜些,如意美得不行,趴在美人兒的懷裡,小爪子緊緊地揪著這美少年的衣裳昏昏欲睡,也隱約地點著頭應了「吃飽就睡」等等的話。

  到了天色將晚,她方才叫魏燕青抱著一同回府,這一回還是周公的魅力大些,九姑娘沒有趴著車窗往後看美人兒背影來個十八相送什麼的。

  待回了國公府,如意想了想便叫魏燕青抱著往老太太的春暉堂去。

  國公府還是一貫的清淨,丫頭小廝都不敢高聲,兄妹兩個一路就往老太太的上房去,才穿過了一個垂花拱門,如意就聽見彷彿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魏燕青雖然並未在意,卻見隱蔽的樹後,自己慌慌張張地走出了兩個女子來。前頭一個容貌衰老慌亂,穿戴有些陳舊。另一個美艷年少,正是如意的五堂姐如畫。

  見那前頭的女子正是魏國公的妾,如畫的生母五姨娘,如意雖然心中疑惑這素來安靜的五姨娘怎麼竟往後頭來了,只是與伯父的妾們都不熟,笑嘻嘻地招呼了臉上微白上前的如畫,見五姨娘福了福也有些慌亂地走了,這才腆著小肚皮笑嘻嘻地與如畫問道,「五姐姐與姨娘說話?外頭冷,下一回請姨娘往屋裡去坐著說笑罷?」

  她見如畫目光時不時怯怯地看一眼兄長,又見魏燕青臉上尋常,便小聲兒說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魏燕青雖待姐妹們溫和,然而怪的是府裡姑娘們都很怕他,也不敢往他面前來,覺得如畫這是害怕魏燕青,她就解圍道。

  「我與九妹妹一起。」如畫心中忐忑,也急忙笑了笑。

  她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想到方才五姨娘與自己說過的話,一時心煩意亂。

  姨娘說那是一門好親,可是她心裡明白,那是說給如月的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3:34

第13章

  如畫比如意年長很多,已經是要嫁人的年紀,素日隻與和她同齡的如月親近。

  如意與她雖然說說笑笑,然而見她彷彿很煩惱的樣子,便也不多開口了。

  國公府庭院深深,大大小小的院子一個套著一個,如畫走得慢些,就叫魏燕青給落在了後頭。抱著堂兄的脖子往後看了看堂姐,見她身後跟著幾個丫頭,如意就放心了些。想到今日見過的那幾個表哥,便好奇地摸著魏燕青皎潔的面龐問道,「今天見的,都是大哥哥親近的人麼?」

  見魏燕青含笑點頭,眉眼兒舒展的樣子,如意心裡小小地為兄長雀躍了一下,這才忍不住問道,「後來的那個表哥,他……」

  「他怎麼了?」因今天肥仔兒移情別戀有些失落,魏燕青決定得從妹妹的嘴裡聽出一句抱怨來才能安慰自己受傷的心。

  「他是廣平王府的公子麼?」

  「他的出身很尊貴,如今是廣平王世子。」魏燕青沉默了一會兒,便柔聲說道,「廣平王府歷居上京,主理宗室大小事務,是宗室的領頭人。陛下面前,也對廣平王府素來親近厚重。」

  他見如意張著小嘴兒彷彿很驚訝地說道,「論起來,第一任廣平王與那時即位的光帝同母所出,光帝登基與他有幾分淵源。廣平王府這些年下來根基穩固,又兼手中領著金吾衛,很被當今陛下信重。」

  文帝老邁,自然對膝下皇子與自己的親兄弟們生出戒備,然而已經與自己這一枝疏遠了的廣平王府,就叫他很放心,如今十分重用。

  廣平王在宗室之中很有威勢,大半宗室,如今都以廣平王府馬首是瞻。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當年他姨丈才會……

  「可是他為什麼管禹王妃娘娘,喚母親呢?」別看如意方才抱著美人兒傻樂了,其實什麼都聽著呢,聽到楚離一聲母親,她心中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多生事端,如今只有自己與魏燕青在了,她就忍不住問了出來,果然見自己問出這個,魏燕青漆黑的雙瞳一黯。

  「大哥哥……」如意有些後悔問了。

  「無事。」魏燕青勉強笑了笑安撫住不安的妹妹,很久之後方才繼續低聲說道,「廣平王妃無子,廣平王不肯納妾生子,恐廣平王府無嗣,禹王,」他呼吸有瞬間的紊亂,抱著如意的雙手也有些顫抖,喃喃地說道,「禹王那時上書,奏請願將自己才出世的嫡二子過繼與廣平王府為嗣。」

  如意一怔。

  「陛下允了,所以,你叫他一聲表哥,他喚姨母一聲母親,並未有錯。」

  楚離是禹王妃親生,襁褓中卻被送走,幸而廣平王夫妻都是寬和的人,又因到底對禹王妃多有歉意,因此這些年將楚離教養得極好,也不約束他往禹王妃面前來孝順。

  如今禹王府與廣平王府,因楚離的緣故走動得十分親密。也因楚離的緣故,因此廣平王妃待禹王妃十分照拂,才沒有叫禹王妃獨身在京孤掌難鳴。

  只是哪怕楚離與禹王妃並不生分,廣平王妃也並不介意,說到底,他都是別人的兒子了。

  「大哥哥別傷心。」如意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麼許多的叫人難過的內情,見魏燕青臉色暗淡,便拿小手摸了摸他的臉。

  「都過去了。倒是你,我瞧著幾位表哥都很喜歡你,日後,你在他們面前就如在我的面前這般自在就好。」

  三太太徐氏只有如意一個閨女,從嫁過來就再也沒有有孕,魏燕青自然也對這麼沒有自己兄弟的堂妹更在意一些,見如意乖巧地應了,他嘴角勾起清淡的笑容來,拍了拍妹妹的小屁股就快步走了起來,走到老太太面前又說笑了一會兒,這才退了出去。

  如意拱在老太太身邊乖巧地說了今日見了誰幹了什麼,還給老太太獻寶地看禹王府大公子楚白與自己的扳指。

  見她今日穿了一身兒鮮艷的小紅衣裳,玉雪可愛,老太太聽如意與自己說起,楚白親口喚她表妹,心裡就一鬆。

  「難得你討你表哥的喜歡,以後要好好相處,知道麼?」老太太叫人將楚白的扳指給好好收起來,這才溫聲道。

  如意摸著自己的小肚皮應了,見老太太面前只有如月一個,不大一會兒,還有如畫也挑了簾子進來,便知道老太太的心意嘿嘿笑了一身兒,滾到了老太太身後的榻上去,趴在軟乎乎的繡著吉祥雲紋的被子裡往外頭看。

  就見老太太笑意溫和喚了兩個女孩兒上前,又叫人捧了兩盤子的新衣裳來,左邊是一件玉色繡折枝堆花曳地長裙,另一件卻是縷金百蝶穿花雲錦長裙,鮮艷的銀紅色,光彩奪目。

  「你們兩個一人一件,自己挑。」老太太溫聲說道。

  如畫的眼睛亮了,目光落在那銀紅的裙子上一瞬。

  「五妹妹先選。」如月性情溫柔,素有長姐之風,與如畫柔聲說道。

  「都極好的,姐姐先挑罷。」如畫這一回再也不肯看那銀紅衣裙一眼了,見如月含笑溫柔地看著自己,美艷的臉上頓時紅了,有些羞愧地說道。

  她竟然真的被姨娘說動了心,竟要與素來待自己溫和妥帖的姐姐相爭。

  如畫覺得自己有點噁心,越發對那件裙子冷了心。

  「既然如此,我就選這件。」如月見妹妹推辭,莞爾一笑,又見老太太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眼巴巴地看著,抬起素手便將那件玉色的裙子拉到自己的面前,這才與不動聲色的老太太抿嘴兒笑道,「老太太知道,我最喜歡簡單素淨的衣裳,這件就很合適,我很喜歡。」她愛不釋手地在手上翻看新衣裳,彷彿覺得十分好看,便推待了待的如畫笑道,「另一件,給五妹妹穿。」

  「不!」如畫的臉騰地就紅了,看著近在咫尺的心愛的衣裳,竟猛地往外推了推。

  「四姐姐穿這件罷。」如月雖然窈窕嫻雅,可是穿了銀紅卻更奪目些,這只怕是看自己喜歡這件衣裳,因此讓給自己。

  「都是極好看的,穿哪件都一樣。」如月不以為意,見如畫手腳無措急得不行,便含笑說道,「不過是件衣裳,誰合適就誰穿,何必退讓?你生得花朵兒似的,就該穿戴鮮亮。」

  她頓了頓,又彎起了眼睛笑問道,「莫非我穿了這玉色就不如你了不成?梅蘭竹菊各有春秋才是。」她柔聲與如畫說完,見妹妹竟紅了眼眶,不由笑著將她拉到老太太面前笑道,「老太太瞧瞧,一件衣裳,五妹妹就掉眼淚珠子了。」

  「你們姐妹同心,懂得相讓,這很好。」老太太含笑看了如畫一眼,便與如月溫聲道,「憑它是一件衣裳,還是什麼,都比不上你們的姐妹情深。」

  「老太太教導,咱們明白。」如月生母早逝,魏燕青生母在世時還好些,先頭的魏國公夫人是個很大度慈愛的嫡母,從未苛待庶女,將她教養得與嫡女無異。

  不說是如月,就是為魏國公府前頭的那三個庶女,也都是先魏國公夫人教養,費心尋了好人家才嫁出去,如今夫妻美滿。然而從張氏進門,庶女們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若不是叫老太太給養在膝下,如月都不知道自己以後日子得怎麼過。

  別的不說,隻張氏動一點的壞心將她嫁給一個不好的男人,一輩子就毀了。

  她先養在先頭魏國公夫人處,後又養在老太太面前,因此生性平和穩重。

  如畫也低聲應了,看著對自己轉頭一笑的如月,抿了抿嘴角老太太自然知道五姨娘來尋如畫之事,只是如畫的性子很不錯,她也並沒有在意。

  「首飾什麼的,你們自己屋裡有,我這兒就不給了。」

  老太太疲憊地歪在一旁,見兩個孫女兒都擔憂地看著她,身板還有一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爬到身邊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來給自己揉著眼角額頭,嘿咻嘿咻十分賣力,小屁股都一扭一扭的,便忍不住笑瞇瞇地拍了拍小孫女兒軟乎乎的小屁股,見肥仔兒蕭瑟地看了自己一眼順勢竟往榻上一滾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肚皮,便忍不住笑了。

  有幾個孩子在,她越發覺得日子過得有趣兒了。

  「九妹妹與老太太越發親近了。」如月噗嗤一笑,伸手撓了撓妹妹的小肚皮。

  「往左邊點兒。」一隻肥仔兒被撓得呼嚕呼嚕的,拖著長長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叫道。

  「往這兒?」如畫也放下方纔的心來,上手來給妹妹撓肚皮。

  肥仔兒咯咯地笑,在榻上打滾兒。

  「好了,別笑壞了。」老太太縱容地看著孫女兒們在自己面前沒有形象嬉鬧,歪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叫人上了飯,一同吃了。

  吃過飯,滿足地拍著小肚皮的如意自然是留在了老太太的房裡,如月與如畫都告退,一同出去。

  兩個正是青春年少的柔媚女孩兒走在長長的抄手遊廊上,如畫心事重重,見姐姐臉上十分平淡,彷彿並未將幾日之後的相看親事放在心上,抿了抿嘴角,想到姨娘與自己說的話,忍不住拉住如月的手。

  「五妹妹?」

  見文雅秀美的姐姐好奇地看著自己,如畫有些愧疚自己從前的私心,心裡卻又生出一點點隱秘的期盼,低聲問道,「四姐姐聽說沒有?我,我聽姨娘說起,那位尚書家的公子生得極好,學問也好,日後,是會有大出息的。」

  「五妹妹喜歡他?」如月一愣,便忍不住笑問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4:06


  第14章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聽人說起他,心裡……」

  如畫都沒有見過尚書府上的那少爺,然而聽見姐姐與自己問話,臉騰地就紅了。

  她只是聽五姨娘與她說過很多的話,說那個人年紀輕輕便已經中舉,說過幾年定然可以高中,是難得的年輕才俊。

  況尚書府顯赫,背靠尚書府,日後那人前程總不會差,許給會給她博一個鳳冠霞帔。更何況尚書夫人是個溫和的人,尚書府上人口也簡單,不是真的好,老太太素來挑剔,也不會相中是不是?這樣的姻緣是極難得的,誰嫁過去都要看在魏國公府的聲勢上好好待這個小兒媳婦兒,那時正經的尚書府奶奶,豈不是體面?

  五姨娘還說,不管是如月還是如畫,都是老太太的孫女兒,想必誰嫁過去,老太太都會歡喜。

  姨娘叫她把這樁好親事從如月的手裡背地裡搶過來,至少等尚書夫人來時好好表現,尚書夫人若喜歡她,那就算老太太中意如月,也得想想尚書府的意思。雖道理如此,可是如畫卻覺得下不去手。

  老太太多年的教導,從沒有見過她要從姐妹的手上搶男人,算計自己的姐妹。

  「我只是,只是……」如畫羞愧得不敢抬頭看姐姐,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她並沒有被五姨娘勸動心,只是五姨娘的話卻都在她的心裡了。

  她心裡確實有淡淡的期待。

  如果,姐姐不喜歡這親事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如月見妹妹都要哭了,心裡就一軟,想到這麼多年在一個院子裡住,便牽住了妹妹的手,見她輕輕一縮急忙拉住方才笑著說道,「那人只在別人的嘴裡,如今說一句喜歡抑或是不喜歡,都為時過早,沒準兒尚書夫人相不中咱們姐妹,再喜歡人家,咱們也嫁不出去是不是?」

  她說著調皮的話,見如畫轉頭噗嗤一聲笑了,便眉目柔和了起來。

  「誰會不喜歡姐姐呢?」如畫看著嫻雅秀美,仿若二月春風一樣柔和的如月,到底自慚形穢。

  她沒有如月穩重謙和,也沒有如月妥帖周到,叫人喜歡。

  「你性子活潑,愛說愛笑又生得好,老太太都說有你在快活,自然也招人喜歡。」五姨娘心裡有小心思這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尚書府這門親叫人說起來確實極好,如月並不在意這個,面上便鄭重地說道,「這門親,說給咱們倆的誰都是一樣兒的,都是自家姐妹,偏了誰不是偏呢?只是我也與五妹妹說一句,不管根底如何,哪怕不要這個男人,咱們的情分,卻不能斷。」

  比起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如月的心裡頭,還是姐妹更要緊些。

  「我不如四姐姐想得明白。」

  「咱們性子不同,自然想得就是不一樣。只是姨娘也是為你好,你不要覺得她煩。你還有母親想著你,是你的福氣。」

  如月笑吟吟地看著如畫,見她紅了臉兒,便不在意地說道,「咱們那日就去見那人一面,誰喜歡了他,就往老太太面前說去,求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疼愛咱們,也不會怪咱們這點兒不通規矩,是不是?」見如畫信任地看著自己,她便疼惜地摸了摸妹妹嬌艷欲滴的臉。

  「咱們是姐妹,不能叫別人把這緣分斷了。」如月的心裡,已經對尚書府不感興趣了。

  既然妹妹有心,她就退讓一步又如何?左右沒了這個,老太太總會再給她尋一門好親。

  好親事多得是,為了親事就勾心鬥角姐妹反目,那才是本末倒置。

  「那四姐姐先挑,若喜歡,我就不要了。」如畫到底更天真些,便歪著頭笑靨如花,彷彿什麼心事都放下了。

  「行,我先挑。」如月縱容地拉著她笑道,就跟挑一件裙子一樣輕鬆。

  因她有了這話,如畫面上的鬱色便散去了許多。她本是喜歡說笑活潑的性子,又美麗得嬌艷奪目,一時間院子裡光芒都亮了。

  姐妹倆住在一起,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只有許久之後,抄手遊廊之下一個婆子匆匆地走過,不大一會兒走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去。

  「她們說了這個?」老太太眼睛裡帶了些笑意,又帶了幾分溫柔地垂頭摸著打著小呼嚕睡得小肚皮起伏的肥仔兒,面上卻有些冰冷地說道,「這兩個丫頭的行事,才該是咱們國公府的品格。嗯?!」

  見下頭的婆子垂頭不語,老太太想到白日裡姐妹推讓衣裙,便斂目說道,「禮儀大家,就該如此。為了一個男人爭得跟烏眼雞似的,那才是叫人笑話。」她歎了一聲道,「難得她們這心了。只是五丫頭……」

  她不是傻子,如畫有私心她看出來了,如今,她隻憐惜如月。

  多少的大家裡頭,都是內裡敗壞,兄弟相爭,姐妹相爭從此散了的。

  她不能保證魏國公府宅門裡頭如水一樣乾淨,也不能約束孩子們的小心眼兒,只是卻不能叫他們移了根本的底線。

  守住做人的底線,才能最後守住這個傳承近百年的國公府。

  得虧不過是門親,不是大事。如月說得不錯,好親事有的事,尚書府這門親,也不是最好的。

  「那五姨娘?」這婆子便低聲問道。

  「尋個人暗地裡教導她,給五丫頭留著體面。」老太太聽到五姨娘皺了皺眉,突然問道,「她怎麼見過尚書府的小子?」她雖然口中對姐妹情深欣慰,然而內裡對如畫已經有了幾分失望與不喜,然到底是孫女,勉強壓住了心裡的不喜,隻拿五姨娘說事兒。

  也是為了給如畫一個警醒,再敢幹這種事,她就不會再寬恕了。

  托魏國公是個喜新厭舊的福,魏國公後院兒姬妾無數,不知多少的如花美眷。只是魏國公對妻妾都不走心,寵愛兩日就撇在一旁再換一個新寵,不知多少女子凋零在後頭。

  五姨娘還算幸運,雖然早就被魏國公給忘到天邊兒去了,到底養住了一個閨女,這就很了不起了。只是五姑娘如畫的體面遠遠不足叫五姨娘在外亂走,平日裡這些姬妾也不能出府,怎麼能見過尚書府的公子?

  那婆子十分安靜,不敢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臉。

  「會不會,是太太?」這婆子遲疑地說道。

  「不管是誰,都是想看兩個丫頭的笑話!」老太太心裡已經認定八成是張氏在搞鬼,心裡冷哼一聲,卻只是平靜地說道,「她只是嫡母,幾個孩子都是庶出,我不指望她真的有心將幾個孩子當親生的看待,只是想叫她什麼都別管,這都不行。」

  做妻子的,見了庶子庶女心裡開心,那是聖人,老太太不會勉強張氏做個聖人。只是無視,這個總可以有是不是?

  「那咱們……」

  「等她生了再說。」老太太輕聲說道。

  那婆子已經明白老太太的態度,輕聲應了下去教導五姨娘,只留了老太太一人,拍著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肥仔兒目光森涼。

  這一晚上如意睡得舒舒服服的,老太太懷裡暖烘烘,她揉著眼睛爬起來,張著小胳膊叫人給自己穿衣裳。

  「你母親想你想得緊,今天回去看看?」老太太看著胖嘟嘟一團的小孫女兒衣裳穿到一半兒又嬌氣地趴在被子裡拱來拱去,便笑瞇瞇地問道。

  正打瞌睡的肥仔兒瞬間清醒!

  「不,不要了。」肥仔兒乾笑,見老太太笑容戲謔,急忙撲進了祖母的懷裡搖著小尾巴甜言蜜語地說道,「我的心裡,只有老太太呀!」

  「不是只有你大哥哥麼?」老太太見肥仔兒偷偷兒捂著小屁股齜牙咧嘴的,彷彿很恐被人抽打,便摸著她的小身子問道。

  「大哥哥,大哥哥……」肥仔兒的小眼睛嘰裡咕嚕地亂轉,想要找個好理由。

  「行了行了,祖母也捨不得叫你回去被你母親打。」老太太欣賞了小孫女兒驚悚的臉色,便笑了,又問道,「你去見你八姐姐了?她的病如何了?」

  張氏就跟如玉會叫她給害了似的,非從皇后面前求了一個與魏國公府素來疏遠,不會被老太太利用的太醫來給如玉看病,簡直就是有病。若不是如玉雖然性子驕傲了些,不過多有純良,老太太都說不得叫如玉跟親娘住去了。

  「八姐姐病得難過,我聽說燉的梨汁什麼的最好,老太太多叫八姐姐喝,比那藥汁子強多了呢。」如意笑嘻嘻地說道。

  「你心疼你八姐姐,這很好。」老太太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珍珠,你也分了你八姐姐一份兒?」

  肥仔兒捧著一旁美貌丫頭端上來的溫溫的紅棗茶一邊喝一邊點頭。

  「你八姐姐可不缺這些。」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說道。

  「缺不缺是一回事兒,給不給,就是小九兒的心啦。」肥仔兒的嘴裡甜絲絲的,拱著老太太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八姐姐可掛心我,還給我留了翡翠珠子。」她扭著小腦袋四處看了看,這才帶著點得意神秘地趴在附耳過來的老太太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可值錢,小九兒彷彿賺到了。」

  她捂著小豁牙偷笑了起來,跟偷著了油吃的小老鼠似的,扭著小身子很得意。

  「這麼開心?」

  「我與八姐姐都開心!」肥仔兒叫道。

  老太太看著這個孩子,微微頷首。

  如畫行事偏頗,她竟只用一門親事,就試了出來。可見面上如何情深,緊要關頭才見人心。

  既然喜歡尚書府這門親,那她就由著如畫。只是若日後這門親事但有不諧,如畫也不要哭到她的面前。

  如意與如玉之間往來她是知道的,也因此,叫因如畫的抑鬱也散去了許多。

  至少孫女兒沒有都給養壞了。

  老太太覺得兩個小孫女兒你來我往交好心裡熨帖,卻不知另一處,張氏將手上的玉梳丟在桌上,眼眶都紅了。

  「什麼時候,」她氣得渾身都哆嗦,哽咽地說道,「我的八丫頭,要撿她手裡漏出來的東西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4:45

第15章

  「太太,當心身子。」

  張氏摔了梳子就伏在面前的雕花鑲嵌寶石的梳妝台上哭起來,哭得渾身亂抖,彷彿要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

  魏國公昨天晚上就收了在老太太面前過了明路的那兩個丫頭,聽說昨天晚上那院子裡燕語鶯聲的,顯然魏國公被服侍得很好,今日竟並未往正院兒來看看她身子如何,在偏房裡頭用了飯,直接往朝中去了。

  那兩個丫頭還沒往上房來呢,只是張氏真是不想見她們。若不是為了輸人不輸陣,她也不會大清早起來精心打扮,就為了壓制這兩個通房。想到一會兒兩個通房來敬茶,她便怨恨地說道,「國公爺但凡對八丫頭好些,怎麼能叫人這樣作踐!」

  堂堂國公府的嫡女,金尊玉貴的主子,倒要一個三房的丫頭施捨,叫人聽見,都不知得怎麼笑話呢!

  「太太別惱,左右不過是小事罷了。」她身邊的婆子是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從前服侍過宮中的張皇后的,便低聲道,「等小世子生出來,咱們再與她們理論。」

  今日她往如玉的房中去看望,卻見如玉雖然精神不大好,卻在把玩幾枚圓潤的珍珠,一問才知道,是九姑娘給的。

  眼瞅著如玉說起如意時一臉的親近,這婆子便低聲道,「九姑娘年紀雖小,卻狡猾得很!小恩小惠的就叫咱們姑娘覺得她是一個極大的好人,這什麼都信她。我聽說還將舅太太特意給她的翡翠珠串兒給了九姑娘一條,要一起戴。這珠串兒,可不是幾枚珍珠比得了的。」

  她說起這個也有些憋屈,況不過是隨口叫八姑娘自己長點心別太信著九姑娘,竟被如玉高聲呵斥罵出了院子,也太過傷臉。

  「是了,不是有小手段,怎麼會這麼招人喜歡。」張氏素來不喜與魏燕青投緣的如意,抬頭抹了臉上的淚水,恨恨地罵道,「小小年紀心眼兒就這麼多,以後還了得?!八丫頭性子粗,叫她賣了還感激她呢!」

  她罵了一回三房,又問如玉如今的病情,待聽到如玉還病得不輕,便摸著自己的小腹低聲歎息道,「她病著,我也不敢去見她。罷了,叫太醫好好兒看著就是。」

  如玉是她的長女,雖然她也很上心,到底比不上兒子。

  這婆子急忙應了,又與張氏賠笑道,「以後有小世子做靠山,八姑娘才叫穩當呢。」

  「小世子……」張氏氣苦,抱怨道,「老太太口口聲聲大哥兒是國公府的主子,世子都請封了,咱們這個,竟是個沒人疼的,」她到底沉默了一會兒,便拉著這婆子小聲兒說道,「我與你說的……」她目中帶著幾分森然,又帶著幾分恐慌,垂著頭扶著自己的小腹神色複雜。

  「太太再不要想此事了。」這婆子別的還好,聽到這裡便歎了一聲,與張氏抱怨說道,「廚房那地界兒,老太太不知使出什麼手段來,把得跟鐵通似的,奴婢往廚房走一回,多少眼睛都盯著動彈不得。多問了幾句,那廚房裡頭的就警惕起來,不過奴婢機靈,還不知得生出什麼事端。」

  張氏異想天開,想著往魏燕青的吃食裡頭放點子砒霜慢慢兒藥死他算了,這在別家都是輕而易舉的,卻在魏國公府裡碰了釘子。

  魏國公府的下人大多忠心,眼睛都賊得很,看這婆子的眼神叫人心頭髮涼。

  「老太太不知道罷?」張氏悚然而驚,急忙問道。

  「奴婢走得快,況平日也常過去的,因此也沒露出什麼。」

  這婆子急忙安慰,又扶著張氏給她梳了高高的髮髻抹了勻勻的胭脂,看著紅潤美貌氣色極好,一邊給她插戴一枝枝的金釵,一邊低聲勸道,「如今太太也不必在意世子。國公素來厭惡他,雖有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又能護著他幾年?說什麼他姨母禹王妃,您別忘了,禹王妃還得管咱們皇后娘娘跪著喊一聲母后呢。」

  「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張氏望著鏡中那個依舊美貌生輝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要國公爺不喜歡他,喜歡咱們的小主子,日後未必不能成事。」若不是這婆子忠心,張皇后也不會放心將她送到張氏的身邊兒來為她籌謀。

  她此時覷著張氏的臉色,見她已經有了幾分意動,便賠笑將一碗茶端給張氏服侍她漱口,口中還在慇勤地說道,「有皇后娘娘撐腰,誰不高看咱們的小主子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她口舌伶俐,叫張氏眼前霍然開朗。

  正要說話,張氏就見外頭有個豎著雙髻的小丫頭垂頭進來,便皺眉問道,「怎麼了?」

  老太太更早的時候說叫她安胎不要操勞,奪了她的管家權,很久沒有人這麼早就來了。

  當然,二房三房的妯娌也不敢生事,如今管家權還在老太太手中,叫張氏很鬆了一口氣。

  「兩位姑娘過來了,說要給太太敬茶。」這小丫頭不敢看張氏猛地落下來的臉色,低聲說道。

  張氏冷笑。

  「太太與兩個丫頭置氣也沒有意思。」這婆子見不妙,急忙叫這小丫頭出去,手搭在張氏的肩頭輕聲說道,「兩個玩意兒罷了,國公爺也是太太有孕才寵了些,不然何嘗會看她們一眼?」

  她沉默了一會兒,聽見了院子外頭有女子帶著春意嘶啞的聲音,心裡暗唾了一聲妖精,這才與氣得不行的張氏繼續說道,「只是奴婢的意思,國公爺太太一定得攏住,不如,不如咱們給太太身邊的翠兒開了臉,到底是與太太親。」

  張氏嫁給魏國公為繼室,自然不僅是為了那什麼真愛,也是為了魏國公的權勢。

  魏國公府是京中頂尖的勳貴,來往都是高門,聯姻各家姻親縱橫,只要魏國公支持宮中的皇后,那七皇子日後……

  為了這些,委屈張氏一些,也是沒有辦法的。

  便宜了外頭的丫頭,不如叫身契一家性命都在張氏手中的丫頭去服侍。

  「還開臉?!」張氏本為新來了四個妖精恨著呢,聽這婆子的意思竟要再多來一個,頓時就要翻臉道,「國公爺心裡有我,也該在這時明白我的辛苦心疼我一些,怎麼還要納這許多的新人?!」

  她雖然素來看不起三房的徐氏,可是徐氏唯一叫她羨慕的,就是當年徐氏有孕,魏三那時納妾理所當然,然而魏三卻隻宿在徐氏的房裡,別說納妾,就是個通房竟都沒有。

  更叫人生氣的是老太太。

  兒子不納妾憋著自己,老太太竟然不肯管,也沒有賞個丫頭什麼的,由著魏三就跟肚子大得走路都艱難的徐氏親熱。

  一家子最沒有規矩的就是老太太,竟然還有臉來呵斥她!

  「太太!」見張氏斷然不肯,顯然不樂意自己的房裡有人出頭,這婆子想再勸,卻見外頭兩個一臉媚態,顯然是被收用了的丫頭進來。見這兩個妖精竟比那時被送到老太太面前非要給魏燕青時還嫵媚了許多,這婆子掩住了口中的話,扶著黑著臉緩緩起身的張氏就走到了這兩個丫頭的面前,扶著她坐下,喚人上茶,眼角一動,就見兩個小丫頭往地上放了墊子。

  「給太太敬茶。」那日那個明艷照人,膽子更大些的便捏著嗓子得意地撫了撫頭上簇新的紅寶步搖,軟著腰肢跪在了墊子上。

  一跪下,這丫頭臉就白了。

  墊子裡不知有什麼,尖銳咯人,跪在上頭,這丫頭的膝蓋竟疼入骨髓,連手上的茶都端不住了。

  「端好!」張氏眼中帶著幾分得意,厲聲呵斥道。

  這丫頭頓時明白這只怕是張氏的下馬威,蒼白著臉看了身邊也怯怯地跪下,嚇得渾身亂抖的丫頭,見她臉都疼得沒有人色兒了,正要起身,卻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用力地用膝蓋在墊子上下壓,壓得雙腿幾乎沒有了知覺,這才顫巍巍地仰起頭來沒了方纔的張狂,帶幾分可憐畏懼地看著嘴角勾起的張氏,低聲說道,「給太太敬茶。」

  她雙手將茶托在頭頂,一臉的恭敬。

  「既然是國公爺的人,以後要守規矩,別叫我操心……」張氏也不喝茶,絮絮叨叨說了一炷香的話,看面前兩個妖精搖搖欲墜了,這才接了茶。

  那兩個丫頭起身的時候已經需得有人扶著,雙腿發軟隨時都能跪在地上的樣子,訥訥地沒有了神采。

  「如此,就出去。」張氏打壓了兩個狐狸精心滿意足,況想到魏國公今天晚上說來住在她房裡,便越發不願叫她們在眼前晃悠了。

  那兩個丫頭彼此對視了一眼,彼此攙扶地出去,再也沒有敢回頭看得意的張氏一眼。

  只是那個容貌艷極的丫頭,垂下去叫人看不真切的臉上,卻已經帶了得意的笑容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5:10

第16章

  這一日如意早起,在老太太面前討好了一下,就往姐妹們的房裡去。

  都要相親了,誰還上學呢?如月與如畫正在房中說笑,如意才進了屋子,就見上頭兩個年長些的姐姐頭碰頭十分親密,又往下頭看去,見如眉與如馨執著筆在畫畫兒。

  她急忙奔過去看了一眼,就見上頭一團一團黑乎乎的墨跡,有的地方淡些,有的地方重些,反正就是沒看明白,便忍不住伸出胖手指來戳了戳上頭的墨跡,引來了如馨的含怒的一拍,抱著腦袋滾到了一旁。

  「欺負人!」肥仔兒控訴地看著這個沒有姐妹情的人。

  「我欺負你?!我還敢欺負你麼?!」如馨低頭看畫兒,見肥仔兒的胖手指在上頭點了一個小坑兒頓時氣壞了,撲上來就打。

  「六姐姐別傷了九妹妹。」如眉一張絕色的小臉兒艷光四射,聽著肥仔兒淒慘的叫聲就微微偏頭抿嘴兒笑起來,這一笑舒展叫人眼前一亮,叫個正趴在地上嗷嗷叫的肥仔兒頓時就看住了,流著口水撲過來往姐姐的臉上親。

  如眉從小兒性子羞澀,一句話說出來都要臉紅半晌的,實在撐不出肥仔兒這種熱情的洗禮,含羞帶怯地叫妹妹啃了一口,便縮在了張開手臂護著她的如馨的背後彎著眼睛笑。

  卻不知這低頭的風情清媚婉轉,連如月與如畫都忍不住回頭看她。

  姐妹之中若單論容貌,確實以如眉為先。

  況她今日穿著八成新的鵝黃春衫,帶了幾分嬌俏春意,頭上一隻小小的鳳釵靈動可愛,目光流轉天真嫵媚,艷壓群芳。

  「七妹妹生得越發好了,」如月是長姐,起身抱著扭著小身子不依的如意在懷裡,給她順毛兒笑問道,「九妹妹這是喜歡的緊了?」

  「最喜歡了。」每個都是魏九姑娘的真愛,真是一個都不能少!

  「前兒你還說最喜歡大哥哥呢。」見妹妹心虛地一縮小脖子,如馨想了想,叫身邊笑著的丫頭去傳些吃食點心來,這才拉著如月與如畫眼睛亮晶晶地說道,「母親說老太太正預備設宴請尚書府上的夫人女眷過來,母親還說,尚書夫人是個內裡規矩很嚴謹的人,對家中幾個兒媳都不錯,也不多在意家世,只在女子是不是賢良淑德。」

  若在意家世,就不會娶國公府的庶女來給自己的嫡子。

  雖如月與如畫是魏國公庶女,聽起來也十分尊貴,卻配不得這樣的人家兒,更多的是尋同是勳貴的世家庶出,好些的配一個嫡幼子罷了。

  「你還知道什麼,說來聽聽。」如月目光含笑落在如畫的身上一瞬,轉頭便引著如馨說話。

  「我知道得不多,隻母親說,尚書夫人喜歡穩當女孩兒。」如馨今年才十歲,況二太太對她的婚事早就有籌謀,因此對尚書府也不過是隨意地聽了兩句。

  只是這一句就已經有了大用了,如畫將這句話放在心裡滾了滾,纖細的手指慢慢握緊。

  那日說開後,姐妹倆又閒話的時候如月說了,若如畫真的看中了這門親,到時候就與她一起往老太太面前求去。

  「給夫人請安,夫人請喝茶,夫人吉祥,」一隻肥仔兒正兩隻肥爪子搭在胖腰肢之間,扭扭捏捏地福了福,很像模像樣地做動作,見幾個姐姐都含笑看著自己,肥仔兒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壞笑,眨巴著狡猾的大眼睛奶聲奶氣探頭問道,「夫人,夫人您兒子在哪兒,見本姑娘見見呀?!」

  她還垂涎地吸了一口口水,見臊得滿臉通紅,顏色更奪目的如畫跳起來在屋裡追著打。

  一個紅包兒咯咯笑地在屋裡到處滾,一時竟抓不住她。

  「你再笑你姐姐,回頭,我送你去給三嬸兒請安去。」如月見如畫追了半晌竟捉不住小機靈鬼兒,便在一旁溫聲笑道。

  聲音這麼溫柔,說出的話這麼凶殘,肥仔兒頓時沒電了,蔫頭耷拉腦地滾到姐姐的面前束手待斃。

  只是她心中疑惑,消遣尚書府家的公子,如月沒有做聲,如畫怎麼倒臊了?

  「我就知道,隻四姐姐才制得住她!」如馨合掌很快意地笑道。

  「你也是,滿屋跑著,碰著了你或是九妹妹,豈不是叫人心疼?」如月含笑點了點如馨的頭,又伸手給如意擦汗,見她紅彤彤的小衣裳彷彿繃緊了,嘴角一抽偽裝什麼都沒有看到,一邊含笑摸著妹妹的小肉身子,一邊柔聲笑道,「九妹妹又大了一歲,長了一年的身子骨兒,該做幾件新衣裳。不然我瞧著這衣裳竟都短了。」

  其實並不是短了,而是衣裳瘦了,不過四姑娘是個溫柔的人,還是不要往肥仔兒的心口擦刀了。

  「還是節省些,湊合穿穿就是。」要做新衣裳,肥仔兒心裡美得很,卻還是假惺惺地推辭。

  「還是做些,回頭大家一同穿新衣裳,豈不是賞心悅目?」說到做新衣裳,如馨也素來愛美眼睛就亮了,她為二房獨女素來得寵,也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的性子,此時便笑嘻嘻地說道,「母親外頭的鋪子裡進了幾樣兒極好的料子,聽說還是貢品,尋常難得。回頭我管母親要幾色,咱們做新衣裳。」

  她見如意豁牙咧嘴兒地看著自己,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了,便笑嘻嘻地說道,「給九妹妹多做兩樣兒!」

  她捧著如意分的珍珠往二太太面前去,二太太就說,如意的性子極好,該好好兒相處,做好姐妹的。

  「四姐姐五姐姐有老太太私房,我就只管著七妹妹九妹妹了。」如馨目光一轉笑道。

  「八……」如畫本要笑著說話,卻見如馨的臉色頓時沉了,便咳了一聲不再開口。

  她本要提一句尚在病中的如玉,只是看如馨的臉色,是定然要翻臉的。

  如馨性子爽快,卻素來與如玉不和,兩個女孩兒尋常在一處都不說話的。

  「她可是皇后娘娘心坎兒裡的人,何曾在乎咱們這窮門小戶出來的丫頭。」如馨並不嫉妒如玉的出身,卻很討厭如玉在自己面前眼睛往天上看的態度,誰都不是誰家的奴才,姐妹之間做什麼還要高高在上叫人使喚?

  況張氏是個尖酸的人,但凡如玉有個磕磕碰碰的,都要鬧得沸沸揚揚非說自己姐妹欺負人,時日久了,如馨就不侍候了,她更年長口齒伶俐,每每擠兌如玉啞口無言,如玉逼急了也口不擇言,最終姐妹翻臉。

  如玉那一回說二房是破落戶兒,住在她家裡佔便宜,雖叫老太太呵斥了,又給如馨賠禮,到底生了芥蒂。

  「八姐姐挺好的,真心都在裡頭,就是不愛說好聽的話。」如意小聲兒說道。

  她才三歲,如馨做什麼都不會與她計較,只是哼了一聲道,「她嫌棄你成這樣兒,你還給她說好話。」

  「八姐姐才不嫌棄小九兒,小九兒一天不見八姐姐,她趴在窗邊兒垂淚想念,可擔心了。」肥仔兒拉著如馨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宰相肚裡能撐船,六姐姐還記著那點兒玩笑話呢。」她嘰嘰咕咕在如馨的耳邊說笑兒,如馨的臉色雖然好看了許多,卻不肯與如玉和解,只是轉臉淡淡地說道,「橫豎等以後分家,不走動了就是。」

  「六妹妹這話就不對。」如月對嫡母所出的嫡女妹妹並沒有什麼別的厭惡之情,她養在老太太身邊最得老太太教誨的,幾個妹妹都一視同仁,溫聲說道,「就算分家,莫非就不是一家人,就要生分了不成?咱們同出一脈,雖內裡有些齟齬拌嘴,可是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她頓了頓,見如馨垂頭,一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裳不說話,便輕聲道,「做姐姐的,怎麼能與妹妹計較?」

  「八妹妹就是那性子,嘴巴雖然壞了些,卻沒有別的大過。」如畫也在一旁勸道。

  「莫非非要與她和好才行?」如馨是個倔強的脾氣,紅著眼圈與姐妹們大聲問道。

  「和好不和好,咱們說了不算,八姐姐傷人的話都在六姐姐的身上,咱們沒有資格叫六姐姐大度原諒呢。」如意從不是非要叫人忘卻舊惡的聖母,況那日如玉確實傷人,便拱著如馨的手小聲兒說道,「以後六姐姐不願意與八姐姐一塊兒,那也並沒有不妥。只是咱們是一家人,同氣連枝,六姐姐記住這個就完了。」

  如眉不善言辭,就在一旁用力點頭。

  「傻丫頭,咱們向著的,莫非不是你?」如月點了點如馨的頭,忍不住笑了。

  這話倒是真的,如馨默默地想了一會兒,依舊不與如玉示好,做衣裳什麼的也沒有她什麼事兒,卻到底不會在姐妹們說起如玉的時候沉了臉色了。

  到底都是年少沒有愁緒煩惱的女孩兒,姐妹們一同往外頭去,笑著去擇外頭的桃花,又去逛了一會兒園子,方才散了。

  如意懷裡抱著幾枝早春方開的花枝,一邊拿胖手指去戳花枝上的花骨朵兒,一邊流著口水想著這花兒聽說可以蒸了吃,一路滾去了自家堂兄的屋裡,預備以又能看又能吃的春花來表達一下自己那充滿了愛的內心世界。

  然而才撲進了魏燕青泛著淡淡青竹香氣的臥房,肥仔兒就見自家美得脫俗仿若仙人的堂兄,正捧著一個極大的匣子彷彿是在煩惱疑慮,見了一頭滾進來豁牙咧嘴的肥仔兒,魏燕青的眼神更怪了。

  廣平王世子楚離,送了這麼一大匣子珍珠來給他堂妹,是幾個意思?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6:43

  第17章

  楚離此人,眼高於頂性子很傲慢,更要緊的是,這位表哥生得極美,連女人都比不過他,因此在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女人。

  除了生母禹王妃與養母廣平王妃,廣平王世子從來就沒有對別人另眼相看過。

  就算有女子愛慕他,得來的都只有一個字。

  「滾。」

  就是這麼一個性子詭異的傢伙,竟然知道送女孩兒珍珠,雖然自家堂妹才三歲,愛操心的魏國公世子也有些頭疼了。

  看著蹦蹦跳跳捧著花枝進來,跟小倉鼠兒一樣可愛的肥仔兒,魏燕青見她還無憂無慮,實在沒想明白妹妹怎麼就入了楚離的眼睛。

  只是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這麼小,世子大人覺得自家表哥還沒有喪心病狂地對一隻肥仔兒下手,一時便柔軟了眉目喚了妹妹過來,見她一頭滾進了自己的懷裡小奶狗兒一樣拱來拱去的,眼角就帶了輕柔的笑意,摸著妹妹稚嫩的脊背柔聲問道,「這是從哪兒來?」

  「陪姐姐們逛園子,見了這花兒,覺得與大哥哥配極了。」肥仔兒抬頭深情款款地說道。

  魏燕青的目光落在了這嫩黃的小小一串串的花朵兒上,確實感覺到了早春的氣息,低頭,摸著獻寶的妹妹目光柔軟。

  「很好看。」他揚聲叫外頭的丫頭尋了一個水晶瓶來,將這花枝插進去,沉吟了片刻,便將手上的嵌著寶珠的匣子遞給妹妹。

  匣子不小,肥仔兒的力氣竟然捧不動。

  「這是什麼呀?」她歪頭十分乖巧可愛地問道。

  「你表哥給你的……」魏國公世子瞇了瞇眼,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補給你的見面禮。」不管楚離是個什麼心態,還是當個表哥最合適了。

  「表哥有心!」美少年那日臨走都啥都沒給,肥仔兒還覺得這便宜表哥摳門,當然,美少年麼,就算摳門也美得很,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有心竟然會補給自己禮物。

  可惜是見面禮,不然若有心單獨送她一些禮物,把她放在心裡記掛,那肥仔兒還不高興壞了呀,此時火急火燎地叫笑得怪怪的堂兄打開了匣子,就見裡頭,竟然是滿滿的一匣子滾圓的珍珠,彷彿比老太太給的還大了些。

  裡頭還有些玫瑰紅粉紅淡綠色的彩色珍珠滾動,魏九姑娘眼睛頓時閃閃發亮。

  「太破費了。」肥仔兒合掌感激地說道。

  沒想到這年頭兒賣萌能發大財,早知道廣平王世子這麼有錢,那一日,九姑娘應該更慇勤地抱大腿呀!

  所幸如今抱大腿看起來還不晚,魏九姑娘扭著小身子把匣子抱在懷裡,艱難地拐著匣子滾到了方纔的花瓶前,將匣子放下,將裡頭的花枝取出來,在魏燕青一言難盡複雜的目光裡重新捧到堂兄的面前抹著嘴兒哼哼唧唧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表哥給了這麼珍貴的東西,小九兒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一枝早春的花兒送給表哥,聊表心意啦。」

  一枝花換一匣子珍珠,這買賣真賺!

  「這不是給我的麼?」對於肥仔兒有奶就是娘,魏國公世子覺得自己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美得清麗脫俗的少年面上頓時就露出幾分哀愁。

  「這花就是用來一會兒與大哥哥一起吃的,不值得什麼。」肥仔兒心裡一急就露出實話來了,見魏燕青詫異地看著自己,垂著大腦袋很羞澀地拿腳尖兒戳著地訥訥地說道,「聽說,聽說這花骨朵兒滾上糖霜去蒸可香甜!」

  她是來尋堂兄來吃好吃的,誰知堂兄自己就叫人尋了花瓶插起來了,若沒有廣平王世子這一出兒,九姑娘本是要拿這個當美麗的誤會再也不提的。

  「於是?」秀美少年嘴角勾起,覺得有點兒意思了。

  「回頭小九兒給大哥哥特意尋來的花兒,才是小九兒的心意呀。」肥仔兒熟練掌握美少年的心態,十分狗腿兒地說道。

  魏燕青果然滿意了,喚了一個小廝進來,將不值錢只配下廚房的破花兒給送廣平王府去,這才看著抱著珍珠匣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肥仔兒笑問道,「喜歡這個表哥麼?」

  「他若與大哥哥好,小九就喜歡。若與大哥哥不好,小九不認識他。」肥仔兒也有節操的,也知道先來後到,鬼鬼祟祟四處看了一會兒,便拱到魏燕青的面前縮著頭小聲兒問道,「大哥哥不是說,大伯娘家的娘家兄弟最近印堂發黑,這人有旦夕禍福,不知何時,大伯娘要擔心麼?」

  她圓滾滾的大眼睛閃亮,就算自己做的是壞事兒,可是彷彿在她的心裡眼裡,都會站在自己的身邊。

  魏燕青眉目柔軟地看著這個妹妹,笑了,拿修長的手指頭輕輕佻起包子臉來,柔聲道,「到時候,一定叫你看。」

  「一定地啊,我得開心開心。」這美色太犯規了,九姑娘一邊拿小爪子捂著鼻子,一邊悶聲悶氣地說道。

  「這匣子,可不許分了。」妹妹雖然看著貪財,卻從來對手上的東西不走心,魏燕青便忍不住叮囑道,「這個難得,是南海小國進宮宮中的貢品,尋常王府都沒有的。」

  若不是廣平王在京中顯赫,宗室之中泰半以他馬首是瞻連文帝都得好生安撫,也不會得了這難得的貢品。聽說連宮中皇后妃嬪都不過是一匣子罷了。魏燕青雖然秉承老太太教導對姐妹們多有看顧,然而最重如意,就不願意叫她吃虧。

  「知道。」之前分老太太給的東西,是因姐妹們都養在老太太膝下,她才不吃這獨食。然而楚離給的卻不同,這是單給自己的,如意並不會將楚離的心意不知好歹地給分了。

  「回頭給你打首飾。」珍珠這種東西過個幾年就沒了光澤不值錢了,魏燕青便點著妹妹的頭溫聲說道。

  如意才三歲,雖然早慧從小兒就比別的小姑娘能說會道,只是還是一隻包子,聽了這個,歪頭想了想。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包包頭歎了一口氣。

  這打了首飾,怎麼戴呢?

  魏燕青卻很覺得妹妹該打扮打扮,沒準兒往後還能騙回更多的東西,笑瞇瞇地將操著巨大的心的妹妹給抱起來,挑眉笑問道,「一起睡午覺?」

  肥仔兒雖然被親娘暴力威脅不許佔便宜,然而此時迎著美貌堂兄的盛情邀請,覺得沒法推卻,默默地抱住了兄長的手臂。

  兄妹兩個一覺睡到下晌,一同起來正歪在一起嬉鬧,就見屋子外頭,一個眉開眼笑的大丫頭進來,這一回見了滾在堂兄身上仰著小腦袋咯咯直笑的肥仔兒,也不抽嘴角為難了,滿臉喜氣地進來給扶住了身上的肥仔兒方才含笑轉頭的美少年笑著說道,「奴婢來叫世子知道,太太的房裡鬧起來了,正熱鬧呢!」

  她見魏燕青挑眉,一雙眼中帶著點點晶瑩的流光,便急忙垂頭說道,「是奴婢越矩了。」

  「不妨,說出來叫咱們高興高興。」魏燕青撓了撓妹妹的胖下巴,笑吟吟地說道。

  「國公爺回來,如今正斷著這官司呢。」魏燕青素來不喜房裡的丫頭暗中窺視別的院子裡的事兒,認為這是鬼祟不是正道。然而今日卻和藹,這丫頭心裡一鬆便急忙笑著說道,「昨兒國公爺新納的兩個通房往太太的面前去請安,誰知太太心腸硬得很故意作踐,生生跪壞了這兩個丫頭的腿,聽說下不來床了。國公爺一回來就往太太面前去了,如今還不知是個什麼章程。」

  國公爺一晚上都等不及,同時收用兩個丫頭,這可是稀罕事兒。

  雖然國公爺人在盛年,不也沒有這樣放浪的時候。

  這得喜歡成什麼樣兒呢?

  「只要有皇后在,太太不會有什麼。」這點兒小事兒扳不倒張氏,魏燕青不以為然地說道。

  「世子不明白……」這丫頭見魏燕青又與九姑娘滾到一起嬉鬧,不再理會了,有心想要多說些什麼,卻還是歎了一聲沒有說出口。

  世子,到底是男子,不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地位穩固與否都不是最重要的,要緊的,其實是男人的心還在不在她的身上。

  在自己面前為了別的女人上心張目,這對女子來說,就跟刀子在心上一片一片割肉也差不多了。

  這丫頭心中喟歎幾句,到底更樂得看張氏的笑話兒,因此放在一旁退出去了。

  魏燕青與如意更不會在乎張氏如何傷心,鬧了一回,又把玩了一回楚離贈的珍珠,再次感激了一下便宜表哥的盛情。

  廣平王府之中,斜斜地歪在軟榻上,眉眼冶艷的美貌少年伸著修長的手把玩著一枝花枝,聽著魏國公府小廝與自己的回話,目光流轉瀲灩,仿若秋水。

  「那肥仔兒親手折的花枝?」他哼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只怕是為了吃,不是為了賞玩罷?竟拿這東西來糊弄我。」

  見那小廝臉色頓時白了,差點兒給自己跪下,隻披了一件單衣露出精緻鎖骨,雪白頸子襯著幾縷烏黑髮絲透著叫人透不過氣來風情的少年目光一轉,低聲道,「我記得外頭進上了南邊的銀魚,據說鮮美無比……罷了,便宜這肥仔兒了。」這麼好吃,連花兒都不放過,可見凶殘。這肥仔兒,看起來得精心飼養,才能更胖。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點在艷紅溫潤的薄唇上,挑眉笑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7:06

第18章

  廣平王世子心裡轉著千溝萬壑的壞主意的時候,魏國公府正院兒,張氏看著自己面前皺眉冷淡的魏國公,覺得心痛難忍。

  她沒有想到這兩個新通房竟然是這樣不好收拾的,竟敢告狀。

  這一回去就在床上疼得哭聲嘶啞,腿上都是令人心驚的青紫痕跡,叫張氏沒法兒給自己辯解。

  叫她更難受的,卻是魏國公親自來自己面前詢問自己根由,看他的模樣,彷彿是已經認定是她做了這一切的了。

  「國公爺……」她見魏國公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地坐在上手,茶都不喝心裡就咯登一聲,本為了魏國公今日過來重新梳妝,打理得光彩奪目逼人的美色眼下也荒涼了大半。此時死死地忍住眼裡的眼淚,她上前拉住了魏國公的衣袖殷殷地說道,「那兩個丫頭心裡藏奸,竟陷害我。我是什麼樣兒的性子國公爺莫非不知道?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

  她臉上兩滴清淚,可憐到了極點。

  「是誰做的,不重要。」魏國公今日來與張氏不是為了通房翻臉的。通房雖然美貌可愛,卻並不在他的心裡,淡淡地說道,「只是後宅不要多生事端。」

  別鬧到他面前就行!

  「知道了。」明白魏國公也不是偏向自己,而是不耐煩女子爭鬥叫他煩心,張氏心中卻一鬆。

  可見他,還是更在乎她的。

  「尋兩個大夫給她們看看,你好生照料,叫她們趕緊好。」這就是把兩個通房的安危丟給張氏了,若張氏治不好這兩個,只怕魏國公就要疑她。

  張氏心裡明白這個,雖心中對丈夫到底是把兩個通房放在心上苦悶難受,卻明白不能再生事端,正應了又要請魏國公多留片刻,卻見這個英俊的男子緩緩起身,從來沒有什麼熱乎氣兒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母親與我說起尚書府的親事,我覺得極好,你也上點心。」

  張氏臉色一沉,又急忙賠笑道,「老太太相看回來的,定然是好的,只是這嫁妝……」

  魏國公居高臨下看了她片刻,方才瞇著眼睛說道,「尚書府門第不同,多預備些。」

  他與尚書府這可以說是聯姻,就是為了結兩姓之好,怎麼會在嫁妝這點小事上計較。

  他目中飛快地閃過失望厭煩,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張氏黑著臉,輕聲說道,「公中若沒有,我還有私庫。」

  他手中有私產,還很不少,這些卻並沒有交給張氏。

  「府中也艱難,只是到底是喜事,我盡力而為。」

  拿自己陪嫁貼補庶女這種蠢事不是張氏的作風,然而公中雖然有錢,她卻並不想太過花費,不然一旦前頭兩個丫頭成了這例子,日後幾個女孩兒只怕都要往上添嫁妝。如月如畫不必說,如馨二房女,如眉又是一個庶女,還有個討人厭總壞她好事兒的如意,這幾個丫頭若日後帶著公中大筆的嫁妝出嫁,張氏想一想都覺得肝兒疼。

  若這一胎是個兒子,那這些家產合該是她兒子的。

  想到這個,張氏便忍不住與魏國公抱怨道,「老太太只叫咱們出嫁妝,也太……」

  老太太手裡大筆的私房不說,當年魏燕青生母過世,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嫁妝,哪怕張氏後來嫁進了國公府,這前頭國公夫人的嫁妝她卻並沒有得到,而是叫老太太防賊一樣緊緊地把在手裡。再加上這些年裡裡外外魏國公兄弟幾個的孝敬與宮中對她的賞賜,府裡頭最有錢的就是老太太了。

  可就是這麼有錢,卻還吝嗇得叫他們夫妻來出大頭兒,張氏憤憤不平,捧著高高的肚子就有些不樂。

  「那是我的庶女,不是老太太的。」魏國公看著張氏淡淡地說道。

  「再是國公爺的骨肉,可也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呀!」

  魏國公一皺眉,不想聽人無聊抱怨,越過張氏就走。

  「國公爺?」說好的今天陪她呢?

  「那兩個病了,好在老太太處還賞了兩個,我今日去那裡歇。」魏國公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張氏叫這句話一刀捅在心口,眼前發黑踉蹌了一下,渾身突突直跳。她緩過一口氣兒追著魏國公的背影奔到了門邊兒,扶著門傷心地看著夫君去尋狐狸精去了。

  她傷心難忍,難受到了極點,還要考量如月與如畫的嫁妝,越發地有了脾氣,接下來的日子就越發折騰。

  老太太多少知道此事,卻只當沒有聽說。況因廣平王世子青眼,前些時候往魏國公府運來了許多的西湖的小銀魚幾及幾樣兒難得的果子吃食,時不時還送些玉石小擺件兒。

  如意才三歲,再腦補老太太也想不出來廣平王世子這是什麼覬覦,只覺得自家孫女兒投了這位世子的緣法能做個小妹妹,越發歡喜,看著眉開眼笑天天吃著好吃的眼瞅著小衣裳就要穿不下的肥仔兒,老太太心裡愉悅,便起了精神,早早兒地請了尚書府的夫人前來府中。

  這一日正是正日子,國公府就忙碌了起來。

  如意素來隻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小紅包兒,況魏九姑娘傾國傾城,就算不打扮那都是叫人無法忽視的閃亮的存在。她眼下就趴在梳妝台邊,看著有些緊張的如畫往臉上細細的抹著胭脂,彷彿覺得重了,拿絲綿抹去了一下,又覺得顏色淺了不大紅潤可愛,又手忙腳亂地多擦了一些,卻又對著鏡中胭脂之下鮮艷奪目的少女小聲兒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有些艷了?」她緊張得手腳都慌亂了。

  「如今就很好。」如月今日淡掃蛾眉,本就是要叫妹妹出頭的,見如畫美艷照人,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聲道,「不必擔心。」

  「四姐姐,我……」如畫看著鏡中如月沉靜的眉目,雖心裡歡喜,卻還是忍不住起身愧疚地低聲道,「我,我是個自私鬼。」

  她這兩日到底抵不過五姨娘的攛掇露出對這門親事的興趣,於是姐姐就退讓了。

  「咱們姐妹倆,莫非還要計較這個?」如月柔聲笑道。

  「日後,日後若四姐姐有事,赴湯蹈火,我都為姐姐去做。」

  如畫叫巧笑盈盈的丫頭上前,穿了那件銀紅色的長裙,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格外地好看,又見她高高的髮髻之中插了一隻金燦燦的金鳳,鳳凰的口中垂下一枚剔透的紅寶來懸在眉間,顧盼生輝,又透著幾分活潑,生生穿戴成了十分的美人兒。她感激地握住了如月的手,卻又忍不住偏頭憧憬地笑了。

  「尚書夫人一會兒就來了,咱們去請安,都不許淘氣。」如月點了點如意的大腦袋笑道。

  如意急忙點頭,雖覺得如畫心眼兒多,卻也很好奇那位尚書夫人與尚書家據說人才出眾萬里挑一的嫡子。

  當然,見慣魏燕青的美色,九姑娘對優質少年真是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只怕又是一個被比成對照組的倒霉蛋兒。

  想到美色,肥仔兒想到這些日子來廣平王府的美人世子表哥友情貢獻的□子肉,默默地抹去了嘴邊的口水。

  如馨與如眉也穿著九成新的衣裳,只是到底年紀小,與如月如畫比起來,都帶了稚嫩,姐妹幾個待有丫頭傳話兒過來,便一同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一進花廳,如意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女眷的說笑聲,她側頭看了看堂姐,見如畫臉上微微發白有些緊張,卻並未失禮,心裡歎了一聲垂頭不去看這個姐姐了。

  幾個女孩兒往裡頭走去,就見此時奢華的大廳之中,透出女眷們怡人的脂粉香氣,滿屋的女眷之中,就有坐在老太太下手,一個面色端方,雖然並沒有十分美貌,卻溫文有禮的女眷,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容轉頭看來。

  見了如月姐妹,這女眷面上就一亮,與老太太笑道,「到底是老夫人教導出的女孩兒,再沒有見過這樣靈秀的姑娘。」

  「夫人謬讚了,誰不知道夫人詩書傳家,家中姑娘個個兒飽讀詩書,詩畫雙絕?這幾個丫頭,也不過是尋常罷了。」老太太便笑道。

  「若這是尋常,我家那幾個怎敢再出門?」那女眷便笑道,目光掃過如月與如畫,目中微亮。

  一個色若曉月,一個艷若春花,竟叫她眼花繚亂。

  「過來給尚書夫人請安。」老太太招了幾個女孩兒給尚書夫人請了安,見如月默默退後了半步,因已經叫如月在面前求過,目光便在微微紅了臉的如畫面上頓了頓,喚到自己面前與尚書夫人笑道,「這是我家的五丫頭,性子爽利,很得我的喜歡,時時離不得的。」

  「是個極好的姑娘,」這位尚書夫人一愣,然見如畫美艷,卻並不輕浮,反而端莊穩重,眉眼又有幾分活潑,心裡已經滿意了幾分,又聽說這是養在老太太膝下,心裡就越發歡喜,叫人端了見面禮來,果然如畫的就比別的姐妹多了一隻白玉鐲子。

  眾女道謝,她又拉著如畫細細地問了些閒話,見她雖羞澀,卻十分大方,言語之間也並不輕薄沒有見識,便在心中微微頷首,轉頭就與微笑的老太太笑著說道,「五姑娘是我極愛的。」

  雖然並未大咧咧提親,卻已經有幾分意思了。

  老太太也不回應,微微笑了。

  「我家有個小子今日不必往書院去,知道我來國公府,說要給老太太請安呢。老太太若無事,叫他進來磕頭?」尚書夫人便笑問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8:04

第19章

  戶部尚書陳夫人笑容親切,如意一臉懵懂地站在姐姐們的後頭,卻能看得出來,這位夫人和善,卻不是一個爛好人的性子。

  笑容下頭帶著端方嚴謹,很有規矩。

  怨不得老太太會看中戶部尚書府上,有這樣規矩的婆婆鎮著,日後就算魏國公府的姑娘嫁過去不得夫君寵愛,然若想寵妾滅妻,只怕不等魏國公府不肯,這位看著就十分嚴肅的陳夫人就不會允許兒子做這樣的事兒來給家門蒙羞的。

  能守著規矩的人家已經很難得了,更難得的是傳說中這未來的姐夫彷彿還挺有出息,這樣的人家兒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尋摸出來的。

  想來為了孫女兒們的親事,老太太是操碎了心。

  迎著老太太往下看來的慈愛的目光,如意就覺得特別安慰,彷彿遇到什麼都不必害怕。

  「既然來了,怎麼叫他在外頭等著?小孩子家家的,累著了,我也心疼。」老太太曾見過那孩子兩面,記得生得雖不如魏燕青芝蘭玉樹一樣俊美,卻也是秀雅溫文,不是一個強硬的性子,這樣的性子,對庶女出身的妻子該不會十分看不起。

  見下頭如畫垂著的面頰上透著淡淡的薄紅,睫羽輕輕顫動有些羞澀,目光流轉之中瀲灩生輝,陳夫人看著她彷彿更喜愛了幾分,老太太頓了頓才傾身笑道,「我聽說哥兒中了舉?這般年紀就已經有了功名,說一句年少才子也不為過。」

  「他只會死讀書,還差得遠。」自己兒子被人喜歡誰不高興呢?見如畫羞澀,陳夫人雖在心裡疑惑怎麼不是原以為的魏家行四的姑娘,行五的倒先出了頭,面上卻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若論年少才俊,還得是府上世子。」

  魏燕青冠絕京中,雖然並未科舉,然而學識有目共睹,況騎射詩畫都極出色,難免叫人仰慕。

  陳夫人的這個兒子就對魏燕青十分仰慕,每每想要親近的,此時陳夫人便笑道,「若我家那孽障能陪伴世子身邊,那才叫歡喜。」

  還是不要罷?

  魏九姑娘抖著胖嘟嘟的小身子雙眼放空魂遊天外,覺得尚書夫人這是引自家兒子跳火坑呀。

  她大堂兄生得絕色,又有見識才學,又無所不通,這待在一處時間久了,沒準兒就得被掰彎好吧?

  到時候,尚書夫人哭都沒地兒哭去。

  「以後是得叫他們親香親香。」魏燕青兄弟少,老太太為這個也發愁,聽了陳夫人這話便微微一笑,見外頭一個丫頭輕盈無聲地進來,後頭彷彿還跟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她口中雖說著「都是親近的人不必拘束」,卻依舊叫幾個衣裳迤邐花枝招展的孫女兒避到了花廳一側一座二十四扇繡著百花爭艷的琉璃大屏風的後頭,待幾個女孩兒都在屏風處立好無聲,方才叫丫頭迎著外頭一個少年進來。

  陳夫人見老太太嚴謹,心中鬆了一口氣去,眼角就泛起了滿意的笑容。

  這看似不近人情,卻更規矩嚴謹,不過於輕浮。

  幾個姐妹都藏在了屏風後頭,如月今日沒她什麼事兒,只是含笑安撫地拍著如畫的手。如畫嬌艷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澀憧憬,想要透過那屏風的縫隙往外看一眼,到底臊得厲害,竟紅著臉立在後頭就是不肯上前。

  對於姐姐們羞澀,肥仔兒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小聲兒哼哼唧唧地說道,「姐姐害羞什麼呢?趕緊相看一眼,喜歡不喜歡的,有個譜兒呀。」見如畫擰著手帕不說話,她笑了一下,一個箭步躥到了屏風處,透過隱隱的縫隙往外看。

  堂上陽光之下,一個面容俊秀文雅的少年正在躬身行禮,一抬頭,面上帶著幾分羞澀。

  這少年文質彬彬,生得文弱看著就是一個書生,雖然是沒有魏燕青那般秀麗,到底生得也算極好了。

  與她大堂兄比顏值,也純是自己找虐。

  肥仔兒扭著胖嘟嘟的小身子看得興致勃勃的,見老太太十分溫和地與他說話,這少年微微垂了眼睛柔聲回話,便捂著小嘴巴笑了起來。

  如馨在後頭等得急死了,上去就捅了妹妹的胖腰肢一下。

  「如何?」她不敢高聲,與如意頭碰頭往外看,看了一眼便鬆了一口氣去,轉頭對有些擔憂的如畫連連點頭,見如畫嘴角露出了歡喜,她便又轉過頭去看,就見這少年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了隱隱有人影香風的大屏風,她急忙拉著如意後退,到了如畫的面前小聲兒笑道,「五姐姐有福,是個極好的呢。」

  她目中清凌凌的並不嫉妒,只是看著如畫自在歡喜,卻又覺得為如月不值。

  那少年謙恭斯文,與溫柔可親的如月,其實也很相配的。

  雖然是如月有意退讓,然如馨哪怕年紀小,卻也覺得如畫如此不對。

  若她沒有露出自己一點的想頭,如月對這門親,也並沒有什麼不想要的。

  又不是傻子。

  如馨掩著這話沒說,姐妹幾個都安靜下來,就聽見屏風之外,少年清朗的聲音緩緩透過來,儒雅平和,還透著少年人特有的生機勃勃。

  待陳夫人說到日後叫這少年多與魏燕青親近的時候,肥仔兒敏銳地感覺到少年的聲音變得歡喜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呀。

  肥仔兒深沉地望天。

  外頭老太太卻不知道作死小能手正腦補自己堂兄與文弱少年不得不說二三事呢,知道了非抽熊孩子不可。

  她眼下越看眼前的這名為蘇懷的少年越喜歡,見他斯文有禮,雖然知道屏風後頭有自己未來的妻子,目光卻並不游弋,只是看著她,心裡已經滿意到了極點。然作為女家卻還是得矜持矜持的,她端著慈愛的笑容與蘇懷問了幾句功課,她便叫人上了見面禮,轉頭與微笑的陳夫人笑道,「到底是尚書府上,如此良才美玉,我這個老婆子見了的也不過十數。」

  「您喜歡他,叫他日日往您面前請安,才是我心中稱願。」陳夫人便急忙笑道。

  老太太聽了這昭然若揭的話,笑了笑,並不回應,只是與蘇懷詢問在京中走動的風景,暗中看他的性情。

  問了幾句,到底見的時間短些,老太太掩住了話不再多說,陳夫人見了,急忙就笑著說道,「今日過來本是叨擾,我陪著老太太說說話兒,叫他往前頭與世子說笑?」見老太太微微頷首,她便撫掌笑道,「貴府上的園子京中聞名,老太太不嫌棄,可否引著我長長見識?」

  她目光在屏風後頭一轉,便笑道,「就請五姑娘勞累些,陪我逛逛?」

  「尚書府乃是陛下親賜的宅子,咱們這兒倒班門弄斧了。」老太太與下頭幾個陪坐的女眷這般笑道,見下頭那幾個跟著陳夫人一同過來衣裳華貴的女眷一同笑了,便微微頷首喚了垂頭,眼角眉梢兒都帶了羞澀的如畫出來,與陳夫人笑道,「老婆子是逛不動園子,叫五丫頭陪著夫人走走。」

  她只叫如畫一個出來,不過是叫兩個孩子彼此廝見,就見蘇懷飛快抬頭望了如畫一眼,並沒有不喜之色,便放心下來。

  「這倒好。」見兒子面上平和,陳夫人也一笑,拉著如畫不撒手。

  「這事兒,算是成了?」如馨趴在如意軟乎乎的小身子上,見蘇懷出去,如畫也親手扶著陳夫人一行人往外頭去了,便小聲兒問道。

  「大概是。」如意一皺眉,遲疑地點頭。

  「你這是怎麼了?」肥仔兒才三歲,這還做出大人的模樣兒,如馨覺得妹妹裝小大人兒,點了點如意的大腦殼,見花廳中已經沒有外人,便拉著姐姐妹妹的出去,簇擁在老太太的身邊說說笑笑,興致勃勃談說方纔的那個清秀的少年。

  如意蔫搭搭的沒有什麼精神,聽如馨跳脫地拉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子話,方才聽老太太柔聲道,「你們一同見過這孩子,覺得如何?」若幾個丫頭喜歡這樣兒的男子,她就照著這個挑。

  「家世門第學識功名,這都是頂尖兒的了。」如馨便笑道。

  「你覺得如何?」如月算是吃了虧了,老太太難免更憐惜些,便和聲問道。

  「家世門第倒是其次,難得的是尚書夫人是個規矩人。」如月想了想,便抿嘴兒笑道。

  「四姐姐這話,莫不是嫁人相看的不是夫君,相看的是婆婆?」如馨不明白如月怎麼眼睛裡都是婆婆,就好奇地問道。

  「你與五丫頭,性子不同。」老太太拍了拍對男人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對婆婆很另眼相看的孫女兒,忍不住笑道,「待回頭,我給你挑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婆婆。」

  「那孫女兒才要多謝老太太。」如月便急忙笑道。

  「還得有一個跟小九兒似的,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呀。」肥仔兒在後頭墊牙。

  「叫我看看你的臉皮!」如馨叫妹妹厚臉皮刺激壞了,跳起來凶神惡煞就往咯咯笑著滾開的肥仔兒身上撲。

  如意一咕嚕滾到了老太太的身後對暴跳如雷的如馨做鬼臉,只是轉了頭,卻面上露出了思索。

  那蘇懷看著斯文客氣,可是怎麼看盛裝華美,打扮得閉月羞花的如畫的眼神,那麼平靜,完全沒有個心動驚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48:46


  第20章

  因心中有這樣的疑惑,如意晚上就陪了老太太睡,將自己的心事說與祖母聽。

  雖然也知道些如月與如畫之間發生了什麼,如畫如此確實是有點自私,可是多年的姐妹情分,如意心中不敢苟同姐姐的做法,卻也明白,最有資格指責如畫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如月,這才是吃了虧的苦主。

  軟軟地趴在老太太的懷裡,她對著手指小聲兒說道,「我見蘇家這公子見了五姐姐並未心動,十分平靜。況,」

  她頓了頓方輕聲道,「他都沒有個臉紅心跳什麼的,這樣尋常只當娶個舉案齊眉的妻子,叫我說,少了些……」她說不好這種感覺,只是小聲兒糾結地說道,「我瞧著五姐姐,倒是很喜歡他的。」

  如畫說不好聽,有點兒剃頭挑子一頭熱。

  得虧陳夫人彷彿蠻喜歡她,不然蘇懷再好,這親事也沒什麼意思。

  「天底下一見鍾情的少之又少。」見如意為姐姐擔心,老太太便摸著這個想得太多的孩子柔聲道,「兩情相悅也並不多。一場姻緣,能舉案齊眉彼此尊重,就已經很好了。」

  她瞇著眼睛歎氣道,「感情,有一見濃烈終身不忘,也有在漫長的人生相濡以沫白頭到老。咱們不能保證別家的男子都對你姐姐們一見傾心,就得保證這是個規矩的人家,不會叫什麼妾室丫頭亂了尊卑嫡庶,亂了規矩叫你姐姐們吃苦。」

  她何曾不知蘇懷多少有些冷淡,只是見他並未推拒這親事,就知道這少年到底是聽話的。

  日後有陳夫人鎮著,哪怕蘇懷對如畫平常,如畫也不會叫人踩到頭上去。

  說到底,如畫只是庶女,又沒個親兄弟,就是折騰都少了幾分底氣。

  「可是,五姐姐不會不快活麼?」如意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小聲兒問道。

  她見多了自家父親母親柔情蜜意一雙兩好,張氏再不是東西,與魏國公也是傳說中的真愛。魏二伯資質尋常,房裡卻只有一個舊年服侍的年紀大了的妾室,平日隻與二太太親近,那眼中的隱藏的溫柔是瞞不過人的。

  她見得多了,就覺得嫁給別人都得是叫人傾心,此時聽了這個就心裡有些難受,見老太太微微笑著,便暗淡了目光喃喃地說道,「女子的一生都托付在男子的身上,他若不喜歡她,她心裡得多傷心。」

  「那就叫他喜歡你。」老太太順著孫女兒稚嫩的小肩膀,望著頭上繡著百子圖樣兒的帳子彷彿想到了什麼,輕輕地說道,「你拿真心去換他的真心。若還不成,就不必理會他,自己過自己自在的日子。無論何時,都不要叫自己悲悲切切,親者痛仇者快。」

  魏燕青的生母不明白這個道理,抑鬱而亡。她的姐姐禹王妃通透,如今百般手段,只怕日後前程無限。

  如今如意生得是如此的心性,老太太卻覺得心裡有些發緊。

  自古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小孫女兒心性如此,實在叫她擔心。

  她只恐日後這孩子會生出挫折來。

  「你這個孩子啊,祖母以後拿你怎麼辦呢?」老太太捨不得板過如意的性子叫她移了如今的快活心性,禹王妃那等強悍的女子到底只是少數,心裡發愁,想著自己的心事便歎了一聲,陡然想到前些時候魏三與自己說起過如意的姻緣,眼睛一亮露出了幾分光彩,便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道,「小九兒安心,日後祖母給你尋一個,天底下最喜歡你的人,好不好?」

  不要她最喜愛,而是嫁給一個最喜愛她的人,叫她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也不必高官厚祿,朱門王族。

  「跟大哥哥一樣好看麼?」肥仔兒扭扭捏捏地問道。

  「……」老太太拒絕回答這麼沒有可能的話,抱著捂著眼睛咯咯笑的肥仔兒睡了。

  過了幾日,果然尚書府上往魏國公府提親,只是老太太卻並未應。矜持了幾回,見裡子面子都做足了,老太太這才面上允了,許了這門親事。

  一時間國公府上大喜,如畫的房裡來來去去不知多少的賀喜,就是連魏國公都來了一回略坐了坐,取了自己額外給這個庶女的嫁妝來,只是卻隱隱地叫如畫嫁過去之後加倍孝順奉承,叫戶部蘇尚書能多與魏國公在朝中聯合。

  對於自家大伯父什麼都能拐到功名利祿上去,如意也是服了,然見如畫歡喜,卻沒有再說些什麼。

  尚書府允了這親事,想必,蘇懷對如畫,也能有幾分喜歡的罷?

  如畫卻並沒有妹妹的糾結,已經覺得如今的親事已經足夠,想到清秀斯文的少年,她坐在喜氣洋洋的房中,本就明艷的面容更添光輝。

  「尚書府已經下聘,只是聽老太太的意思,咱們不可倉促忙碌,自己的身份兒也得給自己提起來。」

  如月這些時候也在老太太身邊幫襯,見如畫眉眼歡喜,便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將在自己身邊亂爬的肥仔兒抱在懷裡,與如畫輕聲說道,「老太太的話,你可明白?尚書府很好,只是你的身份也不差什麼。嫁過去守孝道,守夫妻之情都是理所當然,卻不可卑躬屈膝,拿自己當奴才。」

  「四姐姐。」如畫臉頓時白了。

  「你不拿自己當主子,日後由著叫人輕視你作踐你?好好兒孝敬尚書夫人,她是個規矩人,凡事都會給你做主。」如月想到老太太說起,蘇懷房中還有兩個通房,乃是上頭祖母賞下來的,目中微微一黯,輕輕地說道,「你嫁過去了,守著規矩,自然無人挑你。」

  見如畫輕輕點頭聽了自己的話,如月拍著打著小咕嚕軟乎乎的肥仔兒繼續說道,「我還聽說尚書府還有幾個沒出嫁的姑娘,裡頭有一個陳夫人的親女,你多照拂親近,多為那姑娘想著些事兒,尚書夫人會高興的。」

  「多謝姐姐。」如畫見姐姐給自己說得明白,用力點頭。

  「父親叫你做的事兒,你聽著就完了,不必多說多做,將自己陷到為難。」如月和聲說道。

  「我還想求四姐姐與老太太一件事兒,」見如月詫異看著自己,如畫便垂淚道,「就是我姨娘了。她也是一心為了我。我知道她做錯了事兒,只是,我……」她抿嘴低聲說道,「她到底是我生母,給太太打了一輩子簾子苦得很,我出嫁竟都不能叫她放出來歡喜一回,如何配稱作女兒呢?」

  五姨娘因在如畫面前生事叫老太太拿訓導的名頭給關了,還不知道得關多久。張氏樂得看妾室吃苦的,自然不會為她求情。

  如畫只恐自己出嫁,這府裡就再也沒有想著五姨娘的了。

  「姨娘犯了錯……」如月便遲疑道。

  「那我也去求老太太。」如畫染了鮮紅水仙花汁子的長長的指甲抓著如月的衣裳,殷切地說道,「我就要嫁人,老太太該會給我這個體面!」

  「罷了,還是我去罷。」老太太最重規矩,這回把五姨娘給關了那就是心裡厭惡她到了不行,這時候如畫去撞霉頭,沒準兒回頭就得叫老太太遷怒到如畫的身上。

  如月看著面容嬌俏的妹妹,知她心中單純卻少了些籌謀,便搖頭溫聲道,「你隻安心備嫁就是,別的,不必想太多。」她見如畫鬆了一口氣,便轉頭笑問些別的,待如畫羞怯地言及蘇懷與自己有幾封書信,便微微頷首。

  「老太太說了,雖不大規矩,只是過幾日勳貴之家都往京郊踏青,咱們姐妹一同去,那時還能見他一面。」如畫忍著心裡的歡喜與如月說道。

  如月聞言便微微點頭,之後又輕聲道,「我聽大哥與蘇家公子交往,他很喜歡清雅之色,那日你用心些。」

  這個如意也聽魏燕青說過,言蘇懷彷彿不喜歡太過濃烈的顏色,便趴在堂姐的懷裡用力點頭。

  「這……」如畫面容嬌艷,是個明麗的美人,若論素雅竟有些不大相和,此時就有些為難。

  如月見了便想了想笑著說道,「我記得六妹妹這回做衣裳,給你了一件湖水綠雲錦長裙?那湖水綠雅致清涼,又飄逸又好看,顏色也好,到時你隻戴一枝白玉簪子,豈不是清水出芙蓉?」見如畫的眼睛亮了,她便笑道,「老太太給你的首飾裡頭有一水兒的羊脂玉鐲子,戴起來膚若凝脂,隻這一樣兒雖簡單,卻十分貴重,不會叫人笑話。」

  羊脂玉鐲子是老太太見如畫要嫁人特意給的,價值連城。

  「這個極好!」如畫眼睛一亮便急忙說道。

  「你且安心,既然已經下聘,就再也沒有誰能壞了這親事,除非尚書府要跟咱們家交惡了。」如月有心今日就說說通房之事,只是見如畫難得歡喜,面上嬌艷動人彷彿生出無限的光彩,到底強忍住了,尋思哪天再說。

  如意聽得興致勃勃,見如月停了話頭兒,便撒潑打滾兒的也要去玩耍。

  「姐妹們一起去,少不了你的。」如月由著肥仔兒在自己懷裡打滾兒撒嬌,一手護著妹妹別叫她摔了,口中便笑著說道。

  「八妹妹彷彿病好些了,到時候也叫她去透透氣。」如月想到久病的八姑娘如玉,便笑著說道。

  說起如玉,肥仔兒頓時就精神了,從她的懷裡跳起來戀戀不捨地拱了拱美人堂姐的手,這才叫道,「我去與八姐姐說去!」

  她話音才落就一頭滾出了屋子,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如月急忙叫丫頭們跟上,起身要走,卻叫如畫給拉住手殷殷央求請她不要忘記給五姨娘說好話,再三地應了,雖覺得為難,然而到底駐足廊下想了一會兒,歎一聲就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這廂如意一路開開心心地滾回了自己的小樓,上了樓梯就往如玉的屋裡去告知這個喜信兒,走到半路,就聽見如玉的房裡隱隱地傳來了說話聲兒。

  「姑娘這回可著緊些,別再叫九姑娘把您給哄了。」如玉的房門並未關上,如意扭著小身子就拱進屋裡去,好容易扶著門站穩往裡一看,就見一個穿著天青色襖子,頭上插著一根簪子的婆子手中彷彿端著什麼,與歪在床頭冷眼看她的如玉殷殷地說道。

  原來自己已點亮甜言蜜語賣了人數錢高階技能,魏九姑娘深深地為自己折服了,默默拿小爪子抹了抹頭上迎風招展的小黃毛兒,一邊抖著耳朵聽,一邊順便感激了一下對自己的智慧做出了精闢評價的婆子她全家。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0:53

第21章

  「你渾說什麼?!」如玉歪在床頭沒有看見探頭探腦的如意,隻指著這婆子厲聲道,「若只有這樣的混賬話,就滾出去!」

  母親使人來看她,她很高興,只是卻不願跟母親一樣兒,做一個心中藏奸的人。

  就算吃虧叫人騙了,她再也不理會也就完了,也不會在背後說一些混賬話。

  「姑娘您瞧瞧您,都叫九姑娘給哄成什麼樣兒了。」這婆子端著刻著暗紋的金盤上光華璀璨都是罕見貴重的首飾,寶石閃閃發光照得這整個屋子都亮了,此時就苦口婆心地與氣得錘床叫她出去的如玉低聲說道,「九姑娘慣會裝乖賣巧,拉攏人心的。也不知隨了誰。您瞧瞧這屋裡頭上到老太太下到幾個姑娘,連世子都喜歡她喜歡得什麼似的,前兒出去,怎麼就帶了她出去見客?」

  魏燕青帶了如意去見禹王府幾個公子的事兒並沒有瞞著人,這幾日廣平王府送吃食的車就沒有斷過。

  據說前兒廣平王世子還送來了幾箱子紅彤彤的小衣裳,都是雲錦蘇繡的進上的料子,上頭又繡金線又嵌珍珠的無不用心,指名兒說恐九姑娘胖了穿不下原先的,因此送了新衣裳來。那衣裳上的花樣兒都不重樣兒的,誰看了不羨慕呢?

  當然,多虧了廣平王世子這天天又是肉又是魚又是點心的,魏九姑娘……確實更胖了。

  衣裳算是及時雨,現在就在總覺得哪裡不對的肥仔兒身上穿著呢。

  魏燕青對堂妹另眼相看,竟叫個三房出身的搭上了禹王府與廣平王府,張氏嘴裡不屑,背地裡掀了一張桌子。

  「我與大哥哥不睦,莫非他還要帶我去見客?」如玉也知道此時,蓋因這些日子那點心蜜餞還有一半兒落進了她的嘴,此時便冷笑了一聲。

  她與魏燕青天生犯衝,她看不慣魏燕青惺惺作態,魏燕青不喜她霸道,兩看兩相厭,這個大哥不帶自己出去,真是再尋常不過。

  「九姑娘……」

  「閉嘴罷你!」如玉本性霸道,聽不得別人與自己唧唧歪歪,操起手邊的玉石枕頭就砸在了這婆子的臉上,見她捂著臉慘叫了一聲,只是冷笑連連,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只覺得心口憋悶,目光落在了摔在地上的金盤上一瞬,看五光十色的首飾散落開來,便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她見這首飾上更多是金鳳,瞧著是宮中的式樣,目中就一閃,看著委屈地仰頭看著自己的婆子慢條斯理地問道,「皇后娘娘賞我的?」

  「娘娘知道姑娘在府裡吃了委屈,這是給您做臉呢。」這婆子便炫耀地說道,「老太太不公,隻賞九姑娘珍珠,這不是打了姑娘的臉?皇后娘娘賞您首飾,就是叫人都知道,若論尊貴體面,姑娘您才是府裡的頭一份兒!」

  她絮絮叨叨將首飾心疼地收拾起來擺在如玉的面前,見她漫不經心地把玩一隻三尾黃金嵌八寶鳳釵,便低聲道,「太太身子沉不敢過來,隻囑咐姑娘,別再上了九姑娘的當,把這些也送出去了。」

  一把珍珠換一串兒玻璃種翡翠的蠢事,張氏真是不想再聽見一回了。

  「你去罷。」如玉手停頓了一下,便冷冷地說道。

  她雖然年幼,卻生來有一種威勢,那婆子對上她的眼睛竟然瑟縮了一下,訥訥地退了下去。

  如意恐如玉為難急忙往門後避了避,待那婆子走了,一頭滾出來,就見如玉抬頭看了過來。

  「很值錢呀。」肥仔兒踢踢踏踏到了床邊,兩隻小爪子搭著床沿兒,一扭一扭拱上床,在首飾的周圍繞圈兒。

  「那當然,這可是皇后娘娘賞的。」如玉傲然地看著沒見識的肥仔兒,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微微一頓便哼道,「你聽見了?」

  「聽見了。」肥仔兒的眼睛隻落在這首飾上頭,聲音很縹緲地說道。

  「都說你心裡藏奸,糊弄我。」

  「原來我是這麼聰明的人!」肥仔兒眼裡只有金子,撥冗看了這傲氣的堂姐一眼,合掌感激地說道,「多謝誇獎。」

  她話音未落,就感覺到一根冷冰冰的鳳釵落在她的頭上,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卻摸著了一隻鳳釵,詫異地看著對面偏頭冷哼的如玉,她深深地歎了一聲,送懷裡摸出了一把甜絲絲的蜜餞來遞給如玉,自己先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哼哼道,「換!」這可是廣平王世子送的蜜餞。

  搭上了美人兒的名頭,蜜餞的身價兒都鑲了金邊兒了。

  「我是不是太虧了?」如玉接過來一邊啃著蜜餞,一邊糾結地問道。

  「大概好像是罷?」肥仔兒撲到了如玉的身上美滋滋地叫道,「這不姐妹情深麼。」

  「誰與你姐妹情深!」如玉唾了一口嫌棄地說道,「不過是首飾太多,放,放不下!」她紅了臉,見如意在自己才換的繡著鮮艷蓮花的錦被上開開心心地滾動,抿嘴笑了一聲兒,又繃著臉問道,「我聽說五姐姐要嫁人?」

  見如意點頭,她便冷笑了一聲,慢慢將床上的首飾收攏好低聲說道,「再沒見過這麼噁心的人,得虧我病了,不然,抽她的臉!」見如意沉默了一會兒,她便冷笑道,「我以為,你還能給她辯解一二。」

  「這事兒,五姐姐確實做的不地道。」如意低聲道。

  別看她面上對幾個姐姐都心無芥蒂,其實心裡有數。

  不管如畫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搶先一步與如月說起親事,得了便宜。

  一開始,老太太只想把這門親說給如月的。

  「四姐姐從小養在老太太身邊兒也就罷了,五姐姐平日親近她姨娘,都給養壞了。」老太太養著這麼多的孫女兒,隻面上不走了大錯兒就行,也沒想著養出一樣的穩妥性情來。

  如畫看著明艷開朗,實則有小家子氣。如意是個和光同塵的人,雖然對如畫這行事不能苟同,卻面上不會露出來。如玉卻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人,見肥仔兒伏在床上默默聽自己說哈,便拍床冷笑道,「打著遲疑的旗號,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全叫人知道了,誰還會與她爭?!」

  別說如月不是一個與人相爭的性子,就是也中意這門親,莫非還能鬧起來,為個男人相爭壞了公府體統?

  「老太太已經給四姐姐相看西城侯府的嫡三子了。」如意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西城侯府是勳貴,比尚書府更尊貴些。況也是嫡子,她聽老太太話裡話外的,西城侯夫人是個溫柔賢惠的人,前頭娶進門來的幾個兒媳都婆媳相得做親閨女看,於京中素有美名。

  想必老太太早看出了如畫這些小心思,只是看在是親孫女兒因此忍了。

  「她嫁人,別想我給她體面!」如玉小手抓著許多宮造的金光燦爛的首飾,惡狠狠地都塞進了床頭的小匣子裡頭去,咬著牙說道,「我倒是要看看,她算計姐妹得來的親事,能好到哪裡去!」皇后賞的釵子,若她性子好些,就該給此時要出嫁的如畫填妝。

  到時如玉既有姐妹情深的美名,如畫也得了皇后的首飾在夫家更體面。

  可她偏不要成全這體面!

  「罷了,都過去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西城侯府,其實也極好。」如意抓著頭拱了拱氣得不行的如玉的臉,肥爪子在姐姐身上扒拉安慰。

  尚書府雖然好,然若蘇尚書日後告老,或是在朝中沉浮,到底沒有勳貴百年世家赫赫威勢,往來姻親不絕。

  只是若沒有西城侯府呢?如月退讓這親事的時候,可不知道老太太后頭相看的竟然是勳貴。

  「你信不信,沒準兒回頭,她又後悔了。」如玉素來看不上幾個庶出的姐妹,又與如馨交惡,因此隻與如意還能說幾句知心話,見肥仔兒一臉的不相信,她便冷笑道,「你且看著!她什麼都聽五姨娘的,回頭,沒準兒就得抱怨四姐姐心裡藏奸,把給尚書府的親事賣好兒給了她叫人都稱讚,還能得一個好姻緣。」

  扭曲著小臉兒說了這個,如玉雪白乾淨的臉上,只一雙眼睛燦若星子,叫人看一眼就心頭一涼。

  洞若火燭。

  「你把她想得太壞了。她雖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老太太教導她多年,大事不會那樣糊塗。」如意輕聲說道。

  「你只看著就是。」如玉卻信人性本惡,彈著自己的衣袖上點點灰塵搖頭冷笑。

  這做出老成的模樣太叫人喜歡了,魏九姑娘頓時驚艷,一頭撲倒了這堂姐。

  八姑娘老成高深的臉頓時裂了,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叫個肥仔兒壓得自己去見了祖宗,叫罵了一聲掐著蠢妹妹的脖子滾在了一起,兩個小丫頭在床上滾成了一團。

  雖然妹妹很蠢,不過難得還願意沒臉沒皮跟自己說說話兒,如玉與肥仔兒掐了一路,一口咬在了肥仔兒胖嘟嘟的小胳膊上,留下了一個充滿了深深惡意的牙印兒。

  九姑娘帶著姐姐愛的牙印兒蔫頭耷拉腦地在老太太面前偽裝乖巧,待到了踏青那一日,跟著姐妹們一同往京郊一處山寺裡去了。

  一路綠樹陰陰芳草萋萋,雖初春薄寒,然新綠滿目,透著勃勃生機。

  魏國公府的小姐太多,分了兩車,如意又叫魏燕青給提到了自己的車上,窩在堂兄的懷裡好奇地往外看,車輪滾滾走到山中一條小徑,卻見車馬突然停了。

  遠遠的山上的小路上,正有一個容光冶艷,如美玉生輝的錦衣少年踩著木屐緩緩而來,走到了魏燕青的面前正挑眉要說些什麼,卻陡然停住了。

  廣平王世子殿下瞇著眼睛看著表弟懷裡探頭探腦的肥仔兒,目光落在她露出來的白嫩嫩的小胳膊上,微微抬起下顎問道,「誰幹的?」

  他還沒啃過呢!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1:19

第22章

  美人垂詢很叫人心中熨帖。

  可是這種討債一樣的語氣是個什麼情況?

  眼前美少年美得艷壓群芳,肥仔兒趴在自家堂兄的懷裡頓時眼睛直了。

  「胖了,很好。」雖然蠢蠢的,不過看在這是一隻肥仔兒的面上,廣平王世子決定容忍一二。

  他伸出一雙修長的手來就要把肥仔兒抱過來,卻見自家表弟往後躲了躲,笑得天地失色地說道,「表哥身份貴重,我來就好。」一個傲慢得彷彿凡人都是塵土,一個卻清雋得明珠生輝。兩個同樣面容璀璨的美少年立在林蔭小道上,為了一只一臉莫名其妙的肥仔兒,彼此之間雷電遊走,辟裡啪啦的。

  雖然覺得楚離也是個十分罕見的美人兒,不過這美人有毒,看起來很不好惹,如意往魏燕青的懷裡扭著小屁股拱了拱。

  廣平王世子的目光落在養不熟的肥仔兒的身上,深深地覺得連日來的吃食點心餵了狗。

  「誰咬了你。」沒有抱到軟綿綿肉嘟嘟手感特別好的肥仔兒,楚離退後一步,瞇著眼睛問道。

  真是愚蠢的肥仔兒!

  「不知道。」覺得這便宜表哥有一種敢在本世子肥仔兒身上動土就要人道毀滅的感覺,如意縮了縮頭。

  「你不必怕,誰幹的,我給你做主。」楚離慢慢地說道。

  「我幹的。」魏燕青笑瞇瞇地背了這黑鍋,迎來了堂妹崇拜的表情。

  「你很好,我記住你了,洗乾淨脖子等著。」廣平王世子一點兒都沒有兄弟情的,挑眉慢悠悠地說道。

  「好啊,我等著表哥。」俊美的少年穿著寬寬衣袖的衣裳立在風裡,眉目溫柔仿若乘風歸去。

  他的面前,眉眼之間鋒芒畢露傲慢得如同立在雲端的冶艷少年挑眉,卻見表弟的懷裡那肥仔兒怯生生地伸出了自己的小胳膊來,面上微微緩和了下來,見魏燕青這一回並未阻止,便伸手把她收進自己的懷裡,顛了顛,滿意地頷首道,「肥了。」

  他又掐了掐肥仔兒的小胳膊小腿兒,覺得肉嘟嘟的,這才把汗毛直豎的魏九姑娘摟在懷裡轉身,沒有再理睬表弟,緩緩地走了。

  他腳下穿著一雙木屐,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林間傳來,風流寫意。

  「咱們,咱們去哪兒?」這世子表哥面上有一種要把自己吃掉的詭異感覺,魏九姑娘渾身的小肥肉都在抖。

  「廚房。」狹長的鳳目瀲灩地往下看了一眼。

  「我不好吃!」肥仔兒捧著胖嘟嘟的小臉兒一臉驚恐。

  「吃吃就知道。」楚離瀲灩的眼角閃過淡淡的笑意,將懷裡耍寶的肥仔兒摟了摟,覺得又軟乎又暖和,竟捨不得撒手,況又不必擔心這是一個對自己美貌生出覬覦的女人,越發放心,修長的手托著她的小屁股緩緩地問道,「喜歡吃什麼?」

  「最後的午餐麼?!」肥仔兒繼續驚恐尖叫。

  「蠢!沒救兒了!」廣平王世子嘴角抽搐地看著這腦補中的肥仔兒,臉上的美艷都裂了。

  「救命!」沒救兒了的肥仔兒正在抱著美人兒的脖子喊救命,雖然小路下都是魏國公府的下人,卻叫廣平王府的侍衛冷冷地攔在了下頭,不得不看著自家可憐要被吃掉的九姑娘被美得天地失色的狐狸精抓走。

  許久之後,立在下頭的魏國公世子幽幽地歎了一聲,與焦急地看著自己的幾個女孩兒溫聲道,「罷了,表哥有分寸,叫九妹妹去罷,咱們照舊就是。」雖然楚離嘴巴壞性子壞,不過為人還是不錯的。

  至少是個美人兒。

  那句話怎麼說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

  魏九姑娘趴在身上傳來淡淡白梅香氣的美少年的肩膀,伸出小爪子往堂兄方向求救,卻終於絕望地發現自己被拋棄了。

  「看我!」美少年掐了肥仔兒的小屁股一下,見她悲憤捂著屁股看著自己,便挑眉問道,「怎麼?」

  「男女授受不親!你,你摸了我的屁股,我以後怎麼嫁人呢?」肥仔兒憂愁地問道。

  清白不保,真是太對不住她未來夫君了。

  「你還嫁的出去?」這麼好色貪吃,楚離覺得這小肥仔兒嫁出去滿不容易的,況想到以後若不能抱著這軟乎乎的小東西,他心裡就有些不悅。

  明明是他先發現的,怎麼能給別人?!

  「本姑娘天生麗質,以後是要紅顏禍水的呀!」

  「千萬別嫁到太窮的人家去,不然,只怕叫你吃破了家。」美人嘴巴如刀一樣鋒利,見肥仔兒瞪著自己驚呆了,緩緩地說道,「罷了,本世子吃點虧,娶了你這隻敗家肥仔兒就是。」

  說到這裡,楚離的心竟慢慢地沉穩了下來,彷彿想了很久的煩惱霍然開朗,繼續說道,「本世子生得美,家中豪富,雖然難免叫你自慚形穢,不過看在你是本世子表妹的情分上,本世子勉為其難,就不嫌棄你了。」

  打從見過這肥仔兒,他就十分上心,想著把個肥仔兒親手養大也很有趣。

  她無憂無慮,聽得懂自己說話,彷彿還很理解自己的模樣,確實叫自己很喜歡。

  「請允許我鄭重拒絕!」肥仔兒小小年紀魅力十足,叫世子殿下拜倒腳下深情表白,美得暈頭轉向了一會兒,舉著小爪子斷然拒絕。

  「什麼?!」一雙鳳目危險地湊到了她的面前。

  「本姑娘是要嫁給真愛的呀。」逼人的美貌就在眼前,如意呼吸都窒息了一下,努力縮著小身子小聲兒說道。

  「你不喜歡我?」楚離微微皺眉。

  這麼好色,怎麼會不喜歡他?

  「你是個好人,我拿你當親哥的。」肥仔兒滿懷愧疚地給對面的美人兒發了一張好人卡親人卡,糾結地對著自己的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咱們還是當兄妹吧。」

  那什麼,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拒絕,只是看著他漫不經心地說要娶她的時候,心裡生不出歡喜,反而有一種很不開心的感覺。

  她做不來這麼沒有份量,叫人不當一回事兒地說娶了自己。

  或許她日後再也不會遇到這樣的美人,可是她卻沒有什麼後悔的。

  容光熠熠的的美貌少年沉靜地看著她,自帶一種壓迫的氣勢,整個林間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吹過樹枝的聲音。

  廣平王府的侍衛早就躲遠了,可不敢知道自家世子被肥仔兒拒絕的糗事。

  「兄妹?」楚離懶洋洋地看著這小東西,覺得心裡有一個地方不大舒服,彷彿叫小動物啃了一口隱隱發疼,將這種異樣忽視過去,他便冷冷地說道,「你日後可別後悔!」

  「表哥放心,我不後悔。」肥仔兒賠笑。

  廣平王世子沉默了。

  世子大人第一次覺得,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往人心窩子裡捅刀的肥仔兒還沒有被人道毀滅,真是很不容易。

  「有眼無珠,活該你以後嫁給一庸碌俗人!」廣平王世子掐著這拱著小爪子討好的肥仔兒的小脖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冷冷地說道,「你這麼胖,嫁過去只怕就要失寵!若失寵,再沒有人給你吃食,你就要挨餓,叫人欺負,叫你幹粗活,睡柴房!」

  努力展望了一下肥仔兒日後悲慘的命運,美少年垂頭看著張著嘴一臉呆滯的魏九姑娘,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想看見這小姑娘被人傷害失了如今的歡喜天真,有些說不下去了,斂住面上的異樣問道,「如此,你還覺得不後悔?」

  難得遇到一個有趣兒的小姑娘,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有大哥哥在呢,我不怕。」魏九姑娘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決定不給面前這位世子表哥找麻煩了。

  夫君若劈腿,休了就是,還能叫人欺負自哀自怨不成?

  世子殿下冷著臉看她。

  「你給本世子記住!」他冷笑了一聲,只覺得十幾年的淡定慵懶都叫死丫頭給氣得找不著了,提著這胖丫頭往廚房而去,還未到裡頭,如意就嗅到了一股子格外濃鬱的香氣。

  九姑娘的口水頓時流下來了。

  「這是什麼呀?」九姑娘捧著臉與冷眼看她的廣平王世子純潔地問道。

  「你吃吃看。」這是寺廟,自然是素齋,楚離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抽著小鼻子一臉垂涎欲滴,面上就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

  「要不要嘗嘗看?」他涼薄的氣息噴在她的白嫩嫩的小耳朵邊兒上,見小耳朵慢慢地紅透了,瞇了瞇眼,突然覺得很想咬一口。

  好像把她吃掉,也會很甜美。

  如意連連點頭,就見一個王府侍衛進了廚房,端了熱氣騰騰的素齋來捧到自己的面前,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微微頷首,仰著精緻的下顎叫自己趁熱吃的好人表哥,伸出小爪子抓了一塊兒素雞放進了嘴裡。

  這一刻她只覺得滿口生香,頓時眼睛就亮了,將個小臉兒埋在盤子裡頭吧唧吧唧吃得香噴噴的,小身子都美得直扭,許久之後幸福地一抬頭,一臉的幸福,摸著圓滾滾的小肚皮歪在美人兒的懷裡打嗝兒。

  「人生無憾呀!」肥仔兒幸福地說道。

  「再吃點。」楚離美玉一般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險惡,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蘑菇,塞進了她微微張開的小嘴巴裡。

  吃得再胖一點,看她怎麼嫁的出去!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1:58

第23章

  不知道有人竟然會對美麗純潔的魏九姑娘懷抱森森的惡意,有美人兒服侍,魏九姑娘早忘了方纔已經吃得小肚皮滾圓,又埋頭在美人的手邊一大口一小口地吃東西,時不時嘴唇碰在美人表哥白皙的手指上。

  「再不能吃了。」不知過了多久,連廣平王府見多識廣的侍衛們都露出了驚悚的表情,如意滿足了,捧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仰面朝天地躺在美人兒香氣繚繞的懷裡,吧嗒一下嘴兒回味了一下,就撞進了一雙瀲灩深沉的鳳目裡去。

  一邊罵美人犯規,她一邊勉強抬起自己的小腦袋來四處看著,好奇地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回去?」那什麼,雖然如畫這親事詬病太多,不過到底已經定親,她還是想要去圍觀一下的。吃完了,該做正事兒了。

  「你去做什麼?」吃完抹嘴就甩,楚離再沒見過這麼無情的丫頭,漫不經心地叫侍衛收拾好了眼前的大大小小的盤子,無師自通地給肥仔兒揉肚子。

  「相親。」肥仔兒嚴肅臉。

  正溫柔地給小肚皮畫圈圈的修長的手頓時停住了,微微顫抖,彷彿下一刻就要往下用力!

  「再說一遍?」耳邊一個少年泛著涼薄冷意的聲音冷冷地問道。

  「給五姐姐相親。」覺得大事不妙,九姑娘機智地加上了前綴。

  白皙的手又開始給揉肚子了,只聽少年一聲冷笑道,「見不見又如何?戶部尚書與魏國公聯姻,哪怕那是一隻豬,你姐姐也得嫁。」

  「您到時候,能別說話麼?」遠觀真是人間罕見的美色,只是一張嘴……

  這世子怎麼活到這麼大沒被填護城河的?

  「心靈這樣脆弱,嫁什麼人?」美少年迎著肥仔兒糾結的眼神,卻只是不再多說,命人帶路一同往魏國公府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如意趴在這少年的懷裡,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簇新的小衣裳,還有頭上宮造的小鳳釵炫耀,見廣平王世子表示不屑,就越發地握著小拳頭爭辯了幾句,又與他嘰嘰咕咕地糾纏許多的話,狐假虎威還學會了指揮廣平王府侍衛給自己採花折柳的,一路開開心心滿足地到了山寺的另一處。

  她手裡捧著一簇春花兒包子臉都笑開了,又見楚離對自己並無芥蒂,彷彿對自己不知好歹的拒絕並未走心,只以為這表哥說娶自己不過隨口說說罷了,況想到自己才是一隻小包子,更放心了,與對自己依舊漫不經心的楚離扭著小身子討好,意圖抱住金大腿繼續騙吃騙喝。

  想當年紅顏禍水九姑娘還吵吵嫁她堂兄呢,不過都是隨便說說而已。

  沿著青綠小徑走了一路,再次鞏固了與美人兒關於日後點心問題的魏九姑娘就見遠遠的一個極大的院子裡頭,青草遍地,院子外頭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穿過,幾個衣裳華貴的少年男女正同坐說笑。

  見裡頭還有自己不認識的人,如意歪了歪頭,想要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

  有外人在,她最是一個規矩姑娘了。

  美少年的手緊了緊,之後慢慢地鬆開,由著這肥仔兒跳下來,蹦蹦跳跳到了自己的兄長姐妹面前,獻寶自己手中的鮮花。

  他對這些少年男女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見遠遠的那肥仔兒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招貓逗狗的,冷哼了一聲,抬腳走到她的身邊沉默地坐下。

  他雖然並不常在京中走動,然而生得絕色自然引人注目,兩旁的少年男女都知道他的身份,一時為他的氣勢所攝竟不敢說話。許久之後,楚離方才抬頭,迎著如意眉開眼笑的樣子忍住了在嘴邊的話,勉強地說道,「不必多禮,肆意說笑。」

  真是愚蠢的凡人,一個個看他的眼神怎麼這麼蠢?廣平王世子落平日,早就叫蠢貨們不要污了自己面前的空氣,不過這一回,卻沒有說出口。

  他憋得夠嗆,艷麗的臉上便有些陰沉。

  魏燕青不知道他這一回又吃錯了什麼藥,竟然願意跟凡人們坐在一起,便探身過來與他說話。

  如意見堂兄笑容清雅,心裡覺得真是太好看了,不過這不算什麼,她眼下的目光,都落在對面,一個文雅少年的身上。

  正是蘇懷。

  這少年今日有些沉默,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越發襯得臉白皙透亮,只是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畫今日果然穿了素淡的湖水綠的春衫,長長的裙擺叫她身段兒越發纖長婀娜,頭上一枝白玉玉蘭花兒髮簪,一縷細細的長髮垂落在白皙修長的頸子上,水蔥兒一樣乾淨。

  別的姐妹就都尋常,大多穿了家常的衣裳,雖然也是簇新的,卻都不過是普通的鵝黃嫩綠等等,只是到底都是花期的女孩兒,湊在一處,竟也美麗如畫,坐在溪水邊上,透著清涼嫻雅。覺得如畫這挺美的,如意便看了看蘇懷。

  如畫手足無措,不知自己該怎麼辦。

  蘇懷初見還與自己說話,十分溫和,然不知怎麼了,就竟慢慢沉默了下來。

  魏國公府的女孩兒都微微皺眉,彼此看了一眼。

  「公子不喜我五姐姐?」左右都是自家人,況都定親了,如馨便不再扭捏,起身問道。

  如畫臉上頓時漲紅了。

  「並不是。」蘇懷彷彿叫如馨這等直來直去驚住了,看著這一起看過來的姐妹幾個,怔了怔,方才輕聲說道。

  「既然如此,為何不理會五姐姐?」如馨便冷笑道,「做這個樣子給誰看?!莫非誰逼你了不成?!」

  「六妹妹。」如畫恐蘇懷惱了這等無禮,臉都白了,急忙拉了她一把。

  「魏國公府的女孩兒,不是叫他冷落的。願不願意的一句話,誰逼你了不成?瞧瞧你那討債的臉!」如馨摔開姐姐的手頓足道,「他才定親就敢不把五姐姐放在眼裡心上,日後還了得?!五姐姐今日不問個明白,日後豈不是叫他欺負?!」見如畫雪白的臉上血色都沒有了,她雖然對這親事與如畫有些芥蒂,卻還是認真地說道,「當日再三上門的可不是咱們國公府,如今,又是何意?!」

  「蘇公子確實應該說個明白。」如月是長姐,自然要護著幾個妹妹,便冷了臉緩緩地說道,「五妹妹性子溫柔和善,咱們姐妹卻不是好性兒的。好壞,咱們今日該有章程。」

  蘇懷今日的態度,也確實叫人著惱。

  「我並沒有……」蘇懷飛快地看了如月一眼,抿了抿嘴角,低聲道,「家中今日有事,我心裡藏著心事竟不能開懷,是我怠慢了五姑娘。」

  他鄭重與如畫拱了拱自己的手,如此,才叫幾個女孩兒緩了臉色。

  「五妹妹並不是任性不知體貼的人,公子若有心事,也不必強顏歡笑,將心情與五妹妹說了,五妹妹也會明白,更會安心。」

  如月見如畫蒼白的臉恢復了些血色,便也微微笑了,輕輕在後頭推了推如畫,這才抱著如意坐在了後頭給如意編手上的花環,又招呼如玉不要往水邊去吹風,正都說笑間,就見院子門口處,又走過來了幾個衣裳靚麗鮮艷的女孩兒,見這幾個女孩兒陌生,便詫異了一下。

  「幾位是?」她把如意放下迎上去笑問道,「不知是誰家姐妹?」

  「可是魏家姐姐?」其中一個細眉修目,穿了一件大紅衣裳,頭上一隻透亮的翡翠步搖碧綠如水的少女便揚聲笑道,「我出身西城侯府,行三。姐姐喚我顏敏就好。」見如月一怔,她目光在她的面上劃過,見如月面容溫柔可親,便越發親近起來,上前便拉住了如月的手笑道,「雖是初見,我卻覺得與姐姐是從前見過的,可不是緣分?」

  她見如月抿嘴笑了,微垂著臉兒秀美怡人,便打疊起精神轉頭指著身後的幾個女孩兒笑道,「這是與我交好的幾個姐妹,聽說貴府在此,因此過來廝見。」

  「早該與各位姐妹親近一二了。」如月聽見西城侯府,面上微微怔忡一瞬,便含笑說道。

  她素來行事溫和大方,引著這少女與自己的姐妹廝見。

  如意跟在幾個姐姐的身後與這幾位少女見過,就見這幾位都是出身勳貴世家,行事頗有規矩,只有走在最後的一個容顏艷極盛極,生得嫵媚婀娜的少女最為出色。

  這少女體態纖弱,眉目似畫,不過穿著簡單的素淨顏色的衣裳,頭上簡單插著幾枝珍珠步搖,卻已經美麗得奪目。她生了一身的優雅姿態,蓮步輕移仿若神仙妃子,走到眾人的面前,叫幾個魏國公府的女孩兒人都看得呆住了。

  如意忍不住往後看了看七姑娘如眉。

  能與這少女容色相仿的,也只有如眉了。只是如眉年紀還小,沒有這少女眉目間的淡淡溫雅。

  「這是英國公府上的雲玉。」顏敏便笑著說道。

  英國公為宋姓,這該名為宋雲玉了。

  如意只覺得這美人生得叫自己小心肝兒噗通噗通跳,不由自主順著這美人瀲灩的目光看去,卻一同投在了撐著下顎漠然看著溪水,幾個女孩兒過來也沒有回頭的楚離的身上。

  她的眼裡,竟彷彿只有他一樣。

  魏九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對面仙子般的美人,再戳了戳自己的胖嘟嘟的小肚皮,想到方才美少年玩笑間還唏噓說要娶自己,頓時嘴角一抽。

  眼瘸是病,得治!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2:37

第24章

  如意素來親近美人。

  特別是美人美到了叫人連嫉妒都不能只好膜拜的時候。

  只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宋雲玉遠遠地立在眾貴女的身後,看著遠隔千山萬水。

  九姑娘躲在姐姐的身後,掐著花兒渴望地看著美人兒。

  如果能給美人戴上自己親手編的花環,那得多美呀。

  扭著小身子拱來拱去的肥仔兒眼巴巴地看著遠遠的身子婀娜仿若弱柳的少女,十分殷切。

  正與魏燕青坐在一處的楚離眉間一挑,目光落在肥仔兒對美人覬覦的臉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頓了頓不知在想什麼,口中冷冷地說道,「眼睛該治治!」

  見魏燕青詫異地轉頭看著自己,他微微斂目,長長的睫羽顫動在微風裡,抿嘴嘴角豎著耳朵聽著那女孩兒們的談話,見少女們的輕笑瀰散在風裡,到底忍不住抬頭看去,就見一隻紅彤彤的小肥仔兒正躡手躡腳往宋雲玉的面前鑽。

  他眼瞅著自己先發現先圈養的肥仔兒竟然抱住了宋雲玉的腿笑得滿臉口水,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宋雲玉正低頭看著抱著自己一臉幸福的肥仔兒,見她圓滾滾的小臉兒雪白,眉目似畫竟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小丫頭,又見她眉目清澈純良,看著自己的眼睛裡只有驚艷,彷彿還有一點小好色小垂涎,卻唯獨沒有嫉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才嫣然一笑,就見小姑娘看著自己眼睛都瞪圓了,竟越發地流口水,火急火燎地把花環往自己的手上放,也不嫌棄花環簡陋會髒了精美昂貴的首飾,便將它戴在了頭上。

  「姐姐,好看呀!」魏九姑娘默默地捂著小鼻子小聲兒說道。

  「你也十分可愛。」宋雲玉彎起眼睛,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順桿兒就爬的肥仔兒已經黏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裡竟沒有別人兒了。

  「這是姐姐的哪個妹妹?」顏敏從未見過清高脫俗得跟仙女兒似的宋雲玉這麼與一個小丫頭膩在一起過,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問道。

  「這是我九妹妹如意,養在老太太膝下最純孝乖巧的。」如月望了如意小色鬼一樣兒抱著宋雲玉不放,忍不住笑了,拉著顏敏等女一同坐下,這才柔聲說道,「她年紀最小,平日裡也不大在外頭走動,因此你不認識她。」

  她隨口說了幾樣兒如意平日裡的行事,皆是可愛懵懂一派天真的模樣,就叫幾個女孩兒都掩唇笑起來,頓了頓,如月便笑道,「因老太太的教導,九妹妹素來端靜,今日如此,可見是真喜歡了。」

  「誰會不喜歡呢?」顏敏便笑道。

  「那個就不喜歡。」有一個貴女飛快地望了楚離的方向一眼,低聲說道。

  「你!」顏敏不欲在外說道別人的閒話,便嗔了那女孩兒一眼。

  「這京裡誰不知道她喜歡世子,用得著這麼瞞著?」雖然幾個女孩兒性子都好,然而宋雲玉絕色之下叫人黯淡無光,心裡不自在到底是有的。

  如月幾個姐妹隻垂頭做沒有聽見。

  「實在是……」顏敏有些愧疚,又擔心如月心裡自己成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長舌婦,不得不低聲道,「原是我們莽撞了。」

  「我們也是第一回見這位世子,並不相熟。」如月便和聲道,「世子生得絕頂的人物,難免叫人仰慕。況郎才女貌,美玉生輝,這是極好的緣法,說起來,咱們也只有嫉妒的。」

  她柔聲說了這些,見顏敏等女的顏色緩緩鬆開,便忍不住好奇地往廣平王世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此時一雙黑沉的眼睛都落在宋雲玉的方向,想必對宋雲玉也有幾分心思,便一笑,引著幾個女孩兒不要注意宋雲玉的方向叫人為難。

  「你與世子很熟悉麼?」宋雲雲今日來前聽寺廟裡的人說起,說廣平王世子抱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姑娘吃了齋飯,如今見了如意,便知道這個就該是了,忍不住低聲問道。

  她說起楚離的時候眉眼間是一片純然的歡喜愛慕,純淨得叫人側目。

  如意不欲說謊,便點了點頭。

  「說起來,世子該是你表哥。」宋雲雲便一歎,目光看向楚離的方向,見他目光冰冷得如同幽深的井水,抿了抿嘴角,眉目有些暗淡。

  她第一次往廣平王府去的時候就喜歡他,可是他卻冷冷的,不說與她說話,見了她就一臉的厭煩,彷彿她叫他很礙眼似的。

  「這親戚轉了好幾折兒親,論起來大家都是親戚。」肥仔兒小手抹著她的眼角,叫她眉目舒展一些,裝模作樣地歎氣道,「這表哥什麼都好。生得好看,秀色可餐,小九兒很喜歡。可是嘴巴壞,說起話來,」她扭著小身子四處扭動看了看,指著心口低聲道,「都往這兒捅,叫人看見他,食慾不振啦!」

  她鼓著小包子臉幽幽地歎氣,抱著美人兒纖細的手臂幸福地拱了拱,目光一轉,卻對上了楚離冰冷的眼睛。

  才說了壞話兒的肥仔兒心虛地縮在宋雲玉的懷裡。

  「你等等,一會兒我回來與你說話。」

  宋雲玉出身高貴,是英國公嫡女,論起身份,別說一個王妃,皇后也使得的,此時見了心上人卻覺得自己低到泥土裡。

  她將哼哼唧唧不願意撒手的肥仔兒給小心地擺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兒,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袖口往兩個少年的方向迤邐而行,行到楚離的身邊,看著這眉目驚艷的少年輕聲說道,「上一回見世子,還是王妃攜世子來與家母說笑,今日……」

  「你若要說這是緣法,大可不必。」楚離的面目卻冷淡到了極點,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往山中來,想必英國公府該知道。」他抬眼看著臉色一白的宋雲玉,慢慢地說道,「母親今日往英國公府閒話,想必該論及我的行蹤,你匆匆而來,莫非以為本世子看不出來是又意味著?」

  他雖並沒有疾言厲色,卻言辭之中沒有給宋雲玉做臉,見她一雙雲袖微微顫抖,轉頭平靜地說道,「若要給本世子個荷包之物,別怪我丟進河裡去!」

  「世子……」宋雲玉雖與楚離相處常是如此情狀,到底是個柔弱的女孩兒,一時眼睛就紅了。

  「這山中清淨,咱們往外頭去遊玩,豈不是比在這兒強些?」魏燕青抬眼看著秀色絕倫的少女眼睛紅了,心裡一歎不欲楚離給人沒臉得罪了英國公府,便溫聲道。

  「此地很好。」楚離端坐,一臉要把石頭坐穿的架勢。

  魏燕青實在不能明白這表哥心裡千溝萬壑的心思,見他一臉厭煩還不走,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又在遠處有些魂不守舍的蘇懷臉上掠過,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裡恨不能抽死兩個叫人費心的傢伙。

  只是他到底是溫潤如玉的少年,見宋雲玉目中兩點晶瑩的眼淚欲落不落,恐這姑娘哭了自己與楚離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便對著遠遠的正老老實實等著美人兒回頭的肥仔兒使了一個眼色。

  魏九姑娘秒懂,表示收到,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仰著小豁牙看她。

  「若不嫌棄,這個一會兒就給九妹妹吧。」宋雲玉是勳貴之女,尋常都不大動針線的,不是為了楚離,怎會親手繡荷包呢?

  然而心上人不要,她心灰了大半,此時看著楚離無情的側臉,她都有些疑惑自己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心裡藏著他想著他的了。看著遠處快活說笑的女孩兒們,再看看無憂無慮滾過來的肥仔兒,宋雲玉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個幽怨女子,難看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定……」情信物麼?如意想自作多情一下,只是見宋雲玉目光暗淡,便掩住了話頭,拉著宋雲玉往回頭,小腦袋仰得高高的。

  「我是不是很丟臉?」宋雲玉沒想過一個三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只想說說自己心裡的話。

  「他不喜歡姐姐這麼好的人,是他的損失,活該他以後娶不上好媳婦兒。」

  肥仔兒一見美人兒難受了,小心肝兒都在心疼得滴血,拉著宋雲玉的手歎氣道,「見了美人傷心,小九兒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呀。」她偏頭見了那頭兒如月與顏敏說話,知道這是西城侯府的態度,心裡為如月歡喜,又見蘇懷與如畫垂頭說話,更放心了,一心將心撲在面前的美人兒身上,便遺憾道,「從前與雲玉姐姐不親近呢。」

  「父親與你伯父性子不大相投。」英國公性子剛直,看不慣魏國公功利鑽營,雖同為勳貴,卻走動得生疏。

  如意咳了一聲,垂著頭沒話兒了。

  「我知道九妹妹是安慰我,多謝你。」宋雲玉回頭,見楚離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目光一黯,輕輕地說道,「我喜歡他,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太過難看,叫人笑話了。」

  「其實吧……姐姐不必自怨自艾。」肥仔兒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對著胖手指偷偷兒看了遠處的便宜表哥一眼,專心撲進了美人兒的懷裡撅著小屁股咬耳朵說壞話兒道,「人生在世,誰不遇上一兩個渣渣呢?」

  宋雲玉滿心的淒苦,待聽了這個,微微一怔,垂頭看著搖頭晃腦做人生導師狀的肥仔兒,噗嗤一聲笑了。

  溪水旁,正盯著溪水中一條游魚的廣平王世子,默默閉上了眼睛,許久,鳳目瞇起,透出危險。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3:19

第24章

  如意素來親近美人。

  特別是美人美到了叫人連嫉妒都不能只好膜拜的時候。

  只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宋雲玉遠遠地立在眾貴女的身後,看著遠隔千山萬水。

  九姑娘躲在姐姐的身後,掐著花兒渴望地看著美人兒。

  如果能給美人戴上自己親手編的花環,那得多美呀。

  扭著小身子拱來拱去的肥仔兒眼巴巴地看著遠遠的身子婀娜仿若弱柳的少女,十分殷切。

  正與魏燕青坐在一處的楚離眉間一挑,目光落在肥仔兒對美人覬覦的臉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頓了頓不知在想什麼,口中冷冷地說道,「眼睛該治治!」

  見魏燕青詫異地轉頭看著自己,他微微斂目,長長的睫羽顫動在微風裡,抿嘴嘴角豎著耳朵聽著那女孩兒們的談話,見少女們的輕笑瀰散在風裡,到底忍不住抬頭看去,就見一隻紅彤彤的小肥仔兒正躡手躡腳往宋雲玉的面前鑽。

  他眼瞅著自己先發現先圈養的肥仔兒竟然抱住了宋雲玉的腿笑得滿臉口水,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宋雲玉正低頭看著抱著自己一臉幸福的肥仔兒,見她圓滾滾的小臉兒雪白,眉目似畫竟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小丫頭,又見她眉目清澈純良,看著自己的眼睛裡只有驚艷,彷彿還有一點小好色小垂涎,卻唯獨沒有嫉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才嫣然一笑,就見小姑娘看著自己眼睛都瞪圓了,竟越發地流口水,火急火燎地把花環往自己的手上放,也不嫌棄花環簡陋會髒了精美昂貴的首飾,便將它戴在了頭上。

  「姐姐,好看呀!」魏九姑娘默默地捂著小鼻子小聲兒說道。

  「你也十分可愛。」宋雲玉彎起眼睛,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順桿兒就爬的肥仔兒已經黏在了她的身上,眼睛裡竟沒有別人兒了。

  「這是姐姐的哪個妹妹?」顏敏從未見過清高脫俗得跟仙女兒似的宋雲玉這麼與一個小丫頭膩在一起過,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問道。

  「這是我九妹妹如意,養在老太太膝下最純孝乖巧的。」如月望了如意小色鬼一樣兒抱著宋雲玉不放,忍不住笑了,拉著顏敏等女一同坐下,這才柔聲說道,「她年紀最小,平日裡也不大在外頭走動,因此你不認識她。」

  她隨口說了幾樣兒如意平日裡的行事,皆是可愛懵懂一派天真的模樣,就叫幾個女孩兒都掩唇笑起來,頓了頓,如月便笑道,「因老太太的教導,九妹妹素來端靜,今日如此,可見是真喜歡了。」

  「誰會不喜歡呢?」顏敏便笑道。

  「那個就不喜歡。」有一個貴女飛快地望了楚離的方向一眼,低聲說道。

  「你!」顏敏不欲在外說道別人的閒話,便嗔了那女孩兒一眼。

  「這京裡誰不知道她喜歡世子,用得著這麼瞞著?」雖然幾個女孩兒性子都好,然而宋雲玉絕色之下叫人黯淡無光,心裡不自在到底是有的。

  如月幾個姐妹隻垂頭做沒有聽見。

  「實在是……」顏敏有些愧疚,又擔心如月心裡自己成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長舌婦,不得不低聲道,「原是我們莽撞了。」

  「我們也是第一回見這位世子,並不相熟。」如月便和聲道,「世子生得絕頂的人物,難免叫人仰慕。況郎才女貌,美玉生輝,這是極好的緣法,說起來,咱們也只有嫉妒的。」

  她柔聲說了這些,見顏敏等女的顏色緩緩鬆開,便忍不住好奇地往廣平王世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他此時一雙黑沉的眼睛都落在宋雲玉的方向,想必對宋雲玉也有幾分心思,便一笑,引著幾個女孩兒不要注意宋雲玉的方向叫人為難。

  「你與世子很熟悉麼?」宋雲雲今日來前聽寺廟裡的人說起,說廣平王世子抱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姑娘吃了齋飯,如今見了如意,便知道這個就該是了,忍不住低聲問道。

  她說起楚離的時候眉眼間是一片純然的歡喜愛慕,純淨得叫人側目。

  如意不欲說謊,便點了點頭。

  「說起來,世子該是你表哥。」宋雲雲便一歎,目光看向楚離的方向,見他目光冰冷得如同幽深的井水,抿了抿嘴角,眉目有些暗淡。

  她第一次往廣平王府去的時候就喜歡他,可是他卻冷冷的,不說與她說話,見了她就一臉的厭煩,彷彿她叫他很礙眼似的。

  「這親戚轉了好幾折兒親,論起來大家都是親戚。」肥仔兒小手抹著她的眼角,叫她眉目舒展一些,裝模作樣地歎氣道,「這表哥什麼都好。生得好看,秀色可餐,小九兒很喜歡。可是嘴巴壞,說起話來,」她扭著小身子四處扭動看了看,指著心口低聲道,「都往這兒捅,叫人看見他,食慾不振啦!」

  她鼓著小包子臉幽幽地歎氣,抱著美人兒纖細的手臂幸福地拱了拱,目光一轉,卻對上了楚離冰冷的眼睛。

  才說了壞話兒的肥仔兒心虛地縮在宋雲玉的懷裡。

  「你等等,一會兒我回來與你說話。」

  宋雲玉出身高貴,是英國公嫡女,論起身份,別說一個王妃,皇后也使得的,此時見了心上人卻覺得自己低到泥土裡。

  她將哼哼唧唧不願意撒手的肥仔兒給小心地擺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兒,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袖口往兩個少年的方向迤邐而行,行到楚離的身邊,看著這眉目驚艷的少年輕聲說道,「上一回見世子,還是王妃攜世子來與家母說笑,今日……」

  「你若要說這是緣法,大可不必。」楚離的面目卻冷淡到了極點,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往山中來,想必英國公府該知道。」他抬眼看著臉色一白的宋雲玉,慢慢地說道,「母親今日往英國公府閒話,想必該論及我的行蹤,你匆匆而來,莫非以為本世子看不出來是又意味著?」

  他雖並沒有疾言厲色,卻言辭之中沒有給宋雲玉做臉,見她一雙雲袖微微顫抖,轉頭平靜地說道,「若要給本世子個荷包之物,別怪我丟進河裡去!」

  「世子……」宋雲玉雖與楚離相處常是如此情狀,到底是個柔弱的女孩兒,一時眼睛就紅了。

  「這山中清淨,咱們往外頭去遊玩,豈不是比在這兒強些?」魏燕青抬眼看著秀色絕倫的少女眼睛紅了,心裡一歎不欲楚離給人沒臉得罪了英國公府,便溫聲道。

  「此地很好。」楚離端坐,一臉要把石頭坐穿的架勢。

  魏燕青實在不能明白這表哥心裡千溝萬壑的心思,見他一臉厭煩還不走,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又在遠處有些魂不守舍的蘇懷臉上掠過,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裡恨不能抽死兩個叫人費心的傢伙。

  只是他到底是溫潤如玉的少年,見宋雲玉目中兩點晶瑩的眼淚欲落不落,恐這姑娘哭了自己與楚離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便對著遠遠的正老老實實等著美人兒回頭的肥仔兒使了一個眼色。

  魏九姑娘秒懂,表示收到,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仰著小豁牙看她。

  「若不嫌棄,這個一會兒就給九妹妹吧。」宋雲玉是勳貴之女,尋常都不大動針線的,不是為了楚離,怎會親手繡荷包呢?

  然而心上人不要,她心灰了大半,此時看著楚離無情的側臉,她都有些疑惑自己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心裡藏著他想著他的了。看著遠處快活說笑的女孩兒們,再看看無憂無慮滾過來的肥仔兒,宋雲玉摸了摸自己的臉,就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個幽怨女子,難看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定……」情信物麼?如意想自作多情一下,只是見宋雲玉目光暗淡,便掩住了話頭,拉著宋雲玉往回頭,小腦袋仰得高高的。

  「我是不是很丟臉?」宋雲玉沒想過一個三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只想說說自己心裡的話。

  「他不喜歡姐姐這麼好的人,是他的損失,活該他以後娶不上好媳婦兒。」

  肥仔兒一見美人兒難受了,小心肝兒都在心疼得滴血,拉著宋雲玉的手歎氣道,「見了美人傷心,小九兒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呀。」她偏頭見了那頭兒如月與顏敏說話,知道這是西城侯府的態度,心裡為如月歡喜,又見蘇懷與如畫垂頭說話,更放心了,一心將心撲在面前的美人兒身上,便遺憾道,「從前與雲玉姐姐不親近呢。」

  「父親與你伯父性子不大相投。」英國公性子剛直,看不慣魏國公功利鑽營,雖同為勳貴,卻走動得生疏。

  如意咳了一聲,垂著頭沒話兒了。

  「我知道九妹妹是安慰我,多謝你。」宋雲玉回頭,見楚離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目光一黯,輕輕地說道,「我喜歡他,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太過難看,叫人笑話了。」

  「其實吧……姐姐不必自怨自艾。」肥仔兒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對著胖手指偷偷兒看了遠處的便宜表哥一眼,專心撲進了美人兒的懷裡撅著小屁股咬耳朵說壞話兒道,「人生在世,誰不遇上一兩個渣渣呢?」

  宋雲玉滿心的淒苦,待聽了這個,微微一怔,垂頭看著搖頭晃腦做人生導師狀的肥仔兒,噗嗤一聲笑了。

  溪水旁,正盯著溪水中一條游魚的廣平王世子,默默閉上了眼睛,許久,鳳目瞇起,透出危險。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4:09

第26章

  魏九姑娘陷於惡龍巢穴已經放棄治療,正在美人兒面前吃吃喝喝。

  那什麼……既然總是要死,咱們還是當個飽死鬼吧?

  頭一回發現美人兒作風詭異的九姑娘警惕了。

  初見時那張美得叫人打心頭戰慄的臉慢慢退去,眼前的這個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透出成熟青年男子氣息與風韻的美人彷彿很危險,危險到叫肥仔兒把小身子團成了一團兒。

  「怕我?」楚離目中微微一暗,湊近了哪怕縮成一團,卻還是執著地把一塊點心叼在嘴裡吧嗒吧嗒啃的肥仔兒,壓低了聲線慢慢地問道。

  害怕他的人太多,叫他看著這些蠢貨心生厭惡,可是他卻不希望這個胖糰子也怕他。

  「你會揍我麼?」胖糰子抖了抖,吞了點心怯生生地問道。

  「不會。」美少年紅潤的嘴唇勾起,撓了撓胖糰子揚起的胖下巴,覺得手感很不錯。

  「那……會害我麼?」如意被撓得蠻呼嚕呼嚕的,急忙一咕嚕滾起來把小脖子往美人兒手上送,歪著頭坐在桌上,叉著兩隻小腿兒問道。

  「不會。」

  「會出賣我麼?」

  「不會。」

  「那你就是表哥。」胖糰子握爪,搭在將收回手懶懶放在桌上的少年那修長的手上嗚嗚地叫道,「以後你就是我表哥,咱們好好兒相處,啊!」

  她頓了頓,細細看這少年,看輪廓已經帶了成年男子的鋒利的線條,覺得這正緩緩長大的少年也對自己挺好的,便笑呵呵地拍著自己的小肚皮小聲兒說道,「如果以後表哥還給吃的,那表哥就是天神!」

  據說天神都自帶把妹技能,特別地威武!

  什麼郡主公主的,那都不在話下!

  深深地祝福了一下美人兒未來左擁右抱的九姑娘見面前的少年很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笑了,羞澀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

  「你既然喚我表哥,我自然會照顧你。」廣平王世子一臉用心險惡,見胖糰子早把之前的對話忘天邊兒去了,拿自己當天大的好人,便笑了,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將臉湊在她的眼前輕輕地說道,「看著你,叫你以後都……」

  他才要說些什麼,卻見外頭一個高大的青年大步進來,手上微微一動把個抓著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的胖糰子撈到自己的懷裡,捏著這肥仔兒軟乎乎的小肥肉漫不經心地與兄長問道,「臉色這麼難看,莫非又叫人砍了一刀?」

  肥仔兒無語地看著他的嘴。

  明明擔心兄長,怎麼就偏偏不好好兒說話?

  「京中安穩,誰敢動刀。」心思粗獷有粗獷的好處,禹王府二爺楚峰愣是成功把這聽成一句關心自己人身安危的話,感激地說道,「還是你關心我。」

  「怎麼了?」楚離見如意垂頭很憂愁地歎氣,哼笑了一聲,懶洋洋給這肥仔兒喂點心,見她湊在自己手邊兒一臉幸福地吃,越發餵養起來,撐著頭懶懶地問道。

  「大哥尋你,知道你來了這兒,叫我來帶你去見見他。」見楚離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楚峰摸了摸自己胸前,突然臉就紅了。

  「春心萌動呀!」一隻肥仔兒小臉蛋兒鼓得跟小倉鼠兒似的,一邊啃點心,一邊趴在世子表哥的懷裡探頭探腦,因有了這麼一個看似惹不起的大靠山就覺得十分安全,就搖頭晃腦地看著面前英武壯碩的青年。

  她見這青年古銅色的臉聽了自己這話騰地就紅了,一邊為了這陽剛美流口水,一邊興致勃勃恨不能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兩隻小眼睛因八卦亮晶晶的,急切地問道,「表哥喜歡誰家的姑娘了?說出來咱們參詳參詳。小九兒,小九知道的可多了!」

  為了表示誠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為了不叫她爬出去撲上去啃自家二哥,廣平王世子艱難地勒住她的小肚皮,默默咬牙。

  他比他二哥美出八條街,這肥仔兒竟然還不滿足,簡直比宮裡的陛下還博愛!

  「就是,就是一個姑娘。」楚峰常年在軍中,實在是個老實人,面對狡猾的肥仔兒哪裡是對手,小聲兒坦白說道。

  「莫非表哥從前還看上過美少年?」覺得這句話太廢了,胖糰子沉默了很久艱難地問道。

  「怎麼能喜歡男子!」楚峰是個筆直的青年,聽了這句大驚失色,又見弟弟沉默地看著自己,目光明明滅滅,急忙表明真心道,「就喜歡了這一個姑娘!」

  「從前沒別人?」肥仔兒精神抖擻,趴在靠山的懷裡吆五喝六地問道,開心得小肥肉兒一抖一抖的。

  「沒,沒有。」純情的青年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紅著臉說道。

  他高大威猛,卻生得肩寬腰窄,又喜穿勁裝,越發身姿筆挺,如意看得眼睛都直了,不是屁股上又叫人重重掐了一把,恐身後的金大腿以後不給抱了,恨不能撲上去把青年就地正法。

  「他長到這麼大,竟連個女人都沒用過,無能到了極點!」楚離差點兒摁不住活蹦亂跳的小色鬼,幾乎脫了手,此時便冷冷地打擊兄長。

  卻不知胖糰子更滿意了。

  「這真是極好呀。」讚了楚峰的守身如玉,頓了頓,魏九姑娘遲疑地扭頭,看著面色陰鬱的美少年詫異地問道,「莫非,你睡過女子……」她頓了頓,見世子表哥目光森然,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傻笑,試探地問道,「或是男子?」

  魁梧用力的青年聽到這個問題,對上自家弟弟風暴來襲一樣的臉色,看著這不知死活的肥仔兒說不出話來。

  很多年沒有敢在他弟弟面前如此作死的英雄了。

  「你想試一試我睡過別人沒有,是不是?」見肥仔兒一臉嫌棄,彷彿自己若睡了男人女人就罪該萬死似的,廣平王世子努力深呼吸,之後露出了一個艷極的笑容來,掐著這作死肥仔兒的胖臉蛋兒輕輕擰了一把,覺得手感不錯,又擰了一把,這才傲慢地說道,「尋常螻蟻,怎有資格爬上本世子的床榻!我嫌髒!」

  他生來不喜與人同榻,別說男女,親娘都沒有跟他睡過。

  當然,在床上若叫人碰一下,世子大人會嘔吐這麼病症,不必告知胖糰子,免得她越發拿住自己把柄。

  「那兩位表哥有什麼不同麼?」都是處男,其中一個竟然有臉笑話另外一個,這是個什麼世界?

  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呀!

  「當然有。」楚離傲然抬起了光潔的下顎緩緩地說道,「本世子是不屑,他是找不著,這如何相同?」

  這麼理所當然的表情太欠抽了,若不是如意聽魏燕青與自己說起,別看楚離看著風流寫意,實則是個軍中高手,肥仔兒都想跳起來揍他,不過打不過,九姑娘是個識時務的人,一臉真誠地點頭,這才與已經被這對話震撼得不輕的楚峰巴巴兒地問道,「表哥心上人,是誰家姑娘?」

  「我不知道。」楚峰垂著頭小聲兒說道。

  他方才進山來尋弟弟,就見了雲中仙子一般的少女,一見傾心,卻只顧著發癡,忘了問這姑娘是誰。

  他忍不住小心地攤開手,把一隻精緻的荷包攤在手上,輕聲說道,「這個是她的。」

  這荷包十分眼熟,彷彿很像某美人兒給另一個美人兒的愛心荷包呀。如意探頭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地往滿不在乎的楚離的臉上看,見他就跟不認識似的,便捂著胖臉蛋兒歎氣道,「這個,小九兒認識。」

  她就見楚峰的眼睛頓時亮了,殷切地看住自己,垂頭就咳了一聲,撇了這青年一眼,見他茫然地看著自己,頓時無奈伸出胖爪子,見這一回便宜表哥恍然大悟,往自己手上塞了一個荷包,頓時眉開眼笑。

  開開心心把荷包打開,見裡頭都是小金裸子,花樣兒精巧可愛,胖糰子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兒,裝模作樣地叫道,「小九兒不是貪財的人!表哥在我的心裡更要緊,就算沒有這個,小九兒也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她搓了搓胖爪子數了數,見一荷包兒十幾個,裡頭還倒出漂亮的玉石,都雕成小狗小豬兒的樣子,憨態可掬,越發喜得直扭扭著小身子,眉開眼笑道,「表哥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那姐姐是英國公府上的姑娘,可美可溫柔可善良!」

  反正她不說,楚離也認識,不如賣個巧宗兒給九姑娘,換點兒寶貝。

  衝著這麼多寶貝,九姑娘也是拼了。

  「多謝表妹。」楚峰眼睛一亮,之後見胖糰子開開心心的,又見她恐自己誤會她是個貪財肥仔兒,便安慰道,「表妹也安心,這個是上回的見面禮,咱們一家人,這時候提什麼銀子呢?多俗氣。」

  表妹真是一只高潔的……肥仔兒……

  胖糰子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默默地抓著小荷包,覺得自己做了賠本兒的買賣。

  楚離就看著這糰子臉上各種顏色變換,嘴角忍不住輕輕地勾起,將個肥仔兒往自己懷裡收了收,又見兄長正笑呵呵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往懷裡塞了塞。

  這隻肥仔兒,他先發現的!

  「那,那如今……」

  「這年頭兒,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表哥大刺刺去見英國公府的姑娘,不被打出來才怪。」賠了大本兒的肥仔兒自暴自棄,蔫頭耷拉腦地說道,「表哥不是上朝呢?不如往英國公大人面前鞍前馬後,待熟悉了,一同回去,許就……」

  「如此迂迴,這輩子他都別想娶回來。」楚離想到這包子對楚峰這身材的覬覦,瞇了瞇眼便慢慢地說道,「母親與英國公夫人是手帕交,回頭我與母親說,請母親出面試探一二。」

  他口中的母親就是養母廣平王妃了,因隻他一個兒子,廣平王妃對他無所不應,楚離養成如今說一不二,嘴巴壞的性子也與廣平王妃的溺愛脫不開關係,想到這,楚離便勾唇一笑,逼人的美艷。

  「她若有喜歡的人,我豈不是莽撞?」楚峰有一瞬間的心動,卻還是搖頭說道。

  他不願意叫自己這份兒喜愛成為那女孩兒的負擔,遠遠地看著守著,就覺得很好了。

  如意意味深長地看了身後美人兒一眼,包子臉特別奸詐。

  「不會。」楚離想到宋雲玉之前的神色,心裡還是有譜兒的,搖著頭緩緩地說道。

  楚峰卻不肯,隻搖頭,又恐弟弟給自己出頭,急急忙忙抓著荷包落荒而逃,看得如意歎為觀止。

  楚離嚇跑了兄長,見肥仔兒還在咿咿呀呀往外頭看,哼了一聲,點著她的頭慢慢地說道,「你既然喚我一聲表哥,我便庇護你。」見胖糰子左耳聽右耳冒的,他知道自己在這肥仔兒心裡的份量比不過魏燕青,心裡越發泛酸,卻還是輕聲說道,「以後誰敢欺負你,你只來說與我聽,不管你是對是錯,我都護著你,給你做主。」

  他說完這個,見如意看著自己怔住了,便挑眉問道,「怎麼了?」

  「表哥說,不問對錯?」如意叫這句話撼動了心神,看著眼前如同霞光一樣美麗的少年,捂著小心口彷彿做夢一樣問道。

  「如果,如果小九兒可壞可壞,做了很多惡事,大家都罵我,表哥也會護著我麼?」

  「嗯。」

  「可是他們都說我是錯的呢?」

  「我隻認你。別人,與我無關。」見如意竟然吸了吸自己的小鼻子,眼眶發紅,楚離只覺得自己沒說什麼,不過是尋常對話,怎麼就叫肥仔兒感動得一探糊塗?

  「小九兒就是覺得,有一個不論對錯,都不撒開我的手,真幸福。」如意相信她的爹娘,堂兄魏燕青也都會無條件地護著自己,可是第一個用這樣平靜語氣與自己說出庇護的話的,卻是眼前這個便宜表哥。

  她覺得心裡很安穩,又覺得有些快活,竟忍不住捂著嘴咯咯地笑了兩聲,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撲上去蹭了蹭這少年的臉叫道,「多謝,多謝表哥!」她見少年沉默地看著自己,不由垂頭道,「忘形了。」

  「下回把臉洗乾淨。」楚離見她板著胖手指偷看自己,想到她方才打從心裡開心的樣子呼吸停滯了一下,這才摸著自己的臉瞇著眼睛說道。

  這肥仔兒方才從地裡滾過,之後就沒有洗臉!

  如意知道這人潔癖嚴重,賠笑拱著小爪子應了,又說要回家。

  今日不知自己說了什麼,胖糰子竟然對自己越發親近,楚離覺得今日已經足夠,來日方長緩緩圖之,溫水煮青蛙才是正道,便允了,親自送了如意回府。

  在門外與艷色逼人的便宜金大腿表哥告別,又拉著手指約定明天的點心不能停,如意這才滿意地得勝回府,卻一進府中,就覺得府中氣氛不對。

  她心中疑惑,又見府中來來去去的下人噤若寒蟬,便拉住了一個詢問。

  她素來得老太太喜歡,雖然年紀小,卻無人敢隱瞞她,那個被她拉住的小丫頭四處看了看,便忍不住垂頭說道,「回九姑娘的話兒,可不好了!」

  她目中帶著幾分憂慮地說道,「幾位姑娘今兒一回府,也不知老太太聽說了什麼,上房叫人攔住不許進,彷彿有風聲說要給咱們五姑娘退了尚書府這門親事。五姑娘不願意退親,正在老太太面前哭鬧,咱們,咱們也攔不住,老太太瞧著氣得有些不好。」

  「退親?!」如意如被雷劈,頓時呆住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4:37

第27章

  一盆冷水說得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如意今日玩兒得十分開心,雖然有個腦子彷彿壞掉的廣平王世子幹壞事兒總叫人心裡不安,不過因金大腿而見識了絕色美人兒英國公府家的小姐,肥仔兒已經心滿意足。

  況還吃了好吃的,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歡喜的心情因聽了如畫的婚事有變煙消雲散,如意頓了頓腳兒,恐老太太氣惱傷了身子,急忙往裡頭去了。

  雖然她年紀小,卻也能叫老太太更開懷一些。

  「姑娘慢些。」見如意幾乎是滾著就往後院兒去了,幾個丫頭急忙在後頭亦步亦趨地護著,一路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如意喘了一口氣兒穩了穩心,這才叫人挑了簾子進去,就見此時屋裡頭還有一股叫人心中緊張緊繃的氣氛在。

  如畫一個人哭著伏在地上,頭上的玉簪都掉下來了,美貌鮮艷的臉上花容慘淡,一臉的六神無主哪裡還有白日的鮮活可愛。她的身邊,如月將頭磕在地上,身形微微顫抖。一個小案翻在地上,上頭茶杯點心摔得粉碎。

  老太太閉目坐在上手,蒼老的臉上帶著幾分惱怒。

  只是如意看著她面上彷彿氣得狠了,急忙越過了如月與如畫走到老太太身邊。

  如玉與如馨雖然不和,此時卻一同再給老太太揉額角。

  雖然大的孫女不聽話,然而幾個小的卻孝順,老太太再看看拿小手扒著自己後背的如意,嘴角便微微勾起,然而目光落在低聲哭泣的如畫的身上,蒼老的臉上便有些失望,彷彿是忍了忍,這才淡淡地問道,「我只問你,你是不是還願意這門親事?」見如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肯搖頭,她便低聲歎氣道,「你叫我怎麼說你!」

  如意心中生出幾分疑惑。

  蘇懷今日雖然不大熱情,然而到底沒有錯處,又是個有功名又俊俏的少年,與如畫十分相配,怎麼老太太就突然不樂意了呢?

  「四姐姐。」今日之事在如畫心裡,都是因如月而起,她流著眼淚拉著如月低聲道,「你,你與老太太說說話兒罷!」

  她從前在老太太面前就不如如月得寵,雖然她懵懂,可是卻知道,因蘇家這門親事,老太太多少對她冷淡了很多。

  不過是以為她奪了如月的親事。

  可是,可是這門親事,本就是如月不要的呀!

  「老太太,今日之事,孫女兒與您背後說,行麼?」如月也知道茲事體大,若一個不好,姐妹兩個的名聲都要玩兒完,便央求地抬頭說道。

  「你啊!」最無辜的就是如月了,無妄之災說的就是這個,老太太見如畫淚眼朦朧之中隱隱帶著幾分怨艾,心中一驚,又見這屋裡確實婆子丫頭多了些,恐鬧出來叫人聽見還是自家孫女吃虧,便疲憊地揮了揮手叫噤若寒蟬的丫頭們都退出去。

  侍婢截退門都關了,老太太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叫幾個小孫女兒留在了屋裡,命人關了門,眼神這才嚴厲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如畫冷冷地說道,「你當真不退親?!」

  「老太太!」如畫哀鳴了一聲。

  如意依舊一頭霧水,幾個小的也懵懂,相互看著。

  「四丫頭說說,方纔,你與五丫頭說什麼來著?!」如畫之事算是個驚醒,既然她非要不往活路上走,老太太只能拿她來給幾個小的做個教訓,指著下頭今日因蘇家小子而穿得秀美搖曳的如畫,到底難掩目中傷感,歎息了一聲方才說道,「早知道蘇家小子如此,我再不會將他說給自己的孫女!」

  今日幾個孫女回府便嘰嘰喳喳說著郊遊的閒話,說得開心的不行,老太太心中本熨帖。

  後頭幾個丫頭都往後頭的小院子各自去了,老太太又想起來西城侯府的姑娘也往京郊去了,心裡想知道知道那府裡的態度,便帶著人往如月的屋裡去。

  裡頭倆姐妹正叫丫頭們都出去,關上門說悄悄話,老太太駐足聽了幾句,頓時心中大怒。

  什麼叫給如月傳了求再見面的紙條,還有寫的什麼酸詩?!

  可歎如月為著妹妹的體面,方才與姐妹說笑面上並未露出來什麼,回頭與如畫說貼己話,想瞧瞧如畫的態度。

  如畫有什麼態度,只是哭。

  哭哭哭!只會哭的丫頭,怎麼會是魏國公府的千金!

  想到這裡老太太就歎如畫不中用,見幾個小的聽了如月遲疑說完匪夷所思的故事,便看著幾個孫女問道,「你們說,若你們,該當如何?」蘇懷如此妄為,看似真情實則亂了規矩,老太太心中生厭。

  「竟還有這樣的事兒?!」如馨已經暴跳如雷,跳起來就罵道,「我就說這王八蛋今日怎麼神神叨叨的,還冷淡得很,原來竟打的是四姐姐的主意!」

  她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去,就跳到了如畫的面前拉著她的手大聲道,「這麼一個東西,五姐姐為什麼為他傷心?!如今知道的早也好,知道他是這種人,索性退了親去,回頭咱們再尋好的。不必日後嫁過去才知道他是這種人強了百倍?!」

  「咱們得謝他暴露得早呢。」如意沒想到蘇懷一介書生,花花腸子還挺多,到底年紀小不好多說,便對著胖手指呆呆地說道。

  她說得有些俏皮,如玉已經哼笑了一聲,卻只是淡淡地說道,「活該,搶了也不是你的!」

  她嘴巴這麼壞,簡直就是戳人心窩子,如畫本就心裡有鬼,聽了這個已經哭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八,八妹妹……」如眉聽見如玉竟然凶成這樣兒,小臉兒都嚇白了,扭著小手低聲道,「只是,這人,這人不好……」

  她是最膽小懦弱的一個,卻也知道這親事大抵是做不得的,老太太冷眼旁觀,見幾個孫女兒雖然性子不同,然而大是大非卻門兒清,再看如畫便已經帶了失望,慢慢地說道,「聽見你妹妹們的話兒了?小小孩童都知道這不是良配!」她頓了頓,方才無奈地說道,「今日,隻你說一句不願意,往後,我再給你尋一門好的。」

  好的,再好能到哪裡去呢?

  如畫聽著幾個妹妹這是事不關己隨著心意點評,抽噎了一聲,目光恍惚地看著老太太榻上那個繡著百子鬧春蘇繡的小炕屏,閉目不語。

  「我只想再與五妹妹說幾句心裡話,叫妹妹參詳參詳。」如月沒有想到竟直接鬧到了老太太面前,本是想先說通如畫再往老太太面前來,悄無聲息將這親事了了的,她跪在如畫的身邊,伸手想給如畫攏一攏她散亂了的頭髮,見妹妹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帶著幾分生分,便歎息道,「咱們姐妹這麼多年,莫非我做姐姐的,還能害了你不成?這人……」

  她頓了頓,摸著手上一個已經褪了顏色的小金指環喃喃地說道,「這人行事不檢,明明定親卻要與妻子的姐姐暗通曲款,名為真心,實則私德有虧。且莫非不知我是你姐姐?這也是未將你放在眼裡。」

  「你們也聽著。」老太太微微頷首,摸著如意的頭髮與孫女兒們說道。

  如意見如月目中已有淚意,看向如畫的眼神卻依舊溫柔,心裡到底歎了一聲。

  瞧她五姐姐這模樣兒,如月一番心意只怕是要餵了狗。

  「他若是相中了我,明道走過來與長輩說退親換了我嫁過去,我還能讚一聲這人雖小事有虧,卻有幾分承擔,對你對我都有個交代。」

  如月斂目,不願去看妹妹霍然看過來的憤恨的眼神,輕輕地說道,「可是他連換個人娶的話都不敢與長輩們說,可見這人心性軟弱怯懦。如此也就罷了,既然無望何必糾纏,卻還什麼都顧不得要私相授受。」真當這是唱戲呢,哪怕如月溫柔,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懦弱無德,卻又膽大包天,日後只怕生事不絕。這樣的人,怎麼會是良配?」

  「四姐姐說得大道理一套一套兒的,我不懂!」如畫含淚質問道,「莫非不是四姐姐非要出頭,叫他眼裡只有你了不成?」都是一樣兒的姐妹,蘇懷卻一眼就相中了如月,誰知道不是這個姐姐背地裡做了什麼呢?

  「我是奪妹妹姻緣的人不是?」如月傷感了幾分,低聲道,「就算他今日相中的不是我,我也想與妹妹說一句,不要嫁給一個心裡有了人的男人。」她頓了頓,彷彿要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一樣,帶著幾分破釜沉舟地說道,「若真的不長眼嫁了,那人的心裡沒有你,就不要把心給他。守著規矩,守著兒子,各過各的,好好兒的就是!」

  她流著眼淚說完了這個,已經抹了眼角起身,恭恭敬敬給老太太福了福輕聲道,「孫女兒今日累了,想歇了。」

  「去吧。」老太太看她握著手上的金指環彷彿握著自己的命似的,到底抹了抹眼角歎道。

  如月單薄的身子動了動,看著彷彿叫自己說得呆住了的如畫,苦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去了。

  這是她最後的提點了,若如畫一定要嫁給蘇懷,就得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如眼下一點小事就悲悲慼戚,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你四姐姐……」老太太看著如月優雅得有幾分熟悉的身影,便摸著好奇的如意歎息了一聲。

  這個孩子……當年養在魏燕青生母的身邊,一養就是好幾年,性子喜好,就連優雅的儀態都有幾分相似。

  她陪伴在嫡母的身邊,經歷的是嫡母最痛苦的那幾年的歲月,日日看著母親因無情的父親傷神,到底種下了痕跡來。

  就瞧她只問親事之中家中婆母小姑,對夫君性情如何並不在意,就知道她選了的是什麼生活。

  「五姐姐怎麼辦?」如馨想不到如畫這麼執拗,轉頭與老太太不甘地說道。

  「老太太容秉。」如畫已經反應過來了,知道今日若是沒有個話出來,自己這門親事只怕就斷了,急忙爬過來抱住了老太太的腿,仰頭流著眼淚哭著說道,「孫女沒有四姐姐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只知道嫁雞隨雞,既然訂了親,那就是蘇家的人了!他是好是壞,都是我的夫君。」見老太太沉默地看著自己,她便埋首低聲說道,「他,他一時叫人迷了去,我不怪他。日後我好好兒服侍他,他總會回心轉意。」

  「繼續說。」見如意趴在自己的懷裡扭著自己的小衣裳彷彿不聽了,老太太便淡淡地說道。

  「五姐姐!」如馨大怒。

  「退親,到底損了孫女兒與國公府的威名,連累了姐妹們。」

  「原來,你還是為了家裡與你妹妹打算。」老太太慢慢地說道。

  如畫心裡打了一個寒蟬,臉都白了,目光游弋。

  她有一句心裡話不敢說,恐叫人責罵。

  如月……話裡話外都說蘇懷與她私相授受,卻說那紙條已經撕碎丟了,那就是並沒有證據,若說一句信口開河,也是有的。

  到底事實如何,誰說得清呢?

  老太太冷淡的眼神落在如畫的微微扭曲的臉上,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慢慢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好生預備嫁人。」

  「老太太?!」見她鬆口,如畫一臉驚喜地抬頭。

  「我可不做拆人姻緣的惡人。」老太太摸著沒心沒肺已經在自己懷裡打盹兒的肥仔兒,目中帶著幾分笑意和聲說道,「你既然自己想得這樣明白,我也就放心。」她頓了頓,便緩緩地說道,「待回頭,我給你預備一份兒嫁妝,你好生去服侍蘇家那小子,莫要墮了國公府的體面。」

  說到最後,她的面上已經帶了幾分隱隱的譏諷,只是女孩兒到底見識少,都沒有看出來。

  「老太太!」如馨急了,急忙去拉老太太的衣袖。

  「六妹妹!」如畫拉著如馨急切道,「六妹妹為何再三阻撓我的良緣?!」

  「你!」如馨沒有想到如畫竟然說到自己,指了指她,小臉兒忽青忽白,頓了頓腳氣得跑了。

  如眉急忙給老太太磕了一個頭,追著如馨去了。

  如畫恐老太太再說出什麼來,急忙也起身走了,又有如玉還有些身上不好,跟著走了,一時老太太面前便有些寂靜。

  這麼寂靜倒是無趣,如意掀開眼皮看了看,往老太太的懷裡拱了拱,小爪子摸著老太太的手臂小聲兒說道,「老太太不要氣,氣壞了,親者痛,仇者快呢。」

  「你道理也是一套一套兒的。」老太太眼角帶著笑意,點著這肥仔兒的大腦殼兒笑問道,「怎麼隻你回來的晚了?」

  雖魏燕青已經說了緣故,不過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糾結的樣子,她還是覺得有趣兒。

  「天生麗質,萬人迷啦!」深深地為自己的魅力擔憂,肥仔兒憂國憂民,從懷裡扒拉出一把小銀鏡來左右四顧歎氣道,「紅顏禍水,如今迷住了一個世子殿下,以後,還不禍國殃民呀!」

  她才多大的肥仔兒,老太太只當她逗自己說笑,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肥仔兒是真正在擔心,還忍不住摸了摸孫女兒的胖臉蛋兒仔細端詳了一下。

  白白嫩嫩,眉目似畫,是很可愛的肥仔兒,只是若說能迷住本就以美色出名的廣平王世子……

  真是做夢呢。

  「方纔,為何不勸你五姐姐?」如意一開始隻勸了一句,之後就一聲不吭,老太太便笑問道。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咱們心裡的壞人,於五姐姐心裡卻是極好的人,勸五姐姐,是咱們的姐妹情,然而能為自己做主的,只有五姐姐。何必左右別人的人生?」肥仔兒攬鏡自照,老氣橫秋地揮了揮小肥爪兒,順便安慰今日被傷了心的祖母道,「五姐姐到了此時還不願退親,可見不管如何艱難,都是願意的。」

  如畫自己願意,不覺得這是地獄模式,於她而言,也是自己想要的幸福不是麼?

  她做不來聖母,逼著姐姐,哪怕是得了姐姐的怨恨,也要阻止她想要的親事。

  或許有些涼薄,可是……

  是好是壞,都是如畫自己選的,日後她才不會把日後的不順遂,反扣在她們這些姐妹的身上。

  隨她去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5:12

第28章

  魏國公府九姑娘素來是個熱心腸的姑娘。

  為人十分熱忱,曾為了蘇家的公子對自家姐姐不上心還擔憂過。

  那時是真心擔憂,為如畫考慮。

  然而一旦發現對方固執己見,九姑娘撒手的速度也很快,從來不會苦口婆心逼著給別人的人生做主。

  既然都已經自己決定未來要走的路,還阻撓什麼呢?沒準兒這麼走下去,還可以得著自己想要的幸福啥的。

  當然如果得不著,那就不要哭到姐妹們的面前來,誰沒有勸過呢?

  魏九姑娘一直覺得自己一定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通情達理的九姑娘照著鏡子裡的包子臉憂愁地歎息了一聲,真是三千煩惱絲,拱著笑得不行的老太太要求同睡。

  老太太被小孫女兒一句很有道理的話給說服了,況瞧著如畫那非要嫁人的模樣兒也不願意管了,攬著肥仔兒一同睡去。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清晨,大清早兒的,老太太正與埋在錦被裡只露出一個美得傾國傾城的肥屁股的肥仔兒做鬥爭呢,就見外頭幾個丫頭小心翼翼地進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見小被子裡肥仔兒哼哼唧唧不肯醒,老太太心情不錯,俯身摸著被子下頭的軟乎乎的小身子問道。

  「廣平王府運來了些東西。」這丫頭目光落在扭著小身子嗷嗷叫,聽見廣平王府四個字飛快探出一個小腦袋的九姑娘,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才畢恭畢敬地說道,「說是世子的話兒,昨兒姑娘與世子說起紅燜肘子來,說極愛吃的,世子說隻吃豬許會生成同類……」

  她見肥仔兒的眼睛睜大了,就覺得廣平王世子這嘴巴太缺德了,頓了頓方才勉強地說道,「送了幾樣兒□子山雞野兔的來,說給姑娘長長見識。」

  「那今天吃兔子罷?」如意對這表哥的嘴巴免疫,抱著老太太的胳膊笑得見牙不見眼。

  聽說這兔子還是什麼西山上吃草籽兒長大的,肥得很!

  魏九姑娘尋找到了人生的真諦,頓時不賴床了。

  「那就試試兔肉。」老太太笑了笑,憐愛地摸著小孫女兒光滑肥嫩的小胖臉兒,覺得肉嘟嘟的確實可愛,又覺得廣平王世子有心,便笑著與這應了的丫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總不能總占王府的便宜,待回頭你往我的莊子上收拾幾樣兒時鮮的菜來往王府送過去,這親近往來,才是親戚的相處之道。」

  廣平王夫妻都是爽利大方的人,雖然與魏國公府走動不多,然而老太太卻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親近。

  只是老太太沒有想到廣平王世子這麼喜歡如意這個表妹,可見是投緣。

  為了日後叫小孫女得一個大靠山,老太太已經想請廣平王世子來國公府走動,好好兒招待一番。

  「知道了,還有……」這丫頭應了,方才繼續說道,「國公爺在外頭等著給老太太請安。」

  聽到是這個,老太太挑了挑眉,傳話兒叫魏國公等著,自己好好兒勸著叫流著口水的肥仔兒穿上了漂亮的繡著金線鳳凰圖案的小紅衣裳,拉著她一起往上房去了。

  才進了上房,翹著尾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肥仔兒頓時就打了一個寒戰。

  早就被九姑娘忘天邊兒去了的九姑娘她親娘,眼下正目光森然地看著自家又胖了一圈兒的倒霉閨女。

  「大清早兒的,你們來得倒是齊全,罷了,一回兒就都回去歇著,我這兒不必人侍候。」老太太很有義氣地護住了抖著小身子眼神發飄的肥仔兒,走到了上頭,就見今日三房兒子兒媳來得都很齊全。

  一臉笑容打扮得金碧輝煌的張氏挺著個大肚子正與面上平靜的魏國公低低地說話,下頭三房的徐氏目光如火恨不能生吃了肥仔兒,倒是肥仔兒她親爹魏三一隻修長的手執著一把折扇,手指微動,將折起的扇子一點一點地打開,又刷地合上抵在唇邊輕笑。

  對三子桃花橫飛,老太太已經見得習慣了,默默轉開視線,覺得還是老實的二房庶子庶子媳婦兒省心。

  老老實實,孝順得不得了。

  「今日,你不必往朝中去?」魏國公府三位老爺都在前朝有差事,平日裡早上是不來的。

  「兒子來與母親說說五丫頭與四丫頭的婚事。」魏國公昨夜晚晚地回來就聽說老太太不樂意尚書府的親事,雖然沒有說因何不滿,只是老太太若是說不好,只怕這門親是真不好。

  魏國公瞇了瞇眼,見老太太沉默地看著自己,便恭敬地奉茶,見母親喝了,方才沉吟說道,「五丫頭是庶女,能嫁給尚書嫡子已經不易,若不過是尋常小事,母親抬抬手放過罷了。」他只對與尚書府聯姻感興趣,對如畫嫁過去是死是活,沒有半分興趣。

  只要嫁個閨女過去就能與戶部尚書搭上姻親,這買賣不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父親的樂意,我也並未有不滿。」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見是溫溫的正合口,心裡一歎,便緩緩地說道。

  肥仔兒坐在她的身邊扭著小身子巴望桌上的點心,眼巴巴的。

  徐氏丟臉死了,見閨女坐著坐著就傻笑歪在一旁,目光就在她頭上微微一頓,之後皺了皺眉。

  小小的女孩兒,頭上隻插戴了一隻簡單的簪子,只是簪子的尾部,那顆圓鼓鼓手指蓋兒大小的珍珠,卻照得徐氏眼睛疼。

  那不是老太太先前給的珍珠,這個更圓,珠光更盛。

  不知道自家閨女紅顏禍水傾倒了廣平王世子,徐氏恐這是老太太私房,因此有些不安。

  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太太寵著如意是好,然而為著府裡的太平,徐氏並不希望老太太偏心太過,日後叫人詬病。

  說到底他家都是三房,以後是要分家的。

  老太太卻並未看見兒媳婦兒有些糾結的眼神,目光在魏國公鬆了一下的臉上掠過,見他沉默,便繼續說道,「還有四丫頭的親事,我心裡已經有譜兒,不必你們操心。」

  「都仰賴母親了。」魏國公今日已經因如畫之事叫老太太退讓,便不好再算計如月的親事,將心裡的遺憾緩緩壓住,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定北侯夫人前兒沒了……」

  定北侯是軍中大將,年年在外征戰廝殺多年沒有回京,隻將自家侯夫人一個放在京中,沒成想侯夫人這日日孤單的,就這麼抑鬱病沒了,定北侯這一回京就哭了一場,哭得眼睛都瞎了後悔也來不及,正在家中養病。

  對他悼念亡妻,哪怕是情深似海呢,魏國公也不管,只看中了定北侯的爵位。

  前頭侯夫人隻養下了一個閨女,若自己的庶女嫁過去……

  「如月的婚事我已經有八成準兒,況定北侯三十好幾,都能做四丫頭的爹了!」魏國公也就比定北侯年長了幾歲罷了,還好意思給人當老岳父。老太太隻閉了閉眼,見魏國公恭敬地應了,又見張氏有些失望,心裡冷哼了一聲方才慢慢地說道,「你這個做爹的,平日不管幾個丫頭,如今,也別管她們的婚事!」見魏國公皺眉,她歎氣道,「莫非,我能叫幾個丫頭,嫁到低門中去?」

  魏國公目光一閃,聽明白了母親的話,方才輕輕頷首。

  「母親的眼光,兒子自然是信得過的。」

  只要是勳貴官宦就行,魏國公也不挑別的了。

  如意對堅定的實用主義者,自家大伯父已經無語了,抱著一塊兒點心啃得滿嘴都是點心沫子,又見張氏強笑想要說話。

  「前兒我聽說廚房來稟有人窺視,你雖然如今不管家,只是這些要緊的事兒要知道,別日後叫小人鑽了空子。」

  老太太根本不想聽張氏說話,拿話兒堵住她的嘴,見張氏本是紅光滿面的臉頓時就慘白一片,驚恐地看著自己,心中冷哼一聲,斂目給如意擦嘴上的點心沫子,淡淡地說道,「若是真生出什麼來,老婆子不中用,也得叫人抵命!」她老眼一翻,透出一抹厲色,看得本心中有鬼的張氏一哆嗦。

  「兒媳,兒媳明白。」張氏前頭的話早就嚇忘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毒計,又知道多少,一時心中不定,連小腹都脹痛起來。

  「你自己明白就好。」張氏身邊的婆子往廚房來,老太太心中就有些猜忌,只是心裡想著並未抓到把柄,如今見張氏心虛,已然明白了幾分。

  說破了張氏必然哭著喊著叫冤枉,她也確實沒有拿住實證,如今只好叫她疑神疑鬼,更叫她擔驚受怕。

  魏國公對後院廚房什麼的聽不下去,見外頭時候不早正是要早朝,便起身預備離開。

  正往外頭走,就見屋子外頭快步走進來一個丫頭,給主子們福了福方才巧笑盈盈地雙手捧了一張透著淡淡香氣的桃花紋帖子來。

  「這是?」見這帖子精緻巧妙,老太太心裡就讚了一聲,含笑問道。

  「英國公府大姑娘下了帖子。」這丫頭口舌伶俐地笑著學道,「那府裡來了極體面的媽媽,說是大姑娘身邊的教養嬤嬤,正在二門兒外頭等著呢,想要給咱們……」

  她目光一轉,就與眼巴巴抽著小鼻子的肥仔兒笑道,「說是來給咱們九姑娘請安呢。」她指著這帖子就笑道,「大姑娘說了,這帖子呀,九姑娘一定得應,大姑娘彷彿還有極好的東西給姑娘預備著,奴婢粗嘴笨舌學不出來,叫嬤嬤來說?」

  「還不叫進來?」老太太沒有想到一日之間英國公府竟然有人上門,低頭摸著油光水滑咧嘴笑的肥仔兒,便笑著指著徐氏說道,「你總說我偏疼她,你瞧瞧,可不是人家人愛?」

  徐氏乾笑一聲,方才糾結地說道,「也不知是闖了什麼禍。」

  這肥仔兒不是又親了人家漂亮姑娘的臉蛋兒,或是念了情詩什麼的罷?

  真是好生丟臉。

  徐氏正覺得沒臉見人意圖掩面而走,魏國公卻立住了,靜靜地聽了方才丫頭的話,目光便若有所思地落在了扭著小身子與老太太拱手討好的如意的身上。

  他見胖嘟嘟的侄女兒一臉天真懵懂,梳著圓滾滾的包包頭,卻十分伶俐的模樣,又想到英國公在朝中的聲勢,臉上竟緩緩露出幾分笑意來,走到了如意的面前,見肥仔兒仰著小腦袋咧著小豁牙呆呆地看著自己,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溫和地說道,「可是衝撞了英國公府的小姐?」

  他見肥仔兒懵懂搖頭,嘴裡還嘀咕「美人姐姐對小九兒可好可溫柔」,便越發滿意,將腰間的一個十分精緻的荷包掛在如意的衣襟上,轉頭與張氏道,「給小九多做幾身衣裳。」這個侄女兒有用,自然就在他心上了。

  「才做完了,每個丫頭都做了八套。」張氏見竟然要給肥仔兒做衣裳,氣得眼前一黑,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擰著帕子強笑道。

  躲在魏國公背後的肥仔兒從縫隙裡默默欣賞這大伯娘吐血的表情,覺得自己今天能多吃一碗飯!

  「不,不要了。」肥仔兒怯怯地在魏國公垂頭看來時小聲兒說道,順便在伯父皺眉看向張氏的時候,躲在後頭對下頭嘴角抽搐的親娘吐舌頭做鬼臉兒!

  「國公府的姑娘,就是做八十套也不嫌多。」魏國公生在富貴顯赫之中,還沒聽說過衣裳有多的時候,見張氏不甘願的模樣,瞇了瞇眼,只覺得張氏這是在弟弟弟妹面前動搖自己的威嚴,心中已經生出幾分不快,又見如意乖巧,便不動聲色地說道,「再做八套,回頭再打幾件她能戴的首飾,莫非往英國公府去,要叫他們家笑話我魏國公府寒酸?!」這才是最重要的。

  魏國公怎能叫自己被英國公笑話!

  況叫侄女兒記住自己的慈愛,日後才會親近自己,凡事想著他這個伯父。

  「知道了。」張氏見魏國公面色有異,心裡發苦,強笑道,「既如此,幾個丫頭,都多做幾套兒……」

  「你做主罷。」魏國公不在意這些,垂頭見肥仔兒用看天神一樣的眼神兒看著自己,摸了摸她的頭,臉色冷淡地走了。

  能努力對侄女兒擠出幾分溫和,這已經是魏國公的極限。

  「你你你!」徐氏見肥仔兒越發古靈精怪,簡直就是妖怪!氣得遙遙拿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頭。

  「哎呀,小九兒美美的,莫非你不開心?」魏三一雙桃花眼兒看著扭著小身子翹尾巴的閨女,覺得這才是自己的閨女,桃花眼中已經是水光一片瀲灩生輝,笑吟吟地說道,「到底是大哥的心意,若是拒了,才叫大哥為難。」

  「多謝伯娘操心。」魏九姑娘是個有禮貌的好姑娘,得了便宜,此時便一本正經地跳下來,眉開眼笑給氣得渾身亂抖的張氏行禮道,「咱們國公府,大伯父說了,豪富!」她梗著小脖子恭恭敬敬地說道,「伯娘回頭叫人做衣裳,別忘了大哥哥的那份兒,若是府裡窮了……」她包子臉一派憂國憂民地說道,「小九,小九的衣裳就不要做,都給大哥哥做。大哥哥美美的,小九可開心!」

  她仰頭很開心,張氏卻只覺得眼前發黑,昏昏沉沉都是一隻肥仔兒奸笑的臉。

  好,好……

  她正要喊一聲肚子疼威脅這些無法無天的混賬,卻見肥仔兒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躲到了老太太的身後。

  「大伯娘,這是心疼衣裳,心疼得肚子疼了麼?小九,」肥仔兒抹著眼睛歎氣,滿臉關心道,「那大伯娘,還是不要給小九兒和大哥哥做衣裳了……」

  張氏:……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5:38

第29章

  自從張氏有孕,仗著肚子說事兒不是一次兩次。

  有幾回挺著肚子見了魏燕青,回頭就招了太醫,雖嘴上沒有多說什麼,然而背地裡總有話兒出來,說是叫魏燕青忤逆的。

  張氏生事久了,如意早就看不順眼,如今噎了張氏一回,見張氏捧著肚子不知是該喊疼還是該若無其事,心裡便解氣了,又覺得還能再多吃一碗肉,卻到底念張氏腹中孩兒無辜恐鬧出什麼來害了小孩子,隻縮在了老太太的身後。

  只見張氏那張美艷的臉扭曲了片刻,忍著怒氣強笑地說道,「九丫頭到底小看了咱們府中富貴,你大伯父,不差你大哥哥這一點子衣裳。」魏燕青生得芝蘭玉樹一般,若再穿了新衣,滿城男子都被壓過了。

  更顯不出她兒子了。

  默默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張氏還是忍住了氣,只是臉色卻不大好看。

  徐氏見閨女扭著小屁股一臉得逞,面上威脅地瞪了她一眼,隻與老太太笑道,「大哥待九丫頭太慈愛了些。」

  「這算什麼,昨兒我與晉王一同喝酒,晉王府中晉了幾匹料子十分稀罕,名為霞光錦,色若雲霞。」

  魏三長於富貴,也不能明白這大嫂為什麼連幾件衣裳都小氣得連累自己的肚子,將折扇刷地打開扇了扇,方才漫不經心地與老太太笑道,「母親也知道,晉王府中沒有半個姬妾,得了這料子給誰用呢?倒不如咱們府上丫頭多,也不算是明珠暗投。」魏三與晉王交情極好,哪怕是魏國公奪了晉王的兵部的差事引得晉王破口大罵,卻並沒有損了這情誼。

  老太太知道兒子素與晉王交好的,想到遲遲不肯成親,不知抽得是什麼瘋兒的晉王,嘴角微微一抽。

  「你倒是與晉王不見外。」到底晉王是皇子,還是在京中權勢不小的皇子,老太太便嗔了魏三一句。

  「與他無用,咱們府裡頭丫頭們穿起來,不是也給他長面子了?」魏三也覺得魏國公府前世不修丫頭太多,哼笑了一聲方才與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張氏說道,「嫂子就費心將那幾匹霞光錦給丫頭們做了衣裳,不必動用府中庫房的料子。」

  他頓了頓,見如意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桃花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溫聲道,「只記得,裡頭那匹紅的,給我家小九兒做衣裳,旁的,幾個丫頭自己挑就是。」

  他不愛占張氏這點兒便宜。

  「三弟與晉王倒投緣。」張氏臉色不好看一則是因魏三不將自己這個嫂子放在眼裡,另一則,卻是這弟弟與晉王交好竟到了隨意拿晉王府中的料子不見外的緣故。

  當今文帝嫡皇子兩個,禹王與因年紀還小因此養在宮中並未封王的七皇子。然而庶出的皇子也都是人中龍鳳,其中晉王是裡頭的翹楚,這些年在京中往來迎合又得文帝倚重,說一句呼風喚雨也不為過,朝中對晉王為太子的呼聲極高。

  雖晉王的母族早就沒了,小小年紀喪母,然而耐不住這是一個極狡猾的人,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在朝中交遊廣闊,很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雖然這一次叫魏國公頂了他兵部的差事,然而這沒幾日,竟往戶部去了。

  這才是皇位的大敵,張氏見魏三吃裡扒外,恨不能給他一個耳光!

  「我與晉王相交,自然是為了投緣,不然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何必與他走動。」魏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將折扇輕輕在手中敲打地說道,「前頭男人的事兒,嫂子如今有孕,還是不要多管,只好好兒養身子,別叫母親失望就是。」

  他與晉王交好,魏國公都沒有多說什麼,張氏在此忿忿不平作甚?張皇后雖然如今在宮中獨寵,然而想要一手遮天,卻還早得很。

  「你!」這是叫自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張氏聽出魏三話中的骨頭,氣得渾身亂抖。

  張氏與魏國公府聯姻,就是為了張皇后的七皇子,魏三竟敢破壞,這,這也太過分了!

  「嫂子有話,還是與大哥說去,我不好與嫂子多說。」到底是小叔子,魏三很明白不好授受不親,又見前頭二老爺正對自己隱蔽地使眼色,便緩緩起身笑道,「外頭還有事兒,兒子們先走了。」

  他握了握徐氏的手,柔情萬種地飛了一個眼色,見媳婦兒紅著臉扭頭,便一笑,遙遙拿折扇點了點探頭探腦的肥仔兒,與魏二並肩走了。這走得倒是瀟灑,只是張氏磨了磨呀,就對徐氏冷笑了一聲。

  徐氏素來對這嫂子有限,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身上。

  「一會兒還有人進來,外人面前你們母女的官司,以後再斷。」老太太到底護著肥仔兒些,見徐氏不甘不願地應了,這才摟住了如意稚嫩的小肩膀兒微笑。

  此時外頭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簾子挑起,就見一個穿得極體面,面上一團和氣的中年婆子叫丫頭迎進來,見了上頭的老太太急忙請安,又與張氏等女眷請安,待老太太叫坐,便搭了下頭丫頭急忙端過來的一個矮凳坐了,面上帶著幾分恭敬地往上頭笑道,「老太太折煞老奴了,老奴得了便宜跑個腿兒,竟叫老太太這樣看顧。」她見老太太微笑,便笑著說道,「早些年老太太常往咱們府中去的,這些年卻少了。」

  「人老了,精神短了,我也走不動了。」老太太便笑道。

  這話不然,實在是因英國公與魏國公脾氣不投,方才疏遠了。

  「您瞧著氣色好著呢。」這婆子笑讚了一聲,見老太太身邊歪坐一個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的肥仔兒,目光就一亮。

  「這位,就是九姑娘罷?」她這一回面上的笑意就帶了幾分真摯。

  「是我家最小的小九兒。」老太太拍了拍懷裡的小丫頭,見她對那婆子微微頷首,面上有些親近,又有些和善,便笑著說道,「她一回來就說識得了一個美人姐姐,念念不忘睡夢裡都記掛著。我就說,誰家的女孩兒能美得叫這孩子睡得都不踏實呢?問了才知道,原來是你家的大姑娘。」

  她見那婆子並不謙遜,還有些得色,也聽說了英國公府宋雲玉的美名的,就知道雲玉之美所言非虛。垂頭與捂著嘴兒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如意道,「這回請了你去,你開心了?」

  「原是我心願呀。」如意咧著小嘴兒咯咯地笑道。

  「咱們姑娘回來也說,九姑娘叫她十分惦記喜歡。」素日裡總是帶著幾分輕愁心事的宋雲玉這一回一回家,眉目之間帶著與眾不同的光輝,彷彿從前的抑鬱都散去了,家裡沒有不歡喜的。

  待宋雲玉說起見了一個十分乖巧可愛,叫她愛得不行的肥仔兒,哪怕英國公十分鄙夷魏國公這個投機分子,卻還是為了閨女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叫府裡下了帖子,請魏國公這傢伙的侄女兒來府裡與愛女玩耍。

  因宋雲玉說起如意就喜悅,這婆子就對如意多了幾分尊重。

  「你們姑娘若是無事,也來咱們這府中。」宋雲玉極美,老太太又聽說她素有賢名,便有心叫如意與她交好。

  名聲這樣大,保不齊日後就跑不了是一個親王妃,日後若能庇護如意,就是如意的造化了。

  如意歪著頭想了想,見那婆子含笑說是,又說了幾句話懷念從前,已經有要走的意思,急忙跳到地上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九姑娘這是?」

  「九丫頭素來任……」

  「小九兒素來任隨本心,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老太太冰冷的目光落在插嘴的張氏臉上,看得她一哆嗦,這才與這婆子笑道。

  魏國公府主母是張皇后的侄女兒,行事頗跋扈,這婆子早有耳聞,又見她竟待隔房一個還是稚子的孩童如此刻薄沒有半分賢良,目中一閃。

  張氏一門出了兩位皇后,又有兩位嫡皇子,只要不出差錯,至少兩朝的富貴可保,因此張氏的女孩兒都十分搶手。

  前兒張氏一族相中了英國公世子,想著要聯姻招來做個女婿,不想卻叫英國公斷然拒絕。彼時府中還覺得英國公這是有些蠢,如今看了張氏行事,這婆子就得說,不結親,真是救了她家的世子了。

  若娶進門的跟魏國公夫人一個德行,英國公府天都得塌了。

  心中生出對張氏的幾分鄙夷,到底是積年的婆子,這婆子竟面上不顯,不到一會兒就恭敬告辭。

  如意遲遲不歸,顯然十分沒有規矩教養,張氏臉上就露出淡淡的笑意。

  這婆子視而不見,稽首告退往外頭去了,只是才走出院子,卻見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嘴裡喘著氣兒匆匆地滾進來,頭上帶著一抹薄汗。

  她的懷裡抱著一大把的嫩黃的早春花朵兒的花枝,見這婆子要走,急忙滾到了她的面前,喘了幾口氣兒方才將花兒塞進了詫異的婆子懷裡,大大的眼睛彎起來墊腳叫道,「給美人姐姐賞玩!」見婆子接了,肥仔兒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搖頭晃腦地說道,「自古寶劍配英雄,美美的花朵兒,就要配給美美的姐姐呀!」

  這婆子哪裡聽過這樣俏皮的話,頓時就笑了。

  「一定要送到姐姐的手上。」肥仔兒還不放心,拉著婆子的手殷殷地叮囑道。

  「姑娘放心。」

  「一定呀!」一隻肥仔兒抱著婆子的手臂一路跟著,戀戀不捨,直到這婆子都滿頭大汗地上車走了,還趴在門邊兒目送。

  「做什麼呢?」魏燕青正從此地經過,見一隻肥仔兒趴在門板上露出半張小臉兒往外探頭探腦,擺出一個望夫石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把妹妹抱起來問道。

  「小九兒,可算知道什麼叫織女恨了。」見不著美人兒,肥仔兒的大腦袋有氣無力地垂了下來。

  「見了我,也不開懷?」魏燕青今日做了些壞事兒正是心裡歡喜的時候,見妹妹的眼睛一瞥一瞥地偷看自己,眼睛裡都是對自己的垂涎,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昨兒,表哥與咱們小九兒說了什麼?」

  見如意歪頭疑惑地看著自己,他想到今日楚離與自己十分理直氣壯說的話,捏了捏妹妹的小肥肉兒方才柔聲說道,「你這個表哥素來狂狷,若說了什麼,不要往心裡去。」

  什麼叫肥仔兒很好,給我留著呢?

  微笑的美少年在清晨的涼風裡默默磨牙。

  給他留個屁!

  「知道,我已經與金……表哥說開了,他不是小九兒喜歡的類型。」肥仔兒聽明白了堂兄的話,仰著頭說道。

  「那小九喜歡誰?」魏國公世子一笑,俯身問道。

  「喜歡,喜歡大哥哥呀!」既然英國公府的美人兒不在身邊,魏九姑娘只能對眼前的美人兒甜言蜜語了。

  被肥仔兒抱住了脖子,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拱在自己的臉上,暖呼呼的。魏燕青心裡熨帖,雖然知道肥仔兒真愛很多,做不得數,卻還是獎勵地點了點妹妹的頭,生出興致來陪著她在園子裡玩耍了一會兒,就見遠遠地,張氏腆著高高的小腹瞇著眼睛憤恨地看向自己,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對張氏微微行禮,卻遠遠地避開了,這才抱著妹妹往另一處去,待如意隱約地問自己蘇懷之事,不由露出了疑惑。

  「今日見了他一面,並無不同,怎麼了?」他便問道。

  「大哥哥去問老太太,老太太讓說,我才說。」如意是個守得住秘密的人,對著手指頭小聲兒說道。

  魏燕青也並不勉強妹妹,況隱約也聽說昨日老太太發了火兒,將此事記下,又問如意往哪裡去,見她要回去與幾個姐姐一同玩耍,便送了她過去。

  此時,一輛車匆匆地從角門進了魏國公府,之後便有張氏身邊的心腹丫頭將一個一臉急色的男人給迎到了上房去。

  張氏此時正在房裡摔摔打打,將滿屋子的茶杯花瓶都摔在地上,許久之後,方才哭著罵道,「一個小丫頭罷了,做什麼總是壓著八丫頭顯出她?!前兒廣平王世子也就罷了,咱們不稀罕,如今英國公府也叫人來問她,哪裡還有八丫頭的立錐之地?!」

  明明如玉才是魏國公府嫡女,才該在王府世家走動聯絡與貴女相交,如今如玉不顯,卻叫一個隔房的丫頭奪了光彩去,如今魏國公府只知道有九姑娘,竟不知有八姑娘了。

  張氏雖然因如玉是個丫頭冷淡些,到底還是自己的親閨女,是自己的體面呀!

  「太太何必與一個小丫頭計較,她再風光,日後說親也得叫人打回原形!」便有一個婆子賠笑勸道,「八姑娘是國公爺嫡女,日後做王妃的。她,又能嫁什麼好人家!」

  這話倒極有道理,魏三清貴,如今在國子監為官,然而日後分家也不過是尋常官宦,如意的親事確實說不到極好的。

  張氏聽了這個方才容色稍緩,正要說一句別的,卻見外頭人影閃過,之後一個錦衣男子就倉皇地撲了進來,大叫道,「大姐不好了!」

  他一臉天都塌了的模樣,見張氏一怔,頓足叫道,「可不得了了!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奪了咱們江南三十二家牙行的生意,江南那頭兒,本錢都折進去了!」見張氏一待,他便紅了臉訥訥地說道,「大姐您給弟弟的那二十萬兩的本錢沒了,還,還……」

  「還什麼?!」張氏晴天霹靂,手腳都涼了,急忙問道。

  「弟弟還欠了外頭三十萬兩銀子。要不,大姐您借弟弟些?」這錦衣男人羞答答地問道。

  張氏一愣,雙目一翻頓時往後頭仰去。

  「太太!」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6:05

第30章

  張氏昏昏沉沉,哪裡還聽得到話兒。

  二十萬兩,這是她出嫁時大半的嫁妝與私房,若不是弟弟口口聲聲能賺錢,她也不會狠心將這麼多的銀子給了弟弟去江南做生意。

  如今,說全沒了?

  還想再管她要錢?!

  魏國公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兒上不來,險些隨了祖宗去了,此時渾身都發抖,通體冰涼,之後小腹劇痛。

  這不是口口聲聲喊幾聲肚子疼裝蒜,而是真疼了。

  身子下頭傳來濕潤溫熱的感覺,張氏心裡一動就知道不好,又見眼前六神無主地張著手看著自己的弟弟,忍不住閉了閉眼,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道,「去叫太醫來!」

  見幾個丫頭都瘋了似的往外跑,她也顧不得弟弟還在耳邊苦苦央求了,將個敗家貨推到一旁往榻上一滾,勉強睜著眼睛喘息了片刻,哆嗦著手腳叫道,「滾!滾!」她本應該下個月才生產,卻只怕是要提前了…

  想到弟弟竟然害自己早產,張氏眼睛都紅了,況肚子疼得要死,她一時便嚎啕了起來,也不知是擔心兒子,還是在心疼銀子。

  二十萬兩,可是她多年的心血呀!

  那男子見自己闖了禍,也嚇得不行,恐叫魏國公府的人拿住了治罪,嘴裡喊了一聲叨擾,也轉頭跑了。

  不大一會兒,就有一個匆匆而來的太醫並兩個醫女跟著丫頭們進來,見了張氏這是要不好也唬了一跳,又叫燒水煎藥等等,另叫人往上房去稟告老太太張氏早產,這才關了屋裡的門將張氏扶到了後頭躺下。見都預備好了,這太醫抹了一把汗,叫兩個醫女好生看顧,有些不滿地望了尖聲叫著的張氏,這才出去寫藥方子等等。

  張氏這不過是勳貴婦人,卻仗著張皇后將太醫當奴才,苦哈哈跟狗似的給拖了來,誰心裡會高興呢?

  如意正跟幾個姐姐在老太太面前嬉鬧,因宋雲玉到底是個溫和的性子,因此下的帖子也請了魏國公府其他的姑娘。她生得美貌絕倫,又身份高貴,得了她的帖子幾個女孩兒都眉開眼笑,哪怕是心中存了芥蒂與不快活的如畫,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著幾個年幼的妹妹在老太太面前無拘無束地嬉笑熱鬧極了,如畫卻彷彿經歷了大事,竟不似從前那樣明快,靜靜地坐在椅子裡,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老太太面前輕輕點頭的如月。

  老太太眉目慈愛地摸著如月的頭不知說了什麼,如月纖弱的身子微微一動,輕輕地點頭彷彿應了什麼。

  如畫目光怔忡,彷彿想到五姨娘才偷偷兒與自己傳的信兒。

  她聽說父親魏國公想叫如月說給定北侯做繼室,卻叫老太太給否了,言說如月的親事還有更好的。

  比做侯夫人還要好,能是什麼樣兒的親事?

  五姨娘偷偷兒抹著眼淚與她說起這個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哽咽道,「姑娘與我都叫她給騙了!她是拿著姑娘墊腳兒呀!讓出來一個尚書府公子成全她的好名聲,叫老太太憐惜她。連姐妹情深禮讓的話兒也出來了,把姑娘比得落了下乘,她倒飛到了天上去!」

  若不是如月吃了大委屈退讓了親事,老太太怎麼會彌補她一個更好的親事呢?況想一想就知道,若沒有退親,這第二門好親,來自勳貴之家的親事,本應該說給的是如畫兒呀。

  五姨娘在她面前哭得什麼似的,只說著了她的道兒叫如月做了好人兒,又擺出高潔的樣子來。

  想到蘇懷心裡大抵也是喜歡如月的,如畫心裡就擰著勁兒地疼。

  叫她穿得一身鮮亮,如月卻從來簡單打扮,果然迷住了蘇懷的心去。

  又有幾個小些的妹妹雖然嘴上並無芥蒂,然而隱隱卻冷落她,彷彿看不起她,如畫就輕輕地閉了閉眼睛。

  多年的姐妹,她不想把姐姐想得這樣壞,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叫她由不得不信。

  幾乎是一夜間,如畫就覺得自己彷彿從天真單純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心裡總是在盤算是不是有人害她,膽戰心驚的女子。

  如今瞧如月從容的樣子,只怕那門很好的親事老太太是要給她定下來的了,如畫抿了抿嘴角,努力在面上露出一個笑容來。

  「你已經見過了那家的姑娘,可覺得好?」西城侯府這門親,之前老太太本沒有想過,見如月點頭彷彿對顏敏十分親近,便柔聲道,「你不必擔心,西城侯府雖然這些年在京中尋常,卻也是百年的勳貴,代代相傳卻安穩如斯,內裡該是十分規矩的。西城侯夫人我見過兩回,溫柔和善,待前頭幾個兒媳婦兒都極好。你嫁過去只守著你夫君,也不會叫人磋磨。」

  西城侯府不算顯貴,不過是比別家多了一個爵位,然而如月嫁的那個雖是嫡子,日後卻不能襲爵,還是得靠自己。不過西城侯夫人是極有善名的女子,和氣溫柔,若不是看中了這,老太太本是要再給如月繼續看看別家的。

  她見如月目光如水,卻帶著幾分冷清,便歎息了一聲。

  「不要辜負了你母親對你多年的教養,好好兒過日子,啊!」她輕聲說道。

  「孫女兒一定好好過日子。」她守住自己的心,與夫君舉案齊眉,孝順公婆善待小姑友愛妯娌,好好兒養育自己的兒女,一生太平,就滿足了。

  不要與嫡母一樣,為了男人就抑鬱痛苦,最後賠上自己的性命,連孩兒都丟下了。

  如月小聲兒應了,低頭見一隻肥仔兒仰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面上便溫柔起來,點著她的大腦殼兒笑問道,「想什麼呢?」

  「小九兒想著,父親說的霞光錦裡頭那匹紅色的,給姐姐做嫁衣,一定好看。」托大方的金大腿廣平王世子的福,魏九姑娘的小衣裳一箱一箱兒的,在還沒有繼續長肉之前那都能穿。

  如意見如月含笑看著自己,便笑瞇瞇地腆著自己的小肚皮摸著姐姐的一根纖細的手指傻笑道,「穿得可好看了,叫未來的四姐夫迷住心去,以後離不開四姐姐呀!」老太太這些年到底年紀大了,精神有限,幾個女孩兒更多是叫如月帶著的,她自然想要如月更體面些。

  據說霞光錦是貢品,極難得的,如月若以此為嫁衣,能叫西城侯府更看重些。

  也能叫西城侯府看到魏國公府對如月的份量。

  「你呀。姐姐自己好料子有,你自己留著做衣裳罷。」如月摸了摸如意的頭,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如畫的臉上一瞬,心裡喟歎,卻移開了目光。

  她顧忌姐妹情深不假,卻也並不是叫人隨意猜忌還腆臉給人打的聖母,她不會對如畫落井下石,然而打從如畫疑她的那一刻開始,姐妹情分,也就這樣兒了。

  她還是她妹妹,卻不過是從前那樣兒的妹妹了。

  「寒酸死了!」如玉拉著如意要往一旁打彈弓,見如月看著自己微笑,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耳朵尖兒卻紅了,仰著頭也不看這個庶出的姐姐道,「前兒皇后娘娘賞了幾隻鳳釵,我瞧著竟舊得很,隨意地給你別佔著我的首飾匣子了!」

  她說完了這個,見自己也叫庶姐摸頭,頓時跳起來,怒視竟然敢在八姑娘頭上動土的如月許久,卻聽「嗷嗚」一聲,臉頰上傳來了溫潤的觸感。

  如玉扭頭,就見一隻肥仔兒正偽裝感動,撅著狗嘴往自己臉上啃。

  她下意識拿手一抹臉,抹下了一把口水,頓時暴跳如雷!

  「你你你!咬死你!」八姑娘頓時撲上去凶殘地張嘴把個肥仔兒摁在地上了。

  「八妹妹,九妹妹……」如眉嚇壞了,見兩個小姑娘在地上打滾兒嗷嗷直叫,跟著兩個妹妹亦步亦趨,都要哭了叫道,「地上涼,地上涼……」

  「別理她們,人來瘋呢。」如馨恨不能捏著小拳頭給如意加油多給如玉幾下,見肥仔兒還咯咯笑呢,又見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心裡就有譜兒了,轉頭見如月微笑看著兩個妹妹,遲疑了一下,方才低聲道,「四姐姐若以後嫁人了,多,多回來看看咱們,我想四姐姐呢。」

  她見老太太正緩緩笑著說如月嫁衣的料子已經有了,便露出歡喜,正要拍手叫好,又見如畫眼裡淚光晶瑩,一怔,就笑不出來了。

  到底是多年姐妹,如畫憔悴,她怎麼也沒法兒幸災樂禍。

  「五丫頭是妹妹,嫁衣雖料子比你姐姐的差些,卻也都是難得的料子。」老太太與如畫平和地說道。

  霞光錦她沒有,皇后賞下來的鳳釵也沒有,如畫心裡難受,急忙聲音嘶啞地應了一聲兒。

  地上一隻肥仔兒正在戰團中佔了上風,壓住姐姐拿大頭拱姐姐的臉,得意得直甩尾巴。

  老太太眼瞅著鬧夠了,小姐妹鬧騰了一會兒也精神,這才叫如意起來不許欺負姐姐,將兩個女孩兒都護在懷裡點著小孫女兒的頭笑道,「你呀!」她沉吟了片刻,方才看著如意柔聲道,「這轉過年兒去,小九兒也長了一歲,也該與你八姐姐似的往學堂去了。」

  因如意最小,因此才沒有幾個姐姐那般進學學詩詞琴聲畫等等,不過若不叫如意學這個,卻實在是害了她,總不能日後嫁了人往來相交,一問三不知,做個文盲麼?

  肥仔兒臉上精氣神兒瞬間消失!

  「小九兒還小呢。」九姑娘沒電了,怯怯地說道。

  旁的還好,進學之後,是要早起的呀!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九姑娘表示傷不起。

  「也該好好兒治治你。」如月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卻覺得自己方才笑得快活,哼了一聲方才說道。

  「不求你精通,只求你知道些,日後言之有物不要露怯就好。」老太太溫聲勸道。

  見無可轉圜,如意胖包子臉耷拉下來,奶聲奶氣地應了,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鑽進老太太的懷裡,大聲歎氣道,「從此周公是路人了!」

  老太太咳嗽著笑得不行,摩挲著耍寶兒的小孫女兒滿目慈愛,正還要好生安慰一些,卻見外頭一個張氏身邊的大丫頭匆匆而來,聲音都顫抖了地叫道,「老太太,太太,太太要生了!」

  這丫頭瞞住了張氏弟弟帶來的噩耗,只說今日張氏在外走了一會兒有些累著了,卻見老太太聽了這個就有些不快,驚覺這話倒像是在抱怨老太太刻薄非叫兒媳婦兒日日來請安折騰,急忙回轉地說道,「原是太太瞧園子裡的春色好,多走了會子捨不得回去。」

  「你們國公爺不在,我去瞧瞧。」雖然對張氏不喜,然而老太太也不會在此時看著她一個人艱難,便起身說道。

  「我也去瞧瞧母親。」如玉雖然心裡對張氏喜歡弟弟多過自己頗有埋怨,到底是母女,臉都白了。

  如意急忙拉著她的手安慰,幾個姐妹陪著老太太都往張氏的院子去了。

  一進去就見滿園的春花嬌嫩奪目,廊下立著好多的衣裳鮮艷的女人,目光不一地往上房看去,間或竊竊私語。見這些都是魏國公的妾,如意也不多看,隨著腳下不停的老太太越過了這些妾室就往上房去,卻見此時二太太與徐氏都已經等著了,二太太更沉穩些,已經調遣院裡的丫頭忙活,裡頭還傳來張氏的慘叫聲。

  「如何了?」女人生子是一道坎兒,老太太聽見張氏叫得淒厲,便與二太太問道。

  「太醫說嫂子激怒攻心。」二太太叫丫頭們自去忙碌,方才恭敬地與老太太說道,「是早產之像,有些艱難。」

  這話出來,廊下的那些妾室們議論聲更大,其中幾個臉上還露出快意的表情。

  「叫她們回去,少添亂!」老太太最看不得妾室猖狂,哪怕張氏不得她喜歡,卻也不會抬舉妾室,冷冷地說道。

  她一發話兒,那些妾室臉色都慘白起來,因知魏國公素來順著母親,不得不各自散去了。

  見她們都走了,憋著一口氣兒氣得小臉兒煞白的如玉方才吐出一口氣來。

  「八姐姐別惱,氣壞了自己,倒叫她們心裡稱願了。」如意對張氏死活不在乎,隻擔心如玉,便拿小手給她在背後順氣兒。

  「我進去看看。」老太太把如玉摟在懷裡好生安撫了一陣,聽見裡頭聲音不像,皺了皺眉說道。

  「母親在外坐鎮,我進去瞧瞧罷。」產房氣味兒不好,二太太恐老太太被衝撞了,急忙說道。

  「你們看著幾個丫頭。」見幾個孫女兒都惶惶不安,老太太止住了二太太與徐氏,自己帶著兩個婆子走進了產房,就見榻上張氏面無人色正在用力,兩個醫女還在一旁給她使勁兒,閉了閉眼方才到了張氏面前,與醫女一同鼓勵張氏生產。

  張氏生疼得要死,卻見著了老太太,心裡一驚,竟恐叫她害了去,渾身生出了一股子力氣,咬著牙尖聲叫了一聲。

  就聽一聲嬰孩兒的啼哭還有醫女驚喜的叫聲,她知已經生下了這孩子,雖然疲憊疼痛幾欲暈厥,眼睛卻亮得嚇人!

  「恭喜夫人!」一個醫女見張氏咬著牙目光期盼地看著下頭,急忙將一個哭叫的嬰孩兒包起來捧到她的面前去,喜悅道,「恭喜夫人,誕下一女!」

  張氏全憑毅力也要見一眼自己未來的依靠,眼看著一個皺巴巴的嬰孩兒到了自己面前,正滿心狂喜,面上的笑卻猛地頓住了。

  「一……一女?!」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6:44

第31章

  春深日暖,魏九姑娘圓滾滾的小身子在花叢之後若隱若現,探頭探腦。幾個臉色各異的丫頭正湊在一起說話,臉上的表情簡直沒法兒看,不過不管是惋惜還是幸災樂禍,打五日前魏國公夫人張氏生下了一個閨女,如今府中都稱的十姑娘之後,大傢伙兒忙碌都踮著腳尖兒不敢高聲,恐叫主子拿住把柄來撒氣,噤若寒蟬。

  一時魏國公府難得的太平,哪怕是春花燦爛,然而府中卻已然沒有人敢往院子裡來,恐叫張氏遷怒生出什麼好歹來。

  如意想到之前張氏幾乎氣絕,奄奄一息彷彿沒了指望不想活了的樣子,抖了抖小身子,覺得這伯娘其實有些誤了。

  生男生女不是一樣兒?雖兒子鼎立門戶要緊,可是女孩兒也不是外頭撿來的呀,不都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麼?

  至於絕望成這樣兒?

  況如意隱隱還記得從前看過的古書,上頭言及有一得寵的胖妃子……從這兒就能看出來了,這年頭兒,胖姑娘比消瘦美人兒還來的禍國殃民呢……

  當然這個扯遠了,不過是九姑娘給自己心理安慰並隨時準備效仿一二的意思。那美得叫君王不早朝名為玉環的妃子,也是個女孩兒,然而一旦得寵整個家族都雞犬升天惠及兄姐滿家族的顯赫榮華,何等氣魄?可見女子未必不如男子。

  那時不還有一句話來著,「使天下不重生男重生女」麼?

  雖然如意並不是叫家裡的姐妹往宮裡那吃人的地界兒去搏一個榮華富貴,然而也想勸勸張氏,為了兒子費盡心機,還不如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好好兒疼愛撫養。

  如玉因母親這一胎吃了多少委屈?病重之時想要聽母親的聲音,母親只說為了弟弟竟不願來。

  想到這個,如意就小小地歎了一口氣,見那幾個丫頭竊竊私語了一陣各自散去,這才扭著小身子出來,歪頭想了想滾到一旁折了幾枝矮矮的灌木上的花枝放在手裡,又見四下無人,也覺得園子裡荒涼,遲疑了片刻,便順著園子的小徑慢慢往另一處十分雅致的小院子走去。

  她也不蹦蹦跳跳的了,走到了這小院子的門口趴在門邊兒往裡看了看,見沒有敵情,這才艱難地爬過門檻兒,惦著腳尖兒往裡走。

  這園子是三房的所在,九姑娘每回回來都膽戰心驚,恐叫親娘抽成天邊兒的流星。

  老太太院子裡正氣氛壓抑,不僅是張氏產女——老太太也並不在意這個,而是因如畫的緣故。

  不知如畫與老太太說了什麼如今還叫老太太給關著,如意趕著勸了老太太幾回,只是老太太瞧著卻並不是十分動怒,而是失望。之後又有五姨娘叫給送莊子上去了,如意就知道不定如畫聽了五姨娘什麼攛掇幹了什麼蠢事兒呢,想到自己已經記不起從前開懷明朗的如畫的樣子了,如意只覺得婚事磨人。

  為了一樁婚事,竟然能叫一個清凌凌可愛的女孩兒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意只恐日後,自己也會如此。

  因老太太今日歇得早,魏九姑娘方才來撥冗看看親娘,點了卯好跑。

  一進院子,梗著小脖子探頭探腦警惕打探敵情的肥仔兒就被發現了,然而三房的丫頭只當視而不見,彼此若無其事地做著手中的活計,叫一個醒目的小紅包兒順利地滾進了正房去。

  見無人發現自己,魏九姑娘拍著小肥爪放心了些,從簾子的一角兒鑽進屋裡去,就見屋裡此時正有一個盛裝麗人揉著眼角有些疲憊地歪在軟榻上。

  她手中還有一本賬冊,只是彷彿她並不走心,隨意看了看這賬冊便丟在一旁,叫丫頭給自己拿了美人錘來錘著腿時,就見眼前一亮,喜氣洋洋的肥仔兒滾進來,咧著豁牙對她十分討好地笑,口中還叫道,「母親,母親呀!」

  「小沒良心的,我不去見你,你十天半個月都想不起我來!」徐氏方才正看自己的陪嫁莊子上的出息,因她養於富貴,嫁得顯赫,從來不大在意這個,看得也不經心,如今見了欠揍的閨女,目光一喜,喝了一聲方才招手道,「你過來。」

  見如意乖巧地滾到自己面前,她低頭捏了捏閨女的胖臉蛋兒,又搓了搓閨女的小肚皮覺得手感不錯,越發眉開眼笑起來,哼笑道,「瞧著胖了。」

  「吃的好睡得好呀。」九姑娘謙虛地眉開眼笑。

  「這個給母親。」見徐氏繃著臉要做嚴肅狀,眼角眉梢卻帶著笑,鬼精鬼靈的肥仔兒眼睛一亮,急忙捧著花兒與徐氏深情款款地說道,「只有母親的美麗,才能壓過這滿園的春色呀!」她搖頭晃腦把花一股腦兒塞在嘴角抽搐的徐氏的懷裡,見她花容扭曲地看著自己,急忙又笑了一下,這才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小聲兒說道,「母親,我想你。」

  徐氏待她真的很好,如意只覺得母親是天底下最叫她喜歡的人……之一。

  「你就知道糊弄我!」徐氏罵了一句,眉眼卻柔和了,將賬冊子放在一旁方才問道,「老太太與你幾個姐姐,這些天可還好?」

  因張氏痛哭流涕地鬧騰,老太太頭疼得不行,已經叫兒媳不必往上房去請安了。

  「還好。」張氏知道自己生了閨女那一日,如意在外頭就聽見裡頭淒厲的哭喊,之後據說張氏跟失心瘋兒了一樣,非說自己生的是個兒子,是有刁民……心懷叵測的惡人暗度陳倉,拿這麼個丫頭換走了她的兒子,竟顧不得自己產後虛弱從床上跳起來掀開了被子到處找了一回,沒有找著傳說中的兒子,又險些撲到老太太的身上去。等到她折騰完了,聽說那產房到處都是血。

  別說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兒,就是二太太與徐氏都目瞪口呆。

  還換了孩子……真以為這是梅花烙呢!

  因這個,如意算是服了張氏了,見徐氏目光關切,急忙說道,「老太太精神還好,只是不大愛說話。姐姐們……」她遲疑了一下小聲兒說道,「八姐姐精神不大好。」

  張氏瘋狂的模樣叫如玉嚇壞了,這幾日哭著往張氏面前安慰,卻叫張氏罵了出來,罵她是個喪門星,自己是個女孩兒,還帶了下頭這個也是個賠錢貨。

  雖然此時張氏心神不定口不擇言,是不能計較的時候,然而如意這幾日陪著如玉睡,卻聽見如玉偷偷兒躲著哭。

  她到底還小,哪怕平日裡厲害強勢,又怎麼受得了生母這樣的話。

  「八丫頭,也是可憐了的。」徐氏與魏三青梅竹馬長大的,從小兒就與魏國公府玩耍嬉鬧,自然親近前頭賢良溫柔的魏燕青的生母。

  雖然魏國公真愛另有其人,然而張氏那幾年趕著魏燕青生母病中時還耀武揚威□□赫赫在外與魏國公交往,鬧得滿城風雨就等人家原配死的事兒,也叫徐氏恨得牙根兒癢癢。她雖然心裡並不喜歡張氏,然而這厭惡卻並不會遷怒到如玉的身上,此時歎了一聲遲疑了一會兒,方才與如意叮囑道,「你勸著她些,這時候誰的話都要不走心。日後,她母親定然後悔失言的。」

  「我知道。」如意用力點頭。

  「她小小的孩子吃多了滋補的東西,恐補過了就不好了。」徐氏撐著頭想了想,叫人往外頭去取了莊子上進的新鮮的果子來叫往如玉的房裡送去,又使人往園子裡撈了兩條錦鯉來,叫裝進了缸裡去,與如意笑道,「給她養著玩兒,換了心情,對她的身子也好些。」

  她並不是一個偏心的人,又叫人往各房都送了,這才抱著如意顛了顛冷笑道,「至於你,很不必補了!」

  這麼胖,還補什麼呢?

  「我是撿來的麼?」肥仔兒頓時哭著問道。

  看著肥仔兒幹打雷不下雨,對自己扭著小身子嗷嗷叫,徐氏的眼神溫柔了幾分,摸了摸閨女的頭。

  她這大好的閨女,樣樣兒都叫她心裡喜歡得不行,如今,卻只恐日後出嫁所遇非人,叫惡人給禍害了。

  別以為這世上什麼都是好的,倒霉些的遇上了魏國公這樣的王八玩意兒,哭都沒地兒哭去。

  因只有一女,徐氏真是為閨女操碎了心,正了正她頭上的包包頭,掐了她的小臉蛋兒一把笑道,「可不是,撿了你來養胖了,再把你賣掉!」

  肥仔兒繼續嚎啕,為這個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世界絕望了。

  徐氏見閨女哭得嗷嗷的,笑得不行,揮揮手叫身邊忍俊不禁的丫頭們都出去了,這才挑眉道,「多哭一會兒,啊!左右是撿來的孩子,越哭我心裡越歡喜。」

  「我給母親好好兒笑一個!」肥仔兒臉色一變,張著嘴巴就撲到了徐氏的懷裡。

  「你呀。」徐氏懷裡都是閨女送得亂七八糟的花朵兒,滿懷的香氣,見如意開心地拱著自己的臉,臉色有一瞬間的憂慮,下意識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之後臉上又帶了笑容來若無其事地拍著閨女稚嫩的肩膀,柔聲問道,「前兒英國公府不是下帖子請你過府去?是哪日?」

  她夫妻美滿女兒乖巧,已是滿足,唯一的遺憾就是從生下如意到了如今,就再也沒有有孕。

  她與魏三的感情極好,中間並無旁人,魏三也日日努力,卻一直都不能有孕。

  徐氏說心裡話,是真心失望的。

  一個孩子總是孤單,以後也沒有個幫襯,不拘男女,她只希望再生一個,日後待她與魏三年老逝去,兩個孩子也能彼此扶持地走下去。

  雖然徐氏素來看不慣張氏這個嫂子,卻還是羨慕她的。至少,生了兩個女兒也有個伴兒不是?

  「咱們府上有事兒,四姐姐帶著我們給宋家姐姐回了帖子,說過幾日再叨擾去。」張氏這真是一團亂,況十姑娘還是早產,生來有些羸弱,總是有些不好,太醫忙忙碌碌來了好幾回,連宮裡的張皇后都驚動了賜了藥材下來叫好生調養。

  十姑娘又日日啼哭可憐得不行,這時候誰有心沒心沒肺往別人家熱鬧呢?如意想到之前見過一回這個妹妹,小小的十分可憐,便小聲兒說道,「我也擔心十妹妹。」

  「可憐你伯娘早產。」徐氏就沒明白,張氏這麼強悍的人,怎麼就突然早產,不過看張氏那瘋狂的樣子,也就不便多問了。

  太醫背後兒與老太太透了底兒,張氏這一胎凶險,還大悲大怒驚駭傷了身子,日後,恐不能再有孕了。

  如意懵懂地點了點頭,見徐氏輕歎,便趴在她的身邊,正要說些話兒來叫母親不要如此難過,就見外頭有輕輕的笑聲,之後,一個眉目俊美風流的青年持扇含笑走進來,見了如意目光就一亮,也不顧別的,隻走到了徐氏的身邊挨著她坐下,這才伸手將笑嘻嘻伸出小胳膊求抱的胖閨女輕鬆地舉到自己面前。

  見肥仔兒懸在半空還嗷嗷開心地叫,他便笑著與徐氏說道,「這丫頭,你都不必擔心她哪一日有默默無名的時候。」

  「這話何意?」徐氏看著魏三俊美如玉的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炫耀,還親了自家美名遠播的閨女胖臉蛋兒一下,因熟悉這父女倆都不要臉心裡咯登一聲,暗道了一聲不好就急忙問道。

  「今日連晉王都問我,家裡是不是有隻肥仔兒,是不是討人喜歡極了。」魏三桃花眼兒彎起來,容光煥發很為自家閨女得意。

  徐氏正強按住心裡的不安偽裝溫柔與夫君倒茶,聽了這個,恨不能操起茶壺砸這倒霉親爹的臉上!

  有隻肥仔兒?!

  肥仔兒的大名,已經無法阻攔麼?那日後怎麼嫁的出去!

  見父女兩個還沒心沒肺不當一回事兒,還覺得挺得意的,彼此頂著額頭嬉笑玩耍,徐氏咬著牙等著一會兒沒人時候把個魏三吊起來抽,面上越發溫柔地問道,「晉王,怎麼知道小九兒?」晉王雖然與魏三好得不行,不過彷彿從來不留意魏三的家事。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咱們家的小九兒已經名動四方。」魏三根本沒有把晉王知道如意當回事兒。前兒上朝那才叫驚悚呢,從來隻愛在魏國公面前拂袖而去一臉鄙夷的英國公,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地往魏三的面前來,僵硬的臉上竟然擠出一個和氣的笑容來,與他說了幾句話,還相約一起「喝茶」。

  後頭還有高大威嚴的廣平王與他說笑了幾句,只是廣平王面前卻是幾分幽怨。

  想到廣平王那幽怨得彷彿見了負心漢的表情,魏三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俊美的青年突然覺得冷。

  「若說廣平王與你突然親近起來的緣故,我還知道些。」廣平王世子十分喜歡魏國公府的肥仔兒表妹,送了好幾回東西,徐氏若還不知道,那真是死人。

  「我聽說廣平王世子嘴巴不饒人,壞得很,又傲慢,以後小九兒是不是遠著他些?」有這樣性情的人,大多喜怒不定,今日是喜歡,明日沒準兒死在他眼前都不能叫他掀一掀眼皮。

  況楚離心性涼薄京中頗有些毒辣等等的名聲,徐氏總覺得如意與他親近叫人膽戰心驚的,將心裡的不安與魏三說了,見魏三也皺起了眉頭沉吟了起來,徐氏便歎道,「咱們家,哪怕日後分家出去,也並不會潦倒,何必攀附王族顯貴,戰戰兢兢不快活呢?」

  與貴人親近是好,可是背後的苦楚也多,徐氏捨不得捨了如意去奉承貴人。

  「你說的,很有道理。」魏三低頭看著歪頭純潔地看著自己的肥仔兒,摸著她的臉目光溫柔地說道,「只是若廣平王世子好心一片,咱們原也不該辜負了。」

  「只看世子日後。」魏三見徐氏遲疑,便握了握妻子的手溫聲道,「他如今真心,咱們就該用真心回他。日後他撇開手去,咱們也不必扒著他這門富貴沒臉沒皮。隻全了如今的這……」他抿了抿殷紅的薄唇,看了看胖嘟嘟一團小倉鼠一樣兒的閨女,嘴角抽搐地說道,「這一番兄妹之情,也就完了。」

  關於廣平王與他傷心地評價他閨女紅顏禍水……

  胡說!

  他閨女明明只會幹辣手摧花!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7:15

第32章

  魏三正在為表哥表妹一家親欣慰,張氏的房中卻暗無天日。

  張氏呆呆地仰面倒在床上看著上頭的窗幔,身邊兒是啼哭的十姑娘,卻叫她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一個丫頭,生了有什麼用呢?

  這些日子因太醫說這一胎是個兒子,在府中十分囂張的張氏只覺得嘴裡發苦。

  魏國公聽說這是個閨女之後甩手就走了,抱都沒抱過這丫頭一下,可見在魏國公的心裡頭,閨女都是別人家的,只有兒子才是正經。魏國公走時張氏顧不得自己身子虛弱撲上去就抱住了魏國公的腰,哭著求他回頭多憐惜她們母女些,卻被冷冷地推開。直到此時,想到魏國公看向自己的厭棄的眼神,張氏都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呢。

  當然,做的是噩夢。

  想當年她與魏國公情投意合的時候,那個男人是怎樣用縱容的態度叫自己無拘無束的呢?

  怎麼一轉眼,就變了呢?

  張氏覺得傷心,身上虛弱得難過,隻勉強抬手擦了眼角的眼淚,見自己的婆子一臉小心地進來,手裡捧著一碗藥,她不禁悲從中來,嚶嚶地哭著問道,「那混賬呢?!」

  她如今渾身上下都沒有了鮮活氣兒,不僅是因魏國公的冷淡,還有自家倒霉弟弟給自己敗了的大家。想到自己的嫁妝銀子一下子就沒了大半,張氏心口都突突地跳,嚎啕道,「全沒了,全沒了!」

  她手裡把著銀子才不慌,這沒了銀子,在魏國公面前竟都膽小了起來。

  哪怕魏國公到了如今,連個名兒都沒給十姑娘取一個,張氏竟都不敢與之爭辯。

  「太太別哭。」張氏還不知道自己不能生了,不然只怕投繯自盡的心都有了。這婆子臉上也憔悴得不行,見張氏哭著,急忙將藥放在一旁上前扶住她,不敢深勸,勉強柔了聲音說道,「銀子沒了就沒了,太太的身子骨兒不是比什麼還要緊?這還是月子裡呢,哭傷了身子,不說國公爺,就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也得心疼?」

  見張氏不哭了,她心裡鬆了一口去方才笑著說道,「有皇后娘娘做主,日後咱們什麼銀子掙不回來?」

  「你說的對!」張氏本急怒迷了心竅,聽了這婆子的勸,目中一亮,抓著她的肩膀目光狂亂地搖晃著說道,「日後,日後我再生個兒子!有了姑母做主,這國公府都是我們的!」

  到時候多少個二十萬兩沒有?張氏雖然也是豪族,卻並沒有魏國公府百年的顯赫積累,她初嫁進來的時候往後頭那一排排庫房去,差點兒叫裡頭的珠光寶氣給閃花了眼。想到那些財寶,張氏方才精神了一些。

  生個屁!

  這婆子心裡腹誹,嘴裡哪兒敢說呢?哄了張氏將藥喝了,給她墊了墊身後的枕頭方才急忙問道,「咱們十姑娘……」

  「養著罷。」張氏初時不愛看十姑娘,只是到底是自己生的,如今好了些,便耷拉著臉說道。

  「還送去老太太房裡?」見張氏這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這婆子從前叫如玉吃噠過,心裡本就生恨,如今便添油加醋地說道,「老奴有些話兒憋在心裡頭,不說出來對不住主子。」

  「你說。」她到底是張皇后給的,張氏便隨意了幾分,目光落在關得密不透風的窗子上,覺得憋悶,又想到這些日子沒有人來看望自己,便有些不快。

  她到底是嫂子,二房三房的兩個弟妹知道她身子不爽利,怎麼不來看望她?

  「要我說,姑娘還是養在太太身邊兒才好。」這婆子急忙賠笑道,「八姑娘從小兒就叫老太太抱走,與太太可不大親近,裡裡外外都是老太太,姐姐妹妹小姐。前兒因老奴說了九姑娘幾句不好聽的,請八姑娘上心別叫人唬了,姑娘將老奴罵出了屋子!」

  見張氏消瘦蒼白,少了幾分明艷的臉閃過怒氣,她就知道自己的話叫張氏走心了,越發地說道,「八姑娘如今咱們是教不回來了,莫非太太要眼瞅著十姑娘也叫老太太禍害了?」

  「你說的竟有些道理。」如玉是個牛心古怪的性子,張氏也覺得長女性子不好,聞言便微微頷首。

  「以後有皇后娘娘,咱們姑娘們都是有大造化的,保不齊就是一個王妃。」這婆子便笑道,「姑娘做嫁得顯赫,與太太親近才叫太太得計,不然,豈不是便宜了旁人?」

  雖然張皇后膝下的七皇子與魏國公府的姑娘們差著輩分,不過皇家封王的不在少數,張皇后若是做主,張氏兩個閨女都有好前程。

  張氏聽到這裡已經連連點頭,之前因生了閨女的絕望都慢慢地散去,目光落在抽抽搭搭揮著小胳膊十分可憐的十姑娘身上,低聲說道,「只要這兩個孩子有了前程,日後回頭,就能幫襯她們弟弟了!」到時還有孤掌難鳴的魏燕青什麼事兒呢?

  您還惦記兒子呢?!

  這婆子心力交瘁,哄著張氏把心都放在十姑娘身上,又想到張氏這身子不能再生心中一凜,腦中想了無數,許久之後,見張氏正一臉慈愛低頭去抱了十姑娘在懷裡逗弄,目光一閃便又捧了一旁的一碗溫熱的湯水來小心餵給張氏。

  見張氏探頭喝了十分受用,她方伸了伸床上凌亂的錦被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皇后娘娘在宮裡知道太太遭了大罪,心疼得什麼似的,若不是不能出宮早就來看望太太了。這幾日宮裡的藥材太醫不斷,都是皇后娘娘的心意,惦記您惦記得夜不能寐。」

  「姑母有心了。」張氏只比張皇后年紀小了一些,從小兒感情最好,聞言便感歎道。

  「等太太出了月子,不如往宮裡去給娘娘請安,一則安娘娘的心叫她不必牽掛,一則……」這婆子便笑著說道,「太太帶著兩位姑娘進宮去,到時候娘娘誇讚兩句,那多體面?到時候咱們八姑娘十姑娘,誰還敢小看呢?」將自己心裡的算計都說了,這婆子卻掩下了心裡另一件不敢叫張氏知道的緣故。

  張氏既然不能生,張皇后斷然不能眼看著魏國公府落在魏燕青的手裡,她得求張皇后好好兒預備著章程,未雨綢繆。

  張氏聽到了這兒,越發有了底氣,況又想到一事,目中閃過一抹恨色,想了一會兒方才冷笑說道,「只帶著八丫頭十丫頭往宮中去,老太太又要說我的閒話,罷了,便宜了九丫頭,待我身子爽利了,帶著這丫頭往宮裡去見見世面!」

  她說著這個,面上卻帶了幾分異色,那婆子本心裡疑惑怎麼竟叫九姑娘出頭,之後一想,露出了一點恍然大悟來,與張氏奉承道,「還是太太算計得好!」

  張氏便拍著女兒冷笑了一聲兒。

  如意此時只管裝乖賣巧,哪裡知道別人心裡的話呢?魏九姑娘坐在親爹的腿上,看著親爹與親娘說笑。

  魏三與徐氏情投意合,從小兒一起長大的,長大了又生出了情意來做了親,最是要好的了,眼下雖然閨女鬼頭鬼腦偷看,卻擋不住柔情萬種。

  今日徐氏穿了一身兒湖水碧色的春衫,手上攏著一隻翡翠鐲子,彷彿一汪幽深清涼的碧綠湖水被攏在了她雪白的皓腕間一般。魏三執著面色嬌紅的徐氏的手腕兒,抬眼,一雙桃花眼裡情意瀲灩,將本就是有些羞了的徐氏看的臉上一紅。

  她本就是極俏麗的美人兒,艷若桃李,此時雙頰染上了一抹紅潤,又帶著成熟女子的風韻,風情萬種,竟叫人看的移不開眼去,見魏三用力握住自己手腕兒,徐氏便扭頭唾了一口。

  她欲推還迎,回頭對魏三含情一笑。

  魏三也笑了,才要把手上的扇子放下摟過妻子,就陡然聽見咯咯的笑聲。

  情到濃時旁若無人的夫妻倆都僵硬了,就見一隻肥仔兒目光炯炯正在圍觀。

  徐氏這回是真臉紅了,一臉凶殘地抽回魏三手中的手腕兒扭頭不理,見魏三歎氣,便罵道,「閨女還在,你發什麼瘋!」

  莫非方才蕩漾的只有魏三老爺一個?魏三唾面自乾,拿扇子給自己扇了扇卻覺得越扇越熱,不由低頭自家礙眼的閨女道,「小九什麼時候回去?」

  「不急。」肥仔兒用老實純潔的眼神端坐親爹腿上,一笑,奸詐地露出小豁牙來。

  「可是爹很急,啊!」閨女總是這麼欠抽,魏三老爺真擔心哪天忍不住把個作死的肥仔兒順手給賣了,見死丫頭開開心心地喝茶吃點心,彷彿是要常駐,風流倜儻的魏三總算知道什麼叫第三者插足了,他到底是個隨心的性子,含笑想了想,低頭在閨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不知許下了什麼好處,見肥仔兒的眼睛都亮了,便拿扇子敲著手心兒挑眉問道,「如何?」

  「成交!」那什麼……據說親爹能偷來晉王殿下新入府的一隻大八哥兒,會說話的,肥仔兒覺得比起八哥兒,親爹親娘真是不值一提。

  與魏三擊掌,誰都不帶反悔的,如意也往外頭看了看天色,見這時候正該是魏燕青午睡的時候,鮮嫩的美少年遠比老菜邦子親爹叫人垂涎多了,急忙扭著小屁股艱難地跳下了魏三的腿,又與徐氏拱了拱討好了一下,拐了一隻十分精緻的小荷包兒來美滋滋掛在身上。

  今日收穫不錯的魏九姑娘刷完日常副本豐收而歸,邁著八字步兒走到了門邊兒上,走出去,卻又從簾子後頭探著一顆小腦袋賊兮兮往屋裡看。

  就見此時靜悄悄的屋裡,暖暖的春光之下,魏三修長的手指點著自己的眼角偏頭,對徐氏柔情一笑。

  他起身,用一種懶散優雅的姿勢斜斜地歪在徐氏的榻上,撲面而來滿滿的叫人喘不過氣的風情。

  徐氏看著這樣兒活色生香的俊美青年,雖板著臉,卻軟軟地往魏三的懷裡依偎而去。

  之後就少兒不宜了,九姑娘對之後的發展半點兒興趣都沒有,只看魏三一招兒就降服了徐氏,頓時醍醐灌頂,默默記在心中,邁著小短腿兒就往堂兄的屋裡滾。

  因滾得太急,胖嘟嘟一團的九姑娘呼哧呼哧滾進了魏燕青的臥房,就見此時臥房之中靜悄悄的,一旁有香爐吐著一點香煙,靜謐美好。魏燕青的帳子落了下來,裡頭有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彷彿是睡著,一動不動的。

  如意賊頭賊腦地四處一看,見屋裡今日一個丫頭都沒有,頓時眉開眼笑,又回憶了一把親爹的誘人姿勢,這才躡手躡腳地到了床邊,小聲兒喚了魏燕青一聲,見堂兄沒有回應,便嘿嘿地笑了。

  她熟練地爬上床,避開了床上面朝裡睡著的青年,滾到了床尾去,想要先預習一下。

  艱難地仰天翻著小肚皮起不來的肥仔兒傷心地發現,自家親爹那風流倜儻的姿勢,一隻肥仔兒學起來真是好生艱難。

  勉強把小胖腿兒窩在了一旁,九姑娘擰著胖腰肢努力在錦被上擺出了一個看著為一,本質是一個s型的曼妙身姿來,又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兒,將肥爪子托在了胖嘟嘟的臉上,這才吐出一口氣來,只覺得這麼個狗屁姿勢多做真是能要人命。

  唯恐一口氣上不來見了祖宗沒臉說自己是臭美死的,肥仔兒急忙用一隻空閒的小手兒推了推床上的人影兒,翻著白眼兒……嫵媚的白眼兒叫,「大哥哥,大哥哥!」

  就看一眼!

  她她她,她要不行了!

  急的吐了血的肥仔兒胳膊腿兒都不是自己的了,只看見那少年動了動,便再也堅持不住,仰面朝天躺平了自己吐舌頭奄奄一息。

  正心中感慨術業有專攻,魏九姑娘就只覺得一股有些熟悉,有些叫人心慌的香氣慢慢變得濃烈起來,這味道不對,她急忙一個打滾兒爬起來搖搖晃晃坐在錦被上往兄長處看,卻叫一隻修長的手指挑在了她的胖嘟嘟的下顎上。

  她心中一慌呆呆抬頭,入目的,卻是一張艷麗得驚心動魄,叫人無法呼吸的美貌的臉。

  這妖冶美艷的少年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裡衣,瞇著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自薦枕席?」他微微一笑,將個驚呆了的,不明白為啥堂哥變表哥的肥仔兒用手指輕輕一戳,看她小烏龜一樣仰天翻倒,劃拉半天沒翻過來,目中閃過笑意,險惡地說道,「你這肥仔兒,嘴裡喊著不要不要,身體很誠實麼……」

  之前,不是不要嫁給他?

  如今,怎麼這麼主動了?

  「您走錯片場了,」叫這一句話雷得虎軀一震更翻不過來的肥仔兒奄奄一息,舉著小爪子有氣無力地說道,「霸道王爺愛上我之超h篇,那個在隔壁來的,表哥!」畫風突變,肥仔兒覺得壓力很大!

  對面的美貌少年卻心情不錯,懶得理會肥仔兒嘴裡沒聽懂的唧唧歪歪,俯身而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7:43

第33章

  魏九姑娘叫金大腿逼在角落,眼裡全是晶瑩的眼淚花兒。

  她想跑,然而面前這少年把路堵住,想撲倒這少年……那指定這劇本兒就成霸道王爺愛上我,或是清純絕色五歲小妖妃了……巨大的悲劇從天而降,禍從天降的魏九姑娘不得不嗷嗷叫道,「你,你!大哥哥呢?!」

  她家美人兒大哥突然換了一張臉,畫風都變了,太叫人傷心了。

  更叫肥仔兒傷心的,是美人大哥的床從來都是九姑娘的底盤,神聖不可侵犯,這表哥怎麼好一起睡呢?

  說到一起睡,正嗷嗷叫救命的肥仔兒目光游弋了一下,想到兩個各有千秋的美少年相擁而眠……

  「想什麼呢!」見肥仔兒一會兒悲憤一會兒傻笑一會兒自己賊眉鼠眼看他,不大一會兒自己摀住了小鼻子彷彿連鼻血都要流出來了,楚離瞇了瞇眼越發湊近些,突然想到這肥仔兒隱隱露出的一點小愛好來。

  他摸了摸自己美艷精緻的臉,臉色黑沉一瞬伸出手提住小東西的脖子帶著幾分威脅地說道,「再想沒有的事兒,本世子就把你……」他目光掃過抖了抖小身子討好地看著自己的如意,見她今日眉目清朗十分開心,慢慢地說道,「把你賣掉。」

  「本姑娘……」

  「論斤賣。」世子大人瞇著眼睛說道。

  肥仔兒沉默了。

  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需要論斤賣的,那是……

  「表哥?!」就在魏九姑娘想要叫一聲自己還沒上膘不能出欄兒的時候,就見床外,一隻修長的手挑起了天青色的帳子,露出了魏燕青詫異柔美的臉來。

  見床上自家表哥披著單衣冷冷看過來,手上還摁著一隻奄奄一息的肥仔兒,魏國公世子的心靈受到了很大衝擊,急忙上前將妹妹給挖出來抱在懷裡順毛安撫,見妹妹的小胖胳膊緊緊環住自己的脖子,小身子一抖一抖,便與楚離埋怨道,「九妹妹還小,表哥當心嚇著她。」

  他聲音溫柔,懷裡的小身子聽了,感動地扭了扭,越發往他懷裡鑽,彷彿是在尋求庇護。

  「蠢。」見肥仔兒竟敢裝可憐博取同情,還偷偷兒回頭對自己做鬼臉兒,楚離傲然地看了愚蠢的表弟一眼,往床頭一歪,挑著自己一縷修長的黑髮慢慢地說道,「罷了,看在今日本世子心情不錯。」

  他修長的身軀在錦被之中若隱若現,肥仔兒覬覦地偷看了一眼,就見這青年從錦被裡丟出一個匣子來,丟到了魏燕青的面前,漫不經心地說道,「給你留著做私房,不然,堂堂魏國公世子竟要窮困而死。」

  魏燕青雖然有老太太背後給的銀子,然而到底國公府是魏國公當家,平日裡也不能過於靡費。

  「多謝表哥。」魏燕青見慣了楚離的嘴巴,眼下笑若春風,身邊一動,一顆小腦袋探到他手邊,好奇地與他一起看。

  他一翻開,就見匣子裡,是厚厚的幾本賬冊,及厚厚的銀票,至少都有四十萬兩。

  「母親說了,你手上有錢,她也心安。」見魏燕青欲言又止,楚離揪住了對銀票不感興趣的肥仔兒的小包包頭,看這肥仔兒捂著小腦袋與自己咿咿呀呀地叫喚,便擺手道,「左右都是一筆橫財,你我大哥二哥,各自分了就是,不必分彼此。」

  廣平王府豪富,他作為獨子並不差這點兒銀子。況他生母禹王妃是把魏燕青放在心頭疼愛,總是擔心魏燕青吃苦受委屈,如今有了錢,雖然這一回魏燕青只是出謀劃策,並未拿銀子投進來坑人,卻還是分了他一份兒。

  「多謝姨母了。」魏燕青知道若不收,禹王妃更要為自己日日惦念,不欲叫長輩擔心,他便將這匣子放在了一旁。

  這筆橫財就是張氏的友情貢獻了,張氏一族在江南的買賣極大,號稱三十二家牙行壟斷江南,說一句金山也不為過。雖然這一次他繼母只是損失了二十萬兩,然而張氏這全家損失的,可就不是這一點半點兒了。

  百萬兩,還是有的。這一回張氏一族也算是傷筋動骨了,不僅家中財路命脈斷了一條,日後只怕還要動搖根本。

  張氏動盪,就是後宮張皇后要發愁的了,魏燕青對張皇后只要說聲抱歉,說一句無可奈何。

  誰叫當年……張皇后她侄女兒間接逼死了她的母親,叫他母親抑鬱而終呢?

  魏燕青又一笑,見懷裡肥仔兒正撅著小屁股吭哧吭哧與挑眉懶洋洋的楚離拔河,想把自己包包頭解救出來,嘴角頓時一抽。

  「表哥該起了。」楚離今日上門一臉的疲色,彷彿好幾日沒有合眼。魏燕青知道這表哥因心機過人,因此江南收攏張家所有買賣都是他親自督辦,一絲一毫都不曾疏漏。如此耗費心血,叫魏燕青自己說,短短時間就掐斷了張氏的財路自己取而代之,還要扣住不能叫張氏轉移財路上的人脈往來等等,他是沒法兒做到的。

  楚離都攬在手中一個人費神,他心中一軟就叫他睡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兒休息一下。

  若不是知道作死的肥仔兒竄了進來,魏燕青是不會這個時候過來打攪的。

  楚離這人性子掐尖要強龜毛的很,自己睡的床,斷斷不肯與人分的。

  當然,也不許人打攪,難得如意進來攪和了他睡覺,卻沒有叫他惱怒。

  見肥仔兒力氣小,把小腦袋都頂在這表哥的胸前,魏燕青目光一閃,看向楚離的目光就帶了幾分思索。

  楚離從來不與人肌膚相親的,眼下肥仔兒竟然趴在他的胸前嗷嗷叫,他竟然還十分有興致的樣子……

  這節奏不對呀。

  覺得有些問題,魏燕青心中一凜將嗷嗷叫自己給做主的妹妹搶回來退後了幾步離床遠些,見楚離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目光瀲灩之中又帶了幾分黑沉,他避了避,摸著妹妹的頭柔聲說道,「表哥與你鬧著玩兒呢。」見如意點頭,他頓了頓便含笑溫聲道,「表哥才給了我一筆橫財,一會兒,分給小九兒,給你做嫁妝?」

  他手上有這麼多的銀子並沒有用,銀子多了他也沒有什麼興趣,還不如給妹妹做嫁妝以後仗腰桿子。

  「不要。」如意搖頭。

  「她就喜歡金燦燦亮晶晶的金子銀子。銀票,一張紙罷了,上頭的銀子虛無縹緲,她喜歡才怪。」楚離臥在床上冷哼道,「比起來,還不如一碗肉實在!」

  如果肥仔兒敢大聲說話,一定要喊一句知己呀!

  只是才頭上被動了土,魏九姑娘也是有尊嚴的人,哼哼著扭著小腦袋決定三天都不跟金大腿說話了,表達自己的憤怒!

  「表哥倒是明白妹妹。」魏燕青知道楚離對人心看得最準,雖心裡也十分同意,面上卻只是漫不經心讚了贊,彷彿這是稀鬆平常之事,見楚離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彷彿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他只是笑了笑,把個氣哼哼的妹妹抱在懷裡慢慢順著她稚嫩的脊背。

  見這肥仔兒懶洋洋哼哼唧唧的與自己撒嬌,秀美的少年坐下來與楚離問道,「表哥這一回,可有什麼難以決斷之事?」見楚離緩緩搖頭,他便皺眉道,「太太聽見買賣不好就身上不爽利,眼下正不舒坦。」

  他並沒有想到張氏心理素質這麼弱,一驚之下竟早產,雖然並不是他做下的惡事,到底是他的緣故,因此對才出生的妹妹頗為愧疚。

  這些日子老太太院子裡往張氏面前撥過去的精緻的吃食藥材,魏燕青也都加了自己的那一份,平日對十姑娘也頗為垂詢。

  當然,愛心只對十姑娘,張氏的死活,世子就管不著了。

  「活該她蠢,更蠢的是她那個蠢貨弟弟。」楚離薄紅的嘴唇跟刀子似的,慢慢地說道,「知道姐姐身子重,竟還敢將這樣的大事告知,這簡直就是盼著她死。」見魏燕青一愣,他便冷笑道,「真是人頭豬腦,可憐投錯了胎,不是當年他爹娘從圈裡抱養的罷?」

  見魏燕青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楚離一頓方才哼笑道,「我若是他爹,當年還不如生下來掐死。」若不是張氏的弟弟給力,張氏也不會早產。

  他與魏燕青不同,從來不會把這些算在自己頭上。

  「早知道是這麼個笨蛋,當初就應該把他射……死。」一臉認同覺得金大腿說得不錯的魏九姑娘搖晃著小腦袋跟著說,待說到一半兒發覺不對,急忙圓場。

  「為什麼是射死?」魏燕青詫異問道。

  「這個……」肥仔兒心虛地垂頭戳著自己的胖手指,妄圖用傻笑來逃避回答。

  「方纔,這肥仔兒說得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楚離瞇了瞇眼,覺得這小東西說的定然不是好話,心裡有詭異之感,卻只是哼笑了一聲,見胖糰子見自己說話哼了一聲扭曲,彷彿很有氣節的模樣,他只是挑了挑眉將此事記下,與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魏燕青不懷好意地說道,「瞧瞧你們屋裡這幾個歪瓜裂棗,簡直就是丟盡了你的臉!」

  他話音才落,外頭一個美貌的大丫頭小心翼翼地進來,聽見這個花容扭曲。

  這丫頭把茶點擺在桌上,恐被繼續人身攻擊,踉蹌地去了。

  血槽基本清空,已經奄奄一息。

  楚離卻只當沒有看見,每年倒在廣平王世子人身攻擊之下的不知凡幾,世子大人從不在意凡人的想法,見屋裡又清淨了,他便挑眉在魏燕青笑得日月無光之中懶散地說道,「不如,我送兩個小廝,出門也體面。」他頓了頓,見魏燕青搖頭拒絕,哼了一聲,仰頭說道,「我在江南買了一個小戲班子,唱的雖然尋常,卻有幾分新意,你若喜歡,送給你叫你天天聽著,心裡歡喜些?」

  他的眼睛飛快掃過如意,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可惜的是魏九姑娘才得了親爹的許諾能得晉王的一隻大八哥兒,暫時對小戲子無感,況唱戲咿咿呀呀的,雖然也熱鬧,然而魏九姑娘暫時欣賞不了這個美,還不如八哥兒有趣兒呢,因此也沒有什麼好奇的,她低頭默默地啃手上魏燕青塞給自己的點心,聽著魏燕青與楚離說話,聽見魏燕青問了禹王妃廣平王妃兩位的安康,又問了些別的,方才聽魏燕青遲疑地問道,「表哥心中,另有何事?」

  「韋氏回京了。」楚離攤著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話一出,不僅魏燕青一怔,連對點心無窮大興趣的如意都捧著點心在唇邊呆住了。

  「誰?」

  「韋氏,禹王殿下身邊兒的韋側妃。」楚離笑得帶著幾分風情,見魏燕青皺眉,便哼笑道,「她算什麼東西,值得你如臨大敵。」他從來不覺得韋氏是個對手,只覺得她在面前蹦躂礙眼。禹王妃也是這麼個意思,韋氏不足為慮,把她時刻放在心上卻移了生活的根本,為這樣的女人日日都不開心,那才叫蠢貨。

  也因這個,見魏燕青沉默,楚離便搖頭說道,「你心裡把她……」

  「她害死了母親。」魏燕青低聲道。

  「總有一次,咱們將她拖到姨母的墳前,千刀萬剮。」楚離看著魏燕青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她怎麼回京了?」魏燕青強笑了一聲兒,這才問道。

  如意擔憂地摸了摸堂兄的臉,小聲兒安慰他。

  「她心裡裝的都是大事,京中風雲湧動,她自然不放心,想來湊熱鬧。」楚離的目光在如意的身上掠過,見她一門心都在魏燕青的身上,抿了抿嘴角,再一次發現這小東西真是喂不熟,緩緩地說道,「你父親該知道此事,不然這些時日他不著家,日日在外,你心裡不疑惑?」

  韋氏與魏國公當年愛得天崩地裂的,若不是魏國公府老太太斷然不肯叫韋氏進門為妾,後頭也沒有禹王什麼事兒了。

  老情人回京,魏國公哪裡還能想到家中的老娘妻子。

  「怨不得這兩日,說他連新寵的通房都疏遠了。」魏燕青瞇了瞇眼,慢慢地說道。

  「你若是心裡過不去,我陪你演一場好戲,與她玩玩兒?」這才是楚離今日來尋表弟的緣故,見魏燕青抬頭看著自己,他修長的指尖兒一握,慢慢地說道,「母親說,留著她還有用。留著她這條命,咱們先討些利息回來,這個,還是可以的。」

  韋氏既然敢回京中來,就得知道,這裡是他的天下。想當年柔弱無力只能隨著生父丟棄不能反抗的嬰孩兒早就長大,他已經有能力給自己尋報仇之機。

  韋氏還以為是當年一手遮天之時,卻不知京中早就換了天地。

  「好。」魏燕青也想看看韋氏倒霉,便微微頷首。

  豎著耳朵聽的肥仔兒急切舉手,要一同去看狐狸精倒霉。

  魏燕青雖然因不願叫妹妹看見醜惡遲疑,到底撐不住肥仔兒的討好央求,便欲帶她同去。

  「你倒是愛湊熱鬧。」楚離自己穿了衣裳,整理好了又是一個絕艷的少年,見肥仔兒在魏燕青懷裡撒潑打滾兒,便點了她的腦門兒一記。

  很有尊嚴的魏九姑娘嚴肅臉推開他的手指,表示自己冰清玉潔!

  「真不與我說話?」世子挑眉問道。

  九姑娘扭頭不理,很有氣節。

  「可惜了。」見肥仔兒很有骨氣,廣平王世子並未在意,見這肥仔兒抖著耳朵偷覷自己,便把玩著手邊的一枚晶瑩的美玉笑道,「才從江南運回來的東西,雖然稀鬆平常,只配庸碌俗人……」

  「表哥!你是我親表哥!」他話音未落,一隻肥仔兒已經伸出小爪子,深情地抱住了他那張擎著美玉的修長的手。

  魏燕青一待,目光所及一隻肥仔兒諂媚討好,頓時瞠目結舌。

  他突然想起妹妹曾搖頭晃腦與自己戲言的一句話,雖然有些怪,卻很貼切眼前。

  真是帥不過半炷香啊!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8:06

第34章

  魏國公世子一聲長歎從自家臥房一直到了國公府外。

  他秀美的臉上滿是憂愁,默默地看著抱著一枚美玉眉開眼笑,咧著小豁牙挺著小肚皮與自己獻寶,彷彿還要把美玉放在嘴裡咬一口的妹妹,溫柔地伸出手來,把這美玉從妹妹的懷裡搶出來免得傷了她僅剩的小乳牙。

  如今的豁牙,就是這肥仔兒啃金子的時候,啃掉的呀。

  被溫柔對待的肥仔兒開開心心拱自家堂兄白皙的手。

  魏燕青叫妹妹這樣親近,臉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帶著示威地往一旁看去,就見一臉笑意的楚離懶懶地歪在車上的一個墊子裡。這表哥哼了一聲,肥仔兒就機靈靈兒一抖。咳嗽了一聲,魏國公世子就笑不出來了。

  他絕望地發現,自家堂妹已經轉頭慇勤地給美人倒茶。

  「表哥不舒坦?喝口茶就好了。」因得了寶貝因此十分慇勤的肥仔兒扭著小屁股,在車裡忙前忙後,把桌上的茶水點心都往金大腿的面前放。

  「可好吃,可好吃!」她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眼睛裡是純然的快活與天真,叫楚離看了她一眼,便敲了敲她的頭。

  他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乾淨直白的凡人,叫他一看過去,就覺得滿心地輕鬆快活。

  「沒見識,這麼一塊玉也當寶貝。」廣平王世子默默地回憶自家王府的庫房,覺得那裡頭的寶貝更多。

  左右放在暗不見天日的庫房不過是蒙塵罷了,不如丟給肥仔兒玩兒,其實,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心中微動,準備回去王府就抄家的廣平王世子見眼前的小包子歪著頭看著自己,便瞇眼問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玉是表哥給的,那就是最貴重的了。玉有價,心意無價,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肥仔兒意圖把自己的小貪財拔高到一個精神高度光輝一下,來彌補一下自己已經暴露得支離破碎的形象。

  見楚離不信一般挑眉,她急忙拱著小爪子與金大腿認真地說道,「我歡喜的,就是表哥疼愛小九兒的這份兒心意,心意拳拳,叫人感動呀,憑是什麼,都抵不過這心意去……」

  「……對了,表哥莫非還有比這更好的麼?」肥仔兒一臉不在意,彷彿隨口問問地說道。

  「你得了表哥這麼好的東西,該心滿意足,須知貪墨過度,會移了這性情。」魏燕青雖然臉上為妹妹丟臉,然而心裡卻覺得堂妹不吃虧是極好的,不過楚離給的東西魏燕青不樂意叫妹妹要,柔聲說道,「表哥到底只是表哥,回頭我去翻翻自己的匣子,給你幾塊兒,好不好?」

  他秀美清雋的臉上帶著春風一樣溫柔的笑容,吐氣如蘭迷得小色鬼眼睛直了,哪裡還記得艷色逼人的便宜表哥。

  「可是大哥哥的……」

  「咱們是一家人,不必如別人一樣計較。」魏燕青目光若有若無地橫了一眼將手搭在車窗上靜靜看著自己的楚離,柔聲說道。

  肥仔兒頓時被說服,扭著衣角美滋滋地說道,「那,大哥哥的寶貝不要先給小九兒。左右,大哥哥的就是小九兒的,小九兒的……」

  被美色迷昏了頭的魏九姑娘叫一根手指彈在頭上,一個激靈發現自己說多了,閉嘴不言。

  談,談銀子,可真傷感情呀……九姑娘的,還,還是九姑娘的……

  「你真討厭。」楚離手上的手又在肥仔兒的頭上揉了揉,見魏燕青竟然學會用美色迷惑肥仔兒,心裡覺得這表弟特意與自己過不去,冷哼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做堂兄的,確實該護著妹妹。」

  堂哥與表哥,前一個只能霸佔十幾年,後一個,若能上位,餘下的人生都跑不了了。

  叫這表弟先得意一陣子就是。

  「表哥擔心得是。」魏燕青摟過因自己魅力大正得意翹尾巴,一臉英雄的妹妹,見楚離哼笑了一聲不說話了,便將妹妹抱在懷裡掀開了簾子一角,引著她往外看熙熙攘攘的街市。

  見年幼的妹妹眼睛亮晶晶,一臉驚歎看都看不夠地往外看外頭的景致,他便把外頭的各處來歷一一地說了,又見如意扭頭央求地看著自己,到底想了想,摸了摸妹妹的頭,叫人將車停在了一個極大的店前。

  這店看著十分雅致,來往的人卻不多。

  「你不去見韋氏了?」楚離見魏燕青抱著妹妹下車往裡去,便跟下車問道。

  「比起她,小九的歡喜才更要緊。」魏燕青低頭看著已經吸氣兒表示眼睛不夠看的妹妹,嘴邊帶著柔和的笑容一同往裡頭去了,走到了門口,就叫人賠笑引著往裡間去。

  他與楚離生得顏色無雙,氣度清貴,身前身後不知多少的護衛,連懷裡軟綿綿的胖包子身上的小衣裳上頭都繡著金光閃閃的金線,顯然出身極貴。當然,在京中廝混,一塊匾額掉下來,十個裡有八個那都是貴人,並不足為奇,要緊的,卻是這兩個少年生得太出眾,俊美絕倫。

  生得這麼個模樣兒,連見慣了各處貴人的掌櫃都賠笑過來了。

  「有什麼新鮮的,上些給咱們瞧瞧。」楚離見如意一臉正容地端坐,包子臉十分嚴肅,生出了幾分趣味,與那賠笑的掌櫃說道。

  這家店賣的東西比別處精緻乾淨,只是因價錢更貴一些,因此除了家中有錢不肯將就的,大多不會來此。

  八錢銀子買一個小荷包兒,和八兩銀子買一個差不多的,冤大頭才往這兒來。

  不過這雖然貴了十倍,隻那一點的精緻,就已經足夠了。

  那掌櫃急忙應了,又問要什麼東西,見楚離與魏燕青兩個勳貴少年的目光都落在中間端坐的肥仔兒的身上,看那小肥仔兒身上繡金線又嵌珍珠的衣裳目光就一閃,知道這是不缺錢的,隻往後吩咐了。

  不大一會兒,就見外頭幾個夥計端了幾個大漆盤上來,上頭就有些很精緻的核雕木雕,雕出小樓小船風車等等,帶著十分的童趣兒,另有什麼牧童坐在牛背上吹著橫笛的檀木小雕像,惟妙惟肖十分可愛。

  另一旁還有些幾盆小小的盆景,裡頭有山有水還有小小的樹木,隻碗大,卻包容萬千。

  餘下還有些宅院景致,十分逼真,彷彿真正的院子縮小了一般。

  如意已經看得眼睛都亮了,若是尋常的玩具,她不會這樣喜歡,然而這掌櫃的真是很對了自己胃口。

  張望了一下,努力做淑女的魏九姑娘小爪子裡緊緊地抓著一隻筆管上雕著一朵朵小花兒的小毛筆揮手很豪氣地叫道,「都,都要!」

  楚離一歪頭,身後一個侍衛就要取銀票,卻叫如意握住了手,這小包子對楚離感激地笑了笑,從懷裡取了自己的一個小荷包打開,取出了裡頭的一張銀票來,遞給那掌櫃。

  那掌櫃尤自不敢取,偷覷魏燕青與楚離的神色,見這兩個少年臉色平靜,那容色艷極的少年還揮手叫侍衛回去,這才上前恭敬地收了這小姑娘的銀票,打開這疊得平平整整的銀票,頓時嘴角一抽,若不是有看著惹不起的靠山在,這掌櫃都想把銀票塞到這肥仔兒面前問一問是不是有意消遣他。

  只是肥仔兒只怕惹不起,掌櫃的到底見多識廣,飛快地換了笑臉與如意拱手道,「姑娘給得多了。」

  雖這些東西價錢挺貴,不過也不值一千兩。

  這掌櫃就擔心今日收了這銀票,回頭得叫這肥仔兒倆靠山當黑店給砸了。

  雖然這店後頭也有來頭不小的靠山,不過……

  「你若有存貨,就按這些銀子給我補齊。」如意難得出來一回,那家裡多少姐妹長輩等著自己給帶心意呢,眼前的根本不夠。

  她大伯魏國公真是一個狡猾的人,生了這麼多的閨女,很叫肥仔兒破財呀。

  那掌櫃見魏燕青微微頷首,擦了一把汗急忙叫人去預備,又堆笑想把真正值錢,而不是糊弄沒見識小孩子的玩意兒的物件推薦給兩個人,然而見魏燕青與楚離都沒有興趣,便聰明地閉嘴,待後頭收拾好了抬了一個紅木雕花包金的箱子進來,打開給探頭的如意細細地看了,這才封起來慇勤地送了人到外頭,又熱情道別,眼看著那小姑娘被奉承得眉開眼笑地走了,這才吐出一口氣來。

  這年頭兒,小孩子是最不好侍候的,天幸方纔這一個倒不那麼龜毛。

  魏九姑娘不知道這掌櫃的腹誹,知道了也不會在乎,正趴在箱子前頭,小手兒裡抓著一個木頭馬車咯咯地笑。

  「買了這麼多,回去分給你姐姐們?」魏燕青十分有耐心,扶著妹妹的小手把木頭小車推著在桌上動,溫柔地問道。

  「每個姐姐都有份兒……眼下,還有一個妹妹了。」如意摸著胖下巴做若有所思狀。

  從前她最小,姐姐們都讓著她,如今,她也要做姐姐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呀!

  魏九姑娘感受到了無情的歲月的消逝,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去。

  魏燕青叫這歎氣又給歎笑了,垂頭摸了摸妹妹的小軟毛兒,見才還一臉深沉的肥仔兒已經順桿兒爬往自己手心兒小狗一樣開心地拱,憨態可掬討喜極了,越發笑起來。

  他笑得彷彿天地都亮了,如意歎了一聲美少年,又見楚離靠在一旁冷眼旁觀,急忙從這堆兒玩具裡翻出一盆青鬆模樣兒的盆栽來拱到了他的面前。

  「給,給表哥。」她慇勤地說道。

  「為何給我這個?」見上頭是一株小小的青鬆,楚離問道。

  「表哥,如青鬆一樣高潔!」肥仔兒板著包子臉一臉嚴肅地說道。

  「油嘴滑舌。」廣平王世子雖然嘴上嫌棄,眼角卻已經盪開了漣漪般的笑意,見如意對自己抬頭笑,圓鼓鼓的大眼睛裡都是自己的倒影,低頭看了看這盆栽,覺得比從前那不走心只能拿來吃的花兒強多了,一時心裡就有些滿足。

  他挑眉挑釁地看了落在自己身後也得了一盆栽的魏燕青,到底覺得自己的青鬆比表弟的強出許多去。世子殿下的心裡熨帖到了極點,又覺得小沒良心的對自己也不壞。

  至少,這時候還是想著他的。

  永遠都沒有想過自家往這肥仔兒嘴裡添了多少好東西的廣平王世子頓時覺得這是一只懂得投桃報李的好肥仔兒。

  他心裡愉悅,面上容光就更盛,本就是咄咄逼人的艷色,到了如今仿若天光,艷光皎皎。

  外頭有廣平王府的侍衛將此前韋氏的行蹤稟報上來,言道韋氏往京中饕餮樓去了,楚離便哼笑了一聲道,「一會兒,只怕你父親也要過去。」

  「如此暗通曲款,禹王府不會……」韋氏這膽子也太大了,又或者覺得自己光風霽月不懼外頭的流言與禹王的猜忌?

  魏燕青實在不明白這女人怎麼想的,既然已經嫁給禹王,還與老情人聯絡什麼?生怕如今的夫君不心裡犯合計是吧?還是能有信心與禹王是真愛,不管自己做了什麼,禹王永遠相信她,永遠都不會懷疑她?想到父親竟然喜愛的是這種女子,自己的母親竟然叫她奪走了夫君,魏燕青就覺得厭煩。

  真是瞎了魏國公的狗眼!

  「她這次回京悄無聲息,我猜是不想叫人知道,暗中做些事。」楚離淡淡地說道。

  想做什麼,他心裡知道。

  晉王如今在京中勢大,繼後嫡子七皇子已經長大,偏巧最該在此時站出來的禹王妃因庶子傷了,一時憂愁焦急,病了,閉門家中。

  韋氏這只怕是急了,不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只好跑回來赤膊上陣,至少也得先探探路。

  「她無子無女,折騰什麼!」虧了韋氏沒有生出一兒半女,不然還不衝到天上去?魏燕青說起這女人都覺得嘴裡噁心,偏頭皺眉道。

  「若她得寵,日後誰的庶子記在她名下都是她的兒子。」楚離瞇了瞇眼睛,目光一暗,下意識地看了身邊的如意一眼,見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正拿小胖手去扒拉一個木頭小樓上的小門兒,無憂無慮的,便抬頭與魏燕青緩緩地說道,「她守禹王極嚴,二哥說過,當年在邊關,也有人往他面前進貢過美人,卻都叫她給賣了。衝著她這行事,只怕這次回京,她停留不了多久。」

  還得回去繼續守著禹王不要出軌呢。

  況還為了不叫諸皇子對禹王生出戒備,韋氏偷偷回京,瞞住了許多人。

  既然送上門兒來,他也就不客氣了。

  楚離將食指點在薄唇上一笑,復又低頭摸著下頭如意的包包頭問道,「聽懂了麼?」

  「懂了。」肥仔兒抽了抽小鼻子呆呆地說道。

  「懂什麼了?」

  「韋側妃還在關外呢入京這個,咱們不認識她,打……」魏九姑娘歪頭,眼睛亂轉地說道,「打個半死,就可以了。」

  「孺子可教。」果然他看重的肥仔兒不是愚蠢的凡人,被猜中了心思的廣平王世子大悅。

  「與表哥在一處時間久了,表哥的智慧,小九兒小小地被沾染了萬分之一。」肥仔兒一臉謙虛,順便拍了拍金大腿的馬屁。

  「不錯。」被拍得心情極好,美少年撓了撓肥仔兒的胖下顎決定獎勵她一下,嘴邊帶著笑容說道,「一會兒,多給你傳幾盤肉!」這麼貼心的肥仔兒,越發不能放給別人了。

  瞇了瞇眼睛,看著扭著小身子與自己道謝的肥仔兒,廣平王世子又笑了。

  艷光四射。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8:36

第35章

  廣平王世子覺得小白眼狼終於貼心了一回,心情不錯,帶著她就往饕餮樓來了。

  饕餮樓是京中極有名氣的酒樓,傳說是有宮中從前的御廚坐鎮的,號稱人間美味,只要世上有的,饕餮樓就沒有不會做,做不好的。又因修繕得金碧輝煌十分貴氣,因此賓客盈門,有些銀子的都愛往這兒來。

  然而到底是傳說中的酒樓了,饕餮樓的菜很貴,一盤小青菜就要五十兩銀子,也不知是不是在搶錢。因此此時如意撅著小屁股趴在桌上,看著廣平王世子漫不經心叫人去叫菜,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兒。

  才她還覺得自己是個有錢人,沒想到就叫這金大腿一盆冷水潑到了頭上去。

  「貴,貴了。」什麼紅燜羊肉啥的,她在家也吃,這兒太貴,肥仔兒覺得不好意思。

  「比不得你懷裡的玉。」見肥仔兒竟然還羞愧地拿小爪子捂著臉擺手叫不要浪費,楚離哼笑了一聲,覺得這小姑娘擔心的都是一些自己從不在意的,上手就掐了掐這丫頭的包子臉來,不懷好意地說道,「你既然嫌貴,咱們點便宜的,素炒白菜如何?」

  肥仔兒瞬間閉嘴。

  她最討厭吃青菜了!

  才進來的一個小二聽得都要跪下,覺得這年頭兒來饕餮樓吃白菜,這不是有病麼。

  只是楚離與魏燕青是常來的,大家都知道這兩位的身份,那穿得十分乾淨袍子的小二急忙低頭當沒聽見,就聽上頭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用十分憂愁的聲音歎道,「白菜,白菜是無辜的,咱們不要吃它,太可憐了。」

  這小二嘴角抽搐之中,就聽見這奶聲奶氣的聲音繼續說道,「不如,不如吃肘子吧?肥肥的,燉得爛爛的,也是叫豬們死得其所啦!」說完,這聲音哽咽地說道,「要,要兩個,表示這是真愛呀。」

  上頭已經傳來廣平王世子清越的哼笑聲,這小二不知上頭是哪個祖宗竟然這麼奇葩,卻抬頭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垂頭走了。

  「這家樓裡,肘子倒是不錯。」魏燕青叫個耍寶的妹妹逗得直抹眼淚,點著爬到自己眼前表示自己是個好姑娘的妹妹的頭笑道,「這家的乳鴿滋味兒最好,給你要來嘗嘗。」

  見如意眼睛都亮了,肥嘟嘟的小臉蛋兒彷彿能放光,他便目光柔和起來,若不是想到魏國公的糟心事兒,恨不能抱著妹妹出去玩耍,此時隻與楚離對視了一眼,見外頭一個侍衛進來在楚離身邊耳語幾句,便微微點頭。

  如意正看他的神色,見他如此,也急忙去看楚離。

  楚離如玉一般的臉上帶著一絲冷笑,叫人關了雅間的門,之後一揮手,竟有個侍衛將雅間對面牆上的一副掛著的山水畫兒往一旁推去,之後,竟有隱隱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來自隔壁,彷彿畫兒一動,隔壁的聲音就攏不住了,往這裡透了過來。

  「這,這是……」恐那一側聽見自己這邊兒說話,如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開的酒樓。」魏燕青見如意一臉不明白,就拿纖細的手往靠在椅子裡頭的楚離一指,之後就在心裡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他這個表哥素來精明,從小兒就心眼兒多,在京中京外不知多少的眼線產業,這饕餮樓也是掛在廣平王府門下,然而卻無人知道這是王府的產業,都以為饕餮樓不過是尋常某個貴人開的酒樓。就連這饕餮樓裡偷聽的機關都是楚離親手打造,說起來也算是韋氏與魏國公倒霉,因饕餮樓素來名聲極好,從不洩露客人的隱秘,因此竟然選了這麼一個「清淨安全」的地界兒。

  當然,也是韋氏驕狂,偷偷兒回來竟然還敢往最有名的酒樓來享受。

  如意就跟看天神一樣看了楚離一眼,就見這少年緩緩起身,把她一抱就往那牆壁旁去了。

  上頭有一塊兒朦朦朧朧的玉色的小鏡子,楚離對如意示意叫她去看。

  心裡也十分好奇的肥仔兒急忙把眼睛放在了那小鏡子上,卻見眼前豁然開朗,看見的卻是一個與這間雅間相似的房間,鮮明的光線之下,她的大伯父魏國公穿了一件青色的錦袍英俊無比。他的對面,卻又有一個年近三旬的美貌女子。

  這女子容顏不過是尋常的美貌,然而一雙眼睛卻生得極好,光芒流轉透著鮮活,與尋常後宅大的沉靜不同,明媚鮮艷,生機勃勃。

  如意只看了那一雙眼睛,就知道為什麼魏國公與禹王會喜歡她。

  這是一個鮮活的,或許還離經叛道的女子,對於見慣了溫順女子的男人來說,衝擊太過強烈,叫人忍不住去追著她看。

  她今日彷彿是要錦衣夜行的意思,只穿了乾淨素淡的衣裙,頭上也沒有首飾,素面朝天,卻叫人覺得真實。

  如意看了幾眼,見她對魏國公巧笑盈盈,心裡便唾了一口,從小鏡子上爬下來,滾在楚離的懷裡氣哼哼地。

  真以為自己萬人迷呢!

  楚離早就知道韋氏的做派,見如意與自己同仇敵愾,揮了揮手叫人端了點心茶水進來,回了桌前拿修長乾淨的手給如意拆乳鴿,把一條一條的肉餵給氣哼哼的肥仔兒。

  屋中寂靜,就聽見那隔壁就傳來了一把清麗的女子的聲音,帶著擔憂與關切道,「多年未見,你為何,竟憔悴成這樣?」她彷彿是壓了壓心裡的難受歎氣道,「我在外頭每每想到你,就覺得,我這一生最對不住的,就是你了。」

  她大伯父憔悴個屁!

  閨女一個一個地生,小妾一個一個地納,最風流快活了,這韋氏是不是瞎呀?

  「你呢?」魏國公沉默了許久,如意就耳朵一動,傳來了衣裳划動的聲音,彷彿是兩個人湊近了。之後韋氏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還好,王爺待我極好,只是……」

  「怎麼了?」魏國公問道。

  「王爺是皇長子,又軍功顯赫,你該明白,若是不能登基,就是滿門去死。」韋氏輕輕地歎息道,「我與你從不說外道的話,這京中,晉王勢大,七皇子尊貴,將我家王爺擠兌得沒有立錐之地。他那個王妃……」

  她頓了頓便冷笑道,「你該知道她是個何其歹毒的人!當年叫我生不如死,恨不能心神俱喪!若不是我跟著王爺往外頭去了,叫她作死在王府之中也未可知。」

  「我知道,當年,她確實叫你很傷心。」魏國公的聲音便帶了幾分安撫。

  「我與王爺也算是苦盡甘來,如今,愈發不願回京看她的臉色。」韋氏彷彿想到了從前叫自己難過的事兒,低低地哽咽地說道,「且你該明白我的處境,我娘家人恨不能我去死,作踐我與我弟弟,這許多的仇恨,憑什麼就叫我忍耐呢?我就是有野心怎麼了?!」

  她聲音拔高,帶著幾分鋒芒地高聲道,「日後,我就要叫王爺登基為皇。王爺與我說過,以後,廢了那惡毒的婦人,叫我為後,風風光光把從前看不起我的,都踩到腳底下,叫她們給我磕頭!」

  她發了這宏願,聲音又溫柔了起來,低聲道,「我信的,就只有你了!」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外道話。」魏國公輕輕地,彷彿怕驚走了眼前的女子似的。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是這天底下最懂我,最憐惜我的人。」韋氏柔情說道,「若不是當年老太太……」她頓了頓便輕聲哀怨地說道,「你是個孝子,我不能叫你眼睜睜看著逼著老太太去死,只是當年,我,我是一心想要嫁給你的呀……」

  她的聲音嘶啞,彷彿想到了當年的舊情忍不住哭著說道,「我寧願嫁給你做妾,竟都不行,老太太只顧著你家太太心裡是不是歡喜,為何不能憐惜我?」

  「她已經沒了。」魏國公沉沉地說道。

  「我知道,只是卻又都說是我逼死了她。」韋氏苦笑,彷彿是在擦眼淚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竟與這一家子姐妹再也脫不開關係去。王妃恨我,你家太太恨我,竟叫我家裡頭都不敢認我了。」

  這話是真的,禹王妃與先魏國公夫人也出身高門豪族,家中姐妹一個抑鬱而亡,一個竟失寵成了擺設,不說往魏國公府都上門來打了一場,連韋家都被遷怒。

  韋氏不過是一個庶女,哪怕是那時已經做了禹王側妃,然而這年頭兒皇子的側妃千千萬,選哪頭兒,誰都知道。

  沒被除名就不錯了。

  如意聽著韋氏這唱作俱佳的樣子,倒覺得好笑了起來,覺得這年頭兒顛倒黑白就是這麼個意思了,頓時就拉楚離的衣袖。

  大家來不是為了聽老情人訴斷衷腸的,說好的大戲呢?

  楚離掐了掐她的包子臉,就往一頭兒偏頭,果然就見一個侍衛笑嘻嘻地退了出去,不大一會兒,陡然就聽見酒樓外頭傳來了女子的叫罵聲,之後,呼呼喝喝的聲音傳來,不知多少的腳步聲與叫罵聲,之後就聽見隔壁雅間兒的房門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踹擊聲。

  再之後,就有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叫道,「說不清的淫婦做不盡的賤人!不要臉的娼婦!竟敢勾引我家爺們兒!」

  如意叫這尖銳的罵聲喝得一抖,卻聽見那頭桌子嘩啦啦地倒了一片,彷彿是掀了桌子。還有一個女人的哭嚎叫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勾引了你,外頭還有相好!你這個淫婦!」

  就聽見魏國公暴怒的呵斥,還有韋氏驚詫的叫聲,如意急忙叫楚離又把自己抱到小鏡子前火急火燎地看熱鬧,卻見那屋裡,此時站滿了家丁,一個身高體壯的中年婦人手裡提著一個蔫頭耷拉腦哆哆嗦嗦的男人,另一隻手提著一根棍棒,正一口唾在了韋氏的臉上!

  這一口濃痰唾得韋氏彷彿找不著南北,一時由著這濃痰在臉上滑落,許久之後發出了一聲尖叫。

  勳貴女子就算是結仇,也少有這樣直來直去的,她哪裡見過這個!

  「阿婉!」魏國公臉色鐵青,急忙上前給她擦臉。

  「你看見了!這狐狸精外頭還有姘頭,哪裡只看中了一個你!」見魏國公護著韋氏的模樣,還厲聲喝了自己一聲放肆,這婦人一退,細細地看了他一樣,彷彿是畏懼他身上的威勢,之後低頭把軟在自己手上戰戰兢兢的男人給抓起來冷笑道,「這麼一個東西,你拿她做天仙兒,也不知她叫多少男人給睡過!」

  她拿棍子敲了自家男人幾下,敲得他哭著求饒,又敞開了房門往外頭高聲叫道,「今日,我非叫人都知道,淫婦是個什麼模樣!」

  她一聲令下,就叫家丁來拉扯韋氏,要將她拉扯到外頭眾目睽睽之下。

  「不!」韋氏不說這一回是暗中回京,就算是明晃晃地回來,若是當淫婦給拖出去,回頭傳開她開怎麼見人,怎麼叫人嘲笑!

  「混賬!」魏國公到底是手上有功夫的人,一腳叫上前的家丁給踹開,怒道,「滾出去!」

  他不明白今日是在鬧什麼,心中正在猶疑,是不是叫人給坑了。

  「好啊!這年頭兒,倒有人護著淫婦了!」那婦人顯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見魏國公衣裳清貴氣勢驚人,便冷笑道,「狐狸精都撿高枝兒飛,我瞧這位該也家有妻小。」

  她上前將自家男人往魏國公身上一丟,將他逼退上前就秋住了韋氏的衣領,看她花容失色,笑了一下,把棍子丟給身後的家丁上去就是兩個大耳瓜子,又一口唾在她的面門罵道,「天底下的男人千千萬,你偏要這麼賤,奪別人的夫君?!」

  「你!」韋氏叫她罵得心裡狂跳,聲音都變調兒了。

  「今日,我就得叫你知道知道厲害,看你還敢不敢發浪!」這婦人高大,一把就把無力的韋氏給推到了地上,接過家丁遞過來的棍子劈頭蓋臉就往她的頭上打。

  「潑婦!」魏國公把那個嚇哭了的男人給推開,上前提住了這婦人的手厲聲道,「你找錯人,她與他不認識!」

  然而他的目光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一掃而過,心裡就一驚,卻還是下意識地把被幾棍子打得頭破血流的韋氏給掩在了身後。

  來饕餮樓吃飯的非富即貴,這裡頭很有幾個認識魏國公這張臉的,見他身後護著一個女子,又鬧了這麼一出兒,一時看向魏國公都有些曖昧與詭異。

  彷彿是沒有想到,魏國公竟好的是這一口兒。

  韋氏這個模樣,若是叫人揭破身份兒,回頭只怕就得叫禹王妃給吃了,魏國公取了披風兜頭蓋在了韋氏的頭上,顧不得自己的名聲,抱著韋氏就走了。

  「你們不知道,這婦人方纔,在房裡跟男人手拉手兒,臉碰臉兒正哭著呢!」那婦人見有人圍觀,追出去與眾人高聲叫道。

  電光火石之下,如意都已經驚呆了。

  最後這話才是最厲害的呀。

  若日後禹王不知道還好,若知道了……

  「表哥,表哥這齣戲,好熱鬧。」肥仔兒轉頭,與抱著自己歪在牆邊的楚離說道。然而這少年看著那個哭著喊著韋氏與魏國公在方才在靜室種種的婦人忖思,許久之後,皺了皺眉。

  「這人不是我安排的。」他狹長的眼睛瞇起來,慢慢地說道。

  「也肯定不是我。」魏燕青也遲疑地說道。

  如意又一待,突然很想給韋氏唱一首歌,發自肺腑的。

  你究竟有幾個大仇人?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9:00


  第36章

  「那,那是誰做的呀。」

  誰想得這麼缺德的一招兒呀,簡直就是往人身上扣屎盆子來的。

  且韋氏如何她不知道,她大伯父,看起來是要頂著這黑鍋黑到底了。

  肥仔兒在心裡讚了一聲那人扣得好,見楚離皺眉,彷彿是不喜這等放誕行事,急忙腆著小肚皮給不知名英雄幫腔說道,「對付清高的人,就是要用高潔正道的手段,不然就是下作。不過就對這等下作之人,就得用這麼無恥的辦法,才能降服她。」

  她方才聽見韋氏嘴裡口口聲聲說魏燕青生母與禹王妃的那些話都覺得生氣,若不是年紀小,上去踹門給她幾耳光的就輪不著方纔的婦人了。

  魏九姑娘潑婦起來,那不是一般地撒潑啊。

  「她是活該,我隻不知是誰,心有憂慮。」楚離摸了摸肥仔兒的包包頭,嘴角微微勾起。

  外頭的哭喊還在繼續,看起來這婦人是要做全套兒的了,如意聽得耳朵疼,又叫楚離把自己放在了雅間臨街的窗邊兒,就見外頭魏國公正大步而出氣勢驚人,前前後後都是指指點點的人。

  見無人抬頭往上頭看,且一隻肥仔兒目標不大,如意眼珠子一轉把目光落在了那蜷縮在魏國公懷裡,一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襟彷彿是自己性命的韋氏,正要抄起手邊兒的茶盞往韋氏的身上摔來個富貴花開,卻突然發現,有人比自己動作還快。

  一盆湯水從二樓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魏國公的頭上。

  魏國公聽見風聲就已經知道不好,抬頭就看見一個雪白的青花陶瓷盆摔了下來,急忙護住懷裡的心愛的女人。

  然哪怕是他護住,盆裡還冒著熱氣的湯水卻攔不住,透過他潑在了韋氏的身上。

  這二人頓時渾身一片狼藉,魏國公的頭在嘩啦啦的碎片之中被打得頭破血流,暴怒抬頭往酒樓之上看,看了一眼,目中卻一縮。

  肥仔兒就見另一側的隔壁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之後一盆熱湯就掉下去掉在了自家伯父的頭上,目瞪口呆急忙隱在窗簾子後頭探頭一看,就見隔壁房間裡頭,一個英俊的青年正靠著窗戶對下頭微微一笑。

  他淡定地彈了彈自己的衣袖,扶著窗對下頭看了一眼就跟見了鬼一般的魏國公頷首,沒有什麼誠意地說道,「對不住,手滑。」他聲音清朗面容誠懇英俊,實在是難得的英俊的青年,不過此情此景,如意覺得不好善了。

  誰家丟出一盆湯說手滑,只怕都是要被魏國公記恨打死的節奏。

  她伯父是國公!

  然而出人意料的,卻是魏國公看見這青年,竟面色一變,將懷裡被燙得哽咽出聲兒的韋氏又往懷裡塞了塞,見她的臉沒有露出來,竟顧不上對這青年發難,也顧不得滿身狼狽,轉身上了車走了。

  如意呆住了,沒想到她大伯父竟然是這樣心胸開闊的人,早知道她就應該跟著砸,又撅著小屁股往窗邊爬了兩步,歪頭看那隔壁的青年,見他一雙黑沉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肥爪子緊捏著的茶盞上,急忙心虛地收到背後,對那青年歪頭做懵懂狀。

  然而才做出一個純潔無辜的肥仔兒形象,如意就見那穿著緋紅錦衣英俊無比的青年對自己一笑,轉身走了。

  「這聲音……」魏燕青方才也聽見了外頭稀裡嘩啦的聲音了,皺著眉把窗邊的妹妹給抱過來揣好,轉頭與楚離低聲道,「很耳熟。」

  「是王叔。」楚離目光落在雅間的門口,瞇著眼睛慢慢地說道。

  魏燕青與如意一同往門口看,就見方纔那緋衣青年正靠在門口對幾個孩子笑,這青年年紀與魏三相仿,一身逼人的尊貴之氣,不怒自威,雖然是在笑,然而卻叫人敬畏,如意看了這青年一眼,就見楚離已經起身迎了他進來,喚了一聲「王叔」,就指著如意說道,「這是魏國公府的表妹,王叔喚她一聲如意就是。」

  他話音才落,魏燕青已經起身,恭敬地拱手道,「給晉王請安。」

  「請安。」如意聽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晉王,也拱著小爪子奶聲奶氣地說道。

  這就是傳說中即將被倒霉搶走一隻大八哥兒的晉王了,見晉王無知無覺英俊無比的臉上還帶著笑,魏九姑娘難得有些心虛。

  希望這位可英俊的晉王殿下,以後被她爹順走了大八哥兒之後,還能笑得出來。

  她親爹柔弱的腦袋,可扛不住這一盆湯。

  「這就是你說的肥仔兒啊。」晉王目光落在胖嘟嘟的如意身上,見她仰頭一臉天真可愛,哼笑了一聲。

  方纔若不是晉王殿下手快,天真無辜小肥仔兒,就要把自己手上的茶盞丟她大伯父頭上去了!

  真是很純潔!

  聽了這麼一個外號兒,魏燕青轉頭去看自家表哥,卻見楚離的臉色也不大開心,微微皺著看著面前的晉王,冷冷地說道,「只能我叫。」

  「什麼?」晉王涵養不錯,笑問道。

  「她肥,卻只能我叫。王叔,」楚離把給軟乎乎的如意給收到懷裡來,盯著他輕聲說道,「王叔可喚她小九。」

  「這樣霸道。」晉王不以為意,也不見外懶懶地坐在一旁,見桌上滿登登都是吃食,便叫人取了銀筷來隨意地吃喝了些,一時屋裡寂靜之中,突然他開口問道,「今日這場戲,如何?」

  他偏頭,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艷麗無雙的面上沒有半分表情,便笑了笑抱臂挑眉說道,「你放心,今日這家人,都是能尋得著根底的。日後大皇兄心血來潮想要尋出來瞧瞧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的心肝兒,也能尋出人來。」

  「王叔為了打擊他,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楚離斂目,摸著如意的小腦袋冷淡地說道。

  他從來都妖嬈艷麗,很少有這樣冷言冷語的時候,如意卻覺得他的心中彷彿還有更隱秘的東西,便乖乖不動。

  「還行,就是看他不順眼。」晉王對楚離冷淡不以為意,見這少年斂目,便頓了頓,不以為意地說道,「今日,若我不自己露出行跡,這筆賬,許就要算到你母妃頭上去,叫她回去哭訴,是你母妃害她,禍害她的名聲。」

  他見楚離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便笑了,伸手在如意的臉上掐了一把,見楚離勃然而起目光冰冷充滿了警告,便收了手哼笑說道,「我行事,還沒有叫一個女子背黑鍋的道理。罷了,今日這一鬧,韋氏也該出京,我也能省心。」

  省心這話如意不明白,晉王卻彷彿沒有想解釋什麼,見楚離默不作聲,怡然自得起身揚長而去,特別地瀟灑。

  如意看這帥哥兒就這麼走了,不是楚離勒得自己翻白眼兒,都恨不能伸出小爪子挽留一下。

  「以後離他遠點,非奸即盜,討厭得很。」楚離點著如意的頭說道。

  他嘴巴又壞了,魏九姑娘無奈地點頭,卻並未感覺到楚離對晉王有什麼敵意,只是有些不大愛親近。

  「晉王行事素來任性,然也是這份灑脫,叫他在朝中很得擁戴。」魏燕青一點兒都沒有自家親爹被人給打破了頭有什麼不高興,反而讚了晉王一聲,見楚離沉默冷笑,便柔聲道,「他行事光明正大,就算是在拉攏你,也是這樣叫你推不過去,又的確叫你出了這口氣,你不必如此戒備他。」

  他勸了楚離幾句,見他冷笑,便搖頭道,「今日父親行事不檢,只怕……」

  只怕明日魏國公風流傳說就要在京中蔓延了。

  想到家中還有個張氏,魏燕青只覺得腦仁兒疼,恐老太太叫這兩個給氣著,也不想說別的了,哄了如意吃了一個肘子,方才一同回去。

  如意今日看了戲,又吃了好吃的,只覺得滿嘴美味,其中一味兒白灼嚇清甜甘美叫人放不下嘴去,又央了楚離多做了兩大盤子來連吃帶拿,這才與魏燕青一同歸家。待回了家中只叫人拿了蝦下去晚上添菜,又往老太太面前去,就見今日老太太氣色極好,正與幾個女孩兒一同說話。見裡頭並沒有如畫,她也只當做沒有發現,一頭滾進了老太太的懷裡。

  她胖嘟嘟一團,老太太一把摟住就忍不住笑了,費力把她抱到了榻上,見她小肚子圓滾滾的,便笑問道,「今日出去,很滿足?」

  「可開心了。」看她大伯倒霉她竟然還笑了,這個就不要跟老太太說了。

  如意繪聲繪色把今日在外頭的見識都說了,又拍著小巴掌叫人抬了那箱子進來,這才與姐姐們眉開眼笑說道,「難得出去,給姐姐們玩兒的。」

  這些東西都不值錢,然而卻是她的心意。

  幾個女孩兒養在深閨,就算出去也不往街上市斤之中,哪裡見過這些個,果然見了都很喜歡,如馨還拿著一個柳條編製,裡頭堆滿了鮮艷的紗花兒的百花小籃子上前來擰了擰如意的小爪子笑道,「還是九妹妹知道咱們喜歡什麼。」

  這小籃子巴掌大,精緻極了,如馨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便也依偎在老太太身邊來給老太太獻寶,又挽著這籃子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雖然尋常,不過是你費心挑的,我就要幾個罷。」如玉喜歡極了,卻抓著一個小小的香囊轉頭扳著臉說道。

  如眉紅著臉與如意訥訥地道謝,如月在一旁摸了摸如眉的頭,這才與如意笑道,「這些精緻可愛可見是精心選的,都是九妹妹對咱們的心,若說謝未免見外,不如……」

  「晚上與姐姐睡!」肥仔兒是個得寸進尺的肥仔兒,頓時眼睛亮晶晶與如月提要求。

  如月要給肥仔兒繡個大大的荷包裝她心愛的小點心的話默默地吞了,見如意趴在床頭對自己目光殷切,到底捨不得叫她失望,含笑應了。

  老太太含笑看著幾個孫女兒在身邊嬉笑,面上也是一片的安然喜歡,雖然到了晚上彷彿聽說前頭生出大動靜來,然外頭的人回說無事,也就罷了。

  待都用過了晚飯,眾姐妹又讚了一回如意在外頭帶的蝦,如月這才與老太太告退,抱著打滾兒撒潑的肥仔兒一起回房去睡覺。

  她有些艱難地抱著沉甸甸的妹妹,見她抱著自己的脖子開心得咯咯直笑,便含笑摸了摸她的頭笑問道,「怎麼這麼開心?」

  「四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後,只能和四姐夫睡,不能和小九兒睡了,眼下小九兒只能多與四姐姐一起,才能回本兒呀。」

  如意蹭了蹭如月的脖子,見她柔軟的手摸著自己的小脖子,便覺得很舒服,叫姐姐抱著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見裡頭匆匆過來了一個丫頭,面上帶著幾分擔心。如月臉上的笑便收了幾分,卻隻不許叫這丫頭說話,先把如意給帶進屋裡去,給她脫了小衣裳洗了臉。

  見這肥仔兒自覺往被子裡一滾,探出頭眼巴巴看著自己,如月忍不住笑了,摸著她的頭柔聲道,「姐姐換衣裳去,九妹妹先等等。」

  如意急忙點頭,看著如月徑直走了,轉了轉眼睛,披了小衣裳就跟出去了,就見如月一路就走到了如畫房間的外頭,方纔的那丫頭正哭著與她說話,許久,如月便輕聲道,「她就是不肯吃東西?」

  如畫被關著前幾日還知道哭鬧,這幾日卻安靜了起來,也不哭了,人卻呆呆的,飯也不吃。如月前幾日還常來勸勸,只是如畫如今對她頗有憤懣,嘴裡也十分怨恨,也叫她不願意抽了臉還把臉繼續湊過去。

  「今日尚書府傳話兒來,說要預備嫁娶之事,尚書府彷彿催得急,可是老太太卻說要再等等,姑娘聽了就哭了一場,之後就不肯吃飯了。」

  「莫非她還要威脅老太太?!」如月都氣笑了,揉了揉眼角方才說道,「老太太不應是對的。誰家高門嫁娶不是好幾個月,裡裡外外預備足了?這才叫尊重。」

  她想如畫如今關心則亂,竟連平日的規矩都忘了,又想到五姨娘因興風作浪被老太太給關去了莊子,只怕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忍不住又有些可憐這個妹妹,歎了一聲方與這丫頭說道,「她如今不信我,你只說是你想的,就說這門親已經訂了,斷然不會有老太太不願她出嫁的意思,如今是在給她長臉面,別再做這些,叫老太太惱了她,才是真的不好了。」

  那丫頭欲言又止,看了看如月。

  「還有什麼?」如月不動聲色地問道。

  「姑娘看重咱們姑娘,求您與幾位姑娘也說說情。」這丫頭頓時跪在了如月的面前哭著說道,「幾位姑娘與咱們姑娘大不如前,這些時候竟都不來了,可見心裡是存了芥蒂,只是,只是咱們姑娘從來都沒有壞心的呀!」

  她拉著如月嚶嚶地哭著說道,「都是一樣兒的姐妹,偏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八姑娘的首飾九姑娘的雲霞錦的,提都不提咱們姑娘一句,這心裡得多難受呀!」

  如意縮著頭默默躲在角落裡聽了,望著角落的黑暗,不由苦笑了一聲。

  原來,她嘴裡口口聲聲對如畫並無芥蒂,竟並不是這樣。

  她已經分了裡外,如月是親近的姐姐,如畫……是不知好歹,不必再理會的姐姐。

  她不後悔如此,因為……

  「東西是妹妹們的,她怎麼還巴巴兒地要!?她的臉呢?!」如月聽如畫竟然還在央磨妹妹們的東西,頓時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可見,她是給慣壞了!去!」她高聲道,「你隻去問問她,這些年給妹妹們什麼了?!有沒有宮造的首飾,有沒有雲霞錦?!若她沒有給過妹妹,就不要巴望妹妹手頭兒的東西!」

  「可是……」

  「既然如此,四姐姐就給五姐姐求求情兒,叫五姐姐快些嫁了罷。」如意見如月好脾氣都惱了,嘴角一抽,探頭扶著牆說道。

  趕緊送了恨嫁的出門,姐妹們也就清淨了。

  如月一怔,一轉頭,就見一隻肥仔兒對自己咧嘴一笑,目光狡黠。

  「知道了。」如月心裡一歎,知道如畫這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勸她的那都是仇人,一時也心灰意懶,無力地應了。

  她口中應了,又央求了老太太,果然正覺得暗無天日的如畫,不過數日就被放了出來,見了對自己依舊溫和的老太太,告知可以嫁人了。

  只是時間匆忙,趕不及預備全嫁妝,因此減了一半兒的嫁妝,也沒法兒大操大辦……這個……真情無價麼,想必五姑娘與尚書府,都能體諒一二,是不是?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9:22

第37章

  嫁妝是一個女子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少了一半兒,如畫又不是傻子,自然不願意。

  然而她說了不算,哪怕是哭倒在老太太的面前苦苦央求,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她本不過是個庶女,嫁妝簡單是本分,多給的,才是老太太的寵愛。

  如意冷眼瞧著老太太是真煩了如畫了。

  尚書府本就是想趕緊娶親的,陳夫人知道老太太點了頭就很歡喜,親自上門來送了嫁妝,又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對如畫也十分愛惜的模樣。

  老太太對陳夫人沒有什麼惡感,又見她殷切,不管是因為什麼,還是好言好語地交談,並將陳夫人送來的聘禮都歸在了如畫的嫁妝裡一併帶走,然而話中頗有些試探。

  她見陳夫人對自家兒子蘇懷中意如月茫然不覺,心裡就暗歎了一聲蘇懷懦弱只怕不是良配,然而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與陳夫人擇定了婚期,就在半月之後,又叫了一臉守的雲開的如畫到了面前,說了一些女子嫁人之後,為妻之道。

  如畫惦記生母,還想求老太太接了五姨娘回來。

  雖然在府裡五姨娘年老色衰,魏國公面前早沒她什麼事兒,只剩給張氏打簾子這麼一項業務了,卻也比在莊子上喝西北風兒好得多呀。

  只是如畫的哭求老太太並未應,只叫人拖了如畫下去,就叫人喚魏國公過來談他庶女的婚事。

  如意抱著自家親爹從晉王府上騙來的大八哥兒正摸羽毛開心地坐在老太太身邊呢,看見進來的魏國公頓時就唬了一跳。

  本極英俊的中年男子,氣勢渾厚,然而此時一條鮮紅的傷疤從耳後而下過臉而來,觸目驚心。

  「父親這是……」如月正陪妹妹玩兒那隻張著翅膀叫救命,被肥仔兒凌虐得奄奄一息的八哥兒呢,見魏國公頭上傷成這樣兒,一驚就起身戰戰兢兢地問道,「父親這是在哪兒傷的?我瞧著嚇人,咱們尋太醫來瞧瞧?」

  她微微一頓,臉色憂慮地抿嘴兒說道,「是何人竟膽大包天,傷了父親若斯?如此凶橫,實在太過,您,您可是勳貴呀!」她一疊聲叫人進來魏國公上茶等等,然而如意卻隱蔽地察覺到她目中彷彿閃過一絲笑意。

  「不礙事,碰了牆罷了。」魏國公見老太太擔憂地看過來,便沉著臉說道,「不要小題大做,叫老太太也擔心。」

  「知道了。」如月叫魏國公呵斥了,垂頭應了,坐在如意的身邊目光瀲灩。

  「你自己心裡有數兒就好。」這不是尋常能碰出來的傷口,倒彷彿是尋仇。老太太還不瞎呢,只是見魏國公不願深談,便放過這個話題,隻溫聲道,「五丫頭的親事預備得差不多了,我想著到底是人家的人,早早晚晚,不如叫她早些嫁過去。」

  見魏國公無所謂地點頭,老太太頓了頓便和聲道,「她的嫁妝,我原想豐厚些,只是我前頭打聽蘇家前頭那幾個進門奶奶的嫁妝,實在不多。」

  蘇家雖然往來都是官宦,只是嫁妝卻都不如勳貴之女的女孩兒。

  「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如畫的嫁妝若壓過妯娌,只怕有人心裡要不自在,畢竟蘇懷不是長子,怎好在這樣的地方顯擺呢?

  「你明白就好。」老太太就笑了,和聲道,「就照著她前頭那幾個進門嫂子的嫁妝就是。」她遂了自己的心願,便又問魏國公近日如何,見魏國公一一地答了,便與他笑著說道,「你媳婦兒生了十丫頭,這都快出了月子竟還沒有個正經名字,你做爹的,是不是也得盡心些?」

  她見魏國公臉上說到這個女兒有些不耐煩,心裡多少憐惜這個孩子,正欲說想將十姑娘抱過來養,就見魏國公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老太太一邊推開一旁給自己捶腿的丫頭,一邊問道。

  「十丫頭,兒子想留給張氏養著。」魏國公最近焦頭爛額,實在是在外頭名聲一落千丈,哪裡還管一個丫頭如何,只是叫張氏抱著腿哭了幾場實在是厭惡得不行,見張氏一眼都煩心,且最近京中有許多流言蜚語,都是關於魏國公大人不得不說二三事的。

  這其中的風流香艷浪漫情懷就不必多說,多少露骨的話本子都指著魏國公大人這齣戲呢,雖然不知那話本子裡另一名女主角是誰,然而魏國公外頭有人兒,且還喜歡的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子,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真重口呀。

  韋氏旁的還好,只是叫人抽了耳光又打破了頭,末了竟還叫一盆湯淋在頭上,人都傻了,唯恐她留在京中再叫晉王暗害,魏國公才勸慰好她,將她送出了京。

  魏國公也知道自己這事兒瞞不住,為了不叫韋氏暴露,也不叫張氏日後知道鬧騰,他只能叫張氏如願養育十姑娘,以後憑著這個,少折騰,也別鬧到張皇后的面前去。

  魏國公滿心的良苦用心老太太是體會不到的,此時臉上的笑容頓了頓,輕歎了一聲。

  張氏行事不堪,老太太若不是恐十姑娘被生母養壞了,也不會年紀一把還抱個嬰孩兒在自己身邊。就如從前魏燕青生母在世,不說嫡子魏燕青,就是庶女如如月,也都是養在先魏國公夫人的膝下,老太太是從不插手孫子孫女兒的教養的。

  如今放心的人沒了,老太太只覺得自己老得快了不只十倍,心裡有些傷感,她滿臉的皺紋都鬆下來了,看了自己的長子一會兒,便灰心道,「你是她父親,你做主罷。」

  她有勳貴之家的清高自詡,對兒子竟對皇后這樣奉承覺得丟臉。

  「她的名字……」

  「張氏過幾日入宮,會求皇后賜名。」

  魏國公目光落在叉著小短腿兒眉開眼笑戳八哥兒肚皮的侄女兒的身上,見她雖然胖嘟嘟,卻性格可愛生就了一張叫人十分喜歡的漂亮的臉,又見她一言一笑都發自真心,還帶著幾分小狡黠,沉吟了片刻心中就有了幾分想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與老太太說道,「她入宮要帶咱們家的幾個丫頭,兒子想著,就帶著八丫頭九丫頭一起去。」

  「入宮?」老太太眉頭一皺,總覺得與張氏搭邊兒的不是什麼好事兒。

  「幾個小的也得往宮中見識一番,日後眼界才開闊。」魏國公斂目說道。

  宮中還有幾個年紀小的皇子,就是七皇子,也只比八姑娘如玉年長三歲。

  許與七皇子還差著輩分,然而宮中與皇子伴讀的也都是宗室子弟,其中也有勳貴之子。

  如玉也就罷了,如意的性情,難保不會叫哪個勳貴宗室子喜歡。

  老太太不知魏國公心裡活泛成這樣兒,卻也覺得幾個女孩兒長長見識比較好,免得眼皮子淺生出如畫的性子來,聞言便笑道,「六丫頭七丫頭若便宜,便也去就好了。」

  「她恐帶得女孩兒多了,在宮中看顧不過來。」魏國公對二房的如馨有點兒印象,記得是個暴碳的脾氣,恐她在宮中惹禍。

  至於自己的庶女如眉,從小兒就躲著他走,隱形人一樣,連生做什麼樣兒魏國公都記不大清,哪裡管她的死活,漠不關心地說完,見老太太微微頷首顯然是同意了,他頓了頓便繼續說道,「兒子在外叫人算計有些流言蜚語,母親若聽見,萬萬不要相信。」

  「知道了。」老太太垂頭摸了摸如意的頭,臉上就笑了起來。

  因她應了,因此如意就預備往宮中與皇后請安的教導裝扮。

  她不大願意往皇后面前去,想也知道,有張氏在,自己在張皇后面前就是一個墊腳兒的,沒準兒還得挨吃噠,只是老太太應了,她並不好小人之心度君子,默默記下了往宮中如何走動如何磕頭如何覲見貴人,又學了如何走路,累得連肉都不大愛吃了,卻到底有了些模糊的模樣兒。

  忙碌完這些,她又要試老太太與自己做的新衣裳,新首飾等等,一忙碌就到了如畫出嫁的時候,就見滿府之中張燈結綵,蘇懷騎著高頭大馬而來。

  這少年的面上有幾分憔悴低沉,也沒有什麼笑意,雖然穿著紅衣,卻看不見喜氣。

  如意偷偷兒在外頭偷看了一眼,見如畫喜笑顏開地蓋了蓋頭,便對如月點了點外頭。

  如月最厭惡的就是蘇懷,見此微微搖頭,也不送如畫兒,隻往後頭去了。

  因如畫並不得寵,又招了老太太的厭惡,因此出嫁不過是尋常鬧騰了一番就上了花轎走了,什麼叫兄弟們背著走愣是沒有。

  魏燕青嫡子,又是世子身份尊貴,自然不可能去背一個不著老太太待見的庶女,如意眼瞅著如畫的花轎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時就有了幾分意興闌珊之意,待回到老太太身邊好好兒歪纏了一回,哄了老太太睡了,自己方才回了也沒去看如畫出嫁的如玉的面前,一同說了幾句,就睡了。

  如畫的事兒在國公府沒有一點兒波瀾,三日之後如意見她過來,面上雖帶著幾分新婦的喜氣,然而精緻的妝容底下卻帶了幾分灰敗。

  她知道新婚的時候不能哭,然而見了老太太,卻一張嘴兒,險些落下淚來。

  「五姑奶奶可不好大新婚的就哭起來,不然不是晦氣?」張氏出了月子,抱著十姑娘十分開懷,又見如畫容顏有幾分憔悴,之前這庶女能嫁到尚書府的不快就沒了。

  「按規矩問你,這婚事,你可歡喜?」老太太懶得理會張氏,況知道她日後只怕是不能生了,便不願逼得她狗急跳牆,與仰著頭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如畫淡淡地問道。

  「姑爺兒是個文雅的人,又有前程,怎麼會不喜歡。」張氏掩口笑道。

  叫張氏擠兌了一回,如畫又見老太太身邊如月侍立在一旁抿嘴看著自己,想到之前她與自己種種行事,竟不願叫她看輕嬉笑,急忙掩住心裡的難受低聲道,「我家爺對我極好。」

  她嫁給他本以為琴瑟和鳴,卻沒有想到他對自己竟十分冷淡,圓房的那一日,挑開她蓋頭看向她的失望與敷衍都在眼前。還沒等她用自己的柔情叫他喜歡自己,卻叫他兜頭一盆冷水潑在頭上。

  新婚第一日,她就不得不喝了兩個通房的茶,認了兩個「妹妹」。

  這兩個通房是上頭祖母給的,身份就與尋常通房不同,連她都不能隨意打罵,不然就是打了上頭祖母的臉。

  因此雖然陳夫人叫她不必顧慮這些,通房若敢不規矩就抬手收拾,如畫竟不敢,不僅好言好語地安撫了這兩個,見蘇懷頷首覺得自己做得對,還忍著心裡的酸楚給了這兩個通房每人一根朱釵做見面禮。

  這樣周全行事,蘇懷果然對她溫和了許多,然而溫和也就是溫和,三朝回門兒之前,雖然蘇懷都宿在她的房裡,然而她卻知道,那兩個通房曾叫蘇懷傳了往書房去了,出來了滿面春色,顯然是得了雨露。

  這些她不敢與婆婆陳夫人說,恐婆婆怪她攏不住後院兒,或是嫌她捻酸吃醋,只能壓在心底。

  「既然好,我們也就放心了。」今日魏國公府的女眷都在,然而二房三房都不是自家閨女不在意的,老太太見如畫目中含淚,若從前定是要問一問的,此時也懶得提。

  魏燕青曾過來與她詢問蘇懷是否有不妥,只是如畫到底不在老太太心上,老太太為著魏燕青與蘇懷的交往,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是聯姻,好壞,都隨如畫去罷。

  如畫目中含淚,臉上還得帶個笑出來,悲悲慼戚到底沒有說自己的難過之處,到了晚間就與彬彬有禮的蘇懷走了。

  見她走得一步三回頭的,如意就見魏燕青立在一株開得繁花似錦的樹下,秀美絕倫的臉上帶著幾分思索。

  「大哥哥?」

  「沒什麼。」蘇懷對自己十分客氣,還帶著幾分熱切仰慕,魏燕青對他印象並不壞,只是遠遠瞧著這小夫妻才新婚,竟就分開走,蘇懷竟顧不得扶一扶後面的妻子,他心裡就有些揣測。

  不願叫個糰子妹妹操大人的心,魏燕青笑瞇瞇掐了掐妹妹的小胖臉蛋兒,覺得手感不錯,方才笑問道,「入宮的規矩都學完了?」

  「大哥哥也不瞧瞧小九兒是誰!」肥仔兒挺著小胸脯十分得意地炫耀了一下自己,見魏燕青笑得彎起了眼睛果然讚了自己一聲兒,便咧著小豁牙開開心心地走了。

  魏九姑娘對自己入宮規矩十分自信,然而卻有人對她十分擔心,恐這肥仔兒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叫人在宮裡給卡嚓了。

  操著巨大的心,幾晚上沒睡好覺得八姑娘看著美滋滋在自己面前穿上了漂亮的新衣裳戴上了自己給她的那宮造小鳳釵照著鏡子美得找不著北的愚蠢妹妹,目光呆滯了一會兒,方才也換上了自己的衣裳,仰著頭走到對自己傻笑的妹妹面前,霸王一樣兒地提著她的衣襟兒說道,「一會兒到了宮裡頭,你,要走在我的身後,聽見了沒有?!」

  「八姐姐?」純潔無辜的肥仔兒歪頭看她。

  「別賣蠢!」見她傻乎乎的,八姑娘氣急敗壞,擺出灰姑娘她姐的臉,戳著滾圓版灰姑娘的胖肚皮罵道,「敢走到我前面礙了我的眼,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她才不是叫蠢妹妹在宮裡跟著她學她的一舉一動,免得叫人呵斥呢!

  肥仔兒眨巴著大眼睛,感動地吸了一下鼻子,拱了拱歪頭翻著白眼兒唾了一口的姐姐的臉,笑了。

  「這才是我生的閨女。一個隔房的丫頭,就得給八丫頭做跟班兒!」張氏見如玉彷彿開了竅兒已經知道欺負妹妹了,頓時就抱著十姑娘轉頭與身後賠笑的婆子欣慰地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0:59:57

第38章

  魏九姑娘漫長的三年人生之中,終於有了入宮的機會。

  不得不說,九姑娘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小爪子緊緊地抓著前頭昂首挺胸的如玉的衣袖亦步亦趨。

  「我跪,你就跪。」前頭張氏對於入宮已經輕車熟路,況也為了看如意的笑話等著回去添油加醋埋汰她,竟也不回頭看顧,隻與前頭一個年僅三旬的宮女說笑,十分自在。

  如玉往前頭看了頭也不回隨如意去死的母親,抿了抿嘴角,回頭就對上了妹妹信任的眼睛。哼了一聲回手就把妹妹的手給握住了,從牙齒裡擠出小小的聲音來說,「一會兒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我怎麼喊人,你就怎麼喊。」

  「小九,小九都聽八姐姐的話。」如玉的頭高傲地抬著,可是對自己的心,卻叫如意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她很慶幸自己當年,沒有因為張氏的緣故刻意疏遠如玉。

  她是一個好姐姐,一心一意為她,哪怕很多人不喜歡她,可這對於如意就已經足夠了。

  「蠢!」看蠢妹妹一臉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八姑娘表示不屑,哼了一聲梗著脖子越走越快,然而耳根子卻紅了。

  今日如玉穿了一身兒桃花錦緞的小裙子,頭上帶著一枚紅寶步搖,小小的臉上一片的嬌艷明媚,她走在如意的前頭彷彿叫陽光都黯淡了,透著明晃晃的鮮活。

  如意抿嘴低頭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軟軟的包包頭,又摸了摸包包頭上姐姐給的小簪子覺得心裡歡喜得不行,腳步也輕快了起來,因是在宮中不好多說什麼,她其實對後宮美景並沒有興趣,便跟著如玉一同進了一處巍峨華貴的宮捨。

  大抵張氏在張皇后面前是真的很得寵,如意就見自己幾個才進宮門,就有好幾個盛裝的宮人含笑迎出來,給張氏請安。

  「姑母呢?」張氏只覺得在宮中比在國公府輕鬆百倍,喜笑顏開地問道。

  「皇后娘娘知道夫人過來,心裡歡喜得什麼似的,正在裡頭等著呢。」那幾個宮人最是踩低捧高的人,見張氏笑著應了一聲兒回頭去喚身後的如玉,卻又將另一個看著懵懂的丫頭給落下並不提及,就知道這陌生跟過來的小姑娘只怕是不得張氏待見的。

  待又想到張氏請安折子上說帶了一個隔房的女孩兒,據說是三房,宮人們就已經知道了如意的身份,急忙過來對如玉噓寒問暖,卻又對如意置之不理。

  張氏見如意被冷落,嘴角勾起,拿繡著金線的帕子裡掩了掩嘴角做沒有看見的模樣,抱著十姑娘往裡去了。

  「走開!」如玉見自己叫人團團圍住,如意歪著頭被攔在在眾人之外頓時氣壞了,用力撥開人拉住了妹妹的手罵道,「看人下菜碟,都是小人!」

  她常在張皇后面前走動的,脾氣上來誰的面子都不給,那幾個宮人雖然面上無光,卻還是賠笑奉承她。

  這可是張皇后最喜歡的小輩姑娘,生父還是國公,日後的前程只怕是不可限量。

  「早知道,就不要你進來了。」如玉最不好糊弄,從前如畫的小心機都能叫她看破,如今張氏的種種做派就叫她心裡明白這是往如意的臉上抽呢,沒準兒還想要嚇破妹妹的膽移了她的性情,叫她從此怕了人再也不能如從前一樣兒與人親近自在。

  她心裡懊悔,面上就帶了幾分薄怒,本雪白的臉兒都漲紅了,低聲說道,「我本想著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走動能體面些,誰知道,竟害了你!」這樣冷落的姿態,才這麼小的孩子日後只怕都能生出陰影來,如玉便忍不住喃喃地說道,「我沒有想到,母親竟然……」

  竟然這麼惡毒?

  她非議生母的話說不出口,卻覺得對不住妹妹了。

  「她們又不是我的誰,喜不喜歡我不在意。況我又不是銀子,哪兒能都喜歡呢?」如意對被冷落無感,一群宮女,說不好聽點兒奴才罷了,叫個奴才喜歡不喜歡有什麼用呢?

  就算是張皇后不喜歡她,最多也只會冷落不會苛待,不然,魏九姑娘背著魏國公府這靠山進來的,張皇后若敢斥責一點兒,那就是抽魏國公的臉。

  魏國公府可還沒有分家呢。

  「你不生氣?」若如玉,非氣死跟這群小人拚命不可,她就覺得蠢妹妹越發地蠢了。

  「氣性那麼大,早就氣死啦,咱們陽光點兒,世上還是快活的事兒多不是?」

  如意活一回不是叫自己悲悲慼戚鑽牛角尖兒過日子的,既然後宮不待見自己,她心裡知道了,日後不來就完了。她想通了,又對如玉笑嘻嘻地說道,「我高興著呢,八姐姐護著我了,可開心。」

  她今日因入宮穿了一件簇新的鵝黃色的春衫白皙可愛,低頭下意識地蹭了蹭如玉的手,卻叫她推了一把。

  「你真是太噁心了!」八姑娘努力抿著嘴角兒不要笑,回頭腳步蹬蹬地帶著如意往裡走,緊緊地抓著妹妹的肥爪子。

  兩個小丫頭才說完悄悄話兒走進宮室之中,如意目中所見,就見了一處十分寬闊,到處都是輕紗幔帳的宮室。

  這宮室之中金碧輝煌,幾根紅漆巨柱之上各有金燦燦的龍鳳蜿蜒而下,帶著別處不曾有的氣勢與尊貴,隱隱的紗帳之後高大的紅銅香爐幾乎有宮捨那麼高,上頭飛禽走獸無所不有,一縷縷的香煙緩緩地吐出來,生出幾分靜謐與神秘。

  另有各樣兒的宮中陳設如寶石玉樹,丈高珊瑚樹,鑲嵌各色寶石的黃金座鐘等等,滿眼的堂皇。

  這宮捨兩側都是龍鳳紅木圈椅,上頭一座雕著金鳳的紅木椅上,一個盛裝的美艷女子頭上髮髻高高梳起,插戴著重重首飾,一隻九尾鳳釵堆在烏黑的髮髻之中,微微晃動就是金光璀璨叫人目眩的尊貴氣勢。

  如意就見她身上穿著繡了不知多少金鳳的長袖宮裝,幾根嵌著琳琅寶石的長長的金護甲從她的袖下透出來,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微微瞇起的目中帶了幾分威勢。

  張氏坐在她的下手,正指著懷裡的十姑娘說著什麼。

  「是個好孩子。」如意心裡知道這只怕就是張皇后了,想到張皇后素有獨寵後宮的傳聞,再見她美艷如斯,就覺得只怕不是虛言。

  當然,她更聽說的是,這位在閨中的時候不知怎麼地就入宮陪伴自家病中的堂姐,結果堂姐一命嗚呼,她也留在宮裡再也沒出來。

  雖然有先皇后病榻前托孤的的神話故事出來,然而這其中到底如何真是不能細想。

  古往今來如意記得最深的姐妹共夫的,就是倒霉忘了國,其實艷福不淺的南唐李後主的大小周后了。

  想必文帝兩位皇后,也與那兩位周后的情狀差不多。

  「還請姑母給她賜個名字。」張氏便急忙笑道。

  「叫她如薇如何?」張皇后顯然是早有準備,微微一笑,與張氏笑問道。

  這個名字雖然尋常,卻也很好了,不然換魏國公,起個名字恐怕不如這個。張氏低頭想了想,便點頭笑開了滿意地說道,「這孩子體面,有姑母賜名,隻望日後有姑母的幾分福氣就好了。」

  「我有什麼福氣呢?不過是困在這冷冰冰的地方熬日子罷了。」張皇后叫人卸了護甲摸了摸如薇的小臉兒,見她不哭不鬧只是閉著眼睛睡覺,便將她推到張氏的懷裡笑道,「這樣安靜,日後該是個貞靜的性子,你也有福氣。」

  她說完這個,方才把目光落在了下頭手牽手的兩個孩子身上,見了這兩個便挑眉笑道,「這就是你說的國公府裡頭兩個小的不成?」她常見如玉的,便招手笑道,「玉兒過來。」

  「給皇后娘娘請安。」如玉拉了如意一把叫她與自己一同跪下,磕頭說道。

  「給皇后娘娘請安。」如意也老老實實地磕頭道。

  地上涼冰冰的,魏九姑娘覺得進宮一回真是吃虧大了。

  張氏見如玉提攜妹妹,臉上變色,正欲說話,卻叫張皇后伸手攔住了。

  「都起來吧。」張皇后目光落在如玉與如意握起的雙手上一瞬,目光一閃面上卻紋絲不動地與下頭屏氣輕聲的如玉笑道,「幾日不見你,你怎多禮起來?我瞧著彷彿是清減了幾分,莫非是有那不長眼的怠慢了你?」

  她嘴裡說著這話,目光就帶著幾分威嚴氣象,彷彿能摧毀旁人心智一般慢慢地掃過了正抬眼用圓滾滾黝黑的眼睛看著她的如意,見她彷彿就跟沒聽明白似的,便沉吟了起來。

  這丫頭是不是傻?若是就好辦,若不是,小小年紀就知道裝傻,這……

  「坐罷。」許久,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如玉帶著妹妹道謝,坐在張氏的對面立意不去看母親殺雞抹脖的臉。

  一旁有賠笑的宮女奉上茶水來,果然,因如意是魏國公府出身,也不敢過於怠慢。

  只是張皇后也沒有抬舉如意的意思,不說沒有見面禮,連問一句都沒有,轉頭與張氏笑問道,「我瞧你氣色不錯,這身子可好了?」

  「極好的。」張氏雖然心裡埋怨女兒,然而此時沒時間與閨女算賬,抬頭與張皇后有些羞澀地說道,「太醫說我身子再將養將養就好了。日後,我還得給咱們國公爺生一個兒子呢、」

  她說得一臉憧憬,卻不見張皇后的臉都僵硬了幾分,許久之後,張皇后轉了轉手腕子上的羊脂玉鐲子沉聲道,「你調養身子,只怕國公府的奴才不會盡心,不如,我給你兩個好的帶回去,在屋裡服侍。」

  「怎好要姑母貼心人呢?」張氏心裡歡喜,面上卻推辭道。

  「你我同出一門,我有好的,自然都是要給你的。」張皇后面容和藹地拍了拍張氏的手笑道。

  她話音未落,張氏正覺得自己十分體面的時候,就見門外香風浮動,還未見人就有曼妙的少女的聲音傳進來。如意連茶都不敢喝皇后宮裡的,正百無聊賴,聽了這鶯聲燕語的急忙往門口看,就見門口正有兩個畫眉彎彎眉目似畫的柳腰少女翩然而來。

  這兩個少女生得閉月羞花,眉目之間又帶著幾分說不出道不明叫人犯迷糊的風情,走到了張皇后面前,就給張皇后福了福。

  「這兩個,你帶回去罷。」張皇后對怫然變色的張氏歎氣道。

  「姑母這是何意?!」張氏自家後院兒一屋子的小妖精還收拾不過來呢,張皇后可是她娘家人,竟然還來湊熱鬧。

  「這兩個的身家性命都在我的手上,日後跟了你,絕不敢背叛,不然,千刀萬剮,我自有手段。」張皇后的話一出來,那兩個嬌嫩的少女都身上一抖,張皇后卻彷彿沒有看見似的,與氣得渾身亂抖的張氏無奈地說道,「我與你才是一家人,莫非我能害你不成?她們有話不敢與你說,我來說,也得叫你有個譜兒,不要任性。」

  「什麼話?!」張氏心中一凜,急忙問道。

  「你身子虧空,日後很難再有孕。」張皇后目視臉色一白恨不能厥過去的張氏,也覺得這侄女兒太倒霉了,便安慰地勸道,「這兩個雖看著生得單薄,然而我叫人看過,是好生養的,日後若有孕,生了兒子就記在你的名下,從小兒就叫你養著,與你生的嫡子無異!」

  張氏不能生兒子,張皇后也很為難的。蓋因因張氏與魏國公真愛的緣故,死了親娘的魏國公世子魏燕青算是跟張氏結了大仇了,日後若魏燕青上位,張家非有個好歹不可。

  張皇后心裡也不願有個如魏燕青這樣的世子來橫生枝節,不管如何,都得叫張氏名下有兒子。

  況雖然張氏養在深宅大院什麼都不知道,然而張皇后卻隱隱聽說魏國公彷彿在外有了紅顏知己。

  如今張氏一個恐怕是攏不住魏國公了,她還得給魏國公送兩個枕邊人過去,好好兒吹吹風,幫襯她的七皇子。

  心裡想著這些,見張氏一臉搖搖欲墜,張皇后也心疼,然而如今卻只能委屈她,有心想要再多說些別的,卻目光落在如玉如意兩個的身上,吞了嘴邊的話便與如玉笑道,「今日春光明媚,你們往園子裡玩兒去。」

  她頓了頓,見如玉帶著幾分惱怒地看著那兩個宮女兒,顯然是與母親同仇敵愾,便嘴角帶著幾分笑意地說道,「你還小,不明白這裡頭的緣故,日後,叫你母親與你說去。」

  如玉只知道皇后要給自己親爹塞小妾,噁心得什麼似的,悶不吭聲轉身就走。

  如意急忙跟上姐姐,見她走得飛快到了御花園一處聳立著高高假山,遠處有碧綠湖水的地方,看著如玉怒氣衝衝折了一根樹枝狠狠地往一旁的花花草草上抽!

  「八姐姐別生氣。」這是在宮中不是在家裡,哪怕張皇后真一手遮天呢,後宮也是個愛生事的地方。如意擔心姐姐叫人拿住把柄,急忙勸著摁住了如玉的手,見她眼眶紅了,便急忙安慰道,「咱們不要,伯娘若不要,誰還能非塞給大伯父不成?」

  「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母親考慮,然我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她是為了她自己!」如玉摸著自己的心口含恨頓足道,「哪怕是真的為了母親,做娘家人的,也不應該給母親塞丫頭!不單行事落了下流,且還是刺母親的心!」

  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方才說道,「她做著皇后,只需與父親多說幾句話好好待母親,憑父親的性情斷不會委屈母親,偏偏,偏偏……」如玉說不下去了,踹了對面的假山一腳氣道,「誰都能給父親塞丫頭,只有她,她不能往母親心上割!」

  這話真的有幾分道理,況若張氏勢大,帶著兄弟們堵魏國公一回,憑她家精明市儈的大伯父,沒準兒還能待張氏更好些。

  如意不知該如何安慰姐姐,正抓頭齜牙咧嘴為難,卻猛地聽到假山之後,彷彿傳來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是誰?!」如玉沒有想到自己說的話會叫人聽見,與如意對視了一眼,厲聲問道。

  假山之後一片靜謐,就在如玉忍不住要過去抓了那偷聽的人出來,就見假山之後,一個身穿素青錦衣,腰間掛著一個明黃荷包的七八歲的男孩兒,緩緩走了出來。

  他面色白皙精緻,生就了一張秀雅絕倫的臉,立在假山旁對如玉尷尬笑了一笑。

  如玉本有些緊張,見了他,面上微微一鬆,之後橫眉立目,冷笑了一聲。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0:31

第39章

  只是八姑娘高冷傲慢的臉下一秒就裂了。

  這漂亮的少年迎著明媚的春光,溫柔一笑,喚了一句,「小八兒……」

  「不許這麼叫!」如玉哪裡還記得什麼冷笑,幾乎要暴跳如雷,見那少年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一隻白皙的手在放在嘴邊輕輕地咳嗽,彷彿身上很不爽利,氣得渾身發抖,上前幾步就要揪他的衣領,卻叫身後跟著噗嗤噗嗤直笑的如意給拉住了衣袖。

  她掙脫不動憤怒回頭,就見一隻雪白的奸笑的肥仔兒咧著小豁牙抖著小肥肉擠眉弄眼兒,小聲兒叫道,「在宮裡呢,別失了咱們的教養呀,小,小八兒姐姐……」

  這陰陽頓挫的呼喚,多麼充滿了感情。

  魏九姑娘敏銳地感覺,那少年本是想要叫一聲……

  小王八……

  「你,你,好啊你!」見妹妹還幸災樂禍,對面那小子還十分無辜純良,八姑娘頓時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什麼老成持重都飛了。

  「見了舅舅,小八兒,不歡喜麼?」對面那個持續作死,迎著如玉仇恨眼神彷彿視而不見的少年抿嘴笑了笑,見如玉的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來好奇地看著自己,便歎了一聲低聲道,「舅舅在宮裡十分想念小八兒,只可惜你不能總進的宮來,舅舅這顆心……」

  他才比如玉年長二三歲的樣子罷了,此時卻努力露出長輩的威嚴,還妄圖用慈愛的眼神上前拿手摸摸如玉的頭。

  「舅舅很想念你。」他歪頭,莞爾一笑,十分可愛。

  如玉氣得三呼吸,捂著心口覺得喘不過氣兒來。

  八姑娘最不愛入宮的緣故就是這個了。

  這宮裡有個討厭鬼!

  如意拉著姐姐的手偷笑,然而目光掃過那個立在假山旁歪頭純潔微笑的少年,見他年紀不大,卻生得十分俊秀,身上穿著得都是最精緻的衣料,另有腰間美玉手指上的玉扳指等等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又能在御花園中任意行走嬉鬧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幾分,又見如玉與他十分熟稔,嬉笑怒罵都是尋常,且這少年還叫如玉管自己叫舅舅,都不必多想就知道了。

  這個,就是張皇后所出嫡子七皇子了。

  她雖然在魏國公府只知道吃喝玩樂招貓逗狗的,然而素日因張氏的緣故也對張氏母族的靠山有幾分涉獵,也知道,張氏之所以敢在魏國公府這樣囂張,更多的是依仗張皇后,以及張皇后所出的這個嫡出的七皇子。

  七皇子與倒霉的得自己出去掙軍功的禹王不同,生來就得文帝寵愛,又生性聰慧純善十分孝順,都說老兒子大孫子的,文帝年紀一大把,自然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幼子。

  據說從小兒就養在身邊,愛若珍寶。

  也因文帝的寵愛,因此七皇子雖然年紀小未入朝,然而在前朝封太子的呼聲也很高。

  想到張氏與張皇后的斤斤計較,如意本以為會見到一個庸碌狂妄的七皇子,卻沒有想到,七皇子與她想法之中完全不同。

  彷彿是真的很和善。

  魏九姑娘覺得七皇子看起來像個好人,可是魏八姑娘卻討厭死這個傢伙了,蓋因每每見他總是要生氣的,此時冷哼了一聲仰頭問道,「你為何偷聽?!不知禮數麼?」

  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卻只是仰頭看天。

  那什麼,若七皇子不是真和善,就這麼一句話,就能抽魏國公府兩個小丫頭片子往天邊兒去了。

  七皇子用寬容,和藹,溫潤,總之很長輩的眼神看著如玉,就跟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一樣,看的魏八姑娘額頭之上青筋迸起,恨不能抄起肥仔兒砸他臉上!

  「這位是?」七皇子是個和氣的人,笑瞇瞇地看著如玉用仇恨恨不能扒自己皮的眼神看著自己,目光落在後頭眨巴著眼睛看他的如意身上。

  見她圓滾滾跟包子似的,他轉頭噗嗤一笑,這才揉著眼角溫聲與如玉問道,「你每回入宮,總說家裡有一隻……一個最愚蠢最討厭最黏糊最……」他又咳了幾聲,看如玉眼睛都瞪起來了,便笑瞇瞇地說道,「的九妹妹,莫非,這……位就是?」

  「原來小八兒姐姐心裡,我是這個形象。」肥仔兒用一言難盡的傷心眼神看著爆她姐姐私房話的七皇子。

  這位朋友,您賣隊友賣得這麼順遂,真是辛苦了。

  「胡說,胡說!」如玉覺得自己還說了好些好話兒來的,沒想到七皇子這王八玩意兒竟然嘴巴這麼碎,匆匆跺了跺腳,她轉頭摸了摸一臉受傷的妹妹的頭。

  「我……你……」

  「風太大聽不見!」肥仔兒難得見姐姐心虛,頓時抖起來了,抖著小肥肉哼哼唧唧地說道。

  「滾吧!」見這妹妹壞笑,如玉終於明白為什麼討厭這個愚蠢的妹妹了,實在是有時感覺這妹妹與便宜舅舅那都是一樣一樣兒的,見如意傷心地滾了,滾到一旁唉聲歎氣,蹲在地上戳螞蟻,她哼了一聲,方才與七皇子仰著頭說道,「這自然是我的九妹妹,只是她是我護著的,你不可以欺負她!」

  她說完了這個,見七皇子溫和地看著自己,頓時扭頭唾道,「我才不是看她可憐!」

  「你的心,素來是好的。」這舅舅又想摸外甥女兒的頭了,然而想了想,卻走到了如意的身邊跟著蹲下,和氣地問道,「好玩兒麼?」

  肥仔兒正用雪白的胖手指戳地上可憐的螞蟻,見七皇子垂詢,回頭看了看姐姐,見她扭頭,卻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回頭說道,「還行,可以烤來吃。」

  雖然她沒吃過,不過據說烤螞蟻是人間美味,到底因挑戰難度太大,魏九姑娘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品嚐一下。

  不過唬人還是可以的。

  「你是小九兒,幾歲了?」七皇子用微笑堅定地轉移了關於烤螞蟻來吃這麼一個惡劣到了極點的話題,與繼續低頭戳螞蟻,之後還托了一隻螞蟻準備奉獻給自己姐姐的肥仔兒問道。

  「轉年兒就四歲。」肥仔兒比了比,咧著豁牙笑了。

  她生得白嫩可愛,又天真懵懂,叫七皇子覺得很活潑討喜,至少比宮裡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庶出的公主討喜多了。

  況這小姑娘又是如玉帶進來的,從如玉的態度就知道如玉極喜歡她。七皇子難免愛屋及烏,垂頭想了想,便與捉好了螞蟻嘿嘿笑的如意溫聲道,「你是小八兒的妹妹,就是我的外甥女兒。」迎著肥仔兒霍然投來的驚悚的目光,他便微笑道,「小九兒以後,就喚我一聲舅舅。」

  「舅,舅舅?」如意看著沒比自己年長幾歲的七皇子,為這臉皮驚呆了。

  「唉!」七皇子微笑應了。

  肥仔兒瞠目結舌。

  如玉很少見妹妹有這麼待的時候,一時嘴角勾起,然又想到想當年自己也是這麼上當的,卻不肯暴露自己的黑歷史,隻上前將妹妹提起來拍掉了她手心兒上的破螞蟻,虛虛地踢了七皇子一腳方才道,「你既然做了舅舅,為什麼沒有見面禮?」

  見如意歪頭疑惑地看著她,她用力握了握妹妹的胳膊叫她不要說話,見七皇子一待之後彎起眼睛看著自己笑了,彷彿洞悉了自己的想法,便抿了抿嘴角。

  「原是我忘記了。」七皇子想了想,便將腰上一個精緻的荷包兒解下來,從裡頭翻出了幾個小小的玉墜兒來。

  「舅舅親手雕的,給小九兒做見面禮。」他從裡撿出一隻指甲蓋兒大小的小玉狗來放在如意的手上,又從裡頭掏出了一隻更大,玉色更好的塞給了一旁的如玉,和聲道,「早就給你預備著,想給你把玩,偏你不肯進宮來,倒叫我放著日日帶著沉甸甸的。」見兩個小姑娘都收了,他便笑瞇瞇地說道,「我自己學著雕倒是有些趣味兒,比什麼朝政喜歡多了。」

  「七皇子慎言!」如玉板著臉說道。

  「這有什麼。」七皇子搖頭笑了,與如玉笑著說道,「方纔還在一旁說著許多的話,如今卻叫我慎言。」他對如玉叮囑道,「日後這話,回府裡說去,在後宮叫人聽見總是不美,若叫母后知道……」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了一側的山水湖泊,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彷彿小小的身體承受不住那麼多的情感一般輕輕地說道,「母親的性子……日後該不喜歡你了。」沒有張皇后庇護,這外甥女兒得過什麼日子,他都不必想的。

  還是在他母后面前,做一個沒有腦子只知道嬉笑的小姑娘,日子會過得好得多。

  如意歪著頭看著這個有些奇怪的七皇子,看了看自己與如玉手上的玉墜兒,就知道這位皇子是看在如玉的面上給自己體面,心裡卻為如玉歡喜。

  不管如何,嫡出皇子能對如玉表現出這樣的善意,就是如玉最大的依仗了。

  今日她是佔了姐姐的光兒。

  至於什麼舅舅,不提也罷,七皇子只怕也不過是過過嘴癮,看著對自己露出善意的意思,若當真……就輸了。

  握了握手裡冰涼的小玉石,哪怕魏九姑娘對張皇后心裡有些牴觸,然而想到寵妾滅妻的王八羔子禹王,還是覺得……還不如叫七皇子上位呢。

  不然禹王上台,她家那幾個倒霉表哥堂哥的,還不都得死了死了地呀。

  「我才不說呢。」如玉知道七皇子是對自己照拂的,扭著自己的衣角動了動,便低聲道,「多謝你。」

  「回去罷,這宮裡遇上了誰,都得叫你吃虧。」文帝膝下的那幾個公主都不是吃素的,七皇子雖然能庇護如玉,卻不好在宮中與幾個姐姐爭執,見如玉點頭回頭拉住了如意的手,就跟一個大姐姐似的,他笑了笑,轉身就先往張皇后的宮中走去。

  他這一動,如意才發現假山之後轉出了一隊十幾個內監宮女來,都垂著頭彷彿看不到聽不見的樣子,跟在七皇子的身後護著他走路,十分有威勢。

  「你叫他一聲舅舅,以後是對你好。」如玉與如意落在後頭,垂了頭與扭頭看著姐姐的肥仔兒壓低了聲音說道。

  「是因為他是嫡皇子麼?」

  「張氏一族,已經準備全力支持他做太子了。」如玉抿了抿嘴角就跟蚊子一樣小聲與妹妹說道,「與他交好,不要觸怒他,以後對你有好處。」

  她臉色有些複雜,又有些冷意,看著身邊信任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小聲兒說道,「他若為皇,只要還認今日這句戲言,總有咱們姐妹的好日子。到時候,哪怕你……」她嫌棄地看了看肥仔兒,紅著臉哼道,「那麼胖,也得有人願意娶回來供著。」

  「他對八姐姐可真好。」如意沒有想到如玉為了自己竟然這樣籌謀一時感動得心裡有些難受,然而想到七皇子,便低聲道,「他是真心看顧八姐姐呢。」

  「如今年紀小也才能如此。日後,人心易變,誰又知道!」如玉冷笑了一聲,卻擺了擺手叫如意不要在宮裡多說,拉著她去看御花園沿著各處小徑而生的花草樹木,還有許多隱藏在花樹之後的亭台樓閣說著這宮中各處的典故,見妹妹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她目光掃過前頭行走文雅的七皇子,心裡歎了一口氣,卻掩住了嘴邊的話沒有說,也覺得自己說不出口,叫自己沒臉。

  七皇子之所以管自己叫著外甥女兒,還是因張氏白日夢的緣故。

  明知道這裡頭差著輩分,張氏從前經常帶自己入宮,其實存著的是青梅竹馬的主意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母親總是要對自己的疼愛之中存了這些算計,也討厭庶出的姐姐們看著自己帶著防備客氣的模樣,只有身邊這一個對自己露出真實的妹妹,她想守護好。

  叫她永遠都陪著自己,別為了外頭那些事兒,也遠了自己去。

  七皇子自己給自己長了輩分,這就是隱蔽的拒絕之意,她母親竟然看不出來,還巴巴兒地把她打扮好了往宮裡送。

  如玉只恨自己通透,握了握自己的手,卻覺得自己的手邊兒軟乎乎的,一隻小爪子扒拉開她握緊的手,塞進了她的手心兒。

  「黏黏糊糊,太討厭了!」如玉握著妹妹的胖爪子一回頭,就見了一張帶了泥土的胖臉蛋兒,嫌棄得不行。

  「小八兒姐姐難道不喜歡麼?」魏九姑娘可愛地問道。

  「不許這麼喊我!」這蠢妹妹真是太討厭了!如玉氣得雙目恨不能流下血來,掐著吐舌頭的妹妹就要往地上丟。

  「真是又調皮了。」微笑的七皇子回頭就看見了這麼一副人間慘劇,唯恐牽連到自己純潔的名聲,他便緩緩上前分開了嗷地叫了一聲兒已經滾到了姐姐懷裡吐舌頭裝死的肥仔兒與如玉,正要含笑說些什麼做排解,卻見一旁一個行色匆匆的宮女兒慌張地過來,見了七皇子急忙福了福,又看了如玉姐妹一眼,這才低聲道,「殿下,可不好了。皇后娘娘,陛下,陛下……」

  她嘴裡皇后皇帝的亂七八糟,就叫七皇子皺了皺眉。

  「究竟怎麼了?」他問道。

  「陛下說看見先皇后回來找他,喜極而泣,如今,如今封了一位貴妃了!」這宮女一臉晴天霹靂地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0:56

第40章

  魏九姑娘覺得人生值了。

  進了一回宮,竟然還能看到這樣別開生面的,有關前世今生,真情感動天感動地感動閻王了重新投胎奮鬥回心愛男人身邊的戲碼。

  只是這戲碼裡魏九姑娘就算是個佈景板,說好聽點兒就是個群眾演員,專業用驚呆的小眼神兒來烘托對後宮潮起潮落的震撼的氣氛的。

  順便看看張皇后那張嘔血的臉。

  托重生輪迴真愛的福,魏九姑娘得見天顏,看見了一個白鬍子老頭兒一臉眼淚深情地摸著一個也淚如雨下,就跟戰亂夫妻久別重逢的美人兒的臉哽咽地喚道,「寧兒,寧兒是你麼?你是捨不得朕,回來尋朕的麼?朕,朕好想你啊!」

  堂堂帝王哭得不能自己,聲音悲傷地哭著道,「朕每每想到你,想到咱們年輕時的日子,都想念得不能入睡,身邊是別人,可是這心裡……」

  作為在陛下身邊的「別人」,張皇后一臉木然。

  「陛下!」美人感動地喚了一聲,掩著眼角哭道,「臣妾都不記得了。」

  「連朕,朕都不記得了麼?」

  「面對陛下,臣妾見面只覺得好熟悉,想要離您近些,再近些……」

  肥仔兒僵硬著包子臉,忍著衝到了嗓子眼兒的嘔吐感,看著這麼一樁演技不過關的戲。

  感情誇張台詞肉麻偏偏眼神僵硬。

  簡直差評!

  「這是?」如玉與如意都是小透明兒,隱藏在無數的宮人之後看著人家轉世夫妻久別重逢啥的,雖然性子不同,不過八姑娘也覺得這噁心極了,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她好奇地張望了一下那據說與先皇后年輕時生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兒。

  就見這美人兒面容並不是絕美,卻生生帶了一抹叫人舒服的安寧之氣,只是如今這安寧叫這美人兒蹙眉哭喊變得有些彆扭,然而如玉看了一眼,便縮頭與如意低聲道,「還挺像那回事兒的。」

  她看了張皇后呆滯,不知該說什麼好扭曲的臉一眼,抿了抿嘴角。

  先頭還沒心沒肺給她母親兩個美人呢,回頭,就叫人送了美人不是?

  這美人與先皇后能有個屁的轉世,不過是生得像糊弄人罷了,只是文帝如今老了,願意叫人糊弄著,誰也管不著。

  「真的很像麼?」先皇后與如今的張皇后據說是隔房的堂姐妹,如意冷眼看著卻彷彿不像,彷彿先皇后面容生得溫柔一些。

  「像,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如玉看了一眼那美人兒,偷偷兒與妹妹說道,「離她遠點兒,這時候冒出一個貴妃,不定是什麼事兒。」

  此時前頭還在哭呢,文帝與貴妃簡直一身都是戲,老得鬍子花白的帝王顫巍巍握住了貴妃的手傷心地說道,「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連朕都忘了?難道,你還在怨恨當年,當年朕……」

  他飛快地去看了張皇后一眼,見那美人兒竟目光落在張皇后臉上的瞬間飛快地退後了一步,想到自己當年的糊塗,頓時哭道,「是朕錯了,是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他一邊說,一邊推了要上前的張皇后一把。

  從張皇后入宮為後就獨寵後宮,因她年輕美貌,文帝疼愛這個年輕的妻子對她十分憐惜退讓,哪裡有這樣被推了一把的時候!

  張皇后叫這一推,臉都白了,頭上的鳳釵嘩啦啦地顫動,她張著手彷彿想要說些什麼,見文帝狠狠地看著自己,一張嘴,竟有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活人,爭不過死人……

  哪怕當年她贏了,然而堂姐死了,卻成了帝王心裡最美的回憶。

  「不管發生什麼事,臣妾都不會怨恨陛下的!」美人兒,新鮮出爐的貴妃娘娘身上只穿著簡單的白衣,都說女要俏一身孝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她白衣如雪十分美麗,深情款款地與那文帝流著眼淚說道,「只要看見陛下,臣妾這心裡就歡喜,就覺得幸福!」

  如意默默扶住牆,覺得太噁心了。

  果然後宮藏龍臥虎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界兒,這都是大神吶!

  因生得胖嘟嘟的,肥仔兒就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她努力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給自己深呼吸,正要回頭繼續看囧雷囧雷的雷陣雨,就見一雙修長的手突然摟住了自己的小胳膊,把自己拖出了人群來,之後臉就滾進了一個帶著幽幽的香氣的懷抱。

  她嗅著這已經開始慢慢熟悉的香氣一抬頭,果然就見到了楚離那張妖艷逼人的臉,卻見這少年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緩緩地說道,「小心叫人踩扁了。」

  才是個小包子,竟然還往人堆兒裡湊熱鬧。

  「多謝表哥。」趴在楚離的懷裡,肥仔兒又嗅到了久違的新鮮的空氣,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急忙指著還在人堆兒裡的如玉道,「八姐姐!」

  楚離一挑眉,見肥仔兒滿滿的眼神看不見自己,都落在前頭一個面色冷笑的小姑娘身上,皺了皺眉,對一旁一偏頭,抬了抬下顎示意。

  英俊青年,世子他哥楚白一臉苦笑地當牛做馬,上去把如玉給提出來放在身邊,見這小姑娘抬頭看著自己臉上疑惑,便用溫潤無比的臉來微笑道,「人多,傷了姑娘。」

  他本就是英俊無比的青年,又生得一身的清貴高傲之氣,舉手投足雖不如弟弟楚離風華絕代,卻有世家皇族的清貴文雅,他一笑,就叫這張皇后哭哭啼啼的宮中明亮了一瞬,之後挫敗地發現,這小姑娘對自己無感。

  如玉對這陌生青年頷首感激了一下,目光凶巴巴落在了楚離的身上。

  早兒上回她就發現了,這狗屁世子,為什麼這麼喜歡偷走她愚蠢的妹妹?!

  「小九下來!」她對竟然還拿小胖臉兒拱人家美少年面頰的如意橫眉立目地說道。

  「八姐姐。」如意縮了縮頭,只覺得抱著自己的青年那隻手又掐在了自己的小屁股上,真是好疼,然而比起金大腿,還是自家姐姐的威嚴比較重要,她一邊小聲兒與便宜表哥慇勤地叮囑「家裡點心吃完了,豌豆黃兒蠻好吃」,一邊拱著小屁股扭下來湊在姐姐身邊,就見這堂姐拉著自己的手一起回頭看,嘴裡冷冷地說道,「男女授受不親!大庭廣眾,成何體統!」

  「八姐姐說得對。」肥仔兒蔫頭耷拉腦地認罪。

  「哼!」如玉斜眼看那個目光冰冷的美貌少年,覺得自己勝利了,心情不錯地扭頭繼續看裡頭的大戲。

  「這個是魏國公嫡女,你放過她一回。」楚白真的很怕魏國公閨女叫弟弟給人道毀滅了,急忙安撫弟弟。

  「禽獸竟生出人來。」楚離漫不經心地掃過如玉握緊了如意小爪子的手,冷哼了一聲。

  「喂!」弟弟這麼一張狗嘴真是叫楚白很牙疼,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聽見這句話,這才鬆了一口氣去,目光落在裡頭「夫妻」相認的美好畫面上。

  一個要叫心愛的妻子繼續住在從前的皇后宮中,一個推讓既然陛下已經又有了皇后,那貴妃還是往別處去左右都是陛下身邊住在哪裡都歡喜快樂等等等,再之後就只剩歡喜得老菊花兒的臉都舒展開,拉著許多年分離的妻子的文帝揚長而去的背影。

  陛下這是要一敘夫妻之情呢。

  方才擁在張皇后面前的大多是文帝的貼身內監宮人,見主子一陣風似的走了,彼此目光隱晦地落在失魂落魄的張皇后面上一眼,紛紛告退。

  這宮裡頭風向,只怕是要轉了。

  張皇后已經不知能有什麼動作了,顫巍巍起身就見文帝走了,走之前竟一眼都沒有看自己,方纔還要自己挪宮把這宮室還給「姐姐」,她的心裡竟不知是什麼感覺。

  當年帝王愛慕驚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的時候,她年老色衰舊病纏身的堂姐在她的榮光之下黯然失色,淪為了自己與帝王情投意合的背景。

  她卻沒有想到有一日,已經亡故的人,會用這樣一種方式回到自己的面前。她依舊是帝王心裡年華最好的時光,這一回年老色衰的,卻是自己了。

  「姑母!」張氏見張皇后踉蹌了一下,竟顧不得皇后的威嚴倒在了身後的椅子裡頭,目光無神,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恐懼來,拉著張皇后的手急切地說道,「這時候,姑母可不能倒下叫妖精得了便宜去!」

  別說那個新貴妃不是先皇后,就真的是先皇后,她也隻認眼前的張皇后的。蓋因先皇后年長她許多,記憶裡不過見過兩三次,哪兒有張皇后與她親近,況先皇后並不大喜歡她,曾說她跋扈,不知分寸。

  還約束張氏族人不為高官,不許她頂著皇后侄女兒的名聲在外招搖。

  因這些,先皇后薨了的時候,張氏還快活呢。

  「只怕,我是爭不過她了。」張皇后臉色有些灰敗,握住了張氏的手苦笑道。

  「若爭不過,當年她就不會死。」張氏雖然惱怒張皇后方才給自己後院兒塞小妾,卻也知道自己能橫著走是因為誰,目光一閃便覆在張皇后耳邊低聲道,「姑母能叫她死一回,莫非還沒有手段再叫她死一回?!」

  「你……」

  「她沒有福氣,姑母不明白?」

  「你說得對,我還有七皇子,不能認輸。」張皇后精神一振,就見七皇子靜靜地立在自己身旁,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難過。

  叫這眼神撞了一下,她突然不敢去看兒子清澈得叫人恐懼的眼睛,回頭,美麗嬌艷的臉上露出認真來輕輕地說道,「我既然進了宮,就沒有打算如喪家之犬地走出去!誰攔在我的面前,就別怪本宮要她去死!」她不僅要做皇后,日後還要做太后,做這天下的主人。

  不心存野望,她做什麼入宮來服侍一個老頭子?

  真以為真愛無敵呢!

  「姑母如此,我就放心了。」靠山沒倒,還能再戰,張氏頓時就放心了,然而目光落在身後,眼神卻又有些不快。

  如玉與如意手拉手站在門邊兒,看起來跟雙生姐妹似的,竟彷彿一樣兒的尊貴。

  如意看張氏的眼睛轉過來就知道她又不開心了,她不由自主地回頭,卻發現楚白與楚離早就走了,心裡一時有些失落,彷彿失了自己的靠山似的,卻還是與如玉一同到了張氏的面前。

  「方纔嚇著你們沒有?」七皇子溫柔地與如玉姐妹問道。

  「殿下認得小九兒?」見七皇子惜玉輕聲的,張氏心裡咯登一下,顧不得張皇后心裡苦了,在一旁強笑問道。

  「我是小九兒舅舅,怎會不記得。」七皇子對張氏溫和一笑,回頭摸了摸如意的小腦袋。

  「舅舅?!」怎麼整出一個舅舅?!張氏覺得自己要瘋!

  進來了就勾搭了七皇子,這肥仔兒狐狸精變得吧?!

  「小八兒,小九兒,都是本皇子的外甥女兒。」七皇子的目光落在張氏的身上一瞬,飛快地轉移開彷彿沒有看到張氏抓狂的臉,他笑著又摸了摸如玉的頭,叫她不耐煩地揮開,目中彷彿飛快地劃過一抹傷感,面上卻柔聲道,「父皇有了新寵,後宮只怕要再起波瀾,你們兩個最近不要進宮。」

  見如玉粗聲粗氣地應了,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他便歪頭笑問道,「小八兒,擔心舅舅麼?」

  「擔心你個屁!」如玉確實擔心七皇子捲入後宮之爭,然而看見七皇子這麼個眼神,頓時哼道,「我就是,就是不愛聽母親擔心你那些話!」嘮嘮叨叨煩死了!

  「以後,舅舅一定不叫小八兒擔心。」七皇子彎起眼睛笑了,卻沒有再在魏八姑娘頭上動土,隻抬頭與張氏笑道,「這宮裡今日熱鬧,夫人回去罷?」

  如意敏銳地發現這皇子沒有喚張氏表姐,只是稱呼問題與自己無關,她並未做聲。

  張氏也覺得這宮裡不能待了,不然胖狐狸精再勾搭個皇子皇孫的,她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急忙叫宮人將方纔變故起時便挪到了後頭的十姑娘如薇給抱出來放好,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把張皇后給了自己的那兩個絕色的美人兒給帶著,一路浩浩蕩蕩地出宮去了。

  她一路招搖,宮中竟無人不知魏國公夫人駕臨的意思,如意就覺得這過於招搖失了體統,也過於囂張,只是見如玉心不在焉,便並未多說。

  魏國公府一行徑直走了,卻不知後頭,春花之後,英俊挺拔的青年皺著眉頭看著魏國公府的車架消失,轉頭與一個白皙的手中把玩一奪鮮紅花朵兒的妖冶少年問道,「表妹走了,你怎麼不看她一眼?」

  「她今日眼裡沒有我。回頭有了點心,她嘴裡心裡眼裡就都是我了,這肥仔兒太會糊弄人!」楚離歪在一旁哼笑了一聲,卻還是緩緩走到自家兄長身邊,瞇著眼睛看了魏國公府的車架一眼。

  「你知道她糊弄你,還巴巴兒地送呢。」楚白嘴角抽搐地看著這個精明的弟弟說道,「王叔都哭到我面前,直問這肥……表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王府都要叫你給送得揭不開鍋了。」天天王府廚房大早上起來先不給王爺做飯,先做新鮮的點心好給別家的肥仔兒吃。

  對於餓著肚子饞點心卻不給吃的廣平王,人生太艱難了!

  「當爹的養家餬口都做不到,還有臉哭?」楚離對自家爹廣平王殿下的傷心毫不動容特別無情,「揭不開鍋,他難道不去想怎樣減省些?」

  「減省?」楚白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妙了。

  「他一頓飯吃八碗,王府怎會不窮?」楚離緩緩地,挑眉一笑,風華絕代。

  「明日起,一天叫他吃一頓,一頓只給一碗飯,王府就能揭開鍋了。」

  「沒人性啊!」饒是楚白與這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年是親兄弟,也不得不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2:38

第41章

  胳膊肘兒往外拐說的就是廣平王世子了。

  為了隻肥仔兒,連爹都能剋扣呀。

  人性呢?

  就因為這個,楚白楚皇孫如今最想幹的,就是回頭把個肥仔兒提到眼前好好兒瞅瞅,看看是個怎麼樣兒的胖狐狸精,連人家爹都遭了難了。

  「你,至少多給半碗罷?」楚白十分惆悵地看著特別狠心的弟弟,見他一張艷麗奪目的臉上彷彿生出無盡的光輝,卻帶著幾分鄙夷地看著自己,彷彿很看不上自己的歪主意,到底低低地勸說道,「若真餓暈在外頭,到底不美,沒準兒還得連累嬸子與你,說苛待了王叔呢。」

  當然,就算沒有不給吃飯這種人生慘事,廣平王世子也就罷了,除了嘴巴壞些沒有別的為人非議之處,然而廣平王妃這些年,真是流言詬病不斷。

  堂堂的宗室親王相貌堂堂手握重權富貴雙全,卻人到中年連個親兒子都沒有,非要過繼,誰會相信廣平王妃無辜呢?

  都傳說這是一世所罕見心狠手辣的母老虎,又有許多人言之鑿鑿,非說親眼看見每天廣平王府都能運出幾十條屍體來,都是意圖勾引王爺未果叫王妃人道毀滅了的。

  魔窟呀!

  「你這麼好心,可以送他點吃食。」楚離哼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揪著手上的花朵兒,就跟揪某人的腦袋似的,看的楚白心驚肉跳,看著弟弟那被染了淡淡花汁痕跡的白皙的指尖兒竟移不開眼神。

  許久之後他方才回過勁兒來,強笑道,「還是不要了,禹王府日子過得也緊巴巴的……叫王叔自求多福罷。」倒霉的廣平王前半生叫自家王妃天天欺負,後半生兒子長大了,母子雙打天天刷王爺,也是蠻苦逼的了。

  默默給這王叔點了一根蠟,楚白心裡卻有些羨慕弟弟。

  也很感謝廣平王這位王叔。

  不管如何,這位王叔給了弟弟從小到大真正的父愛,叫他生活在溺愛之中沒有波瀾,而不是面對生父那樣薄情的人,變得心裡千瘡百孔。

  「你今日與我說的,就只是這個?」楚白今日與楚離入宮不是為了別的,而本是因楚白的婚事。

  倒霉的禹王府大公子二十好幾還沒有大婚,就跟叫人遺忘了似的,況禹王妃是個很有規矩的人,沒有正妻,那兒子還是不要去親近一些小妖精,免得生父的那點子倒霉遺傳都在兒子身上現出來,因此雖楚白翩翩皇家子弟英俊無比,竟然還是個童男子,比起別家二十好幾兒子閨女成群的同齡人……

  想到這個,楚白心裡就有些憂愁。

  這個……右手都粗糙了啊……

  「你知道的,母親心裡想著我的妻子不必多顯貴,卻一定要賢良溫柔,能持家,最好情投意合。」

  楚白將禹王妃與自己的期盼都說了,見弟弟微微垂頭彷彿是在思索,目光忍不住落在他光滑皎潔的下顎上,只覺得弟弟賞心悅目,正要開口說笑幾句叫弟弟不必為自己費心為難,就聽見這個光彩奪目,因如今是廣平王世子因此在文帝面前也有幾分體面的弟弟哼笑了一聲,斜眼,目光瀲灩。

  楚白心跳都停了一瞬!

  「你挑三揀四龜毛若斯,難怪娶不上媳婦。」楚離沉沉地看著這個兄長。

  楚白的心默默地恢復了心跳,暗道了一聲這句話倒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沒有被暴擊,又見楚離心不在焉,便忍不住笑道,「說著玩兒罷了,你還真看中了魏家表妹不成?」

  楚離對如意態度不同,又是唯一能親近他的姑娘,當然,這姑娘歲數小了些,都認為楚離這是對一個討喜的小妹妹不錯,雖也有笑語「養個小媳婦兒」,那都是開玩笑呢,然而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楚白突然心裡跳得更厲害了。

  「你,你,你!」

  「左右我看中的不是大哥,你擔心什麼。」楚離默默地彈開楚白伸向自己的手振了振衣袖不在意地說道,「真是醜人多作怪!」

  「你!」這才是暴擊呀,楚皇孫狂跳的心突然驟停,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

  「行了,唧唧歪歪,大哥比烏鴉還聒噪,如此,只配去娶一個聾子,不然都得休了你。」美人的嘴唇如刀,刀刀要人命,把個奄奄一息恨不能自掛東南枝的哥哥丟在了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麼,正要走卻微微一皺眉冷冷地說道,「貴妃之事,大哥可知是誰做的?」

  一個女人能一路入宮徑直到了帝王的面前,這自然是來歷有些問題的,只是想要算計文帝的太多,廣平王世子實在顯不出來是誰。

  「會不會是晉王叔?」此事肯定不是禹王府做的。然張皇后瘋了給自己招個情敵,想來想去,也只有晉王了。

  「不會是他,他知道咱們的忌諱。」先皇后待禹王妃極好,若不是前頭有先皇后護著,禹王妃不會在禹王府站穩了腳跟還生下了長子,只可惜先皇后死得早,薨了之後,禹王就再也沒有了顧忌,徹底與禹王妃反目。

  也因先頭的情誼,禹王妃對先皇后就十分敬重,這種按著先皇后的臉尋一個冒牌貨來玷污先皇后聲名之事,禹王妃是斷然不會做的,禹王妃不做,楚離想著,晉王就不會做。

  「你說得對,晉王叔還要籠絡咱們王府與母妃收為己用呢。」楚白摸著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精緻艷美的少年目光如冰,冷冷地哼了這愚蠢的兄長一眼,嘴角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

  「那貴妃……」

  「不過是個假的,陛下喜歡就寵寵,不比寵別人強?」楚離哼笑了一聲,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不過是些後宮之事,你一個男人參合什麼?這麼喜歡,大哥不如也入宮來。」

  見兄長抿著嘴角默默地看著自己,楚離想到方才肥仔兒一臉看戲的樣子,挑了挑眉慢慢地說道,「沒有想到這肥仔兒,竟然這麼喜歡湊熱鬧,真是一隻八卦的……」他說到這裡,見楚白已經一臉無情地轉頭走了,想了想,便也跟上走了。

  回頭,還得想想給肥仔兒吃什麼,才能生得更胖!

  魏九姑娘哪裡知道人心險惡呢?此時看了一場戲心滿意足開了眼界,特別是主角身份尊貴呀,此時累了,趴在車裡小聲哼哼。

  「看你胖的!」如玉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生得雖然也圓潤,卻至少還帶著腰條兒呢。

  鄙夷地拿手指戳著妹妹的小肚子,她哼了哼,從妹妹手裡奪了七皇子給的那小狗兒來對著陽光賞玩,一旁的張氏今日本憤憤不平,早就後悔叫如意入宮顯出了她來,見了這熟悉的玉墜兒急忙問道,「殿下給的?」她頓了頓,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如意的身上,慢慢地說道,「你十妹妹還沒有呢。」

  如玉從自己袖子裡甩出七皇子的玉墜,放在了如薇的小襁褓上。

  「這回有了。」她塞了這個,抬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你!」張氏有兩個閨女,自然是有些偏心小的,又覺得如玉性子倔總與自己對著幹,頓時就有些不快。

  這個閨女養在老太太膝下,竟然養出了這麼個德行來,怎麼不叫她失望?

  如意正曬自己的小肚皮呢,見如玉與張氏都是強悍的性子竟對上了,急忙滾起來撈起自己那玉墜兒也放在如薇的懷裡,摸了摸如薇的小臉兒與姐姐傻笑道,「小九兒也是姐姐了,給妹妹玩兒。」

  她是真的很開心自己有個妹妹,有心想要拿臉去蹭蹭妹妹,卻見張氏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又覺得沒意思,便丟開了,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又摸出了幾塊有趣的小玩意,對著哼哼唧唧的如薇擺弄起來。

  「她還小呢,能知道什麼!」如玉見她蠢蠢的,便仰著頭哼道。

  「妹妹雖然不明白,心裡卻知道,知道我喜歡她呢。」如意拱著小身子拉著如玉一起逗弄如薇。

  張氏卻不大樂意,見如薇雖然被打攪,卻難得沒哭,還拿小手握住了兩個姐姐的手指頭咯咯地笑,頓時心裡就不歡喜了。

  若張皇后說的是真的,自己真的不能再生了,那如薇與如玉就是自己唯一的血脈。如玉已經養得與自己不親,那如薇,她必然不能叫她與別人親。

  「她今日也累了,別鬧了。」張氏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外頭那兩個嬌嫩得跟春天的花朵兒似的,水靈靈的美人,想到張皇后勸自己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心裡下了狠心,面上卻只是冷淡地將如薇抱在懷裡,對下頭兩個小姐妹緩緩地說道,「還有,今日在後宮見到的聽到的,都爛在心裡頭!若露出一個字,別怪我搬家法出來!」

  她刻意地嚇唬了兩個小丫頭一回,想到七皇子還是沒有忍住。

  「今日在外頭見到殿下,殿下可與你多說幾句沒有?」張氏殷殷地與如玉問道。

  「舅舅沒跟我說什麼。」如玉頂著母親殷切的眼神,臉上不紅不白,一點兒都不生氣地喊了七皇子一聲兒舅舅。

  「什麼舅舅,天家皇子,誰與你論這個!」如玉出身高貴,是正經的國公嫡女,做皇子妃,做皇后沒有什麼不行的。

  張氏一生的希望都恨不能掛在如玉這門婚事上,況近水樓台,七皇子雖然年幼卻行事頗為冷清,對張氏女都不親近,這些年也只有如玉還能入他法眼。張氏心裡早覺得這是天作之合了,如今見如玉連舅舅都喊上,她眼前恨不能發黑,晃悠了一下方才錘了不聽話的閨女一把。

  「他既是皇子,誰敢與他多說話。」如玉從未想過嫁給七皇子,扭頭狠狠地說道。

  這是要氣死人的節奏呀!張氏越發覺得長女不知好歹,若不是如薇年紀小,她真想把如薇給了七皇子算了,只是見如意還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她強忍住了心中的怒意,不再多說什麼。

  如玉也鬆了一口氣,拉住了如意的手不再多說。

  因張氏冷著臉不肯說話,兩個女孩兒也並沒有多說笑今日在御花園中的見聞。

  一路回了魏國公府,如意就與姐姐往老太太處叫老太太安心,就見今日老太太心神不定,看見了兩個小姐妹手拉手笑嘻嘻地進來,這才臉上緩和了幾分,拉了這兩個小丫頭到了面前笑道,「我瞧著這宮裡一趟,都長大了似的。」

  人老了腦子就不大轉彎兒,老太太當日允了張氏帶如意入宮的話,回頭慢慢兒琢磨的時候早後悔了,只是不好多說罷了。

  只是她恐如意吃了委屈,心神不定竟十分不安,見她回來了,也才放心。

  「宮裡可好看了,又大又富貴,只是沒有老太太在,小九兒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魏九姑娘拱著小身子在祖母身邊討好地說道。

  「馬屁精!」如玉不屑地翻白眼兒。

  「不許拌嘴。」因日子最近過得很不錯,老太太笑容也多起來了,待如玉張口就說今日宮裡出了一位只怕是要寵冠後宮的貴妃,還說彷彿與先皇后生得一模一樣,老太太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不喜地說道,「這般走婦人鬼祟之道,實在不堪,用這計謀的,只怕也不會是光明磊落之人。」

  若前朝光明正大名刀明搶掙儲位,那才叫真正的皇族風範,這走了婦人之道,叫人鄙夷。

  「也不知是誰。」她喃喃地說道。

  「她以後給誰說好話兒,就是誰的人。」如意覺得這些腦子太聰明的人喲,想事兒總是愛轉彎兒轉得把自己都陷裡頭出不來,其實多簡單呢?

  文帝封了貴妃,日後誰起來了,誰被枕頭風兒吹動了,那十之七八就是誰了。她覺得自己搖頭晃腦得十分聰慧,深深地為自己的智慧驚艷了,抖了抖自己漂亮的新衣裳仰頭挺胸做出了一個偉大的肥仔兒形象,還一條腿往前做……八女投江狀……

  魏九姑娘一直覺得這個動作十分驚艷。

  魏八姑娘連同國公府見多識廣的老太太都覺得傷了眼睛,彼此摀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絕看傻笑中的肥仔兒。

  只有一旁正給老太太撿佛米的如眉畫眉彎彎地笑了起來,容顏越發柔媚了。

  看了看美得小小年紀就已經容色逼人的如眉,老太太難得慈愛了幾分,招了這個生了紅顏禍水的臉卻生了一顆老實膽小心的孫女兒到了面前溫聲道,「日後,可不許跟你九妹妹學。」

  「九妹妹,可愛。」如眉眼裡看向活蹦亂跳的妹妹時有些羨慕地說道。

  她是庶女,更要命的是生母還只是一個低賤的歌妓,生了自己轉手就叫張氏給賣了,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因此底氣不足總是不敢生事,時候久了就養成了膽小的性子。然她最喜歡性子活潑的人。

  如意也就罷了,她最親近的還是神采飛揚嬉笑怒罵都在臉上的如馨,此時想到叫二太太往死裡抽了一把的如馨,她便猶豫了一下,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輕聲喚道,「老太太……」

  「怎麼了?」老太太把給扭來扭去咯咯笑的肥仔兒給摟在懷裡,這才與她笑問道。

  「六姐姐,六姐姐為了我打架了。」如眉很想用愧疚的語氣來與老太太請罪,然而想到如馨虎虎生風將那敢輕薄自己的傢伙摁在地上打,卻忍不住歡喜地笑了。

  這,這就是九妹妹常說的,英雄救美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3:01

第42章

  如馨本叫二太太揍得趴在床上起不來。

  叫詫異的,不知發生什麼,卻明白生性穩重的二太太不會這麼隨隨便便暴力執法的老太太派遣而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的魏家幾個姑娘,已經到了趴在床上稀溜溜倒吸冷氣的如馨的面前,就見這個素來性烈如火的姑娘正屁股朝天地趴在床頭兒啃著一個果子。

  見了幾個姑娘進來,如馨眼珠子一轉急忙丟了果子往被子裡鑽,兩隻眼睛一閉偽裝奄奄一息。

  可惜這都是魏九姑娘玩兒剩下的,當場就被揭穿。

  「六姐姐還疼不疼?」如眉才不管姐姐是不是裝的呢,小心翼翼坐在她的床邊兒,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晶瑩的眼淚。

  「母親就是給那小王八蛋做做樣子。」如馨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其實還是有點兒疼的,只是見如眉可憐巴巴地用水潤的眼睛看著自己,六姑娘做慣了保護者,此時便摸著頭說道,「也並沒有什麼,與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那小子太可惡,竟然敢在國公府放肆,不揍他,還以為國公府沒人了呢!」

  她雖然彷彿是犯了錯兒,面上卻並沒有後悔,又勸如眉不要為自己擔心。

  「就算你要揍他,下回蒙住臉,別叫他知道你是誰,莫非嬸子還會非要揪你出來賠罪?」如月才端了一碗湯水從外頭回來,見如馨歪頭不說話,便笑了,摸了摸如眉的頭安撫,這才將手裡的碗端給急忙伸手去接的如意。

  她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用湯匙自己舀了一點吹涼,這才點頭看著擰著手指不安的如眉柔聲道,「七妹妹也是,既然是輕薄的小子,只管打他,自然有老太太幾位太太護著咱們。」

  「可是,可是……」

  「不必怕,你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比誰低賤,論起來,那也不過是個伯府家的小子,出身還不如你。」如月最擔心的就是如眉。

  生得眉目似畫,卻性子單純柔弱,一不小心還不叫人給吃了?

  大抵是柔弱的美人更叫人在意幾分,如月如今就要出嫁,恨不能叫幾個妹妹都長大一些多知道些道理,見如眉怯怯地看著自己,她心裡一歎也知道如眉自卑自己的出身因此不敢在府中露頭,她的心裡憐惜了幾分,聲音便越發地溫柔地說道,「世間男子都喜歡溫柔溫順的女孩子,可是一味溫順,只會叫人得寸進尺,不把你當回事兒。」

  「四姐姐。」如眉把頭栽在如月溫暖的懷裡,身子有些發抖。

  那個嬉皮笑臉的少年伸手挑眉來摸自己臉的時候,她是那麼害怕,卻不敢動。

  那是伯府家的嫡子呢,遠遠不是一個庶出的小丫頭招惹的起的,一個不好,叫她父親魏國公給捆上門賠罪,都是有的。

  「你要記得,老太太,姐姐們妹妹們,還有兄弟們,咱們是一家人,都會護著你為你出頭。就如六妹妹,是不是護著你了?」

  見如眉眼睛亮晶晶地去看如馨,如月便和聲說道,「你不比別家女孩兒差什麼。心不卑微了,才是女子能挺直了脊背叫人敬重,不敢拿你隨意取笑的路。出身可以如我,如你,可是若連心都軟弱了,那才真叫人看不起。當然,」她笑了笑,揉著如眉的頭彎著眼睛問道,「也不是叫七妹妹眼睛長在天上,是不是?」

  「四姐姐說得極好,我彷彿也能聽明白了些。」如馨便恨鐵不成鋼地與如眉說道,「七妹妹下一回,隻揍他的臉!」

  那小子生得倒是極好,卻敢當登徒子往如眉的臉上摸,如馨只恨不能當時沒找著個狼牙棒什麼的,不然非揍扁了他不可!

  「下一回,我,我自己,揍,揍他。」如眉磕磕絆絆,努力給自己添加勇氣地說道。

  「這就對了,叫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看他還敢不敢對你動手動腳。」如月便笑著給幾個妹妹都切了桌上的果子餵了,柔聲道,「自己護著自己,才是一輩子的事兒。」

  沒有人能一輩子仰仗別人的保護,如月只希望這個心裡最膽小的妹妹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如眉想了想,雖然臉上害怕,卻還是點了點頭,仰頭嫣然一笑。

  「這生的……」難怪有小子忍不住動手動腳,如眉年紀又大了一歲,生得越發好看了,然而如月心裡卻更憂慮些,只想到魏國公那為了功名利祿什麼都能賣的性子,就為如眉的前程擔心。

  這可不是說笑,如眉生得絕美,生來能做一筆好買賣,叫親爹賣了都不必驚訝。四姑娘之前不也是,若不是老太太攔得快,只怕都得叫親爹賣了去給能當自己爹的定北侯做續絃了。再想想如畫,如月心裡就一歎。

  老太太還疑惑過,怎麼尚書府上這麼急著娶了如畫過門兒,卻原來……

  「那小子誰家的?」如意吹涼了手上的湯水,抽了抽鼻子只覺得甜香怡人,持著湯匙兒的肥爪子在空中拐了一個彎兒,默默地塞進了九姑娘自己的嘴裡。

  果然香甜!果子粥啊!

  放了桂花鹵子,還,還有白生生的銀耳呀!

  吃得噴香的肥仔兒忍不住又給自己嘴裡塞了一口,胖嘟嘟的小臉兒上滿滿的都是幸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喂!」如馨眼瞅著肥仔兒監守自盜,頓時不幹了。

  「我,我就是給六姐姐嘗嘗好不好吃。」無恥的肥仔兒厚著臉皮急忙餵了姐姐一口,又給幾個姐姐都餵了,見姐姐們都喝了,這才巴巴兒地問道,「究竟是誰?誰家這麼膽大包天,回頭,套他麻袋,填護城河!」

  說了這很有氣勢的話,肥仔兒見姐姐們無語地看著自己,越發抖著小肥肉兒鼓著眼睛叫道,「叫他管咱們姐妹叫天上地下四合八荒唯我獨尊美貌絕倫……」她伸出胖爪子數了數幾個姐姐,傲然地叫道,「五仙女兒!」

  「你的臉皮呢?」如馨才挨了揍,不然真想看看這肥仔兒有幾層臉皮。

  連進屋之後便一直沉默,用解恨的眼神看如馨倒霉的如玉,都噗嗤笑了一聲兒。

  「咱們本來就是仙女兒。」雖然這裡頭有一隻胖仙女兒,可是胖仙女兒才是潛力股呀。

  沒準兒以後,九姑娘才是最美的呢。

  「那是紹興伯家的小子。」如馨見這樓歪到月亮上去了,急忙給拉回來,見如意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便想了想方才說道,「紹興伯也算是大族了,這一回往母親處來,實在是因母親與紹興伯夫人是從前的閨中好友,紹興伯這才從地方回京,因此伯夫人便來與母親敘舊。」

  多年不見的閨中姐妹,二太太自然是很歡喜的,不過雖然最後抽了閨女給紹興伯夫人做交代,那伯府的小子也沒落好兒。

  二太太已經做出了態度,紹興伯夫人自然不能再包庇自己的兒子,為了給如眉一個交代,抽兒子抽得更很。

  二太太回頭還與如眉說呢,下一回直接往臉上抽,二太太都能扛得住。

  因二太太做了樣子,如馨才得裝病往床上躺著,不然紹興伯夫人再覺得對不住自家,也得惱了。

  「原來是這樣兒。」如意對紹興伯什麼的不感興趣,只是她早就聽說如馨的婚事二太太已經在籌謀,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倒霉被揍的小子。

  若是……從小兒就被揍,以後只怕也不能翻身呀。

  心裡壞笑,肥仔兒的包子臉頓時就邪惡了起來。

  「瞧瞧你這樣兒,宮裡可有什麼有趣兒的沒有?」如馨才不稀罕往宮裡去呢,因此張氏沒叫她,她也並不嫉妒兩個妹妹,只是年少的女孩兒總是對傳說中的後宮有許多的好奇憧憬的,她拉著如意便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像……」

  世人只要說起某處極美極奢華壯麗,總要說一句「就跟皇宮似的」,然而若真正的皇宮,又該用什麼來形容呢?如馨一時竟都犯難了。

  「白玉為堂金為馬呀。」肥仔兒一臉肅容,回頭裝模作樣衝著皇宮的方向拱了拱自己的小肥爪子說道。

  「聽她胡說。」看如意騙人,如玉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發現面前的正是如馨,頓時冷笑一聲用力地轉過了頭去。

  如馨也冷笑了一聲,往床裡扭頭。

  如月無奈地看著這麼兩個小丫頭,想要勸勸,卻還是覺得叫她們自己慢慢兒親近起來才是真的好,便按捺住了,勸了如馨休息,自己便帶了幾個妹妹往後頭去給老太太報平安。

  她走到老太太上房,卻見此時魏國公竟然也在老太太的面前,見了身姿文雅面容美麗的如月,魏國公面上不動聲色,回頭與老太太低聲道,「當日五丫頭先嫁過去,就很不合適……」按說如月做姐姐的,就該比妹妹早出嫁才是規矩。

  「這丫頭我還想留些時候,好人家兒太多,我得慢慢兒挑。」老太太知道兒子最看重什麼,便慢悠悠地說道。

  果然魏國公不說話了。

  老太太堵住這個倒霉兒子的嘴,為自己的機智點了一個贊,這才與如月詢問如馨如何,待知道並無大礙便鬆了一口氣去,叫幾個女孩兒圍坐在自己身邊,老太太只覺得十分滿足,看魏國公也順眼了許多,因此雖然最近有些風言風語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卻依舊並未太當一回事兒,隻與垂頭聽她說話的魏國公笑著說道,「我聽說,你那媳婦兒,給你帶回來兩個妾室?」

  「嗯。」魏國公素來對妾不走心的,不過是當個玩意兒,不過張氏帶回來的這兩個是真美,他確實喜歡。

  「你……」有心想勸兒子再喜歡美色,也得記得尊卑嫡庶,記得誰是嫡妻,然而老太太想到張氏驕橫,這話竟說不出口。

  「皇后娘娘親自挑的,只怕是真的好。」雖然想壓住張氏,然而老太太卻更不願意給妾體面,更不願意叫到眼前來給自己添堵,便歎了一聲說道,「只是我聽說後宮封了一位貴妃,不知是誰人進上,竟投了陛下的脾氣。」

  說起來張皇后也是挺倒霉的,叫人分了寵,日後宮中只怕就要熱鬧了,老太太對於這熱鬧,只覺得疲憊。文帝老邁,京中已有亂象,後宮又起波瀾,若她說,閉門家中少參合皇子之爭,才是最安全的。

  只可惜兒子大概是不會聽她的話的。

  心中歎息的老太太並沒有見到兒子目中飛快地閃過的那抹異樣。

  然而如意卻看見了,見魏國公面上雖然沒有表情,然而一根手指下意識地彈了彈桌角,心中就一動。

  那什麼……那位貴妃娘娘,不是她大伯父獻的罷?

  深深地覺得魏國公真能幹出這事兒來,如意再歪頭想了想之前見到的韋氏,心裡就存了幾分計較。

  魏國公才不知道老太太身邊還有一隻精似鬼的肥仔兒,彷彿一臉不在意地聽著老太太與自己絮絮叨叨,許久之後,在老太太已經念叨起要叫幾個女孩兒往英國公府上去,他方才眉眼兒動了動,與老太太慢慢地說道,「英國公與三弟今日走動頻繁,該叫幾個丫頭來往走動起來。」

  大概是英國公突然發現自己討厭的魏國公依舊討厭,然而魏國公他弟卻有些與眾不同的美,最近經常與魏三「賞月」。

  英國公大人與美青年魏三的友誼蒸蒸日上,真是難得的知己。

  「叫……」老太太頓了頓,算是怕了張氏了,擺手歎息道,「我與那府的老姐姐多年不見,也該過去說說話兒。」

  張氏才是魏國公夫人,若不叫她往英國公府上去,那叫二太太與徐氏去帶著女孩兒走動都不合適,老太太卻不肯叫個習慣破壞女孩兒名聲的張氏搗亂,摸了摸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兒的,又見魏國公頷首,便笑著說道,「你且去罷,你的幾個丫頭,母親都給你好好兒看著。」

  也不知這兒子造了什麼孽,這都多少閨女了?楞是只有一個兒子。

  什麼運氣!

  宮中自從有了貴妃越發混亂的日子裡,魏國公千傾地裡唯一的獨苗兒坐在小小的一個矮亭裡,面前是一盤下了一半兒的棋,此時黑白交錯糾纏在一起,竟分不清誰更有優勢一些。

  一隻肥仔兒探頭探腦從他懷裡探出來,因看不懂這棋譜兒,因此拿眼睛去看面前的容貌絕美的少年,就見楚離懶懶地撐著頭與魏燕青對坐,白皙修長的手執著一枚黑玉棋子,說不出的風流好看,看得魏九姑娘五迷三道的,不是身上堂兄摁得緊,就要伸出小爪子摸摸美人兒的手指。

  「你說,許是韋氏?」楚離將棋子點在棋盤上,這才看向偽裝嚴肅的肥仔兒。

  「她一來,貴妃就來了,八成就是她。」如意抽著小鼻子,對楚離殷切地叮囑道,「幾位表哥,一定要當心她呀!不要叫她坑害了去!」

  不然,她往哪兒再去找這麼粗的金大腿呢?

  「我也確實隱隱聽人說起,其中有父親插手的痕跡。莫非是為了韋氏?」魏燕青微微蹙眉,露出了幾分擔憂來。

  廣平王世子卻對這些沒有感覺,此時,他隻伸出修長微涼的手輕輕佻起了如意的下顎,俯身過來,撲面而來的艷麗蝕骨。

  「你是在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表哥!」叫這逼人的魅色奪去了半刻心神,肥仔兒緩過勁兒來,面上便憂心忡忡地歎氣道,「沒有表哥,哪兒來的點心呢?!」

  下巴頦兒上的指尖兒,頓時一緊!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3:36

第43章

  魏國公世子唇邊的笑容清雋美好,彷彿梨花兒一樣清透美麗。

  「說得好。」

  摸了摸為了點心憂愁的肥仔兒妹妹,再抬眼看看對面表哥那張冷冰冰的臉,魏燕青一笑,抬手將一枚棋子點在了棋盤上,之後悠然地捲走了這表哥的半壁江山,這才與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妹溫柔地說道,「九妹妹的心裡,只要有點心就足夠了。」

  至於送點心的人……萬分沒有良心的魏國公世子表示過河拆橋大家都會,何必說出來反倒傷了彼此純潔無暇的感情呢?

  你懂我懂大家懂,就足夠了。

  對面金大腿看著抖著小肥肉唉聲歎氣的魏九姑娘,目光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開個玩笑,認真表哥就輸了。」見這金大腿是要跳起來把自己往死裡抽的節奏,魏九姑娘嚇壞了,急忙抹了一把臉露出討喜的笑臉拱著小爪子嘿嘿地說道,「不然,這氣氛多凝重呀?對表哥的身心健康很不利。」

  她咿咿呀呀地討好了一下,見侍立在廣平王世子這麼個絕色美人身邊的王府侍女都在用看渣渣的眼神看著自己,彷彿自己是個負心漢,越發地歎氣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呀!」

  「我知道,所以我並未惱怒。」楚離看了這肥仔兒一眼,漫不經心地收回手,將自己的棋子點在棋盤上,一時勢態大變,魏燕青臉色一沉,目光落在了膠著的棋局上。

  這肥仔兒最喜歡作死,還特別喜歡用這樣的話來掩飾自己真心,換個人,只怕都要抽她。

  只是彷彿旁人面前,肥仔兒伶俐可愛得緊,從來沒有嘴巴缺德的時候,自己獨獨是個例外。

  想到這份與眾不同,廣平王世子只覺得心情好得陽光都亮了起來。

  例外,在自己面前言行無忌什麼都敢說,何嘗不是一種親近與信任?

  瞇了瞇眼,楚離狹長的鳳眼之中閃過淡淡的漣漪,看著對自己抓著頭傻笑的肥仔兒,突然露出了一個美艷的笑容,見這肥仔兒呆呆的,他隻探手拖過她,把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小脖子上慢慢地說道,」以後有真心話,隻與我說。我本性和善,就算你放肆,也能寬容你。只是……「他頓了頓,見如意仰頭用一種不能言明的感動眼神看著自己,緩緩地說道,」旁人面前……」

  「我其實心裡可擔心幾位表哥,就是臉皮薄,說不出來。」肥仔兒叫這金大腿給感動壞了,揉著衣裳的衣角小聲兒表白自己的羞澀的心跡道。

  「臉皮薄……」正靠在亭子外頭的楚白聽了肥仔兒這番剖白自己的心聲覺得這世界都變了,回頭見弟弟竟還看著她笑了,楚白先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兒都是禍害,這才轉過來也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笑瞇瞇地說道,「多謝表妹掛念。」

  一個小小的孩童還會記掛自己,這種感覺叫從小身份尊貴的楚白覺得很有趣兒,況低頭看著如意胖嘟嘟嬌憨無比,他心裡柔軟一片,親手給肥仔兒倒了一杯茶。

  這個待遇就很高了,楚白雖然和善,卻也十分有禮,這樣親近,如意真是受寵若驚。

  「多謝表哥。」只是她到底在楚白面前不如在楚離面前自在,在桌上爬起來拱著小爪子正正經經謝了楚白,方才小口小口地抿著喝了。

  楚離瀲灩的眼睛掃過有禮貌的魏九姑娘,嘴角微微勾起,看對面表弟遲疑地落下一子,抬手就又卸了一子,之後百無聊賴地說道,「你輸了。」

  「論棋,我不如表哥。」魏燕青心眼兒沒有楚離詭異多變,也素來棋風柔和,遠遠沒有楚離的咄咄逼人,此時棋盤上被逼住,卻也只是一笑,並不為輸給楚離有什麼不快。

  他將棋子兒都收了,這才發現懷裡的肥仔兒早就已經落在對面開開心心吃喝,左邊小爪子捏著白玉糕,右邊小爪子抓著芙蓉酥,左右開弓不知多快活。心裡歎了一聲楚離狡猾,他卻只是與楚白含笑問道,「看大表哥如此安穩,可見姨母,對這位貴妃的來歷並不在意?」

  「母親雖噁心她,卻與我說了,不必擔心這個。」楚白落座便淡淡地說道,「以女子晉身為陰私小道,如此下成之事,就算計謀,也只是有限。」

  禹王妃的淡定也叫他心裡一鬆,況想來想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禹王妃也說只怕此事與禹王脫不了關係,楚白到底是禹王府的公子,禹王就算不疼愛他,卻也不會在此時給自己身上背些罪名兒什麼的,只會叫楚白乾乾淨淨。

  所謂的乾乾淨淨,只怕連婚事,都要乾乾淨淨了。

  「姨母若不怕,我們也安心。」魏燕青一想到魏國公竟然能為韋氏做到這個地步,就覺得上回打得輕了,斂目淡淡地說道。

  「二表哥為何今日,訥訥不言?」

  禹王府之中,楚白溫和實則高傲,還有一個楚峰高大英武是個很英俊的青年,肥仔兒眼饞這個表哥很久了,只是見他今日沉默得很,彷彿有些魂不守舍的,便不由捂著豁牙竊笑地問道,「難道心裡有記掛的姑娘,心裡想的慌?」她頓了頓,覺得楚峰看起來挺好欺負的,便搖頭晃腦地吟哦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

  「誰教你的?!」見她背誦得陰陽頓挫,還挺有感情,楚離覺得不高興了。

  小小年紀念什麼酸詩!特別是念酸詩為什麼不衝著世子殿下?!

  「父親教的。」魏三很無辜,這其實是魏九姑娘偷偷兒趴在親爹的窗邊兒自學成才。

  只是就算如此,對於賣了親爹魏九姑娘表示完全沒有壓力,見魏燕青伸手彈了自己一記,她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決定博愛天下,對著四周幾個美青年美少年的團團做了一個揖,繼續掉書包,傻笑念叨,「十年生死兩茫……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她偷偷兒停下了,仰頭看著傾聽的幾個青年。

  「然後呢?」這一回,竟然是一開始什麼都不說的楚峰低聲問道。

  「二哥不必聽,聽了也無用。」楚離聽了一會兒,見小小的肥仔兒搖頭晃腦地念詩,天真可愛,忍不住不願叫兄長表弟看見肥仔兒這番情態,長長的衣袖過來將她掩在袖下,又往袖子裡塞了一塊兒點心。

  聽見裡頭有小老鼠一般悉悉索索的啃點心聲兒,他便挑眉笑了笑,之後方才與楚峰不客氣地說道,「這麼久,二哥竟未與英國公搭上話,這是要孤獨終老麼?!」

  「嗯。」出人意料,楚峰竟然輕輕地應了。

  這青年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消瘦有力,身上一把重劍被擦得雪亮,臨風而立,叫人折服。

  「什麼意思?」楚白自然知道弟弟相中了英國公府的大姑娘,京中有名的美人宋雲玉,也知道宋雲玉從前傾心楚離的。然而宋雲玉從前雖然愛慕楚離,卻從未仗著家事與長輩的喜歡做些叫人不喜歡的事兒,楚白覺得這姑娘還不錯,早就與禹王妃稟告過。可憐他才與禹王妃說完,禹王妃正大喜要往英國公府走動走動別叫宋雲玉被截胡,卻沒有想到,楚峰竟彷彿有些退縮的意思。

  「我已經與母親說了,二弟,你……」

  「我只是心裡喜歡她,可是如今……」楚峰遲疑了一下,摸了摸腰間的重劍,目光有些暗淡。

  那重劍之下,是一隻精緻華美的荷包,短短時間依舊起了毛邊兒,實在是他愛不釋手,總是在手中把玩的緣故。

  他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子,以前不會有,只怕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雖然初時是因她生得好看,只是連他兄長都不知道,他曾經躲在角落偷看她與人在外遊玩,看她還曾經伸手扶住了一個街上要跌倒的百姓家的小孩子小聲兒安慰。看著她溫柔的笑容,楚峰就覺得心都化了,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溫柔可愛的女孩子。

  她的美麗漸漸在他眼中退去了,留下的,卻是比美麗的容顏更鮮明的心。他喜歡這樣純善溫柔的少女,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喜歡她的王孫子弟那麼多,比他好的有的是,他自己都感到自己不知輕重。

  「二表哥若喜歡宋家姑娘,為何不勉力一試,日後也不會有遺憾。」魏燕青不明白楚峰喜歡一個人到了患得患失的樣子,便和聲勸道。

  「我已經預備往邕州去剿匪。」楚峰悶聲悶氣地坐在兄弟們的身邊,垂著頭低聲道,「禹王府沒有兵權,日後母親若叫父王發難,都是等死。邕州大亂,波及數州,我過去了就能領一軍之力,收攏得好,就是我們的臂助。」

  他早在見到宋雲玉之前,就往文帝面前請求剿匪了,如今聖旨下來,自己就要去邕州,一去還不定是多少年,他自然就不敢往宋家姑娘去了。

  左右她現在也不認識他。

  不然若是叫她認識了自己,若喜歡上他,還要為他擔心,為他在京中苦苦地守著,等著他回來。

  那樣孤單的日子,他不願意叫她挨著,

  沒見定北侯夫人都因這樣的日子抑鬱而亡了麼。

  肥仔兒看著心思粗狂的二表哥竟然還說起自己的敏感纖細的內心世界,嘴角抽搐了一下,從楚離的袖子底下爬出來,歎氣看著二表哥。

  「二表哥呀二表哥……」肥仔兒搖頭晃腦地看著面前的英武青年,伸出小爪子來拍了拍他粗糙的大手方才說道,「完全沒有必要呀!就算二表哥往宋家姐姐面前去了,就以為自己真能叫自己入了美人姐姐的心?臉皮這麼厚,我都不好意思呀!」

  她摀住了自己的兩隻眼睛,卻從指頭縫兒裡往外偷看,就見楚峰想了想,還贊同地點了點頭,便笑嘻嘻地問道,「所以,二表哥這是放棄了?」

  「等我回來。」楚峰紅著臉低聲道。

  如意從來不做自以為是給人保媒的活兒,她覺得楚峰很好,可是卻不會因為自己覺得這人很好,就要左右宋玉雲的心,見楚峰說著說著還傻笑了起來,真是完全沒救了的意思,她有些可憐他,卻只能指點地說道,「等表哥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邕州匪患她依稀聽魏國公說過些,實在不是簡單的烏合之眾,井然有序得與朝廷的兵士也差不多了,不說往那兒去是送死,就是要剿匪,只怕也得好幾年。

  當然,若是好差事兒,只怕也輪不著楚峰。

  「我聽英國公的意思,宋姑娘不宜早嫁。」楚峰憋紅了臉低聲道。

  他心裡還是有些小算盤的,只是不好意思與兄弟們說。

  當然,肥仔兒面前就更不好說了,他不敢再說宋雲玉,只怕自己心裡眼裡都是她了,轉移話題與楚白說道,「我不在京中,大哥照顧好母親。」

  禹王妃雖然是嫡母,卻與生母無異,楚峰從小叫禹王妃養大,自然感情很深,想到自己得了聖旨之後禹王妃就有些身上不好,楚峰便忍不住垂頭輕聲說道,「勸著母親,別為我擔心。」他這一回回京,禹王妃本不願他再往外頭去。

  戰功極好,然而禹王妃更知道的是,刀劍無眼。

  楚峰想著母親不捨的模樣,握了握自己的大手,輕聲道,「等以後,咱們就能給母親做依靠了。」他不如大哥弟弟聰明,只有一股子蠻力,也只能去打仗,護衛家國,也護衛家門。

  「母親該傷心了。」楚白明白弟弟的想法,只是也知道禹王妃素來疼愛楚峰,這個弟弟在邊關多少年,京郊各家寺廟裡的燈油錢就添了多少年,都是在為楚峰祈福。

  如今,他又要走了。

  楚白想到這個,便有些傷感,只覺得自己做著兄長卻不能庇護幾個弟弟,正傷感的時候,卻聽見遠遠地有人聲傳來,之後,就見幾個婆子丫頭護衛著一個絕色的少女與一個十分俊俏的錦衣童子一同往此地而來。

  見了眾人,這少女遲疑了一下,又見下手的童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裳,方才上前福了福和聲道,「雲玉叨擾了。」她彷彿並不願意過來,只是不知為何,卻還是與楚白等人說話。

  因這是個女孩兒,楚白等人便越發有禮,彼此頷首。

  魏九姑娘聽見了美人兒那柔柔的,彷彿風一樣輕柔的聲音眼睛都亮了,急忙要從楚離的袖子底下爬出來撲到美人的懷裡,卻冷不丁叫一隻手給摁在了桌上。

  楚離看都不看宋雲玉,隻面上冷笑。

  巧得很,宋家姑娘,也沒理睬世子大人。

  「宋,宋姑娘。」楚峰磕磕巴巴地看著心愛的女孩兒就在面前,近在咫尺,面上燒得紅了一片,迎著宋雲玉看過來的瀲灩的目光,他手足無措了片刻,一雙手背過去忍不住在桌上劃拉彷彿是要給自己尋找勇氣,不大一會兒,便摸著了一團肉呼呼的觸感,只覺得福至心靈,抓緊了這胖嘟嘟的什麼,沒頭沒腦地遞給了自己的白月光,訥訥地說道,「送,送給姑娘。」

  宋雲玉輕佻娥眉,目光落在身前。

  一隻肥仔兒,在她面前吧嗒了一下嘴兒,艱難地嚥下了點心,豁牙傻笑。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4:12

第44章

  說起來魏九姑娘還真是滿無辜的。

  正在與廣平王世子美麗的手指做鬥爭,魏九姑娘就叫人給提出來,貌似彷彿被貢獻了一把?

  掙扎著扭頭看著傻乎乎呆立不動的楚峰二表哥,回頭再看看自己面前笑得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魏九姑娘急忙抹乾淨嘴邊的點心沫子伸出小爪子來開心地叫道,「抱!」

  話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千里來相會呀,就在魏九姑娘以為還要好幾天才能看見宋家美人兒的時候,就在外偶遇,還被這麼親近地贈送到了美人的面前,這是什麼?這就是奇妙而偉大的緣分,是不能阻擋的!

  美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肥仔兒開心極了。

  宋雲玉自然記得魏九,且還很喜歡常在心裡惦記,只是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是這種方式相見,遲疑了一下在半空晃晃悠悠的肥仔兒,再看了看楚峰紅得發黑的臉,她抿了抿嘴角,掐了掐肥仔兒的包子臉含笑柔聲道,「九妹妹幾日不見,我還以為把我忘了。」

  她眉間帶著幾分輕愁擔心,白蓮花兒一樣嬌嫩清雅,見肥仔兒用力搖頭表示自己在她的心上,不由抿嘴兒笑了一下,卻還是記得這妹妹自己抱不動,不由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臂。

  都怪她從前不大活動,身上沒勁兒。

  「抱,抱……」楚峰見對面宋雲玉一臉柔媚地笑了,呆呆地跟著肥仔兒鸚鵡學舌。

  只是一隻肥仔兒求抱還算是可愛賣萌,一個五大三粗的青年要美人來抱他就太過分了,說句不好聽的,這是耍流氓呀。不說宋雲玉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就連楚白,都默默地摀住了臉,歎的氣聲聲催人老。

  宋雲玉這姑娘,知道他們是誰,是吧?

  好怕晚上英國公府就要打上門,楚白憂愁地歎氣,覺得弟弟們一個兩個都不好侍候,隨時隨地都是逼死親哥的節奏,卻只能勉強擠出笑容上前,沐浴在宋雲玉手邊兒那個看登徒子一樣看著眾人的童子異樣的目光裡,對宋玉雲和聲道,「二弟只是不大與女子親近,因此對姑娘有些失禮。」

  他面上和煦可親,又生得英俊,翩翩佳公子說的就是楚白了,只是宋雲玉卻依舊退後了一步,微微搖頭。

  「今日這般相見,實則不妥,只是,我本想與二爺說一句話。」宋雲玉柔柔地看著楚峰,輕聲說道。

  「你認識我?」楚峰魂遊天外,聽見宋雲玉喚自己,頓時驚呆了。

  「是。」宋雲玉又不是楚峰這種之前只知道在前頭打仗後頭什麼都不認識的蠢貨,楚離幾個兄弟,她當年門兒清,然而看著紅了臉把給肥仔兒差點兒丟在地上的楚峰,她突然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只是輕輕一頓,方才有些愧疚地低聲說道,「我這般不規矩與二爺說話,實在是想求二爺一件事。」

  她抿了抿嘴角,努力不去撫弄自己頭上的珍珠步搖,卻很有哭笑不得。

  她手邊的童子已經捂著嘴上上下下打量楚峰,雖面上安靜乖巧,只是眼裡卻帶著笑。

  「赴湯蹈火,萬,萬死不辭!」楚峰聽見心上人有要求,頓時拍著胸脯說道。

  做這個動作前,禹王府二公子終於覺得肥仔兒礙事兒了,小心翼翼先把這表妹塞回弟弟楚離的懷裡,十分用心。

  如意也探頭探腦,想要知道美人兒的心願。

  「二爺日後,不要往國公府裡丟花花草草了。」宋雲玉忍了片刻,方才揉著眼角十分疲憊地說道。

  愛慕宋家美人兒的青年才俊很多,什麼賦詩的畫畫兒的上門求親的不知多少,可偷偷兒往國公府裡丟大把大把的鮮花兒的,卻只有二公子一個。

  鮮花很美很好看,水靈靈的確實叫人喜歡,可是這丟花,不能殃及池魚呀。

  第一天英國公遭了大難,叫天花爛墜了一把,頂著滿頭的鮮花黑土被嘲笑了一路。第二日英國公世子倒了血霉,一把鮮花從天而降漫天花雨之中被世子他媳婦堅定地認為這是往外勾搭小妖精去了,差點兒火燒了後院兒。

  第三日第四日就不必說了,總是有人遭殃,若柔軟的花朵兒也就罷了,可是過了幾日,帶刺兒的花兒是個什麼意思?不小心坐到花上,宋家美人她二哥到現在還捂著屁股沒臉見人呢。

  不是家中上至英國公下至掃院子的小廝都提出了激烈的抗議,宋雲玉本不會過來與幾個男子說話的。

  這幾個人與她又不熟,做什麼做親熱狀非要上前打招呼呢?

  廣平王世子楚離?宋家美人表示不認識。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二公子做好事兒都是不留名的,沒想到竟然早就叫美人知道,頓時驚喜。

  宋雲玉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著楚峰這張正直英俊的臉,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英國公被襲擊的當天,就知道是何人犯案了,不是看在他多少有些誠意的份兒上,當天就該被人道毀滅。

  只是眼下國公府群情激盪,都不準備忍了,準備再有一次,一定摁著這禹王府的二公子往死裡打!

  「父親說的。」宋玉雲見楚峰癡癡地看著自己,然而目光卻並不是別家青年看著自己那般好色穢濁,而是純然的喜歡,微微一愣,卻只是掩了掩自己的神色再次福了福,鄭重地說道,「還請二爺不要做無用之事,我……」

  她頓了頓,見楚峰目光有些暗淡,卻不欲用曖昧的態度來叫這青年心裡總是記掛自己,狠了狠心方才冷聲道,「二爺叫我很煩惱,也望日後,二爺不要再在我的身上勞神,我很不喜歡!」

  她本是仙子一般脫俗的美麗,卻冷著臉說著狠心的話,如意在後頭看著,卻覺得這真是一個好姑娘。

  比她之前看見的吃著碗裡的還勾搭著鍋裡的的那韋氏韋側妃強出一個銀河系去!

  「我,我還是叫你困擾了麼?」楚峰雖然粗獷,卻也知道什麼叫被拒絕,見宋雲玉拒人於千里之外,眼神便有些暗淡,許久之後,方才低聲道,「我本以為,我隱秘些,你不會知道是我。姑娘的話我記得了,日後,不會再叫你為難,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他本想要說以後不會再喜歡她,叫她放心的話,只是茫然地摀住了心口,這句話卻說不出來,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心口疼。

  「多謝二爺。」宋雲玉微微頷首,抬頭看了看楚峰茫然難過的模樣,卻只是垂下了頭去,拉著那個頻頻往後回看的童子走了。

  她快步走前還對如意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腰間的荷包,彷彿有些什麼意思。

  如意記得她曾說要給自己繡一個簇新的,專門兒給自己的荷包的,本要開心,卻見楚峰立在前方,看著宋雲玉婀娜秀美的身影不見了,還在矗立,心裡有些同情這個表哥,卻也知道,這其中之事自己一個外人是不好參合的。

  她只能摸了摸這個失戀了的青年的手作為安慰,正要勸他不要傷心,卻聽見楚白在一旁歎道,「也罷,她若無意,你又不是尋不著媳婦兒,就此丟開手去罷。」弟弟從未喜歡過女子,一喜歡就挑戰高難度,真是太愁人了。

  「等以後,我給二哥尋一個天底下最出色的美人就是。」楚離覺得宋雲玉最後臨走還與肥仔兒眉來眼去真是太過分了,撐著頭在一旁臉色不善說道。

  「再美,也不是我喜歡的人。」楚峰挺拔的背都彎了,低低地說道。

  這簡直是一棵樹上吊死的節奏,楚白竟然不知道自家弟弟還是個情聖,臉色發青了一會兒,還是擺手歎道,「你不是要去剿匪?回來咱們再說這個。」弟弟之前還口口聲聲都只看著宋家姑娘幸福就夠了,然而這一回,他就多少看明白了。

  「若她嫁給別人,以後你……」

  「我就守著大哥,守著母親與王府就夠了。」楚峰不知道很多大道理,也不知道什麼萬千美色梅蘭竹菊,只知道,他喜歡宋雲玉,就只會喜歡她一個。

  若今生無緣,他就躲在後頭看她幸福,自己也就幸福了。至於娶一個妻子回來,他是做不到心裡有一個女子,卻要娶另一個女子與她生兒育女的。因他一心都在喜歡的人身上,沒法兒能保證自己會好好兒對待妻子,既然如此,何必再辜負一個呢?

  他不是他那個沒良心的父王。

  如意看著楚峰堅決的模樣,聽他這樣的話,就覺得心裡被觸動了。

  她下意識地想到楚離叫自己斷然拒絕時不疼不癢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心裡有一點點的難受。

  真心喜歡一個人被拒絕,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吧?楚離這表哥,原來還真就是隨口說說,逗自己玩兒。

  「知道了。」楚白繼續歎氣,覺得自己把這一輩子的氣都歎完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都覺得頭髮都被愁白了。

  弟弟是個死心眼兒怎麼辦?他不能上,就只好大公子親自上陣,爭取馬到成功了。

  因楚峰叫被鄭重拒絕,一時氣氛就有些沉悶,連平日裡活蹦亂跳的肥仔兒都變得沉默了起來。魏燕青見各人都心懷心事,又見楚白沉吟顯然是在為楚峰籌謀,便起身和聲道,「今日出來的時候長了,我家老太太只怕記掛九妹妹,我送她回去。」

  他把桌上的如意給抱起來,各自別去,方才一同上車走了。車上一路晃晃悠悠,魏燕青抱著不做聲的妹妹閉目養神,不大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臉叫妹妹拱了拱。

  他一張眼,就見胖嘟嘟的妹妹把小臉兒湊在自己面前,一臉的糾結。

  「怎麼了?」

  「喜歡一個人,都得如二表哥一樣,這樣上心麼?」如意有些不明白,小聲兒問道。

  「性情不同,喜歡的方式也不同。二表哥老實,因此挖心掏肺。」魏燕青難得見妹妹如此糾結,見她揉著自己的小衣角兒有些不自在,便笑了笑,側身把妹妹往懷裡按了按,許久又搖頭說道,「也不是。若真心喜歡一個人,想必是不管性情如何,都會全心全意,眼裡只有她。」

  因他也並未喜歡過哪個女子,竟不能回答妹妹這話,猶豫了片刻,與如意笑問道,「為何想問這個?」

  「想知道大家的心理,以後好做狐狸精呀。」如意也覺得自己想這麼多吃飽了撐的,又覺得自己的煩悶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叫堂兄的溫柔給安撫了,頓時就恢復了一貫的沒心沒肺。

  「你這麼喜歡宋家姑娘,方纔,為何不為二表哥說幾句好話呢?」魏燕青想到方才妹妹沉默,便笑問道。

  「就是因為喜歡宋家姐姐,才不能指手畫腳呀。」肥仔兒團成一團趴在堂兄的懷裡對著手指低聲說道,「我與她好,若還拚命給二表哥說好話叫他們之間轉圜,豈不是叫人為難?若宋家姐姐喜歡二表哥,那不管我勸不勸,都會與他好。若不喜歡……」

  見魏燕青彎起眼睛笑了,美麗極了,肥仔兒心滿意足,目中帶著幾分狡黠地說道,「我不給二表哥說好話,只是平日裡與宋家姐姐一起玩兒,可以說說二表哥對我好的事兒。」

  「你這個小機靈鬼!」魏燕青一怔,之後無奈地笑了。

  魏九姑娘自然是個十分機靈的姑娘,這都不必堂兄表揚的,一路得意地回了魏國公府,她與魏燕青正開開心心往老太太的面前去,就見另一處,如玉帶著人一同過來。

  見了魏燕青,如玉面無表情,隻抬頭與魏燕青懷裡的如意問道,「大半天尋不著你!你去哪兒了?」

  「我前院還有別的事,你自己回老太太那兒罷。」魏燕青自然不會與如玉計較這態度的問題,便放下了如意和聲道。

  如玉的破性子真是很要命,如意心裡無奈,只好點頭目送魏燕青的身影翩然而去,回頭無奈地與冷哼的如玉說道,「大哥哥素來溫柔,八姐姐也該和氣些,彼此有個台階兒下。」

  「他是前頭太太生的,我是後頭太太養的,就算要好,心裡也有芥蒂,何必彼此裝模作樣累得慌。」如玉見如意一臉憂愁地看著自己,便哼道,「就算我與他不好,也是國公府的姑娘!日後若我在外頭叫人欺負,他哪怕是為了國公府的體面也得護著我!既然都是要被護著,何必叫大家都不自在假裝親近?」

  張氏怎麼逼死的魏燕青生母,如玉多少知道,也就是因知道,才知道這輩子,自己與魏燕青只能是面子情。

  如意本因自己與魏燕青極好,如玉卻與堂兄不和,覺得自己有些不自在,聽了這個嘴角一抽。

  彷彿很有道理的樣子。

  「你今日出去玩兒,不知道,咱們府裡今日來了幾位客,老太太喜歡得什麼似的,眼下還拉在身邊說話兒呢。」

  「誰家來了咱們這府裡,老太太不喜歡呢?」

  「這個不一樣。」如玉瞇了瞇眼睛,見妹妹好奇地看著自己,便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西城侯府的那人來了,聽說生得不壞,只是老太太這回沒叫咱們去見客,倒是奇怪。」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4:45

第45章

  因對傳聞中的侯府公子很感興趣,九姑娘本興衝衝就要往老太太的房中去,聽見如玉這般說,便住了腳。

  然而因有外客在的,如意雖心裡好奇也知老太太如此定有自己的用意,也並不敢吵吵嚷嚷地呼嘯進去,如此看似天真懵懂,卻到底顯得國公府沒有規矩。

  她與如玉手拉手一同走到了上房,就見今日春暉堂之外極寬闊的院子裡,正立著許多衣裳整潔的陌生的僕人,井然有序,就是在春暉堂這樣十分奢華的地方,卻依舊目不斜視十分規矩。其中幾個見了進來的兩個小姑娘,見如意白嫩可愛,如玉儀態高傲,身上還穿著精緻的衣裳,就知道這該是魏國公府的主子姑娘,急忙請安,之後便靜靜地退到了後頭,屏氣噤聲。

  如意冷眼看這模樣,顯然並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家中禮儀如此。

  見了這等規矩的禮儀,如意就覺得西城侯府確實是如傳說中的規矩乾淨。

  如玉拉了妹妹進來,卻也不往老太太處去,隻微微頷首,便拉著她往另一側的廂房去了。

  「咱們真的不要給侯夫人請安麼?」恐失禮,如意便輕聲問道。

  過門不入,竟知道有長輩過來卻不過去請安,只怕會叫人質疑國公府的教養。

  「老太太說,一會兒她再瞧瞧的。」如玉目光落在老太太的上房上一瞬,抿了抿嘴角方才輕聲說道,「雖侯夫人親自上門,然老太太卻……」

  她見人多就忍住了嘴裡的話沒有說,心裡卻清楚得很。

  老太太可算是叫外面看著規矩,實則養出來一個最沒有規矩的兒子的尚書府給坑得怕了,就擔心西城侯府也是外頭乾淨裡頭要命的。

  因這個擔心,她就不敢叫孫女兒們都往前頭來,相看一回是簡單的,若是日後知道西城侯府並不是極好的,如月豈不是白擔了一回往前頭相看見客的虛名兒?如今雖然見了西城侯夫人,然而老太太卻只叫如月在廂房招待跟著母親兄長一同來的西城侯府的小姐們。

  背地裡老太太已經叮囑如意的親爹魏三,好好兒往外頭去問問西城侯府嫡三子顏寧,看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孩子,才好給如月定下來。

  若不好,以後這婚事就不必提了,免得所嫁非人。

  「老太太這是為四姐姐好呢。」如意想了想就知道老太太擔心什麼了,況就算是相看,也沒有女家大咧咧地就叫孫女兒往前頭來的,聽如玉的意思,那府裡的三公子顏寧也來了,如月若是這樣往上房去,豈不是就要與顏寧來個臉對臉兒?

  這就有些不好了,當日如畫相看的時候,還是先在屏風後頭看著呢。想到這兒,如意就忍不住裂開嘴兒笑了一下,有點兒不懷好意。

  魏九姑娘聽說,那位顏三公子,特別喜歡看「話本子」呀?

  鼓著包子臉奸笑了一下,肥仔兒一抬頭,就見如玉看著自己,竟然面無表情地在發抖。

  「八姐姐?」肥仔兒歪頭,天真懵懂。

  「你,不要這樣笑。」這蠢妹妹笑得叫自己小心肝兒拔涼拔涼的,總覺得哪哪兒都不好了,魏八姑娘真是覺得夠夠兒的了,黑著臉掐了一把妹妹的包子臉,凶巴巴地說道,「再這麼笑,掀了你的皮!」

  她小手就跟鐵鉗子似的,把個連連求饒的妹妹提著就往廂房去了,就見此時廂房之中香風浮動,裡頭燕語鶯聲的帶著女孩兒的無憂無慮的說笑之聲,聽著就十分快活。

  這廂房四面都是軟煙羅的紗糊的窗戶,外頭的陽光透進來一些,帶著柔軟的光亮。

  因老太太的廂房經常用來待客,這屋裡的擺設都與上房無異,裡頭幾個百寶架上擺著許多的精緻的擺件,轉過了百寶架,眼前豁然開朗,就是一張紫檀木的圓桌,上頭擺著一個極大的花瓶,裡頭插著的都是新鮮的五顏六色的鮮花,圓桌旁就是好幾個小案,小案旁又是椅子。

  此時幾個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兒正圍坐在一起,彼此捧著茶說笑,其中一個眉目清朗親熱,看著眼熟,正是踏青那一日的顏敏。

  如意急忙收了收自己的衣裳等等,這才往那幾個女孩兒面前去了。

  她本就是白嫩嫩的小肥仔兒,又穿著漂亮的小紅衣裳,脖子上套著一個金項圈,寶氣可愛,醒目極了。

  顏敏正對著門口與如月說笑,見了如意,便忍不住轉頭與如月笑道,「九妹妹瞧著更白了些。」

  因廣平王世子居心險惡,魏九姑娘好吃好喝養著,白白胖胖的。

  「她今日出去了才回來。」如月今日雖是知道西城侯府過來,卻也只是穿了一件九成新的月白的春衫,她頭上梳著的是一個彎彎的髮髻,髮髻之上,一枚小小的珍珠從金釵上出來,搖搖晃晃十分可愛,又帶了幾分貞靜。

  因為了不失禮與人,她畫了淺淺的妝容,卻依舊帶了幾分文雅與簡單。如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姐姐的心思了。她家四姐姐並不會刻意穿得鄭重叫人覺得自己丟了國公府的臉十分想扒著這門親事,卻還是認真地打扮,並沒有不將侯府擋在眼裡的意思。

  如此兩全,如意卻覺得有點兒心疼。

  如月總是面面俱到,又進退有據為別人著想,可是如果可以,她卻寧願這個姐姐,是如畫的性子。

  有什麼就說什麼,想要什麼就搶過來,就算任性自私叫人不喜歡,卻總是由著自己的心意,叫自己不吃虧。

  「若知道顏家姐姐過來,我都不要出去的。」如意團團給一旁的幾個女孩兒賠罪,見她們都笑了,便也跟著笑了。

  與顏敏一同來的還有兩個女孩兒,生得閉月羞花,說起來比顏敏美麗了許多,然而顏敏卻與她們兩個十分融洽。那兩個女孩兒更年長些,言談文雅,還時不時護著顏敏說話,目光也清正。

  待知道這兩個女孩兒是西城侯府的隔房的女孩兒,如意歪了歪頭,心中疑惑西城侯府竟然彷彿庶女們都沒有過來,然而見顏敏的衣裳首飾與兩個堂姐沒有什麼分別,就知道西城侯夫人至少對隔房的侄女兒,並沒有什麼刻薄。

  看魏國公夫人張氏就知道了,給隔房的侄女兒做件衣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有了張氏的對比,如意就覺得西城侯夫人至少人是真的不小氣的,況看顏家這三位姑娘舉手投足,也知道並不是因見客才裝樣子。

  「前兒我就說要來玩兒,只是府上大喜,母親說恐忙碌添亂,拘著我不許我過來。」這說的就是張氏產女之事了,顏敏將話兒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便拉著如月的手玩笑地說道,「前兒才說過一會話,我卻覺得與姐姐是從前見過的一樣投緣,這豈不是緣法?」

  她見如月溫和地看著自己,模樣兒性情都是極好的,心裡也為自家兄長歡喜,頓了頓便歎道,「若不是三哥哥又病了,我們早就過來了。」

  「又病了?」如玉恐顏寧這是身子骨兒不好,不由詫異地問道。

  如馨才叫放出來見客,此時也拉著如眉的手皺眉看過來。她也就罷了,然而如眉雖年紀小,卻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叫人側目。

  顏敏身邊一個堂姐,已經忍不住喜歡起來,拉著如馨與如眉低聲說笑。

  「前兒才叫父親抽了,這三日前,三哥哥又得了新的話本子,叫父親揭出來,按在地上親手抽了幾棍。」

  顏三公子這種對「話本子」孜孜不倦永遠都不停止的愛,也真是蠻叫人感動的,不過看起來運氣不大好總是人贓並獲。

  肥仔兒依偎在如月的懷裡,肉嘟嘟的小身子微微一顫,默默地拱進了姐姐的懷裡,把臉上幸災樂禍的臉給擋住,抽抽了一會兒,方才探出頭來歎氣道,「如此鑽研,可見,是真喜歡了。」堂堂侯府嫡子,院子裡屋裡的丫頭一堆一堆的,還看什麼本子呢?勇於實踐才是硬道理呀。

  「並不是真喜歡,而是三哥哥本就沒有別的消遣。」顏敏等的就是這句話,急忙就與適當露出幾分擔心的如月歎氣道,「平日裡只讀聖賢書,又叫父親逼著練習騎射。母親就與父親抱怨逼三哥哥太狠,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又不是要去考個狀元回來,何必這樣刻苦呢?」

  她微微一攤手,花容月貌之上露出幾分憂愁來說道,「因父親拘著家裡的哥哥們緊,平日裡肆意一點都要家法的。」

  「嚴父慈母,侯爺如此是為了幾位公子好,侯夫人卻定是要看顧幾位公子的身子骨兒了?」如月見顏敏與自己裝可憐,便笑問道。

  「母親也只好看顧哥哥們的起居吃食,叫不至虧了身子骨兒。更拘著咱們府裡的丫頭不許有生事的,免得壞了哥哥們的身子。」顏敏便歎氣道,「大哥二哥好好些,有嫂子們呢。三哥哥卻不行,雖屋裡有經年的丫頭,卻十分自律不許丫頭們往自己屋裡服侍,就連說笑都少的很,與丫頭們都沒有話說,只好休息時候自己看看話本子什麼的消磨時間,誰知道父親竟不許呢?」

  她說得並不隱晦,再三地說顏寧屋裡是沒有通房的,顯然在這女孩兒的心裡,通房是件大事。

  如月也覺得顏敏的脾氣與自己很投緣,見她對自己十分慇勤地看著,便忍不住笑了笑。

  「府上如此,正是蒸蒸日上的持家之道,叫人羨慕。」她和聲道。

  「就是父親嚴厲了些。」顏敏便歎氣,拉著如月湊近了她的耳邊,顧不得她懷裡還有一隻肥仔兒抖著耳朵聽著,有些難過地說道,「我與你投緣,就不說什麼不好的話,只是你瞧著,是不是我常常說屋裡人?」

  見如月詫異點頭,顯然對她常常提起來有些奇怪,她便斂目扭著自己的衣袖說道,「前兒母親本是想叫我與我表哥定親,誰知道父親知道他屋裡有三個通房,就不許了。」

  她與她那個表哥算是青梅竹馬,也知道些通房的事兒,卻沒有想到父親竟連這個都要計較。

  「不管侯爺侯夫人如何,都是為了你日後的幸福喜樂。」如月便柔聲道。

  「除了咱們家哥哥們都沒有通房,誰家沒有呢?」顏敏便蹙眉,輕聲說道。

  「你府中這樣規矩,你如今嘴裡說著不在意這個,然而若日後,真的眼睜睜看著夫君去親近別的女子,你心裡真的會毫無芥蒂?」如月便柔聲勸道,「這都是為了你。侯爺若立意給你尋一個規矩的人家,那才是對你愛護到了極點。」

  她頓了頓方才說道,「侯夫人想將你嫁過去,是因覺得那是親戚家,不會薄待了你,比外頭不知根知底兒的強些。然而侯爺顧慮的也對,都是慈父慈母的心,竟不分伯仲。」

  她勸了顏敏這些話,果然看她面上的愁緒慢慢地消散了。

  「父親與母親行事不同,卻都是為了我好麼?」顏敏喃喃地問道。

  「父親母親寵愛自己的兒女,沒有什麼對錯之分。」如月和聲道。

  「可是,我對表哥……」

  「你只想一想,真的喜歡你表哥屋裡的通房,能忍受?」如月倒了一杯八寶茶來,覺得溫溫的,便低頭塞給了懷裡正仰著頭聽得入神的妹妹,口中輕輕地說道,「你在我面前讚你家三哥哥,」她一抬頭見顏敏被戳破了心思紅了臉,卻只是溫和地說道,「還將通房提在口中,顯然是在意的。」

  她心裡歎氣,覺得自己今日實在是越矩,也大概是因顏敏對自己真心,叫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說得對,我確實,很在意。」顏敏怔忡了一會兒,方才歎氣。

  「多謝你。」她自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就與如月感激地說道。

  怨不得母親叫父親說服,不再想表哥這門親,而是另給自己尋有規矩的人家,雖然如今這樣的人家少,可是父親說,定然是有的。

  就算沒有,也得尋一個比表哥家更規矩的,不會叫她以後吃委屈難過。畢竟,她與表哥青梅竹馬,表哥與她這樣的情分竟然不顧自己的難受收了通房,可見他的心了。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如月眨了眨眼睛,對顏敏笑著說道。

  「是是是,你什麼都不知道,我……」顏敏正笑著拉著如月的手說笑,卻陡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白扼腕驚叫道,「壞了!」

  「怎麼了?」見廂房裡幾個女孩兒都看了過來,如月被唬了一跳急忙問道。

  「三哥哥,三哥哥在老太太面前說話呢。」顏敏回頭與兩個不知想到什麼,也跟著變了臉色的堂姐小臉兒煞白地問道,「這麼久了,老太太,不會叫他坐著說話罷?」

  如意正聽著用心,竟忍不住一待,實在沒有明白,這話題與坐著說話有什麼關係。

  廂房之外的上房,老太太的面前,此時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看著老太太,臉上孺慕的笑容僵硬了。

  「瞧這孩子,還站著呢,多累呀,坐,快坐,坐在我身邊兒。」老太太憐惜地看著與自己恭敬說話,竟忘了落座的青年,慈愛地說道。

  這青年沉默了一瞬,目光求救地落在下頭垂頭對手上茶盞生出無窮興趣的親娘,見這是見死不救的節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英俊的屁股。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6:06

第46章

  「老,老太太面前,晚輩怎敢安坐?」親娘不給力,顏三公子只能赤膊上陣,用恭敬的語氣與老太太拱手說道。

  這樣的姿態,老太太只覺得他十分守禮,況瞧顏三言語活潑討喜,生得極好,老太太心裡其實也滿意了幾分。

  只是這滿意,還是叫她遲疑。

  初見蘇懷,那少年清正平和,卻差點兒坑了她兩個孫女兒,這才叫人不可貌相呢。

  「這話就外道了不是?」

  老太太蒼老的眼睛裡都是慈愛,就跟看一個心肝兒似的,內裡就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了,見顏三紅著臉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羞澀,她隻往下看了一眼西城侯夫人,見她眉目溫柔可親,又十分安靜,心裡就微微點頭,與顏寧笑著說道,「老婆子就喜歡無拘無束的說說笑笑,你坐下來,咱們好好兒說說話。」

  她一疊聲地叫人來端茶,卻見一個極美貌,嫵媚婀娜的丫頭上來,給顏寧身邊的小案上斟茶。

  這丫頭眉目含情十分嫵媚,身上還有淡淡的脂粉香氣,腰間裙帶隨風而動,帶著幾分風流。

  只是老太太看了看這丫頭,慢慢地皺了皺眉,目光飛快地落在了下首抱著十姑娘如薇的張氏身上一瞬。

  張氏的眼神期待地看著顏寧,掃過了那個姿容美貌的丫頭,嘴角微微勾起,片刻若無其事地落下。

  顏寧並沒有看見這丫頭一雙瀲灩如同秋水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正滿心糾結地看著老太太,目光深處透出幾分悲苦來。

  直到嗅到了一股子香甜的女子香氣,他才橫了身邊一眼,見那丫頭已經鶯聲請他落座。他皺了皺眉頭,微微往一旁避了避。

  他面上雖然並沒有什麼不喜,然而神色卻冷淡之中,猶自帶了幾分厭煩。

  「你是哪房的?」老太太斷斷沒有想到自家人先塌了台,恐西城侯夫人日後看清了如月,她心裡氣得很了,手都微微顫抖,也不叫那丫頭出去便問道。

  「奴婢是太太屋裡的丫頭。」這丫頭嬌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蒼白,顯然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會不快,急忙福了福方才說道。

  「我得了這麼一個伶俐的丫頭,覺得她好,才想給老太太瞧瞧。巧兒了,正好兒有客來,因此叫她上來,也服侍貴客,瞧瞧她的行事舉止。」

  張氏見老太太臉色飛快地變了一下,之後竟恢復了面無表情的鎮定,心裡有些失望,便轉頭與一旁的西城侯夫人笑道,「我身邊兒,最喜歡漂亮的丫頭,瞧著也賞心悅目不是?」她頓了頓,方才緩緩地說道,「可憐我家幾個丫頭生得都不如她們,叫我引以為憾。」

  西城侯夫人面上不動聲色,隻目光柔柔地聽著她說話。

  「嫂子素來喜歡美人兒,這個倒是真的。前兒,宮裡皇后娘娘知道嫂子喜歡,還特特兒地賞了兩個極美的服侍。」

  徐氏就知道張氏這從來就沒有消停的時候,見西城侯夫人靜靜的樣子,心裡就一凜,知道這嫂子只怕是要壞如月的姻緣,心裡有些疑惑張氏這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然她卻只是摸了摸自己白嫩的指尖兒慢悠悠地說道,「侯夫人不知道,嫂子最謙虛的,哪怕家裡的姑娘生成天仙兒,那嘴裡也就是尋常。」

  「在外頭,我家老爺還常說家裡那幾個小子是犬子呢。」西城侯夫人目光掃過一怔的張氏,這才緩緩地微笑說道。

  「可不是。」老太太便笑道,「咱們為人,雖謙虛極好,謙虛過了,卻到底也叫人不自在。」

  她心裡,卻已經有了幾分難過。

  她竟然已經老邁到了,張氏能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竟還能壓住了自己身邊的丫頭,叫自己的丫頭有客的時候大咧咧地上前?

  還是府中風向轉了,知道她沒幾年活頭兒,趕著往國公府主母面前奉承?

  「嫂子把自己的心肝兒送來,也是一片為老太太的孝心。」勳貴府裡,內裡打出人頭狗腦子來,外頭都是和氣一片。二太太便柔聲與老太太笑著說道,「前兒老太太不爽利,嫂子不是還說要親自給老太太跪經去?如此純孝,我與弟妹是自歎不如的。只是兒媳想著,大抵是佛法之故,嫂子已經開始警戒自身,不敢誇口咱們自家的閨女了。」

  她見張氏霍然看向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也只是掩唇笑笑,這才與微笑的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多捨不得嫂子呀,總不肯叫嫂子去。只是嫂子這連番求的,您就應了,成全她的孝心罷。」

  「跪經?!」張氏頭上就跟挨了當頭一棒似的,眼睛都直了。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苦苦」央求過老太太要跪經?!

  且,誰願意去給老太太跪經?!

  「府上幾位太太都這樣孝心,老太太真是叫人羨慕。」西城侯夫人慢吞吞地笑著,與老太太抬頭說道。

  顏寧見幾個女人一台戲,嘴裡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隱在了角落不敢說話。

  「誰家府中都是如此,你若再贊,老婆子又要謙虛起來。」

  老太太方才只恨自己是個規矩人家,還得顧著幾個孫女兒孫子的名聲嫁娶,不然跳起來抽張氏幾耳光的心都有了,此時死死忍耐,一雙手握得青筋畢露,卻見下頭兩個小兒媳兒倒是將場面圓了過來,又有了跪經一說,竟是神來之筆一般,隻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只是雖跪經,我也心疼極了,正想著那家寺裡更清淨些。」

  「京郊西山清涼寺裡不錯。」西城侯夫人便溫聲笑道,「最規矩的地界,夫人過去了,就不必擔心外頭會饒了夫人的清淨。」

  據說清涼寺最是個嚴謹的佛寺,叫高僧們看得跟鐵通似的,說跪經,那絕對不許人起來,叫佛祖不高興的。

  「如此,你不必擔心府裡,且去罷。」老太太與瞠目結舌,十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張氏說道。

  「我!」張氏想嚷嚷她不去,然而目光落在正期待地看著她的西城侯夫人的身上,竟說不出來。

  她若是不去,就是不孝……她還得要自己的名聲呢。

  「我一個人過去孤單,不如……」心裡多少有些恨上了西城侯夫人,張氏眼角一閃便笑著與老太太說道,「不如叫四……」

  「所謂跪經,就是要苦自身來換取長輩的福祉,忍得住苦寒,耐得住寂寞,才是真正的有心。」西城侯夫人溫柔地與張氏說道,「夫人過去又不是為了享福。待回來,府中的幾位公子姑娘,才好更孝心服侍夫人。」

  她說完了這個,頓了頓便掩唇與微微頷首的老太太說道,「今日實在是有感而發。由夫人就知道府上幾位姑娘的性情必然純孝,倒叫我心裡愛起來。」

  她說完了這話,還讚揚地對張氏微微一笑,一臉的純良。

  這是不是是個傻子?!

  是不是個傻子?!

  張氏再也沒有見過西城侯夫人這樣的女人!怎麼能這麼蠢,怎麼能看不出來府中幾個女人之間的暗鬥?!

  她也是侯府夫人呀!

  這麼蠢,怎麼在西城侯府活到現在的?!

  被氣得眼前發黑,張氏只恨自己不能暈過去,此時嗓子裡就帶了幾分腥甜的血氣,張了張嘴兒,竟說不出別的話來。

  今日帶了這丫頭過來,她就是來看老太太的笑話的。

  雖然不知道之前如畫是怎麼回事,竟叫老太太厭棄,匆匆就嫁到了尚書府上去,然而張氏卻從老太太有些蒼老的模樣裡看出來,她是在意幾個孫女兒的。只要幾個女孩兒吃了委屈,那比抽在老太太的臉上還能叫她疼!

  既然她想要如月與西城侯府聯姻,她就攪和了這婚事又能如何?若顏家小子露出對丫頭的驚艷,老太太自然就得難受。可若是不喜歡這個丫頭,她只說自己做嫡母的,想要試一試這個青年是不是真的很規矩就是了。

  以後這話傳出去,她還是個慈母。

  然而若西城侯夫人不是傻子,就該看出來魏國公府是在用丫頭試探她兒子的人品,如此低等的試探手段,莫非會不動怒?

  只要覺得魏國公府看不起她兒子,張氏就不信,西城侯夫人還能把這婚事做下去。

  想得好好兒的,沒想到,萬萬沒有想到,西城侯夫人……真是個蠢蛋!

  張氏氣得手都抖了,有心想要掰扯掰扯跪經,然而想到這兩天張皇后在宮裡不大好,她不得不忍住了。

  文帝得了一個貴妃,正寵愛得恨不能天上的月亮都給摘下來,張皇后在宮中艱難極了,她如今,實在不敢生事,免得牽連了張皇后。

  「瞧瞧,這好容易過來一回,怎麼說起家事了?」老太太看都不看張氏,已經心裡決定叫她跪經跪她一年兩年的了。

  目光透在了一旁垂頭並不往各處張望的顏寧的身上,她目光滿意到了極點,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你瞧瞧,叫三小子就這麼站著,你這個做娘的就不心疼?好孩子,」她慈愛地與顏寧笑著說道,「是我疏忽了你,快快,快歇著,好好兒嘗嘗咱們府裡的茶。」

  「老太太叫你坐,你就坐著罷。」西城侯夫人就對兒子柔聲說道。

  英俊的青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親娘!

  「還不坐。」頂著兒子的眼神,侯夫人對老太太一笑,輕聲道,「再沒有老太太如此看顧小輩的了。」

  顏寧的腿有些抖,看了看那堅硬的紅木椅子,嘴角抖動了片刻,慢慢地抖出了英勇的意味兒,走到了椅子面前,閉了閉眼。

  「多謝老太太。」他坐前,還對老太太感激地說道。

  這樣有禮,且對漂亮丫頭很避嫌,不管是不是裝的,老太太多少都有了幾分好感,況見西城侯夫人對自家府中之事竟並不在意,心裡一鬆正要說話,卻見門口,一個胖嘟嘟的小紅身影艱難地邁過了門檻兒滾了進來,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

  見孫女兒難得這樣規矩,老太太目光越發溫柔起來,招了一步一步正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肥仔兒到身邊,這才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這是我家九丫頭,最伶俐不過,我極愛的。」

  如意不會無緣無故過來,老太太心裡就帶了幾分猜測。

  「去給侯夫人請安。」她垂頭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

  肥仔兒果然去給西城侯夫人請安,就見她鵝蛋臉兒,雖人到中年卻並不顯老,溫柔可親看著十分和氣的,急忙拱著小拳頭規規矩矩地請了安,又給家裡的長輩請安,之後方才立在一旁。

  「我知道九姑娘,我家敏姐兒回家,嘴裡說起過。」西城侯夫人見如意乖巧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清澈,又知道幾個女孩兒都養在老太太身邊,看見小的就多少看出大的那個的性情,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了黑著臉氣得說不出話,憤憤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的張氏臉上,西城侯夫人目光一轉而過,心裡暗道了一聲慶幸,魏國公府的姑娘們沒有養在張氏的膝下,又叫丫頭端了表禮來給如意,方才笑道,「果然可愛。」

  如意回頭去看老太太。

  「既是長輩給的,你就收著。」西城侯夫人身後那幾個丫頭手上還有表禮,想必是給其他幾個女孩兒的,老太太便笑道。

  「多謝夫人。」如意謝過,方才回了老太太身邊去。

  「你怎麼過來了?」老太太含笑問道。

  「九丫頭就喜歡……」

  「小九兒就喜歡熱鬧,伯娘最知道小九兒了。」如意便奶聲奶氣地抓著老太太的衣角,皺著包子臉小聲兒說道,「顏家幾位姐姐過來了,小九兒心裡開心,想與姐姐們親近獻寶兒呢。」

  她圓滾滾的眼睛落在了此時立在自己對面,一個英俊高挑的青年的身上,見了他呆呆地站在椅子旁就要坐,不是九姑娘是個堅強的人,都要笑得滿地打滾兒,只是到底不厚道急忙忍住了,對老太太一笑。

  「獻寶?」老太太含笑問道。

  「前兒,小九兒不是說,椅子裡若加了厚厚的墊子,坐著可舒適?顏家姐姐來了,小九兒想叫姐姐也這樣試試呢。」如意仰著頭說道。

  「這個倒是真的。」老太太想起此事,便微微頷首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她心血來潮,就叫丫頭們趕著做墊子,放在椅子裡頭,確實比從前舒坦。」說完就叫丫頭往自己屋裡去取了簇新的墊子來預備叫如意帶走,見肥仔兒還扭著小身子歪頭看著自己,便笑問道,「還有何事?」

  「侯夫人給了小九兒見面禮,無以為報,一個墊子,聊表小九兒的心意了。」魏九姑娘想到自家四姐姐的叮囑,便急忙抱著一個簇新的墊子給舉到了詫異的西城侯夫人面前,見她接了,這才咧著自己的豁牙乖巧一笑,艱難地舉著另一個到了那個英俊的青年的面前,嚴肅著臉,看著這個悲劇青年說道,「來者是客,也,也給你一個!」

  這個墊子,可是所有墊子裡最厚的一個了。

  想到如月的叮囑,顏家姑娘們的唉聲歎氣,如意就覺得,這位朋友為了娶一個媳婦兒,也真的是拼了。

  拿什麼拯救你,那被抽爛了的屁股?!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6:46

第47章

  肥仔兒努力把包子臉上的壞笑給壓住了,給了顏家三公子一個救命的墊子。

  救命之恩,以後萬萬要記得報答呀。

  也不必別的什麼,來個十幾二十年的點心就已經足夠。

  至於以身相許,愛慕什麼的,就不必了。

  想到顏敏與自己說的,顏三因又看了不該看的,叫親爹抽得哭爹喊娘都不敢睡床,這段兒時間一直趴著睡覺,魏九姑娘心裡就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只是同情歸同情,笑還是要笑話一下的。

  「多謝,多謝九姑娘。」顏寧呆滯的目光落在了對自己咧嘴一笑的肥仔兒的身上,雖然覺得自己的屁股有救,不過卻有一種更不安的,彷彿叫她肥仔兒知道了什麼的恐怖的感覺。

  將心裡的不祥勉強壓住,他接過墊子對肥仔兒感激一笑,回身把墊子放在了椅子裡,用僵硬的動作慢慢兒地坐了下去,之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坐在這軟軟的墊子裡,雖然屁股依舊很疼,可是他卻感到了被人關心的溫暖與感動。

  這充滿了愛與關懷的世界!

  他看了看面前胖嘟嘟一團小倉鼠兒一樣的肥仔兒,感激地一笑,仰頭,就見自己的母親目光溫和地看著連連擺手叫應該的如意。

  「那,孫女兒就回去了。」如意過來就是為了給顏寧送墊子的,此時仰頭見顏寧生得英俊,只覺得這麼英俊還只能自食其力,也真是蠻慘了。

  正經勳貴之家的公子,誰沒有一二通房呢?

  「去吧。」老太太也看出了些,目光落在顏寧有些齜牙咧嘴的樣子上,心裡已經明白了,想當年誰家公子年少無知時沒挨過揍呢?雖然不知是因為什麼,她還時覺得自己算是坑了這青年,到底有些憐惜。

  就算屁股疼成這樣兒,這青年在她面前也依舊恭敬,這就是教養了。

  如意就拱手告退,回了廂房去。

  廂房裡頭顏敏正眼巴巴地等著,見了如意滾進來,急忙問道,「如何了?」

  又轉頭與如月感激地說道,「若不是你想到這麼個法子,九妹妹也幫忙,三哥哥那……身子,只怕就要不好了。」

  她歎了一聲方才把顏寧是怎麼被抽得屁股碎了,怎麼不能坐著都賣給了魏國公府的姐妹們,於是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偽裝傷心地說道,「父親手太重了,偏母親趕著要過來,三哥哥傷還沒養好呢。」她雖然賣了自家親哥,更要緊的那些,卻沒賣,恐兄長再也沒有了形象。

  知道了自己就要娶媳婦兒,顏三公子喜極而泣,哪怕傷重,也哭著喊著央求來了。

  這段劇情要是叫魏國公府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為了娶個媳婦兒,也真是拼了。

  「總不好叫三公子傷上加傷。」如月便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揚起求表揚的小腦袋做獎勵,方才與顏敏柔聲道,「且侯夫人與你這樣心疼擔心,我難道只能冷眼看著不成?」

  她說了這個,顏敏果然有幾分感動,拉著如月便歎息道,「能顧及這樣多……」她三哥還真是挺有福氣的。

  只是見老太太眼下還不叫如月幾個往前頭去,顏敏就多少知道,只怕今日她哥是見不著如月了,又有些惋惜。

  如意歪頭看著姐姐拉攏了未來的小姑,目光落在如月溫柔彷彿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笑容上,抓了抓頭。

  後頭女孩兒們說笑起來,十分投契,顏敏已經將如月當做極好的閨中好友,低低與她說私房話。

  待說到了中午,前頭方才傳話兒過來,西城侯夫人要告辭,顏家的幾個女孩兒方才依依惜別。

  也不必說顏敏回家之後將如月叫妹妹幫著來給送墊子,叫顏寧心裡覺得魏國公府的姑娘是個叫人心裡熱乎乎很溫柔的人,只說如意趴在如月的懷裡,見如月眉目精緻美麗,摸了摸她的眼睛輕聲地說道,「四姐姐今日,是做給侯夫人與顏家姐姐們看的,還是,心疼顏家公子?」

  「我並沒有見過那家公子。」如月便微微一笑,揉了揉操心的妹妹的頭。

  這個意思如意就多少明白了,見如月一臉的平靜,張了張嘴方才小聲兒說道,「我見過他一眼,人看起來挺好的。四姐姐……」

  如月方才送墊子,並不是在拉攏顏寧的心,而是在拉攏未來婆婆與小姑子的心,誰不喜歡對兒子上心的媳婦兒呢?不過如意卻更希望姐姐能更快樂一些,想了想方才繼續說道,「我瞧著他很感動,也挺好的。」如果如月以後,能叫顏三公子真心喜歡愛護,那就更好了。

  「知道了。」如月彷彿知道妹妹的心,摸了摸她的頭。

  真心喜歡男子麼?

  然後,像嫡母一樣,因男子的厭棄悲傷度日,叫他背叛踩到泥裡去?

  如果一個女人的一生一定要是這樣的結局,那麼,她寧願一開始就守住自己的心,做一個賢良的,無可挑剔的正室,平靜度日。

  不過這些話不會與還小,天真的妹妹說,如月想了想便和聲道,「以後,我會很幸福。」

  「很幸福?」

  「九妹妹希望我有什麼樣的幸福,就會有什麼幸福。」如月哄好了妹妹,見她趴在自己懷裡眉開眼笑,板著胖手指說一些傻話,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來,見前頭客都散了,這才領著幾個妹妹往老太太的面前去。

  她放了肥仔兒往老太太的榻上滾來滾去,從東到西,從西到東咯咯地滾動,這才與老太太笑著說道,「顏家幾個姑娘性子極好,我們說笑十分投契。」

  「你覺得好,那就好,只是我叫你三叔再去看看。」老太太可不敢把這事兒交代給魏國公,就憑魏國公的性子,哪怕西城侯府一家子的人渣,就衝著家世爵位,魏國公也能叫閨女嫁過去,哪裡會顧著如月的死活。

  就為了這個,老太太只好叫魏三去打聽,待說到了這裡,她便歎息著摸了摸如月的手和聲說道,「我觀西城侯夫人是十分溫柔慈愛的,日後,你好好兒孝順她。」

  「我知道。」如月便急忙應了。

  「這是侯夫人留下的表禮,雖你們沒有過來請安,卻還是留下了。」老太太指著幾個盤子笑著說道,「小九兒倒是過來了一回。」

  「九丫頭今日,出盡了風頭,侯夫人走時還對她讚不絕口呢。」

  張氏才從打擊裡回過味兒來,見如意在老太太身後仰著小脖子撅著小屁股的,搖頭擺尾恨不能甩尾巴,想到她今日叫西城侯夫人稱讚,又有顏寧這青年也讚了幾句,再看看正坐在老太太身邊無知無覺正拿手去戳妹妹肥肚皮的如玉,心裡就忍不住氣苦,譏諷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九丫頭是這府裡的尖兒!」

  這個時候,明明是該如玉出頭,才是道理。

  誰家國公嫡女不出來,隔房丫頭興風作浪的?!

  「她最胖,當然得多跑腿兒。」如玉戳得妹妹咯咯直笑,便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出不來這風頭,做不來如意這樣乖巧懂事,若叫她出來送墊子,硬邦邦一句話就是頂天兒的。

  若顏三公子再蠢些,拿墊子丟在他頭上都不是不可能。

  「你!」

  「嫂子歇歇,先來說說跪經的事兒罷?」二太太煩死了,只覺得張氏自從又生了一個閨女,才偃旗息鼓沒幾天又開始蹦躂,便柔柔地說道。

  「什麼跪經?」如玉問道。

  「你母親說要祈福跪經,西城侯夫人面前誇下海口,要往清涼寺去。」見如玉漂亮的小臉兒上露出了幾分擔心與心疼,老太太心裡唏噓,只是摸了摸這個孫女兒的頭和聲說道,「你不必擔心,不過過些時候,你母親就回來了。」

  她不能叫張氏就這樣在府裡鬧騰,卻又做不來做狠心的事,也是老了。若是再年輕些,只叫她慢慢兒虛弱了閉嘴,也就完了。可是這些手段,老太太卻不想再用。

  當年老國公身邊兒有許多的妾室,她什麼手段沒用過,不然,也不會叫這國公府只有一個庶子。

  可是害人太傷陰鶩,老太太也想給家中積德。

  既然不能害她,不能關她,只能送她出去好好兒養養佛性了。

  張氏想說自己不要跪經,卻說不出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許久之後,突然有些放棄了。

  她只恐如今老太太在魏國公面前說幾句不好聽的,到時候魏國公就要惱怒自己。

  雖然張皇后給了自己兩個絕色的美人兒來籠絡魏國公,不過瞧著,魏國公雖新鮮寵愛,卻也沒有忘記恩澤從前老太太賞的那四個,如今魏國公後院兒勢均力敵,正掐得烏煙瘴氣的,張氏叫這群妾室給鬧得頭疼,還要去討好魏國公,一時身心俱疲。

  「老太太既然喜歡,那我就去跪經好了。」她想了想,撫了撫頭上搖曳的首飾,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賠笑說道。

  既然妾室們這麼熱鬧,她就躲出去,日後就算生出什麼來,也與她無關。

  心裡想著這個,張氏心情就好了許多,又見老太太頷首,她又遲疑了片刻,便試探地問道,「四丫頭的婚事……」

  「我心裡有數。」老太太便緩緩地說道。

  「十丫頭還小,離不得娘,叫她跟著我一起去罷?」張氏眼珠子一轉,便急忙賠笑道。

  十姑娘還小,老太太但凡心疼些,都得叫人盡心服侍,到時候在寺中,她也不必十分困苦。

  老太太見她竟然拿十姑娘說事兒,心裡厭惡得不行,只是想了想到底應了,到了晚上,又與魏國公說了。

  魏國公對張氏跪經什麼的不感興趣,點了頭,又聽說英國公府再往府中下了帖子,這才露出了些笑模樣兒來,與幾個女孩兒叮囑了些不可丟了國公府的臉等等,這才叫幾個女孩兒都往外頭去,自己留在老太太的面前。

  見母親已經蒼老,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許久之後,方才輕聲說道,「母親可聽說宮中,如今出了一位貴妃?」他手上微微一動,見老太太點頭,便低聲說道,「貴妃得寵,兒子想往朝中,舉薦她的親族為官。」

  「如此諂媚,為人嘲笑,你的名聲不要了?」老太太一皺眉,有些不快地說道,「為官的,做什麼骯髒手段都不過是成王敗寇,隻這諂媚,是要不得的。」

  她看著魏國公的目光慢慢地變得嚴厲起來,冷冷地問道,「你已是國公,位極人臣,還有什麼不知足,非要做這下作手段?!」見魏國公閉嘴不言,她便歎息道,「你一個人的名聲壞了也就壞了,你就不想想國公府,不想想你的兒女?!」

  「母親!」魏國公便皺眉道,「陛下老邁,如今皇子們……」

  「那是皇子們自己的事兒,與國公府無關。」老太太便擺手冷冷地說道,「舉薦之事,斷斷不許做!你若執意,日後我就與你弟弟們搬出去,別叫你為難。」

  聽了這個,魏國公急忙說道,「兒子不敢。」

  「狡兔死,走狗烹。說是從龍之功,然而人在熱火上烤著,你以為是好事?」老太太便歎氣道,「你的性子,我不會叫你走中庸之道,只是人在高位看似風光,實則萬人矚目,人在暗你在明……罷了……」見魏國公雖恭敬地聽著,然而卻不知有沒有走心,老太太也越發地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歎氣道,「你自己要走自己的路,只是得記得,一個不好,就是傾門之禍。」

  她不擔心別的,隻擔心長子聰明反被聰明誤。

  「兒子記下了。」魏國公見老太太不再多說,也不再多說,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他方才退出去,老太太便揉了揉眼角輕聲歎氣。

  這兒子在外頭鬧出那麼大的笑話,外頭都笑話他與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有染,雖不知真假,可是她沒有什麼不知道的。

  裝著不知道,不過是給兒子留著體面罷了。

  因心情不好,老太太睡得就很不踏實,連著幾日身上就有些不爽利。

  如意也不往外頭去了,只在老太太面前忙前忙後,之後的幾日,就有西城侯夫人每日都命人往府上送東西,如意看了,見不是什麼泥金的扇子就是琉璃的小鼻煙壺兒等等,就覺得西城侯夫人彷彿是送不出這種玩意兒的,隻默默地記在了心底。只是見如月倒是喜歡這些東西,又分給自己,不說破,帶著些小玩意兒在老太太的面前嬉笑,叫老太太的精神果然一日比一日強些。

  待過了幾日,老太太提心吊膽沒有聽前頭說魏國公舉薦了誰,這才慢慢兒精神好了。

  英國公府再三下帖子,老太太也想叫孫女兒們多在外頭走動,身子好了,便帶著幾個孫女兒一同往英國公府上去。

  幾個女孩兒都盛裝鄭重打扮,屋裡頭珠光搖曳十分好看,如意扭著小身子看著姐姐們穿得簇新的衣裳都十分開心,便也跟著滾著往英國公府上去。

  待她知道老太太與英國公太夫人是舊年不錯的好友,不過是年紀大了方才走動得稀鬆平常起來,便越發纏著老太太說起當年的舊事,待聽到了舊年那些有趣的女子間的話,還有英國公夫人與老太太曾指腹為婚,便嘴角一抽。

  可憐當初挺著肚子要做親家的都生了兒子,一個是英國公,一個就是魏國公了。

  大好的親事,沒成。

  她大伯父原來竟然還與英國公有這樣的緣分,真是千里姻緣……

  肥仔兒拿胖嘟嘟的小爪子捂著豁牙賊兮兮地笑,覺得這也算是她大伯父的黑歷史了。

  老太太可不知道肥仔兒狗膽包天連自家伯父都敢給編故事,正與幾個孫女兒說笑間,卻只覺得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就叫人去看,卻見不大一會兒,一個丫頭畢恭畢敬地挑起了簾子來,與她說道,「廣平王世子,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她話音才落,如意就忍不住探頭往外一看,就見一張艷麗的少年的臉,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抬頭,對她微微一笑,涼薄的嘴角動了動,無聲地吐出幾個字來。

  「肥仔兒……」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7:30

第48章

  老太太對楚離的印象一直很好。

  作為一個表哥,楚離對魏燕青照拂,對如意看顧,從未有任何怠慢冷落,也從未要什麼回報。這等無私照拂若還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人,就太沒有良心了些。

  老太太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況楚離生得艷色無雙,最招人喜歡的了。老太太見了外頭靜靜而立艷極天地之色的楚離就覺得心裡歡喜,也跟著笑著說道,「竟是世子。都是一家人,世子也太客套了些。」

  她見楚離上前來,也不往車裡來,就知道他避諱車中的年少的女孩兒,越發滿意,只恨不能招來做個孫女婿的,便越發溫和地問道,「這是往哪裡去?莫要耽誤了。」

  「英國公府。」面對長輩,廣平王世子的嘴巴還是蠻客氣的。

  「世子也往英國公府上去?」老太太見楚離今日穿得十分艷麗,緋紅的衣裳越發叫臉色白皙嫵媚,又見他目光瀲灩,想到了些從前英國公府大姑娘的傳聞,她心裡就有了一些了悟,看著楚離便笑著說道,「既然同路,咱們便一同去罷?」

  可憐魏國公兩個嫡女,如玉年紀太小,如薇還在襁褓,不然老太太也想試一試截胡,把這麼個容光絕色的美少年給搶到膝下做個孫女婿。

  「您喚我阿離就好。」楚離的目光在如意胖嘟嘟的小臉蛋兒上劃過,見老太太微微頷首,便問道,「表弟怎麼不在?」

  「他今日往外頭去見人,且女孩兒們嬉笑,他去了不合適。」老太太便笑著說道,心裡有些感慨。

  楚離待魏燕青這樣用心,事事垂問,真是一個好表哥。

  「表妹也在。」魏燕青不在面前礙眼,廣平王世子越發滿意,就見肥仔兒撅著小屁股叼著胖手指呆呆地看著自己,今日竟然還穿了簇新的上頭繡著一隻胖蓮花兒的小紅衣裳,脖子上壓著一個赤金項圈上頭寶光璀璨,越發眉目似畫。

  他的心裡便冷哼了一聲,只覺得小色鬼見自己都沒有見宋雲玉這樣用心,默默地看了小白眼狼一會兒,方才與老太太說道,「您這車中熱鬧,越發顯得我那車中寂寞了。」

  再寂寞老太太也不能叫他上車,只是笑了笑,見他目光只看著如意,便笑著說道,「小九兒陪你表哥說說話兒。」又對楚離笑道,「她得你的看顧,是她的福氣。」

  楚離只是在面上露出涼涼的笑容,老太太話音未落,妍麗絕色的少年已經伸手,把個胖嘟嘟的肥仔兒撈在了手裡,順勢顛了顛。

  胖了……世子很滿意……

  被幾乎是被搶走了孫女兒的老太太驚呆了。

  「這……」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兒,老太太見這少年扣著肥仔兒的小肚皮,修長的手指習慣地在她的胖下顎撓了撓,肥仔兒已經幸福得直打小呼嚕。

  如此友愛的一幕,叫老太太覺得自己大抵是想多了,越發對楚離與如意親近歡喜,便笑著說道,「小九兒見了你,果然也更歡喜,罷了,你們兄妹兩個去說悄悄話兒,咱們一起走。」如意年紀小,老太太也想不出別的來。

  且肥仔兒人見人愛的,誰看見不想掐一把小肥肉兒呢?

  「多謝您。」得了老太太的話,楚離殷紅的薄唇勾起,抱著肥仔兒轉身走了。

  被老太太賣掉的魏九姑娘正偷偷兒去聞這表哥身上的味道,只覺得糜艷的白梅香氣之外,還有一股子甜甜的桂花香氣,心裡開心得不行,扒著這大腿的手臂開開心心地問道,「表哥,給我預備桂花糕了麼?」

  見楚離斜眼看了自己一眼卻隻冷笑不語,肥仔兒越發地討好地說道,「小九兒就知道,表哥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她拱著美人兒的臉幸福地說道,「一定是饕餮樓的點心!」

  這表哥可是饕餮樓的東家呀,還不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你的鼻子,都能探路了。」楚離把給肥仔兒給丟到車上,見她在織金的毯子上利落地滾了一圈兒就滾到了桌邊兒去撈上頭的點心,伸手給摁住,見她呆呆地仰頭看自己,包子臉上一臉迷惑,便哼笑了一聲。

  「表哥!」肥仔兒討好地拱著小拳頭。

  「這時候,記得我是你表哥?」楚離將那肥仔兒給摁在車上,瞇著眼睛挑了一塊點心放在她的嘴邊卻不給吃,看著她扭著小身子咿咿呀呀的,這才緩緩地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若說得好了,就給你。」

  他就見這肥仔兒嘴裡嘀咕著「酷刑」,一邊點頭,便摸了摸她的包子頭與金項圈,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今日打扮得亂七八糟的,是為了什麼?」這麼光鮮,就叫世子很不高興。

  英國公府還有一個幼子,就是上回宋雲玉帶著的那個漂亮小子,只比肥仔兒年長了兩三歲。

  這若是日後看對了眼兒,世子大人辛辛苦苦養肥了的肥仔兒,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美人姐姐,給她看。」如意盯著點心,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是為了宋雲玉?」

  「嗯。」

  「這項圈不好看。」雖肥仔兒老實,不過廣平王世子卻很不開心,見如意仰頭驚呆了地看著自己,他便摸著她的小腦袋慢慢地說道,「暴發之家,才會將金子這等俗氣之物擺在身前,村得很!」

  見肥仔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金項圈,抬頭迷茫地看著自己,艷絕的美貌少年便越發地說道,「你已經十分討喜,凡事,過猶不及。」他伸手就把金項圈給摘下來了,又把自己手上的一個金項圈給套在了這肥仔兒的脖子上。

  「表,表哥不是說,金項圈俗氣麼?」覺得自己這是被忽悠了,魏九姑娘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金項圈,和從前自己的金項圈,有什麼分別?!

  「過了本世子手的項圈,生來就帶著清貴。」楚離傲然地俯瞰這傻乎乎的肥仔兒,慢慢地說道,「你見識少,不懂!」

  他目光平靜,沒有半分異色,魏九姑娘認真地看了他的眼睛一會兒,遲疑地信了。

  「原來,原來如此。」說得對,經過了美人兒手的項圈,確實更有身價一些。

  「記得,以後出門都戴這個,別人會更敬畏你。」

  廣平王世子獎勵地把手上的點心遞給如意,見她乖乖道謝,兩隻小爪子把點心捧在手上湊在嘴邊小小地啃起來,又乖巧又懵懂,又看了看她身前嵌著八寶寶石光華璀璨的金項圈兒,嘴角挑起一瞬便慢慢地落下,又叫人進來給奉上了果子汁來,抱著軟乎乎的小東西給餵了一些,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些日子,你為何不出來?」

  「老太太身上不爽利,我陪著老太太。」如意吞了點心,小聲兒說道。

  老太太這一年彷彿越發地精神不好了。

  「我瞧著還好,回頭拿我的帖子去請兩位太醫來給老太太瞧瞧。」老太太庇護魏燕青與如意,楚離對這位老人家印象極好,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如意就謝了他,又問他這幾日如何。

  這倒是有些良心,還知道噓寒問暖了,楚離面上帶著幾分滿意,哼笑道,「不過是看熱鬧罷了。」

  後宮這些日子熱鬧極了,雞飛狗跳的,張皇后與貴妃都不是省油的燈,文帝又是個老糊塗蟲,還覺得「姐妹」聚首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兒,到哪兒都帶著這兩個,拉著兩個女人的手說什麼姐妹情深,一家人之類的鬼話。還覺得自己兩個妻子都在身邊了很滿足。

  不是禹王妃不大喜歡聽見貴妃在宮中的做派,楚離還真想天天知道那宮裡是掐成什麼德行。只是如今別的不知道,張皇后隱隱失寵,叫貴妃給壓制住了風光,卻是真的。

  文帝更愛重髮妻,若不是當年先皇后年老色衰,也不會有張皇后之事。

  可是如今髮妻回來了,依舊年輕美貌,反過來也就就沒有張皇后什麼事兒了。

  貴妃嘴裡說從前什麼都不記得了,然而時不時還能「不經意」說出些舊年之事,越發叫文帝覺得這個就是髮妻了。

  「熱鬧好看麼?」如玉歪著頭問道。

  九姑娘也是個八卦的人,只可惜身份不夠,不能天天圍觀宮中大戲,十分遺憾。

  記仇的九姑娘特別想看張皇后那張憋屈幽怨的臉。

  「一群蠢貨罷了。」楚離不管張皇后怎麼死,也不管貴妃以後是個什麼下場,只是越發覺得凡人愚蠢,淡淡地說道。

  「可憐不能親眼目睹呀。」肥仔兒扼腕了一下,正要繼續八卦,就見車簾子一挑,又有一個青年進來,英俊文雅,正是楚白。

  「才與你們府裡老太太拜見,卻不見你,我想著表妹就該在這車上了。」楚白從來都是一個和善的人,對如意也感情不錯,摸了摸如意的包包頭,目光卻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金項圈上一瞬,竟呆住了一般用力地看了幾眼。

  震驚了許久他才找回說話的功能,卻抬頭就對上了弟弟冰冷的目光,面上變色片刻,便恢復了笑容,笑著說道,「這項圈兒,倒是十分精緻,不是凡物。」只是他面上雖然笑,卻又有些異樣。

  「表哥也說好麼?」楚白可是皇孫,也覺得這不是凡物,如意就覺得,大抵從前自己的那個項圈,還真是挺不能入眼的。

  「你表哥給你的?」楚白便笑問道。

  如意就點頭,又給楚離道了一回謝,方才感激地說道,「叫表哥破費了。」

  「天天戴著就行。」美艷的少年橫了欲言又止的大哥一眼,漫不經心地抱臂說道。

  「一定天天戴著!」肥仔兒指天,一臉嚴肅地說道。

  楚白的嘴角都開始抽了,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許久之後,勉強笑道,「什麼好東西,都耐不住天天戴是不是?」

  「表哥給的,那是不一樣的!」肥仔兒嚴肅臉,用力討好自家金大腿。

  「大哥有時間計較一個項圈,不如計較自己的婚事。」楚離冷笑了一聲,見楚白英俊白皙的面上已經看著肥仔兒有幾分絕望,便冷冷地說道,「狗拿耗子,行事不美。」

  「你……」楚白卻有些憂心,見楚離一臉拒絕,顯然是不想與自己說話,便忍不住歎氣道,「你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才好。」

  他真是愁死了,兩個弟弟,一個還沒有搞定,另一個也開始抽風,這簡直就是人間大虐的節奏,楚白恨不能眼睛一翻什麼都不知道隨便這兩個弟弟死去,只是看著一身緋紅清透美艷無比的弟弟,便忍不住長歎了一聲,轉著手上的扳指搖頭說道,「真是叫人操心。」

  「沒人叫你操心。」廣平王世子無情地說道。

  「表哥也去英國公府麼?」見這倆表哥彷彿有些齟齬,肥仔兒無辜地坐在一旁,急忙打圓場。

  「我不去,我只是去接你二表哥。」楚白嘴角抽搐,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很關心他的肥仔兒,想了想,便自暴自棄地說道,「罷了,我是管不得了。」

  「二表哥又丟花兒給宋家姐姐了麼?」想到楚峰之前的豐功偉績,如意忍不住嘴角一抽,扶額問道。

  「不,這太招人注意,你二表哥如今……」楚白想了想,覺得弟弟的諸般蠢事還是不要說了,說了他都覺得太慘,擺著手不說了。

  他一沉默,車中便寂靜了下來,肥仔兒素來沒心沒肺,又開始啃自己的點心,只有楚離將手撐在面頰邊懶懶地往外看去,看了一會兒,便漫不經心地問道,「蹲牆角。」

  楚白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就當沒有聽見。

  如意卻根本不在乎他說了什麼,跟著附和地點了點頭,眉開眼笑去抓另一塊兒。

  一路吃一路喝,廣平王府的車就一路往英國公府上去了,正到了門口,如意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就見府門之外,一個英俊高大的中年錦衣男子正與一個面帶笑容的俊美青年說話,彷彿說得很投契的樣子。

  她心裡一動定睛一看,卻愕然發現,那俊美的青年正是自家親爹魏三。見英國公雖然面上沒有多少熱乎氣兒,卻與魏三說得興致勃勃,魏九姑娘默默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看起來,彷彿感情真的很不錯啊。

  彷彿是感覺到了有車過來,那高大的男子轉頭看了過來。

  「這是英國公。」楚白提點了如意一句,便下車與英國公寒暄,只是看英國公不大愛說話的樣子,顯然沒有魏三那樣投契。

  如意也叫楚離抱下來到了英國公的面前,叫楚離放下,先給魏三行禮,又給魏國公行禮。

  「這就是你閨女?」英國公垂頭看了胖嘟嘟一團的肥仔兒一眼,見她扭著小身子與自己行禮,沉默了一回兒,抱了起來顛了顛,與魏三問道。

  「是。」魏三一雙桃花眼裡帶著瀲灩的笑意,刷地開了手上的折扇扇了扇說道。

  「很……」英國公抱了肥仔兒一把,愣是沒覺得自己抱到骨頭,觸手就是軟乎乎的,倒覺得手感不錯,只是才說了一個字,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項圈上,卻微微一怔。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8:10

第49章

  「很什麼?」魏三一笑,風流脫塵,哪怕已經年老色衰,肥仔兒依舊在心裡給親爹點了一個贊。

  所謂年老色衰,是實在不能與水靈靈的美少年們相提並論,不過這越發成熟的風韻,青澀的美少年們其實還差了點兒。

  「很不錯的姑娘。」英國公目光閃了閃,目光落在如意身邊看著的楚離的臉上,瞇了瞇眼心裡哼了一聲,卻還是伸出了厚重的大手摸了摸肥仔兒的發頂。

  這手溫暖極了,還很可靠,如意就下意識地往他的手上拱了拱。

  英國公嘴角一抽,看著懷裡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彷彿很舒服的肥仔兒。

  「國公大人為何在門口等候?」楚白見弟弟的目光不善,彷彿下一刻都要去捅英國公一劍似的,頭上冒汗急忙強笑上前,先把軟乎乎的表妹抱出來塞給弟弟。

  他見自家美得艷色無雙的弟弟一雙眼微微斂了下來,抬手摸著胖糰子的小腦袋,這才在英國公冷淡的目光裡含笑說道,「今日過來,我本是想尋國公說一說……」他糾結地看著英國公,努力想叫他懂的。

  「我與你無話可說。」英國公最討厭的就是害閨女憂愁了好多年的王八羔子了,見楚離眉目越發嬌艷,彷彿一朵鮮花兒一樣盛開,心裡暗唾了一聲狐狸精,面無表情地對有些失望的楚白淡淡地說道,「不要再來我家國公府,不然,下一回不管你是不是皇孫,我都不會客氣!」

  他特別煩禹王的種,前一個坑了他閨女許多年,後一個還跟國公爺玩兒暗戀,花兒都砸在國公爺的頭上了!

  滿頭花花草草還帶著泥,英國公再沒有這麼記得一個人的。

  「國公聽說我。」楚白強笑,急忙拉住了英國公的衣擺笑道,「咱們好好兒……」

  「撒手。」楚皇孫是個熱情的人,沒臉沒皮的人,然而英國公鐵石心腸,把個倒霉的禹王府大公子給抽到一邊兒,方才對折扇低著嘴唇含笑,目光流轉生輝的魏三溫和地說道,「咱們去喝茶。」

  「今日下官要回家。」魏三雖然看似風流倜儻,實則並不大愛在外面招貓逗狗的,面對英國公的盛情,十分嚴峻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跟這位國公喝了幾天的茶,魏三覺得自己聽見茶都要吐了。特別是英國公這種隨心所欲的人,這位國公從來都喜歡喝茶喝到半夜,美其名曰賞月,這對魏三的幸福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傷害與阻撓。

  要知道,每天的夜晚,魏三老爺身心本該都是屬於媳婦兒的。

  如今叫個大老爺們兒橫奪了去,這合適麼?合適麼?!

  「我與你閒話未完,你怎能回家?」英國公能聊得不錯的小夥伴兒不多,大半都是粗糙的男子,美貌與否就不必說了,哪裡有魏三如此風流解意呢?

  也因為這個,雖然魏三出身他十分討厭的魏國公府,然而英國公卻也忍了這小小的瑕疵,決定接納魏三做一個好朋友,這些日子一壺清茶一輪明月幾點寒星,說一說人生的奧秘,多麼叫人心曠神怡呢?這樣的愜意,魏三竟然還嚷嚷著要回家,就叫英國公很受傷,沉默看了魏三一會兒,方才皺眉道,「我叫你厭棄了麼?」

  肥仔兒正在享受金大腿的愛心撫摸,聽到這個頓時噴了,小身子一抽一抽兒的。

  這個……不是肥仔兒思想太齷蹉,而是國公爺實在是語出驚人啦!

  「國公說笑了。」魏三也覺得這話默默地有些不對,摸著光潔的下巴正回味,正對上閨女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裡頭還帶著小八卦小開心。

  他覺得閨女這眼神真是特別想叫人抽她,卻還是努力地平復了心情,與板著臉等著他一個答案的英國公笑著說道,「我與國公一見如故,只是再好的朋友,日日在一處,總有話說完的一天,下官隻擔心有一日無話可說,國公就厭煩了下官,那……」

  「我永遠不會厭煩你。」英國公緩緩地說道。

  魏三揉了揉眼角,覺得英國公有些缺心眼兒,當然,面對政敵這位國公比誰都凶殘,逮誰咬死誰,連魏國公都比不上他。不過下了朝,英國公就有點二兒了。魏三知道這是英國公真心把自己當做好朋友的緣故,只是到底媳婦兒更要緊些。

  魏三老爺眼下兒子還都沒有呢!

  「明日,我請國公喝茶。」魏三一笑,又見遠處魏國公府的車都過來,便上前與老太太請安,再三請英國公看顧母親與幾個侄女兒,這才對閨女擺了擺手,自己開開心心地回國公府去。順便說一句,如今國公府裡空了大半,魏三老爺想與媳婦兒幹什麼,就幹什麼,真是好生快慰。

  英國公目送好朋友走了,便對老太太行禮,因他與老太太是舊識,因此越發恭敬,親自迎了老太太往後頭去,又命人通傳。

  不大一會兒,如意就見後院有許多的女眷過來,正中一個頭髮花白,與自家祖母年紀相仿,然而氣色卻鮮活了許多,她頭上帶著一個嵌寶珠的抹額,慈眉善目的,身上也穿得是暗青色的襖子,見了老太太,便目中帶著幾分傷感歡喜地上前來含淚道,「你這個要強的性子!不是大丫頭三番兩次催著請著,你莫非再也不來了不成?」

  「我精神短了不愛動,莫非你不能來我府上?倒打一耙呢!」老太太卻笑著說道。

  如意打從出生就沒聽說過老太太與英國公府太夫人如何親近,也沒有走動過,然而這兩位老人家一見面,就十分親近打趣兒,彷彿從未生疏。

  「我還不知道你,若上門,你才要不自在了。」英國公太夫人身量比老太太高出一些,也精神許多,此時還中氣十足地指著一旁板著臉的英國公喝道,「不是他生事矯情,咱們也不至於生疏!」

  英國公說什麼都看不上魏國公,也因魏國公的緣故,從小兒就不大愛往魏國公府上去,雖兩個老太太還好,幾個兒女卻從不交際,也從不接觸,若不是因這個,英國公也不會現在才發現魏三的「美」來。

  實在是從前不愛搭理。

  當然,現在哪怕與魏三交好,英國公對魏國公也橫豎看不上眼。

  「我家大哥兒性子實在不討人喜歡。」老太太說起魏國公,也忍不住一歎。

  「我也說句不好聽的,你家這個,真是沒法兒說,勢力極了。再好的朋友若失勢,他都能踩一腳。從前的仇人若興旺,他還能『不計前嫌』。」

  英國公太夫人也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見老太太搖頭苦笑,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好聽,便歎氣說道,「只是你年紀大了,安享晚年就是,他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總歸是他的國公府不是?罷了罷了,銜兒弄孫,才是正道。」

  她彷彿看得開,見了老太太身後的如月,眼睛就一亮,目光又落在了下頭幾個小的身上,見如馨英姿勃勃,如眉絕色動人,如玉又自帶了一種不怒自威,便笑著說道,「你有了這麼多的寶貝兒,還自己給自己尋什麼煩惱?我若是有這麼多的心肝兒,憑誰,都不會理睬他了!」

  她盛讚這幾個女孩兒,又見這幾個看著雖性子不同,卻都十分有禮給自己請安,便上前,將如月扶起。

  「還有一個在後頭呢。」老太太往後一指,就見如意早在進國公府的時候就下了地自己走,歪歪扭扭走到了眾人前頭。

  「這個我知道,定是九丫頭。」英國公太夫人也不撒開如月的手,指著下頭的如意便笑著說道,「我家大姐兒常念叨,一眼就能叫我認出來。」她看了看胖嘟嘟討喜的如意,卻轉頭噗嗤一聲笑了,指著老太太笑道,「這個最像你,想當年,你也這麼……」

  「行了,說什麼舊事呢?」見她要爆自己的黑歷史,老太太額頭之上青筋迸起老高,含笑叫她閉嘴。

  「你們祖母就是如此小心眼兒。」英國公太夫人還在「偷偷兒」地與幾個丫頭說壞話兒。

  這個就太過分了,老太太哼了一聲,又見了對面迎出來的英國公夫人等等,這才與老手帕交一同往上房去了。

  她一路走著,一路四處看便懷念地說道,「還是跟從前一樣兒,都沒變。」她說完了,神色便越發鬆快,顯然是能出來走動叫她很開心。英國公夫人一手挽著抿嘴含笑攙扶她的如月,一手便指著遠處的幾處山水樓台與她說笑地說道,「那是新建的,那個如今改了戲棚子了!」

  「時過境遷了。」老太太笑了一回,方才一同到了上房去。

  一連不知多少的如花兒一樣兒的丫頭們上來,端茶倒水十分慇勤。

  「我又不是稀罕的客,不必這樣拘謹,」見英國公夫人等幾個女眷敬陪末座含笑,老太太便也笑著說道。

  「她們就怕招待不周叫你多心,下一回你牛心古怪的,又不來了。」英國公太夫人叫人上了表禮,除了如月因年長瞧著要出嫁多了一對兒鳳凰朱釵,別的女孩兒都是一樣兒的東西。

  她雖然是在與老姐妹說話,目光卻不著痕跡地落在了下頭的幾個女孩兒的身上,就見就算得了這些表禮,幾個女孩兒也並沒有什麼異樣的神色。

  做嫡女的並沒有因自己與庶出的相同有不快失色,庶出的得了與嫡出相同的東西也並沒有自視甚高洋洋得意。幾個小姐妹到十分融洽,看著就十分喜人。看著這樣幾個女孩兒,英國公太夫人就在心裡微微頷首,面上越發慈祥起來。

  「不是你再三下帖子請,我是斷斷不肯來的。」老太太便笑著說道。

  「倒是我的不是?」英國公太夫人又叫老太太嘗桌上的點心笑著問道,「如何?這可是你從前最喜歡的。」

  「和從前一樣兒的味兒。」老太太捻了一枚點心慢慢地吃了半塊兒,就覺得有些不受用了,抬頭見了英國公太夫人有些皺眉,便笑著說道,「人老了,這胃口就不大好,雖用著香甜,卻吃不下去。」

  她便歎氣道,「如今我隻望自己活得久些,好好兒把幾個丫頭養大送她們出嫁,再給我家大哥兒尋一門好媳婦兒,就能閉眼了。」她面上到底有些疲憊,因是在老姐妹的面前,因此也不遮掩。

  「這是什麼話!」英國公太夫人便冷笑了一聲,顫巍巍指了指下頭的幾個媳婦兒說道,「咱們年紀大了是不錯,只是也不能等死是不是?!孩子們孝順咱們,咱們就得開開心心活,叫她們不必擔心。若跟你家似的來了喪門星……」

  她也不管如玉聽到這個臉頓時就紅了,昂然地說道,「你就是太重規矩,自己把自己約束了。若是我,誰敢不好的,隻大耳瓜子侍候,治她個不孝之罪!」

  如意看著上頭揮著手十分張揚的英國公太夫人,嘴巴都張大了。

  再沒有想過,英國公太夫人是這樣的脾氣的。

  這麼厲害,尋常人都吃不消呀。

  只是這樣兒,或許才能制住想要惹事兒的黑心人罷?魏九姑娘真想勸勸自家祖母,傚法一二算了。

  「我這脾氣這麼多年,可下不去這個手。」老太太卻無奈地笑了,見英國公太夫人冷哼,便笑道,「我有我的辦法,你有你的,殊途同歸罷了。」

  「心眼子多,就是事兒多。」英國公太夫人嘴裡嘀咕了一聲,回頭摸了摸溫順的如月的手方才展顏笑道,「這細皮嫩肉兒的,又有些你的品格,我想著,這個該是你極愛的?」

  見老太太含笑點頭,她又細細地看了如月的面龐打扮,許久之後便滿意地說道,「是個好姑娘。我瞧著該嫁人的時候了,可相看了人家兒?」她想了想便笑問道,「我聽大丫頭說,你府裡還有個五姑娘,怎麼沒來?」

  「已經嫁人了。」老太太含笑說道。

  「這麼快?」如月行四還待字閨中,五姑娘卻已經出嫁,英國公太夫人皺了皺眉,見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便將此事放在一旁笑問道,「嫁的是誰家?」

  「是戶部蘇尚書府上。」老太太又笑了一下,與她說道,「五丫頭是庶女,雖養在我的膝下,只是婚事再難有如此合適的,因此趕著訂了親,就發嫁了她。」她頓了頓便也笑著說道,「況尚書府上催得急,想必是愛極了她,既然如此,我自然成人之美。」

  雖然是極好的老姐妹,然而此地還有英國公夫人等等女眷,老太太不會當個傻子暴自己的家醜,見英國公太夫人神色越發遲疑,便問道,「怎麼,羨慕了?」

  這就是玩笑話了,英國公府聲勢比魏國公府如今還強著些,雖然尚書府婚事不錯,羨慕卻很不必。

  英國公太夫人卻只是扶額皺眉,喃喃地說道,「你等等……戶部尚書……我彷彿聽說……大哥,你從前說過什麼來著?」她說罷,就指了指坐在角落的英國公。

  英俊的英國公正在努力把目光化作刀子往不動聲色的美少年的身上戳,聽了這個,慢慢抬頭,雖然面色沉穩,然而魏九姑娘離得近些,卻發現了這國公臉上有些茫然。

  「蘇尚書。」她捂著小豁牙,小聲兒提點地說道。

  英國公垂頭看了看這肥仔兒,覺得越發順眼,頓了頓,努力想了想蘇尚書是哪根兒蔥,這才在老娘期待的眼神裡緩緩張開了口。

  與此同時,京中另一府中,還未出新婚穿著一身兒大紅的如畫,有些茫然地跪在了婆婆陳夫人的面前,抬頭看著她,彷彿有些聽不明白。

  「我知道是難為了你,只是府中形勢如此,做姻親的也該守望互助。」

  陳夫人若論自己的性子,是不會叫兒媳回娘家求助的,然耐不住蘇尚書的吩咐,此時無奈地與雙手顫抖的如畫說道,「你父親……正管著兵部……戶部與兵部之間往來的這幾筆賬,只要他稍作遮掩,就能將此事揭過。好孩子,我知道為難了你,只是傾門之禍就在眼前……你只要求求你父親,叫咱們渡過難關,日後,就是咱們家的大恩人!」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8:39

第50章

  如畫已經傻了,看著婆婆的嘴唇在動,卻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聽不到。

  什麼叫傾門之禍?

  她家嫁進來,明明是位高權重的尚書府呀!

  一部尚書位及人臣,說一句朝中中流砥柱也不為過,就算封疆大吏都沒有如斯風光,就算是她的父親魏國公,也對戶部尚書十分看重,不然,不會嫁之以女,永為姻親之好。也是為了這個,她才對著親事哪怕不要臉,也從姐姐手裡搶過來的呀。

  她才嫁過來的時候,尚書府雖然沒有魏國公府的百年積累,然而卻也富貴到了極點,短短幾日,她親眼看見了不知多少的下官外官的往尚書府來討好諂媚,看著她的婆婆陳夫人端著溫和威嚴的笑容招待來往的賠笑的女眷,不知多少的孝敬都往尚書府裡來。

  她往婆婆身邊兒一站,不知多少的女眷賣力地奉承她,把她奉承成了一個天仙兒,奉承得比宮裡的娘娘們還光彩照人,叫她從未有過的快活,哪怕是在國公府,也沒有這樣快活。

  娘家的時候長有如月幼又有如意,老太太的目光雖然說不偏不倚,卻依舊不大注意她的。

  她愛說愛笑才得了老太太的喜歡,可是每天都要努力地笑,也累呀。

  若不是五姨娘給她打氣兒,叫她一定奉承好老太太以後嫁到好人家去過好日子,她覺得自己都堅持不下來。

  可是這好日子過了才沒幾天,怎麼就變了呢?

  「我,可是我父親……」如畫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說道,「父親鐵面無私,只怕我說不通呀。」

  魏國公是個涼薄的人,如畫長到這麼大,與父親說話都有限的,都是因魏國公不把庶女們放在心裡的緣故。若想說她去求一求就能叫魏國公為蘇尚書遮掩,如畫自認沒有這個體面。可是這話她卻不敢與陳夫人說,只恐婆婆對她失望,日後對她袖手不管。

  嫁過來這些日子,蘇懷對她頗為冷淡,雖然叫陳夫人逼著歇在她的屋裡,不許他親近那幾個妾室,然而蘇懷對她卻並不十分熱情。

  同房就跟點卯兒一樣,完了就倒頭就睡,從未有半點甜言蜜語與憐惜撫慰。

  想到未嫁之前蘇懷對自己就有些冷淡,還有姐妹們勸自己的話,如畫渾身都顫抖了一下。

  她不能回家去求情,不然若是叫姐妹們知道她過得不好,豈不是要叫她們笑話自己?

  「再鐵面無私,到底是姻親,總不會見死不救。」陳夫人見如畫推脫,還六神無主,雖然心裡憐惜她,卻到底有些不樂。

  如畫這個兒媳婦兒,說起來她並不是十分滿意,說起來,誰願意自己前程大好的兒子,娶回來一個小家子氣的庶女呢?

  若不是蘇尚書禍從天降逼著自己往魏國公府去,陳夫人真不願結這門親事。

  她本以為如畫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兒,因此雖然是庶女,然而因自家存了利用的心,一直對如畫頗為愧疚,因此平日裡對她十分看顧。且如畫是養在老太太的膝下,魏國公府老太太素有賢名,教養出來的女孩兒該體統不錯。

  也因此第一次見了明艷照人巧笑吟吟的如畫,陳夫人心裡是喜歡的,且又因蘇尚書催得急,恐魏國公反悔匆匆成親叫如畫吃了委屈,她本想娶回來好好兒照顧的。誰知道嫁過來,陳夫人當頭就叫這個初時滿意的兒媳婦兒當頭給了一棍。

  不說別的,先她冷眼瞧著,兒子蘇懷就有些不喜,雖認了這門親卻並不熱絡。

  這也就罷了,陳夫人本知道兒子喜歡清雅溫柔的女孩兒,如畫實在不是這樣的女孩子,可是她沒有想到,堂堂國公府出來的姑娘,面對兩三個卑賤的通房,竟然還要以禮相待,客氣退讓。

  陳夫人並不願意抬舉兒子的妾室,還恐如畫吃委屈,因此如畫給自己磕頭那一日就與如畫說,叫她不必擔心別的,誰若敢以下犯上,直接打死賣了都可。

  這兒媳婦兒乖巧點頭,她本以為能約束好兒子的後院兒,誰知道她轉頭就喝了通房的茶。

  通房,奴才罷了,有什麼身份兒叫主子奶奶喝她的茶喊一聲姐姐妹妹?

  奴才就該立著在外頭給打簾子一輩子!

  因這個,陳夫人就愕然發現如畫有些怯懦,只是她還沒有回過勁兒來,就又有如畫壓不住屋裡幾個通房爭寵束手無策,鬧得熱鬧大了問到她,竟還說通房是長輩賜的,且蘇懷喜歡,因此不敢苛責。

  這是什麼話?!

  哪裡有大家奶奶的氣度!

  心裡覺得這兒媳婦兒只怕娶錯了,只是不管怎樣,陳夫人都得護著正經的兒媳婦兒,因此不得不親自彈壓兒子房中通房,逼著兒子往正室的屋裡去。老了老了,她竟然沒有享清福,還得插手兒子的房中事。

  只是每每費心,陳夫人又有尚書府的大禍在頭上,一時已經焦頭爛額,眼下見如畫竟然不肯應承自己,她心中已經大怒,勉強壓住了火兒方才和聲說道,「不管如何,你回去求求情,嗯?你父親許不會聽小輩的話,你只求求老太太。老太太疼愛你,想必會為了你與國公爺說幾句好話。」

  她才說到這裡就見如畫的臉色都變了,支支吾吾推脫起來,彷彿還是不願,臉色便慢慢地冷了下來。

  她看著面前一身大紅,因蘇懷這幾日親近她變得越發鮮嫩美麗的如畫,心裡卻生出了幾分不喜。

  「你不樂意?」她皺眉問道。

  她雖然也覺得不好叫兒媳婦兒去求娘家,只是自己覺得不好,與兒媳婦兒自己個兒不願意,卻是兩碼事。

  不願意,就是對蘇家不盡心,不管家中死活,何其涼薄。

  「母親不知道,老太太,老太太心裡惱著我,想必不會理睬我的。」如畫六神無主,有心說實話,只是卻不敢說,恐日後婆婆對她更冷落輕視,此時腦中急轉急忙抹了一把眼淚輕聲說道,「前兒結親時,老太太說咱們府上沒規矩婚事倉促,幾個姐妹也都說這婚事不好,叫我留心瞧瞧,若不好就退了親。」

  見陳夫人臉上一驚,她的心裡卻一鬆,顧不得面上艷麗精緻的妝容了,抹著眼睛說道,「我說什麼都不肯,定要嫁過來,因此老太太惱了我,還關了我好幾日!」

  她想到被關起來時的恐怖絕望,還有被送到莊子上不知生死的五姨娘,伏在地上是真心的哭了起來。

  她哭得委屈極了,看著並不是在做戲,陳夫人又確實在婚事上存了算計,便十分愧疚,口中輕歎了一聲把她扶起來歎息道,「我竟不知還有此事。」

  她見如畫的眼睛紅紅的可憐極了,越發憐惜,忍不住用自己的帕子給如畫擦了擦眼淚柔軟了表情說道,「原是我家行事錯了,罷了,你若為難,便不要去,好好兒服侍你家爺就行了。」

  蘇尚書雖然艱難,然而卻並未案發,朝中沸沸揚揚說要抄撿,卻叫文帝給壓住了所有的折子。帝王的心就是最好的風向標,就算魏國公不肯遮掩,只要上頭的陛下說不必查,蘇尚書想必還能過這道坎兒。

  就怕叫人說動了文帝,蘇家就算是死定了。

  陳夫人心裡歎氣,又見如畫小女孩兒家怯怯的,便揮手歎道,「你也不必擔心家中,長輩們還在,罪也落不到你們頭上。」

  「知道了。」如畫就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卻不知這口氣太過釋然,陳夫人見了,卻微微一皺眉。

  她雖然是安慰,然而也說了只怕長輩會有罪,這孩子怎麼知道自己無事,長輩死活就都可以不管了的意思?

  認認真真地看了如畫一眼,陳夫人多少覺得有些不快,至少如畫有些不孝順,況見她打扮得滿頭珠翠,明艷照人,這明顯不是兒子喜歡的模樣兒,又覺得她有些糊塗不知如何籠絡夫君,便慢慢把臉色冷淡了下來。

  她忍了忍,看著眼前的兒媳婦兒皺眉說道,「雖然國公府老太太姐妹們惱了你,只是我的意思,這骨肉親戚都是斷不了的,哪裡有隔夜仇?我瞧著你幾個姐妹都是心寬的,定然不會與你計較。」

  她因老太太已經覺得不對,心裡越發愧疚,隻預備過幾日就往魏國公府親自上門賠罪。

  她這門親到底心存不軌,多少是她的罪過。

  陳夫人素來自省嚴謹,目光又十分銳利,見如畫說起國公府便有些僵硬,心裡便存了幾分疑惑,壓住心中不提,叫如畫出去,回去陪著蘇懷。

  「你是正經的少奶奶,端得你的體統,誰敢再在你面前放肆,只管拿府裡的規矩來處置了她,再不能叫她們做反。」

  如畫生得艷麗奪目,已經是難得的美人,陳夫人多少偏向兒子,覺得如斯美人不得兒子喜歡,也定然有她的錯處。況蘇懷還沒有子嗣,陳夫人並不希望自己兒子的長子長女從奴才的肚子裡爬出來,越發與如畫提點地說道,「既然入了你們房裡,從前在哪裡侍候就都不要提,都是一樣兒的奴才,誰也沒比誰尊貴!」

  「可是……」如畫卻還是不敢。

  她從前在國公府無憂無慮的,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連個給她出主意的都沒有。

  「誰再說自己是老太太給的,這麼心裡眼裡都念著老太太,就送回給老太太身邊去!」陳夫人厲聲道。

  她已經心裡有些厭煩如畫生得大氣卻從來瑟瑟索索跟個姨娘似的,又想到這個兒媳婦兒確實是姨娘所生,越發地失望,擺了擺手,竟不願看見她。

  「知道了。」如畫見婆婆惱了,想到這府裡也只有婆婆還算對自己不錯,急忙訥訥地要走。

  「對了。」陳夫人見如畫抬頭看著自己,又想到魏國公府這門姻親要好好兒補救,便有心對國公府示好,想了想便溫聲道,「國公府最近,可有什麼喜事兒沒有?」

  見如畫迷茫地搖頭,除了搖頭竟連想個台階兒藉口的叫蘇家往國公府送禮緩和都沒有,她越發覺得如畫不中用,卻還是自己想了想便撫掌笑著說道,「我記得你還有個姐姐?她比你年長些,可是也要嫁人了?」

  她當初就想著,老太太沒有定給自己四姑娘,莫非是四姑娘已經有了人家兒,只是還未定准,因此不好說?

  如畫最不願叫人提起如月的,聽見這個名字,臉色就僵硬了。

  「四姐姐,四姐姐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只留給最好的呢。」她喃喃地說道。

  殊不知這話就叫陳夫人不痛快。

  什麼是最好的?沒有看中蘇懷,莫非蘇懷要比別家少年差麼?

  這兒媳的心裡,她夫君是次一層的?!這婚事還委屈她了?!

  只是見如畫如此心虛的模樣,陳夫人心裡犯嘀咕,只覺得這其中只怕是有別的緣故,卻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問,心裡卻生出些疑惑來。

  如畫如此懦弱不成體統,卻有勇氣非要成親,還被關了?這裡頭,怎麼竟有些差錯的意思?

  她揮了揮手叫如畫走了,見她腳步匆匆帶著丫頭們回去,便在心中游移不定。

  尚書府中此時為了蘇尚書生出了不知多少的事端,英國公府裡卻輕鬆多了,左右不是自己倒霉,也隻都當個故事罷了。

  「怨不得這麼急著成親。」老太太便歎氣道。

  大好的嫡子,火上房似的娶一個庶女……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英國公太夫人便冷笑道,「你當日,就沒有看出差錯兒來?」

  「蘇家確實是門好親,尚書夫人我冷眼瞧著是個十分規矩的人,且……」想到一表人才的蘇懷,老太太苦笑了一聲真是什麼都不想說了,說了她都犯噁心,頓了頓方才與老姐妹歎氣道,「是福是禍,嫁出去的女孩兒潑出去的水,好壞都是她自己的路,我在一旁擔心又有何用呢?」

  這話說得十分涼薄,英國公太夫人就聽出了她的冷淡,心裡暗暗計較,只怕這五丫頭是不得寵的,她便笑著說道,「你說得倒也有十分的道理。」

  「陛下對蘇尚書不錯,想必不會查。」英國公低頭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門兒,戳得她一個倒仰,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道。

  從進門就當隱形人的廣平王世子目光一凜,瞇著眼睛看英國公的手指。

  打從他進門,英國公府上到太夫人下到丫頭們,都當世子大人不存在,連杯茶都沒有。

  如意卻覺得蠻活該的。

  傷了人家閨女的心,還想十分慇勤款待為座上賓不成?沒有亂棍打死,已經是看在他是廣平王府的獨苗兒了。

  「這丫頭,生得好,難得的是精氣神兒正得很。」英國公太夫人自然更在意的是年長的如月,看得愛不釋手的,握住她的小手便與老太太笑著說道,「若還沒有訂人家兒,我家裡倒是有好幾個孫兒,都是成才的。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咱們兩家結親,親上做親的豈不是更親近一層?」

  她說風就是雨的,已經開始板著手指頭想看看自己還有哪個孫子可以貢獻出來。

  英國公的兒子大的娶了媳婦兒了,小的還太小,可是英國公的弟弟們還有兒子的。

  「母親!」對於自己侄兒要娶討厭的魏國公的閨女,英國公真是太不願意了。

  「已經給她相看了,你晚了一步。」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太太的孫女兒這麼招人喜歡,越發得意了。

  「竟晚了?」英國公太夫人果然遺憾極了,握了握如月的手,又叫人出去往自己庫中收拾給如月的添妝,之後數了數自己的孫兒,目光便驚喜地落在了如玉與如意的身上。

  「我尚有一個幼孫,與這兩個丫頭年紀相仿,生得金童一般,不拘這兩個丫頭中的哪一個,咱們做個親?」她看著老太太笑著,「這兩個小的,我該是早了罷?」

  正偷偷兒與英國公對手指的肥仔兒叫這一笑,茫然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已經說起金童玉女的英國公太夫人。

  這個……上個門罷了……怎麼來了一個金童玉女?

  「這個不行!」沒人搭理的廣平王世子白皙的耳朵一抖,堅定地把給呆呆的肥仔兒拖到自己面前,在英國公太夫人「來看討厭鬼!」「啊混賬小子什麼時候混進來的!」等等嫌棄的目光之中,指了指嘴角抽搐的如玉說道,「飯鍋配鍋蓋,那個就很合適!」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9:16

第51章

  魏八姑娘叫無恥的廣平王世子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叫鍋蓋?!

  她是鍋蓋?!

  叫八姑娘說,這個雖見過卻很陌生,生得跟妖精似的王八羔子,就是一個天大的鍋!

  黑鍋!

  若不是在別人家裡,八姑娘早就跳起來罵人了,只是眼下是在外頭,至少還得穩重不給家裡丟臉。

  年紀雖小卻很穩重的八姑娘死死地握著自己的小拳頭繃著臉,雖然嘴上沒有說出什麼來,卻一臉的不樂意,斜眼看著驚呆了的英國公府的大傢伙兒,努力用自己傲慢的表情還叫這群壞蛋知難而退。

  許久的寂靜之後,她才見到上頭的英國公太夫人就跟才尋著了自己舌頭似的,呆呆地問道,「你急什麼?」

  這個,問的就是狗拿耗子的廣平王世子了。

  「我養大的,憑什麼給別人?」

  楚離妖冶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冷笑,見這回連肥仔兒都震驚地看著自己,彷彿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成了美人世子養大的了,隻垂下了如玉一般白皙妖艷的臉來,那一抹紅唇就如同雪中紅梅一樣鮮明,看著魏九姑娘微微一笑,見她的眼神開始發飄,這才抬頭與突然揉了揉眼角的英國公太夫人緩緩地說道,「您該知道,我的,就是我的,別人誰都別想!」

  英國公太夫人有些老花眼,一開始只記得如意是個胖嘟嘟紅彤彤的小姑娘,圓滾滾的,這一回叫楚離給提醒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金項圈上,目光一凝。

  「嗯?」

  「怎麼了?」見老姐妹定定地看了如意一會兒,面上露出幾分詫異,老太太便忍不住笑問道。

  只是廣平王世子這一跳出來,總是叫她心裡有些疑惑。

  再喜歡如意這個表妹,可是這麼緊著提著不讓給別人的……如今還好,然若日後如意要說親,這世子還這麼攔著不成?

  「沒什麼。」英國公太夫人可算看清楚如意脖子上戴的是什麼了,頓時有些一言難盡,此時目光複雜地看著從楚離修長的手中掙扎探出一個小腦袋的無辜肥仔兒,見她胖嘟嘟小倉鼠一樣天真懵懂,卻生得玉雪可愛眉目似畫,雖胖了些,卻還是依稀能看出幾分美人的影子,她便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傾國傾城的孫女兒雲玉,頓時有一種很複雜,很難以敘說的感覺,喃喃地說道,「真是……眼睛不好使啊!」

  她孫女兒生得絕色,仙女兒似的,沒有想到竟然比不上一隻肥仔兒。

  這個大概就是非戰之罪了,大抵是廣平王世子眼睛瘸,審美有點兒異常。

  「真是與你當年一樣兒一樣兒的。」想當年魏國公府這老太太也從小兒招人喜歡,英國公太夫人覺得自己太倒霉了,從前爭不過老姐妹,如今孫女兒的心上人叫肥仔兒給截了胡,有些不忿,點心都不香甜了。

  她心裡鬱悶,又見老姐妹祖孫倆還傻了吧唧一臉蠢像兒呢,越發想要看楚離的熱鬧給自己孫女兒出口氣,便哼哼地捂著額頭說道,「你這丫頭生得好呀!我冷眼瞧著就是一個招人喜歡的。」聽見老太太唾了一口,她咳了一聲。

  楚離那雙幽深如同寒冰的眼睛正看著她呢,顯然是恐自己也看中了肥仔兒,雖然可煩這小子了,英國公太夫人卻不樂意與他相爭,默念本老太太審美正常,便指著看著更漂亮有氣性的如玉笑著說道,「這個有些脾氣,對我的胃口。」

  臉色黑沉黑沉跟黑鍋似的魏八姑娘臉都裂了。

  老太太往下一看,見孫女兒的小胸脯兒都鼓起來了,卻還能忍住了沒發飆,便嗔道,「她還小呢,你怎麼如此為老不尊?」

  「小怎麼了,從小兒一起長大的情分,這叫青梅竹馬!」英國公太夫人卻覺得更喜歡如玉這種態度鮮明的脾氣,招了如玉過來,見她雖然板著臉認真地生氣,卻並不肯對自己無禮,恭恭敬敬還耐心地回自己的話兒,越發喜歡起來。

  她一手便摩挲著她白皙的小臉兒笑著說道,「況我的性子你不知道?憑誰家,還能如我一樣兒慈愛?她若嫁過來,我只有當親孫女兒疼的,不比嫁到外頭不知是人是鬼的地界兒強些?」若如意與如玉在一處,世人大抵更愛討喜乖巧的如意,然她卻不同。

  如玉瞧著萬事都在臉上,黑白分明。

  這個倒是真的,就如英國公,如今還就一個英國公夫人,她也從不管他房中事,也沒有說給兒子兩個丫頭紅袖添香的。

  「你說的這個,倒是說動了我的心。」老太太看著如玉,果然意動起來。

  英國公府的門第已經極高,再高的也只有各家王府,只是叫老太太說,那皇家王府的內裡污糟得很,誰家的王府都是妻妾成群,再沒有個消停的。

  如玉是她的親孫女兒,她自然捨不得為了魏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叫孫女兒擔著王妃的虛名內裡苦。且老姐妹的為人她是知道的,也最喜歡如玉這種傲氣的脾氣,或許這脾氣在別家是叫人不喜的,然而在英國公府,卻活過得很好。

  至少,就算日後夫妻不諧,然而有青梅竹馬的情分,老姐妹做靠山,孫女兒總不會有敗落的一日。又有如玉嫁的是幼孫,雖無爵位,卻不必管家更逍遙自在,如玉就算小性兒些,做幼孫媳婦兒的,也不會叫人非議數落。

  心裡已經定計,只是做女家的卻要矜持矜持,老太太便笑道,「只是到底她們還小呢,你的話我記得了,日後如何,只看他們相處的情分。」

  英國公太夫人大喜,一疊聲叫人去請宋雲玉與自己的那個幼孫來,叫來待客一同說笑玩耍。

  魏八姑娘瞠目結舌!

  沒有想到上了一回門……叫祖母給訂出去的節奏……

  英國公也板著臉看著親娘開開心心的,動了動嘴角,目光落在了呆滯的如玉的小臉兒上,雖然不太樂意魏國公的閨女,不過瞧著這丫頭倒是個脾氣不錯的,默默地忍了。

  老太太正撫掌微笑,目光卻落在了下頭正微笑的英國公夫人的身後,見一個三旬的美婦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不大歡喜的模樣,目光一閃,隻指著下頭的英國公夫人笑道,「瞧瞧你婆婆這熱乎勁兒,還沒有問你,竟大咧咧就渾說起來。」她就見英國公夫人面容端莊,裝束首飾都十分雅致,又笑得可親,便忍不住想到自己從前的兒媳婦兒,到底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聲。

  「母親眼光最好,有母親為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籌謀,咱們歡喜還來不及。」英國公夫人便含笑說道。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紅了臉的如玉,便轉頭與英國公笑著說道,「我瞧八丫頭,是個有精氣神兒,能熱鬧的性子,倒是叫人十分快活。」

  熱鬧個屁!

  英國公抿了□嘴角,卻見妻子含笑正看著自己呢,捨不得叫妻子失望,便悶悶地應了一聲兒。

  此時屋裡,最如喪考妣的,就是魏八姑娘與英國公大人了。

  「您瞧,我家國公爺果然也極喜歡。」英國公夫人含笑看著嘴角抽搐,看神經病兒一眼看著眼前一切的八姑娘,只覺得有趣兒極了,急忙從婆婆手上拉過了她,摸了摸她勻淨的小臉兒便笑著說道,「原是我最愛的,方纔你竟不肯上前來。」

  她從自己的手上抹下來了一串兒寶石手串兒來,在英國公震驚的目光裡,堅定地握住了使勁兒往外拔自己手臂的八姑娘的手腕兒,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真好看。」她溫柔地笑道。

  霸王硬上弓啊!

  肥仔兒在楚離的懷裡探頭探腦,見自家姐姐一臉木然,很有自暴自棄的感覺,包子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來。

  如玉已經在渾身顫抖。

  「瞧瞧,我說什麼來著,我這眼光是極好的!」英國公太夫人看得很歡喜,炫耀地說道。

  她眉飛色舞的,顯然覺得自己蠻成功,老太太在一旁看著,便笑歎道,「你比我有福氣。」其實當年她也是個最有福氣的人,誰不羨慕自己有個稱心的好兒媳婦兒呢?卻叫個攪家的狐狸精給攪和得差一點兒家破人亡。

  念著從前魏燕青的生母,她便忍不住與老姐妹歎氣道,「當年……我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孽,怎麼就遇上了她!」她嘴裡的「她」語焉不詳的,然而英國公太夫人卻彷彿聽懂了,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看著老太太花白的頭髮,便拍著她的手歎氣道,「我與你說什麼來的?那就是個禍害。」

  當年韋氏在京中風光無限,不知吸引了多少的王孫公子,被迷得暈頭轉向的。虧了英國公認為這女人跟誰都好水性楊花,還給過特意給他唱過歌兒的韋氏沒臉,不然,如今她就是第二個老姐妹了。

  「從前的事兒,多說無益。」老太太今日失言,恐幾個孫女兒聽出什麼來急忙忍住了,緩了臉色,又見門口正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大一會兒,一個絕色的少女容光灼灼,彷彿壓過了世間一切的美色,蓮步輕移含笑而來,遠遠從門口的日光之中踏碎光片進來,竟彷彿仙子一般。她的手裡還拉著一個錦衣童子,生得漂亮極了,臉上還帶著乖巧的笑容,年紀只比如玉大一些。

  見了這童子,見他目光清澈,生得又極漂亮,老太太就在心裡讚了一聲。

  如意正看著門口兒呢,見了宋雲玉小臉兒就開心了起來,然而見了那童子,就猛地想到了之前宋雲玉見楚峰時手裡拉著的那個安靜的童子,見他微微轉頭彷彿是還記得自己,便也客氣地點了點頭,就見那童子一笑,目光轉到了上頭的長輩的身上,叫姐姐拉著給長輩請安後,就被英國公夫人給拉到面前,指著小臉兒抽得亂抖的如玉笑道,「這是你魏家的八妹妹。」

  「八妹妹。」這童子的聲音如玉石一樣清脆悅耳,正對著如玉一稽。

  再傲慢再生氣,如玉也不會對一個待自己有禮的人翻臉,此時也福了福。

  「以後在外,護著你八妹妹些,知道麼?」英國公夫人含笑與兒子叮囑地說道,「不許叫人衝撞她。凡事,多記掛你八妹妹的喜好與不喜。」

  「以後兒子都護著八妹妹。」如意豎著耳朵聽著,就聽英國公夫人喚了這童子一聲兒「雲焱」,又見那童子對如玉親近地一笑認真地說道,「不知怎地,就是覺得應該護著八妹妹,再沒有對別的姐妹這樣想過。」

  他嘴裡說著肉麻的話,然而雪白漂亮的臉上卻一派認真,漆黑的眼睛看住了張著嘴巴不知該做個什麼表情的如玉,許久露出一個清澈的笑容來說道,「只是八妹妹也要記得我。」

  如果這是真話,真是感人肺腑呀,魏九姑娘看著這之前沉默得不發一言的童子原來這麼會說話,都恨不能揉揉眼睛。

  「他性子最古怪,在家裡從不肯與誰家姐妹這麼親近,倒是難得。」英國公太夫人見孫子竟然對如玉見面就十分親近,也覺得驚奇。

  幼孫乖巧聽話,生得跟觀音座下金童似的,只是平日卻隻親近宋雲玉,別的姐妹都有限,也不大喜歡說話。

  「八妹妹?」這宋雲焱彷彿還要與如玉要一個回答似的,殷殷地看著她。

  「哦。」魏八姑娘覺得自己就跟做夢似的,木然地應了一個字,就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宋雲焱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歪著頭笑了。

  老太太目光如炬,自然看出宋家小子彷彿很喜歡自己的孫女兒,便越發地歡喜。

  「幾位妹妹好容易過來一回,老太太叫孫女兒招待一回?」宋雲玉眼下對美色無雙的廣平王世子無感,卻對世子大人懷裡的肥仔兒很有興趣,見祖母應了,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純美的笑容來。

  她一笑之下彷彿屋裡都亮堂了,更再三與長輩們賠罪,就對著如意招了招手兒,伸出了自己修長白皙的手來。後者見了美人召喚,頓時激動得無以復加,從臉上頓時一冷的金大腿懷裡爬出來,飛身撲進了美人香香軟軟的懷裡。

  「還是我家大姐兒得人喜歡!」英國公太夫人見一場爭奪自家孫女兒更佔上風,笑聲頓時高亢了起來。

  楚離的手有些發抖,就見對面,宋雲玉笑容溫柔地摸著肥仔兒的額頭,把一個精緻可愛,上頭繡著胖嘟嘟的蓮花兒的荷包掛在了肥仔兒的腰間,順便彷彿不經意地露出了帶了幾個針孔的手指尖兒來,眉頭微蹙,果然就見肥仔兒心疼得不行,撅著小嘴巴去給美人兒吹指尖兒,遠遠還能聽見一把奶聲奶氣的聲音天真地說道,「疼疼飛走,疼疼飛走……」

  這肥仔兒彷彿還後悔管人要荷包了。

  見宋雲玉目光瀲灩笑容柔弱,歪在了肥仔兒的身邊,廣平王世子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怎麼弄死礙眼的宋雲玉呢?

  「瞧她們也投緣得很。」老太太哪裡知道廣平王世子心裡正要宰了另一個美人兒呢,笑了,之後一頓方才與連連點頭的英國公太夫人笑道,「還有一事,就是我要求你。」

  「我們倆還要用一個求字?」英國公太夫人便笑道,「何事?」

  「我那長孫如今也不小了,我想著也該在朝中歷練歷練,他父親是那樣的性子,我竟不能放心,因此想著,在外頭時,是不是……」

  「我明白!」英國公太夫人果然恍然,一轉頭,指了指下頭正繃著臉默默生氣的英國公笑道,「日後,好好兒護著你大侄兒些,不許叫人傷了他,知道麼?!」

  英國公沉默,萬分想要拒絕。

  於是,在國公爺即將或許會有一個討厭的魏國公的閨女做兒媳婦兒之後,還得給他兒子做牛做馬?!

  天理呢?!

  「知道了。」許久之後,一個悶悶的聲音,萬分憋屈地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09:42

第52章

  英國公臉色鐵青,覺得自己都要吐了。

  這種自己家就要被討厭的魏國公攻佔的感覺是個什麼情況?

  且英國公太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道,「你有這心,為娘的就放心了,說起來咱們兩府本就有緣分。」

  兩個老太太露出一樣兒心有靈犀的笑容來,還帶著幾分懷念地回顧當年一同說道,「可不是,從前還曾指腹為婚不是?若不是都是兒子,咱們合該是親家。」才說笑到了這裡,眾人就見英國公捂著嘴站了起來,臉色由青變得蒼白,顯然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叫人擔心。

  「這是怎麼了?」英國公夫人忍不住問道。

  「想吐。」英國公再是硬漢也受不了了,擺了擺手對母親行禮,匆匆地走了。

  如意同情地目送這國公走了,覺得這受到的傷害真是有點兒大。

  說起來,彷彿英國公是真的很厭惡她大伯父來的。

  「今日你來,我帶你逛逛園子?」與如意一起說話兒,宋雲玉總是覺得很輕鬆會快活,也不必繃著自己溫柔賢良的模樣,想說什麼都不會擔心,眼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覺得手感不錯又摸了摸,一雙秀美的眼睛便彎了起來。

  只是她素來面面俱到,又招呼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如馨與如眉,一個都不冷落,這才要與長輩告退的時候,就見門口,又有幾個女孩兒一同走了過來。

  英國公太夫人見了這幾個女孩兒,便又笑著與老太太說道,「這是我另幾個孫女兒。」

  如意定睛一看,就見眼前英國公府的小姐們都生得花容月貌,且不管性情如何,都十分有禮,此時穿得五顏六色的,在屋裡就十分好感,比花兒都好看了許多。雖然宋雲玉絕色極美,然而這幾個在她的面前卻並不黯然失色,叫人羨慕。

  她歪著頭與幾個姐姐一同廝見,就聽這幾位大多都是英國公府各房的姑娘,若論英國公嫡女,也就只有宋雲玉一個罷了。幾個女孩兒身後,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生得最好。

  雖不如宋雲玉,然而明眸皓齒,卻也只差一線。

  那少女裊裊上前,鄭重地給老太太福了福,垂頭嫣然一笑。

  「阿蘿也過來了?」英國公太夫人對這女孩兒微微笑了,見她仰頭應了,便與身邊露出詫異的老太太笑道,「這是我家二兒媳婦兒娘家的姑娘,她爹娘沒的早,因此叫她姨媽給接了過來。」她指了指下頭方才變了臉色的那個美婦一下,偷偷兒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見她彷彿明白了,便笑著與這女孩兒說道,「都是親近的人家兒,你也不必拘束,橫豎都是姐妹罷了。」

  「是。」這少女抿了抿嘴角,對下頭微微頷首的美婦看了一眼,這才輕聲應了,只是一歪頭,卻笑著說道,「老太太顧著我的臉面呢。實在是我家犯了事兒,父親母親在大獄裡沒了,姨媽憐惜我,因此將我接了來過好日子的。」

  她竟說了這個,英國公太夫人的臉上就露出笑容,然而下頭的那美婦的臉頓時就黑了,彷彿有些不好看,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這個垂頭做柔弱狀的女孩兒。

  「之前種種都過去了,如今你養在你姨媽的身邊,就是你的福祉。」老太太多聰明的人,什麼沒有見過,見這少女雖看著有禮,卻退後了一些,便笑著說道。

  這少女到底年紀小城府淺,見魏國公府老太太沒有什麼特別喜歡自己的模樣,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來。

  宋雲玉對她遙遙一笑,她面上卻露出幾分歉意地抿嘴笑了。

  「罷了,你們幾個丫頭都是年輕活潑的,出去玩兒去吧。」英國公太夫人便笑著說道。

  「孫女兒們就告退了。」見祖母發了話兒,宋雲玉急忙起身一手拉著如意,一手對別的姐妹招呼,一同往外頭去,走到了半路到了楚離的身邊,目不斜視,見如意在楚離身邊停了停,便忍不住笑著垂頭問道,「怎麼了?」

  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偷眼兒去看沒有什麼表情的美少年,很在意楚離的模樣,她便咳了一聲,歎息地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果然見如意的頭轉過來了,與她問道,「姐姐怎麼了?」

  「想你想了好幾日,最近不大舒坦。」絕色柔弱的美人兒輕輕地說道。

  她的身邊,名為阿蘿的少女垂頭笑了,卻往宋雲玉身後避了避,遠著楚離與楚白。

  見她如此,遠遠的英國公夫人下手的美婦愈發恨鐵不成鋼來。

  「我扶姐姐去休息。」肥仔兒慇勤地扶著美人兒,回頭對楚離咧嘴一笑,見他臉色好看了許多,便扭著小身子越發貼心,見美人兒感激地看著自己,她美得直翹尾巴,一同穿過了好幾個很大的院落到了一處在許多的花樹中的小樓處,就見這小樓十分雅致,上了樓推開了窗,遠遠地能看到對面的一池湖水,清涼極了。

  一同到了這小樓裡,幾個女孩兒方才放鬆了下來,紛紛落座嬉笑。

  雖是初見,然而如馨開朗,如眉美貌,如玉雖然被打擊得不輕不愛說話,然而身邊坐著的卻是笑瞇瞇的宋雲焱。

  他也不知什麼時候跟著過來的,哪怕坐在如玉身邊什麼都不說,卻依舊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如意扶著宋雲玉到了軟榻邊兒上,見那阿蘿伸出手指點了點宋雲玉的額頭笑道,「你都多久沒有如此意氣,像個孩子了?」

  見宋雲玉笑了,阿蘿回身捧了一碗果子汁來端給如意,這才笑著問道,「這就是九妹妹罷?我都聽阿玉說了,你勸她的話,」她嫣然一笑,果然也十分美麗地說道,「十分有道理。」見肥仔兒雖然懵懂,卻咧著小豁牙衝自己笑,她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包子臉。

  如意順手拱了拱,果然見她越發喜歡。

  「你今日,可叫二嬸兒惱了。」宋雲玉便歪著與她說道。

  「姨媽惱了,也比叫咱們國公府,叫大家都沒臉強些。」阿蘿便將頭上珠光搖曳的幾串兒極美的首飾從頭上取下來,揉了揉自己的頭漫不經心地說道,「說句不好聽的,不是住在國公府,我就是國公府的姑娘了。魏國公世子是我能攀扯的?姨媽是為我好,叫我有個好歸宿,只是卻不知巴望得太高,只會做人笑柄。真叫豬油蒙了心,日後我只怕就要難看得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如意聽了一待,見阿蘿並無芥蒂的樣子,看了看她一張生得婉約柔媚的臉,只覺得人不可貌相。

  有這樣柔弱容貌,內裡彷彿卻很有氣節。

  「果然二嬸兒……」宋雲玉便輕歎了一聲。

  阿蘿笑了笑,卻不肯再說自己姨媽的算計,不再開口。

  打從知道魏國公府太夫人要來串門兒,她姨媽就把主意打到了魏國公世子的身上,一心一意給她打算,逼著她穿了極美的衣裳與首飾,好叫自己的容色不輸雲玉,想討魏國公府女眷的喜歡。她知道姨媽疼愛她,把她當親閨女才希望她嫁得好,日後能榮華富貴一生喜樂,只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說句不好聽的,父母雙亡,還被抄過家,雖然並未連累自己,卻也不能再巴望高門。

  本就無望,她不願叫姨媽做這些難看,日後不能在國公府立足。

  到底,她姨媽也已經是國公府的人,以後還是要繼續住著國公府,若犯了太夫人的忌諱只怕就要艱難,姨媽疼愛她,她也捨不得叫姨媽因為給自己做親就過得不好。

  「隻你的婚事怎麼辦?」阿蘿生得美,若是英國公府自家的姑娘倒好議親,只是她身份不同,人又生得格外地美,高了低了的總是叫人擔心。

  「總有法子的。」阿蘿也覺得有些為難,便摸著自己皎潔的下顎不在意地說道,「到時候再說。」

  英國公府二太太,也就是她姨媽雖然想叫她嫁入高門,卻也有氣節,說什麼都不肯叫她為妾的,不然隨便尋個王府,憑她的容貌出身,混個體面的側妃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二太太卻斷然不肯,又想叫她日後不必為生活擔心,實在有許多的煩惱,每每看她不知好歹罵兩句,卻還是回頭又心軟。

  也因這個,英國公太夫人才並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

  「要不……」宋雲玉猶豫了一下,便輕聲道,「不如去求求父親,叫父親相看朝中的年輕的士子官宦?」

  「姨媽已經求了姨丈了,只是不甘心,才有今日這一出兒。」阿蘿也覺得若是尋常人家的讀書人就不錯,且如此她也算是低嫁,只要有國公府在,低門小戶的也不敢對她的出身心有芥蒂,到時候還得哄著她拱著她,比在高門裡被嘲笑自己犯官之後的出身輕鬆多了。

  因這個,別說魏國公世子,就是個皇子她也是不想要的,甚至因忌諱,她素日竟也不大與英國公府中的公子走動。

  這也是恐日後生出不好的傳言,鬧得府中不安分。

  如意見阿蘿清透,忍不住伸出小爪子來扒拉她的衣袖兒,咿咿呀呀地叫。

  「瞧瞧,九妹妹這樣親近你,我都醋了。」宋雲玉攏住了肥仔兒的小爪子拱了拱她的臉,與她一起笑了,又問如今有什麼消遣。

  「無趣極了,在家困著。」如意便深深地歎氣,意圖博取同情。

  宋雲玉一挑眉,抿著嘴想了想,便與如意笑著問道,「不如,咱們出去玩兒?」她的眼睛裡帶著笑意鮮活,十分期盼的樣子,如意見她這樣歡喜,急忙點了點頭,只是又想到宋雲玉今日為主人,恐她為難,便小聲兒說道,「要不……都聽宋姐姐的。」

  她歪頭,從一旁的花瓶兒裡摘下來了兩朵兒可愛的鮮花兒來,故技重施地討好地說道,「若出去,最美的花兒,就給最美的姐姐做映襯呀?」

  宋雲玉忍不住笑了,取了這花兒卻不戴,將絕美的臉湊到如意的面前笑著說道,「九妹妹給我簪花?」

  肥仔兒哪裡會錯過這個機會,已經飛鼠一樣撲到美人的面前,拱著小屁股用胖爪子捏著花兒,小心翼翼地簪在了美人的鬢角。

  宋雲玉將手裡的花給了阿蘿,果然見她也簪上了。

  「如珠如玉,閉月羞花呀。」肥仔兒合上一雙小爪子虔誠地說道。

  「怨不得你極親近她,這小嘴兒甜的很,我瞧瞧是不是抹了蜜?」阿蘿哪裡見過這麼活潑的小姑娘,又見她就算諂媚卻依舊可愛,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抬手就去摸如意的小臉兒,待說笑了一會兒,已經說好一會兒往府外去,又說往京郊佛寺禮佛去,便更歡喜了起來。

  一屋子的女孩兒歡歡喜喜的說笑,如意賊兮兮看著阿蘿往一旁去說笑,便很八卦地與宋雲玉問道,「二表哥,真的,真的把花兒砸在了國公的頭上麼?」

  「虧了沒有花盆兒,不然,父親真是……」宋雲玉忍不住笑道,「父親若不是頭上狼狽,恨不能出府去抽他。」

  她遲疑了一下,方才遲疑地問道,「那位二爺……」

  「對我挺好的。」肥仔兒鄭重地說道。

  「沒了?」

  「沒了。」

  「不勸我與他好,說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合適我?」宋雲玉摸著如意的小臉蛋兒笑問道。

  「我是覺得二表哥是個好人,可是合不合適,我管不著呀。」如意煩惱地抓了抓自己的包包頭說道,「宋姐姐若不喜歡二表哥,我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叫你一定要去喜歡他呢?這是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事,別人亂參合什麼呢?」

  她說完了這個,方才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說道,「二表哥很英勇,上過沙場流過血,是為了保家衛國。他對小孩子很有耐心,給我雕了許多的小玉石。他說他喜歡一個人就不要改變,以後一直都不變,不會再喜歡別人了。他還說,喜歡的一開始是一個女子的容顏,可是之後叫他愛慕的,卻是那女子溫柔善良的心。」

  她並不加入自己的感情,隻將自己見過的楚峰的言行都說了。

  宋雲玉聽了有些怔忡,許久之後點了點如意的頭笑道,「這個,比你勸我還厲害些。」

  「有什麼說什麼罷了。」肥仔兒鼓著包子臉說道。

  「不過,多謝你,這也是為我盡心。」宋雲玉越看包子臉越覺得可愛,忍不住俯身就拿嘴唇碰了碰她的胖臉蛋兒。

  香風之後,肥仔兒只覺得溫潤的嘴唇捧在臉頰上,頓時呆住了。

  門猛地被推開,一臉鐵青的楚離瞇著眼睛逆光立在門口,與面無表情的宋雲玉對視許久,上前就提住了肥仔兒。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鬆!

  「頭疼。」宋雲玉一歪,有些疲憊地蹙眉柔弱地說道。

  如意果然懸在半空擔心地回頭去看。

  「忍著!」廣平王世子再沒有見過宋雲玉這樣討厭的丫頭!

  裝柔弱,何其鬼祟下作!

  艷絕的美少年提了肥仔兒一同出了小樓,紅衣翻飛如同烈火,正待肥仔兒正要嗷嗷叫的時候,卻一個踉蹌伏在了樹上,皺眉不語。

  「表哥?」肥仔兒急忙轉頭,呆住了。

  「頭疼。」少年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瞬,之後冷冷地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0:09

第53章

  英國公府的風水看起來不大好呀。

  不然為什麼兩個美人兒都頭疼呢?

  肥仔兒被金大腿表哥臉上那難得的軟弱擊中了心靈,覺得這樣艷麗的美人兒如此柔弱也別有一番風情來的,且見他半身倚靠在樹上,一指頭提著自己在面前,急忙努力往大腿的面前拱了拱,鼓著小腮幫子給他吹氣兒,小聲兒叫道,「不疼,不疼,表哥不疼。」

  她一吹氣兒,就見楚離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就覺得魏九姑娘嘴裡的大概是仙氣兒,越發使勁兒吹起來。

  楚離見她此刻眼裡心裡都是自己,早把宋雲玉給忘天邊兒去了,臉上就帶了淡淡的笑意。

  「你們要出去?」覺得這裡沒有礙眼的宋雲玉真是太好了,楚離便點著她的頭問道。

  「宋家姐姐說,去佛寺,小九兒也想去禮佛。」如意想了想,越發虔誠地說道,「給老太太祈福。」

  她希望自己喜歡的長輩們都長命百歲,永遠都不要離開她。

  聽著小小的胖嘟嘟的如意說著傻傻的孩子話,楚離的眼角蕩起了一抹溫和,許久之後,就聽嘰裡咕嚕的小丫頭看了看自己方才說道,「也給表哥祈福。」

  「你很喜歡我?」楚離覺得小白眼狼終於變得不是那麼沒有良心了,便漫不經心地,聲音之中卻帶著幾分愉悅地問道。

  「喜歡表哥。」九姑娘吃了這金大腿多少好吃的,用了多少稀罕的東西呀,自然是十分喜歡的。

  「以後,要更喜歡,知道麼?」頭不疼了的廣平王世子撓了撓仰頭打呼嚕的肥仔兒的小下巴,緩緩地問道。

  「這個……」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這個了,如意覺得有點兒為難,遲疑了一下,一瞥一瞥地看著心情不錯,嘴角微微勾起,只一笑便艷絕世間的少年小聲兒誠實地說道,「這個,要看表哥給多少點心啦。」

  給的多,就更喜歡。給的少……這個……其實雖然九姑娘是個念舊的人,不過要求更喜歡,這麼過分的要求,就得需要再考慮一下了是不是?魏九姑娘覺得作為一只好肥仔兒,至少要對飼主誠實。

  廣平王世子看著誠實誠懇的肥仔兒,面無表情地提著她就往湖邊兒走。

  「做,做什麼?」眼瞅著這是要把自己人道毀滅的節奏,肥仔兒頓時慌了,顧不得別的,急忙甜言蜜語地說道,「不過你是小九兒的表哥呀!只要是表哥,我我我,我每天都會更喜歡的!」眼瞅著美少年對自己置之不理,走到了湖邊,肥仔兒被這個不需要誠實的世界深深地傷害了,覺得下一回一定不要再說實話,嗚嗚地抱著這美人纖細的脖子哭著說道,「我,我還年輕,還,還……」

  「還什麼?」廣平王世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救命!」還個屁呀!魏九姑娘開始尖叫。

  「這可是英國公府。」楚離懶懶地說道。

  想到自家府中的體面,肥仔兒瞬間閉嘴,梗著小脖子嗚嗚咽咽,可憐極了。

  「膽子這麼小,竟然還噶說大話,充大尾巴狼?」楚離見肥仔兒在懷裡縮成一團,小爪子抓著自己的衣襟兒呆呆地看著自己,就跟初生的小奶狗兒一樣懵懂,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兒把她拎到湖邊兒,自己也彎下了腰來。

  他修長的手撩起了冰冷的湖水,慢慢地抹在了如意的小臉蛋兒上,見她臉上帶著晶瑩的水花兒看著自己,越發伸手在她臉上用力地抹了兩下,冷笑說道,「髒了!」

  竟敢親這肥仔兒,簡直可惡!

  「我就知道,表哥不會傷害我。」肥仔兒安心了,越發甜言蜜語地說道。

  「擦了臉你再說這個!」廣平王世子恨不能把給肥仔兒皮都擦掉,用力地洗了一回兒,覺得乾淨了,這才拿帕子給她輕柔地擦乾淨臉,臉色突然一沉說道,「不許再叫她親你!」

  「是美人呢……」肥仔兒有些捨不得。

  「呵……」美得天地失色的少年笑了。

  「知道了。」下一回偷偷兒地,況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魏九姑娘待了一下,覺得這個比喻不對,急忙使勁兒晃了晃自己的大腦袋把個詭異的畫面都給晃悠走,越發覺得而眼前的這個更像是目睹媳婦兒出牆的苦逼男子,小心肝兒抖了抖,她急忙推開了這個美人表哥,邁著小短腿兒落荒而逃,一邊閉嘴不敢叫,一邊默默地往宋雲玉的小樓飛快地滾動。

  楚離立在湖水邊兒上,碧綠的湖水的冷冷的光照在他極美的臉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奮力滾動,球兒一樣的肥仔兒。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才舉步跟著悠然地走,就見那肥仔兒邊滾邊回頭心虛地看著自己,見雖然她滾得很努力,然而腿長的少年隻幾步就要追上自己,越發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來,回頭埋頭努力地滾動。

  一隻紅包兒穿過了英國公府寬闊的院子,吐著舌頭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

  此時幾個女孩兒已經預備好要走,見累得呼哧呼哧的肥仔兒滾到了面前,後頭還跟著一個一臉險惡的比大魔王還恐怖的廣平王世子,因廣平王妃常與英國公府走動的,自然知道這世子是個什麼東西,狗嘴從吐不出象牙的,急忙都花容失色地往後躲了躲。

  只有宋雲玉上前,從袖子裡抽出一條雪白的帕子來俯身給肥仔兒擦臉,柔柔地說道,「是不是叫人欺負了?九妹妹得記得,這世道……」她抬眼看了紅衣飛揚翩翩而來的楚離,微笑道,「人心險惡呢。」

  看肥仔兒可愛就圈養之,太不是東西了!

  「最毒不過婦人心。」見宋雲玉竟敢挑唆自己與肥仔兒,廣平王世子翩然嬌艷,口中冷冷地說道。

  魏九姑娘沉默了,在場的姑娘們都被這無差別攻擊鎮住了。

  英國公家的小姐,都默默地退後一步,遠離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廣平王世子。

  隨後而來的禹王府大公子頭髮都要愁白了,一邊叫弟弟閉上嘴,一邊仿若無事地笑著說道,「你們幾個姑娘家,偏要出去,想來叫人不放心。我與阿離護送你們一程,可好?」

  他生就了一張英俊溫文,叫人覺得十分可靠的臉,又十分正直,然大家都時刻記得,特別討厭的廣平王世子是這人的親弟,眼下竟無一個女孩兒上前理睬他,許久的寂靜之後,宋雲玉方才笑著說道,「有勞。」

  很無辜永遠被牽連,或許是這樣才娶不上媳婦兒的大公子微微一笑,風姿翩翩。

  「呵……」因親哥叫閉嘴,美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發出了一聲冰冷譏諷的笑聲,目光下斜看來,真是無聲勝有聲。

  英國公府的小姐們更不說話了。

  因有個實在討厭的廣平王世子,英國公家的小姐簡直有氣無力,宋雲玉與阿蘿對視了一眼,目光之中都帶了笑意。

  肥仔兒仰頭看著這幾位無聲的官司,覺得自己看明白了,卻又覺得自己不懂,只一同上車往府外去了。

  因楚離與楚白到底年長,因此也不同車,兩個騎著馬護在車的兩側。

  只有如影隨形的宋雲焱靜靜地坐在一臉煩躁的如玉的身邊,端了茶給如玉喝,見她扭頭不理,摸了摸茶方才認真地說道,「溫的,不燙,八妹妹試試?」

  「你坐過去些!」魏八姑娘此生再沒有見過這麼黏糊的傢伙,若不是別家的人,恨不能摁在地上往死裡打,且見如馨與如眉躲在一旁探頭八卦地往自己身邊來看,越發氣得亂抖,回頭看著對自己的態度毫不在意,溫吞吞看著自己的宋雲焱,幾乎抓狂地說道,「我不必你照拂,知道麼,知道麼?!」

  「母親叫我護著你。」宋雲焱一雙眼睛黑亮無比,看著她說道,「我也想護著你。」

  「滾,」這麼沒臉沒皮,與她蠢妹妹很像,八姑娘只覺得自己無力得很,眼前的人生都要昏暗了。

  「車裡窄,滾不出去。」宋雲焱認真地看了看這車裡的空間,回頭彎著眼睛看著呆住了的如玉。

  如意正趴在窗邊兒往外看美人騎馬呢,聽見了這麼無恥的回答,可憐地看了一眼魂兒都要從嘴裡吐出來的八姐姐。

  狗皮膏藥,說的就是這麼個金童了。

  如玉已經再也不想還說什麼了,木然接過了宋金童慇勤端著的茶來默默地喝了,卻一怔,覺得正和自己的胃口,然而回頭見了這漂亮的童子正靜靜地,期待地看著自己,便冷哼了一聲偏過頭去傲然地說道,「燙了些,罷了,本姑娘不是個計較的人!」

  她喝了一口茶,見面前出現了一塊點心,也不耐煩拒絕了,伸手吃了,卻還是與這傢伙認真地說道,「你我父親不睦,日後,咱們少來往,啊!」

  老太太是為了她好,她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如玉總不知為何,心裡看見這個傢伙,就有些難過。

  宋雲焱慢吞吞地把目光掃過兩家湊在一起的姐妹,回頭去看如玉。

  如玉冷哼了一聲,卻不說話了。

  宋雲焱出身英國公府,是極貴重的,只是憑她母親張氏想叫她嫁給皇家子弟,只怕是不肯的。

  她不願意因自己的緣故,再叫祖母與母親衝突,叫國公府裡橫生枝節了。

  「不要皺眉。」一隻小小的手點在她的眉心,她一回頭,就看見了宋雲焱清亮的眼睛,那裡頭有一個漂亮的女童,小小的年紀,眉頭卻總是皺起來。

  「別動手動腳!」如玉抿了抿嘴角,扒拉下這傢伙的手指,見他老老實實坐在自己身邊,也不與別的姐妹說話,一時竟有些寂寞的樣子。

  宋雲玉也看見了,只是這個幼弟素日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只覺得如玉是難得叫弟弟喜歡得願意親近的人,因此也不管這兩個的沉默對坐,叫阿蘿摟著如意叫她不要摔倒,自己便帶著如馨與如眉說笑,因如眉性子軟得一塌糊塗,又生出幾分憐惜來,格外護著她一些。

  這一路就到了京郊,如意探頭往外一看,卻見是一處十分恢宏卻安靜的佛寺,正經的佛寺總是有許多的人前來請願還願,然而這一處,卻人煙稀疏。遠遠還未到山前,就已經有身著重甲的禁衛上前查看。

  高高的佛寺就在山頂,金光大盛,彷彿還有悠揚的鐘聲從山頂而來。

  英國公府的馬車隻到了山下,一條小徑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若隱若現,彷彿直通上頭的佛寺。

  「這裡人少,清淨,只是隻招待皇族,尋常來不得。」宋雲玉自然不會叫姐妹們往人多的地方去生出什麼危險與不好的事兒來,因此說來佛寺便想到了這一處歸在皇家之下的地界兒,也因此方才沒有攆楚白與楚離滾蛋。

  畢竟若沒有這兩個皇家子弟開路,哪怕她是英國公府的姑娘,外頭把守的護衛也是不許她進來的。此時進來了,她便覺得楚白與楚離多少沒用了。

  「送到這裡,就不必擔心了。」她嫣然一笑,如同百花盛開,隱在山林之間越發美麗脫俗。

  「再廢話,把你丟出去。」楚離橫了她一眼,目光卻在山林之間微微一頓,之後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去。

  肥仔兒正留意他,見了他的神色也好奇地順著看,卻並沒有看見什麼。

  「一起走吧。」楚白歎了一聲,覺得再如此,他只怕要未老先衰,又見楚離與宋雲玉兩個絕色的美人正彼此對視目光森涼,越發頭疼,將個兩人之間的肥仔兒抱起來親自護在懷裡,又見這兩個美人一同冷冷地看著自己,便強笑了一聲道,「我抱著表妹,還快些。」

  說完也不管別人,自己拾階而上往佛寺而去,如意趴在大表哥的肩頭往下看,就見下頭楚離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仰頭靠在了樹上。

  知道這表哥是叫女孩兒們先走,他殿後,如意就覺得,這個表哥的心裡,其實真的是柔軟一片。

  就像自己說了再多叫人生氣的話,他卻沒有真的惱怒過。

  宋雲玉也知道,隻招呼姐妹們一同去,就見兩家的女孩兒難得可以隨意活潑嬉鬧,不會叫人嗔一聲沒有規矩,因此在小路之上採花折柳的,又指著遠處的幾隻羽毛鮮艷,尾羽長長的小鳥兒好奇地看著,又讚了幾聲鳥聲清越動聽,因這小鳥確實叫得好聽,生得也十分美麗,連宋雲玉都忍不住喜歡起來,彷彿想要走過去細看,只是也知道走下山路恐有一步踏錯受傷等等,因此只好惋惜地離開了此地。

  「表妹也喜歡?」楚白見如意探頭看那幾隻小鳥兒,直到影子不見才收回目光,便笑問道。

  「喜歡,只是家裡已經有八哥兒,夠了。」魏九姑娘真誠地說道。

  「八哥兒?」楚白顛了顛沉甸甸的表妹,見她咯咯地笑了,正要問一問八哥兒養得如何,卻只覺得身側,一股勁風當頭而來!

  他避之不及,頓時著了暗算!

  「表哥!」見大表哥被暗器擊中,恐有性命之危,魏九姑娘正要喊一聲「有刺客!」,然而目光落在自家表哥被正中暗器的頭上,嘴巴慢慢地閉上了。

  一隻被五花大綁嘰嘰喳喳直叫的鮮艷小鳥兒,糊了她大表哥,尊貴的禹王府大公子一臉!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0:45

第54章

  小鳥被捆得很細緻,一片羽毛都沒有折斷掉落,顯然捆它的人很精心。

  只是既然都已經這樣精心,為何不能再精心一點,非要奔著她大表哥的頭上來呢?

  魏九姑娘心疼此時還沒有回過神兒來的大表哥,急忙捧了小鳥兒在手裡好生安撫,見這小鳥彷彿受驚了嘰嘰喳喳地叫,不得不又湊在了一臉蒼白如同雕塑的楚白的面前,鼓著小胖臉蛋兒努力地看了一會兒,許久之後,小爪子拍上了大表哥的胸脯安慰地說道,「大,大表哥放心,您還是那樣英俊!」

  說完,魏九姑娘還伸出一個大拇指,努力地給了大表哥一個元氣滿滿,露出八顆牙的笑容。

  楚白氣得渾身發抖,閉了閉眼睛,恨不能宰了敢往他臉上丟東西的混賬。

  特別是,看著捆無辜小鳥的手法兒,大公子還知道是誰幹的!

  「這個是……」見小鳥在如意胖嘟嘟的手上叫,宋雲玉上前好奇地看了這小鳥兒一眼,用一根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在小鳥艷麗的羽毛上輕輕地掠過,微微一笑,彷彿百花盛放無邊的美色,又溫柔得叫人沐浴在春風裡一般。

  不僅如意,就是那驚嚇起來的小鳥都在這溫柔的笑容裡被安撫了一樣,慢慢地停下,豆子眼看了美得如同仙子的少女一會兒,回頭用尖尖的嘴叼了叼她的手指。

  「真可憐。」宋雲玉輕輕地解開這小鳥的五花大綁,將這小鳥推了推,叫它飛走。

  「宋姐姐不養著它麼?」如意歪頭問道。

  她有點兒看出來了,這彷彿是丟給宋雲玉的。

  「方纔我見它們幾隻同進同出,可見是一同生活,叫它離開自己的夥伴家人被困在一個陌生的一方之地,太過殘忍。」宋雲玉嫣然一笑,柔聲說道,「這裡才是屬於它的天地,且它生來自由,咱們怎麼好為了一己之私,就毀了它的自由呢?」

  她看著這小小的生靈慢慢地飛了起來,繞在自己身邊飛舞了一會兒,鳴叫起來彷彿是在歌唱,許久之後飛走了,那林間不大一會兒還有幾隻小鳥的鳴叫應和,便對如意眨了眨眼睛。

  「宋姐姐彷彿說得很有道理。」要不,回頭把她八哥兒也放生一下?

  「有的禽鳥習慣養在深宅大院,放生與它形同叫它去死。然而有的,卻不是能捆起來的。」宋雲玉見肥仔兒大大的眼睛嘰裡咕嚕地亂滾,便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道。

  她太過溫柔,如意都叫這笑容給笑得彷彿要融化了,兩隻小爪子托著胖臉蛋兒仰慕地看著美人。

  「只是,是誰丟過來的?莫非此地還有人?」阿蘿緩緩走過來,憐憫地看了一臉細碎鳥毛的楚白一眼,拿帕子掩住了抽搐的嘴角,卻有些防備地往無聲無息的林子裡看去。

  楚白一臉晦氣,懶得說話,什麼溫文謙和,那簡直都是天上的浮雲。

  「熊。」楚離悠然地從山下走來,吐字如金,嬌艷的臉上掃過有些狼狽的兄長,卻又有些遺憾之色。

  竟然沒有丟到宋雲玉的頭上去!

  「熊?」

  雖然是廣平王世子,不過這麼藐視女孩兒們的智商就太過分了!誰家熊還會給一隻小鳥五花大綁?!

  當大家都是傻子罷,是罷?!

  廣平王世子用行動表示,世子大人就是覺得這幾個都挺傻的,還板著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地繼續道,「黑熊。」

  宋雲玉皺眉想了想,彷彿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反駁這些話,只是淡淡地說道,「既然有熊,咱們快些趕路就是,不必再次多生事端。」

  她的目光落在了楚離與楚白的臉上片刻,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又露出幾分無奈來,卻不再說什麼,自己便往前頭走去。她長長的裙擺迤邐在林間,飄逸嫻雅,因她是家中女孩兒領頭兒的,那幾個女孩兒雖然心裡有些好奇,卻也跟著走了。

  「叫他出來!」楚白見兩府的女孩兒都走了,這才氣急敗壞地抹了一把臉。

  肥仔兒在他懷裡,討好地給抹了一把。

  楚離卻只是挑眉看了兄長一會兒,方才搖頭道,「跑了,他正害臊呢。」

  「害臊?!」熊會害臊麼?!

  「那丫頭只怕知道是二哥,這時候若不跟著陪著,日後只怕就沒有機會。」熊什麼熊,幹出這麼缺心眼兒事兒的,自然是他家二哥楚峰,美少年早就看見了這二哥在林間探頭探腦,只是懶得拆穿罷了,眼下隱隱見宋雲玉一動,這表哥隱在林間跟著亦步亦趨地護送,就恐傷了心上人一絲半點,楚離便擺手淡淡地說道,「不必叫他出來,出來了,他更不自在。」

  「就這樣,叫我怎麼與英國公說親?」蠢都不能形容自己這個弟弟了,楚白一臉晦氣,真是不知該惱怒還是該無力了。

  風花雪月的,倒是學著點兒不是?

  「他要去邕州,還不知得幾年才回來,想來是怕耽誤了那丫頭的花期。」楚離卻覺得兄長並不必發愁,叫他看,宋雲玉人美心苦,這麼壞,大抵是嫁不出去的節奏,沒準兒兄長一去好多年,回來宋雲玉都沒嫁成呢。

  不過這話他懶得說,見楚白沉默,神色有些暗淡,彷彿愧疚起來,便挑眉說道,「他生得五大三粗,再不立軍功,日後只怕只能娶個母熊回來。」

  「你!」

  「除了母熊,誰能看中他呢?」廣平王世子想到肥仔兒之前對楚峰的覬覦,慢慢地說道。

  魏九姑娘一縮小脖子。

  「行了,別說了。」楚白嗓子眼都發甜,懶得與這倒霉弟弟繼續對話,左右都不是省心的,正要走,卻見自己前路被弟弟攔住,這絕美的弟弟,對著自己伸出手。

  「做什麼?」楚白板著臉問道。

  傲氣的美少年渾身香風浮動,也不開口,只是抬抬下顎,遙遙點向兄長懷裡咬著胖手指懵懂的肥仔兒。

  「……」楚白越發沉默了一會兒,默默地把懷裡胖糰子塞給了弟弟,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意趴在美少年的懷裡,遠遠地看著英俊高挑的青年氣勢洶洶地往山頂而去,顯然很受傷,她心裡擔憂極了,恐大表哥氣出個好歹來,不由在美人表哥的懷裡雙手合十,高高地唱了一聲佛號一臉慈悲地歎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戒嗔戒怒呀。」

  她搖頭晃腦了一陣,見楚離臉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急忙把臉拱進了美人的懷裡。

  「哼!」廣平王世子冷著臉掐了這肥仔兒的屁股一把。

  「還,還得戒色呀!」肥仔兒抖著渾身的小肥肉兒驚恐地叫道。

  「你有色麼?!」這個問題太犀利,頓時就叫魏九姑娘很有想要分辨一下的感覺,仰頭叫道,「本,本姑娘,禍國殃民!」

  「你吃得這樣多,確實是可吃窮天下的意思。」楚離見胖糰子的臉圓滾滾的,板著胖手指與自己計較,越發覺得有趣,一邊懶懶地用語言多捅這心理素質極好,從來都不哭的肥仔兒幾刀,走了一路,方才走到了山頂。雖然這山不低,然他白皙的額頭卻一滴汗都沒有,清清爽爽,就叫如意驟然想起了魏燕青與自己曾說過,這看似奢華艷麗的美少年,彷彿還是個軍中高手。

  「表哥上過沙場麼?」沙場多苦呀,魏九姑娘覺得與這表哥的氣質完全不搭。

  他生來,彷彿就該是清貴優雅,長於錦繡之中。

  「嗯。」楚離彷彿知道她心裡腹誹,斜了她一眼,方才慢慢地說道,「去過兩年。」

  他那時只有十二歲,就已經提著重劍往沙場去了,廝殺了兩年,殺開了一條血路,殺出了在軍中的威名,殺得廣平王的舊部真心把自己當做王府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見鬼的軟綿綿的世子,叫廣平王麾下盡皆俯首在他的帳下,從此忠心耿耿,殺得自己那兩年一字不語幾乎瘋魔,才從前頭回京。

  才回京的那一年,他閉著眼睛,彷彿還能嗅到身上厚重無法散去的血腥味兒,越發地冷酷無情,叫兩個母親都擔心得背地裡哭。

  這兩年才好了些,他收斂了渾身的血腥,卻必須在身上熏染最濃烈的香氣,變得語出傷人,卻再也約束不住自己的嘴。

  「一定很辛苦,若小九兒早認識表哥,一定……」

  「陪我上沙場?」這麼嬌滴滴的一隻肥仔兒,還不叫人給吃了?

  「天天在家祈禱表哥的平安。」肥仔兒一臉嚴肅地說道。

  楚離的嘴角又勾起了了一瞬,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又掐了這肥仔兒的屁股一把。

  「真的,我祈禱表哥平安,不要受傷,不要不開心,不要被沙場左右……」魏九姑娘板著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如果小九可以在表哥身邊,就每天都給表哥說笑話,給表哥擦劍……」

  她嘴巴裡嘰嘰喳喳說許多孩子氣的話,又語無倫次,然而楚離卻敏銳地發現,這小丫頭彷彿是感覺到了自己說起沙場的異樣,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叫自己心裡輕鬆起來,便挑眉道,「我還殺過人,很多的人。」

  「表哥殺的,都是壞人。」

  「你不害怕我?」

  「我隻害怕表哥被人傷害的。」胖糰子在美人白皙的臉上拱了拱,面上卻並沒有恐懼害怕。

  楚離瞇著眼睛盯著這肥仔兒的眼睛,努力想要從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尋出說謊膽怯的情緒,卻發現,她竟然真的並不厭惡恐懼手上全是血腥的自己。

  他抿了抿嘴角,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抱著這糰子走進了佛寺,帶著她直奔金碧輝煌的正殿。

  就見此時正殿之中,前方一座拈花盤坐的佛像金身高高地立在正中,面帶慈悲微笑,雙目微闔卻彷彿是在俯瞰這人間的悲歡喜樂。不知何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梵唱聲,金身之前兩根兒臂粗細的佛香正在燃燒,繚繞的香煙之中,這金身隱在其中還帶著幾分神秘,彷彿真的活過來了一般。

  兩側皆是金身的菩薩羅漢,亦有怒目金剛,形態各異,叫人心中生出敬畏。

  如意急忙從楚離的懷裡跳下來,抹了抹自己皺起的小衣裳,仰著頭看著這叫人震撼的一切。

  幾個女孩兒都收了方纔的嬉笑,一臉沉靜地上前磕頭,如意也撿了一個繡著金線的墊子,跪在佛前,合著小手兒口中唸唸有詞。

  她隻望自己虔誠,請神佛垂憐,叫疼愛她呵護她的祖母長命百歲,叫自己的家永遠和睦幸福,叫她的父親朝中順遂,母親……能生一個兒子,以後有靠。

  她覺得自己彷彿很貪心,因為還有許多想要乞求的願望,只是在心裡最後默默地念了叫她的堂兄還有表哥們都再無波折,一生平安,方才把小腦袋磕在地上。

  她鄭重地磕了頭,又往佛前點了香,之後遲疑了一下,團團給四面八方的菩薩羅漢都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

  「咱們往別處看看去。」她難得有這樣的肅容,楚離卻覺得並不喜歡她這樣嚴峻,更喜歡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手指動了動,到底拉著她的手往離正殿極遠的側殿去,就見側殿之中也是肅穆威嚴,一側高高的畫壁之上,無數的飛天鮮花繚繞,其中無數的神佛在祥雲之中若隱若現,另一側,就有高大的幾個佛家法相,色彩用得艷麗傳神,面容或慈悲或暴烈各個不同,叫人心神動搖。

  因並不十分知道佛家典故,如意就聽楚離在自己耳邊慢慢地講著。

  她看得認真,抱著楚離的衣擺亦步亦趨,聽著楚離沿著這畫壁一路說著這些典故,只覺得大開眼界,越發入神。

  楚離見她兩隻眼睛都呆呆地睜大了,嘴角微微勾起,難得耐心地與她分說,然順著這畫壁聲音優雅地講到了半途,卻微微一頓,直起了身子來,目光投向了畫壁另一側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衣裳華美,容貌盛極艷極的美貌貴婦的身上。

  他就見這兩位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幾分戲謔,彷彿是在看他的好戲,目光又時不時有趣地落在他腿邊咿咿呀呀的肥仔兒的身上,不由下意識地拿衣袖遮住了她。

  「表哥?」如意正看得入神,視線卻叫擋住了,急忙在楚離的衣袖裡撲騰起來,只是才撲騰了一下,卻聽見了一聲女子的曼妙的笑聲,這笑聲之中帶著一種叫人說不出來的韻味,叫她只聽這笑聲,竟就覺得,這個笑著的,該是個極美貌的女子。

  魏九姑娘因聽出這是陌生人,頓時不掙扎了,躲在表哥的寬寬的,帶著糜艷香氣的長袖之下裝死。

  「我就說,今日不陪我們進香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丫頭。」魏九姑娘就聽到又有另一個聲音之中隱有金玉鏗鏘之聲,帶著幾分堅毅的女子的笑聲傳來。

  「兒大不由娘,罷了,許是咱們老了,不招人待見,」那韻味十足,猶帶寫意風流的女聲,緩緩地說道。

  兒大不由娘?

  魏九姑娘一待。

  此時,她頭上的金大腿微微動了動,聲音之中彷彿帶了幾分警告地喚道,「母親!」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1:13

第55章

  對面的笑聲慢慢地停息了。

  就在肥仔兒咬著胖手指決定鑽出來給王妃請安的時候,就聽見對面傳來了細微從容的腳步聲,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之後,魏九姑娘只覺得眼前霍然亮了起來,竟是楚離長長的衣擺被挑了起來,逆著陽光肥仔兒呆呆叼走胖手指抬頭,就見視線裡,出現了一個高高用金碧輝煌的金環豎起烏黑的長髮,一張臉上神采飛揚的女子,她一雙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星辰,充滿了活力與張揚。

  看著那袖子底下的肥仔兒跟下倉鼠一樣鼓著小臉兒呆呆看著自己,這女子噗嗤一聲笑了。

  「果然招人喜歡,怨不得你天天送點心,換了我,我也想養她。」這女子一伸手,如意就見這手有些消瘦,上頭帶著傷疤,還有些粗糙。

  只是如意卻覺得,這比細膩的手更好看,忍不住舉起小手兒來放在了這美婦的手上。

  她明媚張揚,笑容彷彿陽光一樣耀眼,叫人忍不住靠近。

  「不覺得難受?」見胖嘟嘟的小胖爪子毫不遲疑地落在自己粗糙的手上,這美婦挑眉問道。

  「喜歡。」魏九姑娘覺得看到她,心裡的甜言蜜語都忘了,隻拿心裡話來說。

  她心裡知道,這位大概就是楚離的母親了,是應該賣力討好奉承的人,可是到了眼下,她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彷彿甜言蜜語,對眼前這個美婦都是一種褻瀆。

  她穿著張揚的紅衣,長髮如墨,立在無數的筆畫前,肆意鮮活。

  與尋常後奼女子完全不同的美麗。

  「你過來瞧瞧。」這美婦見如意呆呆地往自己面前拱,巴巴兒地拉著自己,越發露出了幾分好奇來,轉頭便與身後一個立著不動的美婦笑著說道,順便還扒拉開立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不耐地說道,「有好孩子,做什麼藏著掖著,莫非我們還能吃了她?」

  不過這白白嫩嫩的確實好像很可口的樣子,這美婦咳了一聲方才義正言辭地指著楚離說道,「如此小氣,母親好傷心!」

  楚離抿了抿嘴唇,把手摸了摸如意的頭。

  肥仔兒扭著小身子回頭看他,小爪子還搭在那美婦的手上。

  「阿離難得喜歡一個小姑娘,你偏要出頭,嚇著了她怎麼辦?」一把風情的聲音傳來,如意就見對面那個美婦越發地近了,就見她穿了一件刺金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鳳釵金光璀璨,又有金環等等,行動間隱隱有腰間玉器擊打的清脆之聲。

  如意一抬眼,就見這美婦雖然年過三旬,然而卻美貌過人,美麗得咄咄逼人的艷麗,叫人看了一眼,只覺得喘不過氣,卻又覺得移不開眼,又有成熟女子的風情與端莊,哪怕生得美艷,卻叫人覺得無法在心中生出褻瀆來。

  如意已經呆呆仰頭傻了,看著這個美得叫人眼睛發花的美婦,轉頭去看看楚離。

  怨不得能生出廣平王世子這樣的美少年,她只覺得,禹王妃的美貌,較之楚離更盛。

  那麼,一定是禹王拖累了美少年的美貌呀!

  想到禹王,如意突然想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

  美得叫人恨不能膜拜的正妃不去討好,竟然去愛慕一個遠遠不及她的隨隨便便的韋氏?

  除了真愛,魏九姑娘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起來若禹王妃生得這樣美貌,那麼可想而知,生下了秀美絕倫的魏燕青的生母,她前頭的大伯娘,也該是個極出眾的美人了。

  就這樣兒呢,還劈腿,是不是腦殘?

  如意只覺得,叫韋氏搶走了夫君,對這樣的美人,簡直拉低了格調來的。

  「魏九,給兩位王妃請安。」若看見第一位王妃的時候,如意還對不上號,然而眼下看見了與楚離酷似的禹王妃,如意就知道誰是誰了,急忙給兩位金大腿的娘親行禮,就聽見握著自己小爪子的廣平王妃哈哈一笑,竟俯身將自己抱了起來,之後一臉驚喜地轉頭與微笑而來的禹王妃笑道,「你抱抱看?確實招人喜歡。」

  這軟乎乎乖乖地縮在自己懷裡,實在招人喜歡啊。

  「難得的是,眼神清正。」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自然是知道如意的,拿手摸了摸肥仔兒的臉,見她眼睛瞇起下意識往自己的手上拱了拱,之後一抖小身子發現不妥,又羞澀地看了自己一眼,往廣平王妃的懷裡縮了縮,卻偷偷兒用大眼睛偷看自己,大大的眼睛裡都是喜歡,禹王妃便忍不住笑了,哪裡還管兒子,隻與如意俯身笑問道,「你是魏九?你大哥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大哥哥疼愛小九,一定說了小九兒很多好話。」如意聽見自己被堂兄提及,美得很,開開心心地說道。

  她這時候又不怕了,禹王妃叫這軟乎乎的小東西逗笑了,看她恨不能炫耀地翹起小尾巴,便抿嘴兒扶額道,「說了很多。」

  魏燕青提起這個妹妹就會笑起來,她自然也好奇的,還沒等好奇完,兒子也變得怪怪的。

  只是禹王妃對兒子喜歡誰沒有什麼意見,見如意回頭還去看楚離,目光便溫和了起來。

  「你常說身邊兒沒有個乖巧的小姑娘陪著,如今可好了,我看小九兒就極好,你多招她往王府去,天天,王府裡也快活了。」

  禹王妃含笑看了兒子一眼,見廣平王妃已經逗如意說話,便笑著說道,「只是我也極喜歡,九丫頭若是便宜,多往我王府裡來,不然,我這平日裡也寂寞。」她掩了掩自己的嘴唇,見如意看過來便歎氣道,「兒子們都大了,也都不著家,這府裡……空曠得很……」

  她唇邊帶著努力掩飾寂寞的笑容,彷彿一個被兒子丟棄的母親。

  「小九,小九好好兒陪著兩位王妃。」叫這失落憐惜得熱血沸騰,肥仔兒一邊在心裡譴責幾個表哥,一邊急忙叫道。

  天天早上晚上與母親說話,總是要被不耐煩地趕走的兩個哥哥,也不知躲在哪兒哭呢。

  楚離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個母親忽悠天真可愛,雖有狡黠卻耐不過遇上兩個狡猾王妃的肥仔兒,想了想,卻並沒有說話。

  常來他家王府……也挺好的……

  「我早就知道你了,你知道麼?」廣平王妃掐了掐如意的小胖臉兒,在她迷茫的目光之中問道。

  「小九兒,小九兒已經美名遠播了麼?」魏九姑娘覺得自己真是該憂愁一下,年紀這麼小就已經名動天下,日後那真成了紅顏禍水,會不會叫人修書立傳,回頭來個《佞女傳》什麼呀?

  如果要跟褒姒妲己似的害得天下亡了國,那就更造孽了。這巨大的擔憂叫肥仔兒心裡憂心忡忡,只是天生麗質沒有法子,她憂愁地歎息了一下這紅顏禍水的命運,便美得直翹尾巴地問道,「王妃,都,都聽見什麼好聽的了?」

  她就知道自己總是叫人仰慕呀!

  「當然知道,府裡一車一車的點心果子的出去,我家王爺如今,隻吃三碗飯了。」廣平王妃挑眉笑道。

  魏九姑娘沒有明白紅顏禍水與廣平王吃幾碗飯有什麼聯繫,一臉茫然。

  「都要感謝表哥呀。」雖然不明白,她還是拱著小爪子回身對楚離拱拱。

  自家王爺哭著被趕到角落吃飯,多淒慘呀,廣平王妃微笑起來。

  當然,王妃大人覺得王爺蹲在角落衝著牆吃飯挺有趣兒的,還是不阻止兒子了。

  「母親來禮佛,所為何事?」楚離覺得不能叫兩個母親胡編亂造下去了,不然肥仔兒都得被忽悠瘦了,緩緩上前將如意給接過來自己抱好,覺得這肥仔兒身上帶了母親的香氣,又有些臉色發黑,只是哼了一聲,到底對母親更尊敬孺慕,引著兩位到了側殿的一旁落座,嗅著這淡淡的香煙,一邊摸著如玉的頭作為安撫,緩緩地說道,「雖這是皇家佛寺,到底不要輕車從簡。」

  「你放心,雖不能帶人上來滋擾佛門聖地,然山下不知咱們王府裡多少人把守,若不是來的是你,也不會簡單就叫上來。」

  廣平王妃倒是很看顧禹王妃,見她伸手來取了點心來給如意,面上笑吟吟的,就知道她心裡是十分喜歡如意的,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去,轉頭與楚離笑道,「況皇后也顧不上咱們,如今宮裡貴妃擋道,她沒宰了貴妃之前,哪裡回來尋我們的晦氣。」她彷彿想到了極有趣的事兒,忍不住撫掌笑起來,與禹王妃道,「她也有今天!」

  「搶了別人的,就不要怨別人也從她的手裡搶走,只是貴妃叫我厭惡。」禹王妃給如意抹著嘴邊的點心渣子,緩緩地說道,「她生的那張臉,叫我很不喜歡。」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借你婆婆的臉邀寵,日後等她失勢,咱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廣平王妃手中一握,輕聲說道。

  「要收拾的,是將她調教出來的那個。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家王爺越發下作,連母后都敢褻瀆。」

  禹王妃隻溫聲問如意可喜歡寺中的點心,見她充耳不聞從不好奇自己與廣平王妃的對話,目光便溫和了起來,也不再試探如意的性情,親手端了茶來哄她小口小口的喝了,口中卻冷冷地說道,「王爺已經下賤到這個地步,日後若往地下去,只怕再也無顏面對母后,面對祖宗!」

  「若不是因為你,早我就一槍捅死他了。」廣平王妃翻著白眼兒,壞心眼兒地掐了掐肥仔兒的胖臉蛋兒說道。

  「他還有用呢,」禹王妃頓了頓,又笑了笑,和聲道,「韋氏,也很有用。」

  魏九姑娘吃吃喝喝,全當沒有聽見,吃飽了就翻著小肚皮蜷縮在楚離的懷裡,小爪子抓著他的衣襟兒昏昏欲睡。

  廣平王世子很習慣地伸手給她揉鼓鼓的小肚皮。

  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眼角都露出笑意,也都心裡吐出一口氣來。

  說起來,兒子能親近一個姑娘,哪怕這姑娘還小,等長大還有許多年,然王妃們也都覺得很知足了。

  比起從前覺得女人都該滾蛋,噴得愛慕他容貌的姑娘都掩面而走的兒子,至少,這還有個盼頭兒不是?

  尤其廣平王妃,之前都擔心自家王府是不是又要斷嗣了。

  「雖宮中內亂,只是幾位王叔還在京中,母親還是要小心些。」禹王還有好幾個庶出的弟弟,雖然捆起來都不如一個晉王給力,不過到底都是隱患,楚離便叮囑了一句,見母親們應了,頓了頓方才又問道,「晉王叔……可在母親面前說了什麼沒有?」

  見禹王妃美艷的面上露出一抹詫異,彷彿並不知道何事,他便將魏國公與韋氏之事乃是晉王搞的鬼說了,說完,便看住了禹王妃。

  「你王叔素來任性,並不算什麼。」禹王妃想了想便笑了,說起晉王,卻帶著幾分熟稔。

  「他賣了一個好兒,我隻擔心他在母親面前拉攏。」楚離目光一閃,垂著頭說道。

  「他從小兒就是這麼個性子,看不慣誰,往死裡得罪,你想他太功利。你隻自己說,他這些年,可傷害過咱們府裡的人沒有?」禹王妃便嗔道,「且若不是他在前頭擋著你那幾個王叔,禹王府就是嫡長子的府邸,咱們府中只怕要艱難百倍。」

  晉王風頭無兩,至少分走了禹王妃一半兒的火力,至少張皇后與諸皇子比較了一下沒有皇子坐鎮的禹王府,還有權勢赫赫的晉王,都覺得得先幹掉晉王。

  「若我說,他若是來害你,真是沒良心。」廣平王妃捻了點心吃了,滿不在乎地看著四面的畫像說道,「當年他一個母家低微,親娘都死了的小皇子,若不是你護著他,早就夭折。你比他娘還疼他呢,又把他養大,再沒良心,養育之恩他總得還給你吧?」

  廣平王妃還記得呢,想當年晉王就跟地裡的小耗子似的,哪裡有今日的俊美風流,瑟瑟索索的,不是那時禹王妃動了惻隱之心,時不時關照,又教他禮儀讀書,早不知死哪裡去了。

  「我那時並沒有想過叫他回報我。」禹王妃那時才大婚,還住在宮中,見了堂堂皇子卻幾乎要餓死的晉王,自然忍不住心軟。

  當然,那時這小叔子還不是晉王,只是一個才十歲大,看不見前程的小孩子罷了。

  「你不要回報,是你的心,他報不報達,就是他的心。」廣平王妃皺眉說道。

  「他已經維護王府許多,我很感激了。」禹王妃性子豁達,不然遇上禹王這樣的王八羔子,早就愁死了,此時也不把晉王如何當回事兒,隻告誡楚離不要對晉王無禮。

  不然把晉王惹毛了,回頭捅禹王府一刀,豈不是腹背受敵?

  楚離很聽從母親的教導,輕聲應了,只是目光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然而如意,卻揉了揉眼睛,眨巴了一。

  「怎麼了?」禹王妃見她眼睛滴溜溜地,便笑問道。

  「茶涼了,」如意抓了抓頭,見禹王妃一怔,便有些遲疑地說道,「佛寺僧人很少麼?沒有領著貴人往各處禮佛的知引麼?……」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輕聲說道,「鐘聲,聽不見了。」

  不知何時,隱隱的悠揚的鐘聲,已經停了下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1:41

第56章

  禹王妃微笑的臉慢慢地沒有了表情,做側耳傾聽狀。

  廣平王妃速度更快,從腰間一抹,一把長劍已經抽了出來,起身就把眾人護在了身後。她依舊是一身綾羅衣裙,然而氣勢卻變得肅殺冷酷,轉眼之間就叫人心生恐懼。

  如意還沒有回過味兒來的時候,楚離已經一手抱著她,一手也拔劍起身,與廣平王妃並肩立在一處,四處掃視,卻只聽到屋裡,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側殿的輝煌的大門,目光凝重,身形卻並不動。

  「表哥?」

  「不能出去。」禹王妃起身,叫廣平王妃推搡了一把,卻沒有躲在她的身後,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冷笑道,「我就站在這裡,看誰敢殺我?!」

  她一雙鳳眸高高挑起,帶著十分銳利與強勢,一時彷彿將魑魅魍魎都能逼退。

  「你擔心有人就在門口等著咱們出去?」廣平王妃沉聲問道。

  若大咧咧地出去,一個萬箭齊發,只怕都得被射成篩子,只是若不出去……莫非不會有人攻進來?

  廣平王妃此時才有些後悔,哪怕是皇家之地,也不該不帶著護衛。

  「我先走過去看看。」禹王妃見廣平王妃欲言又止,便不在意地說道,「就算死,我也走到你們之前。我只是好奇,竟敢在此地動手,可見猖狂!」

  她面上一冷,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攔在自己的面前,便一笑溫聲道,「廣平王府素來與人無仇無怨,只怕這一回衝的就是我罷了,既然如此,你好好兒護著你母親,回頭,我再與你說,好不好?」她雖然臨危不懼,然而看著楚離的目光卻充滿了疼愛。

  楚離默默把如意放下,看著自己的生母。

  「少說廢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本王妃還沒有躲在一個女人身後的時候!」廣平王妃唾了一口,揮舞著手裡的寶劍昂然地說道。

  「你就是一個女人。」禹王妃再危機臨頭,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看著面前金環束髮英姿勃勃的美貌貴婦,竟說不出話來。

  「我跟表哥一起。」如意關鍵時刻竟然叫金大腿給放下來了,頓時覺得這大腿是與自己不親近,小爪子撓著他的衣擺,見他垂頭沉默地看著自己,仰頭叫道,「表哥,你是我親表哥!不帶不待人玩兒的!」

  見楚離妖媚的眼睛裡透出淡淡的漣漪,她扭著小身子吭哧吭哧就往這美人兒的身上爬,爬不上去越發憂愁地叫道,「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因急切,急得小肥肉亂顫。

  「跟著我,你會死。」楚離指了指側殿佛香下頭蒙著長長幔帳的佛龕說道,「去!」

  那佛龕雖小,藏住一個孩子也足夠了。

  什麼同生共死,這都是狗屁!他突然覺得,就算自己死掉,也希望這肥仔兒快快樂樂,鮮活地長大在陽光下。

  或許日後會遇到新的美人,把自己忘掉,這個認知叫廣平王世子有些不爽,卻依舊叫他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袋。

  「裝不下我。」見這美人兒是要始亂終棄的節奏,肥仔兒跳起來就往他身上撲,氣勢洶洶,簡直是一隻強悍的肥仔兒,因這美少年不得不抱了她一把,就順勢摟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心滿意足地指著那大門口叫道,「去罷!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她死死地摟住了美少年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偽裝小白花兒說道,「小九兒好害怕,一刻都不要離開表哥身邊。」她嘴巴裡嘰嘰嘎嘎,然而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卻都帶了笑意。

  「你自找的!」楚離本應該理智地把個胖嘟嘟的肥仔兒給塞佛底低下去,只是看著她難得依賴自己的樣子,聲音有些乾澀,哼了一聲,抱緊了她的小身子。

  魏九姑娘彎起眼睛咯咯地笑,又拱了拱這表哥美貌的臉。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真是一語成謁呀。

  眼下就算不出去,這側殿之中也寂靜得很,如意心裡知道,這佛寺據說是皇家之下的佛寺,然而就算如此,竟然也會鬧出這樣的亂子,可見主使那人猖狂,或是根本不在意在哪裡行事,這背後之人的權勢只怕是極高的。

  她的腦海裡閃過了張皇后,閃過了晉王,又閃過了許多面貌模糊只聽說過名字的人的臉孔,正在心裡胡思亂想,卻見楚離已經幾步衝出了側殿,之後就聽見耳邊傳來了劇烈的風聲!

  她只覺得一股子溫熱腥甜的液體撲面而來,噴了自己一臉,之後自己的眼睛被一雙修長冰冷的手蓋住,自己的頭被摁在了熟悉的散發著濃烈的白梅香氣的懷裡。

  這樣濃烈的香氣裡,彷彿連血腥味兒都不存在了一樣。

  如意乖乖兒地趴在楚離的懷裡,哪兒也不看恐叫出來吐出來叫楚離分心,卻聽見耳邊傳來了不知多少人的慘叫,淒厲得叫人心生恐懼。

  她到底只是一個女孩兒,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隻努力叫自己不要發抖,然而她卻能敏銳地感覺到楚離在動作,飛快地跑動衝擊揮劍,她還彷彿聽到有人恐懼的叫嚷什麼「鬼!」還有有逃走的聲音,更遠處,還有廣平王妃的怒喝。

  她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就見眼前一亮,自己的臉叫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來。

  魏九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只覺得空氣之中全是血氣,之後,她放眼看去,入目的是不知多少的屍體,血流滿地,那些屍體大多被劍斬斷,看著十分駭然,連這些屍體的臉上都帶了驚恐的表情。遠遠地廣平王妃拄著劍叫禹王妃扶著正在喘氣兒,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激烈的笑容。

  甚至連禹王妃手上的一把短刀上,也佈滿了鮮血,明明該是最清淨的佛家聖地,眼下卻如同煉獄一樣。

  「沒事了。」如意的耳邊,傳來了一聲少年慵懶嘶啞,卻又帶著幾分風情的聲音。

  她呆呆一轉頭,就見到了一張艷極的臉,這極美的少年白皙的面上又許多溫熱的血流下來,滴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生生透出了十分的妖異與殘忍。

  他那雙涼薄的眼睛裡映照著血色,完全沒有了素日裡的慵懶優容,渾身上下彷彿叫鮮血浸透,卻在此時,嘴角慢慢地挑起,露出了一個愉悅的,叫人心生戰慄的笑容來。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戲謔陌生,可是如意揉揉眼睛,卻發現其實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一直死死地護著她,從未丟下她。

  「可算都幹掉了。」揉完了眼睛的肥仔兒表示可算安全,頓時往美少年的懷裡一撲,蹭了蹭他的臉,與平常一樣兒。

  「你!」楚離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擔心什麼,就如同不知此刻,自己是在喜悅什麼,只是抱著軟乎乎暖烘烘的胖糰子,用力握了握他手中的長劍。

  「我就說,表哥最值得信任啦。」肥仔兒蹭完了這少年,又後悔了,抹了一把從少年臉上蹭了自己滿臉的血跡,歎了一聲攤開了小爪子道,「這才叫一臉血呀!」

  「你不怕你表哥?」廣平王妃一介女子,宰了許多的人,眼下竟然沒有什麼脫力的,見魏九還在咿咿呀呀糾結自己的一臉血,目中露出笑意,笑著問道。

  「表哥保護小九兒,小九兒喜歡還來不及,為什麼要怕?」如意覺得這個問題太傻了。

  如果不是金大腿他娘問這個,九姑娘一定高貴冷艷地仰頭不理。

  「他殺人了,」禹王妃便柔聲道。

  楚離握著劍的手僵硬了片刻,之後不動聲色地鬆開了些。

  「壞人要殺咱們,咱們難道要束手待斃麼?」肥仔兒抓著頭一臉為難地說道,「為了保護而殺人……難道還要尖叫一下……『你為什麼要殺人?!』」

  她一攤手,眨巴著大眼睛外頭無奈地問道,「這個問題麼?」殺到頭上,還要說什麼生命是無辜的,不可以亂殺人等等,這個罷,是聖母來的,不過魏九姑娘素來是個利己主義者,實在做不來一劍捅來,先把胸脯奉獻上去的聖母。

  她說得天真無辜,禹王妃意味深長地看了默默擦臉上的血,嘴角微微勾起的兒子,掐了肥仔兒的包子臉一下。

  「不要動手動腳,她受了驚嚇。」楚離擋了一下,皺眉說道。

  「這就護上了?」廣平王妃戲謔了一句,然而見如意蒼白的臉,就知道這小姑娘其實是受了驚嚇,只是不肯叫她們擔心因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一邊嬉笑,一邊從袖子裡翻出一塊不大的石頭與圓筒來,將這石頭一敲就是幾點火星往圓筒裡一丟,頓時就有一道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眼見這火光消散,廣平王妃這才看了看外頭,側耳傾聽了一下有些凝重地說道,「人彷彿撤了。」

  「一擊不中便遁走,有些當機立斷的意思。」禹王妃一皺眉,轉頭與楚離問道,「英國公府與魏國公府的小姐們呢?!」

  「她們那兒有侍衛,還有大哥二哥,不會有事。」楚離鎮定地說道。

  「就算如此,咱們也趕緊會和。」廣平王妃一挽劍花兒,見肥仔兒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便一笑,之後神色一凜,匆匆往正殿去了。

  還未到眼前,卻突然見前方的正殿,一道熊熊的火光升騰而起,之後便有女孩兒們的尖叫聲傳來,眾人臉色一變急忙衝了過去,卻見那正殿已然燒起了熊熊的火光。因這大殿之中皆是奢華的木料與佛香,一時火焰大起。

  大殿之前,如意就見楚白單膝跪在地上,正在給肩膀上鮮血淋漓的楚峰包紮,幾個侍衛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四周還有許多的屍體。眼見正殿突然起了大火,楚白頓時臉白了。

  「出來!」他厲聲衝著殿中吼道,然而衝到半路,卻叫劇烈燃燒的火焰給逼了出來。

  如意已經傻了,眼看著姐姐們還在裡頭,頓時就要往裡撲。

  「你瘋了!」楚離摁住這突然掙扎起來的蠢丫頭呵斥道。

  「我,我姐姐呀!」如意叫他摁住動彈不得,頓時急了,尖叫叫楚離撒手,見他不動,回頭就咬在他的手上。

  楚離叫她一口就咬出了血,卻隻摁著這個對自己拳打腳踢的丫頭,臉色冷漠。

  她的姐姐,與他何干?他護著她就足夠,怎麼可能叫她為幾個姐姐去冒險?!

  如意氣得渾身亂抖,哪怕是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卻還是忍不住咬著他,想叫他撒手。

  爭執間,眾人就見火光之中人影一閃,竟有巨大的影子撲了出來,楚白急忙上前一看,卻見竟然是魏國公府的幾個小的,從如馨開始直到如玉,還有英國公府的兩個年紀最小的女孩兒,幾個女孩兒身上一同披著一件極大的,浸了不知是什麼水汽的幔帳來,雖然受了驚嚇,卻並沒有叫火燒到。他急忙抱著幾個小姑娘出來,又見裡頭再次撲出了幾個女孩兒來,也與如馨一般。

  隻三次之後,他數了數人數,陡然臉色就變了。

  如月,宋雲焱,阿蘿與宋雲玉,這四個沒有出來。

  「四,四姐姐說,叫妹妹們先走。」如意叫楚離給放下來,頓時撲到了如玉的面前,見她顫巍巍地摸著臉上漆黑的痕跡與自己哭,還回頭去看那燒得更厲害,遠遠就傳來灼熱氣息的正殿,只覺得自己呆住了一樣兒。

  她叫如玉抱著使勁兒地哭,動了動嘴角,正想不出該如何是好,只聽見裡頭彷彿傳來房梁燒斷了的聲音,耳邊還聽如玉說「帳子有限,姐姐們還撲著裡頭的火不要燒著咱們」等等。

  她正呆滯的時候,卻見一道魁梧的身影一閃,之後楚白罵了一聲,竟是楚峰衝了進去。

  「蠢蛋!」楚白方才不進去,就是心裡知道輕重,幾個女孩兒是十分美麗可愛,卻不值得自己為她們豁出命去,卻沒有想到自己有個蠢貨弟弟竟然衝進去救人。畢竟,火又不是他放的,就算有個好歹,英國公與魏國公也賴不到他的頭上。他畢竟已經賣力救人了。

  他想得很好,卻沒有想到弟弟為了個姑娘命都不要了,這弟弟可比女孩要緊多了,一時顧不得別的,罵咧了一聲就跟著往裡衝。

  楚離與他一般快,兩個已經逆著火勢衝到了門前,卻迎面叫兩道飛出的人影,重重地砸中。

  楚離還好,心中戒備回身提住了迎面而來的人影,低頭一看,竟是如月。

  他把正劇烈咳嗽的如月往地上一丟,卻聽見一聲哀叫,扭頭一看,自家大哥已經叫一個少女糊了一臉。

  阿蘿緊緊把宋雲焱護在懷裡,兩個人的重量,頓時砸飛了完全沒有準備的楚白。後者顧著弟弟艱難爬起來把阿蘿兩個推到大殿之外,正要與楚離連手再衝一次,卻迎面撞上了一個橫衝直撞而來的魁梧青年,將他撞得倒飛了出去,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兒去見了祖宗。

  視線恍惚間,他只聽見了一院子的女孩兒劫後餘生的哭聲,還有一個急切的,屬於他弟弟的聲音問道,「你,你無事罷……」

  ……雖然被蠢弟弟撞了一下腰,不過弟弟還算有心,懂得問候自己的安危。

  被弟弟垂問正覺安慰面帶微笑的禹王府大公子正要寬慰地回一聲無事,卻猛地停住了。

  「宋姑娘……」蠢弟弟急切地繼續問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2:08

第57章

  楚白捂著憋悶的心口,看著一向勇猛卻不知女人是何物的弟弟,手都沒地兒放了一樣,小心翼翼地將懷裡護著的一個花簪掉落,臉色蒼白的少女給放在了地上。

  臨放下地上之前,他還解下了身上的外衫,鋪在了地上,方才低聲對花容失色的宋雲玉說道,「地,地上涼,宋姑娘小心別涼著。」

  他的肩膀還在往外冒血,他卻彷彿視而不見一樣,怔怔地看了宋雲玉一眼,之後彷彿不敢繼續觸碰她,手飛快地背到了後頭,目光游弋地喃喃地說道,「傷,傷著了沒有?我,我手也重,沒有,沒有……」他只顧著把心上人給壓在身子底下送出來,只恐上頭哪怕一點火星兒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怕毀了她完美無瑕的模樣,而是,怕她疼……

  其實,她什麼模樣兒,他覺得自己都是喜歡的。

  只是他沒有什麼資格來討好她,不單是因自己就要遠走剿匪,還是因為,她是英國公的嫡女。

  生於富貴綾羅,長於榮華膏粱,萬般的嬌寵,本就應該配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他是配不得的。

  他只是一個王府的尋常庶子,連一個爵位都沒有,又如何敢褻瀆她呢?

  他只要像現在這樣兒,靜靜地守著她,保護她,就已經滿足了。

  他這輩子不娶親,就這麼守著她,遠遠地看著她,心事再也不叫她知道,不叫她煩惱,就已經足夠了。

  「我說,二弟為何不來問問我?」楚白嘴裡忍住一口血,回頭,英俊的臉都扭曲了,見身邊的嬌艷無雙,在鮮血之下越發生出一股子魔魅的妖冶的弟弟懷裡托著一隻畫風不符的肥仔兒靜靜望著佛寺之外,便揉著心口緩緩起身,見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已經去輕聲安慰那幾個嚇得直哭的女孩兒,便走到了楚離的身邊,嗅著這弟弟身上傳來的腥甜的血腥味兒,目光卻有一點迷離。

  他安穩地長在京中,從未如兩個弟弟一樣上陣殺人,也從不知道,滿目血腥,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自己的弟弟們,那個時候都很小,是怎麼在這樣艱難的戰場之上熬過來的?

  他突然有些羞愧,彷彿自己這個大哥,從未庇護過兩個弟弟,而是反過來,在享受著弟弟們拿命換回來的榮光。

  「起開,別賣蠢!」楚離偏頭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楚白英俊的臉有些僵硬了,眼角的淚花兒都憋在了眼睛裡,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掃興的弟弟,不知道這眼淚還要不要煽情地流一流,又見一隻肥仔兒趴在弟弟的肩膀,看著自己的小眼神兒充滿了鄙夷,還翻著三白眼兒。

  禹王府大公子的心氣得光當光當的,忍了忍,很久之後方才放過了弟弟這沒良心的人,沒有皺起緩緩地問道,「還會不會……」他低聲問道,「還有人來?」

  「不會。」楚離瞇著眼睛看著遠處寂靜的山水,握著劍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

  「下頭不是死人,如今也該上來人,況正殿大火,下頭人莫非是瞎子?」楚離冷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方纔一見不好,就已經遠遠退走。如今,更不會再來。」他輕輕地說道,「只是,敢在京外襲殺兩位王妃,這人……」他緩緩地說道,「一定要找出來,殺一儆百,斬草除根!」

  他手中一緊,見肥仔兒扭著頭哼了一聲,就笑了,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不後悔。」

  他並不後悔不叫她去救自己的姐姐。

  如果要用她的安慰來換,他寧願死的是她的姐妹。

  「我明白表哥的心,只是日後,再也不能攔著我,就算我苟活,可是這樣活著,我不開心。」肥仔兒瞪著大眼睛小聲兒說道。

  楚離並沒有答應她,只是轉頭再去看下頭的小路。

  「表妹怕不怕?」見肥仔兒臉上全是血,還小聲兒嘀咕自己一臉血,楚白覺得很有趣兒,心裡緩和了些,點了點她的頭笑問道。

  幾個女孩兒都在哭,就算絕色鎮定的宋雲玉都在默默流淚,如意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表哥猜。」肥仔兒笑嘻嘻地板著胖手指問道。

  楚白一噎,咳了一聲,回頭卻見楚峰已經往一旁坐了,再也不往宋雲玉的方向看一看,一雙手卻捏緊了拳頭。

  宋雲玉卻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垂下了頭去。

  「小九兒一點兒都沒哭?」不知何時,禹王妃走到幾個孩子的身邊,她的頭髮有些散亂,然而臉色卻鎮定無比,彷彿方才對她的刺殺完全不再她心上,隻這份冷靜就叫人心悅誠服。

  此時她看了看如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得倒影出來她嬌美的容顏,心下卻只一歎,憐憫地看了一眼覺得肥仔兒如此安靜還滿目愉悅欣賞的兒子,拍了拍這個兒子的肩膀,方才與如意說道,「我真喜歡小九兒,回頭,我請你來王府,不要推辭。」

  「王妃盛情,小九兒被寵幸,可歡喜了。」如意覺得禹王妃對自己和氣極了,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慈愛,心裡暖洋洋的。

  「至於你,你還差得遠。」禹王妃掐了肥仔兒的胖臉蛋兒一把,與詫異的楚離說道。

  這話說得無頭無腦,廣平王世子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看母親往美得搖頭晃腦的肥仔兒看,便皺了皺眉。

  他差哪兒了?

  有些想不明白。

  「表哥放我下來,我去看姐姐們。」方纔如玉才抱著自己嚎啕了一下就叫楚離給扒拉開了,如意叫他提著就走到一旁,如今見幾個姐妹都驚魂不定,急忙叫楚離放了自己下地,一路滾到了姐姐們的面前。

  她就見如月臉色雪白如紙,一雙手顫抖得厲害,牙齒都咯咯作響,可是就是這樣的柔弱的少女,方才聽如玉說,竟然能拿斗篷撲著四處竄進來的火光,叫妹妹們逃生。這是怎樣的一種勇氣,她竟然想不出來。

  「眼下,該沒事兒了。」如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伸出小手兒來摸著姐姐們的手。

  「方纔我就想,虧了你沒在,咱們姐妹,也不算全都折進來了。」如月手冰涼地握了握如意的小爪子。

  如意覺得心裡一疼,不敢對上如月溫柔的眼睛,見她懷裡攬著沒有了精氣神兒的如馨與如眉,便與正使勁兒彈衣裳,把衣裳放在鼻子底下嗅著什麼的如玉好奇問道,「八姐姐聞什麼呢?」

  一邊眼淚巴巴兒地哭,一邊還聞來聞去的,多奇怪呀,不過魏九姑娘敏銳地嗅到了姐姐們的身上,彷彿確實有淡淡的怪怪的味道,正要抽鼻子再聞聞,就叫如玉哭著一巴掌拍在臉上喝道,「別聞了!」

  「是什麼呀?」肥仔兒百折不撓地問。

  「是,是,是那小子的,的……」如玉流著眼淚指了指坐在自己對面,靜靜看著自己的宋雲焱。

  「你以為哪兒來的水弄濕了那些帳子?」如月卻感激地對宋雲焱微微頷首道,「多虧阿焱急智。」

  見幾個女孩兒都露出古怪的表情,魏九姑娘突然覺得自己懂了……

  「不管如何,確實急智,救了姐姐們呀。」她歎了一聲,默默地離如玉遠了一些。

  「你給我回來!」如玉見這蠢妹妹竟然嫌噁心敢躲,頓時大怒,哪裡還顧得上害怕就往她身上撲。

  一旁英國公家的小姐見魏國公府的姑娘們竟然心這麼大,竟然都不害怕的,都用敬仰的眼神看著她們。

  如意正與姐姐討饒來緩和幾個姐妹驚恐的心,突然就聽到大門之外傳來了兵甲撞擊與不知多少人快速前行的聲音,其中還有幾聲大聲的呼喊。

  她心中一動,見楚離等人雖嘴上說不必擔憂,然而手上前兒已經拎起了兵器來,楚峰也起身大步支起重劍,將幾個女孩兒盡數護住,才也拔出頭上的小簪子來握在小手兒裡,就見大門之外,幾個重甲侍衛衝了進來,其中護著一個一臉殺機的英俊錦衣青年。

  這青年高挑英俊,眉目之間充滿了殺機與急迫,正是晉王。

  「王叔!」楚白高高地喚了一聲兒,卻將劍鋒指向了晉王,目光落在他身後的不知多少的護衛上,臉上有些發白。

  「你們,無事?!」晉王本面容肅殺,然而目光落在眾人身上,卻一怔,之後一身的殺機突然鬆動,大步上前走到了楚離等人的面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人,轉身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氣,回轉,如意就見他的眼角,一根青筋微微跳動,彷彿暴怒到了極點。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他伸出手,握住了楚白的手,見後者尷尬地看了看二者交握的手,對自己一笑,這才一抬頭,臉色冰冷陰鬱地看了看那著火的大殿,冷笑了一聲。

  「當本王是死人?!嗯?!」他一招手,就有許多的侍衛上前,將那些地上的屍體都堆起來帶走。

  「此事,就要靠你查一查。」禹王妃在前朝毫無勢力,今日之事她心中暗想,只怕事涉文帝的幾個庶出的皇子,這是她力有未逮的,她抬眼並無對晉王的懷疑,見他正往自己的眼睛裡看,彷彿是在搜索什麼,心中突然一縮,覺出了幾分不對,勉強淡淡說道,「我不會懷疑是你。」

  她話音一落,晉王就微微笑了笑,之後,她方才繼續說道,「今日之事事發突然,我只是不明白,之前風平浪靜,這如今,是因為什麼?」

  「貴妃在宮中提及了大皇兄,父皇哭了,想要召皇兄回京。」晉王低聲說道。

  「就為了這個?」禹王妃面色不動地問道。

  「父皇,想加皇兄的爵位,只是親王已經封無可封,便加了他的俸祿,如今旨意都擬好,就等發往各地。」晉王瞇著眼睛繼續說道,「幾位王兄,大概是急了。」

  看出來貴妃是向著禹王說話的,既然動不了遠在千萬里之外的禹王,就宰了禹王妃與她的幾個兒子。雖然這些人大概並沒有想過今日楚離幾個一起來了,不過叫人想著,只要禹王妃一死,禹王府定然大亂。

  禹王那麼寵愛他的側妃,一定會扶正韋氏,到時候前頭有仇的嫡子與繼母,禹王府不必別人動手,自己就得亂了。

  「回頭,我有一道折子,請王弟為我奉給父皇。」禹王妃美艷絕倫的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意,並未將有人要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此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絕不叫你受委屈。」晉王看著禹王妃輕輕地說道。

  「你已經護我良多,論起來,我本該謝你,只是你我,」禹王妃皺了皺眉,正要說她信他,只是想到晉王方才流露的情態,與他眼前專心看著自己的模樣,艷麗的臉輕輕動了動,方才漠然地說道,「從小猶如姐弟……不必言謝。」

  晉王目中一縮,之後卻笑了。

  「王嫂說得對,你待我,確實如同長姐。」他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兒,見楚離皺眉看著自己,還上前一步彷彿擔心自己傷害禹王妃,譏諷一笑,卻退後了一步離了禹王妃遠了些,一雙黑沉的眼睛掃過四處,這才一臉正容地對禹王妃和聲道,「此地到底不祥,我護送王嫂下山。」

  他將手裡的長劍扣在手中,又叫人護著那幾個腿軟的女孩兒走路,就見楚離又低頭,把個肥仔兒給抱起來了。

  「你處處為她著想,她卻鐵石心腸,從未把你看在眼裡。」晉王指了指抱著楚離脖子卻往後巴巴兒看幾個姐姐的如意與楚離笑道。

  「狗拿耗子,說的就是王叔。」廣平王世子也覺得肥仔兒給自己塌了台,見此時危機已過,頓時就掐了肥仔兒的小屁股一把。

  魏九姑娘疼得一激靈,憂愁地看了這不知抽了什麼邪風的金大腿一眼,又見晉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己,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兒,往便宜表哥的脖子窩兒裡拱。

  今日晉王彷彿看著不大對勁兒,與那日在酒樓丟了魏國公時不大一樣兒,叫人不敢招惹。

  她就擔心這王爺記起來自家那隻大八哥兒,再把自己人道毀滅了。

  晉王看她膽小如鼠的樣子,哼笑了一聲,之後看了看楚離,大步往上下去了。

  一行人下得飛快,如意到了山下,就見山下綠樹陰陰,然而卻也是滿地的鮮血,說一句血流成河也差不多,一時就有些心驚肉跳,正看著呢,卻見通往京中的那條小路上,又有一隊人匆匆而來彷彿是在奔命,當首一個面容慘白,雖然驚慌失措,然而卻依舊俊美風流,仿若桃花一般,卻是她的父親魏三。

  就見這個平日最重儀態禮儀的俊美青年滾鞍下馬,見了楚離懷裡好端端的如意,竟突然身子一軟,若不是扶住馬,竟險些跪坐在地上。

  「父親!」如意見了父親,心裡突然一鬆,含著哭音兒喚了一聲兒。

  她聲音一變,楚離的手猛地一抖。

  「我的乖乖!」魏三掙扎了半天才顫巍巍站起來,踉蹌著上前幾乎是搶的就把閨女從楚離的懷裡搶過來,一張白皙俊美的臉用力地貼在她的臉上,聲音之中還帶著驚懼後怕地輕聲道,「怕不怕?有沒有害怕?」

  「怕,怕極了。」如意找著了親人,就覺得自己的心鬆了,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恐懼,抱著父親的脖子,把自己跟小奶狗兒一樣蜷縮起來,哽咽地哭著叫道,「害怕,害怕極了!」

  「有父親在,有父親在。」魏三修長的手指緩緩順著女兒哭得抽起來的小身子,桃花眼也濕潤了。

  楚離靜靜立在一旁,只覺得懷裡的溫度褪去,冰涼一片,他看著哭得不能自己的如意,突然覺得透不過氣來。

  身後,傳來了禹王妃,一聲輕歎。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3:17

第58章

  原來,她不是不害怕,只是,沒有遇見叫她願意放心哭出來的懷抱。

  楚離突然就明白母親為什麼與自己說那句話。

  那時他意氣飛揚,覺得她堅強勇敢,叫自己省心,是個很好的好姑娘,覺得她不哭很給自己長臉,可是眼下,他卻突然覺得,他還是希望她哭了。

  趴在他的懷裡,哭著說害怕,就像眼前,她面對她父親時一樣。

  「沒事了,沒事。我,我的乖乖。」魏三從小兒嬌養如意,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叫她開開心心地長大,沒有想到橫生枝節叫閨女吃了這麼大的驚嚇,真是心疼得無以復加。

  聽著如意在自己耳邊哭得聲嘶力竭,他彷彿能想到方纔的凶險,之後一抹,摸出來不知多少的血跡來頓時腿上又是一軟,之後叫人用力扶住,他頭也不回地道了謝,顫巍巍伸手摸了閨女一把,眼淚就出來了。

  「傷哪兒了?疼不疼?與父親說?」他連聲問道,什麼禮儀,要與王妃世子請安都忘了,眼裡只剩自己的閨女。

  「別人的,別人的血。」如意大哭了一回,心裡才鬆快了,這才扭著小身子抽抽搭搭拱出來努力蹭父親的臉,眼淚巴巴地哭道,「表哥護著小九,都是別人的血。」

  「沒有傷著?」魏三頓時心頭一鬆。

  如意用力搖頭,回頭還對默默看著自己,一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光芒瀲灩聚散的楚離咧嘴感激一笑。

  楚離突然覺得這個笑很礙眼。

  她把笑容都留給別人,然而眼淚,卻留給她心裡最重要的人。

  親疏有別……她看似與誰都親近,從未有不同,然而緊要關頭,卻看出她的本心……

  「瞧瞧你沒出息的樣兒,像話麼。」晉王便在一旁嘲笑魏三亂了陣腳的樣子。

  「這是我親閨女!」魏三一把推開晉王扶著自己的手,一雙桃花眼水潤彷彿叫水才洗過一樣,嗔怒之間都帶著無邊的風情,只是此時他沒空跟晉王玩兒什麼無聊的把戲,知道閨女一點兒事兒都沒出,這才鬆了心裡的驚懼,抱著依偎在自己懷裡依戀無比的閨女上前與禹王妃與廣平王妃施禮謝道,「多謝王妃護住我家小九。」

  他疼愛地摸著如意軟軟的頭髮,輕聲道,「這孩子是我的命。王妃救了她,日後,我必會報答。」

  他沒法兒想像,自己夫妻從出生就疼愛長大的閨女若有個好歹,會如何。

  想想都覺得崩潰。

  「這孩子本是叫我牽連,我原該與魏大人賠罪。今日大家驚魂不定,待過幾日,我親上門,與府上鄭重賠罪。」

  禹王妃看著兒子轉身抱著劍,臉上還帶著殷虹的鮮血,卻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心裡有些心疼,又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笑著與從魏三懷裡揉著眼睛探出頭,拱著小爪子道謝的如意道,「小九兒無事,就好了。」這個孩子此時才露出屬於孩童的軟弱,倒叫她更憐惜了。

  「謝來謝去做什麼。」廣平王妃就不明白這群書讀多了的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見魏三摸著如意的頭輕聲安撫,便挑眉說道,「日後,我護著這孩子,再不叫她哭,叫你們不放心,就好了!」她上前掐了一把如意的小手,見她對自己咧嘴笑了,沒有半分陰鬱與抱怨,目光便愈發溫柔起來,對魏三哼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趕緊的,撒手,我來抱!」

  這邏輯不通,不過魏三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退後了一步轉身走了。

  他的閨女,才不要給別人抱,王妃都不行!

  「方纔這丫頭怎麼沒有哭得這麼可憐?」廣平王妃這一輩子隻流血不流淚,自然沒有什麼細膩的心思。

  「你啊!」禹王妃見廣平王妃還與自己追問,還問兒子怎麼了,心思粗獷得叫人落淚,心裡同情廣平王極了,便揉著眼角歎了一口氣去。

  遠遠的晉王看了一眼禹王妃,又走到楚離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瞧,她心裡眼裡,一點都沒你。」

  「王叔叫人捅一刀,就也要捅我一刀?」楚離目光鋒利,手上的劍鋒一轉,抵住了晉王的腹部瞇著眼睛說道,「再與本世子興風作浪,送你死!」

  「這才是你的真性情。」眼見楚離目中透出一抹血光,妖冶無比,晉王哼了一聲,卻慢慢退後,面上還帶著玩世不恭的表情,揚聲與禹王妃問道,「王嫂,王弟護你回京?」

  「走罷。」禹王妃也知不該在險地逗留,便招呼了一聲。

  幸好眾人所來的車都沒有損毀,禹王妃本想叫幾個女孩兒與自己一同坐自家的朱輪華麗的大車,只是知道這幾個孩子只怕如今更願意沒有自己與廣平王妃這樣的長輩在,便招呼了眾人自己上了車。

  如意因死死抱著父親,便不好叫魏三也往姐妹的車中去,她正與楚離說話,見這少年一雙眼中帶著薄冰,彷彿有些陌生,卻彷彿要看穿自己一樣看著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安,小聲兒與楚離說道,「表哥,過幾天,我找表哥玩兒。」

  「明天想吃什麼?」楚離沉默了許久,他一身衣裳都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越發白皙艷美,髮絲如墨,透著一股子迷離的美麗,問出的話卻叫如意不明白。

  「吃什麼?」她呆呆地問道。

  「豌豆黃?」這艷美的少年瞇著眼睛看她,彷彿有了什麼決心,又彷彿變得怪異了起來。

  「好,好。」這時候還能記住她最近愛吃豌豆黃的,也就美人世子一個了,如意又覺得有些感動,忍不住探頭拱了拱他的臉,小聲兒說道,「表哥心裡都是小九兒,小九兒很感激。」他對自己好,她是知道的,只恨自己無以為報。

  「以後,每天都多記得我一些。」楚離繃緊的嘴角輕輕一鬆,方纔的那種叫人窒息的怪異突然不見了,又變回了從前的氣息。

  「一定的!」如意敏銳得很,覺出了熟悉的感覺,咧嘴笑了。

  看著這豁牙肥仔兒對自己眉開眼笑的,還有些沒心沒肺,楚離嘴角勾起了一瞬,伸手用力捏了一把這肥仔兒的小胳膊罵道,「小白眼狼!」

  吃了世子大人多少點心肉啊,天天陪著她玩兒,竟然還沒混成她心裡最重要的人。不過世子大人是個有涵養的人,看在這是肥仔兒親爹的份兒上就不必計較了,只是美少年覺得這肥仔兒最沒良心不過,指著她道,「日後把你扔圈裡!」

  圈養起來,看她還跟誰哭!

  魏三看著這兩個的互動,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只是可憐魏三老爺看著風流瀟灑風情萬種,卻從小兒就栽在了冤家的手裡,叫個青梅竹馬吃得死死的,畢生都沒機會見識過什麼多餘的風情,竟看不出這是個什麼情況。

  莫非,這就是如今世間兄妹相處的普遍方式?

  再三與楚離道謝,又見笑得包子臉皺起來了的肥仔兒伸出胖胖的手指與美少年拉鉤不要忘了點心,魏三這才叫人給自己預備了一架車,回頭安撫了兩府的女孩兒,正要上車先把英國公府的小姐們送回去,就見幾個女孩兒陸續上車,只有如玉一臉茫然地立在地上。

  魏三一怔,就見如玉看著如月懷裡摟著如馨與如眉對她招手,竟抿著嘴角並不動,雖然不明白怎麼了,然而心裡卻生出一絲憐惜。

  如玉與如意年紀彷彿,如意從小兒沒心沒肺都嚇得直哭,只怕如玉,也心裡害怕得很。

  「八丫頭來三叔這兒。」他對如玉招了招手,見她眼眶是紅的,一雙小手兒緊緊地握著,便將如意換到一個手上,把如玉抱上了自己的車。

  「我,我就是不愛看她們哭哭啼啼的蠢樣兒!」見魏三抱著自己溫和地看著自己,那雙桃花眼裡都是縱容,如玉心裡一抖,抹了一把眼睛歪頭氣哼哼地說道,「六丫頭在那車裡,我才不要與她同車!」

  她才不會與如馨一起躲在姐姐的懷裡,叫她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兒呢。若叫她看見,日後必然叫她拿今日之事嘲笑自己。且憑什麼叫她看如馨的臉呢?今日,她已經很害怕了。而且,還有些羨慕,羨慕三叔抱著如意的樣子。

  如果,她父親也在,會不會也這樣抱著她,害怕得彷彿天崩地裂了呢?

  「那個阿焱還在看八姐姐呢。」如意趴在魏三的肩膀,見楚離起碼走在自己的車邊竟然沒有走,突然覺得很安心,又有一點小小的開心,竟再也哭不出來。

  她指著遠遠的女孩兒的車,見車簾子挑起來,露出宋雲焱執著的臉來。

  「他總是看著八姐姐,就跟看不夠似的,你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麼?」宋雲焱就跟長在如玉身邊兒了似的,方才就一言不發跟在如玉的身邊,若不是阿蘿覺得不大合適抱了他往一旁去,看這樣兒,他還想伸胳膊來充當臨時的肩膀叫魏八姑娘靠一靠。

  如意覺得宋雲焱很積極,這不過是兩府的一句戲言來的,成親什麼的那都是故事,可是宋雲焱竟彷彿當了真,一心一意跟在如玉的身邊。

  「這麼蠢的人,從前見過,我一定記得他!」如玉哼了一聲,想從叔叔的懷裡爬下來,卻叫他扣住了。

  「有三叔在,害怕就與三叔說。」魏三溫柔地用摟著如玉的手拍了拍她的稚嫩的後背,見她瞪著眼睛凶巴巴地看著自己,便笑了,用低沉得叫人臉上發紅的聲音呢喃地問道,「八丫頭很怕三叔?三叔可是很喜歡八丫頭。」

  他把如玉往懷裡托了托,就覺得懷裡那個有些瘦的小身子顫抖了一下,之後,有一雙胳膊遲疑地環住了他的脖子,一個小腦袋埋進他的脖子,濕熱一片。

  「我,我才不害怕呢!」如玉悶悶的有些嘶啞的聲音從他的衣襟處傳來。

  「小八可比九丫頭堅強多了。」魏三只做沒有感覺到這溫熱的濕潤水意,柔和地說道。

  他心裡歎了一聲,把侄女兒小小的身子抱緊了,就覺得耳邊一熱,另一個肥仔兒也抱住了自己,一時就抱著兩個小丫頭輕笑了起來。

  「萬般榮華,都抵不過你們的平安。」他輕輕地說道。

  「三叔最會甜言蜜語了,滿府都知道。」脖子上的小胳膊又緊了緊。

  「聽著開心就好。」魏三如今也扇不了扇子了,只在平穩往京中駛去的車裡,把兩個丫頭護得更緊。

  禹王妃的車架一進京,就直接往宮中去了。餘下的都是被牽連的倒霉蛋兒,英國公快馬加鞭衝到城門就見了自家的馬車,待見家中幾個丫頭並無大礙方才鬆了一口氣,之後勃然大怒,只恨那群賊子恨不能扒皮抽筋,顧不得別的,把女孩兒們托付給魏三,自己也往宮中去了,想必是非要要個說法兒了。

  如意從親爹的懷裡拱出來抓著頭為難地問道,「咱們也是苦主兒呢,要不要也去告狀?」

  「回頭叫你大伯父去。」魏國公才是大家長,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自然得他出頭。

  「父親呢?」英國公都知道了奔來了,魏國公竟然還不見蹤影,如玉壓低了聲音,冷笑道,「權衡利弊,覺得,還是不入宮更划算罷?」此時入宮,不管背後主謀是誰,鬧得這麼大也一定得有一個說法,多得罪人。

  魏國公怎麼會為了幾個丫頭得罪京中權貴。

  「胡說!」魏三嘴角一抽,看著這個魏國公家討債鬼似的丫頭,真是覺得這年頭兒熊孩子真是太不犀利了。

  「入宮,日後若真的牽連尊貴之人,父親該得罪人了。他怎麼能得罪人呢?索性當做不知道,得罪人的事兒,叫禹王府,叫英國公去做,左右有這些人出頭,他也能報仇……也不算報仇……」如玉冷冷地說道,「咱們算什麼?他怎會在意我們的死活?!」

  魏三知道了信兒就衝出來了,她記得,白日裡英國公府面前見了魏三,這三叔說是要回府的。既然回府了,三叔知道的事兒,同在府中的魏國公會不知道?

  他為什麼不來,不來看看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受傷?!

  「小孩子家家,想得太多,會長不胖。」魏三俊美的臉板住,指了指身上探頭的肥仔兒說道,「學她!」

  「越學越蠢。」如玉知道魏三是在寬慰自己,叫自己不要鑽牛角尖,哼了一聲,又把頭埋進了叔叔的脖子裡。

  「真是父女相類!」

  「小九兒也覺得是。」從小兒就學著親爹一言一行,意圖迷惑住自家堂兄從此紅顏禍水的肥仔兒驕傲極了,在親爹與自己挑眉含笑,風情萬種的對視之後,咧嘴傻笑。

  她正傻笑呢,就見遠遠的街口,突然竄出來了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來,這青年胡亂地披著一件衣裳,見魏三在車中若隱若現,急忙撲了上來。

  「魏,魏三叔!」他急切喚道。

  「你是,」魏三正努力教導閨女怎麼暗送秋波呢,見了這少年,怔了怔,這才挑唇一笑道,「顏家的小子。」

  肥仔兒也探頭一看,果然是顏寧,只是今日見他,臉色彷彿更蒼白,再看看那病弱的小模樣及身上胡亂的衣裳……

  這倒霉蛋兒,不是又看「話本子」了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3:48

第59章

  顏寧哪裡還看得見一隻肥仔兒正對自己目光炯炯呢?

  他急壞了。

  今日說來巧,因每日西城侯府都往魏國公府上去送東西,正撞見有人往裡頭報魏家幾個姑娘在京郊叫人襲擊,那西城侯府的下人聽見就驚呆了,哪裡還往下聽呢?只聽了一嘴大家都回來了,便撒開蹄子飛奔回了自家侯府,將這麼一個叫人驚駭的話與顏家上下說了。

  西城侯夫人當場就傻了,一疊聲要往國公府上去,正養傷的顏寧聽見了這個,也顧不得自己屁股上的傷,一顆心上下亂跳地來了。

  想到那個曾對自己體貼關照,對自己很溫柔照顧的少女只怕會受傷,他眼裡就落下淚來。

  正對顏寧咧著豁牙笑的如意看見這青年哭了,待了待,就覺得自己笑不下去了。

  「四姐姐無事,別擔心。」她想了想,見顏寧急切地看著自己,看著他臉上的蒼白,突然覺得這人也挺好的。

  至少,他心裡是真有她姐姐的。

  「沒有受傷?」顏寧可知道人傷了會疼,且他雖從並未見過如月,然而妹妹顏敏卻說如月是一個十分嫻雅柔軟的女孩兒,這要是受傷,怎麼受得了呢?

  如意想了想如月身上並沒有傷口,想到她殿後從火裡衝出來,再看看眼前期待的顏寧,覺得鼻子酸酸的,微微搖了搖頭。

  「雖未受傷,可是,可是她只怕要受驚了。」顏寧披著衣裳在車外一瘸一拐地打轉,目光落在不遠處停下的那馬車上,想要走過去,只是想到女孩兒家的名聲,卻又躊躇起來。

  說起來他也隻與如意還算有一面之緣,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他將身子都壓在車窗口低聲問道,「她是不是很害怕?嗯?有沒有好好安慰她?」

  見如意與另一個小丫頭都趴在魏三的懷裡看著自己,他有心想問問那車裡有沒有人這樣護著如月,說得不好聽寫,他都想過去,哪怕叫她抽耳光呢,也想見見她,最好抱著她多說幾句話,叫她不要害怕,到底心裡忍得難受,他便頓足歎道,「早知,我也陪著她去了!」

  他母親說叫他規矩些,只許送東西,不許偷見她。什麼時候魏國公府老太太允了才能與她見面。

  那是尊重她,可是他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呢?

  此時那車上的簾子被吹開,露出了一張秀美的少女的臉,顏寧一眼看見,聽身邊的如意小聲兒喚了一聲四姐姐,急忙垂頭不敢去看。

  「三叔,咱們可回去?」如月沒有想到魏三的車前還有別人,見立著的是一個身上穿著裡衣,隻披著一件外衫的青年,雖然這人生得英俊,卻並沒有多看,躲在了車後。

  「咱們回去。」知道魏國公是打定主意王八頭一縮裝烏龜了,魏三一雙桃花眼裡生出淡淡的惆悵,卻對下頭這個規矩的青年笑著說道,「今日,魏國公府承你的情!」

  顏寧在這個時候顧不得自己身上不舒坦也想知如月安好,這大大取悅了魏三老爺,且想到自己這兩日的查探,顏寧並無劣跡,在京中名聲不錯,他便微微頷首,看向顏寧的目光越發溫和地說道,「你身上也不好,瞧著比四丫頭叫人擔心多了,且回罷。」

  顏寧動了動嘴角,目光沉沉地看他。

  這麼長時間,他也回過味兒來了,此地只有如月的三叔,那……親爹呢?!

  魏國公呢?

  「國公……」

  「他父親忙,我們一家子誰來都一樣兒,叔父叔父,你明白麼?」魏三俊美的臉上一片清風,溫和地問道。

  顏寧彷彿明白了,退後了一步看了看俊美風流的魏三,目光卻忍不住投向了那已經擱了簾子的如月的方向,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卻覺得這個比自己的傷還疼。

  她的父親,並不疼愛她,哪怕她那麼好,那麼溫柔善解人意,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

  既然她父親不疼愛她,那他就把她娶回來,捧在手心兒,好好兒地疼,叫她下半輩子都圓滿。

  吸了吸鼻子,顏寧微微退開了道路,請魏國公府的車先走,眼見這些車都走了,他怔忡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角,隻往家中去了。

  「他還算是個好人。」如玉趴在車窗往後看,見這個青年望向如月的車的時候充滿了憐惜與堅定,哼了一聲,老氣橫秋地說道。

  「他是好人,四姐姐以後就會幸福了。」如意覺得如玉這語氣太有趣兒了,見她雖然看著好了些,然而一雙手卻死死地抓著魏三的衣襟不放,也不戳破,隻往姐姐的方向拱了拱,叫如玉不耐地推了一把也笑嘻嘻地,想了想方小聲兒說道,「方纔父親,莫非是在試探他?」

  把如月不得魏國公喜歡的意思透出來了,若顏寧是個心中藏奸,或是心有算計的人,如今,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

  侯府嫡子娶一個不得寵的國公庶女,這不是瘋了?!

  「最後看看他的真心,若他還願意,你四姐姐就有福。」魏三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摸了摸眼前都瞪著眼睛看他的兩個小丫頭的頭。

  「不,不要動手動腳!」如玉扭著頭,耳根子都紅了。

  她她她,她從前才沒有羨慕妹妹總是被父親摸頭呢。反正就是叫頭髮亂了,她父親魏國公從來不摸,她還鬆了一口氣呢!

  「小小的丫頭,裝什麼老成持重!」魏三手一屈,彈了如玉一記,見她哼了一聲,便又露出了幾分憂慮地說道,「京中,只怕要多事。」

  他雖心裡對京中如何有些憂慮,恐波及自家府中,然而隻掩在心事一同回了國公府裡,一進門就聽見女眷們哭成一片了。他抱著兩個小丫頭一同進去,就見女眷們正抱著幾個女孩兒哭。老太太卻是最鎮定的一個,把一臉慌亂的如眉抱在懷裡,摸著她的肩膀沉默不語。

  魏國公不見蹤影,只有張氏抹著眼角,抱著十姑娘如薇目光閃爍。

  二太太抱著如馨哭得不能自己,徐氏因不見如意心裡也慌著,雖有如月在一旁安慰無事,卻還是嬌花帶淚,嗚嗚地流淚。

  及看見了兩個女孩兒進來,徐氏上去就把如意給搶到了自己的懷裡,頭上的珍珠髮簪都歪了,面上的胭脂落下有些不好看了,平日最愛美的徐氏卻顧不得這個,上上下下把如意給翻看了一回,方才抱著她哭道,「可要了為娘的命了!」

  她哪怕明知道如意無事,卻依舊忍不住心裡後怕,見如意拍著自己的胸口奶聲奶氣地勸她別哭,徐氏隻忍不住,摟著如意就不撒手。

  如玉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的去處,只是叫魏三穩穩地抱著,卻覺得安心了許多。

  「丫頭們無事,這就是福氣。都說逢凶化吉,日後,就都是坦途了。」老太太遇到大事時反倒不慌亂了,見張氏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也在變換,卻不記得自己的閨女,她厭惡地閉了閉眼睛,與走到自己身邊的魏三輕聲問道,「如何了?」

  「兩家王府與英國公都往宮中告狀,皇家重地出了這樣的大事,只怕要牽連甚廣。」魏三抱著如玉恭恭敬敬地說道,「兒子只在山下並未山上,卻也見了那山上的大火,火勢衝天而起,那時只怕是極凶險的。且我聽晉王與我說過,裡頭的刺客都動了兵刃,行動有素,只怕來自軍中,不然就是秘密豢養的死士。」見老太太臉色鎮定若有所思,他想了想放說道,「禹王府二公子傷了……」

  「那禹王妃與大公子呢?」張氏心裡一直在想這個,別的都沒有放在心上,聽了這個急忙問道。

  「並無事。」魏三見她眼下只在乎禹王妃與楚白的死活,明白她心裡想得是什麼,便皺了皺眉頭,面上露不出笑意了。

  在張氏的心裡,大概禹王妃與楚白的生死,比她自己的親閨女的安慰還要緊些。

  「可惜了的。」張氏有些失望地在心裡嘀咕,本十分嬌艷的面容,也變得不好看了起來,哪怕懷裡的如薇都不能叫她移開眼神。

  若禹王妃與楚白死了,禹王的髮妻嫡子就算沒了,到時候沒有正經的兒子,怎麼與七皇子掙?

  她心裡想完了這個,就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如玉也在此事之中被牽連,頓時慌亂了起來,見魏三懷裡抱著自家的閨女,如玉雖面上不顯,對魏三卻有依戀之意,頓時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三房狡猾籠絡人心。

  只是眼下眾人皆在,她卻不好多說什麼,對著如玉急忙露出了笑容,伸手柔聲道,「八丫頭來母親這兒。」她這時候才後怕了起來,捂著眼睛哭著說道,「我的八丫頭,可吃苦了!回頭,母親求皇后娘娘去,一定給你討回這個公道!」

  又罵英國公府的宋雲玉道,「什麼穩重的姑娘!大咧咧府裡不好說話,偏要出去玩兒,不是帶累了我的八丫頭?!」

  「行了。」老太太見她著三不著兩的已經很不耐,見此時出去會友的魏燕青也匆匆進了屋,眼見他白皙的額頭全是汗,就知道他匆匆回來的,便歎氣道,「瞧瞧你,別急壞了!」

  「孫兒無事。」魏燕青叫如意從徐氏的懷裡探出身遞給自己一條帕子,急忙擦了擦這才低聲說道,「孫兒知道的晚,又往二弟三弟的書院去告知了一聲免得他們聽到外頭一知半解的傳言,擔心府裡頭,因此回來晚了。」

  二老爺還有兩個兒子,都是二太太所出,如今叫二老爺送到了京外十分有名氣的書院去讀書,書院極大極好,然規矩也大,不是家裡死了人的,平日都不許叫出來回家的。

  恐兩個堂弟擔心如馨,因此魏燕青便跑了一趟,也有叫弟弟好好讀書不必擔心家裡的意思。

  「如此也就罷了,只等宮中的信兒罷。」魏國公不知死哪裡去了,老太太回府的時候還看見了他,轉眼就不知去向,不過想也知道是鑽營朝中事,老太太心裡歎了一聲放說道,「等陛下的決斷罷。」

  這回出事,裡頭最有份量的就是禹王妃與廣平王妃了,生出這麼大的事兒,不管如何文帝都要給宗室一個交代,不然廣平王只怕是要不幹的,至於什麼英國公那都是陪跑的,今日累了一日,老太太便生出了勞累來。

  雖正勞累著,然而不大一會兒,就有人來報,說西城侯夫人求見。

  老太太面上露出詫異,就聽魏三在耳邊說了見著了顏寧之事,心中一動,便叫請進來。

  如意窩在母親的懷裡,且徐氏這一回都不肯撒手的,就見一臉溫煦的西城侯夫人進來,一進來便直接往如月的面前去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果然無恙方才轉頭與老太太笑著賠罪道,「您別怨我失禮,只是知道這樣的大事,我是真擔心這個孩子。」

  她雖然也未見過如月,只是憑嚴敏口中描述如月的溫柔形狀,又有屋中眼下也只有如月的年紀對的上,因此一眼就認出她。她唏噓了幾聲,見如月面容蒼白,就知道她吃了驚嚇,也不看別的,頓了頓便直接與老太太笑著說道,「今日有一事,我是想求老太太的。」

  「何事?」老太太便笑問道。

  「您也知道,我是愛極了府上的四丫頭的,只是原想著慢慢兒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西城侯夫人便歎息道,「聽說了今日之事,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這喜愛的,最喜歡的,可得眼下就收到自己的眼前來,天天看著她,才叫人安心。」

  她說著說著便笑了,見老太太含笑看著自己,便賠笑道,「您也知道,我家那小子雖不成器,到底是個實誠人,斷斷不敢委屈了四丫頭。」

  「寧哥兒是個極好的性子,只是四丫頭,我還想再留一留。」老太太便笑道,「她最孝心不過,日日在我眼前,呼啦啦一嫁出去,我這心裡頭,就得空了。」

  「這孩子的好處誰不明白呢?」西城侯夫人見老太太並未拒絕,只是想矜持一二,心裡一鬆,面上也笑著說道,「且叫我說,我家那個竟差著四丫頭許多,只求您別拘著這孩子,這過些日子,叫我家那孽障多來走動,您多瞧瞧他,若瞧得好了,就當咱們給您送了一個孫女婿,如何?」

  她見老太太指著自己笑得不住,也越發喜笑起來,目光落在如月的身上,也多了幾分憐惜。

  生父不疼,嫡母不慈,卻養成這樣溫柔嫻靜的性子,叫她說,倒是有些可憐了。

  「如此,我可使喚你家小子了?」老太太便笑著說道。

  「他一身皮肉兒,都托給您!」西城侯夫人便笑著說道。

  「三公子病著,還是不要勞累了。」如月便柔聲說道。

  「眼下竟就心疼起來不成?」西城侯夫人見如月還為顏寧擔心,想到顏寧這媳婦兒終於有望,便忍不住笑著說道。

  如月紅了臉,轉到了老太太身後並不說話,心裡卻有些為難。

  這個……據說顏三公子傷的是屁股……太勞累,會不會……

  這地兒的傷口若是裂了滲出血來,部位……很叫人遐想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5:49

第60章

  魏國公府四姑娘特別憂愁,恐丟人。

  只是看在未來的婆婆眼裡,就是對自家兒子的關心了。

  這是個美麗的誤會,並且看起來,會一直誤會下去,叫顏家三公子感激莫名。

  面上帶著歉意的淺笑,如月躲在了老太太的身後,看著西城侯夫人與老太太說笑幾句,知道今日上門的時機不對,告辭而去、她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妹妹與自己說話,方才繃不住,露出了幾分複雜與撼動。

  「什麼叫,三叔與他說了?」看著從母親的懷裡爬出來,眼下卻努力拱進了堂兄的懷裡偽裝受了驚嚇害怕得不行的小白花兒的妹妹,看她一邊抱著垂著睫羽憂慮得容色暗淡的魏燕青,轉頭與自己小聲兒說的話,如月心裡不知叫什麼撞了一下,有些酸澀,卻又有些說不出來的羞愧,隻忍住了心裡有那莫名的情緒,她握了握手,方才顫抖地說道,「他知道,父親對我……」

  那個人,知道魏國公對她沒有什麼喜愛,不能給他帶來助力,也願意娶她?

  而不是,只為了魏國公的權勢,就如尚書府那樣兒,只是為了她?

  那她之前對他的那些有些戲謔的念頭,豈不是在侮辱他?

  就算對顏寧並沒有什麼心動,然而辜負一個對自己確實有心的人,如月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父親想試試他,況若日後他知道了,再對四姐姐不好,豈不是要辜負了姐姐一生?」

  肥仔兒抱著堂兄纖細的脖子板著手指小聲兒說道,「他有心,是個好人呢,四姐姐多看看他,不要把心關上,錯失了對自己真心的人。就算,」見如月張了張嘴,如意便認真地說道,「就算日後他變心了,那咱們再謹守心門就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四姐姐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小小的年紀,胖嘟嘟一團,卻說出這樣的大道理來,如月卻笑不出來,有些慌亂。

  「不然若他真心,四姐姐想必心裡也愧疚,不如給他一個機會。」如意笑嘻嘻地說道。

  「他比蘇家那個像個人多了!」如玉就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這說的就是蘇懷了,如意對蘇懷行事並不會多做評價,左右與自己關係不大的人,何必關注呢?

  就如同這一回,西城侯府都上門,可見京中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如畫,竟然到現在都沒說回來,甚至連叫個人來問問都沒有。

  如意不明白曾經和和美美的姐姐為什麼會在嫁人之後變成這樣兒,只是也只能說如畫愚蠢,從來沒有走到明白道兒上去。

  這時候,哪怕心裡忌諱極了如月,也該回來拉攏姐妹,討好祖母,做給世子魏燕青看,日後好拿國公府做靠山呀。人都得罪完了,日後如畫若有個什麼,哭都沒有門哭去,誰會幫她呢?

  不過此時不愛想她,如意等雖然累的不行,卻也想知道宮中對今日之事究竟是個什麼章程,便都強打精神等著。

  果然到了晚上,日頭都落了下來,就聽見外頭探聽的下人一臉蒼白地進來,見了老太太等人,竟腿一軟就跪下了,磕磕絆絆地說道,「宮,宮裡頭傳出話兒了,晉王切碎了十幾具當時寺內的屍體,發現了蛛絲馬跡,陛下,陛下已經扣住了趙王燕王楚王三位皇子,定了罪,賜死了。」

  晉王真是個看著和氣爽快,緊要關頭靠得住的人,一人一把刀,真是拿那些屍體面不改色地親自切碎了一點一點地找,還真找著了屍體上一些線索,直指三位庶出的皇子。

  「認罪了?」老太太急忙問道。

  「皇子們已經認罪,確實是他們做的,說是想最後一搏,實在是後頭還想跟著刺殺七皇子的,沒想到在寺內就碰了釘子。」

  庶出的皇子本沒有大位的希望,況還有個威勢赫赫的晉王,這三個見七皇子風光得很,禹王眼瞅著因貴妃又起來了,就想一網打盡,到時候文帝沒了這麼多的嫡子嫡孫的,怎麼也該想到他們,這也是破釜沉舟的意思了。只是沒有想到,想得很美,一個都沒得好兒。

  據說張皇后還在宮中嚇得跳腳兒呢,七皇子叫她拘在宮中都不叫出來了。

  文帝雖然定了兒子們的罪,到底是親生兒子,命也差點兒跟著一起去了,眼下還病歪歪的。

  「陛下這一次,竟這樣利落?」文帝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不然不會在儲位上鬧不明白,後宮也亂七八糟的,沒有想到這一回說殺就殺連個磕絆都沒有。

  老太太心中有些感慨,有些迷惑,見這下人還在自己面前垂頭等著問,便皺眉道,「此事,為何是晉王出頭?」按理說,晉王是應該願意看見這群嫡皇子掛掉的呀,她遲疑了一下,卻想不明白,便轉著手腕兒上的佛珠緩緩地問道,「還有什麼?」

  「廣平王帶著許多宗室入宮,方定了皇子們的罪。」

  這一回皇子們玩兒大了,自己覺得沒什麼,卻把宗室給嚇壞了。

  這逮著機會就人道毀滅就太凶殘了啊,今日是禹王妃在皇家地頭兒都能叫人捅幾刀,過了別日,若是宗室家的那誰誰誰叫皇子們不爽了,是不是也得如法炮製,逮個機會就宰了他們?

  人身安全得不著保障,這才是最叫宗室驚恐的,因此是決不能饒了這幾個皇子,有為禹王妃討個說法的意思,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怨不得,還有什麼?」老太太這才明白為何文帝這一次這麼利落,微微頷首,又問道,「幾家王府……」

  「貶為庶人,王府收回。」這下人想到大晚上的各家王府的女眷們哭哭啼啼抱著子女被趕出來,走投無路的樣子便覺得渾身發冷,見老太太歎息了一聲,便訥訥地說道,「有些剛烈的,已經吊死在王府裡,有些有子有女的說要回家中去,只是……」

  帶著罪王的兒女,誰家敢叫閨女回來呢?這都是麻煩,這時候就現出禹王妃的好來了,禹王妃上書與文帝說,前頭男子的事兒,與女眷有什麼相干呢?稚子更是無辜,她不能逼著人家娘家接納這些從前的妯娌,卻願意……

  「再說一遍。」聽見禹王妃的仙招兒,老太太臉都木了。

  這下人的臉也有些木。

  禹王妃說了,聽說父皇您想要給咱們家王爺雙親王的俸祿,這是對我家王爺功勳的肯定,真是多謝了,不過咱們都是一家人,不吃獨食兒,眼下妯娌們這樣艱難,求陛下允許,日後禹王殿下的這些俸祿,禹王府一點兒都不要,全都當做妯娌們的生活費。

  雖然銀子不多,卻是做嫂子的心意與對侄兒們的一番慈愛之心,萬萬不必推辭,想來禹王殿下雖然遠隔千山萬水,卻也與妻子是同樣的心的。

  文帝陛下……被感動得老淚縱橫,連聲贊禹王妃仁義,心胸寬大……叫刺殺了一回還能對仇人家的妻子兒女這樣照拂,這不是心胸寬大是什麼呢?慈悲,總之什麼好聽就誇禹王妃什麼,直把禹王妃誇上了天,成了天下女子效仿的楷模了,又大筆一揮賞了禹王妃一個封號為賢,如今都稱一聲賢禹王妃了,雖然這叫起來有些怪,卻是皇帝陛下對兒媳人品的肯定,實在是極好的。

  禹王妃再三推辭,言說自己的德行尚不足文帝這樣誇讚,只是文帝卻更喜她謙遜,對她越發優容。

  晉王在這時候就見縫插針,把自家父皇的目光轉到了一側扶著母親謝恩的禹王府長子楚白的身上,表示這個是禹王妃親兒子。

  文帝老得不行,對楚白的印象不深,況禹王這麼多年不肯請立世子,無人提醒,他都不記得了,不過楚白是嫡子,又是長子,他如今想起來長子王府還沒有世子,又見這楚白是禹王妃所出,那品格就不必說了,定然極好的。

  為了兒子的王府後繼有人十分欣慰,文帝一時感動極了,拉著楚白這孫兒的手說了許多的慈愛的話,見他文質彬彬風雅英俊,又有遇到這樣的大事依舊沉穩鎮定,便覺得孫子太好了。

  這麼好的孫子,自然是要給個名分的,還是做世子罷。

  如今,禹王府多了一位世子殿下。

  這短短才幾個時辰,宮中竟然唱了這麼一台大戲,如意聽得都傻眼了,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於是……」她訥訥地說道,「大表哥,做了世子了?」她多少明白禹王為何不立楚白做世子,一則是因為了韋氏日後若是有兒子,早立世子就擋了自己真愛的路,況禹王是有大志向的人,若王府世子早立,日後若禹王真有登基那一日,王府的世子,是不是就得升級做太子?

  因這個,楚白才是個白身,只是眼下文帝親筆封了他做世子,日後禹王想要廢他,只怕就要做不到了。

  廢了這個兒子,就是與文帝過不去,這不是說文帝的眼光不行,不是不孝麼。

  「你姨母,從來都是極聰明的人。」老太太對禹王妃竟然撈了這麼多的好處,心裡一鬆,便與魏燕青歎氣道。

  禹王妃這一手做得極好。

  不然,文帝死了三個兒子,日後怎麼會不遷怒罪魁禍首的禹王妃?怎麼會有禹王妃的好日子過?如今看似捨了王府的一點好處,卻得了文帝的諒解與喜歡,這買賣不虧。

  說不好聽些,少了好處的,也不過是少了雙親王俸祿的禹王罷了,不過榮耀還在禹王府的頭上,實惠的卻真沒有了。

  「姨母行事,若是別人,只怕是想不到的。」禹王妃這一連串兒的戲一氣呵成完全沒有半點破綻,噁心了禹王,討好了文帝,斷了韋氏的希望霸住了自家王府,又給自己添了榮光,連帶兒子的世子也下來了。

  魏燕青想到這個,便輕歎了一聲,修長溫柔的手指摸了摸包子臉鼓鼓的如意的小臉蛋兒輕輕地說道,「雖然富貴險中求,可是,我卻想叫姨母,叫表哥,叫妹妹平平安安的。」這樣驚心動魄的事兒,他真是不想再聽見了。

  「如今也算是好了,大事落定,旁的都是小道。」老太太便溫聲道。

  禹王妃最大的事兒,就是楚白的世子位,如今塵埃落定,旁的,如韋氏如何蹦躂,那都不必看在眼裡了。

  算什麼呢?

  再寵愛,也只是個妾,只是庶子,想要榮耀,上頭嫡妻嫡子壓得住,別想了。

  如意呆呆地聽著,覺得心裡為禹王妃和楚白歡喜,又覺得鬆了一口氣去,卻忍不住與那個下人問道,「表哥,廣平王世子呢?」

  楚離,也是吃了大虧的,在生死上走了一圈兒的呀,她心裡雖然記掛禹王妃,卻想知道楚離是不是安好。

  「廣平王親自入宮,陛下自然要給廣平王府交代,世子彷彿有賞賜皇莊園林等等……」這下人對別人知道的不多,便遲疑地想了想說道。

  「沒有別的麼?」如意便有些失望地問道,「沒有誇表哥些什麼麼?表哥一直護著王妃與我,英勇極了,自己都不顧及自己的。」她就覺得,文帝有些偏心。

  這下人見如意有些不高興,搖了搖頭。

  「回頭,你多誇誇他,也與在宮中是一樣兒的。」魏燕青摸著有些不開心,咿咿呀呀點心都覺得不香甜了的妹妹的頭說道。

  這個建議倒是極好,如意眼睛亮了,用力點頭抱著堂兄的脖子小聲兒說道,「他,他是小九兒心目中的大英雄!」

  她說完,捂著嘴咯咯地笑了,眉開眼笑彷彿十分歡喜,魏燕青看了看這個心裡歡喜的妹妹,正要微笑一下,目光就落在她的方才沒注意的金項圈兒上,見了這項圈就一皺眉,摸起來細細看了看,之後對上妹妹疑惑的眼神,遲疑了一下便問道,「表哥給的?」

  「他說這個好看,叫我天天戴。」如意扭著小身子與堂兄炫耀。

  丫頭們上來把安神茶都給主子們端來,如意就著魏燕青的手咕嚕咕嚕喝了兩口,就有些困了。

  「你喜歡,就戴著罷。」見肥仔兒已經坐在自己懷裡揉眼睛撅嘴巴,也知道妹妹這一日十分艱難,魏燕青遲疑了一下,還是揉了揉妹妹的頭,只是見她依戀地拱在自己身邊,便含笑問道,「今天,睡哪裡?」

  他叫如意摟著不撒手,到底有些心軟,便帶著妹妹回了她的那個小樓兒,卻見肥仔兒利落地爬上了隔壁如玉的床,憑她怎麼踢都不肯下去,還抱著如玉拱來拱去。

  「滾下去!」見魏燕青換了衣裳也進來,如玉鼻子都氣歪了,誰,誰跟這哥哥這麼好了!

  「睡!」肥仔兒聞到熟悉的香氣在身邊,利落地滾到這個溫暖的懷裡,揪著堂兄的衣裳幸福地睡了。

  如玉瞪了瞪側坐在床邊靠著,懷裡抱著肥仔兒閉目養神的美少年,恨恨地往床裡去。

  魏燕青眼角的餘光落在這個妹妹有些倔強,有些顫抖的肩膀上,歎息了一聲,到底伸手把她攬過來了些,輕輕地拍了拍。

  「你真是太佔地方了!」床突然彷彿變小了,魏八姑娘恨恨地,不得已地抱住了這兄長的手,扭頭哼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6:15

第61章

  這一覺如意睡得很安心。

  雖夢裡頭刀光劍影無數的血光,然而她只要一感到害怕,就會有一隻溫柔的手在慢慢地拍打她,彷彿是在安慰她,叫她心裡安穩。又有不知為何,楚離那張妖艷的,卻叫人心裡不知為何感到安穩的臉總是在她的夢中。

  他抱著自己,摟著自己,面上是一往無前的冷靜,卻會牢牢地護著她,叫她感覺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必害怕。

  她是叫如玉的哭聲驚醒的。

  小小的,漂亮精緻的女孩兒縮在她的身邊,抱著魏燕青的手,哪怕是睡著,也閉目落淚抽噎,不知是哭白日的驚恐,還是父親母親的冷落。

  「大哥哥。」如意不敢搖醒姐姐,揉著眼睛拱了拱抱著自己的魏燕青。

  這個姿容秀美絕倫,眼神彷彿春水的少年,似乎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在她與如玉害怕的時候,就摸一摸拍一拍,告訴她們還有人在。

  「她……」魏燕青怔怔地看了閉著眼睛縮成一團的如玉,口中輕歎了一聲,卻還是叫如意伏在了自己的身邊,把這個自己從前並不喜歡,往後也應該不會很喜歡的妹妹抱在了懷裡,聲音溫柔地在她耳邊輕聲安撫。

  似乎是他的溫柔叫如玉感覺到,她擰了擰身上的精緻繡暗紋的裡衣趴在了魏燕青的懷裡睡了過去,之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音,見她睡得沉了,魏燕青心中一歎。

  「大哥哥,休息。」肥仔兒不困了,在錦被上默默地打了一個滾兒,拱到堂兄的身邊依偎在他帶著清香的懷裡小聲兒說道,「小九兒,小九兒照顧八姐姐。」

  「你年紀小,不好熬夜。」魏燕青輕輕一笑,目光複雜地看了看懷裡睡得微笑的如玉,閉了閉眼。

  今日大概只是這兄妹倆今生唯一的親近,日後,他依舊會遠著她,也依舊不會喜歡她。

  或是,他只是可憐她。她還這麼小。

  「大哥哥是不是為咱們害怕了?」如意摸了摸堂兄修長的,卻冰冷的手小聲兒說道,「那時候真嚇人,可是叫表哥護著的時候,小九兒覺得,他一定不會丟下小九兒不管。」她吸了吸鼻子,見魏燕青漂亮的臉詫異起來,俯身看著自己,想了想便小聲兒說道,「他總在小九兒眼前,可真奇怪。」

  可是她心裡有些難受。這麼喜歡的美人表哥,大概,對她也不過是養一隻寵物兒一樣罷?

  可是她覺得,他眼下喜歡著她,就夠了。

  誰童年的時候沒有遇到一二個叫小心肝兒砰砰跳的美少年呢?只要明白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只是表妹,就足夠了。

  「表哥待你好,是他的心,小九兒日後不要辜負他。」魏燕青也實在感激楚離這一回叫如意平安,溫聲說道。

  「禹王妃娘娘,這一次是不是逢凶化吉了?」雖然禹王妃得了一個賢字,不過如意覺得念起來怪怪的,便依舊用從前的稱呼來喚她。

  見魏燕青想了想微微頷首,她便捏著自己的胖手指小聲兒盤算地說道,「大表哥做了世子啦,日後不管繼承的是什麼,都名正言順。禹王妃娘娘美名遠揚,日後,就算誰要毀她的清名,也是不能夠了,是不是?」見魏燕青詫異地看著自己,彷彿沒有想到小小的自己能想明白這麼些,如意便不安地在錦被裡扭了扭。

  「說得對,只是這些話不要與別人說,知道麼?」魏燕青雖然覺得神童是個美名,然而卻會成為眾矢之的,並不想叫妹妹有這麼一個慧名。

  從來叫人萬眾矚目的,又幾個好下場呢?

  「可憐八姐姐。」想到如今杳無音訊的魏國公,還有恨不得知道禹王妃一家全滅對閨女卻忘了個精光的張氏,如意歎了一聲,伸出了自己的小胖胳膊把姐姐給抱住,用自己軟乎乎的小身子拱了拱姐姐。

  她已聽見看見了這一幕的美人堂兄輕笑了一聲,小心肝兒被迷得一塌糊塗,若不是今日有如玉的事更要緊,恨不能撅著嘴巴在堂兄白皙的臉上啃兩口,此時遺憾地小小地歎了一聲,四仰八叉地睡了。

  第二日如玉醒來的時候,就見自己窩在討厭的兄長懷裡,一隻肥仔兒睡得霸道忘我地跟自己並排,頓時臉青了。

  她自然還記得夢中那溫柔的聲音,只是叫魏燕青看見自己軟弱的樣子,就太丟臉了。

  急忙從假寐的魏燕青懷裡翻出來,如玉目光複雜地看著魏燕青一臉疲憊,顯然是一夜沒睡,動了動嘴,在兄長張開的清明的眼睛裡偏頭說道,「容顏不整,太難看了!」

  「八姐姐,」肥仔兒叫姐姐吵醒,傻笑了一聲,翻身撲倒在了姐姐的身上。

  多虧廣平王默默的節食貢獻,因剩下的口糧都歸了肥仔兒,眼下九姑娘更圓潤了些,壓在魏八姑娘的身上,頓時叫後者猛地翻了一個白眼兒!

  「滾下去!」一口氣不來滿天神佛都在眼前晃了的八姑娘垂床,把蠢妹妹踢下去,見魏燕青已經換了衣裳對自己微微頷首,儀態翩翩地走了,動了動嘴角,伸手彷彿想拉住他,卻到底沒有說什麼,隻命許多的衣裳靚麗的丫頭進來服侍自己與還在錦被裡打滾兒的如意穿了衣裳。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不似昨日那樣不安慌亂,哼了一聲,便拉住了哼哼唧唧喊困的如意往小樓下頭去。

  走到小樓的花廳,如玉一怔。

  魏三與徐氏一邊一個歪坐在椅子裡,衣裳都是昨日的衣裳,撐著頭彷彿是在睡著。

  「三叔,三嬸這是怎麼了?」如玉皺眉,轉頭與身邊的大丫頭問道。

  「三老爺三太太昨日守了兩位姑娘一夜,才歇了一會子。」這丫頭急忙輕聲道,「要不要奴婢……」

  「叫三叔三嬸睡罷。」如玉看著一臉疲態的魏三夫妻,抿了抿嘴角,低聲叫人取了簇新的錦被來惦著腳尖兒輕輕地蓋在了長輩的身上,轉頭看了看如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往後,咱們倆要一直很好,知道麼?」她看著叼著胖手指歪頭看著自己的妹妹,認真地說道。

  「這還用八姐姐說麼?小九兒一直都知道會很好。」如意心疼地摸了摸父親母親的衣裳,卻捨不得叫醒,拉著如玉走出了小樓,看著滿目的春色,轉頭彎起眼睛說道。

  「哼!」如玉的嘴角微微勾起,卻不屑地哼了一聲兒,才走出自己的院子就見外頭許多的丫頭往來,見這些丫頭都衣裳乾淨彷彿是鄭重梳妝過,她便詫異了一下,叫人招來了一個捧著一金盤子鮮果的年少的丫頭問道,「這大張旗鼓的,是做什麼呢?」

  見這丫頭手上的果子不錯,她抬手就取了一個塞進了妹妹的手裡,見肥仔兒嗷嗚一口幸福地哼唧了一聲,便笑了一下,飛快板住了臉。

  如意隻幸福地躲在姐姐身後啃果子,扭著小身子不知多開心,「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娘娘早兒上投了帖子,如今已經到了。」這丫頭一臉興奮,顯然是因這兩位王妃尊貴,叫魏國公府都蓬蓽生輝的意思。

  「兩位王妃?」如玉一怔,就知道這只怕是兩位王妃為了昨日牽連了她們姐妹做個交待,便帶著如意一同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待知道其餘的幾個姐妹都已經到了,便微微頷首,又聽這丫頭在耳邊繼續說道,「英國公府,西城侯府都投了帖子,只是知兩位王妃在,因此錯開了時間。」

  她目光落在如玉的平靜的臉上,只覺得她雖小卻氣勢驚人,越發不敢隱瞞地說道,「昨夜深夜宮裡七皇子送了八姑娘九姑娘東西出來,只是老太太說晚了,因此未叫姑娘們知道。」

  「還有什麼?」如玉便繃著臉一臉正經地問道。

  「晉王府昨夜丟進來隻極好看的八哥兒,說三老爺知道為了什麼,還有廣平王府……」這丫頭目光閃爍地說道,「送來了好大一車肉,說廣平王說的,給九姑娘壓驚。」

  這丫頭哪怕聰慧,愣是沒想明白廣平王為什麼會覺得肉會給自家九姑娘壓驚。

  「這倒是親近的意思了。」如玉聽著,面色不改地問道,「蘇尚書府上呢?」

  她這一問,這丫頭臉就有些不自在,目光四處看了看,彷彿不敢說。

  「賞你了。」如玉見她膽小,抹了手上的一個雙龍搶珠的金戒指丟給了這丫頭,見這丫頭捧著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哼了一聲說道,「你只說自己聽見的,旁人,也不會知道你與我說了什麼。」

  她又丟給這丫頭一個戒指,見她咬了咬牙,方才低聲說道,「尚書府今日早上遣人來問,只是奴婢們聽主子身邊姐姐們的意思,彷彿是尚書夫人擔憂,雖也帶著五姑奶奶,卻……」

  只怕如畫的探問,不是那麼真心了。

  「我就知道,她生來是那樣的性子,如今嫁了人,越發往渾濁上去了!」如玉便與如意抱怨地說道。

  肥仔兒正啃著果子滿臉幸福,聽到了這個便不在意地說道,「左右不是要緊的人,八姐姐何必巴巴兒惦記她呢?眼下有許多人愛惜咱們,咱們哪兒有時間計較這個?日子過不能往美裡過,還有什麼趣兒。」

  既然如畫不討喜,那就不要在與她有什麼聯繫,莫非平日裡越噁心反倒要惦記,叫自己吃不下飯?魏九姑娘已經惦記金大腿他爹給的肉了,砸吧了一下嘴兒眉開眼笑地說道,「咱們今日,燉肘子吃罷?」

  「你就知道吃,胖成這樣,日後會嫁不出去!」妹妹如此沒心沒肺,八姑娘氣壞了。

  「再胖,也禍國殃民,人見人愛來的。」肥仔兒挺了挺胖肚皮,與姐姐糾結了一下關於小肥肉與嫁的出去之間的聯繫,這才嘰嘰咕咕鬥著嘴往上房去了。

  到了上房,她就見老太太房中,神采飛揚的廣平王妃與美艷絕倫的禹王妃正與老太太對坐說笑,雖然是皇家王妃,在老太太面前卻持晚輩的禮。

  眼下廣平王妃依舊是璀璨的金環束髮,一把青絲高高地懸在腦後神采飛揚。禹王妃一身的極素淡的青色繡著白色小花兒的宮裙,雖素淨許多,卻越發眉眼嬌艷奪目,卻露出了幾分低調的優雅來,她彷彿與老太太說到了有趣的地方,微微一笑,仿若明珠生輝。

  如意敏銳地發現,張氏沒在。

  「從前常來與您請安,只是後頭……」禹王妃美艷的容色微微一黯,低聲道,「我就再難往這府中來了。」

  「原是我家對不住你們。」老太太明白禹王妃痛恨魏國公,若不是今日必要,斷斷不會上門的,想到那個年輕逝去的美麗的女子,也有些感慨地說道,「當年……不說了……」

  她歎了一聲,握住了禹王妃的手,十分愧疚。

  「您待她從來慈愛,我謝您還來不及。」老太太確實是個十分和氣慈愛的婆婆,親娘也就是那樣兒了,禹王妃心裡是感激她的,急忙安慰地笑著說道,「別人是別人,您是您。」

  她嘴角一頓,想到昨日在宮中面對文帝時自己的那些話,許久之後眉眼兒舒展地笑著說道,「我與父皇面前說了幾個丫頭臨危不懼,有情有意,陛下說,想見見這幾個孩子。」她看見幾個女孩兒都在,便笑了。

  「是要陛見的意思?」老太太心中一動,竟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頓時驚喜。

  在文帝面前走一朝,若是再得一句誇讚,這幾個孩子日後的婚事就不必愁了。

  「是。陛下的意思,今日就叫我帶著入宮去。」禹王妃微笑說道,「另有英國公府的小姐也是要過去的,英國公該回去傳話兒了。」

  「極好,到時,就請王妃看顧了。」從前禹王妃雖然也心智過人,卻沒有昨日這一刀之狠,老太太知她隻這一次就已經鋪就了自己的賢名,心中一定,越發願意交好。

  「您放心,這幾個孩子都是難得的,我是極愛的。」禹王妃一笑,便撫掌叫人端了簇新的衣裳與首飾上來與幾個女孩兒。

  如意自己有楚離給自己的小衣裳,只是探頭探腦沒有見到美人表哥,便忍不住有些掛念的意思了。

  見她板著胖手指目光茫然地站在地上,一旁也翻看自己手指無所事事的廣平王妃眼睛亮了,上前就撈起了肥仔兒來,捏了捏這軟乎乎的小肥肉兒頓時幸福得不得了,又見她一點兒都沒有不高興,還扭著小身子對自己豁牙討好地笑,妄圖往自己懷裡拱,越發地想拐回自己的王府。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在這肥仔兒身前十分眼熟的金項圈兒上掠過,卻隻裝沒看見,壓低了聲音,用邪惡的表情對一臉純良的肥仔兒問道,「我家王府……進上了些飛龍肉,知道什麼是飛龍麼?鮮美無比呀……」

  她應景兒地吸了吸口水,就聽見懷裡的肥仔兒與自己一起吸口水,這才挑眉問道,「要不,九丫頭陪我,在王府住幾日?」她見肥仔兒對著胖手指遲疑起來,便哼笑了一聲道,「只有十隻,過期不候。」

  「小九兒,小九兒……」肥仔兒被饞得小心肝兒縮成一團,只是恐叫眼前美麗的王妃看破自己是個吃貨,便嚴肅地握著小爪子說道,「王妃受了驚嚇,小九兒好好照顧王妃幾天!」

  她真是這世上最溫柔善良的肥仔兒了!

  「可歎我家阿離,也吃了驚嚇,需叫人陪伴呀。」廣平王妃目光一轉,掩了掩眼角,努力偽裝柔弱。

  只可惜素來她素來強悍,實在不適合走柔弱風,禹王妃看了她一眼,被刺激得渾身發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7:06

第62章

  魏九姑娘饞得不行,左顧右盼恐叫人看出來自己是隻饞嘴的肥仔兒。

  雖然如此,只是她還是很矜持地,撲進了廣平王妃的懷裡。

  老太太雖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卻說不出來怪在什麼地方,又見禹王妃雖然對自己尊重,卻看樣子實在很不喜歡留在魏國公府,急忙叫幾個丫頭換了衣裳,重新梳洗頭面,將自己打扮起來方才跟著禹王妃一同往後宮去了。

  才要出門的時候,禹王妃就與十分不高興走過來的張氏來了個臉兒撞,只是禹王妃對張氏這等賣了還給魏國公數錢的蠢貨完全不看在眼裡,隻越過了冷笑一聲的張氏,揚長而去。

  「小人得志!」見禹王妃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張氏氣壞了,追著唾了一口。

  沒有想到禹王妃竟然會翻身,還炫耀到了魏國公府裡來,莫不是還要尋仇?!

  到底心虛的張氏目光游弋了一下,見老太太目光冷淡地看過來,急忙上前笑著問道,「也不知兩位王妃怎麼就踏了咱們這賤地兒!」

  對她這不知在鄙夷自己還是鄙夷別人,著三不著兩的話,老太太隻無視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道,「預備好了?明日,你便出府跪經去罷。」

  這話就叫張氏挨了當頭一棒,然而見老太太並無轉圜的意思,她心裡微動,卻還是賠笑說道,「八丫頭這瞧著不舒坦……」

  「再不舒坦,你昨日去了哪裡?」魏三夫妻守了兩個小丫頭一晚上,就怕生出什麼來。二老爺眼下還在床上病著呢,蓋因知道自家閨女遭了無妄之災,如馨還未如何,二老爺自己卻嚇得病了,昨天晚上請了太醫過府,說是一股子急火兒,極要命的。

  老太太心裡對長子長子媳十分失望,頓了頓便問道,「你們老爺呢?一晚上沒有回來,你竟安之若素,問都不問?!」

  「國公爺在外頭忙著,我怎敢打攪。」張氏便笑著說道。

  她對魏國公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魏國公後院有許多的通房姬妾,只是她可是魏國公的真愛,不是真愛,魏國公也不會非要逼死前頭那個娶她進門,又與她生了兩個閨女呀。

  雖然後院妖精們有些礙眼,不過張氏還是明白魏國公對自己的心的。

  「你小心著些,我怎麼聽說,他外頭有了相好兒的女子?」老太太禍水東引,哪怕是壞了魏國公的名聲,當然,這兒子眼下也沒有什麼名聲了,也得叫兒子多與張氏糾纏,少在外頭整陰謀禍害了魏國公府。

  她看著張氏花兒一樣的容顏,看著她頭上奪目的鳳釵,心裡哼笑了一聲緩緩地說道,「魏國公府不拘有幾個妾,只是,斷斷不許有不清白的外室!」她厲聲與張氏道,「你是正經的國公夫人,就看住了你們國公爺,不許叫他做叫家門蒙羞之事!」

  她突然聲色俱厲,叫張氏唬了一跳,卻不明白這究竟是因何而起。

  「知道了。」她應下了,心裡卻已經生出了幾分對魏國公的疑惑。所謂無風不起浪,老太太怎麼會說出不清白的女子這等事呢?不過眼下老太太叫她趕緊跪經去,倒只能將此事延後好好詢問一二。

  張氏匆匆地走了,如意此時叫廣平王妃抱著上了一架高大奢華的朱輪大車,就見裡頭十分寬敞,下頭鋪著厚厚的毯子,兩個美麗婀娜的丫頭跪在車中服侍,素手輕抬,手中持著青色的瓷杯送上了茶水,肥仔兒傻笑地喝了,見幾個姐姐都屏氣輕聲地坐在車中,也露出了端莊的模樣兒來,坐在廣平王妃的膝上把一雙肥爪兒放在自己的腿上,目不斜視,看著就是名門淑女。

  禹王妃看這肥仔兒嚴肅臉,忍不住笑了。

  「你呀。」她輕輕推了推廣平王妃的肩膀笑道。

  廣平王妃也眉尖兒飛揚,臉上帶著笑容。

  她膝下只有楚離一個小子,還從小兒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性子,做娘的自然不嫌棄他,不過到底不如眼下這胖嘟嘟的小丫頭可愛。

  廣平王妃早就想養一個閨女了,只可惜自己肚皮不爭氣,又斷斷幹不出再搶別人一個女兒這種沒天良的事兒,因此十分遺憾。如今,一個胖嘟嘟的肥仔兒就在眼前,廣平王妃怎麼會錯過呢?她垂頭摸了摸如意的頭,轉頭與禹王妃笑著說道,「這個,該是我的了。」

  當年,若不是禹王這畜生上書文帝過繼了楚離,她與廣平王本意是夫妻死後,將王爵歸還的。

  「沒人與你搶。」禹王妃便笑道。

  廣平王妃果然歡喜,一路逗著如意說話,見這肥仔兒一臉嚴肅拱手裝小大人兒,聲音還帶著奶味兒,卻還妄圖說大人的話,然一餵給點心又憨態可掬,賊兮兮一邊啃點心一邊偷看她與禹王妃的神色,越發覺得有趣兒。

  英國公府的女眷在宮門口與禹王妃等人匯合,一同往後宮去了。

  如意跟著禹王妃搖搖擺擺地邁著小胖腿兒走在後宮的一條十分清幽的小路上,到處都是山水綠樹,彷彿很大的園林。

  這是她人生之中第二次入宮,卻見這景致與第一次進來時不同,皇家的繁華氣象叫人心中生出敬畏來。沿著這條小徑一直前行,前頭點頭哈腰的兩個內監便將眾人引到了一處修繕精美,如同畫裡仙宮般的所在,眼見這一處宮捨美不勝收,如意被開了一把眼,仰著頭看著這宮殿之中的金光閃閃,默默地覺得皇家敗家。

  一層層的宮人引著眾人進去,這一回哪怕是禹王妃,都肅容了起來。

  如意就聞到這宮室之中隱隱傳來了苦苦的藥味兒,卻低頭屏氣不往各處亂看。

  立在宮中不大一會兒,她就聽到了後頭的宮室之中,傳來了十分清淺優雅的腳步聲,之後一縷香風從身邊而過。她心中微微一動,只看見了一雙繡著金線與碩大珍珠的宮鞋,還有一條隨風飄揚的腰帶,之後,就聽見了一把柔弱的聲音道,「都不必多禮。」

  她一抬頭,就見那一日圍觀過的貴妃面上帶著和氣的笑容看著兩府的女孩兒,目光如水,又帶著幾分擔憂地掩面傷心道,「陛下身子……」

  「父皇身體安康,貴妃不要做晦氣之事。」禹王妃淡淡地說道。

  她對貴妃一臉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貴妃面色微變,面上卻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她生得溫柔秀美,卻又有些違和,如意對貴妃究竟是內裡藏奸還是真是個好人沒有什麼興趣,也生不出什麼冷淡來。

  她也沒有資格冷淡。

  因瞧見禹王妃對自己不待見,貴妃便有些訕訕的,只是臉色卻轉得極快,轉眼便柔聲道,「陛下叫幾個丫頭進去。」

  她目光落在了最前頭生得最美的宋雲玉面上掠過,瞇了瞇眼方才笑著說道,「本宮聽說,昨日正殿大火,宋家大姑娘是最後出來的?本宮聽了,心裡欽佩得很。」她微微一頓方才掩著唇角笑著說道,「也怪世子,偏要與姑娘往寺中去,險些連累了姑娘。」

  「是小女一意出遊,並不是世子的過錯。」宋雲玉福了福說道。

  這其中的世子,自然是才榮幸晉級的禹王府世子楚白了。

  「大姑娘實在心胸寬闊。」見她庇護楚白,彷彿對楚白十分有意,貴妃一雙染了水仙花汁子的手一握,片刻鬆開,柔聲笑道。

  如意生得小,又因年幼立在姐姐們之後,抬眼就看見了這一幕,頓時就在心裡默默地對這貴妃存了厭惡。

  「一會兒,按規矩給陛下請安,知道麼?」貴妃對宋雲玉說的話意味深長,禹王妃卻並沒有想過叫楚白迎娶宋雲玉,避開了這話與幾個女孩兒提點道。

  心裡有些不喜貴妃生了先皇后的臉卻一臉算計,禹王妃微微頷首,便帶著女孩兒們往後頭去,就見宮室之後依舊是十分寬闊的內宮,一個一身明黃,歪在軟榻上的年老的帝王咳嗽了幾聲看了過來,見是禹王妃,面上便露出了幾分溫和,顫巍巍地問道,「就是這幾個丫頭?」

  幾個女孩兒急忙給文帝磕頭,衣裳釵環不響,進退有度。

  「昨日之事,委屈你們了。」文帝聽說了這幾個女孩兒行事,見宋雲玉立在最前,指著她笑道,「這個朕記得,是英國公府的丫頭。」

  他老眼昏花也記不得誰,又聽了一回昨日的故事,便讚道,「都是十分仁義的好丫頭,英國公與魏國公,外可興邦,內持家有道,教養出的好女兒們,也是閨中女子的典範。」他往死裡讚了一把幾個女孩兒,這才話音一轉地說道,「朕的那幾個逆子……」

  「她們知道什麼呢?心底純良,從來不記得之前的。」禹王妃便柔聲道。

  文帝定要贊兩府的女孩兒,還親自召見本就是做給別人看的,見禹王妃與自己台階兒下,便滿意地看了這個兒媳一眼。

  「陛下瞧瞧八丫頭?」張皇后今日一臉憋屈地立在文帝的身邊服侍,她渾身上下都不穿艷麗的衣裳了,恐突然死了三個兒子的文帝不快,然而見宋雲玉等女出彩,到底有些不甘,眼珠子一轉便笑著與他指著如玉說道,「八丫頭常來宮中陪伴臣妾,最純良可人的性子。臣妾也時常教導她許多的道理,叫她謹守言行。陛下瞧瞧,是不是極好的丫頭?」

  她拉了如玉出來,卻也顯擺了自己。

  不要怪張皇后拿如玉說事兒,從貴妃承寵,她就很少在皇帝眼中了。

  就如眼下文帝身子不舒坦,她要看望,卻要來貴妃的宮中。

  還是文帝短短幾日,為貴妃精心修繕的宮室。滿後宮的錦繡奢華都匯聚於此,倒叫皇后宮中成了次一等的。

  「你也很好。」文帝如今兩個喜愛的妻子都在身邊欣慰無比,況貴妃與張皇后在他身邊的時候,真是姐妹情深十分和氣,他覺得自己是個有福氣的人。上古賢明的君王有娥皇女英,如今他也不差什麼了。

  有福氣的人自然也希望別人有福氣,他努力往下看了看,見一個小女孩兒上前,生得十分漂亮,便笑著與張皇后說道,「賞,賞她!」

  張皇后果然大喜,叫宮人賞了如玉,之後便不再開口,只對迎面進來的貴妃挑眉一笑,又與文帝歎息道,「小七聽說陛下難過,心裡難受得什麼似的,如今正跪在佛堂裡,只求叫陛下早些好起來。」

  她見文帝一臉動容,還掙扎著想起來,便急忙扶住他嗔道,「您也歇歇!若小七知道您如此任性,回頭,又要難過了。」她本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又宜喜宜嗔,果然就叫文帝握了握她的手。

  貴妃急忙上前,拉著文帝的衣袖也柔聲勸道,「可不是……別說七皇子,就是臣妾……」她含淚與轉頭憐惜看著自己的文帝柔聲道,「臣妾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你們為朕的心,真是叫朕……」文帝覺得自己真是太有福氣了。

  「此事,是不是叫禹王殿下知道呢?」貴妃便和聲道,「臣妾想著,做兒子的,如何會不掛念父親?哪怕禹王殿下遠在關外,孺慕陛下的心定有的,這知道因自家的緣故叫陛下這樣傷心……」

  她目光流轉投到了不動聲色的禹王妃身上,哽咽地說道,「叫臣妾說,為著陛下的身子骨兒,再委屈的事兒也得忍著呀!氣病了陛下,說起來,臣妾真的在心裡有些埋怨呢。」

  「您這埋怨,本王妃定給宗室帶到。」廣平王妃最看不得妖精,抱臂冷笑道。

  她素來任性,廣平王都要俯首的,文帝對她也無可奈何,見她的意思是要給貴妃在宗室拉仇恨,便急忙道,「貴妃這話不知輕重,是她的不是!」

  「陛下!」

  「沒有害了人還叫人委屈的道理。」文帝死了兒子不心疼?這才叫騙鬼呢。只是宗室這一回算是炸鍋了,他但凡露出一句不高興,都得反營。

  「貴妃到底年輕,哪裡有什麼輕重。」先皇后以賢德寬容揚名,張皇后見貴妃臉一變,便意有所指地與文帝笑道。

  文帝彷彿叫她提醒到了什麼,目光有些放空,帶著幾分微笑與懷念,卻鬆開了貴妃的手。

  貴妃一待,柔美的臉上露出了淒容來低聲說道,「陛下,又丟開了臣妾的手麼?」她晶瑩的目中存著幾分絕望,又帶著幾分傷感,退後了一步,靜靜地流下了淚來。

  文帝見她哭了,老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心疼,伸手握住了貴妃的手,之後拉著她的手與張皇后的放在一處拍了拍方才輕聲歎道,「你們姐妹……朕,不會叫你們再傷心了。」

  魏九姑娘百無聊賴,蔫頭耷拉腦地聽著上頭的八百年前就看膩歪的苦情戲碼,突然覺得自己蠻佩服文帝陛下的。

  一樹梨花壓海棠……

  老成這樣兒還要消受兩個美人兒……陛下,還吃得消罷?

  她心裡偷著樂,覺得陛下也是蠻拼的,也不知道眼前的這病是傷心兒子還是實在吃不消兩個美人兒了,就見門口一個錦衣尊貴的青年披著一身的血氣而來,抬眼一笑,生生透出叫人透不過氣的鋒芒。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9:01

第63章

  晉王緩緩而來,踏碎了一片的晨光。

  這英俊高挑的青年面上帶著淡淡的笑紋兒,目若寒星,如意看了一眼,卻忍不住退後了一邊,躲在了如玉的身後,探出小腦袋偷偷兒打量他。

  晉王的身上隱隱透著血腥味兒,哪怕如意知道他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卻依舊忍不住躲著他。

  唯一哪怕渾身血腥都依舊叫她心安的,彷彿也只有楚離一個。

  想到楚離,如意胖嘟嘟的臉上忍不住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探頭往晉王的身後看去,見並沒有楚離的身影便忍不住有些失望,因是在御前她不敢如在家中那樣肆意,擰了擰自己的小衣裳,糾結地看著晉王踏著悠閒的步子走到了眾人的面前,對面前榻上的文帝躬身低聲喚道,「父皇。」

  他一笑,就露出了幾分明朗來。

  「你回來了?」文帝對晉王彷彿頗為喜愛,誰不喜歡英俊清朗又聽話的乖兒子呢?

  他招了招手,將晉王喚到面前歎氣問道,「外頭,你幾個兄弟,可處置好了?」幾個庶出的皇子已經夜半就當著宗室的面兒給卡嚓了,晉王親自動的手。只是身後事該如何?如何裝殮,如何埋葬?家中的妻子兒女如何安置,那些跟著諸皇子行刺的手下該如何處置,這都是極大的問題。

  文帝雖然老了,不過也還算精神,就想知道晉王是如何做的。

  「皇兄們……」晉王親手宰了幾個兄弟,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眼下十分爽快地說道,「兒子叫以庶民禮埋在城北了。」見文帝臉兒一白,他便漫不經心地掃過了臉色僵硬的張皇后與貴妃,彈著自己衣袖上那一點點不知哪個死鬼沾在上頭的的血痕不在意地說道,「不然,日後宗室豈不是要抱怨父皇說一套做一套?」他聽了文帝的一聲歎息,便繼續說道,「多虧皇嫂……的上書,如今幾位嫂子與侄兒侄女兒的,兒臣又自己添了些銀子與宅子,好好兒安頓了。」

  他輕聲歎道,「禍不及兒女,兒臣只可憐無辜婦孺。」

  「你是個仁義的孩子!」文帝老懷快慰,覺得這兒子也不負自己這樣喜歡他了,哪裡還記得這兒子凶殘地殺了兄弟呢?見他一笑,英俊逼人,便歎氣道,「只是你古怪得很,不然,朕給你賜一個……」

  「兒臣府裡清淨自在,您隨兒臣去罷。」晉王便含笑,一雙眼瞳暗沉,輕輕地說道,「兒臣還年輕著,日後若想要娶親,自然告知父皇,只是到時,兒臣還求父皇成全。」他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皇兄們的那些屬下,不過是些逆黨,且兒臣曾聽說這些個往寺中去,殺人放火的。佛門清靜之地都叫這群東西給糟蹋了,如不嚴懲,怎對得起漫天的神佛呢?」

  「你做主就是。」又不是自己兒子死活誰管呢?文帝不理會那些謀逆之徒,此時聽見晉王不願娶親,心中一動,便越發不在意地說道。

  有了子嗣的兒子他是不敢相信了,這群王八羔子在京外就敢殺人,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摘了皇帝陛下的腦袋?且叫文帝說,晉王沒有妻子兒女,就是孑然一身,自然一顆心都在他這個父皇的身上。

  這樣無慾則剛的兒子才是最能叫文帝倚重的兒子,晉王這些年也確實忠心,叫文帝喜歡得不得了。如今見他不願意娶個王妃,也不多勸,笑呵呵地拍了拍晉王的肩膀和聲道,「朕的身邊,隻你,最不叫朕操心。」

  「多謝父皇。」晉王挑眉,見張皇后雙手發抖,便勾唇淺笑道,「兒臣,也最仰慕父皇,恨不能日日隨在父皇的身側。」

  文帝果然大悅,老懷大慰,又見晉王搶了貴妃手中的湯藥小心地吹涼,將藥餵給自己,一點一滴都是對自己的關心,越發喜悅、張皇后只看著晉王將文帝三言兩句就糊弄得這樣好,只覺得心裡咯登一聲,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七皇子。

  七皇子雖然得寵,卻並不叫文帝倚重前朝,只是做一個無知的稚子疼愛罷了。

  能被文帝做心腹看重的,只有晉王一人,如今諸皇子又被宰了個乾淨,越發地現出了晉王來,那還有七皇子什麼事兒呢?她有心想叫文帝封七皇子為王,只是七皇子還小,不知晉王與文帝說了什麼,文帝竟拒了她的請求。如今,越發地叫晉王給比下去了。張皇后瞇了瞇眼,看著面前錦衣玉帶,生得英俊無比的青年,目中就帶了幾分嫉恨。

  一個庶子,竟然敢肖想大位!

  「你不常來不知宮中事。快過來瞧瞧,像不像你母后?」晉王雖然常來,不過與貴妃臉對臉兒卻是頭一回,文帝喝著兒子給喂的藥,便決定炫耀一下自己的福氣,指著一旁的貴妃與晉王殷切地問道。

  您還記著這事兒呢?

  如意等人徹底成了佈景板,不過今日得了誇讚已經是十分榮耀之事,若說還想有個什麼一見如故皇寵加身的絕對是做夢,都是神話故事來著。

  她覺得自己累了,卻努力立足不肯動,就見前頭那英俊的青年彷彿是在微笑,目光投在貴妃的身上,目中的光亮明明滅滅,看了貴妃一會兒,直到貴妃怯怯地扭頭,這才緩緩地與文帝笑著說道,「父皇曾與先皇后朝夕相對,恩愛無比,您說像,那就是真的像。」

  「你說得對!」文帝撫掌笑道,復又歎息道,「只是,如今……你兩位母后……」

  「一家子的姐妹,哪怕當日皇后娘娘做得叫人不恥……」見張皇后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彷彿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折辱自己,晉王卻只做不見與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話不大好聽的文帝繼續說道,「先皇后是個疼愛姐妹的人,換了旁人,早就浸了豬籠了。」

  當然,也是先皇后病得要死,宰不了這無恥的狗男女了,晉王砸吧了一下嘴兒,眼角的餘光,就見禹王妃的面上彷彿露出淡淡的笑意。

  晉王精神一振!

  「胡說八道!」張皇后哪裡能叫一個庶出的皇子指著自己罵婊子呢?頓時頓足罵道。

  「兒子說了實話,卻叫皇后娘娘呵斥。」晉王委屈地與文帝抱怨了一下,方才歎氣道,「叫兒臣越發懷念先皇后的慈愛來。」

  「是啊,她原是最慈愛寧和的一個人了。」文帝也覺得張皇后越矩,歎息道。

  父子倆極目遠眺攜手暢想了先皇后的美好,就在貴妃得意地露出了笑容,覺得壓制了張皇后的時候,晉王話音一轉,便與文帝和聲道,「此處,可是父皇為先皇后打造之仙宮?」見文帝緩緩點頭,他便歎息道,「先皇后本是仙人,住得仙宮,因此才飛昇而去。父皇如今,怎能叫貴妃住呢?」

  他這般說,見文帝驚慌地握住了貴妃的手,便和氣地說道,「貴妃與皇后娘娘是宮中出名兒的姐妹情深……不如同在一宮,兒臣覺得皇后娘娘眼下的宮捨就極好,娥皇女英,才是父皇的福氣。」

  他這話一處,張皇后與貴妃的面上同時變色。

  「陛下,臣妾不……」貴妃美目含淚,知道自己叫晉王給坑了,柔柔拜倒仰頭嬌聲道,「皇后娘娘她……」

  「莫非皇后娘娘,曾傷害貴妃?不然,為何如此害怕?抑或是貴妃心中嫉恨皇后,因此不肯與她同住?難道平日裡的姐妹情深,不過是欺瞞父皇?這可是欺君大罪!」

  晉王起身,高挑欣長的身影賞心悅目,卻叫人心中生出恐懼來,看著臉上同時花容失色的女子,慢悠悠地說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兩位娘娘面對父皇之時,可有真面目?如此欺瞞,可見,父皇在娘娘們心中的份量……」

  張皇后與貴妃瞠目結舌,迎著文帝疑慮的目光,都說不出話來。

  晉王欣賞了這二位獨特的美,一笑,回頭看了看禹王妃。

  禹王妃笑了笑,之後皺了皺眉,不再理睬他。

  「臣妾,臣妾只是一個人住慣了,恐打攪了皇后娘娘呢。」貴妃知道文帝喜歡的就是自己的溫柔善良,不得不小聲兒說道,「能與皇后娘娘住在一處,臣妾十分歡喜。」

  「臣妾與貴妃極好,自然歡喜。」張皇后雙手顫巍巍地勉強說道。

  日後,叫她日日看著貴妃在自己面前承寵?還是……叫自己在文帝的懷裡的時候,他想到隔壁的貴妃,心不在焉?

  張皇后只覺得叫晉王噁心壞了,弄不明白晉王怎麼能這麼討厭!

  「朕放心了。」文帝覺得自己懷疑兩個真愛真是太不對了,見她們姐妹情深,便露出了笑容,顫巍巍地說道。

  他今日本就大病,見了這許多的人便精力不濟,此時露出了疲憊之色,禹王妃見機,便帶著女孩兒們與文帝告退,緩緩地退出了這宮中。

  走到了陽光底下,就聽見後頭如馨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氣來,與身邊垂著頭大氣兒不敢喘的如眉小聲兒說道,「天家威嚴,叫人實在不自在,若日後,我是再不要入宮的。」見如月目光嚴厲地看過來,她知道自己不該在宮中胡言,急忙垂下了頭去。

  「宮中端肅,規矩多,你小孩家家自由自在,自然待不慣。」禹王妃卻並不覺得如馨無禮,拉著如意的手轉身笑著說道。

  「小九兒,第二次入宮,見了兩回陛下,這真是天大的福氣呀。」見了好幾場大戲,真是挺幸福的,魏九姑娘的八卦被滿足,人生無憾了。

  「你倒是不害怕。」禹王妃垂頭摸了摸如意揚起的小腦袋來,見她拱了拱自己的手,眼睛瞇起很愜意的樣子,便笑了,轉身與女孩們兒笑著說道,「今日你們也累了,待出宮,便各自回府去,改日,我再請你們來王府遊玩。」她見宋雲玉欲言又止,便笑問道,「怎麼了?」

  她素來喜愛秀色絕倫的宋雲玉,總以為這個姑娘日後會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兒,然而卻到底沒有成。

  兒子喜歡討喜的肥仔兒,宋家這姑娘,瞧著對兒子也沒心了。

  拉著掛了漂亮的金項圈兒的肥仔兒,禹王妃想到楚峰對宋雲玉的心,便露出了笑容來。

  「我想與王妃回去,瞧瞧二公子。」宋雲玉沉默了一下,便對禹王妃輕聲說道。

  她還記得那日那個青年滴落在自己臉上的血,也記得他哪怕自己受了傷,卻依舊只看著自己,擔心自己傷到的模樣。都說患難見真情,她在大火裡,眼瞅著巨大的橫樑都往自己的身上掉,是那個青年,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裡,拿自己的肩膀撐住了半壁的空間,護著自己逃生。

  她不記得別的什麼,只記得那個青年臉上的慌亂,叫她夢裡,夢見那些火光,卻覺得安心。

  她被他抱著出來的時候,眼看著一根著火的橫樑砸落,只怕是真的砸在他的身上了,他卻一直到最後,一聲不吭。

  既然愛慕自己,不是應該在保護了自己的時候,好好兒地表功,叫自己承情麼?

  他什麼都不說,她怎麼知道他為自己做了什麼,怎麼知道他對自己的好?

  每天躲在角落偷偷兒地看著她,就這麼幸福?

  宋雲玉從沒有叫人用這樣的方式喜歡過。

  走馬觀花的勳貴公子,風流倜儻,文武雙絕的不是沒有,可是卻沒有一個,這樣木訥,卻這樣對她全心全意。

  「峰兒……」楚峰傷得不輕,禹王妃心疼得要命,卻不好與宋雲玉多說,便歎氣道,「這孩子,素來心實。」

  「什麼實惠,就是個傻子!」她話音才落,就見晉王大步而來,此時立在女孩兒們不遠的地方抱著手臂微笑。他生得英俊,一笑,就彷彿萬丈榮光都匯聚他眼中一般,如意垂涎地望了這還給了自己一隻大八哥兒的晉王一眼,就見他目光落在了禹王妃的身上,靜靜的眼神,卻彷彿內裡燃燒著一團火,緩緩地說道,「就喜歡一個心上人,什麼都為她做,生死,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是他王叔,勸著他些。」禹王妃實在不明白晉王突然發的這是什麼瘋,怎麼就對自己咄咄逼人起來,轉身說道。

  「你從前,也是這麼勸過我的。」晉王一笑,看著禹王妃的背影懶洋洋地說道。

  他喜歡她,想要親近她,卻叫她從此不許上門,叫他日後不許想著她,然後,全心全意娶一個喜歡的妻子,再也不要想不該想的事兒。

  喜歡一個人,若是能那麼簡單就不喜歡了,那還叫什麼真心?

  她不肯走過來,那他就遠遠地等著,等多久都願意。

  晉王看著禹王妃的背影笑了笑,之後,在她冷漠的目光裡走到她的面前,目光一轉往下看去,落在了仰頭看著自己的呆呆的肥仔兒身上,惡劣地一笑,掐了這肥仔兒的胖臉蛋兒一記問道,「這不是杯中高手魏九姑娘麼?」

  「過,過獎。」這是在與自己一同懷念端著茶杯要摔她大伯父腦袋的日子了,肥仔兒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覺得美人有毒呀。

  怎麼彷彿是在威脅九姑娘?

  「你倒是伶俐,心寬體胖的,是個有福氣的人。」晉王見肥仔兒可憐巴巴,跟小狗兒一樣看著自己,作為一個鐵石心腸的王八……皇子,他隻將目光一轉,對禹王妃拉住如意的手視而不見,輕輕地瞇著眼睛笑得格外英俊,在肥仔兒驚艷的目光裡,摸著下巴說道,「輕鬆自在,可比那些心裡苦非要憋著不叫人知道的傻子,強出不知多少。」

  這,這真是躺著也中槍呀……

  無辜的肥仔兒看著對自己笑得一臉英俊的晉王殿下,再感受了一下小肥爪子上猛地收緊的力道,欲哭無淚。

  不帶殃及無辜肥仔兒的!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19:27

第64章

  魏九姑娘沒有想到晉王這麼沒天良,連無辜的肥仔兒都搞株連,進而覺得這是報復。

  這是記恨魏九姑娘偷了他的八哥兒呢。

  「走吧。」禹王妃面上毫無異色,看都沒有多看晉王一眼,見一旁的廣平王妃欲言又止,她隻微微搖頭,摸了摸手上被揪著包包頭咿咿呀呀的肥仔兒,她溫聲道,「咱們都回去。」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帶著一臉乞求的宋雲玉上了外頭的宮車,就見晉王被留在原地,抱著手臂沉默地看著自己,她垂目,掩住了心中的歎息,叫王府的侍衛護著其他女孩兒回府,這才在車中撐著頭沉默不語。

  被倒霉牽連了一下的魏九姑娘探頭,見彷彿沒有掃過颱風尾,便窩在宋雲玉的懷裡,露出自己的小肚皮求愛撫。

  宋雲玉柔軟的手溫柔地給閉著眼睛胖嘟嘟的肥仔兒揉肚子,見她砸吧嘴兒彷彿很享受,壞心地撓了撓,果然見肥仔兒咯咯地笑著往自己的懷裡鑽。

  這個可比自家弟弟招人喜歡多了,想到老成安靜的弟弟宋雲焱,宋雲玉心裡頭便忍不住心疼了些,與如意問道,「昨日,你姐姐們沒有害怕罷?」

  她明眸柔媚婉約,叫如意看得眼睛都直了,呆呆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雖是怕的,可是家裡老太太父親母親二伯父二伯父,都關心咱們,咱們也不是很怕了。」如意老老實實地把小爪子搭在自己的小肚皮上,扭了扭自己的包包頭方才繼續說道,「有人疼愛,就什麼都不害怕,都會覺得很幸福。」她認真地說完了這個,見宋雲玉看著自己笑了,這一笑柔媚絕倫,便越發地趴在她香噴噴的懷裡,眨著眼睛問道,「宋家姐姐怕了麼?」

  英國公還知道往宮中去討個說法兒,是個很好的父親了。

  「還好,我年長見得多,因此不是很怕。」宋雲玉生得柔弱,性子也溫柔,然而一旦強悍起來,卻又有一顆不輸男子的心。

  不然,大火之中,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跑出來的。

  「姐姐去見二表哥,是給他道謝麼?」如意偷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宋雲玉見肥仔兒賊眉鼠眼地看著自己,神態狡黠彷彿很想八卦一下,笑了,捏了一點點心餵給她。

  一側的廣平王妃卻避著這兩個小丫頭與禹王妃輕聲說話,見她美艷無雙的臉上露出幾分複雜,便哼哼地說道,「今日才叫我看明白了幾分。從前,你竟連我都瞞著。」見禹王妃詫異地看住了自己,她便板著手指不在意地說道,「那小子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本王妃去!我說他怎麼不娶王妃呢,原來如此。」

  她想到晉王刻意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神色,便明白了幾分。

  晉王藏得這樣好,卻故意露出痕跡只叫她一個人看出來,顯然是有陰謀呀。

  特別是就算是有陰謀,廣平王妃卻還得跟著晉王的劇本兒走。

  「他如今年輕,分不清對我的,是對長輩的憧憬,還是別的感情,我卻不能害了他。」禹王妃這才不再遮掩,也不說什麼姐弟之情了,花容之上一片平靜地說道,「我當年照顧他,並不是為了叫他感激我,抑或是惦記我,只是為了叫他能活下來。」

  她想到當年,偏僻的宮室之中,一個消瘦的孩童瑟縮在角落,一個嬌艷無雙,華裳璀璨的少女立在門外,兩個人一里一外彼此對望彼此的雙眼,就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都是門裡與門外。

  她從未想過越矩,也希望他將心中的迷惑忘記,尋一個值得他喜歡的女子,清清白白的女子,從此幸福。

  「如今你就不是害了他了?」廣平王妃對晉王的印象不錯。

  如今就說得通了,因心有所屬,所以晉王方才沒有娶親。

  不管這是為了自己的心,為了不辜負自己喜歡的禹王妃,還是為了不坑了另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晉王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就叫廣平王妃另眼相看。

  從前還覺得這小子心裡藏奸,如今覺得,晉王還挺不錯的。

  「要我說,晉王說得對,什麼都不如自己自在快活來的要緊。」廣平王妃是個神采飛揚,從來不在意世俗的女子,見禹王妃謹守自己的本分這是要一根樹上吊死,便不認同地說道,「憑什麼他們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平白叫妻子傷心,妻子就只能獨守空房?!」

  她冷笑一聲,抬手用力地拍拍身邊的案桌道,「他既不仁,咱們就可不義!他風流快活,女子,也可尋自己的貼心人!」

  「小聲兒些。」還有兩個小姑娘呢,禹王妃平日也就罷了,眼下很擔心廣平王妃教壞了小姑娘,嘴角抽搐地拿秀美白皙的手去掩這張口無遮攔的嘴。

  「本就是。」見宋雲玉美眸一轉,抱著肥仔兒詫異地看過來,廣平王妃握著好姐妹的手咳了一聲訥訥地說道,「他對不住你,你何必還要對得住他?!都還給他!要我說,若不是皇家不能和離,你休了那畜生!回頭,嫁了晉王這小子,倒也極好的。」

  禹王這王八羔子把妻子丟在京中這麼多年,說一句拋妻棄子也差不多了,自己倒是軟玉溫香的,叫廣平王妃說,就該回頭叫禹王妃自己尋自己的幸福去,免得叫賤人毀了一生。

  叫禹王頭上變色兒,綠雲蓋頂才是正道呢!

  「你真是說風就是雨。」禹王妃便歎氣道,「若我真允了他,天下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呢?一旦敗露,孩兒們怎麼辦?他的名聲怎麼辦?」她揉著眼角擺手說道,「何必拖累她們呢?且,」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哼了一聲的禹王妃,慢慢地說道,「我並不覺得哪裡不好。」

  她守著漫長的寂寞,只為了最後的榮光,到時候一點一滴,她失去過的什麼,都會從叫她失去了的那些人的手裡拿回來!

  不僅雙倍奉還,她要他們這永生永世,再難從自己手中逃脫!

  欠她妹妹的那條命,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這是何苦。」廣平王妃是真心勸禹王妃爬牆,只是瞧著這模樣兒禹王妃是斷然不肯的,心裡明白日後禹王妃只怕要與晉王更加生分,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本就不是一個柔情萬種的人,叫她自己的意思,幾刀捅死了禹王這混賬才叫痛快呢。

  如意趴在宋雲玉的懷裡偷偷兒看了一會兒,見這兩位王妃一臉的官司要打,便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拱到了宋雲玉的懷裡去,才半夢半醒之中,就感覺車停了。聽見外頭有下人恭敬地給禹王妃請安。

  她就知道已經到了禹王府中,急忙從美人兒的懷裡戀戀不捨地爬出來,爬到了車外探頭一看,就見了一處彷彿是自己見過的蘇州園林一般的廣大王府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叫自己眼前金光閃閃。

  一個容貌冶艷的少年立在風中,紅衣翻飛,彷彿一團最烈的火。

  他的目光落在從車裡怯怯探出頭,嬌滴滴的肥仔兒的身上,瞇了瞇眼睛,緩緩伸出了一隻白皙晶瑩的手來。

  魏九姑娘急忙握住,順著他的手臂利落地爬到他的懷裡,熟練地拱了拱美人的臉,仰著頭一臉幸福地說道,「想表哥!做夢都想!」她覺得自己甜言蜜語的技能點亮了,得意地搖了搖自己的小尾巴,與楚離臉對臉兒地笑嘻嘻地說道,「表哥,大英雄!可靠!叫人安心呢!」

  她一疊聲地討好了一下,見楚離漆黑的眼睛看著她,那雙眼睛裡全是一隻肥仔兒,便開心地扭了扭。

  「做夢夢見我了?」楚離一夜輾轉反側,不過從前在軍中數日不眠不休習慣了,眼下看不出什麼疲憊來,掐了這油嘴滑舌的肥仔兒一下,方才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救了你,你自然應該日日記掛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該如何?」他幽深如池水般冰涼的眼睛落在了肥仔兒的臉上一瞬,見她嘴角一抽,小聲兒嘀咕「好俗氣」等等,嘴角便輕輕地勾了起來,哼了一聲。

  罷了,看在這是一隻只知道吃沒心沒肺的肥仔兒,昨日不肯在他懷裡哭這事兒,就原諒她!

  「下次,難過了,我都在這裡,知道麼?」楚離頓了頓,抱著肥仔兒往屋裡去,口中便緩緩地說道。

  「表哥永遠都叫人心裡踏實,天神呀!」肥仔兒努力拍馬屁,爭取叫金大腿開心,別一臉苦逼還以為大家沒看出來了。

  這種叫人欠了八百萬的討債表情,叫魏九姑娘壓力很大,總覺得自己是個負心渣渣似的。

  「天神?!」廣平王世子可知道這肥仔兒會糊弄人了,見她拱手賠笑,還指使自己走到了一處開得如火如荼的花樹之下艱難地親手摘了一朵花開開心心地送給自己,饒是知道這肥仔兒濫情,卻還是心情不錯地接了這花別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名花美人交映生輝。

  他因心情好了,容色便明媚了起來,又見眾人往楚峰的屋子去,覺得自己不愛看宋雲玉那張妖精似的臉,便瞇著眼睛扭著肥仔兒的小肥肉問道,「要不要,去看看我的房間?」

  廣平王妃從來不阻止他在禹王府小住,禹王妃憐惜這個兒子,自然收拾得十分精心。

  「這個……不好罷……」肥仔兒扭扭捏捏地揉著小衣角兒,一瞥一瞥糾結地看著他。

  「不好?」楚離腳下一頓,眼中暗藏幾分暗潮,四周方圓半里無人敢親近其中,遠遠的王府丫頭小廝都避開了。

  「這個……是你的閨……房間呀,作為一個矜持的淑女,怎麼能隨意往男子的內室去呢?」早就忘記經常滾到堂兄的內室打滾兒的肥仔兒,鼓著包子臉十分嚴肅,義正言辭地說道,「這內室呀,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不然,唉……」

  她拿小拳頭抵著嘴角歎了一聲,見楚離漆黑的眼睛看著自己,卻並不作聲兒,越發地仰頭叫道,「小九兒,小九兒最知道規矩,最……」

  「我房中預備了西洋點心,不知怎麼做的,金黃香甜。」美貌的廣平王世子淡淡地說道。

  「表哥小九兒給你瞧瞧屋子裡可有什麼不妥!」肥仔兒嚴肅地說道。

  「可以走了?」見她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楚離覺得有趣兒,掐了她的臉一把,方才錯開了前頭的禹王妃等人,半路拐著魏九姑娘走了。

  禹王妃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後頭一瞬,之後轉頭,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楚離的房中十分簡單,完全不似他生得那樣艷麗奢靡。然而雖然簡單,如意還是看見那整張整張的白狐皮毛就隨意地鋪在貴妃榻上,一個十分精緻價值萬金的白玉九轉香爐立在房間的中間,散發著這表哥身上熟悉的有些冷冽,有些糜艷的白梅香氣,還有那十分柔軟稀罕的絲被等等,就知道禹王妃對楚離是真心來照顧的。

  只是這白眉香氣之中,又傳來了一點點的香甜的氣味兒,叫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見她饞得什麼似的,楚離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只叫一個垂頭靜立的小廝去端了一碟子金黃色的鬆軟的點心來,掐了這有些乾燥鬆軟的西洋糕點,楚離便送到了肥仔兒的嘴邊,見她啊嗚一口毫不猶豫地吃了,便回頭自己也掐了一塊忍著這種討厭的甜膩之氣慢慢地吃了,又伸出紅潤的舌尖兒來舔了舔自己白皙的手指,方才皺眉說道,「甜得太過,只聞著還好罷了。」

  魏九姑娘一抬頭就看到這樣糜艷的一幕,目瞪口呆。

  紅唇玉指,艷美絕倫。

  那什麼,她她她,她也好想舔一舔那根看起來很美味的纖指呀!

  「想什麼呢?」廣平王世子目中閃過一抹險惡,卻只做不知,側頭問道。

  他烏黑的髮絲糾纏在白皙的面頰上,叫肥仔兒眼睛都直了。

  「我我我,我就是在想,雖然點心甜,可是真是太好吃了。」西洋點心很難得,如意從前只在府中吃過一次,還是魏三從晉王府中偷……借來的,從此就再也無緣,據說是因西洋遠隔千山萬水,罕有人至的緣故。

  如意也不大知道這點心的做法,在家裡使喚小廚房的嬤嬤們做了一回,只是不大美味,差點兒蒸成蛋奶糕,從此就再也不浪費東西做這個了。眼下雖然確實甜得過了火兒,卻已經叫她很滿足。

  「前一回,你說想吃,我便叫人尋了西洋點心師傅。你若喜歡,以後天天做。」楚離一邊繼續餵養肥仔兒,一邊彷彿不經意地說道。

  魏九姑娘的嘴唇一下子就停住了。

  「就,就是因為小九兒的一句話麼?」她胡吃海喝的時候依稀彷彿說過一句西洋點心好吃卻難得,卻沒有想到楚離竟然記在心中,頓時覺得心裡一塊地方酸酸的。

  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能叫他記在心底……

  「表哥,表哥……」覺得自己幸福的魏九姑娘,一口吞了美人指尖兒的點心,一邊扭著小身子糾結地說道,「表哥,別對小九兒這麼好……」

  「你也對我好起來,豈不是公平了?」美貌的少年哼笑了一聲,捻了點心抿進了嘴裡,轉頭對魏九姑娘風情萬種一笑,貝齒碰在雪白的手指上,挑眉說道。

  「公,公平……」肥仔兒呆呆地看著自家表哥紅唇之中的指尖兒,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0:04

第65章

  作為一個美人,已經達到了幾乎禍國殃民的美人兒,本身就該注意些不要迷惑意志不堅定的凡人們。可沒人還非要做出些銷魂的姿態來,這就太犯規了。

  魏九姑娘小口水流得滿嘴都是,看著面前只能看不能吃的美人表哥,糾結地捏著自己的小衣裳,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就應該撅著屁股撲上去,霸王硬上弓呀!

  可是……這個……硬件兒不大允許,玷污了這美人兒的清白,以後叫他生出心理陰影啥的不能娶媳婦兒了,該怎麼辦呢?

  默默地捏住了自己的小鼻子,肥仔兒覺得鼻子熱熱的,彷彿要流下鼻血來,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在床上打了一個滾兒來,打定主意不去看這個禍國殃民的美人兒,悶聲悶氣地叫道,「這點心真是,太,太好吃了!」

  不僅點心好吃,連金大腿也瞧著很好吃,魏九姑娘心裡淚流滿面,深深地憂愁地看了看自己滾圓的小身子,歎息了一聲吟哦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老了?」咬了咬自己白皙的指尖兒,廣平王世子發現這招兒沒好使,這肥仔兒也沒往自己身上撲,正記在心裡等著回去與給自己出了這主意的父親廣平王算賬,聽見了這個,臉色頓時危險了起來。

  見她摀住了禍從口生的嘴巴往後躲,他探身過去揪著肥仔兒的後衣領把個張牙舞爪叫救命的肥仔兒給提到了面前來,俯身,冷笑說道,「狗屁不通!誰教你的,嗯?!」他正是最青澀美麗的時候,眾人皆言廣平王世子美貌絕倫,卻呼啦啦來了一隻倒霉肥仔兒,堅定地認為自己老了。

  老了?!

  「書上看的。」肥仔兒被提在半空四隻小爪子耷拉著,垂著大腦殼兒可憐巴巴地說道。

  「什麼書?!」

  「話本子。」肥仔兒眼珠子一轉,十分狡黠地說道。

  楚離高深莫測地看著這個哼哼唧唧「話本子已經不知是哪本兒了」的狡猾肥仔兒,哼笑了一聲,卻只是斜斜地靠在床頭,把知道自己說錯話老實得不行的肥仔兒放在自己的懷裡,看著她小奶狗兒一樣抽著自己的小鼻子在自己身上爬,便伸出修長的手來彈了她一記。

  看她吧嗒一下坐在了自己的懷裡抱著腦袋譴責地看著自己,他手又覺得癢癢,又覺得她在自己面前無憂無慮很好,輕聲道,「我是大英雄?」

  「我知道表哥對我最好了。」肥仔兒拱著小爪子說道。

  「下一回,也在我面前哭一回,記得了?」楚離依舊對之前的事兒耿耿於懷,哪怕說通了,卻還是忍不住說道。

  他總是記得她毫不猶豫地從自己懷裡爬出來撲進魏三懷裡大哭的樣子,印在腦海裡,磨都磨不去。

  禹王妃與他說的話,他彷彿有些明白了。

  這世子表哥莫非是個鬼畜?!

  被要求在金大腿面前哭一把的肥仔兒頓時深深地陰暗了,腦海裡不得不浮現出一冷酷王爺在昏暗的房間,對一隻傾國傾城驚恐躲在床角兒,抓著小紅衣裳無助極了的純潔肥仔兒冷笑地說道,「你這個小妖精!」

  他緩緩地褪去了自己身上華麗的錦衣,露出白皙美麗的身材,冷冷地說道,「本王今日,叫你哭著求饒!」哪怕是房間昏暗,然而被困住的淚眼朦朧的可愛肥仔兒,還是能看到細碎的光線之下,冷酷王爺有力纖瘦帶著人魚線的腰肢還有胸前的兩枚紅……

  「你!」見肥仔兒眼神恍惚了一下,突然就流了鼻血出來,噴得跟泉水似的仰頭就倒,楚離臉色微變,急忙探身將仰天翻倒奄奄一息的肥仔兒給托起,修長的手指顧不得別的,抬手就摁住了她的小鼻子,等待了一會兒,方才送自己的懷裡取了帕子來給這眼神兒發飄的胖糰子堵了鼻子,隨手將手上的血給抹了,點著這倒霉孩子的頭罵道,「想什麼呢?!流了這麼多血!」

  「話,話本子……」魏九姑娘不敢看近在咫尺的美人兒的臉,恐再流鼻血,小聲兒說道。

  「什麼話本子會叫你流鼻血?」廣平王世子不是蠢貨,見肥仔兒扭著小屁股不說話,十分心虛,瞇了瞇眼。

  「大鬧天宮呀。」肥仔兒深深地歎息了一聲說道,「那裡頭的猴子,真是太帥了!」

  她堅定地認為眼前的金大腿也就是一隻猴子的水準,見楚離冷哼了一聲,便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衣裳。

  叫血染紅了一點,實在可惜了的。

  「你這衣裳彷彿瘦了。」廣平王世子看這肥仔兒低頭可惜地揉自己的小衣裳,因有錢不把這個當回事兒,只是有些滿意她又胖了,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抄起這肥仔兒顛了顛便緩緩說道,「過幾日,我叫王府給你送衣裳。」

  他見如意要推辭,小腦袋都撥浪鼓一樣搖起來了,便滿不在意地說道,「不過是幾件衣裳,廣平王府月月都做,並不差你這幾件。」順便彷彿他父親廣平王半年沒有做衣裳了,看在肥仔兒的面上,勉強給做兩套好了。

  他母親廣平王妃說了,男人,穿得好看就要招惹小妖精,因此還是不要穿得太新鮮。

  夫君簡薄如斯,然而兒子卻越光鮮才越好,艷質風流,叫人羨慕不是?

  「那就破費了。」楚離給自己送了許多的東西,又何必在幾件衣裳上糾纏呢?如意合掌誠懇地謝了,見楚離微微頷首,便急忙討好地說道,「過一陣兒,小九兒給表哥做一個小花囊。」

  總不好心安理得地佔人家便宜是不是?且如意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的心裡很想給美人表哥一點好東西,叫他身邊帶著自己的物件兒,彷彿隨時隨地都能想到自己——這大概是為了叫表哥別忘了給自己肉吃?

  「花囊?」楚離一挑眉,有了幾分興趣地側了側身子,把胖嘟嘟的九姑娘放在自己的身側,看她在自己的床上搖搖晃晃坐不穩當,笑了。

  「母親給小九兒繡的小香囊,以後小九自己動手採花曬花兒,把花囊做出來,給表哥戴。」

  如意還小,小胖爪子捏不住針線,自然做不出香囊來,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還是可以的,她為了不倒在軟乎乎的被子裡,急忙抱住了楚離的手臂,嗅著他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白梅香氣彎著眼睛說道,「表哥天天念著小九兒,小九兒也記得表哥的!」她一臉開心,無憂無慮。

  見她憨態可掬,楚離心裡聽了這句話,彷彿叫什麼輕輕給撞了一下,垂頭看著這個口口聲聲要把自己記在心裡的肥仔兒,薄涼的嘴唇微微勾起了一瞬。

  「你要記得這話,心裡要好生記掛我,嗯?」他俯身,吐出的清冷的香氣都撲在了仰頭用力點頭的肥仔兒的臉上,有些危險地說道。

  糜艷的少年,奢華香軟的一方之地,如意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個美艷的少年,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記得,記得呀。」她呆呆地應了。

  「若你不記得今日這話,我是不會放過你。」楚離見她已經暈頭轉向,抱著自己的包包頭有些糾結,也不多說,抽離了自己的身子慢慢地說道,「不必在心中顧慮你欠我多少,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生疏。」

  他說起一家人的時候,黑沉瀲灩的眼睛裡帶著幾分險惡,見如意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裡哼笑了一聲,突然覺得有些賬要與這肥仔兒算,瞇著眼睛問道,「昨日,我怎麼恍惚聽說,你與阿青一同睡?」

  這兄妹倆是不是太要好了些?!

  「大哥哥擔心我與八姐姐,抱著我們睡,一晚上沒合眼呢。」說起魏燕青,如意心疼極了,見楚離冷冷地看著自己,垂頭對著自己的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大哥哥辛苦。」

  「你怕了?」

  「見了父親,見了大哥哥,我就怕了。」吸了吸鼻子,如意誠實地說道。

  「下回怕了,只來尋我,我抱著你睡。」楚離見如意有些茫然地說起這個,知道她心中親疏有別,又覺得魏三與魏燕青真是礙眼,便不懷好意地說道,「你父親在前朝忙碌多為煩心,又勞累。阿青如今在朝中府中都艱難,你們老太太雖疼他,到底年紀大了,護不住他。他自己的事都操心不過來,我聽著他一晚上不睡,這得多辛苦?做妹妹的,就要體諒父兄,不要太過任性。」

  「那小九兒以後不任性。」如意覺得美人表哥說得很有道理,急忙點頭記下。

  「可以在我面前任性。」

  「表哥不辛苦?」

  「我是你表哥,叫你在我面前任性,這是天理,是應該的。旁人,更要你嫻熟得體,無規矩不成方圓,然在我面前,就不必拘束,記得了?」

  楚離的嘴角一挑,掐了這歪著頭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卻說不出哪裡不對一時迷茫得咬著胖手指思考的肥仔兒的臉,隨手從自己的幔帳之中解了一個十分精緻的香囊來繫在了這肥仔兒的衣襟上,緩緩地說道,「小孩子家家,想得多會變瘦,就會很不可愛。你只要記得聽我的話就是。」

  如意垂頭聞了聞這香囊,嗅到了淡淡的白梅香氣,看著難得溫和的楚離,輕輕地點了點頭。

  「表哥總不會害你。」循循善誘,見肥仔兒應了,楚離這才覺得自己從昨日便開始的那心中的動盪緩緩平息,掐著這肥仔兒便從床上下來道,「出去走走?」

  走一走,這肥仔兒就不能再細細想今日這些話了。

  「去看二表哥。」被美人迷住了心竅的魏九姑娘可算想起來還有一個受了傷不知如何了的禹王府二公子了,想到昨日確實楚峰流了許多的血,她急忙撲進了楚離的懷裡拱了拱問道,「二表哥傷得重不重呀?」

  今日與楚離說了許多的話,雖然有許多地方她覺得懵懂,可是她心裡的一塊地方卻告訴她,眼前這個美得叫人心聲為之動搖的尊貴少年,永遠都不會傷害自己,叫她心裡生出不一樣的親近與信任。

  從前她也信任他,可是如今的信任卻不同,是可以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什麼都能在他面前的信任。

  「傷得還好。」楚峰傷得不輕,只是這點傷與沙場上受的傷差得遠了,楚離與楚峰都看習慣了,有些不在意地說道。

  聽見這個,如意方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然而見楚離司空見慣的模樣,卻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伸出小胳膊來摟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小聲兒問道,「表哥從前也傷過?」

  「嗯。」他的身體不容易留疤,傷的地方都好了,楚離好了傷疤忘了疼,便淡淡點頭說道。

  「小九兒,心裡疼。」想到楚離也受過這樣那樣的傷,如意突然覺得心裡有一塊兒十分難受,她忍不住伸出胖胖的小爪子來,蹭著這表哥細膩光潔的臉小聲兒說道,「表哥以後不要受傷,咱們,咱們拉鉤鉤。」

  她艱難地在楚離垂頭複雜的目光裡勾起了他的小手指,嘴裡唸唸有詞了一番,這才鬆開,一笑露出一顆小豁牙來說道,「以後表哥要康健,要快樂,要好好兒的!」

  「真是多管閒事。」楚離雖然看著不過是個風流艷質的皇家少年,實則強悍無比,一根手指頭下去能碾死不知多少隻肥仔兒,卻叫這脆弱的小東西心疼起來。

  他有些新鮮,有些好笑,卻又覺得這感覺並不壞,掐著這肥仔兒的小脖子,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小脖子忍不住張嘴就咬了一口,聽見了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才鬆嘴,就見胖糰子已經驚恐地摀住了自己的脖子,一雙大眼睛四處環顧,就等著見了人喊救命!

  眼瞅著肥仔兒有隨時逃竄的勢頭兒,廣平王世子突然不急了,回身坐在了床邊,看著大驚失色的肥仔兒。

  「表表哥餓了?!」這連肥仔兒都能下嘴,一定是餓得不行了呀,魏九姑娘見這表哥看自己眼神黑沉沉的,裡頭有叫自己恐懼的東西,想了想,突然攤開自己的小肚皮頭一歪,舌頭吐了出來堅定地裝死,為了逼真叫這美人表哥相信,還叫了一聲,死死閉上了眼睛。

  書上說了,遇上了吃人的大傢伙,只要裝死,就不會被吃掉!

  「敬請享用?」見肥仔兒抖了抖小身子,堅決表示啥都沒有聽見,掩耳盜鈴的,廣平王世子微微一笑,目光瀲灩。

  「阿離!」他正要摁住這肥仔兒好好兒嚇唬一下,順便再啃一口,卻猛地聽見門外,一個帶著幾分熱切的聲音傳來,之後門一開,一個臉上帶著笑容的英俊青年推開了門。

  楚離傾身在肥仔兒身上,抬眼,目光冰冷。

  新鮮出爐的禹王府世子,眼見弟弟冰冷陰鬱的目光,再看看那隻裝死攤爪的肥仔兒,見她見了自己就跟看見親人一樣兒嗷嗷叫了兩聲對自己伸出了求救的手,艱難地在得罪弟弟解救無辜肥仔兒與助紂為虐之間選擇了一瞬,面色一鬆,對肥仔兒微微一笑。

  「大,大表……」

  肥仔兒熱淚盈眶之中,禹王世子含笑轉身出去,順便給弟弟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0:27

第66章

  因有掃興的人攪局,廣平王世子覺得被打攪了,點了點嗚嗚咽咽覺得大表哥是個負心漢的肥仔兒,便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打開了門。

  門外,高挑英俊的青年含笑立在門口,目視王府中的丫頭小廝的不許接近,免得打攪世子他惹不起的弟弟。

  「站崗?」楚離見楚白回身對自己一笑,便哼笑著把個哼哼唧唧的肥仔兒往懷裡托了托,挑眉道,「如此兢兢業業,怨不得是大哥做了世子。」

  楚白咂摸了一下,總覺得這話有點兒帶著些諷刺意味兒,只是做大哥的從來都不會肯弟弟計較,計較了也白扯,他便溫文一笑,和聲道,「我是你兄長。」

  他的目光落在堅定地用小屁股衝著他,卻偷偷兒含淚回頭看自己,小倉鼠兒一樣的肥仔兒的身上,看她一臉控訴,便忍不住笑了,抬手要如從前一般掐一掐她的胖臉蛋兒,卻想到了什麼,在楚離炯炯的目光之中收了手這才笑著說道,「母親在前頭喚你們呢,這一錯眼兒,人都不見了。」

  禹王妃正在前頭說話,見楚離半天不回來,恐叫宋雲玉覺得失禮,便叫人來叫人。

  楚白眼下新封了世子,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自然願意往後頭來叫弟弟。

  如意就見這表哥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青色錦衣,越發體態修長俊美,因生得溫文雅致,他哪怕只是隨意地穿了這一身兒繡著雅致青竹的衣裳,卻透出了一種卓然不同的風骨。

  此時與艷麗無雙的楚離一同走在初春的花樹之下,身邊是碧綠的清涼的湖水,春風吹來,一片片的花瓣落在這眉目清朗的青年的發間肩頭,他隨手拂去,修長的手中卻捻住了一邊花瓣,雖沒有楚離艷色,卻是極英俊難得的青年。

  這樣玉樹臨風的青年……他沒有媳婦兒……

  肥仔兒突然覺得自己不生大表哥的氣了……

  太慘了,只需要被同情,完全不需要與他生氣,不然就是太不人道。

  禹王世子如何知道這缺德肥仔兒心裡如何嘲笑自己夜半無人空虛寂寞冷呢?見她抱著楚離的脖子呆呆地看著自己,目光又懵懂又無辜,又覺得自己方才見死不救有些喪天良,便急忙走到了弟弟的身邊,對弟弟懷中仰頭咧嘴看著自己的胖糰子溫軟了眼神道,「我初封世子,各家王府勳貴賀禮極多,一會兒表妹去瞧瞧,若喜歡什麼,大表哥送你,可好?」

  見這個胖嘟嘟的小紅包兒眉開眼笑,拱著小爪子與自己道謝,楚白眼角的笑容便蕩漾開去。

  「一家人,何必言謝。」他和聲道。

  楚離瀲灩的目光斜了他一眼,收回,不動聲色,把肥仔兒往懷裡塞了塞。

  見他獨得厲害,楚白心裡真是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一邊分花拂柳,又取了走過的鮮嫩的柳葉來與伸手與自己討要的肥仔兒,這才皺眉與弟弟說道,「晉王叔這一回,真是幫了母親與咱們的大忙。」

  若沒有晉王順水推舟,他怎麼可能得了世子之位?想到晉王對自己十分看顧,他便忍不住低聲歎道,「說起來,晉王叔,也極好的。」他雖然是禹王嫡長子,然而發自肺腑地說一句,哪怕是親兒子他也再不敢叫禹王登基的。

  禹王登基他是一個死,禹王若不登基,也不過是跟禹王一起死,至少還拉著墊背的不是?

  「你不必胡思亂想,母親心中有數。」楚離見他還當晉王是個天大的好人,嘴角抿了抿,慢慢地說道。

  禹王妃沒有弄死禹王,這就是心中有了規劃,不管日後發生什麼,斷不會叫幾個兒女吃虧就是。

  「我自然是信母親的,母親的苦,誰知道呢?」禹王妃強悍可靠,然而楚白到底是長子,也知道禹王妃的寂寞,見如意正埋頭咬著柳葉鼓著小腮幫子要吹出聲兒來,天真無邪的樣子,便忍不住笑著說道,「若不是有表妹,我斷然是不信這世上有討喜的女孩兒的。」

  禹王府也有幾個禹王的庶女,只是平日裡不大出來。禹王妃身為嫡母雖然並不苛待,卻也不會搶了那些側妃的指望。

  禹王獨寵韋氏,誰有個兒女不緊緊攥在手裡,恐叫正妃給籠絡了去呢?

  「有人與母親為難?」楚離皺了皺狹長的眼睛問道。

  「誰敢?」楚白邊走便笑著說道,「她們如今知道父王靠不住,都指望母親護著她們,老實極了。只是那幾個丫頭叫側妃們寵著,很不成樣子。」

  今生的指望,誰不疼愛入骨呢?只是叫楚白說,疼愛得有些過了,禹王后院兒那幾個庶出的妹妹有些不像話,前幾年他還費心調教過,只是側妃與妹妹們都不大領情,他也懶得理睬了,左右不是一個母親肚子裡生出來的,他情分有限。

  「我還沒有賀喜表哥得封世子。」如意奮鬥了半天也沒叫嘴裡的柳葉兒有個動靜,覺得這柳葉不是好柳葉,抓在胖爪子裡抬頭與楚白說道。

  「多謝表妹。」見她與自己說話了,禹王世子覺得這表妹是個不記仇的好丫頭,含笑說道。

  楚離看了看肥仔兒哼哼唧唧挑剔這柳葉兒,哼笑了一聲,拿起了這片葉子抿進了嘴裡,幾乎是瞬間,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傳到了如意的耳朵裡。

  她仰著頭看著這美艷少年殷紅薄唇之間,那碧綠鮮嫩的柳葉,看這少年微微垂了睫羽,嘴角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突然覺得心裡一跳。

  不跳那就是死人啦!

  這葉子上沾滿了魏九姑娘的口水,據說這金大腿潔癖嚴重,反應過來不會把肥仔兒人道毀滅吧?!

  魏九姑娘遭遇人生巨大的危機,一邊膽戰心驚地欣賞這好聽的聲音,一邊抖著小肥肉妄圖轉移美人兒的視線,見他看著自己挑眉,急忙仰頭手搭涼棚感慨地說道,「今日,真是月朗星稀呀!」

  她一臉欣賞地抬頭看天,一邊看還一邊砸吧嘴兒,楚白也跟著仰頭看了一會兒,方才無語地與弟弟問道,「現在,是白天罷?」難道是他抬頭看天的方式不對?怎麼沒看出有星星月亮什麼的。

  「星月疏闊自在心中,狹隘如大哥,自然看不到。」楚離收了柳葉兒,鄙夷地看了兄長一眼,嘴巴就跟浸了毒似的,一邊摟著懷裡傻笑的肥仔兒,一邊淡淡地問道,「你的親事,可有章程沒有?」

  他轉頭見楚白一怔,臉上微微發紅,便收回目光淡淡地看著遠方王府的錦繡山水說道,「今日,晉王叔打了貴妃一個措手不及,才叫大哥得了便宜。木已成舟,既然你世子不能廢,只怕貴妃要算計你的婚事。」

  「給我尋一個次一等的王妃,毀我?」楚白也不是白給的,便冷笑說道。

  「能毀你的,還沒生出來。」楚離見兄長生出幾分了悟,便漫不經心地說道,「那群蠢貨腦子只有核桃大,知道什麼。」

  見兄長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廣平王世子毫不在乎地說道,「一個男人,莫非還要依靠妻族之力才能在朝中立足?且大哥是母親寄予厚望之人,日後只怕貴不可言,若是我,我寧願不要一個身份尊貴,會動搖超綱的妻族。」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來輕輕一握,冷冷地說道,「外戚之禍用為人警醒,不然日後還要滅了妻子的家族,太過麻煩。」

  如意與楚白對視,都覺得美人有毒。

  還沒娶媳婦兒,就想過要不要滅了人家滿門……

  誰敢嫁給他呀!

  「你,你!」楚白嘴角抽得跟精神病兒似的,指了指抬眼看著自己,目光靜謐的弟弟,許久抹了一把臉認命地問道,「日後,你也如此?」

  「我日後又不想做皇帝,妻子娶回來是好好照拂的。」楚離垂目飛快地看了肥仔兒一眼,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吧……這是一個,凶殘得想著要滅了自家大嫂母族的凶殘美人兒……

  肥仔兒再一次與禹王世子一同遠眺山水,都裝沒有聽見。

  「你好狠的心。」楚白終於知道自己與弟弟的差距了,覺得自己修行得遠遠不足,不由感慨地說道。

  「無毒不丈夫。」見他果然沒有想過這些,廣平王世子便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可是你嫂子!」

  「又不是我家世子妃,與我何干。」美少年冷笑了一聲,陰森森,叫大傢伙兒都抖了抖。

  「我記住了,你放心,定然尋一個賢良淑德的,不叫你費心。」楚白覺得自己有未老先衰的預兆,這一不小心心力交瘁的,只怕都要熬不到自己雄心大志的那一天。

  見楚離滿意頷首,還與他叮囑「不喜歡肥仔兒的只怕心術都壞」等等,再看看弟弟懷裡一臉認同點著小腦袋,見他看來還托起胖臉蛋兒做可愛臉的胖糰子,他捂著胸口目光無神,搖搖晃晃地跟著自家弟弟的身邊往禹王妃的上房走去。

  「大表哥要好好兒對表嫂,以後表嫂就也對表哥可好可好。」肥仔兒還在叮囑,特別地操心說道,「不要叫表嫂傷心。這人呀,」她小大人兒似的歎了一聲方才說道,「只要傷過一次心,哪怕好了,傷痕也在了。」

  「知道了。」楚白忍著無奈看了這搖頭晃腦的肥仔兒一眼,見弟弟涼涼的目光飄過來,不得不點頭應了。

  話說他媳婦兒還沒影兒的,就這麼討論起來,是不是早了點兒?

  「我就知道表哥是個好人!」被好人感動了一把的魏九姑娘豎了一個大拇指給這虛心接納良言,很有明君之相的表哥,之後就轉頭不理隻與楚離咿咿呀呀說許多孩子氣的話,見他並不會對自己不耐,越發開心起來。

  一路覺得走得太快,走到了禹王妃的面前,她意猶未盡地停住,從楚離的懷裡跳下來走到了禹王妃的身邊兒去,就見此時花廳之中,花枝招展的禹王妃廣平王妃對坐,下手坐著一個心神不定的宋雲玉。

  楚峰還不見蹤影,恐怕還在羞澀。

  「怎麼才過來。」禹王妃見肥仔兒滿眼渴望地看著自己,眼睛裡全是小好色,忍不住笑了,艷色撲面而來,伸手將這沉甸甸的肥仔兒抱在了自己的膝上。

  哪怕宋雲玉魂不守舍,見禹王妃輕鬆抱起了肥仔兒,也忍不住在心裡默默敬佩了一下。

  宋家姑娘真是完全抱不動,沒用極了。

  「這是什麼?」禹王妃見如意撲進了自己懷裡咯咯笑,因從來沒有哪個小姑娘敢在自己懷裡這樣肆意親近,越發覺得歡喜起來,正要摸摸她的小身子,卻猛地見了這孩子的後脖頸兒上有一個鮮紅的牙印兒,因如意生得白嫩,這牙印兒就十分清晰凶殘,叫禹王妃看得一愣,摸了摸她的小脖子方才問道,「誰咬的?」

  問完了這個禹王妃就後悔了,目光投向下頭撐著面頰慵懶看過來的美貌兒子。

  能幹出這種事兒的,非她兒子莫屬。

  魏九姑娘可算是尋著靠山,急忙扭著小身子就要告狀,胖手指直指下頭告狀道,「大表哥!」

  「為什麼又是我?!」才坐下茶都沒喝一口,躺著也中槍的禹王世子太冤枉了,見母親意味深長的目光看過來,頓時叫道,「不是我。」

  他一抬頭,就看見剛才還喊自己好人兒的肥仔兒,正撅著小屁股狐假虎威,扒著禹王妃的手搖頭擺尾地看著自己。

  「大表哥……見死不救……人心不古呀……」肥仔兒用奸詐的眼神威脅了大表哥一回,之後臉色一變可憐巴巴,十分無助地滾進了禹王妃香軟的懷裡,歡歡喜喜地拱了拱這才抽抽搭搭地說道,「我喚大表哥……大表哥棄我而去,小九兒,小九兒……」

  所謂話只說一半兒,叫大家腦補,嗚咽無助如同風中蠟燭,這才是紅顏禍水之小白花兒篇的最高境界呀,魏九姑娘覺得很可以先拿大表哥來試試自己的技能。

  「真是沒有想到!」禹王妃也陪著肥仔兒歎氣,望了下頭的兒子一眼。

  禹王世子已經默默吐血倒地不起,哪裡還顧得上黑心的親娘與沒良心的表妹呢?

  「九丫頭辛苦。」禹王妃欣賞了一下長子悲憤的臉,覺得很不錯,心情大好,這才摸著她的脖子柔聲問道,「疼不疼?都怪你表哥。」這裡頭的表哥,說的就是楚離了。

  「不疼。」如意方才不過是博長輩一笑,此時便不在意地摸了摸其實有點兒癢癢的脖子,傻笑起來。

  「你呀。」欺負人與她兒子一樣一樣兒的,偏偏叫人覺得喜歡極了,禹王妃目光溫柔地給她揉著脖子道,「以後,我收拾他。」

  「收拾誰?」她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一個披著外衫的高大青年緩緩走進來,正要問話,卻見了屋裡竟有宋雲玉與如意在,高大的青年腳下頓時一個踉蹌,好容易扶住了門框紅了臉轉身就要跑,就見後頭,宋雲玉喚了他一聲。

  他僵硬地轉身看著走到他身前幾步之外的宋雲玉,就見她依舊容色美麗,看著他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愧疚與擔心,與他柔聲問道,「二爺的傷,可好些沒有?」

  美人垂問,禹王府二公子的心,頓時忽悠了一下如在雲端,飄飄蕩蕩不知往何處去了。

  「你,你,你別看!」許久之後,楚峰尋回了自己的聲音,突然攥緊了自己的衣襟,小麥色的臉上,生出一團紅暈來。

  誰也沒說要看呀。

  魏九姑娘看著不知腦補到了什麼,眼下已經跟要被逼良為娼的小媳婦兒一樣縮進了角落的高大青年,幽幽歎息了一身兒。

  腦補是病,得治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1:13

第67章

  楚二公子挺大的身板兒,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順便用驚慌的眼神,緊緊抓住衣襟的無助,顧盼間的可憐……呃最後這個實屬魏九姑娘默默腦補,不過也很驚人了,來表達心中的脆弱。

  旁人不必說,至少叫對面,宋家美人的面上,露出了詫異的模樣兒。

  「這……」宋雲玉抿了抿鬢角,遲疑了一下。

  看起來,彷彿是宋家美人兒,要把這在沙場不知宰了多少人的強悍青年怎麼怎麼著了似的。

  莫非這是故意陷害,想要以此來叫她負責?

  眉目似畫仿若仙子的美人兒也忍不住在心裡陰謀論了。

  禹王妃看著羞澀地偷偷兒看宋雲玉的兒子,就見他面上帶著紅暈,卻又帶著幾分傷心黯淡,心裡有些歎息,卻也明白兒子的顧慮,便隻與宋雲玉笑著說道,「他的傷不礙事兒,只是叫太醫瞧的多了看得多了,一時改不了口。」

  「真的,沒,沒有傷到。」楚峰垂頭,聲音慢慢地變得流利了起來,抬眼有些貪婪地看了宋雲玉片刻急忙轉頭抓著頭說道,「只是從前的舊患,與姑娘無關,不必放在心上。」他卻又有些隱蔽的歡喜。

  他喜歡的這個女孩兒,把他放在心上了,哪怕只是道義,也叫他能在漫長的人生之後回味了。

  他一個莽漢,怎麼配得上她呢?就偷偷兒,偷偷兒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看一眼。

  就一眼……

  「不知姑娘在,衝撞了姑娘,我回去了。」高大的青年一邊揪著衣襟警惕地不叫看,一邊從角落裡蹭出來,看了木然著臉的宋雲玉方才小聲兒說道,「真的,姑娘別看了,我其實,這樣,已經……」

  宋雲玉呆呆地看著紅了臉扭頭的二公子,慢慢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覺得二公子恐怕傷到的不是身體,而是腦子。

  誰說要看了!

  美人與肥仔兒第一次同步了。

  廣平王妃看得都要樂死了,見楚峰高大英武,偏偏跟羞澀的小媳婦兒似的,叫個絕色的少女逼得弱弱的,便忍不住揉著眼角兒,在禹王妃無奈的目光裡強裝鎮定地笑道,「一個大老爺們兒,就算傷了也是應該的。這緊要關頭,不就是該男人死在前頭?」

  當然,若是廣平王妃自己,是定與廣平王同生共死的。

  廣平王妃的這些話宋雲玉不知聽了多少遍,卻也明白,楚峰救了自己並不是應該應分,畢竟,並不是禹王妃邀請自己往山寺之中去的,雖然是被連累,可是生死由天,他冒著危險來救自己,已經很難得了。

  「況,也沒人看你的身子,粗黑粗黑的,趕緊把衣裳繫上!」廣平王妃常來禹王府走動的,見楚峰還跟小綿羊兒似的,頓時快人快語地嘲笑道,「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想得挺美啊?!還看看你傷口!」

  用魏九姑娘的話說,就是在耍流氓來的。

  楚峰聽了這個話微微一待,之後糾結地往上看住了兩個長輩,欲言又止。

  「怎麼了?」禹王妃含笑問道,順便不許叫楚峰回房,命兩個低眉順眼兒的丫頭鋪了一張熊皮在自己身邊的座位,拍了拍這黑亮油光的熊皮叫楚峰坐了,又叫人下去端滋補的湯藥來,忙碌了一回,這才挑眉。

  她一挑眉,眉眼越發嬌艷逼人,叫坐在她懷裡的肥仔兒眼睛都直了。

  「從前。王叔受了傷,嬸子不是這麼說的?」楚峰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彷彿定要聽一個子午卯酉來,想了想便低聲說道,「王叔傷著了,嬸子您不是先問傷勢,又問身體,之後就扒開王叔的衣裳,非要看看的麼。」

  他見識過廣平王妃扒廣平王衣裳的彪悍,由此可知接下來的步驟,不過省略了其中一點罷了。

  嬸子怎麼好意思笑話他呢?

  「傷了?」

  「嗯。」

  「傷得重不重?」

  「不重。還好,你別擔心。」

  「騙人!」

  「嗯?」

  「給本王妃看看!」

  「別,不要!不要嗷……不要摸!不要,……不要扒褲子!」

  躲在角落曾經目睹自家強悍的王叔被更強悍的嬸子因一捅在肩膀的傷連褲子都被扒掉還這樣那樣地發展了一下的楚二公子,雖然心裡有點兒小小的期待,不過絕對沒有壞心眼兒,自然就不好叫心上人繼續「看看」了。

  多害臊呀。

  容光灼灼其華,艷若桃李的廣平王妃才嘲笑到了一半兒,聽到這個,頓時瞠目結舌。

  連一隻胖嘟嘟的肥仔兒,都在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這位傳說中彪悍得叫廣平王夫綱不振的犀利王妃,許久之後,肥仔兒垂頭抱著手上小小的青瓷茶杯,嘟著嘴巴吹涼了喝了一口,一臉純潔無辜。

  魏九姑娘一句話都沒聽懂,就不要殺人滅口了!

  被迫聽了一把廣平王府秘史的魏九姑娘心裡好滄桑的。

  「你!」廣平王妃艷麗的臉扭曲了一下,不過默默一想,彷彿自家王爺更丟人一些,覺得這就是有人墊背了,又坦然了起來,在禹王妃似笑非笑中仰著頭哼著說道,「小孩子家家,沒見識過!這才叫夫妻呢!」

  當然看完「傷」,廣平王傷口崩裂傷得更重,抱著被子差點兒見了祖宗,就不必說了。

  宋雲玉看著一臉茫然沒有想明白自己說了什麼驚天秘聞的楚二公子,見他坐在禹王妃身邊,哪怕是傷得厲害,卻依舊身姿筆挺眉宇軒昂,有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看見了第二個英國公,抿了抿嘴角,還是與楚峰鄭重道謝。

  「不算什麼,你若再三客套,倒叫咱們不好走動了。」禹王妃溫和地扶住了宋雲玉,溫聲道。

  她懷裡胖嘟嘟的肥仔兒急忙伸出小爪子一起扶,順便在美人兒的一雙柔軟的小手上捏了捏,心滿意足地傻笑了一下,這才與楚峰好奇地問道,「二表哥傷口疼不疼?還能去剿匪麼?」文帝的旨意都下了,只怕楚峰近日就要離京。

  如意說到這個的時候,覺得身後的禹王妃呼吸微微一窒,轉頭,就見這位美艷絕倫,光彩照人的尊貴的王妃,那雙明眸之中閃過的都是不捨與擔心,她就那樣看著自己的兒子,許久之後,努力地笑了笑。

  「等傷好一些就去吧,只是你要記得,你萬萬保重自己。還要記得,京裡頭,你還有母親兄弟們掛念你,不要,不要……太拚命。」禹王妃這一瞬間,方才從強勢的王妃變成了慈愛的母親,摸著兒子堅毅的臉歎氣道,「天上的雄鷹不該困在咫尺之地,該有更廣闊的天空。母親心裡明白這個道理,也該叫你高飛,只是……」

  哪怕知道什麼才叫對兒子好,她卻捨不得。

  捨不得叫孩子們在外辛苦。

  她萬事都機關算盡從無錯漏,唯一驚慌的時候,就是那一年,兩個兒子分別走入了軍中。

  衝陣在前,有死無生。

  那時候她連覺都睡不好,日日噩夢,只能跪在佛前的時候感到一絲安寧。

  「母親別擔心,邕州匪患平了,兒子就回來,到時候兒子就能護著母親。」只要他立下大功,就能得到更多的賞賜功勳,還能收攏軍權,扶持自己在軍中的勢力。他既可安百姓疾苦,又可保家中平安,這樣兩全就足夠了。

  禹王妃微微點頭,目光落在身邊穿了極精緻衣裙,下頭的裙擺如同花朵兒一樣散開風華無限的宋雲玉身上一瞬,看她容顏精緻秀美,十指纖纖身姿如同嫩柳,端是一個生於尊貴養於榮華的弱質少女,便摸了摸自己懷裡的如意。

  楚峰是庶子,禹王眼下也不過是尋常皇子親王,一個皇子的庶子如何配得起國公的嫡女?若楚峰不自己殺出一個爵位回來,哪怕是宋雲玉有心英國公府也願意,然而叫外頭看起來,也是明珠暗投了。

  那時被譏笑的,只會是宋雲玉的低嫁。

  宋雲玉的品格,禹王妃說實誠話,做個王妃綽綽有餘。

  有心叫楚峰掙出個王爵來,成就了這場姻緣,禹王妃哪怕心裡再捨不得,也只能叫兒子去。

  「二表哥旗開得勝,平平安安。」肥仔兒拱著小爪子在一旁填牙。

  她呆呆的,圓滾滾的,還紅彤彤十分討喜,楚峰覺得想小表妹很可愛的,咧嘴笑了一下。禹王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俯身就一口親在了瞇著眼睛說吉祥話兒的肥仔兒的嫩嫩的臉上,就見如意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抬頭裂開了豁牙的小嘴兒,巴巴兒地看著她。

  小小軟軟的孩子一臉懵懂依賴地看著自己,禹王妃覺得再沒有這麼叫心裡柔軟的時候,只恨從前只聽魏燕青提到小堂妹可愛,卻因噁心魏國公從來沒有叫帶來過,一邊遺憾,一邊俯身將帶著香風的臉貼在了這孩子的臉上。

  她沒有閨女,因生完了小兒子實在覺得夠本兒,就再也不耐煩去睡禹王這麼個噁心玩意兒,因此再也沒有有孕。從前不覺得,如今就遺憾了起來,抱著沉甸甸已經咯咯笑的肥仔兒柔聲道,「小九兒要經常來陪伴我。」

  「還可以親親麼?」肥仔兒的注意力只在這個上了。

  「絕對不可以!」楚離一個沒留神就叫母親啃了肥仔兒一把,此時見禹王妃明艷奪目,與自己十分酷似的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笑容,那蠢蠢的肥仔兒已經叫美人迷得不知天南海北了,猛地起身,將肥仔兒奪在了手裡。

  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側目。

  宋雲玉斜看了臉色冰冷的美艷少年一眼,咳了一聲微顰修眉,西子捧心輕輕地喘了一口氣兒。

  本就是絕色的美人兒做捧心柔弱之態,風流羸弱無比,肥仔兒轉頭,卻叫楚離冷冷地把小腦袋給扳回正道兒來,另一側,一個英武強健的青年,已經一疊聲地問道,「宋姑娘,宋姑娘不舒坦?!太醫!太醫!」

  他焦急起來,在宋雲玉一臉「誤傷」的無語表情裡,大步走出去喊太醫去了。

  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宋家姑娘命不久矣。

  見竟然有人制住了鬼祟卑鄙的宋雲玉,廣平王世子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冷笑看了抖著手一臉失神的美麗少女一眼,這才抱著鬆了一口氣的肥仔兒走到下頭去,冷冷地說道,「真是一隻愚蠢的肥仔兒!」

  這麼簡單的故作可憐,怎麼還能受騙呢?

  世子大人從未受過騙!

  敢在他面前裝羸弱的女人,都叫他抽進護城河了!

  因楚峰受傷,又是因護衛母親的緣故,文帝覺得這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堅決地叫太醫好好兒診治不叫留下後患,因此太醫院在禹王府老老實實地放了兩個最好的太醫。眼下楚峰出去喚人,院子裡亂哄哄的一片,人仰馬翻。

  楚白一臉木然,覺得眼前的王府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王府了。

  禹王妃卻微微地笑了。

  「關心則亂,這孩子,就是這麼實誠。」她雖然是在與廣平王妃笑語,然而目光卻掃過了紅了臉的宋雲玉,回頭便與她說道,「不是他叫太醫來,我也是要喚的。你與小九兒吃了驚嚇,雖看著無事,好好兒診一下才叫人安心。」

  她圓了眼前的一場鬧騰,見宋雲玉起身與自己賠罪失禮,便擺手笑道,「正經的親近人家兒,笑鬧肆意才是好的。太多規矩,反倒生分了。」她拉了宋雲玉在面前,見她如花兒一樣嬌美的容顏帶著幾分羞澀,便和聲道,「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怎麼大了大了,反倒生分起來?」

  從前宋雲玉傾慕楚離的時候,就對她十分恭敬了。

  「原是我方才沒有規矩了。」宋雲玉只恨自己方才言行有虧。

  「叫我說,做得好。」廣平王妃覺得楚離方纔的表情太有趣兒了,想了想便笑著與禹王妃說道,「他們一起說笑湊趣兒,日子過得也快。」她就見楚離已經一臉不懷好意地哄著肥仔兒吃點心,便歎了一聲兒。

  「怎麼了?」禹王妃便笑問道。

  「從前我總是笑話你兒子娶不上媳婦兒,眼下,只怕我家更難。」廣平王妃覺得兒子太倒霉了,誰不好相中呢?竟看中了一隻肥仔兒,這等肥仔兒長大也不知得等多久,真是春深寂寞呀。

  「以後別憋出毛病來。」她憂心忡忡地說道。

  就怕這兒子一不小心,憋得太久生出這樣那樣的問題。

  禹王妃嘴角一抽。

  她覺得楚離還能看中一隻肥仔兒,而不是一生孤已經很可以了。

  至少,還是有點兒希望的。

  「不會。」她乾巴巴地說道,順便壓低了聲音。

  「真的?到時候,他都二十好幾……對了,你兒子現在也是這個歲數兒了。」廣平王妃一眼看見下頭正凌亂地看著院中的禹王世子,帶著深深地關心湊在禹王妃的耳邊關切地問道,「你家大哥兒,還,還行吧?」

  如果楚白還行,那廣平王妃覺得,一母的兄弟,楚離也不必擔心了。

  她張著眼睛期盼地看著好姐妹,後者一噎。

  楚白正緩了一口氣轉頭,聽見了這個,頓時眼前一黑!

  如果這不是嬸子,後頭還有惹不起的廣平王父子,他真想關門放……肥仔兒!

  他真的特別行!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1:55

第68章

  她大表哥真是太可憐了。

  胖嘟嘟的肥仔兒偷看了一眼大表哥呆滯悲憤欲絕的臉,在心裡默默傷感了一下,之後開開心心扒著美少年的手,小腦袋懸空在桌面兒上,看著桌上那幾個梅花盤子上顏色好看,聞起來也香噴噴的點心,摸著胖嘟嘟的小肚皮眉開眼笑地叫道,「要!這個!」

  雖然吃得有點兒飽了,不過這對魏九姑娘完全不是問題,一口兩口點心什麼的,不過是多長一兩小肥肉兒的問題。

  可巧魏九姑娘已經決定把自己當楊貴妃來養。

  大表哥的悲苦竟然比不上一塊點心!

  人性呢?!

  楚白面上溫文只當沒聽見廣平王妃糾結的問題與自家親娘那有些遲疑的回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依舊淡然溫和,如沐春風。

  作為一親王世子,就得有如此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

  楚離覺得肥仔兒表現得不錯,滿意點頭,修長的手指捏了點心慢慢地餵給瞇起眼睛笑了的胖糰子。

  魏九姑娘捧著點心默默地吃起來,順便在嘴裡嘰嘰喳喳地說道,「小九看話本子……從前禍國殃民的美人兒們,都吃好大的餃子!」她想了想從前不知哪本兒書裡寫楊貴妃愛吃餃子,包的都是大餡,裡頭都是肉!還包得很美觀,叫人看著就喜歡。

  吸溜了一下口水,肥仔兒就抱著金大腿的手指哼哼唧唧地說道,「下一回,吃,大餃子呀!」她摸了摸自己白嫩嫩的小脖子,糾結地說道,「疼呢。」

  她也只有在要吃的時候裝可憐,楚離嘴角勾起,目光落在她的小脖子上,伸出手輕輕掃過了這牙印兒。

  他的手微涼,彷彿帶著魔力,掃過了她的脖子的時候,叫她陡然生出莫名的戰慄。

  突然打了一個哆嗦,肥仔兒抬頭,就見這艷美絕倫的少年俯瞰著自己,外頭陽光正好,細碎的陽光落在他的眉宇間,將他整個人都沾染了一片的金色,明亮得叫自己側目。

  這個沐浴在日光之中的美貌少年叫如意有一瞬間的迷惑,彷彿看著他,別的都不重要了,飛蛾撲火,只想留在他身邊,哪怕叫他只看一眼都覺得幸福。她心裡陡然生出不知名的恐懼,急忙扭頭,歪了歪自己的小腦袋。

  真好看。

  她正迷惑想不明白的時候,陡然外頭就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就見披著衣裳歪歪斜斜的楚峰帶著兩個一頭汗的老頭兒走進來,他親手給這兩個老頭提著藥箱,口中不停地說道,「一會兒,請二位老大人好好看看,莫不是驚厥?」

  他臉都白了,見禹王妃對面的宋雲玉怔怔地看著自己,急忙側過了身子,請太醫走到宋雲玉的面前,見宋雲玉默默地伸出一隻手腕兒給了太醫,便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如意見他滿頭是汗,急忙給倒了一杯茶,楚峰卻只是接在手裡頭,目光直直地落在宋雲玉的身上。

  「並無事,只是有些受驚。」兩個老大人還以為死了人呢,沒想到不過是個有些體弱的小姑娘,看向禹王府二公子的眼神就有些複雜了。

  不帶這麼遛太醫的。

  「還有一個。」禹王妃見宋雲玉低聲與楚峰道歉,後者還一臉摸不著頭腦,呆呆地擺手說誤會,便含笑指了指楚離懷裡的肥仔兒。

  兩個老大人只看了一眼,就驚呆了。

  再沒有見過如此油光水滑兒的肥仔兒了。

  其中一個有些凝重地上前,看著圓滾滾胖嘟嘟,此時好奇仰頭看著自己的肥仔兒,與同伴對視了一眼,先是診脈再是扒眼睛問起居呼吸心跳等等,待問了一回,便都露出了詫異來,又細細地看如意的氣色經脈,很久之後,其中一個便與關切看過來的禹王妃拱手道,「這位小姐氣血旺盛,十分康健。」

  再沒有這麼健康的肥仔兒了,這太醫也覺得奇特,捋著白花花的鬍子說道,「孩童肥胖多有症結,不是康健之相,只是這位小姐並無這些問題。」

  倒是奇怪,胖成這樣,一點兒毛病都沒有,莫非天賦異稟,上天都要叫她做肥仔兒?

  不是抱著這肥仔兒的廣平王世子目光陰沉,兩個老頭兒都想拐了這呆呆的肥仔兒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了。

  「多謝兩位老大人了!」有外人的時候,魏九姑娘最是一個規矩姑娘了,坐在金大腿的膝上,真誠地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

  這個……既然沒有會生病的煩惱,可以繼續吃了,是不是?

  她十分有禮,又玉雪可愛,瞬間就迷住了兩個老頭兒。

  其中一個還從自己的藥箱子裡摸出了一瓶子丹丸來笑道,「這是山楂丸,小姐若有積食,便食一枚。」

  如意自然感激地接過,回頭對楚離咧嘴一笑,目送兩個太醫出去。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然真怕阿離好心辦壞事兒。」廣平王妃見太醫都說隨便吃,便鬆了一口氣去。

  「姑娘身子弱,得好好兒休息。」楚峰在一旁與撫了撫鬢角的簪花的宋雲玉說道,見她一雙明眸看著自己,便紅了臉,握了握自己的手。

  他想與她說更多的話,可是卻擔心自己的貪心,叫她生出為難來。

  「今日,我只是想過來瞧瞧二公子的傷。到底是因我而起,心裡不安。」宋雲玉從未見過這麼傻的青年,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有些動容,更多的卻是迷茫。

  她看著遠遠坐著的魁梧有力的青年,見他眼睛裡都是喜歡,卻要憋著不說,心裡歎了一聲方才轉頭與禹王妃柔聲說道,「見過了二公子無恙,我心裡安穩了。今日叨擾王妃,原是我的不是。」她並不是一個不走心的人,已見外頭來了三四波丫頭婆子的,都侯在花廳之外。

  大抵是有事尋禹王妃決斷,卻不敢進來。

  「你願意來,我這王府才更光彩。」禹王妃見宋雲玉有告辭的意思,見楚峰垂頭,只在心裡求英國公不要把閨女匆匆嫁出去,面上便笑著說道。

  宋雲玉哪裡敢受這樣的話,急忙推辭,又再三告別,這才叫丫頭們引著走了。

  臨走之前這宛如雲中仙子般美麗婀娜的少女隨著一縷香風走到楚離的面前,垂頭,嫣然一笑。

  「九妹妹與我一同走?」

  「管好你自己!」楚離摁著想要爬走跟妖精去的肥仔兒,抬眼,狹長的鳳眸一片冰冷。

  他如此咄咄逼人,宋雲玉面上卻露出得逞的笑容,神色一黯目光清淚點點,與伸出小爪子彷彿跟自己生離死別的肥仔兒黯然告別,裊裊地走了。

  禹王府二公子癡癡的目光追了這姑娘一路,見宋雲玉纖纖背影遠去,還趴在門邊兒往外看,就跟望妻石似的。

  「你有這心,但凡方才多說一句關心之言,她心裡也多一點你。」楚白恨鐵不成鋼,看不得弟弟沒出息的樣子,便扼腕說道。

  「沒娶上媳婦的,沒資格說這話。」犀利的美少年一邊掐著點心餵養肥仔兒,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魏九姑娘小肚皮朝天,張著嘴巴幸福地等待投喂。

  楚白被噎得翻白眼兒,再見這兩個一來一往十分默契親近,越發覺得自己形單影隻十分淒涼,不是昨天還偷偷試驗過,也擔心自己被憋出毛病來。

  「大哥兒的世子爵位下來,該給他說門親了。」禹王妃看著兒子在自己面前耍寶,無奈地笑了,與廣平王妃說笑了一句,這才叫人帶侯在門外的丫頭進來,聽說是三個被宰了的皇子的家眷過來道謝,她目光暗淡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方才與廣平王妃說道,「都是可憐人,如今無家無門的,我瞧著心裡不落忍。」

  她明艷的眉目暗淡了片刻,打疊起精神請人進來。

  如意叫楚離抱到花廳之中一個極大的繡著群仙赴宴的大屏風後頭,就聽到外頭有女子的哭哭啼啼的聲音傳過來,她扒著屏風往外一看,就見是幾個身上穿著孝衣,雖然容色暗淡,卻容色各有春秋的女子進來,見了禹王妃就哭著撲到了她的腳下,隻哭著喊「嫂子」,又紛紛感激涕零,看著禹王妃的眼神帶著十分的感激。

  其中一個哭了一會兒便抓著禹王妃的衣擺哭道,「若不是嫂子,我們只怕也得一同死了!」

  諸皇子幹的事兒太大了,犯了眾怒宗室影響很壞,自己死了倒乾脆,餘下的妻子兒女,竟無人敢帶回娘家去。

  都擔心連累家門。

  「咱們風光的時候,他們跟著一起得臉是皇子的老丈人。咱們落了難了,竟王八脖子一縮,由著我們自己去死!」其中一個哭得不行地說道,「別人落井下石也就罷了,可那是咱們的母家,竟不敢救咱們,一日之間人情冷暖,都在心裡了!」

  她這短短時日經歷得是人生之中的大變,翻天覆地都不過如此,連家裡都忌諱不敢叫回來,走投無路,竟是從前的禹王妃伸出了手。

  從前各家王妃對這個嫂子都尋了幾分敵意排擠,卻沒有想到,這場大變之中禹王妃也算苦主,竟然對她們這樣照顧。

  「我能做的只有限,還是父皇想要寬恕你們,才叫我求了就應了。」這些妯娌如今雖然日後生計不愁,卻也再也不能如從前那般奢華,畢竟雖皇子妃也都出身勳貴高門,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她寬慰了這幾個落了難的妯娌幾句,又問了她們的兒女,待知道眼前的這些諸皇子的正妃側妃還好,另有許多的姬妾歌妓的都在大亂之中叫人擄走,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處,便忍不住歎息道,「前頭皇子們的事兒,怎麼牽連到了婦人?」

  她又請太醫過來給幾個妯娌診脈,見不過是驚慌失措並無大礙,這才溫言勸了她們走了,又叫外頭的婆子門房攔住了今日想要往禹王府賀一賀禹王府的外官女眷,便吐出了一口氣,歪在了一旁揉著眼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初這幾個對母親那般陰陽怪氣,母親何必與她們客氣。」楚白從屏風後頭走出來,皺眉說道。

  落了難才知道自己錯了什麼的,禹王世子覺得真是太便宜了。

  「不過是婦人尋常的齟齬,這些,我都能容了她們。」禹王妃並不是一個在小事上斤斤計較的人,素來開闊大氣,心裡厭惡到極點想要弄死的也不過一個兩個,別的都不在她的心裡,見楚白有些記仇的意思,便微微一笑和聲說道,「咱們的心,是向著更廣闊的天地,若連這點小小的計較都容納不下,你的心胸,又會寬敞到哪裡去?你的眼睛,也只能受困這一寸方圓。」

  「母親的話,孩兒明白。」楚白急忙恭聲道。

  他素來信重母親,果然將此事揭過,便覺得心胸開闊了許多。

  「不過是尋常話罷了。我到底是內宅婦人見識有限,你平日多在外走動,見識得更多。」禹王妃見楚離衣帶翩翩走過來,彷彿從未將旁人放在眼裡一般,便忍不住笑了一聲兒,伸手摸了摸他懷裡跟著打哈欠滿不在乎的肥仔兒,挑眉道,「倒是個心寬的丫頭。」

  她看不見如意對這幾個妯娌的憐憫與幸災樂禍,倒覺得如意的性子頗為有趣,有些漠然的樣子,抬眼就看了兒子一眼,笑了。

  這兩個性子倒是相合。

  她並不想要一個日後可能會對心狠手辣的兒子哭著「你冷酷無情沒人性!」的兒媳婦兒。

  「肥仔兒困了,兒子帶她去睡。」見肥仔兒吃飽了就睡,楚離越發滿意,憧憬著日後越來越多的小肥肉,便與母親們說道。

  「還是不要了,不然,回頭只怕連骨頭都不剩了。」廣平王妃戲謔地指了指肥仔兒的小脖子嘲笑地說道。

  她一笑,神采飛揚,懶洋洋的魏九姑娘又精神了起來。

  「我就說還得是我。」廣平王妃見她梗著小脖子巴巴兒地看自己,興致勃勃地從兒子手上搶走了肥仔兒,摟在懷裡只覺得軟乎乎暖烘烘的,且這個還會撒嬌與自己拱來拱去的,轉身就抱走好好兒玩耍去了。

  楚離看了一眼,有心追上去,卻見禹王妃對自己含笑搖了搖頭。

  「你母親喜歡她,好好兒相處日後才是你的好處。」禹王妃和聲道,「你性子最為趕盡殺絕,隻這一回母親請你不要對她們依依不饒,且罷了……」這裡頭的她們,就是方纔的那幾個女眷了。

  「她們險些害了母親的性命去。」叫禹王妃看破自己要趕盡殺絕,楚離卻沒有半分不自在,淡淡地說道。

  禹王妃看著兒子嬌美的容顏,帶著十分的疼愛,卻只是一笑,曼聲說道,「不是她們,而是前頭的男人。男人犯的錯,女人知道些什麼?一個不好就叫女人跟著背這罪過,這叫遷怒。」

  她斂目,配了鮮紅指甲的手指在半空劃過,輕輕地說道,「禍不及妻兒。許都說我這是婦人之仁,不過,」她微笑道,「我就是婦人,自然隨心所欲。若幾個婦人我們都容不得,他年,我們遇到更多的敵人,難道還要血流漂忤麼?」

  「就算有了至尊的那一日,也太沒意思了些。」禹王妃眉目舒展地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2:21

第69章

  禹王妃的話魏九姑娘一個字都沒聽見。

  胖嘟嘟的九姑娘此時心滿意足地與美人廣平王妃一起睡了午覺,兩個人在床上都睡得四仰八叉霸道無比,其間一山不容二虎交過一次手兒,還是王妃娘娘更強悍些,把個可憐的肥仔兒捅到了角落裡。

  不過小小的肥仔兒只需要一點點的地方就可以繼續睡,自然不如苦逼的天天被踹到床底下去的廣平王那樣睡不著覺。她抱了一床鬆軟的被子,小呼嚕打的一個接一個的,不知睡了多久,她揉著眼睛抱著被子起身,就見房裡,只剩下一個側坐在床邊的楚離。

  「表哥!」肥仔兒覺得自己有點兒餓了,哼哼唧唧往美少年的懷裡爬。

  「想吃什麼?」

  廣平王妃早就走了,王府裡還有一個下了朝悲傷發現兒子媳婦兒都不見蹤影,十分缺愛的廣平王嗷嗷待哺呢,楚離不知坐在這兒多久,就看這沒心沒肺的肥仔兒哪怕是在別人家也睡得十分安穩,又覺得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見她往自己身邊爬,習慣地把她摟在懷裡掐著她的小胳膊漫不經心地說道,「若你覺得王府裡好,就多留著住幾日。」

  「不了,父親母親擔心我。」肥仔兒搖頭,見這艷美的少年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抬著小爪子摸了摸這個已經變得稜角分明,有了青年銳氣的美人的臉。

  「那就日後再說,」楚離知道如意看似不在意,實則戀家,沉默了許久到底應了,又稟告了禹王妃,送了如意回家去。

  魏九姑娘這一回收穫頗為豐富,不說臨走文帝命人賞賜的紅玉珠串兒紫檀筆筒什麼的,就禹王妃給自己的許多漂亮的錦緞與寶石,就叫她心裡很歡喜。

  況禹王妃是個知道肥仔兒心意的人,隨著車還給了一隻極大的新鮮的野豬,雖然如意不知道這玩意兒怎麼吃,不過看著就香噴噴的,流著口水帶著寶貝與豬一同回家,見楚離不肯進門,她便在門口與楚離道別,叫人傳了話兒與後頭,自己搖搖擺擺地在府裡晃。

  她進了宮發了一筆小財,得意得仰頭擺尾,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在園子裡走得充滿了王八之氣。

  如玉遠遠地看了一眼,都要氣笑了,抿了抿嘴兒大步上前揪住了如意的包包頭怒道,「你怎麼才回來?!」

  「八姐姐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她看著凶狠,其實一點兒都沒有抓疼自己,如意笑呵呵地拱著她問道。

  魏八姑娘叫倒霉妹妹拱得站不住腳兒,覺得肥仔兒真是太佔地方了,默默地嫌棄了一下,哼了一聲道,「回來得大張旗鼓的,誰不知道呢?」

  那立命叫送到了廚房的豬可顯眼兒了,連如玉身邊的大丫頭都忍不住與她笑言說九姑娘帶著野豬回來,滿府都有福了。等了這妹妹一天不見人影兒的八姑娘哪裡還能忍得住,飛一般地過來緝拿不知在哪兒快活了的蠢妹妹。

  「原來我的一舉一動,都叫萬眾矚目了麼?」肥仔兒竊喜了一下,咧嘴一笑,抹了抹自己頭上耀武揚威的小軟毛兒。

  「別賣蠢!」八姑娘煩死了,哼了一聲,頓了頓偏頭問道,「禹王府……沒人欺負你罷?」

  「都對小九兒可好了,八姐姐放心。」如意又膩在姐姐的身邊,開開心心地說今日的收穫,見姐姐臉上的嚴肅繃不住了,這才抱著她的手臂感激地說道,「昨日,七皇子殿下都送了東西過來,八姐姐有時間入宮,替我與殿下道謝。」

  魏九姑娘可不敢認這位便宜舅舅,只是七皇子的善意她還是感激的。當然了,她心裡知道自己是搭了姐姐的順風車兒,見如玉頷首應了,便又四處看了看,好奇地問道,「姐姐們呢?」

  「瞧二叔去了,你跟我也去瞧瞧。」如玉抿了抿嘴角,臉上有些失落,之後便繃住了。

  「二伯父不是病了?」如玉差點兒死在外頭,二老爺都給嚇病了,如意入宮前就知道此事,也覺得該去看望一下長輩,她覺得姐姐的手有些涼,用力地牢牢握住,對她一笑。

  如玉哼笑了一聲表示不屑,只是眉宇間卻舒展了許多。

  「咱們去見二伯父,帶著肉去吧。」肥仔兒一邊走一邊與姐姐說道。

  「閉嘴!」好丟臉,天幸這是在自家府裡。

  「要不帶些蜜餞?二伯父要喝藥,苦得哭出來怎麼辦?」

  「叫你閉嘴!」

  「要不……」

  魏八姑娘忍不住了,抬手摀住了這倒霉妹妹的嘴氣哼哼地拖著走,見四處花樹環繞,外頭不知多少清秀可愛的丫頭不敢進來,她一仰頭,拖著這個總是嘴巴不消停的肥仔兒就一同走到了二房的院子裡去。就見二房此時寂靜,一個丫頭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藥挑了簾子要進去,見了扭在一起看著感情極好的兩個小姑娘,這丫頭面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來喚道,「兩位姑娘來看咱們老爺?」

  她急忙挑了簾子請如玉如意進去,口中便笑著說道,「老爺知道姑娘們這麼惦記他,想必好得也快。」

  如意知道她是二太太身邊得力的丫頭,對她抬頭一笑。

  二老爺身邊除了二太太只有一個從前的通房,這些年也並不承寵,不過是錦衣玉食地做個擺設主子,後院兒也還算乾淨。雖然比不得如意的父親魏三,不過比起魏國公後院奼紫嫣紅那真是強出不知多少去。

  如意對這位在國公府素來老實不冒頭兒,行事頗為溫和的伯父很有好感,至少也看在每每二老爺與自己的許多外頭的新鮮的玩具上親近一二,此時一邊艱難地邁過了高高的門檻兒,一邊問道,「二伯父好些了沒有?」

  「精神倒還好,只是吃了大驚嚇,眼下斷斷離不得六姑娘去。」這丫頭急忙賠笑說道。

  如意對這話有些好奇,然而到了二老爺的病榻前,就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了。

  一臉無奈的如馨有氣無力地耷拉著頭坐在二老爺對面的一個小凳子上頭,二老爺伏在榻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他喝一口藥,流一滴眼淚,再看一眼閨女,如此往復還挺有節奏的。

  「父親呀,我無事,真的。」再多的害怕如馨現在也全沒了,見二老爺眼睛裡頭全是眼淚地看著自己,她覺得有些臊了,又見如玉進來譏諷地看著自己,頓時臉就紅了,只是想到二老爺身上不好,生生地忍住了,隻偏頭說道,「不過是小事兒,我才不怕呢!」

  她身邊的如眉正拉著她一隻袖子,用敬佩的眼神看著堅強的姐姐,如馨哪怕再害怕也得充作英雄一樣兒,癟了癟嘴角兒。

  「有六姐姐在,真安心。」如眉生得極美的小臉兒上滿滿得都是光,崇拜地拉著自己的姐姐。

  「還行罷。」如馨見二老爺眼眶紅紅的,覺得這爹離了自己活不了很傻的,又不願叫如玉笑話自己,便忍不住與二老爺勸道,「父親別為我傷了身子。」

  「你父親命都要沒了,也只是為了你了。」二太太看二老爺眼巴巴的模樣嘴角都在抽,又有些後怕,嗔了不耐煩的閨女一眼,頓了頓便問道,「在御前,你可失禮了沒有?」她隱約聽說文帝嘉獎了兩個府裡的女孩兒,只是這其中最出風頭的乃是被文帝青眼的如玉,全沒有如馨什麼事兒。

  二太太並不嫉妒如玉,只是恐如馨在宮中失禮,日後叫人非議累及了名聲。

  如馨急忙搖頭說道,「我們沒有說什麼話兒,倒是跪了大半天,膝蓋都青了。」

  「胡說!」見她口無遮攔的,二太太便嗔了一句。

  「這話,我也不會在外頭說呀。」如馨明白分寸,笑嘻嘻跳下小凳子撲進二老爺的懷裡,好好兒討好了一番,見二老爺因閨女與自己親近一臉心滿意足,這才算罷了,轉頭與如意擠了擠眼睛,見後者一臉莫名其妙,頓時覺得妹妹與自己沒有心有靈犀,哼了一聲方才又擠了擠眼睛,擠得眼睛都抽了筋兒,硬是沒有得到了悟的眼神。

  如馨頓時絕望了,拉住了如意的手親自上陣說道,「咱們出去玩兒。」

  「出去玩兒?」你爹哭著看你呢,這麼出去,真的捨得?

  二老爺被閨女丟開已經默默流淚,見者落淚。

  「我一會兒就回來,等回來了,天天與父親在一起,哪兒也不去。」如馨性子如同暴碳,卻最看不得二老爺為自己傷神,急忙轉頭許諾道。

  「天天?」二老爺生得不如魏國公英俊,不如魏三風流,然而卻也是溫潤和善,此時他眼角掛著淚珠兒,倒也生出幾分好看來,遲疑地問道。

  「天天!」如馨再三發了一把誓,這才成功地帶著幾個妹妹出來,在自家院子裡頭鬆快了一回,她見如玉正冷眼看著自己,便冷笑說道,「八妹妹這貴足,踏了咱們的……」

  「吃不吃?」一把蜜餞塞進她嘴裡,堵住了她的話,如馨瞪著眼睛看去,就見胖嘟嘟的肥仔兒自己吃得噴香,正抓著蜜餞填給自己後往如眉的嘴裡塞。

  被打斷了氣勢,如馨也立不起來了,含恨吃了嘴裡透著一股子花香清甜的蜜餞,覺得這好吃極了,又從肥仔兒鼓鼓的小兜兜兒裡搶了一把。

  這一回見如玉沒有與自己爭執,她倒覺得自己咄咄逼人了些,心中生出悔意,便緩了神色帶著幾個妹妹邊吃便往國公府的園子裡去,嘴裡小聲兒說道,「我聽母親說,西城侯夫人又來給老太太請安了,還帶著她家的那個三公子……咱們去瞧瞧去?」

  「去園子裡瞧?」如意吧嗒著嘴兒好奇地問道。

  這青年彷彿又被抽過一把屁股,也真的蠻可憐的了。

  「老太太叫他去見大哥哥,正順路路過園子,」如馨想要露出一張奸詐的臉,卻因生得十分正直沒有成功,便哼哼地說道,「四姐姐在園子裡走動呢。」

  這是老太太叫兩個年輕人見一面的意思了,只是又不好大咧咧說去見,只能拿無辜的魏國公世子說事兒,如馨心裡笑了一下,便板著臉嚴肅地說道,「咱們偷偷兒的過去看一眼,這都是因不放心四姐姐的緣故,不許暴露了自己,不然……」

  「只有那笨手笨腳的,才露出痕跡。」如玉便冷笑道。

  「說得好聽,你隻試試!」如馨才覺得該不要對如玉冷言冷語,就挨了這麼一句,頓時就不幹了。

  如玉身份尊貴,她卻也是二房獨女,憑什麼叫她挨如玉的吃噠呢?

  只是她氣衝衝地帶著如眉往園子裡去了,卻並不見如玉的面上有些後悔。

  「八姐姐……」如意知道如玉有些嘴巴壞,只是大多只對親近的人才如此,壞心沒有,便有些為難。

  「沒什麼,我……」如玉想到第一回與如馨的爭執,垂了垂頭,扭了扭自己腰帶上一個十分精緻的五福捧壽結子,輕聲說道。

  她那時從說出第一句話就後悔了,本想與如馨道歉,可是她一心走到二房的院子,看見二老爺笑瞇瞇地摸著如馨的頭的時候,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如馨不是魏國公嫡女,可是她有她從來都沒有的東西,這叫她嫉妒。

  說來奇怪,如玉從來不嫉妒也很得父親疼愛的如意,卻看不慣如馨隨意任性的樣子。

  「算了,不缺她這一個。」如玉低聲說道。

  如馨的性子與她生得最像,或許是這樣,她才見不得她比自己快活。

  「我只希望,八姐姐不管做什麼,以後都不要後悔。」如意抓了抓自己的頭,有些糾結地說道,「一家子姐妹,血脈是斷不了的,且八姐姐自己心裡也難過。六姐姐心軟,我瞧著方才說重了話,也十分後悔呢。」

  兩個姐姐都是極好的,可是大抵是性子太像,彼此就看不順眼,如意有些撓頭,然而卻知道憑兩個姐姐的性子,小事爭執,若遇到大事或是彼此有了大難,只怕第一個伸手去救姐妹的就是她們,便不再多說。

  只要不斷了真正的姐妹情分,小小的拌嘴不和,並不是大問題。

  她與如玉說了兩句,如馨早就拉著如眉跑沒影兒了,魏九姑娘素來是個八卦的人,況方才睡得飽飽兒的精神無比,頓時就跟著追了過去。

  待追到了魏國公府一水氣氤氳綠草茵茵的所在,幾個女孩兒躲在繁花之後偷偷兒往另一側看去。

  就見花瓣繽紛落下,漫天花雨飄落,一個身穿白衣手中執著一把折扇,眉目英俊的青年灑脫一笑,他輕搖手中折扇,無端端露出幾分不羈英俊,鳳目修眉卓然而立,目光關切地對面前的一個秀美溫柔,生得好似嬌花照月的少女柔情問道,「可是四姑娘?四姑娘,身上可好些?」

  他風姿翩翩,正是濁世難得的佳公子,然而一雙清朗的眸子裡,卻只有眼前少女的身影。

  幾可入畫。

  「咦?」正是花好月圓柔情萬種之時,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怯怯地問道,「是雪中紅梅麼?」

  正含情脈脈的英俊的白衣青年臉色驟變,下意識要去摸自己的屁股。

  不會滲血了罷?!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3:26

第70章

  顏三公子糾結地看著面前對自己微笑的美麗少女,臉上的表情十分之痛苦。

  摸與不摸,這是一個問題。

  「可是九妹妹?」見他顫巍巍地看著自己,方纔的玉樹臨風都不見了,還帶著幾分可憐,如月卻突然覺得眼前的青年更鮮活叫人覺得心裡舒服,嫣然一笑,走過了顏寧背對著他衝著花叢之中輕聲喚了一聲兒。

  就見一陣沉默,彷彿是在糾結,之後幾個小姑娘一個接一個地從繁花之後爬出來,站在她的面前,其中如玉還在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拍打一隻討好的肥仔兒,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顏三公子趁著佳人沒有留意自己,急忙回頭扭著身子掙扎地看著自己的屁股。

  雪白的衣裳,依舊雪白乾淨。

  三公子見沒有沾上血,鬆了一口氣,之後臉色扭曲地往謊報軍情的小姑娘身上看去!

  沒見血,哪兒來的雪中紅梅!

  這肥仔兒是不是故意的?!

  「你就知道吃,壞事兒的都是你!」幾個小姐妹正要圍觀一下如月與顏三如何相處呢,就見那樹下春風之中英俊的青年與秀美的少女彼此有意十分八卦,卻聽見一隻肥仔兒嘰嘰呱呱在一旁說著什麼禹王府的好吃的。

  說到了一味兒點心什麼雪白的奶糕裡頭點著酸梅餡兒,酸甜可口奶香四溢美味極了,還叫禹王妃親給取名,給取了一個極好聽的名字叫什麼「雪中寒梅」,小姐妹們都深深地憤怒了,覺得肥仔兒太缺心眼兒了。

  吃食能與八卦相比麼?!

  如月見如意仰著頭無辜地看著自己,大眼睛眨巴眨巴,滴溜溜地轉,不由抿嘴兒笑了,點了點這個格外壞心眼兒,差點兒嚇掉了顏寧半條命的妹妹,見她張開小爪子要求抱,急忙摟在懷裡哄了哄,之後用溫柔的表情看住了幾個心虛的小丫頭。

  見妹妹們看天看地看遠處就是不看自己,她不由無奈地柔聲道,「你們幾個,一個比一個調皮。」她拉著幾個妹妹到了顏寧的面前,柔聲道,「這是我家的幾個妹妹。」

  她垂頭看著妹妹的目光柔和靜美,叫顏寧心裡猛地被撞了一下。

  看見這個女孩兒,他只覺得歲月靜好,叫人生出隱秘的歡喜來。

  他壓了壓自己的手,努力不去掂起這少女垂在面頰上的一縷青絲,卻覺得自己有些透不過氣兒來,急忙仰頭哈哈地說道,「都是極好的姑娘。」雖看著若無其事,只是他的耳根子紅得幾乎透血。

  「小九兒也是極好的姑娘麼?」肥仔兒從姐姐的懷裡探出頭來,眼巴巴地問道。

  她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顏寧想到當初還是這肥仔兒給自己送的墊子救了自己一條命,且聽他妹妹顏敏說,如月極在意自己的幾個妹妹,急忙做出了一個與人為善的和氣的笑臉,微微彎了腰去看那紅彤彤胖嘟嘟的小肥仔兒。

  順便因湊近了些,嗅到了那少女身上傳來的柔和淡雅的香氣,他心裡突地一跳,眼睛一轉又彎了彎腰,妄圖再湊近些,對那肥仔兒咧嘴一笑道,「九……妹妹,實在是個極好極純良的好姑娘!」

  他這樣厚顏無恥,竟管魏家姑娘叫起了妹妹,幾個女孩兒都驚呆了。

  「這臉皮,什麼做的?」如馨就躲在姐姐後頭與紅了臉的如眉小聲兒說道。

  如眉抿了抿嘴角,雖不經意,卻飛快地點了點自己的頭,表示顏三公子真的臉皮很厚。

  「呸!」對於這麼一個上桿子賠笑的青年,素來傲慢的魏八姑娘只用了一個聲音,就表達了自己無比鄙夷的心情。

  顏三公子唾面自乾,還在對面前的肥仔兒保持八顆牙的笑容,英俊無比!

  「小九兒,也覺得自己特別善良,是個小仙女兒。」肥仔兒被誇獎了一下,美得要飛起來了,扭著小身子羞澀地說道。

  這姑娘的臉皮比自己還厚,看著眼前眼睛開心得瞇成了一條縫兒的胖仙女兒,顏三笑容不變,突然覺得冷得慌。

  在這麼厚的臉皮面前,三公子敗了。

  「九妹妹還小,誰見了不願意喚一聲兒小妹妹呢?」

  如月不知怎麼,看著慇勤地對自己妹妹的青年,就覺得有趣兒,又想到他身負重傷卻還是往魏國公府裡慇勤地來,顯然是為了看望自己,雖然是第一回見他,卻覺得十分感激,也十分愧疚,她遲疑地看了顏寧一眼,就見這個只從顏敏口中聽說過的倒霉青年,其實玉樹臨風英俊落拓,生就了一副萬事不在心中的脾氣,眼神就一陣恍惚。

  她曾經告誡過自己,不要喜歡上一個男人,叫自己的心丟了去,再也不能自在從容。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用殷切眼神看著自己的青年,透過那雙隻映照出自己的漆黑的眼睛,如月突然變得猶豫了。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可以相信他麼?

  相信他不會背棄她,叫她傷心,叫她失望難過?

  她靜靜地想到那日三叔與自己說,他明知道自己只是不得寵的庶女,卻願意娶自己的那個時候,不由用力地握住了懷裡妹妹的手。

  他一心待她,不管這真心會到什麼時候,可是眼前他的真心,她不能辜負。

  她努力喜歡他到他離開的那一日,之前的日子,她想要試一試能否幸福。

  「我瞧三公子藏著什麼,難道是……」如月心裡微微地定了,努力給自己做足了鼓勵,便抬頭,在顏三驚喜的目光裡柔聲問道。

  她是第一次主動與自己說話,顏寧只覺得老天開眼恨不能抱住這姑娘哭一回,急忙從懷裡掏出了幾個薄薄的本子來慇勤地說道,「我料想四……阿月你昨日驚變只怕近日不會出門,難免寂寞,這是京中最新的話本子,好看得很,就當給你解悶兒罷?」

  他臉皮越發地厚了,臉紅心跳口乾舌燥地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之中變了稱呼,順便遞出了自己精挑細選的話本子來。

  如月雖然感動顏三公子對自己的一番心意,可是再溫柔也不得不承認,臉皮可真厚啊……

  「話本子?」肥仔兒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那個依舊一臉懵懂的青年。

  自己挨了抽,還想叫她姐姐也挨抽?

  「可好看了。」顏三公子還不知道自己叫倒霉親妹妹賣了個乾淨,用慈愛的眼神看著仰頭咧著小豁牙看著自己的肥仔兒,和氣地說道,「真的!」

  他都看過了,實在是才子佳人……這樣的戲本子怎麼能給他心上人看呢?必須是大鬧天宮呀!

  上上下下都是猴兒,才叫人安心不是?

  「你是想叫咱們也被吊起來抽麼?!」如馨最心直口快,又沒有如玉的城府,便歪頭問道。

  「吊起……什麼意思?!」顏寧的臉頓時就變了,用驚駭的眼神看住了幾個小姑娘,順便往如月的臉上看了一眼,見她面前只是帶著淡淡的笑容,一臉瞭然,急忙斷然否認地說道,「看個話本子罷了,怎麼會被抽!不知何處的流言,咱們作為明辨是非的人,斷斷不能相信小人造謠!」

  回頭他就抽他妹妹去!不過順便說回來,這個……承認看話本子被抽,總是比承認看某宮圖,來得正義一些罷?

  如月彎起眼睛看著這個好糾結的青年,扭頭笑了一聲兒。

  「我教三公子一個絕招兒,下一回絕對不會被抽了。」魏九姑娘腆著自己胖嘟嘟的小肚皮,覺得自己很應該解救一下英俊的小青年兒,免得西城侯抽兒子抽出心裡陰影來,吃虧的還是她家如花似玉的姐姐呢。

  她團著小爪子努力地咳了一聲,繞著面前的顏寧慢悠悠地踱了一圈兒,在後者猛地夾緊了雙腿的緊張眼神裡突然一笑,天真地說道,「下一回,三公子拆了什麼四書五經的封皮兒,套在話本子的外頭,就不會被抓住了。」

  她從前,彷彿記得魏三這麼幹過,雖然魏九姑娘耳聰目明揭穿了親爹的把戲,可是其實還是很有效果的。

  至少往魏三房裡借書看的,她家美得跟仙人一樣的大堂兄魏燕青,就硬是沒有看出來。

  當然……這也從側面說明,她美人堂兄是一個多麼正派的好少年呀。

  「這個麼?早就試驗過……」顏寧破罐子破摔,決定承認自己看話本子被抽的,便垂著頭歎了一聲兒。

  「成功了沒有?」肥仔兒覺得大概沒有成功,不然顏三公子的屁股早就好了。

  「多抽了三棍。」英俊的青年蹲在了地上,與可憐地給他歎氣兒的肥仔兒說道。

  西城侯老奸巨猾,哪裡能叫這點小手段給唬住,因兒子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簡直不能更怒。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孔夫子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如月便在一旁低聲說道。

  這是叫自己被抽得時候趕緊跑麼?這是在關心自己罷?顏寧眼睛都亮了,見如月對自己溫柔一笑,彷彿春風一般,頓時覺得自己滿足了,急忙遞出了手上的話本子來笑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只是想著,叫你熱鬧些,不再想不開心的事兒。」

  見如月微微點頭,他急忙走近了這少女幾步,垂頭看著她秀美的臉色,呼吸一窒方才輕聲說道,「我日後,不會叫你有一點的不開心。」

  如月一怔,抬眼就看見了這青年認真的眼睛。

  他收斂了面上的笑意與愁眉苦臉,露出了正容來。

  她只覺得身後傳來了一股子力道,竟踉蹌了一下,往顏寧的方向靠近了兩步,回頭,就見如馨捂著小嘴兒笑,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只要你願意嫁給我,以後,我絕不負你。」顏寧探頭對如馨咧嘴一笑,之後含情脈脈都看住了面前的少女,輕輕地說道,「你信我,我一輩子,都對你好。」

  秀美羞澀的少女不安地動了動,緩緩抬頭,目光之中柔情點點。

  顏寧心如擂鼓。

  「你……」少女羞澀地微漲紅唇。

  顏三公子準備好伸開強壯的手臂,來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腰帶開了。」柔美纖細的少女紅了臉,偏著頭輕聲說道。

  一盆冷水潑在顏三公子的頭上,從頭冷到腳兒!

  他急忙垂頭去看自己的腰帶,絕望地看見因方才激動地往外掏話本子,且因恐系得緊了勒住皮膚因此十分寬鬆的腰帶已經微微散開,很有寬衣解帶露出裡頭裡衣褻褲的意思,還有一隻肥仔兒捂著小爪子做羞澀狀,卻還岔開了自己的小手兒來偷偷從手指縫兒裡往外看,頓時如遭雷劈!

  見如月用溫柔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轉身走了,顏三公子頓時淚流滿面。

  他,他,他不是暴露狂!

  「阿月聽我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三公子的心,原來是這樣兒的。」一隻肥仔兒神氣活現地在後頭捅刀。

  「趕緊繫上!」寬衣解帶還往自家姐姐身上撲,如玉覺得這傢伙太叫人接受不了了,用很嫌棄的眼神說道。

  顏三公子糾結了一下,默默地流淚,一邊繫上了自己的衣帶,見如月回頭對自己嫣然一笑,並沒有鄙夷,方才鬆了一口氣去。

  「我不是有意的。」他走在如月的身邊,努力真誠地說道。

  如意依舊跟在後面兒,沒心沒肺從荷包兒裡掏點心吃,一邊看著前頭的真人秀,一邊很遺憾沒有個果子汁兒的,不然就更美了。她與幾個姐姐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兩個的身後,因已經暴露了痕跡,因此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圍觀。

  眼見如月淺笑關切地問了顏寧一些起居,回頭還叮囑妹妹們不要走得太快跌倒,顏寧正傻笑了一會兒,慇勤地與如月說著外頭許多的趣聞,便彼此偷笑了一下兒。

  西城侯府雖然顯貴,然而叫她們覺得好的,卻是顏寧的這份兒熱忱的心。

  不是為了魏國公府的家世,只是為了如月這個人,這樣的人,才該是良配。

  「比起那誰家的,可強多了。」如玉便低聲冷笑道。

  如馨本想點頭的,只是想到如畫到底與自己姐妹多年,便忍住了,抿了抿嘴角。

  「這個姐夫,才好。」如眉仰頭看了在不遠處仿若天作之合的姐姐與青年,眼裡帶著幾分憧憬地小聲兒說道。

  日後,如果她也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的良人,就好了……

  「以後一直好,才是真的好。」肥仔兒吞了點心拍了拍自己的小胖爪子,見姐姐遠遠地對自己招手兒叫自己過去,急忙飛鼠一般撲進了姐姐的懷裡,揚起小臉蛋要求給擦擦。

  「你呀,如此貪吃。」如月溫柔地給妹妹擦了嘴上的點心沫兒,這才抬頭對顏寧笑著說道,「你說得很是。」

  顏三公子正要繼續說幾個笑話兒來討心上人開心,卻見肥仔兒對自己咧嘴一笑,之後,幾個小丫頭一同擠了過來,圍在了姐姐的身邊,仰頭要求一起聽。

  英俊的青年臉色僵硬,突然覺得自己的未來,只怕不是那麼美好。

  這種……談情說愛還要帶著熊姑娘們,是個什麼節奏?!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5:23

第71章

  顏三公子想到那樣的未來就覺得眼前一黑。

  只是佳人就在眼前,他見如月正垂頭摸著妹妹們的頭笑,心裡哀歎了一聲兒,只好立在幾個仰頭看著自己的熊姑娘面前,咬著牙講笑話兒。

  比起來三公子更想往死裡抽這群熊姑娘!

  幾個女孩兒養在深閨哪裡聽過外頭有趣兒的笑話呢?不過是幾個故事,如馨已經滾進了如月的懷裡叫給揉肚子。

  顏寧垂涎地看了如月的懷抱一眼,默念來日方長以後這都是三公子獨享的,這才忍住了沒有把抽熊姑娘的幻想變成現實,繼續講笑話兒。因他來時早就預備好了許多笑話,此時講起來游刃有餘眉飛色舞的。

  他見如月也笑得快樂,便微微柔和了眉目。

  一隻肥仔兒十分慇勤地忙前忙後,在地上到處滾動給辛苦極了的顏三公子遞蜜餞,意圖叫他多講幾個,才遞過去叫顏寧謝了自己,她就見遠處兩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匆匆而來,見了正立在一處的女孩兒與青年,這兩個梳著雙髻看起來十分機靈的丫頭只當沒有看見這幾個湊得太近,上前給幾個女孩兒福了福。

  其中一個口齒頗為伶俐的便說道,「尚書府陳夫人與五姑奶奶回來了,正在老太太身前,因問起了姑娘們,老太太叫奴婢們來請。」

  「我還當咱們死了,她也只會做不知道,哄著她夫君做個賢良奶奶呢。」如玉很不喜歡如畫,便冷笑了一聲說道。

  「尚書夫人畢竟是長輩,咱們原是該給請安的。」如月摸了摸妹妹的頭,見她一臉嫌棄,卻知道如玉素來口是心非的,隻含笑拉住她的手與顏寧柔聲說道,「我帶著妹妹們過去,三公子你……」

  「我也過去。」西城侯夫人還在老太太面前呢,顏寧不願意這麼短時間就離開如月的身邊,急忙笑著說道。

  他努力繫緊了腰帶,將自己打理得十分整齊乾淨,遠遠看去又是一個英俊的青年,這才鬆了一口氣去,回頭見如月對他溫柔一笑,他也一笑,將手中的話本子往自己的袖子裡一塞預備回頭給她,這才一路護著如月姐妹往前頭去。

  雖然因男女有別擱得有些遠,然而如意時不時地回頭,卻見他一雙眼睛時刻都落在如月的身上,那種小心翼翼的看顧,叫她心中動容。

  她急忙拉了拉如月的手,叫她往後看。

  如月回頭對上了顏寧的眼神,一顆總是平靜的心,慢慢泛起了漣漪來。

  「四姐姐以後,是解救三公子的大英雄。」如意竊笑了一聲兒,抱著姐姐的手臂一邊走一邊捂著小嘴兒眉開眼笑的。

  「這話怎麼說?」如月便不由笑問道。

  「四姐姐以後若嫁給他,他心裡歡喜了,又有四姐姐在了不空虛寂寞冷了,就不必看什麼話本子。不看話本子了,侯爺怎麼還會抽他呢?所以四姐姐,是美人救……」

  熊肥仔兒覺得顏三公子不算是什麼英雄來的,歪頭想來半天也沒有想出顏寧的好處來,便鼓著胖臉蛋兒壞笑說道,「四姐姐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了,是不是?」她見如月瞠目結舌,頓時咯咯地笑著往前頭滾去。

  就算是膽大包天的肥仔兒,也很擔心姐姐抽她。

  她揶揄了姐姐覺得心裡快活極了,一路笑著就滾進了老太太的春暉堂之中,因記得裡頭是有客在的,急忙在門外掏出了自己的小小的銀鏡來努力抹平了包包頭,又整理了自己的小衣裳,就見銀鏡裡頭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肥仔兒的臉來。

  這眼瞅著是要美得飛起的節奏,肥仔兒深深地迷戀了一下鏡中的自己,一邊小聲嘀咕著「每多看一眼,就會多愛本姑娘一點」的傻話,一邊掀起了簾子的衣角,努力邁著正步走了進去。

  屋裡頭女眷不少,魏國公府的女眷都陪坐其中,老太太的下手,對坐著兩家女眷。

  一個是眉目溫柔的西城侯夫人,觀之可親,一個是和氣端莊的尚書府陳夫人,言辭謹慎有禮。

  陳夫人的下手,正坐著一個臉上有些不自在,容顏憔悴的美貌女子,正是如畫。

  如意許久不見如畫,這一次就見她渾身綾羅綢緞,穿得是大紅的簇新的衣裳,頭上的首飾也十分光彩,又有面上塗了脂粉,越發明艷動人,明眸晃動瀲灩艷色奪目。然而這樣鮮活的美貌之下,如畫的眼角眉梢卻都帶著深深的陰鬱與不安,彷彿總是在思慮什麼一樣,叫人看著就覺得心裡累得慌。

  知道如畫在尚書府只怕過得不是那麼好,如意便轉頭,給老太太請安。

  如畫過得不好,又不是她造成的,她也沒有那麼天大的本事,叫她能在婆家過得好是不是?

  「你先來了,你姐姐們呢?」老太太見了喜氣洋洋的如意就覺得心裡歡喜,含笑問道。

  「姐姐們在後頭,我先行一步,來給老太太夫人們討好呀。」如意扭著小身子笑嘻嘻地給西城侯夫人與陳夫人行禮,又與長輩們請安,這才滾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九姑娘實在是個機靈的。」西城侯夫人十分喜歡軟乎乎的肥仔兒,覺得可愛極了,便與老太太笑著說道。

  張氏煩死西城侯夫人了,覺得這就是個蠢貨,想到只怕要和蠢貨做親家,她都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

  然而魏國公與她警告過,如月這門親若是斷了,他斷然是不肯的,雖然不知道魏國公怎麼就對這門從前不大在意的親事又看重了起來,然而張氏如今後宅不穩,新人舊人的奼紫嫣紅不提,因十姑娘如薇養在她的房裡,這個倒霉丫頭每每在她與魏國公親熱的時候都要大哭要求喝奶……

  當然這是嬰兒的自然本能要求,可是誰耐煩親熱總是被打攪呢?

  魏國公素來不是一個會忍耐的性子,張氏叫他熱乎不起來,自然就往通房們處去了。

  張氏喊了好幾回,只看見了魏國公摟著生得閉月羞花的通房們揚長而去,一邊氣得吐血,一邊不得不養著如薇。

  她只恐魏國公認為自己不適合養孩子,再給老太太抱走,養出一個跟如玉一般與她不親近總作對的閨女來。

  雖然今日穿了一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華服,然而許久沒有與魏國公親近的張氏還是容光有些暗淡,懶得與西城侯夫人說話,她隻目光落在了對面的如畫的身上。

  見她穿得竟然也是縷金百蝶穿花雲緞長裙,頭上高高地臥著一隻金燦燦的金鳳,越發美艷,張氏頓時就覺得這個庶女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與陳夫人說道,「五丫頭這是出落出來了,可見夫人待她比慈母還親近呢!」

  這話說得不像,陳夫人最端方的一個人,聽了便微微皺眉。

  只是今日她是有求於人,自然不好做出不快的姿態來,然而見如畫臉色煞白,便有些迷惑。

  這個兒媳婦兒不得嫡母寵愛她早就知道,當日看中了她,也就是因她並未養在張氏的膝下而是老太太教導出來,才叫她放心地娶進門來。可是眼下張氏待如畫冷淡譏諷也就罷了,老太太竟全沒有個話兒出來,正低頭哄著魏家九姑娘喝著茶鬆口氣,如此無動於衷,就叫陳夫人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她勉強笑了一聲兒,又見兒子蘇懷坐在如畫的身邊,目光發散,便急忙笑著說道,「咱們家偏了老太太身邊的好姑娘,自然是要做閨女看待。」

  「你原是最好的婆婆。」老太太便抬頭笑著說道。

  她看了張氏一眼,卻只做沒有看見她咬牙擰帕子的樣子,與陳夫人笑著說道,「五丫頭在我身邊養得嬌氣了些,你多擔待。」

  陳夫人便笑言如畫極好,只是心裡卻有些歎氣,實在是頭疼兒子與兒媳婦兒之間相敬如冰。

  她就是想不明白,如畫再不和蘇懷的眼緣兒,也不必這樣冷淡不是?如畫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了。

  如畫見老太太對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眼眶就微微紅了,又見蘇懷聽說一會兒幾個姑娘來給老太太請安,竟輕輕地動了動,頓時就想要落淚。

  蘇懷雖面上不顯,然而如畫與他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夫妻,是看得出來,蘇懷此時心裡有些歡喜的。

  那是與自己在一起的不耐完全不同的歡喜,哪怕臉上不動聲色,可是渾身上下,卻洋溢著快活。

  眼見蘇懷對如月念念不忘,如畫突然心裡生出了十分的怨恨來。

  她是她的姐姐呀,怎麼能,怎麼能誘惑了她的夫君,叫她落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心裡正想著如月實在是看著溫柔實則心裡藏奸坑了自己的姻緣,卻見外頭進來了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就見這丫頭上前幾步給老太太磕了頭方才抬起頭笑嘻嘻地說道,「姑娘們本是要來給老太太請安,只是屋裡人多恐衝撞了,告了罪,說一會兒來給兩位夫人磕頭呢。」

  這就是十分不方便的意思了,到底如月幾個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說不好與妹婿姐夫相見,也是有的。

  雖然藉口有些勉強,不過誰也不會計較。

  「算得了什麼,咱們也是常來常往,少了這一回,莫非就是她不好了不成?」西城侯夫人恨不能如月與兒子黏在一起呢,便含笑說道。

  「四姑娘素來穩妥。」陳夫人其實對如月的印象也不錯,想到那是一個十分規矩溫柔的女孩兒,便也在一旁笑著說道。

  這二位對如月交口稱讚,如畫目光落在目中光亮慢慢熄滅的蘇懷的臉上,默默擰住了帕子,嘴角卻微微勾起。

  陳夫人見她聽見姐妹不能過來竟然還笑了,越發疑惑,又有些惱如畫不會做人,皺了皺眉沒有發作,抬頭與老太太笑著說道,「說起來這幾個丫頭遭了罪兒,我本是心疼極了,若是因我的緣故倒叫她們折騰起來,豈不是變了初衷?」

  她將自己的關切與老太太說了,見老太太微笑頷首,便笑著說道,「本早該來看望,前兒我犯了舊疾,心裡擔心得什麼似的,卻不能過來。」

  她確實犯了舊病,乃是為了蘇尚書愁的,不過原是想叫如畫先回府來看望,這兒媳婦兒卻支支吾吾的不肯,也是從那個時候,陳夫人對如畫就多了幾分不喜。

  若是陳夫人自己的姐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飛回去的心都有了,如畫卻無動於衷,對姐妹們的生死完全不當一回事兒,如此狠心涼薄,叫人心中恐懼。

  陳夫人不在意兒媳婦兒能不能給家中帶來好處,卻在意她是不是一個有良心的人。

  心若不好,別的再好她也不會喜歡。

  因心裡對如畫生出了不喜,陳夫人眼下暗暗後悔聽了蘇尚書的話,沒有多看看如畫的性子就給娶回來,又見老太太對如畫置之不理,從進門到現在還沒有說過三句的話,她便已經在心裡嘀咕起來,且又見西城侯夫人殷切,顯然是奔著如月而來,陳夫人的心裡更加不自在,與老太太說笑了幾句,又問了幾個女孩兒身子如何等等,便含笑坐在一旁聽著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正與肥仔兒和聲問話,待問了宮中與禹王府之中事,她便放下了心來。

  她正覺得欣慰,又聽出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十分疼愛如意,雖因有外人在不能開懷,卻依舊露出了笑容。

  禹王妃不是一個善主兒,叫老太太說前程都在後頭呢。廣平王妃更是宗室裡頭的尖兒,因廣平王愛重妻子到了寧願叫自己退讓一射之地的地步,由著廣平王妃在京中橫行,且廣平王府乾淨得叫人發指,誰不避著廣平王妃呢?

  得了這兩位王妃的喜歡,又有禹王府廣平王府兩個世子的照拂,日後如意不管嫁到什麼人家兒去,那都得叫人供起來。小孫女兒日後過得好,她也就能安心了。

  魏國公府裡如馨有兩個兄長,如眉如玉又有魏燕青,雖然情分淺薄,魏燕青卻不是看著妹妹去死的性子,只有如意,到底是隔房,叫她擔心極了。

  「王妃娘娘,還,還叫小九兒去王府陪她說話兒呢。」如意想到廣平王妃的盛情邀請,再想想傳說中的好吃的肉,便眉開眼笑地說道。

  哪怕陳夫人是個清高的性子,然而見如意得了兩位王妃的喜歡,也忍不住高看了這小丫頭一眼。

  不是誰,都能在王妃面前這樣自在的。

  「你去可以,只是不許胡鬧,叫王妃費神。」老太太也願意如意去親近兩位王妃,便含笑允道。

  如意便乖巧地應了,見如畫探身彷彿要與自己說話,遲疑了一下,轉過了身子背對著她。

  這個姐姐一邊要與自己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向婆婆,顯然是想與自己說話來表示與自己感情好。

  她不喜歡姐妹之情之中存了算計,也不想看如畫計較的臉。

  如畫叫如意甩了臉子就微微一怔,回想從前,彷彿這個妹妹總是與自己笑嘻嘻的,從來都沒有冷淡的時候。正心裡有些迷惑,她就見門口簾子被高高挑起,一個英俊的笑嘻嘻的白衣青年走了進來。

  這青年生得英俊,英姿勃勃渾身上下都透著跳脫,是與溫文秀雅的蘇懷完全不同的樣子,然而如畫看見這青年,猛地就想到這只怕就是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看著這個出身勳貴的世族青年,一時怔住了。

  她喜歡蘇懷,從不後悔嫁給他。

  可是她看見了這個青年,就忍不住想,那時若自己沒有開口中意尚書府的這門親事,嫁入勳貴侯府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5:59

第72章

  如畫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怔忡。

  她一雙明麗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青年看去,抿了抿嘴唇,回頭看了蘇懷一眼。

  她的夫君見了傳說中要說給如月的青年,竟面上無波,斂目不動,雖然看著並無不同,她到底與他同床共枕,就看出了其中的幾分隱忍。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喜歡她。

  為什麼?

  她漂亮爽快,在國公府裡的時候就叫人說一句五姑娘是個活潑的美人兒,如月雖端莊,哪裡有她的鮮活氣兒呢?為什麼,喜歡的就不是她呢?

  心中怨恨一起,如畫只覺得如月刻意毀了自己的好姻緣,抬頭再看了那英俊的青年,見他生得英俊落拓,心裡便想叫如月也嘗嘗自己的得苦來,便在一旁笑著說道,「這位就是三公子?」

  見女眷們都看過來,她纖細的手指劃過了桌上的青瓷茶盅兒,越發襯得玉手纖纖,隻掩唇笑了一聲兒,明眸之中帶著幾分懷念地傾身與西城侯夫人笑著說道,「從前與三妹妹見過一回,因說起過些閒話,眼下也不覺得生疏呢。」

  顏敏在家中的女孩兒裡行三,素來叫西城侯夫人寵愛疼愛,見如畫有心還記掛著,便微微笑著說道,「那丫頭口無遮攔罷了。」

  如畫雖生得極好,只是西城侯夫人覺得她的目光閃爍,心裡就存了些生疏。

  「她們閨中之時彷彿極好,我聽了都羨慕。」陳夫人覺得如畫這句話還說得很不錯,至少知道討好西城侯夫人,另帶著自己的姐妹了,見如畫嫣然一笑明媚嬌艷,她心裡滿意便含笑說道,「你姐妹們都在側間兒,咱們這兒不必你陪著,難得回來一回,去說說話兒去。」

  她更願意的是叫如畫與家中更親近些,且一會兒還有些難事想求老太太,也不願叫兒媳在一旁看著。

  「是。」如畫十分柔順地起身,見蘇懷端坐並不動,秀雅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心裡怨恨,抬頭,便目光流轉地笑了。

  如意正陪著老太太說話,抬頭見了她面上生出的神色,都是許多年的姐妹,便微微皺眉。

  老太太自然也是看見了,臉上頓時就冷了。

  「你去罷。」她心裡厭惡如畫心術不正,況從前的情分都折騰得差不多了,立意日後叫如畫不必再回娘家,老太太垂頭喝了一口肥仔兒慇勤捧給自己的茶水,方才抬眼與陳夫人笑著說道,「這孩子在家中嬌養了一回,若是在別人家我難免擔心。只是嫁到尚書府去,還有什麼可發愁的呢?」

  見陳夫人連聲與自己退讓,她便轉著手腕兒上的一串兒十八子佛珠溫聲道,「既然不擔心,這孩子日後就不必常回娘家,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孩兒,好壞隨她去罷。」

  她看著是對陳夫人與尚書府的信任,然而陳夫人聽了臉頓時就白了。

  「老太太……」她聽出老太太話中的意思,這是生死都不管如畫的意思,只覺得五雷轟頂。

  說好的最寵愛的孫女兒呢?!

  幾個年長的女眷都已經聽出來了,張氏嬌艷的臉上生出幾分幸災樂禍,她本就不喜庶女,自然不會出頭。二太太從來不管府中別房的閒事,且因如馨的緣故,都是聰明人誰看不見如畫的折騰呢?也眉頭兒都不皺一下。

  徐氏更不必提,眼下正一雙眼睛都落在忙前忙後,此時抬起小拳頭嘿咻嘿咻地給老太太捶腿的肥仔兒的身上,別說不過是不叫如畫回娘家,就是如畫死在她的面前,也反應不過來。

  如畫卻並沒有聽出來,眼下正攜著一縷香風翩然走到了顏寧的身邊,擦肩而過,對他一笑。

  她明眸皓齒,又已經嫁人正是年華正好的時候,舉手投足都比閨中的女孩兒多了風情。

  顏三公子沒看見。

  此時三公子的眼裡都是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見這肥仔兒咧著小豁牙賣力地討好老太太,那位很慈祥,掌握了他日後能不能娶上好姑娘的魏國公府太夫人正目光慈愛地握著她的手不叫賣力,口中還說道,「小孩子家家的,累了你了。要不……」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便含笑問道,「去陪你姐姐們說話兒?我的心肝兒,哪裡捨得叫你勞累呢?若沒事兒幹,與祖母說,想要什麼祖母都應你,好不好?」

  她本就更痛愛小孫女兒些,眼下也是真情流露。

  「小九兒才不累,就喜歡給老太太捶腿。」肥仔兒仰頭巴巴兒地說道。

  徐氏見閨女已經深深地通曉甜言蜜語,有些臉紅,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來。

  三公子在一旁看得扼腕!

  若可以,三公子也很想給老太太捶腿,然後累了,然後去和心上人說說話兒,然後……

  不知怎麼的,顏寧英俊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有些傻氣有些歡喜,見下頭蘇懷看來,想到這日後是連襟來的,還友好地點了點頭。

  蘇懷斂目,微微頷首,卻不肯多言。

  覺得蘇懷的脾氣與自己彷彿不大合得來,顏三公子眼珠子一轉,見親娘正含笑一同逗弄那隻胖嘟嘟的肥仔兒,一邊覺得親娘不給力,不然若賣力些,日後就能逗弄三公子自己的閨女了不是?

  他身上疼得厲害又不敢坐下,剎那間又嗅到了一股子脂米分的香氣,因直入鼻端,好聞不好聞沒啥感覺,先叫他打了一個天大的噴嚏,這才揉著鼻子看過去,就見一個容貌眉眼的美人正波光流轉地看著自己,默默地移開了些。

  男女授受不親……不要靠得太近,三公子的清白身子神聖不容侵犯,都是留給四姑娘的!

  「九妹妹看著累了,是不是困了?別揉眼睛了。」他不大喜歡與別的女子親近,哪怕那美人已經婦人打扮也不大喜歡,急忙快步上前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見老太太與肥仔兒都仰頭看著自己,急忙露出了一個十分關切的笑容來,殷殷地與肥仔兒說道,「可憐的小姑娘……」

  他一笑,見那肥仔兒打了一個寒顫用驚悚的眼神看著自己,繼續賣力地露出八顆牙的笑容來肉麻地說道,「累了一天,我都心疼起來,不然,我送九妹妹往側間兒睡一會兒?」

  這劇本不大對呀,魏九姑娘呆呆地看著突然好心的青年,垂頭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

  難道魏九姑娘的魅力這樣大,叫這個才見了兩面的青年已經擔心自己的身子骨兒與康健,擔憂得食不下嚥了?

  造孽呀!

  深深地為自己的魅力感到憂愁,憂心忡忡的肥仔兒默默地歎了一聲,仰頭糾結地說道,「三公子真是一個好人。」

  英俊度不夠,請恕肥仔兒無能為力,不能給三公子承諾了!

  被發了好人卡的顏寧看著一臉複雜糾結的肥仔兒猶自不覺,還十分開心自己在這肥仔兒心中的高大形象,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都是肥仔兒……她姐的影子。

  「我瞧著臉色也不好看。」西城侯夫人看著活蹦亂跳小臉兒紅撲撲的肥仔兒面不改色與老太太笑著說道,「她還小,叫阿寧送她去歇歇罷?」

  「你們倒更擔心她些。」老太太嘴角一挑,見顏寧一雙眼睛都落在如意的身上,神色陰鬱地掃過了不遠處待了待便走了的如畫的方向,臉上便越發笑了起來。

  既然長輩們都發話,魏九姑娘自然從善如流。只是抱著走還是不要了,魏九姑娘一邊滾在前頭往外頭走,滾到門邊兒還回頭默默地等三公子來給自己掀簾子,見他對自己亦步亦趨的,就跟沒了自己不能活一樣,越發覺得自己造孽了,一邊感慨凡人們都不明白紅顏禍水的煩惱,一邊歎氣兒走出了花廳往姐姐們的地方滾去。

  待叫顏寧給自己挑簾子進了側間兒,就見裡頭香風浮動,如畫的笑聲傳了過來。

  顏寧糾結了一回,趴在門口探頭探腦。

  他對規矩雖然並不看重,卻不願連累了如月的清名,方才在園子裡已經有些越矩,然此時是在屋子裡,全是未出門子的女孩兒,他就更不好進去了。

  魏九姑娘見他糾結了一會兒,垂著頭一臉喪氣,想到這個是個好人,還給自己講笑話兒來的,歪頭一想便帶了他走到了窗邊兒,就見這半開的紅木窗的另一側,如月的半邊秀美溫柔的臉露了出來,時不時她溫柔的聲音還傳出來,便對已經驚呆了的顏寧揮著胖爪子說道,「四姐姐……只許你看看。」

  她壓低了聲音,見顏寧也彎腰恐叫如月看見,小心翼翼的,便咧嘴笑了。

  「好好兒待著,啊!」肥仔兒神氣活現地拍了拍蹲起來仰頭巴巴兒地看著窗戶的英俊青年,自己一撇小短腿兒,進了側間。

  側間裡如畫雖然笑得聲音明媚,實則屋裡並不十分熱鬧。

  如月臉上雖然依舊柔和,卻也淡淡的並不如從前帶著十分的真情,她叫如畫折騰怕了,也不願再與如畫親近,因此便有些疏遠。她本是最溫柔的那一個,旁人更不必說了,如馨雖有些話想要與如畫問問,如她嫁過去過得如何,卻叫如眉怯怯地拉住了。

  如玉對庶出的姐姐本就看不起,沒有給如畫兩句好聽的就算不錯,一時間屋裡只有如畫的笑聲,叫如意看在眼裡,不由扶額。

  若真是一家子姐妹,何必硬做出親熱的模樣來,倒落了下乘。

  「九妹妹回來了?」如畫正說自己如何在陳夫人面前得意,只是無人捧哏,十分無趣,見了如意便又笑了。

  「三公子怎麼不見?」她彷彿是在嬉笑揶揄地與如月笑問道。

  「他本是來給老太太請安,自然在老太太處。」這妹妹嫁人才多久?她竟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了,如月閉了閉眼,拂過了自己鬢角微微凌亂了的髮絲輕聲說道。

  她素白的纖纖玉指上只帶了一個小巧陳舊的金戒指,拂過了烏雲般的發間,並無風情,卻叫人移不開眼睛。

  如意彷彿聽到窗外有吞口水的聲音,嘿嘿地笑在臉上,小肚皮得意地一拱一拱的。

  「你又想什麼壞主意了?」如馨見她一臉神秘,便問道。

  「我做好事兒呢。」肥仔兒仰頭一臉得意地走到如月的身邊,拿自己胖嘟嘟的小身子擋住了如月窈窕的身影,聽見彷彿窗外有央求的聲音,又見如月耳朵動了動,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急忙縮了縮自己的小脖子溜走到了如玉的身邊,躲在姐姐的身後心虛地看自己的姐姐。

  見如月嘴角勾起並無不喜,就知道她心裡該是喜歡顏寧的,她放心了,扭著小身子說道,「今日府裡熱鬧,小九兒開心。」

  「四姐姐進宮了?」如畫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如月今日鄭重的梳妝,便笑問道。

  如月得見天顏,還得了讚賞賞賜,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蘇尚書也不會在家趕這個熱灶,立逼著陳夫人與她今日就過來了。

  彷彿……她這個四姐姐總是運氣比她強了一些。

  如月並沒有名滿天下的雄心壯志,對陛見雖然覺得榮耀,卻也並沒有別的什麼,遲疑了一下,微微頷首。

  她總是不大說話,如畫更覺得她心裡有鬼,心裡頗不舒坦,又見姐妹們都不與自己說話,她方才過來不過是做給陳夫人看的,哪裡還有什麼想說的呢?便彈了彈自己耀眼鮮亮的長裙,又轉了轉手腕兒上一串兒南邊兒花式的絞絲手鐲,這才穩穩起身含笑說道,「母親還在前頭呢,我得去陪著,回頭再與姐妹們說話兒。」

  她腰肢微動,長裙如同花瓣一般散開迤邐在地,確實嬌艷動人。

  「你好好兒過日子。」如月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

  如畫身子一動,只覺得這是姐姐在可憐自己,抿了抿紅唇,仰頭走出了屋子,迎著陽光抬頭看了一會兒,冷笑了一聲兒。

  她的目光一轉,就見另一側的窗下正蹲著一個齜牙咧嘴的英俊的青年,見了他蹲守的位置便心中瞭然,便走過去一笑,俯身笑著說道,「三公子若想往裡頭去見四姐姐,何必留在這兒遠遠地看著呢?」

  見顏寧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彷彿對自己與他搭訕很不解,如畫嬌媚的臉一停,之後勾唇一笑努力柔和了聲音說道,「四姐姐不會在意公子與她親近的,從前,咱們才認識夫君時也是一同進出,哪裡有這麼多的規矩呢?」

  顏寧聽了她這話,臉上一凝,默默地看著她起身,臉上發沉。

  見他彷彿惱了,如畫心裡便冷笑,繼續用掛懷的語氣輕聲歎道,「想當初,我與夫君也是這樣相識。能遇到公子真是太好了,我為四姐姐歡喜,不然當初,我家夫君本是要說給四姐姐,姐姐心裡歡喜備嫁,卻最後這婚事落在我的頭上,叫四姐姐苦悶抑鬱,都是從小的姐妹,我心裡哪裡過意的去呢?」她仰頭,美目晶瑩充滿了感激地說道,「如今四姐姐有了前程,我才能安心。」

  「你……」顏寧皺了皺眉頭,緩緩出聲兒。

  如畫急忙看住了他,之後,卻臉色刷地白了。

  這個英俊清貴,出身世家,該是心高氣傲的青年,看著她並沒有惱怒如月私德,而是看著她猛地沉了臉露出冰冷的厭惡來,冷冷地問道,「奪了你姐姐的親事?如今,還來壞她另一場姻緣?婦人之毒,你是世間罕見,實在噁心!」

  他一甩衣袖冷冷地說道,「我只可憐四姑娘,竟做了你的姐妹!如此歹毒的婦人,待她嫁我,永不許你近她身邊!」顏寧一笑,看著花容失色的如畫輕聲道,「卑劣無恥!」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6:41

第73章

  「你!」世家子弟的教養是刻在骨子裡的,哪裡有這樣辱罵女子的呢?如畫一下子就傻了。

  她仰頭看著顏寧,就見這個方纔還在老太太面前裝乖賣巧兒的青年英俊的臉上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看著自己就跟看見髒東西了似的冷冷地說道,「你當本公子是蠢貨,看不出你心懷歹意?!老太太面前你衝本公子笑,以為自己臉上貼金了?不罵你,是看在四姑娘的體面,恐叫你牽連了她,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他想到一無所知的如月,閉了閉眼。

  她素來清白良善,卻遇上了這樣毀她名聲的姐妹。

  「看不過姐妹過得比你好,可見,你如今只怕也沒有過什麼好日子!」顏寧目光如炬,看出了如畫的落魄,冷笑道,「我若是蘇家公子,娶了你,真是前世不修!」

  「況五姐姐說錯了話兒。」他話音才落,卻見那微微敞開的窗子推開了一些,一隻紅彤彤胖嘟嘟的肥仔兒艱難地擠出了半個身子來,在如畫一臉見了活鬼的眼神裡咧嘴笑著說道,「並不是四姐姐盼著這門親事。當初,不是老太太才提了一句,咱們都不知道是五姐夫是誰的時候,五姐姐就巴巴兒地與四姐姐央磨,非要嫁到好貴重好體面的尚書府去,求著四姐姐去與老太太說的麼?」

  「九妹妹!」如畫不知如意究竟聽到了什麼,聽了多久,見窗戶微微敞開,潔白的額頭頓時透出冷汗來。

  如意聽見了,那別的姐妹呢?!

  「四姐姐避嫌呢,五姐姐哭著喊著鬧著,姨娘都叫送莊子上去了,非要嫁過去,這日子過得好了,都忘了?」

  如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如畫笑嘻嘻地眨了眨,見她驚慌地看著自己,心裡有些失望,越發不願再叫她坑了家中姐妹,歎氣搖頭說道,「想當初五姐姐鬧得多厲害呀,如今忘了也就罷了,也別把它按在四姐姐的頭上去,何其無辜?!」她一笑倆酒窩地調皮說道,「要不,咱們往尚書夫人面前辯一辯這個道理?」

  她從這一刻才真正地認識到,如畫,已經不是自己的姐妹了。

  所謂至親姐妹,不管心裡有多少恩怨情仇,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詆毀一個字。

  就算真有賬算,也該是自己內裡算,而不是禍害到外頭去。

  如畫此舉如此齷蹉歹毒,既然走了這條路,日後,魏國公府就再也不會給她做靠山了。

  「原來如此。」顏寧覺得肥仔兒越發可愛,急忙上去摸了摸她的小軟毛兒,就見窗邊,一個美目晶瑩的少女靜靜地立著,用莫名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叫他心裡發疼,又叫他忍不住心生歡喜。

  「五姐姐今日之言,提醒了小九兒。」

  如意一邊扒拉這在自己美麗的頭上動土的話本子青年,一邊比了比自己的胖手指認真地與他約定日後要給送許多的好吃的點心犒勞自己,嘰嘰咕咕地定下了許多不平等條約,這才滿意地摸著小胖下顎與渾身亂顫的如畫奶聲奶氣地說道,「魏國公府的小姐們的名聲可重要了,日後,若京裡有半句四姐姐的流言蜚語,小九兒只能來問五姐姐了。」

  「什麼?!」

  「不管日後是誰說的,我隻認識五姐姐,您心胸寬大,看在我年紀小口無遮攔,在尚書夫人面前體諒我一二罷?」如意笑嘻嘻地拱手說道。

  她不是不會這些後宅的手段,只是從來不願用在姐妹的身上,可是眼下,她卻覺得,叫如畫明白道理真是太重要了。

  如畫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著小小的,還在搖頭晃腦的肥仔兒,簡直無法想像,才多大的孩子,竟然有這樣歹毒的手段。

  簡直不是人!

  魏九姑娘不在意自己叫人當成什麼,見如畫踉蹌地退後了一步扶住了柱子,顫巍巍皎潔的面龐上流下了淚水來,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心軟,正要繼續,卻小身子叫一雙柔軟的手給抱住了。

  她懸在半空被拖回房裡去,掙扎回頭,卻見是眼眶發紅的如月正對自己一笑,把她放在了一旁的軟榻上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九妹妹為我出言,我很感激,只是……」她頓了頓,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道,「我卻不能躲在九妹妹的身後,叫你做惡人。」

  她到底是對如畫心慈手軟了。

  多年的朝夕相伴不是假的,多年的情分也都在眼前,因這個,所以她才做不到驟然翻臉,情意盡忘,而是容忍了她。

  她可以退讓,可是當妹妹站出來為她出頭的時候,她就不能再安心做個良善的人。

  如月抹了抹眼角,輕輕地歎了一聲,見幾個妹妹都靜靜地看著自己,便一笑,仰頭,那張素來溫柔的花容之上露出厲色,攏了攏自己的衣裳快步出門,繞出了門看著正對自己的如畫,冷冷地說道,「你方纔,說的都是什麼?」

  「我,我……」

  「從小到大,老太太面前我護著你提攜你,叫你能在國公府立足。議親,你說你想嫁過去,我也讓給你,好話說了多少,你自己心裡知道。」

  如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看著面前用怨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妹妹,冷冷地說道,「我對得起你了!你恨我什麼?!我對你的心是錯的,對你的好是假的?就算不顧及姐妹之情,做人,是不是也得要有些良心?!」她就是想不明白,妹妹怎麼會變成這樣。

  蘇懷不好,她早就說過,她執意要嫁,又與她有什麼相干,叫她來毀自己的姻緣?

  她忍不住轉頭,卻看哪怕是這樣,卻還為自己說話的青年,心裡生出愧疚,之後,變得堅定了起來。

  「你對得起我?!」如畫本心虛不安,聽了如月這話,頓時恨從心頭起,尖聲叫道,「口口聲聲讓給我的是誰?是誰穿得花紅柳綠的往他面前去了?!是誰迷住了他的心?!是誰叫他想著念著,不把我當回事兒?!」

  她摀住了臉失聲痛哭道,「是誰害了我姨娘,叫她往莊子上生死不管了?!我姨娘有什麼錯?不過就是看破了你的居心,叫你容不下罷了!你自己清白什麼?!不也是看中了侯府的尊貴,才巴巴兒地要嫁!」

  她就是不明白,老太太為什麼為如月諸般籌謀,卻對她這樣刻薄。

  刻薄到,連她姨娘都容不下了。

  「你以為你喜歡的是什麼東西?!」如畫哭得厲害了,越發放肆起來,衝著顏寧便叫道,「她從來都是個無心無情的人,還說什麼夫君沒用呢,若你不是侯府公子,你以為她會看你一眼?!你心裡她是仙女兒,我……哎呀!」

  她才叫到這裡,只覺得臉上劇痛,猛地往一旁倒去,她摀住臉摸著疼痛滾燙的臉頰呆住了片刻,看眼前如月的手才收起來,才猛地發現。

  自己叫姐姐抽了一個大耳瓜子!

  「從前待你好,是因你是我姐妹。如今咱們沒什麼情分,你折辱與我,我是個粗嘴笨舌的,只能拿這個還給你!」如月不敢去看顏寧的臉,只對如畫冷冷地說道。

  「打得很利落啊。」顏三公子正蹲在一旁與肥仔兒竊竊私語。

  「別忘了明天送芙蓉卷兒啊!」肥仔兒腆著小肚皮做黃世仁狀,橫眉立目!

  「芙蓉卷?」

  「四姐姐最愛吃的呀。」肥仔兒搓著胖爪子小聲兒對顏三公子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的表情。

  當然,魏九姑娘也愛吃這個。

  三公子果然懂了,決定明天送來一車!

  如月本心裡亂得厲害,聽見了這兩個耍寶,竟忍不住轉頭笑了一聲兒,無奈地看過了這兩個。

  白衣英俊青年與紅衣可愛肥仔兒一同做良民狀,對她露出八顆牙的真摯笑容來。

  如玉見兩個蠢貨湊在一起賣蠢噁心壞了,她本就是刻薄的脾氣,今日如月抽了如畫一個大耳瓜子叫她心裡叫好,又見如畫白皙的臉頰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兒,便冷冷地笑了一聲說道,「才一個,真是便宜了你!換了本姑娘,抽爛你這張臉!」

  她頓了頓便不耐地說道,「你自己虛榮,貪戀尚書府的體面,姐妹情分都不要了,擺著一張可憐的臉巴巴兒地搶過來,那時還像個人,還知道愧疚,如今,連臉都不要了?!」

  「人往高處走,都是一樣兒的姐妹,五姐姐想要過得好,嫁得體面,這些無可厚非,這並不是很錯,咱們都可以理解。只是再如何,不能踩著自家的姐妹,這叫無恥。」

  如意手裡緊緊地捏著顏寧給自己的話本子,滿意地摸了摸,便淡淡地說道,「五姐姐說到五姨娘,我就奇怪了些,五姐姐都嫁到體面人家,若真心掛念五姨娘,只從莊子上接到自己的身邊,好好兒孝敬就是,何必再次糾結呢?」

  「五姐姐,心壞了。」如眉怯生生地躲在如馨的身後說道。

  「再沒有想過,五姐姐會如此狠毒!」如馨性情從來恩怨分明,頓足道,「叫人厭惡!」

  「今日這一巴掌,是給你的教訓。日後我都不會再對你客氣!」如月從未與人動過手,卻覺得今日自己十分痛快,她眉目之中一片的清明,看著外頭有許多的丫頭避開,便微微一笑,和聲道,「只是今日,你卻說對了一事。」

  她轉頭,姣好如月般的面上露出淡淡的歉意,與仰頭蹲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顏寧認真地說道,「今日我有話與三公子說明白,不然,日後只怕心中不會安寧。」

  「與我說麼?!」顏寧受寵若驚,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是!」如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顏寧片刻,閉了閉眼輕聲道,「我素來穩妥,只是卻並非出自本心,當日對公子照看,也不過是為了……」她在妹妹們不安的目光裡努力用自己最後的勇氣說道,「討好的是侯夫人與顏三姑娘,」她指著自己和聲說道,「我對公子並未上心,也不是真心溫柔待你,公子心中的那個良善對你關懷的女孩兒,並不是我。」

  她說這個的時候心裡發疼,卻並不後悔。

  她本可以瞞著,可是看著顏寧對自己真誠的臉,她卻覺得自己不能這樣無恥,隱瞞這些。

  真心與假意,是她的過錯。

  她不敢再去看顏寧那張清朗英俊的臉,拘束地偏開了頭,卻覺得心裡有一塊兒,有些微微發疼。

  他日後,該失望,再也不會……

  「從前你不認識我,自然不會對我上心。只是日後,我都在你眼前了,月兒是不是會對我真心了?」

  顏寧見婀娜窈窕的少女測過半張秀美的側臉,見她面上露出慚愧與難過,卻突然咧嘴一笑,在如月霍然不敢置信回頭看來的目光裡起身,滿不在乎地說道,「從前的算什麼呢?以後,咱們好好兒過日子就行了,是不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放心地說道,「本我還擔心月兒對每個人都這樣溫柔,叫我少了多少關注呢?如今可好了。」

  如月對他坦誠,他自然明白,她其實真的是個極好的姑娘。

  不肯欺騙自己,也不肯用假的面孔對著他,可是他知道,她其實真的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孩兒。

  不是從她對他,而是看著她對妹妹們溫柔,對西城侯夫人母女溫柔,這些發自本心的,才叫他傾慕。

  他喜歡的是她的這顆溫柔良善的心,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以後也不會改變。

  「月兒?」越發肉麻了,肥仔兒覺得自己有些噁心,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兒叫了一聲兒,幾個小姑娘頓時同時一抖。

  四姑娘雖然感動極了,也心裡歡喜,然而卻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假仁假義,你還喜歡她?!」如畫捂著臉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心這麼大的男人,這簡直不是人!她見顏寧衝著如月眉開眼笑的,頓時尖聲道,「她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你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孝順婆婆拉攏小姑做個沒心沒情的正室,以後養個兒子,夫君就不必在意了!這樣的女人,你也當寶兒?!」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無情到了如月這個地步,卻叫人這麼喜歡。

  「關你屁事。」顏寧對如畫充滿了惡感,覺得狗拿耗子就是這麼個意思了,頓時衝著如畫身後擺手道,「蘇公子既然來了,就帶她趕緊滾蛋!不然,我可要揍她了!」三公子可不是不打女孩兒的人。

  她這話一出,如畫頓時傻了,渾身戰慄地轉身,就見屋子的一個轉角,轉出了一個臉色陰鬱的少年來。

  那張素來溫潤斯文的臉,佈滿了陰雲,幾乎是用厭憎的眼神看著她。

  「夫,夫君……」如畫沒有想到蘇懷竟然出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什麼,嚇得渾身亂抖,幾乎透不過氣兒來,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

  「叨擾了。」蘇懷聽了很久了。

  他素來軟弱,也從來要臉,然而今日自己豐富的內心世界竟然叫如畫在大庭廣眾之下暴個精光,如月也就罷了,竟然還叫顏寧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他只覺得自己的臉皮都叫如畫給扒下來碾成灰了,因沒臉見人,他垂頭對如月致意,之後,看著匆匆上前來拉扯自己的如畫冷冷頷首,轉身就走。

  「夫君!」如畫嚇得直哭,這回是真哭了,臉上亂哄哄一片,追在他的身後。

  「我說,怎麼娶了行五的,而不是行四的姑娘。」蘇懷大步走到無人處,將如畫往地上狠狠一摔,見她哭著抱住自己的腿,想到自己本與如月有緣,卻叫如畫橫生枝節壞了大好的親事,便冷聲道,「心機如斯,叫人齒冷!」他推開了如畫,頭也不回地去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7:16

第74章

  「夫君!」如畫哪裡敢叫蘇懷就這麼走了。若是蘇懷在陳夫人面前告一狀,不僅如畫自己要被娘家笑掉大牙,就是尚書府也要跟著沒臉。

  她婆婆最看重的就是規矩,若是丟臉,只怕休了她都有可能的。

  心裡生出了巨大的恐懼,如畫淚如雨下,踉蹌地看在蘇懷的身後,就見這少年直接往老太太的花廳去了,一邊哆嗦一邊央求地在後頭哭著喊道,「咱們回去說,回去我好好兒給夫君解釋!」

  她頭上釵環散落,連衣帶都開了,落魄得不成樣子,連往來的丫頭們都詫異地看著她。可是如畫眼下也管不了這個了,見蘇懷身上顫抖了一下,急忙撲到他的背後抱著他的手臂哭著說道,「在國公府丟人,夫君想想母親!」

  蘇懷本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魏國公倆姐妹之間游移不定,他想到母親,皺了皺眉,腳下便停了。

  「我就說,她手段厲害著呢,不必擔心她。」幾個女孩兒恐如畫生出好歹來,都跟在後頭,見她梨花帶雨彷彿把蘇懷說通了,如玉便撇著嘴說道。

  「她雖然與我再不是姐妹,我也並不願意看她跌進泥裡去。」如月靜靜地看著如畫在遠處拉著蘇懷哭著說話,心裡歎息了一聲,輕聲說道。

  「活該她倒霉!」如玉鄙夷地看了姐姐一眼,見後頭顏寧探頭探腦地跟著看,便哼道,「傻人有傻福!」

  這說的就是如月了,嬌美的少女俯身看著嘴硬心軟的嫡出妹妹,目光溫柔了起來。

  「多謝八妹妹。」她目光柔軟地說道。

  「誰用你謝!莫名其妙!」如玉摔手叫如月的手別碰自己高貴的頭,仰著頭往老太太的屋裡去了。

  她才看不上這麼軟弱缺心眼兒的姐姐呢!

  「月兒手疼了沒有?」顏寧跟在後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見如玉啪地一聲拍了如月雪白的小手兒一下,頓時眼睛就亮了,咧著嘴兒在一隻肥仔兒鄙夷的眼神裡開開心心地走上了就要拉人家姑娘的小手兒,心疼地說道,「怕是要紅了,真是,再未吃過這樣的苦了。」

  見如月嘴角抽搐地退後了一步,這英俊的白衣青年便急忙笑問道,「要不,我給月兒你吹吹?」

  他張口月兒閉口月兒,可把沒見識的魏家小姐們給噁心壞了,一臉惡寒地搓著手臂。

  若換了個人,如月喊一聲流氓給一個耳光的心都有了,然而這個是顏寧,她嘴角動了動,隻退後了一步,這才小聲兒說道,「五妹妹說的,都是當初我的心裡話。」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嫁了人要去指望莫名其妙的夫君,只想做個賢良從容的人,跟婆家相處好了,夫君就不是那麼重要。可是她看著顏寧在如畫叫破了自己的心事的時候,見這青年毫無芥蒂,又覺得心裡酸軟得不成樣子。

  她能配得上這樣的喜歡麼?

  「你想得也沒錯兒,做女子的自然要保護好自己不是?」顏寧見如月怔忡地看著自己,陽光下這少女嬌美的臉上帶著細碎的光,想了想便說道,「若嫁的人不好,自然是要這麼做。只是你信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笑,露出八顆牙來雪亮極了,呵呵地說道,「以後我對你一心,絕不做叫你傷心的事兒,叫你能真的相信我,願意信賴我。」他一笑說道,「叫女子傾心信任依賴,這不是男人應該的麼?」

  他聽母親說過魏國公府的家事,自然也明白如月的顧慮。

  魏國公前頭的夫人就是抑鬱死了的,她後頭的嫡母亂七八糟,她眼見過這個,自然會更恐懼日後被男子傷害。

  既然這樣,他就做一個叫她安心的人,就好了。

  「真男人呀!」肥仔兒在一旁聽得感動極了,咧著小豁牙咯咯地叫道。

  這話好怪,只是看在這是表揚自己的意思,顏寧急忙對肥仔兒拱了拱手。

  「你一心待我,日後,我便一心待你。」如月不知道自己怎麼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顆心碰碰的,只是看見幾個妹妹都在對自己笑,卻突然發現,她並不後悔。

  他願意對她真心,她就拿真心來回報他,相信他,愛慕他,用一生來陪伴他。

  原來想要這麼想,並不難的。

  她急忙轉身掩住了自己紅紅的眼眶,這一回卻又有些不敢去看那個對自己微笑的青年了,垂著頭拉著急忙把小爪子塞進自己手裡的肥仔兒招呼幾個妹妹就走,卻見老太太的上房正走出了幾個女眷。

  當首就是有些失望的陳夫人,之後西城侯夫人面帶笑容地跟著,張氏翻著白眼兒陪在後頭,幾個女眷大概話不投機也不彼此說話,然而走到院子裡,見了哭哭啼啼與蘇懷糾纏的如畫,再看看遠處的如月等人,都傻眼了。

  「怎麼了這是?」陳夫人再沒有這麼丟臉的時候,見如畫沒個樣子,又想到老太太對她不喜,頓時臉就沉了。

  魏國公府老太太素來清正,叫她不喜歡的孫女兒,只怕真的不是那麼好。

  今日她在老太太面前避著人央求了尚書府的難事,冷眼瞧著老太太彷彿有些遲疑的樣子,也沒有個準話兒,眼下便已經十分失望,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如畫也不知好歹在添亂,她忍了忍,努力露出了正容來上前問道,「究竟是怎麼了?!」

  蘇懷的衣襟都叫如畫給拉得散開,陳夫人再善待兒媳婦兒也越不過蘇懷去,見兒子臉色冰冷,便皺眉與如畫呵斥道,「這是什麼地方,由著你這樣放肆!」

  「母親!」

  「閉嘴,回家說去!」如畫不能籠絡娘家長輩,又壓不住自己的後院兒,陳夫人已經很看不順眼了,顧不得這是在尚書府,冷冷地訓斥道,「再沒有規矩,日後,別出來了!」

  她回身又與親家賠罪,匆匆地走了。

  「這是怎麼了?」張氏幸災樂禍地看了一出兒好戲,便挑眉問道。

  誰肯理睬她呢?如玉從屋裡走出來,想要說些什麼,只是想到只怕自己說了緣故,張氏都能給如月的親事跟著攪黃了,便上前說道,「抽風兒罷了,五姐姐的心事誰知道!」

  「喲,這是親近起來了?」張氏總是叫親閨女給塌台好惱火的,見顏寧與如月站得有些近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與斂目微笑的西城侯夫人掩唇笑道,「瞧這小兒女的多好呀,若說才見過,誰會相信呢?」

  她甩著繡了金絲雙飛彩蝶的雲錦帕子,斜眼看著西城侯夫人說道,「叫我的意思,還是趕緊給兩個孩子定親算了,不然日後沒名沒分鬧出什麼來,豈不是叫大家難看?」

  「多謝夫人鬆口,把這好孩子給了我家。也多謝夫人的慈母關切之心。」西城侯夫人就跟沒聽明白似的笑瞇瞇地說道。

  「侯夫人謝我作甚?」張氏突然發現與蠢貨太累了,便有些不快地問道。

  莫非要她說得再明顯些?

  「我料想夫人是極疼愛四姑娘,不肯叫她受當年夫人一樣兒的名聲拖累,方才由此顧慮。」西城侯夫人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一怔的張氏,緩緩地說道,「看到夫人言及此,叫人不由得遙想到當年,夫人就是如此,沒名沒分的,實在叫人聽了難過。」

  她聲音溫柔可親,可是這嘴裡的話就不是那麼有意思了,話已出口張氏的臉刷地就青了,繼而笑瞇瞇地說道,「只是夫人不必擔心,我家哥兒還是個清白的人,無妻無子,與夫人從前不同的。」

  這說的就是當年張氏擠兌死先魏國公夫人的意思了,那時她也很不要臉地大咧咧在京中沒名沒分地驕橫,只是時過境遷,誰都不會說這打臉的事兒。

  如玉在後頭聽了臉騰地就燒了起來,見母親自取其辱,怔了怔,目中有些悲涼。

  若母親不提那些,誰會這樣毫無遮攔地抽在她的臉上呢?

  「你,你,你!」張氏氣得手都哆嗦了,指著西城侯夫人說不出話來。

  「您不必不安,日後都是一家人,咱們還有許多的好日子。」西城侯夫人喚了兒子上前,見他臉上帶著歡喜的笑意,就知道這個兒子應該得了如月的喜歡,又見如月眼眶微紅,心裡卻一定,招呼了一聲方才與張氏笑著說道,「四姑娘這樣的品格,我想著,必然不會做更無恥的事兒。」

  她直言張氏當年言行無恥,只是因早知道張氏對如月並不看顧,她便不再客氣。

  若張氏是個慈母,就算從前行為有虧,她再看不上也不會說什麼。

  「母親房中還有許多事,為何還在此蹉跎?」如玉只覺得天地間的恥辱都落在張氏的身上了,十分受不住,忍不住在一旁說道。

  張氏自然也知道叫人打了臉,心中已經大怒,恨得西城侯夫人咬牙切齒的,只是眼下她竟不知該如何報復,聽見這個台階便冷笑了一聲,斜眼看了如月一眼,轉身便冷笑說道,「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高貴出身呢!」

  她一邊說,一邊臉色猛地一變,就見許多日都不大著家,著家也隻往通房處去的魏國公不知何時立在門口,此時彷彿聽見了她的話,一雙狹長鋒利的眼睛裡,露出了陰沉。

  「國公爺?」張氏急忙上前賠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大放厥詞的時候!」魏國公面上冷漠推開了張氏的手,上前與西城侯夫人頷首道,「內子無禮,侯夫人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無妨,只是夫人已經允諾將四姑娘許給我們家,國公爺且不要反悔。」西城侯夫人拍了拍如月的手,滿臉都是喜愛。

  見她這麼喜歡如月,魏國公嘴角微挑,看著這個庶女的眼神便溫和了一些。

  「小女得夫人喜愛,是她的福氣,親事,我們應了。」魏國公如此爽快,見眾人都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繼續緩緩地說道,「也望夫人日後,關照她。」

  他努力想做出一個慈父的樣子來,卻並不怎麼成功,只是他從來精明,喚了如月到了面前溫聲勉勵了幾句,見這個從來柔順的庶女彷彿感動極了,這才滿意,回頭與張氏冷冷地說道,「你是嫡母,日後,不要說不知分寸的話!」

  「國公爺!」他怎麼能在外人面前給自己沒臉呢?張氏覺得自己的心千瘡百孔了。

  「你房中不是還有事?母親面前,不必你侍候了!」魏國公一臉疲憊,顯然是這兩天休息得不好,實在沒有心思來哄她開心,隻頓了頓便往上房老太太面前去了。

  他走得乾脆,張氏丟臉又見西城侯夫人靜靜地看著自己,一時覺得羞愧得不行,唾了一口便也回去,待她走了,西城侯夫人方才與如月歉意地說道,「我若有失言,真是對不住貴府。」她對魏國公府沒有什麼意見,只是不喜張氏。

  「我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月便垂頭感激地說道。

  她與西城侯夫人說話,如意就見如玉的眼睛已經通紅,知道她難堪,急忙走到她的身邊。

  「母親她……」

  「大伯娘是大伯娘,八姐姐是八姐姐,咱們心中無愧,就不必糾結。」這話其實說得有些唬人,母親不好,自然是會累及兒女的名聲的,只是如意很不忍心說這個,見姐姐怔怔地看著自己,便勸著她小聲兒說道,「八姐姐以後遇上這個,只當沒有聽見,咱們開開心心的,就不會難過了。」

  她心裡知道老太太為什麼會願意英國公府的宋雲焱給了如玉,都是為了如玉的將來。

  她有這樣著三不著兩的母親,滿京城都知道張氏的做派德行。若真正清貴要臉的人家,哪怕這是國公府嫡女都不會聘來。然若連張氏這樣的都不在意願意迎娶如玉的,除了真愛,泰半只怕都得是看重了魏國公府的權勢。

  說一句攀附權貴有些過了,只是起碼都會有小算計。這樣的人家,哪裡比得上英國公府的清白呢?且難得的是,英國公太夫人不喜歡魏國公府,卻單單喜歡如玉這個人,就很要緊了。

  想必老太太也是知道這個,才並沒有十分推拒。

  「再如何,她也是我的母親。」她可以怨恨母親,可是失望,卻永遠都不能斷開她們之間的牽連。

  若是那樣,如玉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今日我們先回去,回頭,我好好兒與你說。」西城侯夫人今日過來就是為了瞧瞧如月,見她安好便放心了,柔聲說道。

  「我送您。」如月急忙扶著西城侯夫人往外走,卻見了顏寧依依不捨地看著自己,臉一紅,垂頭不敢看他。

  「回頭,我……」顏寧太不想走了,只是叫母親輕飄飄看了一眼,頓時咳了一聲兒遠遠有禮地站住,也跟著母親的身後往外翩然而走。

  這英俊的白衣青年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越發高挑俊美,叫人看著心生愛慕……

  「雪中寒梅呀。」一把奶聲奶氣的聲音小聲兒說道。

  這肥仔兒為了那什麼酸梅餡兒的點心也真是夠窮追不捨的,英俊的白衣青年覺得肥仔兒貪吃,便轉頭英俊地說道,「放心!我不會忘記,不必提醒!」怎麼能懷疑三公子的真心誠意呢?!這肥仔兒的心真是太沒有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了!

  充滿了對肥仔兒深深的失望,很想回頭與她探討一下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公子,卻見這胖糰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

  嗯?

  屁股?!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7:53

第75章

  顏三公子一臉天打雷劈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一手血!

  三公子嗷地叫了一聲,扭著雪白之中一點紅的屁股淚奔而去。

  西城侯夫人已經呆住了,扶著垂頭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的如月顫巍巍地問道,「貴府,不會退親罷?」

  兒子這麼二,二到了未來媳婦兒全家面前,侯夫人真的擔心人家翻臉退親呀。

  「不會,父親應了就不會變,侯夫人放心。」如玉覺得天底下再沒有自己這樣瞭解魏國公的人了。別說顏寧才小小地丟了一個人,就是他是一條狗呢,只要魏國公覺得這小子有用,都會把閨女嫁給他的。

  安慰了鬆了一口氣的西城侯夫人,如玉乖乖地跟著姐姐們送走了人家,這才轉身見肥仔兒捂著小嘴兒笑得特別壞,便哼了一聲兒道,「你倒是童言無忌。」誰會為了這個抽一只才四歲大的無辜肥仔兒呢?

  她明白什麼呀?

  其實這肥仔兒明白得可多了!

  知道如意其實這也是親近顏寧的意思,不然蘇懷的面前可沒有見她這樣自在過,如玉抿了抿嘴角兒小聲兒說道,「你倒是親近他。」

  她突然有些不開心,拉著妹妹的小胳膊冷冷地說道,「以後,不許跟他玩兒!」已經來了一個可討厭的廣平王世子,後頭再開個討喜的顏三,肥仔兒的面前哪裡還有八姑娘立錐之地呢?魏八姑娘很不開心,哼了一聲,橫眉立目的。

  「以後四姐姐跟他玩兒,哪兒有咱們什麼事兒呀。」魏九姑娘嘿嘿地拱了拱她的手。

  「這還差不多。」如玉滿意了,拉著如意仰著頭走到了屋裡,就見魏國公正傾身與老太太說話,老太太的面上有些不安。

  「尚書府的事兒,我並沒有應。」老太太便歎息著與冷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的魏國公緩緩地說道,「怨不得他家那時匆匆就娶了五丫頭,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只是我與你說,雖然此時有朝中與陛下決斷,咱們不好說情,只是斷斷不能做出首落井下石的事兒,不然,魏國公府的名聲,就真的要完了。」

  她是知道魏國公性子的,殷殷地叮囑道,「名聲若壞了,才是再不能翻身了,你知道麼?」

  「母親的話,我明白。」魏國公目光閃爍地說道。

  「西城侯府的親事,若你也說好,咱們就定下來。四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老太太覺得西城侯夫人為人極好,便和聲說道。

  「兒子知道。」魏國公頓了頓方才說道,「西城侯就要協理九門……兒子的意思,不如叫四丫頭趕緊嫁過去,叫侯府雙喜臨門。」

  「協理九門?!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西城侯府並不算一個顯赫到極點的人家,不然老太太也不會敢把庶女嫁過去給人家嫡子,然而主理九門這是最要緊的差事,怎麼會落在了西城侯的頭上?

  她心裡疑惑,想了想便問道,「我恍惚地記得,那不是陽泰伯管著?如今是怎麼了?」她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然而想到魏國公為何會願意了這門親事,就忍不住心裡有些想要歎氣。

  原來,還是因為這婚事,能給家中帶來好處。

  「禹王妃出了事,陽泰伯也在裡頭插了一手手,不然當日刺客怎會那般橫行。如今伯府叫晉王抄家收監,陛下挑了西城侯出任。」魏國公精明的臉有些不虞地說道。

  他這些日子在外頭忙碌得很,就是想趁著諸皇子大亂的緣故在朝中參合一下安插幾個人手,卻沒有想到……

  晉王出手更快,待他回過神兒來,好處沒有一點,都是糟心的差事兒。

  想到晉王在自己面前一臉譏諷的樣子,魏國公越發不快,忍了忍便與老太太低聲道,「晉王心中,只怕存著大事。」

  哪個皇子心裡不藏著大事兒!

  老太太摸了摸自己身上冰涼的衣料,隻隨意支吾一下,歎了一聲。

  她不明白兒子這樣機關算盡插手朝中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做得好了,還能做皇帝不成?

  首先,你得是個皇子呀!

  「晉王如何就算了,皇子之間的爭鬥與咱們無關,誰做了皇帝,咱們就效忠誰就行了。」老太太頭疼得緊,然而見魏國公十分不以為然的樣子,知道是勸不動兒子的,又見幾個女孩兒都進來,便岔開話題說道,「四丫頭的親事,我想著該風光些,這才叫雙喜臨門不是?你做父親的,也好好兒給預備些東西,別叫侯府看不上咱們。」

  見魏國公微微頷首,她便笑了。

  「萬事不偏不倚,才是為臣之道。魑魅魍魎都是小道。」老太太勸了一聲兒。

  「母親放心就是。」魏國公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女孩兒們過來,便招了招手說道,「宮中如何?陛下可說了什麼沒有?」

  因如月送西城侯夫人去了不在,幾個姐姐都畏懼魏國公,如意便扭著胖嘟嘟的小身子上前抱住了魏國公的腿,見這個大伯父一臉漠然垂頭看著自己,就露出了一個十分禍水的笑容來開開心心地說道,「見了陛下,皇后娘娘還有貴妃,真是此行不虛呀!」

  她扭了扭自己的胖腰肢炫耀地說道,「陛下給了好多的賞賜,大伯父要嘛?小九兒可以給大伯父呀!」她回頭一指如玉說道,「八姐姐更有體面,叫陛下誇得厲害呢!」

  「都是一樣兒的。」如玉瞪了妹妹一眼,輕聲說道。

  她是張皇后的娘家小輩丫頭,自然會得體面,魏國公想到這個,便誇獎道,「八丫頭極好,合我的心意。」

  他到了現在問都沒有問自己一句害不害怕,這些日子是不是睡得好,可是如玉突然覺得,都不重要。

  她從未期待,眼下也從不失望。

  「多謝父親。」她恭敬地對魏國公行禮,快步走過了父親把自己依偎在了老太太的身邊,低低地吸了一口氣兒,覺得自己心裡舒坦多了。

  徐氏一直都在老太太的面前,見魏國公對如玉這樣涼薄,眼裡就露出了鄙夷來,只是到底這是大哥便忍住了沒有多說,垂了頭對正對魏國公討好的肥仔兒露出了必殺的表情,看她一抖,邁著小短腿兒吧嗒吧嗒地跑過來往自己懷裡爬,又忍不住笑了一聲兒,這才繃著臉問道,「沒有幹什麼壞事兒,是不是?若淘氣,我再不能饒了你。」

  她嘴上說得唬人,可是手上一點一點地摸著閨女的頭,目光溫柔。

  「小九兒從來不幹壞事兒。」肥仔兒扭著小身子說道。

  她才把未來的姐夫給欺負哭了,淚奔而走也不知日後會不會留下人生的陰影來,眼下竟然這麼厚臉皮,才叫人不可思議了。

  如玉用驚悚的眼神看了這妹妹一眼,默默地扭過了頭去。

  魏九姑娘對姐姐的鄙夷茫然不絕,還在母親面前賣力地討好,順便殷切地問道,「母親想小九兒了麼?」見徐氏點了點頭,她嘿嘿地想了想方才不懷好意地問道,「晚上,小九兒和母親一起睡罷?」

  到時候把美人爹爹擠到書房去睡,叫他知道什麼叫孤枕難眠就好了。深深地為自己的智謀感到驕傲,肥仔兒扭了一下,在徐氏無語的目光裡巴巴兒地說道,「跟母親一起睡!」

  「你!」徐氏才不信她沒想壞事兒呢,美麗嬌嫩的臉上,就帶上了猶豫。

  她其實……真的很久沒有與閨女一起睡了……

  要不,委屈一下魏三老爺?

  心中一定,徐氏才不管魏三怎麼在自己面前哭呢,拍著閨女的小腦袋點頭說道,「如此,晚上一起睡。」

  「真期待呀。」肥仔兒一雙胖嘟嘟的小爪子蓋在小肚皮上,兩隻眼睛亮晶晶地說道。她一邊說一邊回頭,本是要請姐姐與自己一起去睡,卻見老太太正垂頭與如玉溫聲道,「今日,八丫頭與我一同睡,好好兒說說話?」

  見如玉已經應了,如意一邊有些遺憾,一邊就見簾子一挑,生得風流俊美,魅力就跟行走的桃花兒一樣的魏三與如月一同進來,急忙喚了父親一聲。

  「你可真是。」魏三叫如月去見魏國公,笑容瀲灩地走到徐氏的身邊慵懶地坐下,挑眉從廣袖之中,丟出了一個十分精巧的荷包來。

  「這個是什麼呀?」如意急忙撲上去拿小爪子打開,就見裡頭滾出了一個十分漂亮的田黃雕琢的小老虎來。

  這小老虎憨態可掬,上頭還刻著十分漂亮的不認識的花紋,還可以吊在自己的衣帶上。

  小老虎很符合肥仔兒的審美,魏九姑娘覺得這真是太好看了,急忙掛在了腰間看著這小老虎在身上晃悠悠的,在屋裡眉開眼笑撇著八字步兒仰著小腦袋炫耀了一圈兒,這才撲進了魏三的懷裡開心地叫道,「多謝父親!」

  她很喜歡,覺得好看,就想著回頭在楚離的面前獻寶,好好兒顯擺一下。因存了這個心思,她就拱著帶著清香的父親咯咯地叫道,「開心!」

  「什麼味道?」隱隱的有不熟悉的香氣從肥仔兒的身上飄出來,魏三嗅了嗅,嗅出了是白梅香,便一愣。

  他越發艷麗俊美的臉上露出思索,只是想到彷彿廣平王世子也喜歡熏香,便鬆了一口氣去。

  看起來,這個應該是在那位世子的身上沾染的了。

  「晉王給的。」魏三見肥仔兒爬進了自己的懷裡,急忙用寬敞的衣袖攏住這小東西,一邊掐著她的胖臉蛋兒一邊說道,「他王府沒有個女人閨女的,外頭人獻了這個,也是明珠蒙塵,說不如給你帶著,倒更叫人看著歡喜。」

  想到晉王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英俊逼人的臉,魏三總覺得有陰謀,卻想不出哪兒不對,見肥仔兒翻著小眼睛瑟縮了一下,以為她是擔心,便笑道,「不必擔心。」

  晉王的東西,不就是魏三老爺的麼?

  「前兒王爺還給了兩隻八哥兒。」老太太遠遠地聽見了,便皺眉說道。

  「那才叫有心不是?」魏三一笑,一股子風流撲面而來,修長的手撐著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不然,誰會理睬他?」

  「你與晉王越發要好。」魏國公對弟弟的本事很另眼相看,況一母同胞,他心裡再多算計也不會算計弟弟,見他抬眼對自己笑,笑得叫人耳紅心跳的,便斂目緩緩地說道,「日後,多與他親近,也是好的。」

  他全部的身家都賭在皇位上,然而若日後即位的不是他扶持的那一個,若真是晉王走了狗屎運,只要有魏三的情分在,魏國公府與他,都不會有覆滅之危。

  狡兔三窟,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心裡對弟弟很滿意,魏國公面上就帶出了一些,與弟弟緩了臉色說道,「我知道你不在意朝中,只是也該多交往些權貴。」

  「我交往晉王,不過是私交,彼此投契些罷了,哪裡會想別的。」魏三便懶洋洋地掐了點心餵給嗷嗷待哺的肥仔兒說道。

  晉王何等風光,若只是利用……真以為誰都是傻子呢!

  「算了。」魏國公覺得弟弟沒有上進心,皺了皺眉,只是想到弟弟如今在國子監倒也給魏國公府提起了許多的清名,便放過了這個話題轉頭與老太太說道,「四弟前些日子來信,說地方的差事差不多,這兩年就可以轉回京中,到時母親子孫團聚,再沒有遺憾。」

  他口中的四弟就是老太太的幼子,如意的四叔魏四了,想當年這位高中探花尚了公主可謂春風得意,這些年在地方也官聲極好。

  老太太更擔心幼子,聽了這個果然歡喜道,「叫我說,他走了這麼多年,也該回來了。」

  「母親說的是。」魏四尚了文帝的公主,算是文帝的女婿,這就是臂助,魏國公也很願意叫弟弟回來幫襯一把。

  「是四叔麼?」如意便歪頭問道。

  「是,是你四叔。」魏三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你忘了,前兒的那些琉璃小碗兒,就是你四叔四嬸兒給的。」

  魏四與魏三全然不同的是,魏三老爺只有一個十分討喜的閨女,魏四老爺恰恰相反只有一個天魔王似的兒子,因此對小姑娘十分喜歡,平日裡常有許多的好東西入京與家中的幾個女孩兒,其中有些就很貴重,魏三雖然知道弟弟不缺這些東西,卻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以後父親替小九兒去信兒給四叔四嬸,說小九兒很感激的。」如意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眉開眼笑地說道。

  這個倒是可以有的,魏三挑眉一笑,應了,及聽見閨女口中「來而不往非禮也」之類說要給叔叔好東西,也由著閨女去。

  這嬉鬧到了晚上,各房都回自己房中用飯,雖然徐氏拉著肥仔兒一起回去,魏三卻並不在意,只待到了夜晚,當神清氣爽的俊美青年換了一身兒青色的裡衣,披散了長髮越發隨意地走到了臥房,卻見自家嬌嫩的媳婦兒對自己歉意一笑,之後攤開手指了指隔壁的書房。

  他定睛一看,一隻睡得四仰八叉的肥仔兒攤著小肚皮,佔據了自家奢華的大床。

  俊美絕倫的青年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8:44

第76章

  魏九姑娘睡得很開心,一覺醒來,張開眼睛就看見了一個俊美得天地失色的青年對自己笑。

  魏三衣裳微微敞開,青色的裡衣鬆開了許多,露出了精緻白皙的鎖骨,一手撐著頭斜靠在床頭,懷裡還摟著一個也睡得很香甜的美麗女子。

  「父親?!」覺得這爹爹太犯規了,肥仔兒在床上默默地拱了一會兒,好容易才爬起來撲進了父親的懷裡,就見母親就在身邊熟睡,看見了母親雪白的頸子上那淡淡的血色淤痕,她探頭看了一下。

  很新鮮,昨天才啃出來的。

  見厚臉皮的父親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的,衝自己笑得風流無比,如意糾結地擰著自己的胖爪子小聲兒說道,「父親,父親不是應該去睡書房麼?」若不是昨天太睏了,她一定要好好兒看看親爹糾結的臉。

  「果然是你使壞。」魏三戳了閨女的大腦殼兒一下,哼了一聲說道。

  「不是小九兒。」肥仔兒抱頭拱進魏三清涼的懷裡,感覺到徐氏動了動,急忙趴在魏三的胸口仰著小腦袋看她。

  她小狗兒一樣乖乖的,魏三便忍不住在心中悶出了一個笑聲,摸了摸她的頭。

  徐氏昨日叫魏三提到書房鬧了一整夜,累得手指尖兒都不能動了方才被抱回來睡覺,此時恍恍惚惚看見了肥仔兒,頓時一個機靈!

  「你!」徐氏急忙攏了攏自己的衣襟兒,卻還是能感覺到昨天魏三火熱的嘴唇在自己皮膚上舔舐啃咬的觸感。

  「明天還與咱們睡麼?」魏三覺得在書房更有趣味兒些,一時竟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叫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就跟大灰狼似的。

  「可是爹爹應該睡書房。」肥仔兒糾結地說道。

  「可以。」要的就是睡書房是不是?魏三覺得心頭生出火熱來,熱切地看了唾了一口紅著臉撇開頭的妻子,見肥仔兒也疑惑地回頭看母親,便把她托在自己的懷裡笑瞇瞇地說道,「為了小九兒,哪怕是睡書房,父親也很歡喜。」

  他柔情地摸了摸閨女的頭,見她看著自己仰頭一臉五迷三道的,便笑瞇瞇地慫恿道,「父親母親十分想念小九兒,不如,多與咱們住幾日,嗯?」

  「可以麼?」肥仔兒心裡願意的,急忙問道。

  「當然。」見徐氏俏臉微紅,目光瀲灩,魏三目光一柔輕聲道,「能天天看到小九,咱們的心裡才歡喜。」

  這句話是真的。

  魏三只要看見如意,就覺得心裡很快活,彷彿自己的生命都在這孩子的身上了。

  「那,小九兒就跟父親母親在一起。」老太太最近只怕要與如月多親近,如意就覺得自己該好好兒陪伴父親母親,小身子在父親的身上打滾兒了一番,這才滾下去叫自己穿了很喜歡的小衣裳,又開開心心地滾到一旁。

  她見魏三俯身在摀住了臉的徐氏耳邊帶著笑容不知說了什麼,那雙瀲灩的挑花眼裡都是歡喜,徐氏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便偷眼看了一會兒,努力想了想,往親爹的方向蹭了蹭。

  魏三沒有看到閨女狗膽包天敢聽自己的甜言蜜語,正反手握住了徐氏的手輕柔笑著說道,「昨夜,辛苦你了。」

  「呸!」

  「你的什麼,我都喜歡,都熟悉,咱們明日,再試一試?」魏三帶著笑意柔聲問道。

  「呸!」

  「昨天,你不是也很開心?」魏三才說到這兒,聲音柔軟地說道,「我還記得,你在我懷裡的感覺……」他聲音迷醉地說著這樣的情話,滿眼都是愛意,柔情似水,別說在一旁豎著小耳朵偷聽的肥仔兒,就連徐氏都忍不住目光如水地嗔了他一眼,彷彿沒有力氣撐不住軟在了他的懷裡,錘著他的胸口低聲說道,「你這麼壞,我,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與我說話呢?」

  真奇怪,她每每聽見,總是要臉紅心跳。

  原來這樣才會被人喜歡麼?

  肥仔兒又學到了新知識,頓時小拳頭一握,記在了心裡。

  她有心想要回去與美人堂兄先試一試,只是才要跑,就叫從榻上起身的青年給托著小屁股抱了起來,顛了顛笑道,「咱們吃飯去!」

  「吃飯去!」肥仔兒一聽要吃飯眼睛頓時亮了,哪裡還記得別的,頓時扭著小身子嗷嗷叫。

  魏三哈了一聲,帶著閨女往前頭去,就見滿滿的圓桌子上幾樣清粥小菜,又有肉沫小燒餅與龍眼小包子等等,急忙把閨女放在了桌兒上。

  就見這肥仔兒十分虔誠地雙手合十感激了一下這豐盛的早飯,之後一手抓著粥碗一手抓著兩個小包子吃得開開心心的,待吃飽了,方才趴在父親的懷裡哼哼唧唧,戀戀不捨地看父親穿了朝服上朝去了,自己便回頭欺負那兩隻大八哥兒去了。

  這日子悠閒極了,待西城侯府火速下聘,老太太這一次痛快地應了,如意在府中每天都很快活。

  顏三公子是個信人,天天送點心,雖然沒有廣平王府送得花樣繁多,可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當發現自己的小衣裳又變得瘦了,廣平王府已來了新衣裳。在家裡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肥仔兒終於想到廣平王世子了。

  廣平王府帖子下了好幾張,都是請如意過府玩耍的。

  這一回廣平王妃並沒有招呼如玉幾個過去,如意雖然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自己穿了新衣裳,看了看鏡子裡那個越發白嫩可愛的肥仔兒,默默地給自己的美麗點了一個贊,這才爬上了廣平王府來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往王府去了。

  這車上沒有別人,只有一個越發艷美的少年,這少年靠在一旁的車壁上,看著小沒良心的好幾天不見自己連個信兒都沒有,便冷哼了一聲。

  那些點心,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表哥,表哥……」肥仔兒心虛呀,為了玩兒自己的八哥兒,什麼世子表哥的都是浮雲,她急忙往楚離的懷裡拱。

  「哼!」

  「表哥!」肥仔兒對冷臉置之不理,拱進了楚離的懷裡,見他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急忙想了想,甜言蜜語地說道,「小九兒,很開心,總是,總是記得在表哥懷裡的感覺!」

  她再努力想了想魏三如何與徐氏哄得開開心心的,便急忙甩著尾巴慇勤地說道,「在表哥懷裡,小九兒很開心,很歡喜,真是,辛苦表哥了!」她記得有些模糊了,只是覺得意思都差不多,至少楚離面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

  「很歡喜?」楚離叫肥仔兒哄得心裡頭一軟,垂頭看了看這個胖嘟嘟的糰子,見她烏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著自己,掐了掐她的胖下巴哼道,「才幾日,肥了許多。」因肥仔兒肥了,他就很滿意,顛了顛便緩緩地說道,「我給你下帖子,怎麼沒有過來?」

  這肥仔兒真是不找她就絕不主動的性子,這太無情了些,叫人覺得心裡有些不爽,他便掐了掐這個肥仔兒的下巴。

  魏九姑娘叫了一聲疼,委屈地看著他。

  九姑娘日理萬機的,難免喜新厭舊,可是心裡其實真的記著這表哥的。

  她心虛極了,拱了拱美人的臉討好地說道,「小九兒,隻喜歡表哥!」

  「是麼。」楚離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賠笑,冷哼了一聲,到底抱著她往王府去了。

  今日廣平王府就十分熱鬧,因外頭有進上的許多的山珍海味,廣平王府就請了禹王妃母子一同過來用飯,眼下王府之中車水馬龍的,到處都是忙碌的丫頭小廝在王府之中穿梭。

  廣平王府與禹王府的格局又有些不同,前頭倒也是好山好水,然而後頭十分空曠的地方,又有被圍住的十分大的校場,如意趴在楚離的懷裡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見校場邊緣立著許多的兵器架子,便扒著小臉蛋兒叫了一聲。

  「威武!」她呆呆地叫道。

  「還喜歡你看到的麼?」楚離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話好怪,只是九姑娘是一隻純潔的肥仔兒,呆呆地點了點自己的大腦殼兒。

  見她喜歡,楚離殷紅的嘴角便微微勾起了一瞬,心情不錯地帶著她往上房去了,就見上房,禹王妃正與廣平王妃對坐,下頭楚白與楚峰正低聲說著什麼,一旁的角落,竟然還坐著一個臉色十分晦氣的英俊中年。

  如意就見這中年英俊開闊,一身的錦袍帶著十足的逼人的尊貴與氣勢,彷彿是久在人上因此養成了十分高貴的氣勢。然而此時這中年的面上,有些悲憤,又有些傷心。

  「父王。」楚離見了這中年,上前喚道,順便瞇了瞇眼,用威脅的眼神看著這急忙看過來的中年。

  這個就該是廣平王了,如意就見他十分英俊,又生得正氣非凡,急忙從楚離的懷裡跳下來,拱著小拳頭請安。

  「原來就是你!」廣平王就見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拱著小爪子在自己面前可憐巴巴的,看這胖糰子白嫩嫩的,胖嘟嘟的,想到自己如今隻吃三碗飯,頓時覺得這胖段子身上的肉那都是從王爺身上節省出來的,一雙眼中就生出了十分的幽怨,伸手就掐了這肥仔兒的胖胳膊一下。

  見她抬頭無辜地看著自己,廣平王便不由歎氣道,「久仰大名,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從知道這個肥仔,他就覺得日子沒法兒過了。

  就連飛龍肉都得貢獻出來,還有天理麼?!

  「小九兒,真的這麼有名氣麼?」如意歪頭問道。

  她十分清澈可愛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廣平王咳了一聲,點了點頭,從懷裡摸索了一下,哼道,「給你玩兒!」

  如意的懷裡,收穫了一把上頭鑲嵌了無數各色八寶寶石,小巧精緻的小短刀。

  「昨天就開始翻庫房尋思給見面禮,沒有想到尋的就是這個。」

  廣平王妃見了這小短刀,見如意回頭看自己便笑著說道,「這是西域最好的刀匠打造,別看小,用天外隕鐵打造,削鐵如泥價值千金,他後來又尋最好的匠人做了最好的刀鞘兒,你瞧瞧是不是珠光寶氣的?雖然小,卻比那些名貴的彎刀還叫他喜歡,束之高閣。如今捨得送出來,可見,九丫頭真是合了咱們王爺的心意。」

  她說出這刀的來歷,就見如意急忙托著叫道,「太貴重,不,不要了!」

  「既然給你,你就收著,除了你憑誰,都配不起。」廣平王妃親手把刀塞進了如意的小衣襟兒裡,笑瞇瞇地說道。

  「本王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未有人敢退回來。小肥仔兒,你很有勇氣,怪不得敢與本王搶肉吃!」

  廣平王哼了一聲,見肥仔兒開心地收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嘴裡還小聲兒說著什麼「小九兒就是客氣一下」,一邊把小刀努力地塞進小衣裳裡,頓時嘴角一抽,暗道了一聲肥仔兒狡猾,一邊瞇著眼睛說道,「吃得這麼胖,我說,是不是咱們該考慮一下……」減肥什麼的?

  至少少吃點兒給王爺剩口肉吃!

  「她這樣才好呢。」廣平王妃最喜歡抱著軟乎乎的肥仔兒了,斜眼看了一言難盡的廣平王一眼,甩著手說道,「堂堂親王,太小氣!」

  「我小氣?!」廣平王眼睛都瞪圓了,覺得這真是一個黑白顛倒的世界。

  真把王爺給餵飽了,他一定特別大方!

  他要吃肉!肥嘟嘟的肉!

  「不許嚇了小九兒啊,不然,揍你!」廣平王妃對一臉悲憤的英俊中年威脅了一下,見他不敢說話了,這才對一直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的禹王妃歎氣道,「真是太艱難了,我嫁給他,日子一直過得十分辛苦。」見禹王妃笑了一聲兒,她便笑呵呵地說道,「你瞧瞧你,這就笑了,比之前發愁不是更好些?」禹王妃笑起來美得明珠生輝,她自然是最喜歡的。

  「我只是愁幾個孩子的親事。」禹王妃愁死了,哪裡笑得出來呢?

  楚峰即將出京,要命的是宋家姑娘還沒有對他怎麼著呢,沒準兒回來一回,人家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楚白更叫人糟心,二十好幾,媳婦兒都沒有一個,更要緊的是楚白看似對誰都不錯,本性卻十分乾淨,不愛與丫頭勾勾搭搭,房裡清白得很。

  「我本尋了翰林院掌院家的嫡女,只是實在拿不定主意。」禹王妃便低聲道,「心裡煩亂得厲害。」

  「回頭咱們親自請來相看一番就好了。」廣平王妃便不在意地說道,順便送了手裡的肥仔兒往她面前去了。

  禹王妃一笑,正要接過咿咿呀呀的肥仔兒,目光猛地就落在了這小姑娘腰間懸著的一隻小小的玉雕小老虎上,微微一怔。

  「你啊,虎氣得很。陛下叫你舞劍,量力而為就是,何必這樣拚命?」

  「拼了命父皇才能把我看在眼裡。等我長大了有了實權,就能保護阿嫂,不叫大皇兄欺負你!」瘦弱的少年趴在桌上,歪頭看著艷麗無雙的宮裝女子垂頭給他抹著手心兒上,叫重劍磨出的血淋漓的傷口,輕輕地說道,「再也不叫阿嫂叫人輕視,為了他傷心。」

  「多謝王弟。」她並不走心地笑著說道。

  「聽說阿嫂最近做惡夢?」他見她遲疑頷首,便急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頭老虎來,認真地說道,「這個就是我,就給阿嫂,替我護著你不被侵擾!」

  匆匆的時光轉瞬而過,那曾經代表了少年關切的心意的小老虎,早就被她壓在了妝奩之下,再也不提。

  「這個是……」

  「晉王殿下給的。」肥仔兒看著禹王妃複雜的眼神,敏銳地覺得,自己大概又躺槍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9:12

第77章

  「這個,給王妃……」

  看著目光複雜的禹王妃,躺槍的魏九姑娘一邊默默詛咒不是個東西的晉王,一邊把小老虎給接下來雙手捧到禹王妃的面前。

  「不必。」禹王妃不過是恍惚了一下,見肥仔兒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心裡不由感到有趣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

  「從前王妃送了小九兒許多的東西,小九兒無以為報,只能送這個不值錢的小東西了。」肥仔兒才不要燙手山芋呢,她只等著回頭與魏三告狀好好兒批判無恥的晉王,一邊不由分說把自己覺得蠻可愛的小老虎塞進了禹王妃的手裡,歪頭見她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握住了這個小老虎,便咧嘴兒笑了。

  她窩在禹王妃的懷裡探著頭好奇地到處看,時不時地咿咿呀呀地叫一聲兒。

  「我說本王也送了她許多的肉,為什麼不給本王殿下好東西?」廣平王不由憤憤不平地問道。

  「再不閉嘴,叫你變成天邊的流星。」廣平王妃面上微笑,嘴裡冒出來的話就很不美麗了。

  廣平王瞬間閉嘴。

  「少一碗飯。」楚離垂頭翻看自己的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道。

  廣平王熱淚盈眶!

  楚白都聽見了,深深地同情廣平王,都覺得這位娶來的王妃兒子的都是來討債的,深深地憐惜了一下,禹王世子堅定地轉過頭去,什麼都沒有聽見!

  「沒良心的破孩子!」廣平王不敢去瞪媳婦兒兒子,便用殺氣騰騰的眼神去看楚白,見楚白堅決地不肯看自己,便歎息了一聲,專心地與兒子討價還價說道,「少半碗飯罷?要不,一會兒叫那肥……」他見兒子神色沉靜地看著自己,目光瀲灩泛起了危險的波紋,急忙咳了一聲兒細細地說道,「叫九丫頭去庫房自己選喜歡的玩意兒,這個好不好?」

  肥仔兒這名字,據說兒子不叫叫。

  「哪個庫房?」廣平王府庫房多了去了,不是哪一個都有寶貝的。

  「天字一號兒。」廣平王一邊腹誹兒子就是用來討債的,一邊賠笑說道。

  他是極英俊高貴的男子,卻在廣平王妃與楚離的面前做小伏低,如意覺得稀罕極了,探頭探腦地看著。

  察覺到了肥仔兒的目光,廣平王看了過來,見她歪頭叼著胖手指懵懂地看著自己,心叫猛地撞了一下,咳了一聲急忙抬頭。

  他,他才不會承認這個與自己搶肉吃的肥仔兒……還真的蠻可愛的。

  缺了一個閨女一直都很遺憾的廣平王忍了忍,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肥仔兒的方向看,強忍了很久,實在手癢癢的厲害,便一臉正容地對那個肥仔兒招手道,「叫本王問你一些話。」

  見她乖乖兒地爬下來拱到自己的面前,咧著小豁牙仰頭看著自己,他又咳了一聲,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膝頭,就覺得軟乎乎一團就跟小奶狗兒一樣,伸手摸了摸,滿滿的小肥肉,頓時沉默了。

  「嗷?」肥仔兒呆呆地看這個陷入了莫名沉默的中年。

  「太瘦了。好吧,本王還是可以分給你一點肉吃。」廣平王用嫌棄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之後緩緩地說道。

  肥仔兒白胖白胖的,這才叫招人喜歡是不是?

  廣平王默默地又掐了掐這肥仔兒的小胳膊,見她對自己咧嘴,便哼了一聲兒,摸著下巴問道,「本王記得,家裡還有兩隻乳豬?」

  「乳豬可好吃了。」肥仔兒嚥著口水扭著小身子說道。

  「是啊,可好吃了。」廣平王扶額一同嚥口水。

  楚白瞠目結舌!

  「這是怎麼回事?」他回頭與楚峰低聲問道,「怎麼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這種特別相合的氣場是個什麼情況?眼見廣平王瞬間就和肥仔兒看對眼兒了,恨不能攜手一同奔赴食物界,楚白頓了頓,英俊的臉上很有些糾結的樣子,在弟弟的耳邊為難地說道,「日後,廣平王府會不會真的被吃窮了?」

  兩個能吃的傢伙,這王府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花的呀。他才說到這裡的時候,廣平王已經與肥仔兒興致勃勃地說起京中好吃的各家酒樓去了。

  他還盛情邀請肥仔兒同去。

  肥仔兒欣然接受!

  「大哥說什麼?」楚白在自己的耳邊唧唧歪歪了半天,楚峰才回過神兒來,詫異地問道。

  他一臉迷茫,顯然完全沒有聽到,楚白哼了一聲兒,不想理睬他了。

  「沒什麼!」禹王世子仰頭傲氣地說道。

  「也不知道宋姑娘喜歡什麼。」楚峰默默地聽著,一邊小聲兒說道。

  楚白才不肯提起宋雲雲呢,說起來這姑娘也真是蠻鐵石心腸的,那麼大的火衝進去救人,那得冒多大的風險?救命之恩,都不能以身相許?

  他弟弟生得魁梧英武,又厚道,想娶個媳婦兒就這麼難?當然這個時候不是感慨弟弟的時候,禹王世子還沒有媳婦兒呢,默默地覺得自己日子過得太不幸了,楚白歎息了一聲,就見自家美得叫人心肝兒疼的弟弟一雙瀲灩的眼睛,默默地看住了肥仔兒。

  肥仔兒正眉飛色舞,與同道中人廣平王說得飛起!

  她說得十分開心,嗷嗷地叫,就叫一根手指頭輕輕地捅了胖腰肢一下。

  「誰?!」她回頭,見楚白對自己擠眉弄眼兒的。

  楚白對她使了眼神,見她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便捂臉,指了指一旁。

  魏九姑娘順著這手指看過去,就見楚離的目光靜靜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辨喜怒。

  「表哥?」

  「說得開心?」楚離覺得廣平王礙眼極了,把個胖嘟嘟的肥仔兒給奪在自己的懷裡,威脅地看了父親一眼,見他還越過自己與肥仔兒約定以後一起下館子,便冷哼了一聲,摸了摸懷裡的小白眼狼的臉輕聲問道,「一會兒,想吃些什麼?」聽如意十分乖巧地與自己說什麼都好吃,便微微地笑了,掐著她的小屁股緩緩地說道,「日後,不許為了別人,不理會我,疏忽我,知道麼?」

  「知道。」雖然與廣平王性情相投,可是比起來還是楚離更重要,如意就拱了拱他的臉十分討好地說道,「再也不了。」

  「記得就好。」楚離的眼角微微挑起,一雙上挑的鳳目明艷入骨。

  廣平王妃看了這兩個拱在一起的孩子,深深地覺得滿意,便低聲與怔忡的禹王妃問道,「是因晉王?」

  「不過是想到從前的戲言,若不提,都忘記了。」禹王妃歎息了一聲,將那個玉雕的小老虎給塞進了自己的衣袖,卻打定了主意以後再也不拿出來看的,回頭見廣平王妃對自己欲言又止,她只是笑了笑方溫聲說道,「我如今不想這些了,幾個孩子好了,也就好了。」

  她明艷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目光掃過下頭的幾個兒子,緩緩地說道,「為這幾個孩子過日子,就足夠了。」

  「你可真傻,王寶釧都不如你蠢!」

  「是,你說的是。」誰家婦人不是這麼過來的,禹王妃並不覺得自己苦,便笑著說道。

  「要我說……」廣平王妃還想勸說一二,只是看到禹王妃不願再說這個,便撇了撇嘴兒,低聲道,「他死在外頭就好了。」

  「死以前,先把皇位給我兒子奪過來,之後我隨他死去。」禹王妃滿不在意地說道。

  這屋裡正在說笑,卻見門外,突然匆匆地進來了一個花容失色的丫頭,見了眾人急忙福了福方才臉色微變變化地說道,「宮裡頭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賞了東西出來,可是,可是……」見廣平王妃詫異地看過來,她訥訥了兩聲,方才低聲說道,「還給世子送了兩個丫頭,說是世子少年慕艾正是喜歡美人兒的時候,贈給世子叫世子歡喜歡喜。」

  她聽了這個都嚇壞了,眼下都不敢抬頭看廣平王妃的臉色。

  廣平王妃本想笑語說一句與貴妃不熟,聽了這個頓時臉就沉了下來!

  「給了什麼?」她身姿不動,冷冷地問道,肅殺一片。

  如意抱著瞇起了眼睛的楚離的脖子,突然覺得有些不開心。

  她心裡正覺得有些失望,就見楚離已經起身往外頭去了,走到了外頭就見明媚的日光底下,有兩個穿著極美的宮裙十分嫵媚多情的宮女兒立在外頭,都是一樣兒的纖細婀娜,眼角眉梢都帶著煙雨濛濛的迷離,叫人看了一眼就十分憐惜。

  她看著這兩個美麗嬌柔的女孩兒,心裡就有些難受,不知為什麼就把小腦袋放在了楚離的肩膀上,小聲兒說道,「不,不喜歡。」

  她不喜歡這兩個宮女兒。

  「送回去。」楚離看著正急忙上前對自己點頭哈腰的內監,冷冷地說道。

  「這是貴妃娘娘的心意。」貴妃得寵,是宮中最得勢的主子,誰不願意攀附呢?這內監好容易能給貴妃效命正覺得榮耀,卻叫楚離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他恐無功而返回頭叫貴妃厭惡自己,急忙賠笑上前與楚離討好地說道,「世子您瞧瞧,都是宮中的尖兒,貴妃娘娘想著世子喜愛美人兒,才費心挑了兩個最好的!」

  貴妃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楚離的起居,大抵是打著交好廣平王府的主意。

  只是廣平王世子素來不好惹,這內監雖覺他不知好歹,不敢逼迫。

  他才說了一句,就覺得自己胸口一疼,就猛地叫楚離給踹到了一旁。

  「本世子,從來不與人說第二遍。」楚離神色冷淡地踹開了眼前這個內監,看也不看那兩個花容失色的宮女,緩緩地說道,「既然你不帶回去,本世子親自入宮,與貴妃說個明白!」他並無動作,卻已經有幾個王府的侍衛將這兩個小聲兒嚇得驚叫的丫頭給摁住,捆了起來就要拖出去,其中一個宮女花容失色,口中便大聲叫道,「世子,世子對我們姐妹真的這樣無情麼?!」

  「蠢物罷了。」楚離的眼裡從來沒有女人,居高臨下地立在台階上說道。

  他的態度十分輕慢鄙夷,如意偷看他的側臉,卻覺得很開心。

  「貴妃,竟然敢招惹我!」廣平王妃可不是心存顧忌的禹王妃,昂然出來立在楚離的身邊,見禹王妃也跟著出來,便輕聲道,「此事,與你沒有關係,不要牽連你。」

  禹王妃是小輩,不僅如此,文帝的心裡,貴妃就是禹王妃的親婆婆。貴妃賜宮女與小輩,這其實是看重的意思,禹王妃若不知好歹,只怕就要叫文帝厭惡她。廣平王妃不願叫好姐妹前頭諸皇子的事兒沒完,後頭就還要鬧出事端來。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不隨著你,我做不到。」楚離已經是別人家的兒子,可是卻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禹王妃怎能袖手不理?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卻不是用在自己兒子身上的。

  「你總是這麼倔強。」禹王妃算是說不通了,廣平王妃口中無奈地嗔了一句,之後臉色一冷,招呼了一聲兒,叫如意說,廣平王就跟召喚獸兒一樣刷地就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還沒回過神兒來,竟然就叫楚離抱著往宮中去了。

  一路氣勢洶洶,就跟要抄家一樣兒到了後宮,廣平王直接往前頭尋文帝去了,後頭廣平王妃大步在前,臉色鐵青,直奔張皇后的宮中,就見此時宮中,正有兩邊兒的宮人在彼此敵視。

  打從張皇后與貴妃住在一起,兩撥人掐了不知多少回了。

  廣平王妃不理睬這些,直奔正殿,就見此時華麗奢侈的正殿,珠光寶氣之中,貴妃正對著跌坐在椅子裡的張皇后嬌笑。

  「陛下說了,皇后娘娘呀,無趣的緊,要不是在榻上柔順,陛下心裡早就把您給忘了。」貴妃撫弄著如雲的秀髮,眼角眉梢都帶著春意,顯然昨日文帝是歇在她的房中,見張皇后臉色灰敗,便挑眉淡淡地說道,「妹妹都聽人說了,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爽利,想好生滋補。只是妹妹想著,這金絲血燕什麼的,娘娘吃了也沒有什麼用處。左右陛下也不看您了,不如留給妹妹,是不是?」

  別看張皇后母儀天下,一旦失寵,雖然不會被人剋扣太過,可是眼高手低的那些奴才,是真的敢糊弄人的。

  更有奉承貴妃的來傷張皇后的體面,甚至剋扣七皇子。

  從前七皇子在宮中全是讚譽,如今,卻裡頭帶了許多的閒話,什麼不好侍候性情乖僻,不學無術等等,沸沸揚揚的。

  張皇后對帝寵尋常,然而七皇子跟著被牽連,叫她心中大痛。

  「你這個……」張皇后從未有過這樣艱難的時候,一顆心氣得渾身亂抖,指了指貴妃,卻猛地回頭咳嗽了起來。

  「我什麼?」左右文帝不在,貴妃隨意折辱都不在意的,正要嬉笑,轉頭就見廣平王妃大步進來,她的目光一閃,急忙賠笑上前笑道,「王妃是來尋本宮的?」

  她知道廣平王世子乃是禹王的幼子,據說與禹王妃也感情極好,心裡早就忌諱。

  禹王妃平白得了一個親王兒子,還有權有勢,若是眼下不壓制一番,日後豈不是要壞事兒?

  給他兩個絕色,先壞了他的身子骨。就算他身子康健,只是少年人,自然會更愛美人兒,或許日後好好兒聽美人的話,離間了他與禹王妃,也是好的。

  她巧笑盈盈上前,才要與廣平王妃說笑,卻見對面一身強勢的美貌女子面上生出一個冷笑,抬手,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臉上!

  「毀我兒聲譽,說他是個好色之徒?!」廣平王妃上前,揪起了駭然的貴妃那頭烏黑的長髮,瞇著眼睛說道。

  她賣力地不知想了多少理由,貴妃送上門了,管她合理不合理的,抽了再說。

  天塌下來,還有廣平王這個大個兒頂著呢!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29:52

第78章

  「你撒手呀!」貴妃自從入宮從來嬌生慣養,滿宮的奴才捧著,文帝哄著,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聲音就尖銳了起來。

  「叫你知道厲害!」廣平王妃冷笑了一聲,把個貴妃往地上一丟,見她額角帶了血哭得梨花帶雨的十分可憐,本就十分秀美的臉已經蒼白得叫人心疼起來,便冷笑著捏捏手指說道,「你哭給誰看!我廣平王府世子你都敢上爪子?!叫你一聲貴妃,真唯一自己鑲了金?!」

  貴妃竟然敢插手楚離的房中事,還吵嚷什麼年少慕艾喜歡美人兒,叫廣平王妃說,抽掉她的臉都沒賬算,她卡巴卡巴扭著脖子淡淡地說道,「今日就叫你知道,廣平王府不是好惹的!」

  「你,放肆!」貴妃連滾帶爬地遠離了廣平王妃,見她冷冷地看著自己,急忙往後爬起。

  廣平王妃素來驕橫,連張皇后都不放在眼裡,張皇后心裡也恨她,只是見貴妃在廣平王妃手上吃了大虧,她卻覺得廣平王妃更順眼了一些。

  「貴妃無狀,本宮替她給王妃賠罪。」張皇后一張嘴就定了貴妃的罪,柔柔起身,與廣平王妃說道。

  「皇后娘娘不必與我說這個,只是我從前就說過,我家阿離,我家王爺,這是我的心尖子,誰敢動他們一根汗毛,別怪我眼裡沒有貴人!」

  廣平王妃才不理會張皇后的善意呢,在她的心裡宮裡這兩個女人都討厭得厲害,此時便冷笑緩緩地說道,「別家王府如何,我不管,只是誰敢禍害我家的,別怪我不客氣!今日不過是一耳光,明日,掀了你的妖精皮!」

  她心裡明白貴妃不懷好意,吵嚷出來不過為兒子正名,也惡人先告狀的意思。

  貴妃臉上明晃晃帶著傷呢。

  文帝如今愛貴妃愛得什麼似的,總得尋著道理才能脫罪。

  張皇后叫廣平王妃堵住了嘴,氣得渾身發抖,見貴妃已經哭哭啼啼叫宮女兒上來給自己打理凌亂的衣裳,卻對臉上的傷痕置之不理,就知道這女人只怕是要告狀,卻暗暗冷笑,目光忌憚地落在了禹王妃與楚離的身上,心中隻慢慢揣度禹王妃與廣平王妃要好到了這個地步,只怕日後對七皇子不利,之後目光一轉,就見了楚離的懷裡,探出了一顆怯生生的小腦袋來。

  「大膽!這是誰!」她指著叫楚離遮住了大半個身子的小丫頭厲聲道。

  後宮哪裡是那麼好進的,真以為是走城門,隨隨便便就能進來呢?

  沒有允許就擅自入宮,少說也要治一個逾制之罪。

  「我帶來的,怎麼了?」廣平王妃見張皇后發難,便冷冷地說道,「我喜愛小九兒,想帶她入宮長長見識,皇后娘娘何必咄咄逼人,莫非是在拿小九兒來打壓宗室?」她雖然這樣說,只是也恐張皇后非要把如意的事兒說個明白,一邊心裡抱怨兒子這麼點兒時間都捨不得放了這肥仔兒,一邊仰著頭慢慢地說道,「皇后娘娘不必說這個,一回兒陛下面前,咱們還有的說。」

  「此事與本宮無關。」張皇后臉上一抽,冷冷地說道。

  「皇后娘娘莫非看著妹妹挨打?我就知道,皇后娘娘的心裡眼裡,只怕是願意看見我叫人折辱的!」貴妃哭得厲害,才哭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頭有聲音傳來,之後傳來文帝顫巍巍的「大膽」的呵斥,越發地捂著臉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才哭了沒有兩聲,就見門口露出兩個人的身影,如意心裡膽怯極了,便往後看去,就見廣平王扶著文帝立在門口,對她點了點頭。

  文帝到了,眾人急忙請安,如意落在地上小手兒拉著楚離的衣擺,給文帝磕頭。

  她圓滾滾的一團在地上,就跟一個小紅包兒一樣,磕了一個頭,彷彿要滾動起來。

  文帝哪怕心疼貴妃無以復加,也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這個磕頭都很艱難的胖糰子。

  他看了肥仔兒一眼,這才顫巍巍地到了貴妃的面前,就見自己的心肝兒被抽得花容慘淡,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老命都沒了,這心疼可比之前宰了三個庶子要命多了,只是他素來知道廣平王妃的性子的,不由扶著撲進了自己懷裡的貴妃無奈地問道,「這,這,這又是怎麼了?!再折騰,也不必鬧成這樣兒!」

  他纏綿病榻,今日才有口氣兒來去看看朝政,沒有想到後頭廣平王妃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我看不慣貴妃狗拿耗子,譭謗我兒清譽。阿離何等人品,她就想拿兩個宮女兒來折辱,口口聲聲說他是個好色之徒?!」廣平王妃惡人先告狀地說道。

  文帝不知道貴妃賜了宮女與廣平王府,便疑惑地垂頭看了貴妃一眼。

  穿了一件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華服,容顏秀美之中又帶了嬌艷的貴妃此時臉上還有個鮮紅的巴掌印兒,美目晶瑩含著無盡的悲苦,見了文帝這老頭兒就跟看見了救星似的,拉著他明黃的常服嗚嗚地哭著說道,「臣妾也是一心為了陛下呀!前些時候王妃遇刺,難免心裡不痛快,臣妾就想著賜兩個極好的美人兒下去,好好兒叫王妃世子都歡喜一下,誰知道,竟然挨了這個!」

  她指著自己的臉,哭得不能自己,委屈極了。

  「你呀你,你也是,怎麼不來問問朕?」文帝最知道廣平王妃悍妒的了,便歎了一口氣說道。

  他知道今日廣平王妃抽了貴妃也就是抽了,廣平王還在身邊兒看著呢,他雖然只是宗室,然而文帝素來信重他,自然不會因這些來得罪他,好生安撫了貴妃一回,又許下了不知多少的承諾方才把貴妃給安撫住,他這才歎了一口氣指著廣平王妃說道,「你也是脾氣大,朕的貴妃,朕的愛妻就這麼叫你打了?!」

  他口中說到「愛妻」兩個隻的時候,沒有見到張皇后身子一晃,差點兒厥過去。

  這麼多年,在文帝的心裡,原來先皇后才是他愛重的妻子,那她呢?她算什麼?!

  她就是一個榻上婦?!

  「她心裡藏奸,口口聲聲為人好,卻幹的都是下賤之事,婦人之中少見的卑劣。」廣平王妃也很厭惡貴妃用先皇后的臉來賣弄,冷笑說道。

  文帝一待,之後就當沒聽見。

  「罷了罷了,朕本過得累極了,看在朕活不了幾年,都消停些罷。」文帝老眼昏花地伏在貴妃的肩頭大喘氣,覺得心裡安穩了一些,歎了一口氣去。

  他年紀大了,沒有多少年能活了,難得糊塗,還是就這麼著罷。

  「陛下說得對。」廣平王急忙拉住了妻子對文帝笑道,「她素來任性,只是從沒有壞心,也從來不曾主動坑害過別人,陛下素來知道她的,因此能明白。之事貴妃失言辱及宗室,此時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要如何?」文帝顫巍巍地問道。

  「跪下賠罪……」廣平王十分和氣地呵呵笑道,「就不必了。只是王府世子多尊貴,唯恐日後叫人有樣學樣,臣求陛下,就叫貴妃自己打自己兩個嘴巴,再也不要失言如何?」見文帝眼睛封起來,他急忙說道,「自己打自己,手輕手重的,就做個樣子,是不是?」

  貴妃自己打臉,才是最叫她失了體面,廣平王心黑可見一斑,叫魏九姑娘驚呆了。

  說好的爽朗漢子呢?

  「朕來吧。」廣平王是宗室裡的尖兒,獨苗兒叫貴妃給毀了一把,自然不是那麼善了的,文帝歎了一聲,俯身劈頭給了貴妃兩個最輕的耳光,這才罷了。

  廣平王見文帝親自動手,貴妃都被抽懵了,心裡冷哼了一聲方才叫怯生生的如意上前托起來豪邁地顛了顛,托到了耷拉老眼一臉要沒氣兒的文帝的面前十分炫耀地說道,「此事揭過。陛下再瞧瞧九丫頭,是不是招人喜歡?這個是……」他抓了抓頭,目光落在如玉胸前光華璀璨的金項圈兒上。

  「我家的!」他十分肯定地說道。

  文帝日理萬機的,早忘了小丫頭是誰了,哪怕才見過也不好使,見了這年紀小小眉目似畫的肥仔兒,抬眼看了看得意得仰頭的廣平王,再看看不動聲色的廣平王妃,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蒼老的手抓著廣平王妃的衣擺不放,老淚縱橫地勸道,「看在朕的份兒上,放過他這一回,朕敢保證的,他再也不敢了!」

  他又罵瞠目結舌的廣平王道,「失心瘋了你!怎麼養出一個閨女來?!」

  「啊?」廣平王覺得這劇本兒不對呀,一臉呆滯。

  「叫朕看看!」文帝拍桌兒,顧不得心疼失魂落魄的貴妃,見廣平王傻住了,便罵道,「既然敢帶到朕的面前,又不敢說話了?!」

  他心裡其實願意堂弟生一個庶子庶女的,只是廣平王妃素來彪悍,他實在是也不敢說,又恐這肥仔兒著了心狠手辣的廣平王妃的毒手,愈發地急忙叫肥仔兒到自己面前護著,與廣平王妃歎氣道,「不管怎麼著,這閨女已經有了,看在,看在……你就容了罷?」

  「哈?」魏九姑娘覺得自己聽懂了,卻又有些聽不懂,歪頭懵懂臉。

  廣平王妃看著這個腦洞大開的皇帝,見他哭得老淚縱橫,便嘴角抽搐了一下。

  「陛下大概想錯了,這個不是我家王爺的閨女。」

  「不管怎麼著,幼子無辜,你就認了他了罷。」文帝覺得廣平王妃是個悍妒的,不肯承認肥仔兒的名分,便哀涼地說道,「父女之情,怎麼斷絕呢?」

  「這個真不是。」廣平王妃揉著眼角艱難地說道。

  文帝一臉「我聽你胡扯」。

  「這個丫頭是魏國公府的丫頭,只是不知與王爺有什麼緣分,帶進了宮裡。」張皇后一眼就忍出來這個是誰了,想到張氏與自己說過三房的丫頭小小年紀就十分會哄人,奉承長輩拉攏權貴狡猾得很。

  她見廣平王待她十分慈愛,不然也不會叫文帝誤認為是他閨女,便心裡暗暗戒備了一回,上前在文帝疑惑的目光裡柔聲說道,「她行九,聽說最喜歡往來權貴之家,討好賣乖的,難怪王爺喜歡。」

  「原來如此。」文帝就十分失望了,因不過是魏國公府的丫頭,他便擺了擺手歎氣道,「罷了,罷了。」

  「陛下看一看我們小九!」廣平王才不管文帝心裡怎麼想呢,把個胖嘟嘟小肚皮高高腆起的肥仔兒往文帝的方向送了送。

  文帝隨意地抬頭看了一眼。

  之後,又看了一眼。

  「幾歲了?」他咳了一聲兒,把手從低頭抽泣的貴妃的手中抽出,抬起摸了摸肥仔兒的小腦袋,見她瞇著眼睛咿咿呀呀地叫了一聲兒,便覺得手癢癢了。

  被養得這麼油光水滑的肥仔兒,真是太不多見了啊。

  他的公主都養不出這水平。

  「回,回陛下的話,四歲。」魏九姑娘拿手比了比,對文帝乖巧地瞪著大眼睛說道。

  「平日裡,喜歡什麼呀?」文帝又問道。

  「讀,讀書,寫字,彈彈琴,畫畫山水……」

  「欺君可是大罪……」文帝雖然老眼昏花,卻也知道,想養出一隻肥仔兒,顯然以上都不是那麼可能的。

  「小九兒都不會。」恐叫文帝把自己卡嚓了,肥仔兒憂愁地看著白鬍子老頭兒,扭了扭自己的衣角方才小聲兒訥訥地說道,「小九兒,與王爺乃是同道中人啦。」她不好說自己貪吃貪睡,便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小小的喜好。

  廣平王好吃,文帝自然知道,見了肥仔兒怯怯地看著自己,便笑了。

  「朕的七皇子與你年紀彷彿,卻已經什麼都會了!」他像一個十分得意的父親一樣對肥仔兒賣弄了一下,見她用驚歎的眼神看著自己,心情好得極點,頓了頓便笑瞇瞇地說道,「你很喜歡廣平王府?為什麼?」

  他到底記住了張皇后的話,見肥仔兒扭扭捏捏地看著自己,又覺得自己為難了她,顫巍巍地說道,「罷了,你喜歡廣平王府,大抵是心生親近。」

  「表哥,世子是小九兒的表哥。」如意心裡記住張皇后是個壞蛋,便板著手指頭小聲兒說道。

  「與你有親?」文帝一愣。

  「小九兒的大堂兄阿青,與表哥有親。」如意心裡緊張了一下,見文帝微微頷首,抿了抿自己的嘴小聲兒說道,「陛下不知道,小九兒的堂兄可美可聰明,愛屋及烏,表哥對小九兒也可好。」

  她握住了自己的小拳頭緊張地說道,「大哥哥心性清透,從來教導小九兒本心做事,待我好的,就算為人誤解攀附權貴,也不該為了這誤解,就疏遠了真心的人。就跟大哥哥說為臣該一心忠君,這,這聽著諂媚,其實不都是心裡話嘛?」

  她最後有些無賴,又有些炫耀,既反駁了張皇后,又俏皮得叫人沒法兒認真駁斥她。

  「你堂兄真這麼好?」一團孩子氣的話,叫文帝忍不住笑了。

  「最好的大哥哥了!」肥仔兒搖頭擺尾地說道,「小九兒的!」

  「怎麼好了?」文帝白鬍子抖動了一下,覺得今日心情不錯,笑瞇瞇地問道。

  「堂兄對小九兒可好,心裡眼裡都是我……」肥仔兒說起魏燕青眼睛就亮了,開開心心地說自己與魏燕青的點點滴滴,聽得文帝也眉開眼笑的。

  「你是誰家的來的?」文帝聽了一會兒,聽到了一個純良清透,忠君有才氣的美少年,心裡就活泛開了,笑呵呵地問道。

  「魏國公府呀。」這什麼記性呢?肥仔兒在心裡鄙夷了一下,知道文帝之前對自己大概都沒走心,便用無奈的眼神看他。

  「你堂兄是……」

  「魏國公世子魏燕青。耳聽為虛,不是陛下,小九兒都不告訴他。」肥仔兒扭著小屁股開開心心地說道。

  「朕知道魏國公府,魏三……可惜了的。魏四還是朕的女婿,說起來,你也算是朕的親戚。」文帝咳嗽了一聲兒,見如意看著自己呆住了,一臉的天打雷劈,便呵呵地捋著鬍子笑了,他轉頭,見張皇后臉色扭曲,便關切地說道,「你瞧瞧你,病了是不是?一會兒叫太醫好好兒給你看看。」

  他得了貴妃,對張皇后就不是那麼重視,總覺得張皇后哪兒哪兒都不如貴妃,又想到她方才連個小孩子都要編排,便有些不快了。

  「皇后越發小心眼兒。」文帝便與廣平王歎氣道。

  廣平王給他看了肥仔兒,此時一邊點頭一邊要收回去。

  「慢!」文帝老樹皮一樣的手一把敏捷地摁在了廣平王的手上。

  「陛下?!」廣平王見文帝的老眼一直看著肥仔兒,不知心裡打的是個什麼主意,頓時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這要是收不回來,回頭他兒子還不吃了他?!

  「朕的七皇子性子沉穩,我瞧著很該配一個伶俐的丫頭,且這丫頭出身魏國公府,身份也很尊貴,要不,朕……」文帝覺得肥仔兒討喜,很合適年幼老成的七皇子,便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打起了主意來。

  「不!」張皇后腳下一軟,見文帝竟然要把兒子許給這麼一個身份卑下的丫頭,差點給文帝跪下!

  與她同時,沉默在後的廣平王世子臉色一沉,踏前了一步。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0:58

第79章

  文帝還沒有反應過來,肥仔兒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阿離帶來的,就是他的。」廣平王默默地擦了頭上的汗,對驚呆了的白鬍子老頭兒說道。

  楚離到底不是十分狂悖的人,也不會在君前失禮,抿了抿嘴角,把個呆呆的肥仔兒給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用長長的衣袖劈頭蓋臉將她蓋住,這才對文帝躬身說道,「她還小,陛下不要嚇到她。」

  他就見張皇后就跟大難逃生似的歪坐在了地上,臉上露出笑容,心裡哼了一聲有眼無珠方說道,「這丫頭,您日後還得多看顧。」他薄涼的嘴角微微挑起,生生帶了一份邪氣。

  文帝素來喜歡生得好的美人,且楚離論起來該是他親孫子,自然更親近些。

  「既然如此,就先算了。」文帝很遺憾七皇子沒拿下這肥仔兒,便歎了一聲說道。

  「若世子喜歡,不如給了世子如何?」張皇后隻心中以為楚離是拿一個身份低微的小丫頭坑自己的愛子,心中怨恨,見楚離還裝模作樣便眼珠子一轉,輕笑上前與文帝說道,「臣妾看這孩子與世子投緣,若有意,陛下何不成全了世子?」

  她笑得嫵媚多姿,見文帝皺了皺眉頭彷彿遲疑了起來,便急忙柔聲說道,「陛下難道不覺得世子與這丫頭十分合適麼?」

  楚離就尊貴跟天仙兒似的,她兒子就活該娶個小丫頭片子,天理呢?!

  「阿離與她年紀差得也太多了。」文帝皺眉說道,「這生得年紀不同,到底不像話,等這孩子長大阿離年紀都一把,太耽擱了。」

  「定了這丫頭,回頭給世子許幾個極好的妾室服侍,豈不是兩全?」張皇后嘴角勾起一瞬,便柔聲道。

  「都說你聰明,你怎麼不長腦子!」文帝因對張皇后冷落了些,如今越發不喜起來,覺得這就是給自己添亂呢,對張皇后猛地漲紅了的臉視而不見,顫巍巍地不耐地說道,「你還想叫人抽在臉上?!貴妃下場你沒有看到?!誰家的家事用得著你?!」他見張皇后無言以對,便想到先皇后的溫柔賢德,越發不耐地擺手說道,「你做皇后的,後宮都未平息干戈,有什麼臉去管王府事?!」

  真敢塞一堆小妾,廣平王妃還不進宮吃人?!

  「陛下……」張皇后叫文帝劈頭蓋臉在眾人,特別是如意的面前呵斥了一通,沒臉極了。

  「朕就說,你差得太遠,偏偏你拿自己當回事兒。」文帝早就想奪張皇后的後宮權柄,便指著仰頭露出驚喜的貴妃說道,「以後宮中事,你與貴妃商量著來。」

  張皇后失寵之後沒有完全失勢都是因手中握著六宮權柄,因此才叫人不敢折辱,眼下聽見權力都叫貴妃搶走了一半兒,臉色頓時就變了。

  「陛下!」

  「不必說了。朕,還想都活幾年,好好兒陪陪你們。」文帝本身子空虛,眼前連番折騰已經累得不行,實在不願聽張皇后再跟自己廢話了。

  貴妃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見張皇后怨恨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在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安來。

  她心裡將這不安勉強壓住了,又柔聲哄文帝往自己的殿中去歇息,口中還殷殷地說道,「陛下別想這麼多,橫豎外頭有王爺皇子,宮中有咱們姐妹,您也別累著。」她頓了頓便柔聲道,「臣妾都聽說,禹王殿下有一位側妃,雖然遠在邊關,卻依舊晨昏定寢在佛前請安,乞求您福祉安泰呢!」

  她因已經為禹王說過好話,因此知自己定為禹王妃不容,也懶得擺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來了。

  如意看著文帝哆嗦著起身彎著老腰顫巍巍地伏在貴妃的肩頭往外走,卻覺得有些失望。

  這位帝王喜愛思念的,究竟是先皇后的賢德,還是……只有先皇后的美貌?

  美貌不再,色衰愛弛。斯人故去,他心裡懷念的,究竟是什麼?

  若愛的是先皇后的賢德,那哪怕那個女子白髮蒼蒼又有什麼關係,怎會變卻了人心?只怕文帝的心裡念念不忘的,也不過是色這一個字罷了。

  他會不知道貴妃與先皇后相差甚遠?可是依舊寵愛,可見對他而言,顏色最重,也或許寵著貴妃,能叫他在心裡對先皇后的愧疚慢慢消散,不會再有不安。

  他對如意倒是和氣,可是如意不得不說,文帝真是一個……王八羔子呀……

  扁了扁嘴兒,如意趴在楚離滿是香氣的懷裡小聲兒說道,「貴妃說得好像親眼看見過一樣兒。」

  楚離目中閃過愉悅的光彩來,摸了摸這肥仔兒嬌嫩的小脊背,聽見她小聲兒嘀咕,便顛了顛。

  「以後咱們不進宮。」他今日進宮,實則是有些不快前些時候如意入宮卻被文帝冷遇,想著叫她得一份天大的體面,可是如今卻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帶錯了,頓了頓方才冷冷地說道,「以後離……」

  他才想說離七皇子遠一點兒,卻叫如意抱住了脖子,聽她悶悶地說道,「我知道表哥是想給小九身上平添光彩,可是真的不用了。小九兒……」她頓了頓便低聲說道,「不喜歡入宮,隻喜歡靜靜的。」

  入宮很熱鬧,很榮耀,可是她卻覺得拘束極了。

  楚離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突然發現,是自己自以為是了。

  他隻把自己覺得好的毫不顧忌地丟給她,卻從來都沒有問一問這個小丫頭,想不想要這個。

  「以後,我多問問你。」他拍著如意的肩膀輕聲道,聲音柔和了起來。

  「嗯。」如意覺得自己大概會被這美人表哥給慣壞的,拱了拱楚離的臉小聲兒說道,「表哥為我好,我知道。」

  可是再好,她更想要的,卻是平等的尊重。

  楚離的眼神閃了閃,卻又覺得喜悅,口中應了,薄涼的嘴角微微勾起。

  這小丫頭能與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她的心裡,自己已經慢慢變的親近了。

  等回頭,沒準兒什麼魏三魏燕青的,都得靠邊兒站!

  文帝是個真正的老頭兒了,哪怕楚離與如意竊竊私語了很久,卻沒有在宮裡走出幾步,聽了貴妃一言一語都是禹王身邊那個側妃的好處,他便歎氣道,「這是做什麼!她一個側妃要做的是好好兒服侍大皇子!都在為朕跪著,大皇子怎麼辦,喝西北風?!這京裡有正妃世子在朕面前承歡膝下,她就該守自己該守的本分!怎麼拎不清?!」

  文帝覺得這個側妃不好,是個不會服侍人的,雖然對長子冷淡,可是到底是自己兒子,文帝便站住了,皺眉想了起來。

  他連禹王的嫡子都印象不深,哪裡會記得一個側妃,只是對韋氏的印象實在不好。

  貴妃一怔,也有些傻眼。

  她她她,她說的是好話呀,不是在給韋妃上眼藥!

  「臣妾大概……」她正想給韋妃打個圓場拉回來,卻聽見廣平王在一旁大咧咧地說道,「陛下何必憂愁!貴妃先不是挑了兩個最出色的美人兒最會服侍?我都帶回來了,本想紅顏凋零宮中甚為可憐……」

  他才說到這個,叫廣平王妃在腰間用力一擰,一股子巨痛差點兒叫他去見了祖宗,好容易緩過這口氣兒來便滿不在乎地說道,「就把這兩個美人兒給了禹王就是。就說貴妃說的,禹王辛苦正是需美人溫存時。韋妃一個人照應不過來,給她兩個一同服侍。」

  「到底是貴妃,對我家王爺的一番慈愛之心,我自愧不如。」禹王妃便在一旁對臉上突然蒼白了的貴妃感激地說道。

  「也不枉貴妃娘娘對禹王的掛念了。」廣平王妃一邊擰著廣平王的軟肉一邊冷冷一笑。

  韋妃親自調教出來的貴妃,回頭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想必韋妃會很歡喜。

  「你們說得有道理。」文帝又覺得貴妃是禹王的親娘了,就這關懷勁兒就像極了,況他並不覺得一兩個美人算什麼,便微微頷首。

  「可是,可是那裡已經有韋妃了呀。」貴妃一想這兩個美人是以她的名義送給禹王,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急忙賠笑道,「咱們賜美人兒,韋妃得有多傷心?」

  她說了這個臉上就露出後悔,恨不能給自己一耳光算了,只是話已經出口,便訥訥地沉默了起來,才想說別的轉圜,果然見文帝大怒道,「她一個妾室,正妃賢德並沒有什麼,她還敢傷心?!簡直是妖婦!」

  文帝越發覺得韋妃不堪,頓時頓足罵道,「哪個韋家出來的混賬東西!莫非能耐到連朕與貴妃還要看她的臉色?!」

  「陛,陛下……」貴妃花容失色,都顧不得自己臉疼了,急的嘔血。

  這劇本兒不對!

  「去,說朕的話,再挑十二個美人,一同發往邊關!」文帝若不是韋妃不在眼前,都要叫進來打死算了。他最不喜的就是妄圖霸佔兒子的女人,想到禹王從前還有些兒女,往邊關去後便再無子嗣,心裡就暗暗懷疑禹王無子是不是這個側妃在從中作梗,眼下越發惱怒,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方才指著後頭的張皇后道,「你,擬一道懿旨,給朕好好兒訓斥這個妖婦!」

  「知道了。」張皇后很願意看禹王出醜,便急忙福了福說道。

  她可知道,那韋妃是禹王的心尖兒,從她進了王府,連禹王妃都失了寵。

  「你只怕也叫這妖婦迷住了心去。」文帝見貴妃身上戰慄有些瑟縮的樣子,心裡便一歎,又想為她樹立宮中的威信,柔聲道,「你也擬懿旨,一同訓斥教導這妖婦,待朝中皆知你的秉性氣勢,日後,誰就都不敢小看你了。」

  覺得自己為貴妃謀劃好了未來的路,文帝對犧牲兒子一個側妃的名譽體面完全不在乎的,又拉著貴妃的手殷切地叮囑了許多如何用上位者的姿態罵人,就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皇帝陛下撐不住了,往貴妃的宮中歇著去了,只是這一回貴妃眼睛發直,哪怕拐走了文帝,卻沒有與張皇后示威的心了。

  張皇后心裡冷笑,又見此時宮中都是與自己不和的人,便含笑問道,「陛下命本宮尋十二個美人兒,你有什麼想法?」她的目光,就落在微笑不語的禹王妃的身上。

  「此事哪裡有我置喙之地,娘娘瞧著如何就是。」禹王妃深知韋妃手段與禹王癡情的,對這十二個還是二十個美人能不能成事心裡有數兒,只是雖然這去了就是擺設,噁心噁心禹王與韋妃卻也很不錯,沒準兒還能來一個「你聽我解釋!」「我不聽不聽不聽!」之類的話本子,她心裡一片漠然,見張皇后不懷好意地笑著,便也只是笑了笑,起身就要告辭而去。

  張皇后也不挽留,就讓這幾個出了自己的宮中。

  楚離抱著肥仔兒走在最後,看她張著小爪子嘀嘀咕咕地說折了好看的花兒回去給家人,便一聲不吭。

  「最美的給表哥。」肥仔兒採了花兒,捧給看著自己的十分艷麗的美人兒。

  這手段魏九姑娘都要用吐了,可是彷彿金大腿很吃這一套,接了這花就插在了衣襟裡。

  作為一隻與時俱進不斷學習充實自己的肥仔兒,魏九姑娘深深地慚愧了,決定回頭跟魏三再多學幾招兒,一邊四處看,就見不遠處,七皇子正對自己微微一笑。

  他彷彿清減了一些,臉上也有些蒼白,只是卻依舊十分沉靜優容。

  見如意看見自己,七皇子便帶著許多的人上前攔在了楚離的面前,彎著眼睛喚道,「小九兒……」

  「是舅舅,記得麼?七舅舅?」見如意看著自己,他都不必如意開口的,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說道。

  他雖然也是楚離的長輩,論起來應該自稱一聲七叔,只是七皇子顯然沒想過佔便宜,只是對楚離溫和地點了點頭。

  肥仔兒覺得這大概是欺軟怕硬,逮著自己是隻軟乎乎的肥仔兒才好調戲呢,咳了一聲兒,在楚離瞇起的眼睛裡偷耷拉著小腦袋喚了一聲,「舅舅呀。」

  那什麼,七皇子在她與如玉遇險之後還送了許多的東西來給她們壓驚,就看在這個,被佔便宜,就占一些好了。

  「唉!」七皇子歡歡喜喜地應了,轉頭輕輕咳嗽了一聲,方才抬頭含笑說道,「小八兒可好?」

  「可好了。」他走得近了,如意才看見他一臉病容,便忍不住關切地說道,「舅舅要注意身體。」她聽說七皇子為了文帝的康健還在跪經,本以為不過是說說,可是看七皇子這樣子,只怕是真的去跪了。七皇子年紀小,只怕是病了。

  「好。」她圓滾滾的大眼睛裡都是真切的關懷,完全沒有沾染世俗,七皇子看得分明,目光越發溫和了。

  楚離被當成了佈景板,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十分清雋溫和的七皇子,突然覺得手心兒癢癢。

  「該走了。」他想到文帝的異想天開就覺得心裡不舒坦,又見如意與七皇子十分親近,更不快,淡淡地說道。

  七皇子瞧著也單薄,如意自然不好鬧他,聞言隻再三叮囑七皇子好好兒修養,這才揮手告別,叫楚離大步去追早就出宮了的幾個長輩了。

  「表哥不高興麼?」見楚離艷美的臉上沒有笑意,如意便拱著他的臉問道。

  「以後,離七皇子遠些!」真是賣了還給人數錢的愚蠢肥仔兒,廣平王世子斜眼看了她一眼,一手掐了她的小屁股一把,冷哼道,「男女授受不親!」

  魏九姑娘委屈地叫了一聲兒,看著這個丈八燭台照不著自己的美人表哥。

  說這話的時候,美人你尊貴的手,先從她屁股上撒開呀!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1:23

第80章

  一會兒還要去這金大腿的王府吃肉呢,魏九姑娘敢怒不敢言。

  「這麼,不樂意?!」見她垂著大腦殼兒一瞥一瞥幽怨地看著自己,彷彿很捨不得七皇子似的,楚離心裡就很不開心,冷哼了一聲再掐了她的屁股一把,見她捂著自己的小屁股很悲憤地看著自己,彷彿還要揭竿而起的意思,頓時露出了一個十分妖冶的笑容,聲音嘶啞地說道,「他生得這樣尋常,你在乎他做什麼?他,有我好看麼?」

  他舌尖兒慢慢地舔了舔自己殷紅的嘴角,對肥仔兒勾唇一笑。

  魏九姑娘神魂顛倒!

  「七皇子,對八姐姐和我好。」她好容易喘上來一口氣兒,對著手指小聲兒辯解道。

  「他雖年幼,心眼兒卻最多,賣了你你還給他數錢呢。」皇家的皇子哪裡有天生純良的,純良的早就墳頭兒長草了。

  楚離對七皇子關注頗多,自然知道七皇子不好相與,又見如意叫小恩小惠收買,不由疑慮地看著她,慢慢地摸著她白嫩嫩的小脖子問道,「該不會,你喜歡他?」真敢說喜歡,世子現在就……拎過來好好兒與她說說什麼叫肥仔兒的職業修養!

  已經挑選了一個飼主,就不帶爬牆的!

  「沒有喜歡他。」魏九姑娘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怯生生地說道,「我就是一個搭頭兒,七皇子更喜歡八姐姐呢。」

  七皇子對如玉十分用心,雖然不過是長輩的青眼,可是也算難得的了。

  「你還算看得明白。」見如意對自己咧嘴笑了,眼睛裡沒有什麼遺憾之類,廣平王世子心中大悅,摸了摸她的小脖子饒了她這一回,一臉笑意地往王府去了。

  王府之中眼下正十分熱鬧,廣平王因有了小夥伴兒,因此特特命人去廚房要求多做幾個菜來給肥仔兒長長見識。

  禹王妃也覺得其實這不錯,然而這麼一個好心情,卻見了迎面而來,不知何時立在廊下心情不錯地逗弄一隻蹦蹦跳跳的鸚鵡的英俊青年之後,慢慢地落了笑容,就見晉王振衣看來,對眾人微微一笑,大步走過來便笑著問道,「入宮沒有什麼要緊事罷?」

  「你是在擔心誰?」廣平王妃便笑著問道。

  「擔心,」見禹王妃美艷的臉上微微一抽,晉王一笑,和氣地說道,「該擔心的人。」

  「莫非是在擔心我?」廣平王才意氣風發地命人去傳了更多的食物,聽了這個,便與一旁抱著肥仔兒的兒子問道。

  兒子與肥仔兒都低頭不語,深深地為這王爺的自我感覺良好震撼著。

  「王兄。」晉王卻不指名道姓,見禹王妃對自己冷淡不理,上前又十分鄭重地與廣平王見禮。

  他生得英俊逼人,眼角眉梢鋒芒畢露,卻是難得的人才,雖然是庶出的皇子,然而在朝中很得文帝倚重,行事也十分公正爽快,廣平王素來與他交好的,見了他過來便大笑道,「你有口福!今日,我叫人多做幾個菜!」因平日被剋扣得緊了,因此難得有人拜訪,廣平王開心壞了。

  有了客人就能吃更多的好吃的,多幸福呀?

  「不必,我們該回去了。」禹王妃見晉王越發咄咄逼人,心裡有些歎息,又有些可憐晉王,便緩緩地說道。

  她立在台階之上,長長的裙擺搖曳在地,面容美艷仿若少女,卻又有歷經世事後女子的嫵媚風韻,叫人看了心折。

  晉王看了一眼,見她明艷得仿若日光,可是眼前晃過的,卻是很多年前,她在殿中對戒備地看著她的那個警惕少年溫和的一笑。

  「你是……十弟?」她眉目柔和地指著自己,溫聲道,「別怕,我是你長嫂。」

  她走過來,不在意他的敵意,給他擦了臉上的灰塵。

  「王嫂不必擔心,廣平王府不缺王嫂的半點吃食,此時離去,廚房都已經備下,過於失禮。」晉王神色怔忡片刻,收回了深思見楚白正覺得有理傻乎乎地點頭,越發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心中無鬼,有何畏懼?」

  他灼灼的目光落在皺眉的禹王妃的臉上,抿了抿嘴角,見她不語便一黯,輕聲說道,「不過是一頓飯,王嫂從前,莫非沒有與弟弟同食過?」

  「心中無鬼,然鬼自來。」楚離便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楚白一臉茫然,卻還是看出楚離與晉王之間暗潮洶湧,雖然不明白這其中所為何事,也不知這其中是非對錯,卻微微一笑,含笑立在了弟弟的身邊。

  就算弟弟錯了,又如何?

  錯的也是對的!

  「你們兄弟倒是極好,只是過於自私,只想到自己,沒有想到……」有沒有想過因禹王,他們的母親這些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她總是仰著頭用可靠穩重的笑容看著他們,可是卻連一個疼惜她的人都沒有。

  沒有人給她做靠山做倚靠,叫她一個人茫然地在朝中艱難地跋涉,哪怕是……被傷害了那麼多,卻只能一個人偷偷地舔舐傷口,他心疼她,有什麼錯?既然禹王不喜歡她,那就放開她,叫他給她幸福。

  這有什麼不對?

  別的女子?還想叫他娶別的女子?

  他從未想過。

  不是她,此生就這樣終老,又怎麼了?

  「夠了。」禹王妃不明白晉王激烈的感情到底是從何而來,當年她做的也只是自己覺得做的對的事,並沒有想過要報答,卻叫他移了自己的性情,見晉王看過來,她沉默了片刻,還是轉身與廣平王妃柔聲道,「咱們素來交好,何來那些虛禮?況飯菜已經預備好,我們走了,你家王爺豈不是可以大快朵頤?這才是難得的意外之喜。」

  她回頭招呼了楚白與楚峰,走過了晉王的身邊。

  擦肩而過的瞬間,二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他們兄弟很孝順,因此,我也不能這樣自私。」走過晉王的時候,禹王妃輕輕地說道。

  她不能因自己的緣故,叫他們因母親的私德敗壞為人詬病。

  尋常人家男人不好還可以和離,可是皇家婦,只能就這樣走下去。

  何必再耽誤了風華正茂的晉王?

  「那我就等著。」她話音才落,晉王帶著幾分愉悅笑意的聲音傳來,叫禹王妃渾身一怔,之後飛快地走了。

  她匆匆而走,楚離便看了晉王一眼,哼了一哼抱著如意就往裡走去,後頭廣平王就很開心。

  他方才真的因禹王妃的話點了點頭,後頭因太丟臉叫廣平王妃掐了一下才回神兒,見晉王彷彿笑得很愉悅,他便攬著晉王的手臂豪邁地笑道,「咱們兄弟許久沒有同聚,今日,不醉不歸!」

  他一邊偷看了廣平王妃一眼,見她並未有約束自己飲酒意思,便鬆了一口氣去一同往上房去了,口中還笑道,「才從宮裡回來,你不知道,後宮的那兩個,今天……」他才想說一說張皇后與貴妃的醜態,卻猛地忍住了。

  說人長短有長舌婦的意思,廣平王還是很注意的。

  「兩個婦人,算什麼呢?」晉王對張皇后與貴妃完全不放在眼裡,皇位若是因一個女人就好使能被定奪,早八百年前晉王殿下就拿女人堆死文帝了,他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說道,「眼下想得美,以後才叫他們知道!」

  他雖然是庶出,卻隻敗在了出身之上,然而若論朝中軍中宗室影響勢力,別說年幼的七皇子,就是常年被糊弄在邊關困守一隅的禹王都遠遠不及他。

  若不是尚且又有些不定,他早就……

  「你說的是,兩個婦人算什麼!」廣平王對誰當皇帝都意見不大,只是與晉王尤其要好,一顆心總是要偏一些的,便哈哈地笑著說道。

  如意見今日晉王看著沒有那麼壞,偷偷兒趴在楚離的肩頭看著晉王,覺得這王爺真的英俊逼人,且還手段強硬,若是能不要再三坑肥仔兒,那真是一只好王爺。

  「看我做什麼?」見如意偷偷兒地看自己,十分可憐的樣子,晉王想到風流俊美頗有手段的魏三,再看看這胖嘟嘟的肥仔兒,只覺得十分有趣。

  他招了招手,見這肥仔兒一待就鑽進了楚離的懷裡瑟瑟發抖,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就知道自己算是把她坑出心理陰影來了,又見楚離對這肥仔兒十分緊張,他又笑了,上前看了看如意,便含笑問道,「我贈你的田黃老虎,你不喜歡?」

  「喜歡呀,多謝王爺。」再害怕,魏九姑娘也知道感激,急忙說道。

  「為什麼不戴著?」晉王看她空蕩蕩的腰間,笑問道。

  「憑什麼告訴你?!」楚離把給湊肥仔兒特別近,妄圖用那張臉來迷惑肥仔兒的晉王給推開了冷笑道。

  他神色不善,晉王卻是一個十分心胸寬大的人,笑了笑便不說話了,只是目中明滅不定,湊在楚離的耳邊說道,「你怕什麼?」

  見楚離臉色頓時變了,他面上露出笑意,輕輕地說道,「你怕你母親心儀我,越過了你。你知道,她心裡再不肯承認,也有我,至少憐惜我癡心,總覺得對不起我。一個女人若對一個男人另眼相看,總是會時時留意,放在心裡,是不是?」

  他的笑容尖銳,可是如意看著他的笑容,卻覺得這真的很有道理。

  青澀如同楚離,真心玩兒不過這老家賊呀!

  「可笑!」楚離叫晉王叫破了心事,卻輸人不輸陣,冷冷轉身去了。

  「我今日聽聞父皇想要挑選十二個美人出來,可巧兒,裡頭有一個與你家韋妃年輕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似的,本王覺得難得,料想王兄會喜歡,已經安排進那美人兒之中,明日就該出發去侍候王兄。」晉王抱臂見楚離身姿一顫,便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才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怎麼往人心裡捅刀子,你還差得遠。什麼侍候歷練出來,你才叫出師,嗯?!」

  你還來?!

  魏九姑娘覺得這美人世子已經很了不起了,若是在學更深地往人心裡捅刀子,大家都別活了!

  「不必王叔操心。」楚離冷聲說完,見外頭廣平王已經喜笑顏開地招呼開席,有心想要說些什麼,隻忍住了。

  「小九兒的心裡,表哥最好了,一刀一刀捅得見血呢。」肥仔兒拿小爪子摸著這表哥的臉慇勤地說道。

  這怎麼能叫安慰呢?只是楚離低頭看著肥仔兒關切的眼睛,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心裡的那些陰鬱與挫敗都散去了。

  「你說得對,他與我這般年紀時,還不如本世子。」美人兒心情好了,抱著眉開眼笑的肥仔兒就到了桌兒上,待看見了桌上那臉盆一樣巨大,小桶一樣深的飯碗與高高堆得冒了尖兒的白飯,本覺得一天只能吃三碗飯十分可憐的魏九姑娘頓時驚呆了。

  趴在桌上看了看屬於自己的玲瓏小金碗,再看看那臉盆大的金桶,她吞了一口口水,對桌上那琳琅滿目的佳餚美食都視而不見,用敬仰的目光看著哈哈大笑的廣平王。

  這麼三桶……還真得少吃點兒……

  「吃,吃!」廣平王對同道小友還是蠻和氣大方的,一邊努力出筷把肉往自己碗裡夾,一邊招呼軟乎乎的肥仔兒。

  魏九姑娘還處於震撼中,看著他張嘴一口沒了半個肘子。

  楚離撐著臉,趕在桌上的肉被廣平王一掃而空之前用不輸父親的速度飛快地夾起桌上的各種香噴噴的肉來放在肥仔兒的小金碗兒裡,見她回身神撇開小嘴兒埋頭就吃,眼睛都瞪起來了十分凶殘,便笑了笑,素手輕抬給她舀了一碗飛龍燉的清美的湯水來,和聲說道,「慢些吃,後頭還有。」

  他見如意與自己開心地笑了,目光溫和了一瞬,又見晉王自斟自飲,便看了看。

  白玉杯子裡酒仙撲鼻,酒水甘美。

  楚離並不喜歡飲酒,只是見肥仔兒抽著小鼻子,便低聲說道,「你還小。」

  「父親喜歡喝這個。」魏九姑娘打著嗝兒還不忘自家親爹,很有要連吃帶拿的意思。

  「不必擔心,你父親偷了我王府的酒,如今還不缺。」晉王與魏三確實十分要好,見如意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便含笑說道。

  「父親與王爺這麼要好?」那還坑好朋友的閨女,人性呢?!

  肥仔兒突然覺得晉王可真壞呀。

  「你猜。」晉王一挑眉,心情愉悅地與包子臉一抽,一臉挫敗的肥仔兒問道。

  晉王殿下這廂心情極好,然而月餘之後,遠隔千山萬水之外,卻有人的心情很不美麗。

  本身子虛弱,入京一回被折騰得厲害,眼下還有些精神不濟的韋妃,一雙清媚的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捧著旨意的大內監,渾身亂唱,幾乎不可置信!

  「側妃請罷?」這內監皮笑肉不笑地往一旁伸了伸手示意側妃先行,笑瞇瞇地說道,「陛下的意思,叫您跪在城頭兒聆聽皇后娘娘的教導,咱們別耽誤了吉時,是不是?」

  城頭?

  叫全城都看著?!

  韋氏的心突突直跳,腿一軟,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1:49

第81章

  「哎喲喂側妃您跪早了。」內監本聲音奸細,這一嗓子就很叫人聽見了。

  當然,內監大人存心的,就想叫大家都聽見。

  「王妃!」雖說是在荒涼的邊陲之地,苦寒無比,然而作為這城中主人的禹王的愛妃,韋氏身邊並不少了人侍候。

  此時兩個衣裳雅致,生得花容月貌的丫頭一臉驚慌地上前就要把韋氏給扶起來,見她容顏慌亂呆滯,也因韋氏素日待丫頭們十分一視同仁,並不因自己是主子便鄙夷這些奴婢,這兩個忠心的丫頭便險些流下淚來,勉強扶起了顫巍巍的韋氏便哽咽地說道,「王妃別怕!咱們已經使人尋王爺去了!」

  若不是禹王今日往出城軍中練兵,她們王妃怎麼會受一個閹人這般的羞辱。

  「王爺,叫王爺回來!」自己若往城門上一跪,在此地十幾年的威嚴就算是完了,且還叫人看笑話,韋氏是斷斷不肯的,她一把抓住了丫頭的手臂,雙目奴睜叫道。

  「哎喲,還王妃,說的莫非是側妃?」這內監是文帝身邊的近侍,別說韋氏,就是禹王妃在他的面前也得客客氣氣喊一聲大人,那平日裡也是有孝敬的。禹王妃從不吝嗇打點宮中內監,比起這位才見一面也不知塞個荷包兒的韋妃,誰不心偏些呢?

  這內監專門兒叫文帝恐壓不住陣來抽韋氏的,見這兩個丫頭口口聲聲還喊王妃,他便尖聲掩唇妖嬈地笑了一聲,本就是一臉的褶子偏要做出風情萬種,差點兒叫韋氏噁心得跳起來,便聽他奸笑道,「一個側妃!正妃還安在就敢自稱為王妃,好大的膽子!」

  這說得好聽點兒,是禹王的愛重,不好聽些,就是韋氏心懷叵測,對正妃心懷歹意。

  不然,怎麼就想做王妃了呢?

  是不是詛咒正妃去死?!

  「你胡說!」韋氏素來對丫頭們十分放縱,養得這兩個丫頭口無遮攔,況在這邊陲無人敢觸怒韋氏,因此說話從來不經大腦,從前連禹王府二公子楚峰都敢隨意吃噠使小性兒的。

  當然,自從第一個敢對楚峰耍小性子的丫頭被二公子一巴掌抽掉了半邊臉之後,眾丫頭對野蠻人從此退避三舍不屑與他說話。後因韋氏在禹王面前哀哀地哭了一場那可憐的丫頭叫楚峰跪了三個晚上,丫頭們便更肆無忌憚了。

  「我家王爺要咱們喚王妃的,除了王妃,誰配!」另一個丫頭昂然地說道。

  她十分忠心韋氏,此時就決意與這個不男不女的內監說個明白。

  大內監並不與她爭執,只是笑了笑。

  帝王身邊兒的大內監遇上不懂規矩的小宮女兒們,莫非還自己出言呵斥一下?那豈不是跌了身價兒?

  「雜家面前無狀,口口聲聲沒有規矩,還攀扯王爺,辱及王妃。」這內監對一怔的韋氏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捧著旨意和氣地說道,「再如何,咱們京裡的王妃都是御賜,是陛下選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你們幾個賤奴竟然敢對陛下不敬?!」

  禹王妃在御前正當紅,京中新出爐的紅人兒,其子還封了世子,不比一個據說還沒有子嗣的側妃強些?且文帝口中韋氏都掛了號了,罵她是妖婦,至少在文帝在位時,韋氏是翻不了身了。

  做奴才的都有一雙厲眼,既然韋氏叫文帝厭惡,他自然要好好兒討好一下禹王妃。

  至於禹王……說句實在話,在京裡頭,七皇子都比禹王紅火些……

  「杖斃,好好兒漲漲王府的規矩,也叫她們知道知道,什麼叫陛下的威嚴。側妃您也是,烏鴉黏上毛兒也變不成金鳳凰,東施效顰罷了。」這內監一擺手,就有隨行而來的宮中侍衛上前,二話不說便將那兩個丫頭給提到了韋氏面前摁住。

  「王妃!」

  「打。」對這兩個丫頭的求救充耳不聞,這內監沒有半點兒煙火氣兒地吩咐道。

  韋氏面前不知多少人服侍,也都在一旁看著,哪怕韋氏尖叫了一聲想去救自己的丫頭,然而那內監一聲令下,就有兩個侍衛將她拉開,就聽見少女們的慘叫與棍棒交織的聲音傳來,韋氏見血色在眼前蔓延,直唬得渾身亂抖,另有一旁圍觀的丫頭也噤若寒蟬。

  因韋氏性情怪得很,常說什麼女兒是清凌凌的水,嫁了人就渾濁成了死魚眼珠子,因此對婆子媳婦子的都十分厭煩,這些人便十分快意地看著這兩個丫頭挨打。

  因得韋氏寵愛,這些年少的丫頭們沒少磋磨她們,不知生出多少的事端,不然也不會膽大包天,連京中出來的內監都敢指著鼻子折辱。

  韋氏卻不知這些婆子媳婦子得在心中拍手稱願,雙目無神地看著那兩個丫頭被一棍一棍打得沒了氣息,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的丫頭們身上,見了她們面上的驚懼,突然心裡一冷。

  這內監……只怕是故意的……

  這是叫人看著,自己是個沒有本事,關鍵關頭不能救了自己奴婢的沒用的主子,日後,誰還敢信任她?

  好……歹毒……

  「我與大人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韋氏一口氣喘不過來,渾身都在突突地跳,嗓子眼兒裡一股子腥甜的血氣,叫她渾身虛弱。

  「側妃多想了。」這內監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懷裡一個青色的荷包,想到晉王與自己的真情厚意都在裡頭了,已經數過,三萬兩銀子,務必叫韋妃好好兒吐幾口血,必要叫她活受,便十分客氣地說道,「雜家所言所行都是為了陛下……」

  他往京中的方向肅容拱了拱手,見韋氏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便越發和氣地說道,「等回頭,側妃對陛下不敬的一二事,雜家還得與陛下分說則個。」

  「你!」韋氏沒有想過京中來的內監竟然敢這樣無恥,再看看那就算是沒了氣兒,卻依舊叫那些面無表情的內監給一棍一棍打碎了身子的丫頭,不由淚如雨下。

  「你是,王妃派來折辱我的,是也不是?!」她抹了一把眼淚,用堅強的眼神看著臉上一怔顯然沒有想到竟然叫禹王妃躺槍的內監哽咽地說道,「王妃怨恨我,所以,給了大人好處,叫她來給我沒臉,叫她來殺我的丫頭,好歹毒的心腸!」

  她哭著喊道,「這是兩條人命!眾人平等,都該有自己的生活,憑什麼叫你這樣無端地拿走?!這些丫頭可憐孤苦,大人不知善待,竟然還……」

  她哭得淚如雨下,已經渾身戰慄,悲情到了極點。

  一旁對她本生出幾分不安的丫頭,見她對丫頭們這樣愛重,都露出感動。

  「王妃折辱?」雖然偏心禹王妃,不過這內監得了晉王的好處,因不知晉王本意,努力想了想決定給禹王府的後院兒添把柴,叫禹王后院兒亂一亂好不負晉王殿下的三萬兩,便含笑頷首道,「側妃真是聰慧。」這麼機靈,自己就給自己尋了一個大苦主兒。

  他坦然承認,還準備回京與晉王賣弄一下。

  內監大人幫晉王殿下把鍋背給對頭禹王妃了!

  「果然是王妃!」韋氏冷笑了一聲,晶瑩的淚眼之中閃過一絲怨恨,之後又化作了可憐與無助。

  「不過側妃說著了,既然這麼喜歡丫頭,願意好好兒待她們,雜家也就放心了。」這內監見韋妃是個人人平等的人,便頓時鬆了一口氣,一拍手,就有十四個美麗婀娜如同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羞澀地垂頭從後頭的大車之中走出來,梅蘭竹菊燕瘦環肥各有春秋,因生得美麗又衣裳華麗,照得整個暗淡的邊陲都亮了。

  見韋氏呆呆地看著這些個美人,內監便搓著手笑道,「側妃娘娘這樣和氣,想必會善待你的妹妹們。」

  「妹妹?!」韋氏見了這些美人,哪怕心裡肯定禹王定然不會去寵愛,卻還是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兒。

  換了誰,都得覺得生氣。

  「貴妃特意給您挑的,說給您分憂,都是最好的。」這內監笑瞇瞇地說道。

  「貴妃?!」

  「可不是。貴妃說您忙不過來,一定央求陛下給您挑了這些美人兒,以後啊,貴妃說了,您就每天安心地在佛堂給陛下祈福孝順,外頭王爺這兒,有她們呢。」

  內監生得白淨,一顆心黑得冒油,因得了晉王的好處越發往韋氏的心裡捅刀子,眉開眼笑十分欣慰地說道,「陛下說了,您哪,這麼愛跪著,就每天都在佛堂跪他兩個時辰,回頭咱們留一個大姑姑在這兒給您數數兒,一定不教您多跪,啊!」

  當然,這個提議是晉王與文帝面前的友情貢獻。

  晉王殿下聽了文帝言及兄長身邊的妖婦,覺得文帝小心眼兒,與一個婦人計較。

  「既然愛跪,叫她跪著就是,左右不少她一個女人。」晉王漫不經心的笑言,叫文帝深以為然。

  陛下決定叫妖婦天天跪著。

  韋氏突然覺得透不過氣,眼前眩暈黑乎乎的一片,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她一口血出來,這內監就笑了。

  「側妃瞧著身子骨兒也不好,真是可憐。」他笑了一笑,見韋氏花容慘淡,然而面上卻帶著幾分篤定,彷彿對這幾個美人兒並不在意,瞇了瞇眼,卻並不說別的什麼,只叫這十多個絕色的衣裳蹁躚的美女走到了韋氏的面前磕頭,先定了名分,這才和氣地說道,「側妃賢德,陛下說了,日後若少了她們任何一個,只問側妃。」

  文帝堅定地認為韋氏是個妖婦,多年霸著禹王,叫兒子吃苦,恐兒子叫妖婦所迷,他便越發不肯留情。

  他本是想宰了韋氏的,誰知禹王妃親入宮求情,言說側妃雖不懂事,卻罪不至死,求他給一條活路。

  不爭不妒賢良得能為天下婦德表率的禹王妃,又叫文帝大加讚揚了一下,如今天下都知道禹王妃有上古賢德之遺風了。

  韋氏本不是個蠢人,一口血吐出來卻已經心中清明,知道這內監只怕是來意不善。忍住了心頭的動盪,只對這內監微微頷首,平靜地叫人領了這些含羞帶怯的美人下去。

  她與禹王夫妻情深,哪裡是這樣容易動搖的,禹王妃如此不過是枉做小人,只會叫禹王更厭惡她罷了。

  只是京中貴妃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倒更叫她心中猶疑不定,目中便帶了閃爍。

  「側妃,咱們走罷?」日上三竿正是跪得最難受的時候,這內監便笑瞇瞇地說道。

  韋氏心裡一沉,本是想等禹王回來與自己做主,只是被逼迫得緊,她又想到若禹王看到自己吃了委屈,只怕更要厭噁心懷歹毒的禹王妃,目中閃爍了片刻,便微微點頭,昂然地走到了京中這群人的前頭,冷冷地說道,「既然是懿旨,我接了就是!只是!」

  她用力地看住了面前這些逼迫自己的人,冷笑說道,「我今日的恥辱,來日,絕不敢忘記各位大人的恩德!」

  「咱們等著。」等禹王登基再說這話罷,眾人都不以為然。

  雖然這是邊陲小城人煙罕至,然而城中百姓卻也有不少,更有不知多少的兵卒將領,韋氏雖然口中傲然,然而心裡卻也忐忑極了。

  一路冷著臉走到了城牆,看著下頭的百姓都仰頭看著自己這個王妃露出好奇,韋氏的心瑟縮了一下,第一次覺得沒臉見人,卻隻仰頭對那內監道,「我就在這裡,靜聽皇后娘娘的庭訓!」她眼眶一紅,十分委屈地用力跪在了地上,努力叫自己不要那麼屈辱。

  這內監對韋氏豐富的內心世界沒有什麼興趣,笑了笑,命一個聲音極大的侍衛出來,取了張皇后苦心醞釀的懿旨大聲宣讀了起來。

  張皇后最喜歡給禹王沒臉,況她又是姨母又是繼母,自然有無上的權威,呵斥起韋氏來也不講情面。

  她的一言一語都跟刀子一樣鋒利,一句一句地隔空抽在了韋氏的臉上,叫她的威儀掃地,叫這城中百姓知道,原來這位王妃,也並不是如何尊貴。

  且以妾代妻,無恥得叫人瞠目結舌!

  這才是眾人都詫異的,小老百姓,誰會知道禹王殿下身邊這位張口閉口王妃,尊貴的女人,其實才是一個庶出女,卑賤的妾室呢?

  當然,爆料的懿旨不是張皇后的,而是無奈的寫了些應付差事,卻叫文帝覺得不大鋒利,因此叫毛遂自薦的晉王自告奮勇潤色了一下的貴妃的那道了。

  晉王覺得自己文采不好,還去詢問了一下文采不錯的廣平王世子,素來叔侄不和的兩個對頭這一次詭異地投緣了,共同擬出了這張懿旨。

  文帝看了很滿意,貴妃看了……喜歡得梨花帶雨,已經大病不起了。

  韋氏大驚失色!

  她做了十多年的高貴的王妃,哪裡想到自己的臉皮竟然眾目睽睽被扒了個乾淨,就算是在民間,對妾狂妄都要鄙夷的,她跪在高高的城牆上真的如同被千夫所指一般,看著下頭無數人抬頭往自己看來的蔑視的眼神,還有人往自己的方向吐口水,她這才明白這懿旨是來要命的。

  「住口!」她大聲叫了一聲,顧不得身份就要去搶那懿旨。

  然而一口濁氣上湧,她只覺得眼前發黑,又嘔出了一口鮮血,猛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2:27

第82章

  時間如水,轉眼就已經到了初夏。

  春天過去,萬物生長,外頭的天兒也暖和了,正是可以出來遊玩兒的最好的時候…

  魏九姑娘與廣平王殿下一見如故成了極好的朋友,短短一個月之內凶殘地掃蕩了京中的各家酒樓,因九姑娘是一個十分規矩嬌弱的好姑娘,雖然年紀小了點兒,不過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很在意的。

  因此雖然京中留下了有人大吃四方的傳說,不過傳說裡的英雄人物只有一個廣平王來的,九姑娘清白得如同嬌嫩的白蓮花兒,一時間春天過去進入了夏天,肥仔兒……又得重做衣裳了。

  楚離對肥仔兒上膘的速度很滿意,已經做好了夏衣,皆是用最涼快的絲綢製成,紅彤彤的十分好看。

  如今對金大腿已經養成依賴情緒的九姑娘欣然接受,並上貢了一個香噴噴的小花囊來作為自己的報答。

  如今這花囊就懸在美人兒的腰間,搖搖擺擺隨風而動,飄逸非常。

  眼下魏九姑娘正兩隻小爪子揪著禹王妃的衣裳砸吧嘴兒,一臉困像兒。

  「怎麼這麼累?休息得不好?」禹王妃對嬌氣脆弱的肥仔兒十分看顧,見她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不知什麼的話,一臉的睏倦,連一旁的冰糖蓮子羹都不吃,就知道她只怕是真的有些累了,垂頭給她揉著頭柔聲問道,「要不,叫你表哥待你回去睡去?」

  見如意一臉見了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脖子,抖著小肥肉兒奮力搖頭,禹王妃看了看這肥仔兒脖子後頭兩個牙印兒,便笑了。

  彷彿覺得肥仔兒十分可口,廣平王世子如今最愛幹的,就是沒事兒啃這糰子兩口。

  因如意生得嬌嫩白皙,一口下去就能見紅,明顯得很。

  「不,不睏。」偷偷兒看了一旁托著香腮淡淡看著自己的楚離,如意抖了抖,連聲謝道,「並不累,王妃娘娘不要牽掛小九兒。」

  她就見今日這美少年著了一件緋紅的羅衣,露出白皙的頸子,頭上一頂璀璨的金冠玲瓏奪目,上頭一塊美玉映襯著白皙的膚色交應生輝,風流妖嬈得叫人心中生畏,彷彿月下的芍藥一般。如意別的沒想到,只想到一句古詩道「庭前芍藥妖無格……」

  只是看著側目的楚離,她就覺得,並不是那芍藥妖得無格,而是妖氣橫生叫世人移不開眼,不得不用貶低的手段來掩飾心中的驚艷與心動。

  「睡得不好,就不要勉強。」禹王妃沉吟了片刻便笑問道,「莫非是為了你堂姐的親事?」

  魏國公府四姑娘訂給了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的事兒,滿京都知道了。

  畢竟西城侯如今才接管了九門,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從前不顯,最近想要與西城侯府聯姻的不是一個兩個。

  西城侯雖然有數個子女,只是眼下可婚配的只有三公子顏寧與三姑娘顏敏。顏敏待字閨中不提,顏寧是個十分英俊沒有惡名的年輕人,想招他做個女婿的不是一家兩家。

  只是誰知道魏國公府老太太下手這麼快呢?轉眼,有為青年就叫人截了胡了。不過,還有那不死心的,見顏寧委屈地配了一個庶女,便暗中挑唆想要西城侯退親,誰知道西城侯是個傻子,如今權勢赫赫,竟然還依然願意娶一個庶出的不得寵的兒媳婦兒進門。

  雖然前些時候下聘的聘禮並沒有超過前頭的那幾個嫁進門的兒媳,可是卻也十分貴重,此事京中都傳遍了,都說魏國公府四姑娘得了一樁好親事。

  好親事與否禹王妃並不在意,哪怕如月極好,在禹王妃心裡也有限,只是見如意這樣上心,便笑問道,「與你堂姐這麼好?」

  「好。」如意用力點著小腦袋說道,「四姐姐極好。」

  「你們姐妹情深,倒也是緣分,日後守望互助,也能彼此照拂。」禹王妃笑著摸了摸如意的頭,聽她說著給如月張羅嫁妝,還給姐姐添妝了之類的話,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見如意說起這些眼睛都亮了,頓了頓便無奈地說道,「罷了,看在……」她遲疑了一下,便緩緩地歎道,「看在你先頭伯娘養了她兩年,她還是個有良心的丫頭……我成全她一回。」

  先魏國公夫人病故前,也曾與她說起過這個庶女,說十分孝順懂事,病了時也是日日榻前奉藥,還偷偷兒躲起來哭。

  禹王妃這些年冷眼看著,每年自家妹妹的祭日時墳前都有幾樣精心的物件兒,聽說就是這個四姑娘做的,還有寺中的長明燈也有供奉,顯然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孩子。禹王妃雖然恨毒了魏國公,卻並不是遷怒一個無辜的丫頭,又見如意與如月極好,便想了想命人去取了一匣子的寶石來與如意道,「回頭給你姐姐,就說是我給的。」

  這匣子晶瑩剔透的寶石之外,她又贈了一套累絲寶石金頭面,宮中的式樣十分精巧華貴。

  「四姐姐一定可感激您了。」如意急忙笑嘻嘻地拱了拱這個口硬心軟的王妃。

  「你呀,這麼嬌氣可怎麼辦呢?」禹王妃笑著抱著軟乎乎小狗兒一樣撅著屁股拱自己臉的肥仔兒,心都要化了。

  她正與如意嬉鬧,就聽見外頭突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之後便見門口人影一閃,一身藏青繡著山水的楚白與一身玄色勁裝顯然已經大好了的楚峰匆匆進來,見了禹王妃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的笑紋,楚白遲疑地頓了頓腳步,見禹王妃看了過來,眉目祥和,他的心裡忍不住有些酸澀,卻隻勉強止住了,上前低聲說道,「母親,關外有信兒過來。」

  禹王身邊雖然並沒有多少禹王妃的人,可是卻也是有的。

  「怎麼了?」關外遠得很,禹王妃從不在意的,便哄著如意吃甜絲絲的蓮子羹問道。

  「韋氏……」楚白頓了頓,輕聲說道,「說有孕了。」

  他聽見了這個的時候只覺得心裡叫人捅了一刀似的,不是因自己日後恐生出一個天大的對手,而是恐禹王妃傷心。

  韋氏多年未孕,如今有孕,只怕就要咄咄逼人,禹王妃又如何能清閒了去呢?

  「有孕了?」出乎楚白的意料,禹王妃竟並不在意,見如意都不吃蓮子羹了,捧著小碗兒有些不開心,包子臉都耷拉下來了。

  「是。」楚白心裡憋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前些時候陛下的懿旨到了關外呵斥她,她聽了一半兒就暈厥,還吐了血,父王心裡慌亂叫了大夫過來,沒想到竟然診出了喜脈來。」

  禹王知道此事之後大喜,犒賞三軍,還因韋氏被氣吐血之事鞭打了文帝派去傳旨的那個大內監,打得那內監半天名命沒了方才給放了,如今在邊關無人不知禹王……寵妾滅妻之事了。

  都說了,韋氏是側妃,怎麼還這麼愛重得不得了呢?

  如此將正妃置於何地?

  雖然城中百姓得了禹王的賞賜都很開心,不過關上門腹誹這傢伙寵愛狐狸精的不是一個兩個。

  「如此,我就放心了。」聽見韋氏有孕且大張旗鼓地折騰,禹王妃的臉上便露出了安靜的笑容來,看肥仔兒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乖巧極了,她的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暗暗覺得果然這是一只好肥仔兒,又見楚白臉色陰鬱,楚峰一臉擔憂,楚離冷笑一聲滿臉殺機,知道三個兒子都是在為自己擔心,她心裡有些傷感,便柔聲勸著道,「我無事,不要因我叫你們不快活。」

  「母親。」楚峰得了文帝的話可以養傷到痊癒才去邕州剿匪,眼下傷勢大好,他已經請旨後日就走,沒有想到走前竟然聽見了這樣的事,頓時就擔憂了起來。

  他並不願多一個會叫嫡母為難的兄弟。

  那個……也不是他的兄弟……

  「我並沒有逞強,而是真的覺得韋氏有孕,是極好的。」禹王妃和聲叫兒子們坐下,叫上了茶揮退了身邊的丫頭,方才捏起了一個鮮艷水嫩的果子來在手中慢慢地轉著,臉上笑容微涼和聲說道,「她多年服侍王爺辛苦了,我酬她以子,也是一番心意。」

  她頓了頓,面上的笑容慢慢地變大,柔聲道,「有了兒子,才能叫她更有力氣,扶持你們父王在外頭搏命,是不是?」

  韋氏無子,也斷不肯叫別的女人生子,這沒有兒女怎麼能有精神輔佐禹王呢?

  如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得好好兒賣力些是不是?

  「可是……」

  「咱們得謝她。若沒有她日日看著,你們父王在邊關花紅柳綠的,只怕這些年下來,你們不知得多多少的弟弟妹妹,如今可好,多清淨?」

  禹王妃覺得這群孩子還小,不知道韋氏的正確用法,溫言解釋了一番,見楚白眼睛都直了,顯然沒有想到這裡頭還有這樣兒的道道兒,便笑瞇瞇地說道,「就憑這個,我也感謝她,叫她好好兒地,幫咱們守住你們父王。」禹王有許多的庶子好,還是一個庶子好呢?

  這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可是這個是韋氏所出。」楚白覺得再不敢相信女人了,一個一個兒簡直有毒,嘴角抽搐地說道。

  「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懷上的?」禹王妃秀眉不動,漫不經心地看肥仔兒聽了自己的話已經眉開眼笑抱著蓮子羹的小玉碗兒喝得咕嚕咕嚕的了。

  楚白遲疑地想了想,說了一個時間。

  「那就是她之前回京前後。」禹王妃抬眼,明媚的眼睛裡明明滅滅光滿聚散,生出異樣的色彩。

  「母親的意思是?」聽到這個,禹王世子那充滿了陰謀詭計的腦子便轉動了起來,片刻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莫非是魏國公?!」他側目看了歪頭看著自己的肥仔兒一眼,方才努力地說道,「母親放心!就算這不是魏國公的,兒子也……」

  他才說叫人散佈些謠言去,卻叫禹王妃一枚果子塞進了嘴裡,看自家美艷的母親擺了擺手笑容滿滿地說道,「這是隱私小道,多為人不恥,你日後是要有大前程的,專注這等鬼祟的辦法,可不是明君所為。」

  她才不會多事陷害韋氏,降低了自己的身價兒,也叫人看不起。

  「況只要做了,便露出痕跡,日後為人詬病。」楚離也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不說,不做,該想的,禹王殿下以後會自己想。」肥仔兒拍著自己的胖肚皮,用鄙夷的眼神兒看著這個關心則亂的大表哥。

  被大家鄙視了一下的禹王世子心裡好傷心,見楚峰在一旁並不開口,便欣慰極了。

  「還是二弟厚道。」他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誰知道會被這連番地鄙夷呢?

  「嗯,不如弄死她算了。」楚峰抓著頭為難地說道,「早之前,我就想斬了她。」在邊關的時候韋氏沒少做妖,還差點兒送二公子去死一死,若不是禹王命許多護衛侍奉韋氏,叫他不好動手,他真想試一試是自己的刀硬,還是韋氏的骨頭硬。

  他說了這句,見楚白詫異地看著自己,便悶聲說道,「母親不是說過,寧往直中取,不問曲中求麼?等她以後回京,還用什麼陰謀,幾刀宰了她與那小子就是。」

  文化人想得都多,有時候就是不如他們武將這麼直爽。

  楚白扶額,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裡被鄙視了。

  「你呀。」楚白一臉悲情叫禹王妃看得很歡喜,因今日三個兒子都在,又有了韋氏的好消息,禹王妃心情不錯,且想到長子的親事,便溫聲道,「我與你嬸子都很中意翰林掌院文大人家的大姑娘,我聽著彷彿是個詩書禮儀極好的溫柔性子,待過幾日就看一看,若是中意,便定下來叫你成親。」

  她更不在意韋氏的,就在於哪怕韋氏再得寵,禹王妃的孫子都要與她的兒子一邊兒大,未來如何,真是不必想的。

  「多謝母親。」楚白眼睛一亮,急忙說道。

  他平日裡對京中女子知道的大多是勳貴豪門,如翰林掌院這種明顯是清流的很不多,不過卻也明白,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雖不如貴女尊貴,卻才情極好。

  翰林掌院是個十分要緊的差事,禹王妃這是要為他拉攏清流。

  讀書人最講風骨,想要拉攏清流十分不容易。

  「我為你尋這門親,不是存了利用,而是想著這樣人家的姑娘大多溫柔敦厚,該與你能十分投契,也能主持你的家事。」禹王妃便溫聲道,「你是兄長,你的妻子便是長嫂。都說長嫂如母,她不僅要能扶持你,還該有廣闊溫柔的胸懷來照拂妯娌小輩,如此家和萬事興,才是正途。」

  當然,做長嫂的卻並不是一定要吃虧的,禹王妃不會叫楚白的妻子在妯娌面前退讓,只是希望能夠和氣。

  一個寬和的嫂子,才能叫人心都聚在一起。

  「好好兒待你的妻子。」禹王妃一頓,與楚白和聲說道。

  「兒子明白。」楚白便應道。

  禹王妃見兒子是個明白人,便微微一笑,又笑道,「今日難得熱鬧,叫阿青也過來與咱們用飯?」

  她素來看顧魏燕青的,幾日不見,便想得慌。

  「表弟今日應召入宮了。」楚離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一眼嘀咕皇帝效率好低的肥仔兒,瞇了瞇鳳眸說道。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3:14

第83章

  魏燕青靜靜地跪在御前。

  他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跪在文帝的面前,哪怕是心性沉穩,也不由在心裡生出幾分疑惑。

  楚離與他說起,如意在文帝面前給他說過好話兒,只是……這個不應該是文帝召見他的理由罷?

  他家肥仔兒,不是只說過他是一個美人麼?

  文帝老得顫巍巍的,精神頭兒早就壞了,記性也很不好,怎麼肯能記住一個孩子的話呢?

  「你就是魏國公世子?」文帝今日只有張皇后在身邊陪伴十分淒涼,心裡記掛著大病不起的貴妃,可是模模糊糊的老眼裡映照出了一個宛若清風一般叫人心中舒爽的清俊少年。

  他努力看了看,就見這少年穿了一身兒十分精緻的青色錦衣,上頭繡著一根根的提拔的青竹,彷彿一股子竹香撲面而來,如珠如玉,那少年垂著頭長髮垂落映襯得面如冠玉,叫他忍不住口中說道,「走過來些。」

  這少年垂著眼跪近了些,文帝努力地看了一會兒這秀美得如同畫卷的美少年,便讚道,「果然是世間難尋。」

  張皇后立在文帝的身邊一聲不吭地看著魏國公府這個礙眼的世子,聽見文帝讚他,嘴角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

  張氏算是把魏燕青給得罪到了姥姥家了,倒霉的是眼下張氏不能生了,就算抱養了庶子,可是再如何遮掩,庶子也是庶子,哪裡會有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尊貴呢?

  若魏燕青不行事踏錯,她就算想要毀他都很艱難,只是若魏燕青他日得了勢,日後不僅張氏母女無立錐之地,就是七皇子,也用不上魏國公府的力了。

  「臣叩謝陛下。」魏燕青聽見這文帝竟果然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臉,嘴角隱蔽地一抽,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說道。

  他就算恭敬,卻並不卑微,美儀容便叫文帝很是喜歡,微微頷首道,「朕記得你四叔,也是如此風采,才叫朕的愛女傾慕下降你家。」

  魏四當年高中探花跨馬遊街,面若敷粉。遊街的時候京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都瘋狂了,不知多少的荷包啥的往美探花的頭上丟。且那時那春風得意的探花郎簪花而來,迎面就叫文帝的公主看見了,看見了還了得,聽見還沒有心上人,急忙下嫁恐被截胡。

  文帝對容貌很看重,用肥仔兒的話說就是顏控,從前頗喜歡魏四,如今見了魏燕青就想到了這層來,撫掌顫巍巍地笑道,「朕見了你,心中愉悅,不如,你留在朕的身邊,做一個……」他遲疑了一下,想了想便說道,「做一個書佐,給朕讀讀折子行書擬旨如何?」

  這書佐雖然聽著十分簡薄,然耐不住是在文帝的身邊,這是天子近臣,且能看到朝中的折子,跟著帝王身邊學習如何決斷朝中事,就是內閣也就是這麼個待遇了。

  文帝對魏燕青實在是喜歡極了,才有這樣的安排。

  魏燕青生得俊秀絕倫,猶若謫仙一般超然世外,就算是帝王都忍不住側目。

  「是。」魏燕青一怔,之後便平靜地磕頭謝了文帝對自己的看重。

  他越發不卑不亢,然而文帝卻只有更歡喜的,問了他許多的學問典故,見魏燕青言辭清雅溫潤,言之有物,又叫他做了一副畫提了字,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越發滿意地側頭與張皇后笑著說道,「這個孩子,朕,很中意,可惜了。」

  可惜他已經嫁了一個閨女給了魏四,不然,這麼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合該給皇帝陛下做個女婿來的。他言語中帶出來一些,就叫張皇后笑都笑不出來了。

  這魏國公府的小子丫頭們狐狸精變的罷?數月前文帝差點兒賜婚了那肥仔兒與她寶貝兒子,如今又看中了這麼個魏燕青!

  天理呢?!

  「這孩子雖好,只是恐傷仲永,陛下不如再看看?」並不願見魏燕青出息,張皇后燒心得厲害卻束手無策,只能笑著說道。

  「朕看不會。他叔叔就是極好的,人也伶俐,想必他也不差。」文帝年紀大了越發執拗,見張皇后與自己非要擰著來,就覺得她不如貴妃是個解語花兒,老臉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朕還記得,魏四一個,他府上還有一個魏三,彷彿與晉王極要好?這兩個生得最好,只是魏三是個牛心古怪的,當年朕的二公主那麼喜歡他,朕還想著叫姐妹同嫁兄弟,多好的軼事?他偏不肯!」

  魏三說自己已經有了定親的青梅竹馬,當場磕頭拒婚。哪怕二公主哭到他的面前,最後退讓到寧願平妻同嫁,魏三都不肯。

  二公主詛咒了一把魏三黯然遠嫁,彷彿心生鬱結,如今也過得不太舒坦,整日在駙馬家裡打人罵狗的。

  文帝對幾個公主情分都不過是尋常,不過想到當年與魏四同號稱京中殊色的魏三,一個俊俏一個俊美,想了想便突然與魏燕青問道,「前些時候,入宮的那個肥仔兒是?」

  「回陛下的話,是臣三叔家的愛女。」魏燕青想到胖嘟嘟的如意便忍不住一笑,笑若春風怡人,迎面就見文帝怔住了。

  「不像,不像。」魏三生得俊美風流,當年多出眾的美青年?雖然沒有中個探花什麼的,不過也迷住了不知多少人,誰知道竟然生出了一隻胖嘟嘟的肥仔兒來,文帝有些唏噓,只是一瞬便放過了這個話題,與魏燕青顫巍巍地說道,「你不必擔心這些,好好給朕當差,日後有你的好處。」

  他老了,皇子太多實在傷不起,叫他睡夢裡都擔心沒事兒來個宮變啥的,因此就對青澀如魏燕青十分青眼。

  這麼年輕,該沒有太多的算計,能叫他掌控。

  魏燕青又低聲應了,抬眼看了笑得扭曲的張皇后一眼,嘴角勾了勾。

  張氏前兩日就往山中去了,最清淨的地方,因老太太催得急,西城侯夫人也表示不介意大婚的時候嫡母不在,因此要跪一年。

  一年時間,該能叫佛法好好兒洗洗張氏那顆心了。

  「行了,退下吧,明日往朕面前來當值。」文帝戀戀不捨地看了美少年一會兒,只是他老態龍鍾十分疲憊,且還擔心貴妃,忍不住摸著美少年的手感慨了一下不知為何貴妃病怏怏可憐極了等等,見魏燕青對自己十分溫柔地勸慰了一番,就覺得還是美少年明白自己的心意,另賜了進貢的文房四寶與幾卷極罕見貴重的古董字畫與美少年把玩,這才叫他出宮去。

  秀美脫塵的美少年被摸了兩把噁心壞了,嘴角擎著溫柔的笑容分花拂柳地走過宮中,踏過了小橋池水,才走過了一處碧波蕩漾的湖水,就聽見噗通一聲遠遠地傳過來一聲兒。

  他抱著幾卷畫卷微微側目看去,就見一個瞪大了眼睛的清艷少女,一身兒的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衣裙角散落在地上靜靜而立,本是最清媚的容顏,然而此時卻露出了幾分待意。

  她手上空空地抬著,另有身邊無數的宮女兒正哭著喊著要往湖水裡跳,彷彿掉進去了十分要緊的東西。魏燕青的目光在這婉轉婀娜的少女的身上掠過,見宮人們待她十分慇勤,這少女的衣裳打扮也貴重,便微微斂目,恐衝撞了不知哪家的貴女。

  文帝並無還未出嫁的皇女,這位,只怕是哪家王府的女孩兒了。

  他對那少女微微頷首,抱著畫捲飛快地走了,卻並未看見那少女急忙快走了幾步,看了他許久。

  因對文帝今日對自己十分和氣感到驚訝,魏燕青遲疑了片刻並未回家,直接往禹王府去了。

  到了禹王府,魏國公世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見自己果然生得十分秀美雅致,便一笑,緩緩踏入了上房,就見此時屋裡正有一隻肥仔兒開開心心地在地上滾動,一旁艷美的少年伸著手恐跌了她,看似漫不經心,卻十分小心地護著她的左右。

  眼見他進來,楚離不過是一挑眉,那個胖糰子已經嘻嘻哈哈地撲進了他的懷裡,拱了拱才叫道,「大哥哥今日,風姿絕倫呀!」

  「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魏燕青白皙的手指點在這甜言蜜語都不換樣兒的肥仔兒的頭上,笑吟吟地說道。

  「矯情。」有的誇還挑剔,楚離哼了一聲。

  「姨母,表哥。」魏燕青上前行禮,因楚白素來對字畫之物頗為喜歡,便將手裡抱著的文帝的珍藏奉給楚白,見這個英俊溫潤的青年眼睛微亮,便與禹王妃笑著說道,「才陛下召我入宮,賞賜了些東西。」

  他將文帝所言都原原本本地說了,於是心中一歎,點了點拍著手開心的如意的頭柔聲道,「日後,九妹妹不要為我在外與人說好話。」他的妹妹只需要開開心心無憂無慮,何必為了這些藏了心事呢?

  且這一回文帝並沒有覺得什麼,若換個人,只怕就要覺得如意不好,在御前給兄長賣好兒。

  如此叫人知道,只怕都要覺得如意是個心中藏奸的丫頭了。

  「聽見了。」魏九姑娘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十分狡猾地說道。

  屢教不改,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本該我做兄長的,庇護九妹妹才是。」被妹妹記掛的感覺不壞,魏燕青心裡酸軟一片,用自己白皙的額頭頂了頂妹妹的大腦門兒。

  這個遊戲兄妹倆常做,肥仔兒頓時咯咯地笑起來,抱著堂兄的脖子心滿意足。

  楚離橫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面色不善。

  堂兄,真是這世上最討厭的生物!

  「你有了前程,還是在御前,我就安心了。」見魏燕青得了文帝的青眼,禹王妃一顆心都放下來了,十分欣慰地拉過魏燕青的手柔聲道,「我每每擔心你,前些時候本想給你尋一個清貴職位,卻聽說英國公正在朝中為你尋差事?」

  這裡頭就怪得很了,一心為魏燕青奔走的不是他親爹魏國公,倒是與魏國公十分不睦的英國公,見過的都說看不懂,只是禹王妃卻知道,這是魏國公府老太太央求了英國公的緣故。

  她心中萬分感激英國公的無私……當然王妃殿下不知道英國公回府被親娘念叨得憋屈,不得不趕緊尋個合適的差事打發掉討債的魏家小子……便溫聲道,「來日,你要親自往英國公府道謝。」她想到文帝的喜好,又叮囑了魏燕青許多需要留意的細節,不叫他在御前生出錯漏,見魏燕青抿嘴微笑應了,不由摸著他生得秀美脫俗,與她那個苦命的妹妹有些彷彿的臉。

  「你好了,咱們也就安心了。」總有一日,韋氏叫她妹妹嘗過的滋味兒,她都叫她百倍嘗回來!

  「姨母不必為我擔心。」魏燕青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他本是最溫柔的性子,禹王妃見了更加憐惜,又憐他在府中艱難,越發地說道,「好好兒陪陪姨母,嗯?」

  魏燕青視她如母,和聲應了,就見如意抱著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笑著說道,「也好好兒陪陪九妹妹,是不是?」

  「大哥哥……」肥仔兒正要撅著小尾巴與堂兄好好討好一下,就感到自己腰上一緊,低頭一看,一雙修長美麗的手掐在她的腰間,回頭見楚離臉色陰鬱地看著自己,手上用力,竟將她給提了起來,轉眼就落進了他的懷裡。

  她撲騰了一下,卻被無情地鎮壓下來,只好趴在楚離的懷裡小聲兒咿咿呀呀地說道,「小九兒心裡都是表哥呀,其實,其實就是與大哥哥說兩句話。」

  「兩句?」

  「表妹不是倦了?休息去罷。」楚白正端詳手中的字畫心情不錯,見弟弟的心情不大美麗,他想了想,便溫和地與看過來的如意笑道,「一會兒醒了就能用飯,豈不是美哉?」

  他初時只是應魏燕青的央求看顧如意些,只是時間久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因魏九姑娘魅力非凡紅顏禍水,禹王世子已覺得這確實可以當個可以愛惜的小妹妹看,見如意被楚離扣著,便與弟弟笑道,「阿離也是,莫要鬧得表妹惱了。」

  「她怎麼會惱了我?」楚離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帶著幾分炫耀地往魏燕青的方向看去。

  「九妹妹性子素來極好。」魏燕青隱蔽地皺了皺眉,覺得楚離有些古怪,卻想不明白。

  楚離看著他,微微一笑,一雙微涼的白皙的手指,在魏燕青的視線之下,摸了摸肥仔兒雪白的小脖子。

  魏國公世子的眼睛頓時凝在了那雪白之中的一點赤紅上!

  「趁著沒有往御前,你先往英國公府去把今日的事兒說了,一則感謝國公看顧,一則,也是叫他日後不要再為你費心籌謀,才是該有的禮數。」倒霉兒子屢屢挑釁,禹王妃深深地擔心回頭外甥想明白了就扣住了肥仔兒不放出來叫人拐走,便在一旁笑吟吟地轉移話題說道。

  魏燕青靜靜地收回目光,清透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姨母,應了。

  「我陪表弟去罷?」魂遊天外的禹王府二公子才回神兒,便在一旁慇勤地與禹王妃說道,「兒子一定好好兒勸慰……」

  「勸慰?」誰需要勸慰呢?

  「英國公。」魁梧的青年臉一紅,深深地為英國公受傷的心情擔心起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3:38

第84章

  禹王世子覺得還是自己更需要可憐一下。

  做兄長的比不上人姑娘家的爹,他心裡很憋屈,只是想到弟弟就要遠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回來之後心愛的姑娘是不是還待字閨中,便忍不住又心中生出幾分憐惜。

  本就生得英俊溫潤的青年看著一臉擔心的弟弟,沉默了一會兒精神一振,放緩了聲音與魏燕青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就過去與英國公致謝,回頭,大家都安穩。」他含笑看了弟弟一眼,見他怔住了側頭看著自己,目光溫煦地說道,「你也是做阿青表哥的,合該一同前往。」

  這個是……他的弟弟……

  「大,大哥。」楚峰英武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薄紅,有些無措地往禹王妃的方向看去,見她對自己微微頷首,便悶悶地應了一聲。

  「見她最後一面,我就知足了。」此行不知生死何年,他只想臨走前看她最後一眼,最後不管他在哪裡,她在何地,他此生都圓滿了。

  「或許,她心裡有你也說不定,」楚白是個為弟弟著想的兄長,想到宋雲玉,他雖然嗔這丫頭鐵石心腸,卻還是溫和地說道,「她若心裡有你,也可多等你幾年……」等到楚峰多年以後回來,起碼也能得一個爵位。

  且若安禹王妃的雄心,日後他的前程遠遠不止禹王世子,到時候楚峰做他的弟弟豈不是水漲船高?什麼樣兒的姑娘也都配得上了,何必如此自卑呢?

  「等我?」楚峰的眼睛張大了一瞬,想了想便皺眉道,「不好,如此豈不是辜負了她的花期?定北侯夫人怎麼沒的?不就是閨中寂寞?」他頓了頓,看著自己生著粗糙老繭的大手喃喃地說道,「她該有一個這世間最疼愛她,不離開她,好好兒待她的夫君,叫她每天都快活,而不是寂寞後院兒,擔心牽掛地過日子。」

  他不想看她沒人疼愛寂寞的樣子,那樣叫他更心疼。

  比會知道她嫁給別人,還心疼。

  「除了你,她能遇上什麼好人。」楚離便在一旁扶著偽裝感動,拿小爪子抹眼淚兒的肥仔兒,冷笑說道,「那丫頭心眼子多得很!生得也丑,若是我,我就不喜歡!」

  您還真是不喜歡她,不然早八百年前就沒眼前這肥仔兒什麼事兒了。

  楚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裝作沒有聽見這弟弟的嘲諷,與呆滯的楚峰緩緩地說道,「除了你自己,你能相信誰?人心隔肚皮,若她日後遇人不淑,豈不是大罪過?」他見楚峰默默地低頭想著什麼,便越發地勸著他說道,「你得明白,不是世間男子都如你這般一心一意。就算對她好,然後宅多幾個妾室……你能叫她吃這樣的委屈?」

  「誰敢?!」魁梧的青年頓時瞪起了眼睛。

  「都是勳貴,日後色衰愛弛……」楚白便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男人,二弟懂的。」

  做男人的當以女子的容顏最看重,一旦容顏不復,抑或是有了新的美人看膩歪了妻子的花容月貌,哪怕是天仙兒呢,只怕也逃不出失寵的命運,這可比寂寞獨守淒涼多了。叫楚白說,定北侯夫人死的就很冤枉。定北侯在邊關出了名兒的不好女色,後院乾淨的厲害,不過是在沙場征戰多年沒回來陪伴她,就這麼抑鬱沒了。

  這不是吃飽了撐著了麼?

  如今老實的定北侯,還不知便宜了誰家姑娘。

  楚峰渾身顫抖,想到日後宋雲玉會因被冷落傷心,便忍不住心裡疼得要命。

  「好了,你們幾個兄弟也是的,等回來了再說這些閒話。」禹王妃已經叫人去往英國公府下帖子,又鄭重地備了幾樣好禮,都是最精心的東西,心裡暗歎若是自家妹妹在世,知道魏燕青如此出息不知該有多欣慰。

  想到性情溫柔卻苦命早逝的妹妹,禹王妃默默地揉了揉眼角,這才與魏燕青柔和地說道,「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算是日後,咱們求到英國公面前的時候,還多著呢。」魏國公這王八玩意兒是不能指望了,英國公既然願意接過這重擔,禹王妃只好厚臉皮一把。

  只要有英國公在前朝照拂魏燕青,這孩子立足當穩,不會因他驟然得了帝寵而叫小人嫉妒構陷欺凌了。

  「多謝姨母。」這些都該是魏國公做的事兒,可是自己卻頗艱難,到處央求,連妹妹都搭進去。魏燕青秀美的眼角微微暗淡,輕輕地說道。

  「無事,我是你姨母,做什麼都是應該的。」禹王妃起身招呼了如意一下,兩個人一同到了內室,如意被抱在了小凳子上張著手由著幾個笑瞇瞇香噴噴的美貌丫頭溫柔地給自己換了新衣裳,十分認真地給重新梳了包包頭,頭上還纏了亮晶晶的珠鏈子,十分可愛乾淨。她摸了摸自己的頭,就忍不住仰頭問道,「王妃娘娘也去麼?」

  「如此才是真心感激。」禹王妃換了一件出門見客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簪了一枝雲鬢花顏金步搖,行走間顧盼流轉美不勝收,此時攬鏡自照,見並不失禮,這才叫丫頭抱了軟乎乎一團的如意出來,見幾個兒子都已經換好了衣裳靜靜地立著,她便微微頷首笑道,「日此才叫鄭重。」

  她叫人預備了朱輪華蓋的宮車,見短短時間楚離又從丫頭手裡搶了如意在懷裡,便一笑。

  魏燕青卻笑不出來。

  「表哥累了,不然我來抱九妹妹。」魏國公世子多日沒見這肥仔兒,眼下就想把妹妹脖子上究竟是個什麼給整明白了。

  若不弄明白,他都覺得自己心裡不知為何噗通噗通地跳得厲害。

  「不必了。」楚離見魏燕青抿著唇角看著自己,一張秀美清麗的面龐上都是疑慮,便淡淡地說道,「本世子,還不累。」

  「表哥。」魏燕青喚了一聲兒。

  「上車,回頭與你說。」楚離摁著懷裡哼哼唧唧要往堂兄懷裡撲的肥仔兒,瞇著狹長的鳳眼說道。

  魏燕青見他態度平靜,心裡雖遲疑了一下,然而見如意並不對楚離有什麼生疏膽怯,顯然他並沒有做傷害妹妹之事,便微微點頭跟著禹王妃上車。

  楚離冷哼了一聲,見如意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彷彿是在疑惑,便彈了她的額頭一記說道,「別招貓逗狗的!」

  見肥仔兒委屈地捂著自己的頭滾進了自己的懷裡不出聲兒了,他嘴角飛快地勾起了一瞬,默默地把才纔自己特意掀開給魏燕青看的那處牙印兒又拿衣裳蓋住,見別人看不見了,這才抱著如意上車,聽她咿咿呀呀了一會兒自己又高興了,既往不咎地抱著自己說話,越發得意。

  這得意隻到了英國公府,轉眼就消失了。

  英國公府大門處,兩個如並蒂蓮一般美貌絕倫的女孩兒一同立著,遠遠如同搖曳的蓮花兒一般。

  見了禹王妃下車,除了英國公太夫人攜著女眷們來迎禹王妃,宋雲玉與阿蘿已經含笑迎上了後頭的楚離。

  今日宋雲玉滿身的高華,與阿蘿穿了同樣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翩然兮如同水中仙子,見肥仔兒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忍不住與阿蘿對視而笑,對黑了臉面容冰冷的廣平王世子視而不見,上前便與如意笑問道,「多日不見九妹妹,九妹妹可還記得我們麼?」

  「九妹妹哪裡會忘記我們呢?」阿蘿便笑著說道。

  「記得呀。」肥仔兒開心地板著胖手指呆呆地說道。

  她一雙小爪子開心地往宋雲玉的方向伸過去,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之後遲疑地說自己想念魏九姑娘極了,只是前些時候不舒坦沒法兒用力,滿目的黯然叫九姑娘憐惜壞了,正要擺手堅強地說自己不必美人兒來抱自己,就叫一雙粗糙的大手給抱起來了。

  他抬頭,楚峰剛毅英武的臉上透著淡淡的薄紅,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來給姑娘,抱,抱著。」

  「多謝你。」宋雲玉嘴角一勾,挑眉看了楚離一眼。

  艷美的少年已經被狗膽包天的兄長氣得呆住,一時立在原地許久沒有回神兒。

  「就一會兒。」楚峰見弟弟目光涼薄黑沉地看著自己,抖了抖,急忙小聲兒說道,「知道是阿離的,不會送給別人。」

  「二哥記得就好。」宋雲玉一氣兒勾走自己兩個親近的人,廣平王世子深深地覺得這丫頭是討債來的,只是見楚峰可憐的樣子,他冷哼了一聲,默念小白眼狼沒有良心,這才緩緩地走開了一些。

  因他最不招英國公府待見,一時就無人理睬,本窩在楚峰懷裡的肥仔兒看了頓時心疼壞了,掙扎著從楚峰處探出小腦袋來,張著小手兒衝著這少年叫道,「表哥,表哥抱。」

  若沒有楚離黯然,她覺得自己親近美人很幸福,可是如今看到楚離孤單的樣子,她卻覺得……

  比起美人,這個表哥更重要。

  楚離微微轉身,飛快上前接住了這肥仔兒的手,側目見宋雲玉的嘴角有些僵硬,便心中冷笑了一聲。

  黯然銷魂,誰不會?!

  「都往裡頭去罷。」魏燕青陪在禹王妃的身邊,正恭敬地給喜笑顏開的英國公府太夫人行禮,因他生得極美,英國公太夫人已經愛得滿口子的誇讚,恨不能養在自己府裡似的。阿蘿素來細心,急忙請眾人往上房去了,就見上房開闊,許多的丫頭奉了茶點進來,另有一個錦衣童子靜靜地立在門口,抬眼見了眾人,目光掠過了禹王府眾人,便收回目光,與禹王妃行禮。

  他是英國公幼子,最得寵愛的,禹王妃便扶住他,牽著他一同坐了。

  如意趴在楚離的懷裡,正坐在禹王妃的下手,就多看了宋雲焱幾眼。

  這小哥兒小小年紀就知道急中生智用那什麼來淋濕了幔帳避火,日後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八姑娘呢?」宋雲焱安靜地坐在禹王妃身邊,看著這位美艷絕倫的王妃正與英國公太夫人等鄭重感激,收回目光,與身邊的如意問道。

  「八姐姐在家裡。」如玉正在府裡當牛做馬給如月監督嫁妝呢,自然出不來。

  「她好麼?」金童問道。

  「挺好的。」肥仔兒乖乖地回答玉女的最近的生活。

  「她平日孤單,我日後往貴府請安,好好兒與她說話。」宋雲焱沉默了片刻,靜靜地說道。

  他黑沉的大眼睛裡全是認真,如意一待,之後急忙點頭。

  「你擔心八姐姐?」

  「嗯。」彷彿是因如玉不在,宋雲焱一點兒說話的勁頭兒都沒有,也不理睬如意了,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魏九姑娘難得遇到對自己很不當一回事兒的人,心裡有些稀奇,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為如玉歡喜。

  有一個人,心裡眼裡只有她姐姐,別人哪怕再好再招人喜歡,只是不是那一個就不理睬,多幸福?

  「八姐姐最近正喜歡小琉璃擺件兒呢,小動物的多可愛。」肥仔兒就低低地自言自語說道。

  宋雲焱的頭沒有抬起來,垂著,彷彿沒有聽見。

  可是如意覺得他其實是聽見了的,覺得自己做了極好的事兒,她咧嘴一笑,回身沒心沒肺地吃東西。

  宋雲焱如何討好她管不著,左右他努力去做,若如玉喜歡他,自然是他們之間的好事。

  如玉若不喜歡……反正她姐姐也不吃虧。

  楚離沉默地看著做好事不留名的肥仔兒扭著小身子眉開眼笑的,嘴裡吧嗒吧嗒啃著軟糯的點心,哼了一聲。目光落在遠處如同雙生姐妹一旁美麗奪目的少女的身上,見這兩個正在竊竊私語,隱隱有話兒透過來,彷彿是阿蘿嫁人之事,他心裡一凜垂頭去看如意。

  果然,哪兒都有她的胖糰子捧著點心不遲了,抬著小腦袋圓滾滾的眼睛往阿蘿的方向看去,因方纔他勝了宋雲玉一籌,眼下就對手下敗將多了些寬容,把她往宋雲玉的面前一丟。

  宋雲玉急忙抱了沉甸甸的肥仔兒在腿上,彎著眼睛笑了。

  「阿蘿姐姐要嫁人了麼?」如玉與阿蘿不過見過幾面,不過那一日火海裡她抱著宋雲焱出來,用自己纖弱的身子蓋著弟弟,就叫如意有十分的好感。

  「四姐姐要嫁人,阿蘿姐姐要嫁人,以後真是寂寞呀。」她板著手指頭歎氣說道。

  「不過是姨母相看了一家兒,說是不錯,是鄉紳大戶,子弟有些出息,上一科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當值。」阿蘿目光溫和地說道,「這個人家中富庶,在翰林院考評也不錯,是姨丈相看來的親事,姨母的意思是再打探一些,若好,便定下來。」

  她是犯官之後,卻養在國公府之中,這樣的身份嫁人就有些尷尬。這樣低一等的,不至於鄙夷她的出身,還會因日後有求英國公府,對她更尊重些。

  「世上偽君子更多些,榮華富貴時都是好人,攀附權貴自然要給自己披一張人皮。表姐榮華正好自然無人挑剔,然若那人也富貴了如何?人心隔肚皮,該當心些。」宋雲焱抬頭,目光清冷地說道。

  阿蘿正與如意低聲說笑,臉碰臉兒說得開心,聽了這個,微微一怔。

  「不必叫二伯去他面前垂問,貴人面前看不出人的本心。」宋雲焱看著露出思索的阿蘿,輕輕地說道,「咱們暗中去,就可知這人,是人是鬼。」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4:08

第85章

  宋雲焱這話看似不偏不倚,卻口出突然。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肥下巴,總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宋雲焱說的很有道理,她竟然不能反駁,想了想,便用力點頭。

  「這個……」阿蘿微微遲疑了一下。

  「若他真的好,咱們只當小人之心,回頭與他賠罪。然若真有些什麼,也免得日後你遇人不淑。」

  宋雲玉覺得弟弟難得開口,開口還這樣有建設性,她素來與阿蘿十分要好,同吃同睡的,想了想,纖細白嫩的手指便劃過了桌面兒,低聲說道,「咱們與二叔嬸子說一說,回頭試試他。」阿蘿身份有礙,過得坎坷許多,一旦所遇非人,日後恐怕都不能翻身,宋雲玉心裡擔心她,不由多想些。

  「都是為我好,莫非我不明白?」阿蘿嫣然一笑,感激了宋雲焱與自己說的話,又低聲與好姐妹輕歎說道,「為了我的親事,真是操心。」

  她雖然是犯官之後,卻並不怨天尤人,也不嫉妒宋雲玉的尊貴,在國公府也算是快活地長大,誰知道嫁人上竟然這麼多的波折。

  「隻你一個,旁人你瞧著,我還顧過誰?」宋雲玉點了點她的額頭,兩個如花一般嬌艷的少女相視一笑。

  肥仔兒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地拱進了兩個美人兒之間,表示含情脈脈什麼的務必帶上九姑娘。

  阿蘿果然拿嘴唇碰了碰肥仔兒的胖臉頰。

  美艷無匹的廣平王世子一雙黑沉的眼靜靜落在阿蘿的身上,彷彿記仇了。

  「這麼說,青哥兒倒是極體面。」英國公太夫人看著幾個小輩在一旁嬉笑,面上十分滿意,此時聽了禹王妃的話便頷首笑道,「我就說,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總會好好兒的!」她頓了頓,又問魏燕青國公府中之事,聽說張氏已經被送去跪經,她目中閃了閃,方才低聲歎道,「你祖母看著厲害,實則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叫我說,這樣的敗家貨色,幾碗藥下去……」

  她說到這裡急忙頓了頓,見魏燕青只是笑了笑,並不在意,便鬆了一口氣去。

  魏燕青的生母……也是病死的。

  她恐說多了,叫人家忌諱。

  「他有貴人庇佑,哪裡會吃虧呢?」禹王妃便笑著說道,「虧了有國公大人,不然這孩子的前程,我極擔心。」她與英國公太夫人懇切地說道,「他父親是那個樣子,又有皇后娘娘的忌憚,總是波折多些。」

  憐愛地看了垂頭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的魏燕青,禹王妃想了想便笑著說道,「他如今前程有了,只剩一門好親事,他祖母也相看著,只是不知日後是個什麼良緣。」

  「這麼好的孩子,娶個公主都使得了。」禹王妃與英國公太夫人相熟,此時便不說客套話了,笑道,「我與他祖母都記掛著,絕不叫他吃委屈。」

  禹王妃微微一笑,見外頭英國公沉著一張臉邁步進來,便笑了笑。

  英國公哪裡笑得出來呢?倒霉魏國公的兒子如今就跟他兒子了似的,恨不能天天兒操心,這太叫國公大人鬱悶了。

  「過來做什麼?」他悶悶地坐在妻子英國公夫人的身邊,叫妻子微笑暗中掐了一把,抿了抿嘴角,方才勉強地與魏燕青說道。

  「阿青謝過國公大人諸般維護提攜。」魏燕青上前拱手,與英國公大禮。

  他生得秀美清麗,又溫文有禮,不喜歡的那都是死人,哪怕是特別煩魏國公的英國公大人,也臉上緩和了許多。

  「不必……」他抬手扶起了有些纖弱的美少年,見他仰頭對自己感激微笑,清雅俊麗撲面而來,咳了一聲正要客氣,就聽見自家妻子已經含笑說道,「不必客氣,日後但有什麼,阿青只管叫你伯父來幫襯。若客套了,就不親近了。」

  美麗溫和的英國公夫人在身邊一個呆滯的中年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裡溫柔地說道,「看見了阿清,這世間的煩心事兒,都沒了。」誰不愛美少年呢?特別是美少年無助可憐,更叫人心中憐惜呀。

  笑瞇瞇恨不能把美少年養在家裡的英國公夫人微微笑著。

  英國公張了張嘴,努力想要掙脫這悲慘的命運,卻叫妻子用力又掐了一把,動了動嘴角,垂下了頭去。

  魏國公府,果然都是賊人!

  「多謝夫人。」英國公夫人滿目的慈愛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魏燕青心裡有些酸澀,又有些感激,對她稽首。

  「多謝夫人。」一隻肥仔兒坐在宋雲玉的腿上,也在賣力地拱著自己的小爪子。

  「你都知道?」宋雲玉見她眉開眼笑似模似樣兒的,便忍不住笑了一聲兒,側目就見楚峰沉默地坐在兄長楚白的身邊,垂頭不敢來看自己,她的心裡忍不住一動,卻有說不出的感覺。她從小傾慕楚離,卻也沒有這樣的複雜滋味,一雙美目都落在這個魁梧挺拔的青年的身上,忍不住就問道,「我聽說二公子即將離京,不知……」她頓了頓,輕聲說道,「可還有掛懷之事?」

  「沒,沒有了。」楚峰見了宋雲玉一面已經心滿意足,此時不敢看她,輕輕地說道。

  楚離在一旁冷笑了一聲。

  宋雲玉挑了挑眉,下意識地撓了撓懷裡肥仔兒的胖下巴。

  「臨行前,我送二公子些行囊。」她揚聲叫人去後頭,就見不大一會兒,兩個婆子上前,將一副沉重的盔甲放在了房中,如意探頭看去,就見這盔甲被擦得乾淨明亮的,打造得十分嚴密,連頭上都帶著厚厚的面罩。一放在屋裡,一股子逼人的沉重的威勢便壓抑而來,叫人心中生出敬畏。

  宋雲玉看了這保養得極好的盔甲,在楚峰霍然看來的目光裡柔聲說道,「好甲配英雄,二公子今後,萬萬保重自己。」

  楚峰自己也有盔甲,只是看著這個,竟說不出話來。

  「那是我的。」英國公看了一眼,悶聲兒說道。

  他雖然並未上過沙場,不過誰家沒有個英雄夢呢?國公大人費盡心血收集的十分稀罕的隕鐵,請名匠打造,天天親手擦天天擺著來端詳的,沒想到回頭叫閨女送了人,這是一種什麼心情?胳膊肘兒往外拐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被傷得體無完膚的,然而這是愛女的意思,此時愛女還在一旁笑道,「父親用不上,豈不是明珠暗投?」已經成了「暗」的英國公覺得人生都晦暗了。

  國公大人的人生昏暗,禹王二公子的人生亮了。

  「多謝宋姑娘,日後,日後……」熊一般的二公子紅著臉說道,「我一定為宋姑娘好好兒活著!」

  「你想多了。」不知道這擅長腦補的二公子又腦補到了什麼,宋雲玉雋美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她真想問一問廣平王妃娘娘,平日裡與廣平王的互動……是不是有毒?

  肥仔兒被大開眼界,正目光炯炯地圍觀,側頭見阿蘿垂頭心事重重,知道她面上叫大家不要在意,然而涉及終身總是心中擔憂的。明白女孩兒的心事,魏九姑娘歪頭想了想,便對楚離求救地看去。

  不知從何時起,她遇到難題,總是會頭一個想到這個表哥。

  「若擔心,今日便了結了那人。」廣平王世子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就跟要滅了人家全家似的。

  這一回連阿蘿的嘴角都跟著抽。

  因從前宋雲玉愛慕楚離每每喜愛到了極點,因此阿蘿雖然認識這位世子,卻對這人頗多避諱,恐自己言行有失壞了與宋雲玉的姐妹之情。她並不是無的放矢。心中藏奸的女孩兒見了姐妹喜歡的男子好,暗地裡親近那男子的不是沒有,只是她素來鄙夷這樣的女孩兒的,總覺得這是無恥。

  眼下再看楚離,她就覺得這世子彷彿多了一絲煙火氣兒。

  就跟妖精落進了凡塵了一般。

  「去呀去呀。」肥仔兒抓著她的手賣力地說道。

  「若一日不瞧明白,咱們豈不是要日日掛心?」宋雲玉見阿蘿沉默,便低聲勸說道,「咱們陪著你,隻試一試,若不好,也不耽誤了你。」

  宋雲焱垂著頭,低聲說道,「多去看看,他表姐表妹,最要緊的。」

  如意聽得一凜。

  自從明白事兒以後,魏九姑娘對表哥表妹的設定真是特別擔心,總覺得大部分的感情,都是出自這個。

  阿蘿並不是一個十分懦弱六神無主的姑娘,終身更要緊一些,聞言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堅定。

  既然已經決定要去偷偷兒看看,幾個小輩便起身。因魏燕青是客,楚白年長,因此都不去,只叫楚峰楚離陪著,美其名曰也不是去刺探未婚夫君,而是去遊街。

  上回宋雲玉去遊街了一回差點兒命都沒了,英國公可記著呢,又叫府中家丁眾多一同去了,一路浩浩蕩蕩地出了英國公府的大門,只是這竟十分顯眼宋雲玉與阿蘿忖思了許久,又叫家丁遠遠地跟著,便到了翰林院外的隱蔽的街角。

  阿蘿在車裡坐不住,下車有些緊張地看著翰林院的大門。

  她眼裡都是那翰林院,不由又往那方向走了兩步,還未回神兒就感到身上一痛迎面撞在了一個青年的身上,她口中輕輕地叫了一聲疼,眼淚含著幾分淚光地往那看去,就見是一個面容有些陰鬱的高挑錦衣青年退後了些有些厭惡地看著她,見她美目之中淚光點點生出幾分柔弱可憐來,叫人憐惜,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用力彈了彈被阿蘿撞到的衣裳,冷冷地說道,「低賤!」

  阿蘿一待。

  「滾開!」見美麗的少女呆呆立在面前,這青年面上厭惡無比,甩袖,竟懶得與阿蘿說話,繞開就要走。

  「你,你站住!」阿蘿還沒有說聲對不住就叫人劈頭一句低賤鎮住了,看這青年的神色,顯然是以為她是那等投懷送抱引誘勳貴子弟妄圖攀高枝兒的心機女子,這樣的黑鍋阿蘿姑娘不背,哪怕與這青年不認識呢,她也氣得渾身亂抖,回身就大步走到了這青年的面前。

  見這青年厭惡地看她一眼,抬手就送袖子裡捲出一根長鞭,顯然不愛廢話就愛用行動,阿蘿便大聲道,「我撞了你,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罪!」

  這青年懶得看她,彷彿這絕麗的姿容,完全不在他的眼裡。

  「只是,你錯看了我,罵錯了我,也得與我賠罪。」阿蘿迎著這青年的鞭子卻半步不退,認真的說道,「我不是行事卑賤的女子!」

  「姐姐呀。」如意見這青年一臉陰鶩,就知道這只怕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又見阿蘿非要討個說法,心裡嚇壞了,恐她吃了苦頭,急忙從車上滾出來趴在車頭揉著眼睛叫道,「不是故意的,壞!」

  她一臉天真懵懂,還是個小小的糰子,顯然是不會說假話的,且她衣裳都是廣平王府用最好的進貢的料子精心裁剪,上頭都繡著細密的金線銀線,富貴天成,那青年轉頭看了一眼,便一怔。

  不說別的,就這麼一個糰子與這一架大車,就不是普通人家有的。

  他皺了皺眉,又落在了衣裳清雅,頭上隻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卻越發清貴的阿蘿的身上,見她一臉認真,沉默了片刻。

  「對不住。」他乾脆地賠禮,之後收了鞭子,越過了吐出一口氣的阿蘿揚長而去。

  哪怕是知道阿蘿並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兒,他也沒有半分動容與緩和。

  「什麼人吶這是!」阿蘿著了無妄之災,回頭看了這青年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之後不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今日,倒是有些意氣之爭了,就算叫這人認為自己是一個矯揉造作的女子又如何?她又不認識他。

  「這人是誰?好生無禮。」宋雲玉看得皺眉頭,然而見阿蘿心性疏朗並未在意,便鬆了鬆自己面上的表情,招了阿蘿上車來好生安慰了一會兒,這才見楚離瞇著眼睛看著那青年的方向,彷彿是認識那人的。她心裡微動,雖然如今並不太與楚離說話,不過也不過是賭氣罷了,便開口問道,「世子認識?」

  那青年瞧著也是十分富貴出身,或許與楚離從前見過。

  「韋氏的小子。」楚離撈過好奇的肥仔兒,揉著她的小胳膊冷淡地說道。

  韋,這個姓氏真是太叫人心裡不痛快了,宋雲玉便不由與阿蘿說道,「以後見了這人,轉身就走才是。」若真的是韋氏家中的小輩,宋雲玉只恨方才沒撞死他!

  雖然不喜歡楚離了,不過禹王妃對自己素來十分疼愛,想到韋氏奪寵,她就覺得十分厭惡。

  因韋氏,她也不喜歡這家的小輩。

  「韋妃是庶女,這個是嫡枝,彼此不睦。」楚離漫不經心地說道。

  此事與他沒有什麼關係,那青年也不過是個路人罷了,他並沒有興趣再三把注意力投在一個路人的身上。

  當然,廣平王世子對阿蘿嫁給個好人還是王八羔子也沒有什麼興趣,唯一的興趣就是,肥仔兒想要出來。

  一出來雖然要面對宋雲玉的勾勾搭搭,不過討厭的魏燕青魏表弟被留在了國公府裡,這個才是勁敵。

  世子大人覺得,很滿意。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5:00

第86章

  心情十分愉悅的廣平王世子伸出修長的手,撓了撓肥仔兒的胖下巴。

  魏九姑娘被輕輕的涼薄的觸感撓得呼嚕呼嚕的,瞇著眼睛就往金大腿的懷裡滾,嘴裡還努力地關切問道,「今日,沒去給王爺王妃請安,王妃還好吧……」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偷覷臉上帶著淡漠笑意的楚離,努力裝作不經意地扭著赤金的小衣裳問道,「王爺……吃得還好吧?」廣平王殿下若吃著好吃的了,魏九姑娘一定要去王府請安,順便一同吃一點兒是不是?

  不是說好了是同道小友的麼?

  「最近有些瓜果倒是新鮮,回頭你嘗嘗。」楚離覺得最近廣平王愛吃的那什麼牛肉麵聽起來就油膩膩的,且都是夏日,多熱呢?他見如意信任地看著自己,想了想便說道,「府上熬的桂花綠豆湯倒是不錯,你若喜歡,可以嘗嘗。」

  那放了冰珠子的綠豆湯帶著淡淡的涼意,還有一股子桂花的香甜氣,楚離用了覺得不錯,本是想給肥仔兒送去,只是廣平王奸詐的一句話,叫他忍住了。

  「好東西得放在家裡,才叫人記掛,叫人願意上門來見你是不是?」眉開眼笑的廣平王喝著熱騰騰的牛肉湯,大口吃肉大口吃盡到的麵條兒,哪怕渾身都是大汗淋漓,卻依舊幸福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醇美噴香,尋常的哪有這等美味!

  兒子不懂欣賞,覺得俗氣,看起來是得叫肥仔兒過來,一同共襄盛舉。

  還能靠著肥仔兒,多吃兩碗,簡直一箭雙鵰!

  一邊吃麵條,廣平王殿下一邊都為自己的智慧感動落淚了。

  楚離不知道父親的險惡用心,卻還是想勾搭吞著口水用力點頭的如意,細細地說了綠豆湯的好處。

  雖然自家也有綠豆湯酸梅湯的,不過魏九姑娘總是覺得,美人兒府裡的,更甜美一些。

  伸出胖嘟嘟的手指來與楚離拉鉤兒,一臉認真地約定了回頭一起去吃好吃的,如意心滿意足地滾到了心神不定的阿蘿的身邊,側目見宋雲焱眉目冷靜地坐在一旁,彷彿萬事都在心中,雖然有些怪怪的,卻還是覺得自己能夠信任這個人。

  她在車窗上趴著看了一會兒,就見車邊一個婆子匆匆地進來,在有些慌亂的阿蘿的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指了指一個從翰林院走出來的文弱的書生模樣的青年。

  這青年生得眉目俊秀,溫文書香,看著就是一個讀書人,雖然生得不如如意所見的諸位美青年美少年,也遠遠不如阿蘿的麗色,卻也很可以了。

  阿蘿遠遠地看了那青年一眼,見他穿著七品的官服斯文極了,心裡一鬆,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她不要未來的夫君有什麼顯爵高官,也不需要他是一個多麼出色的人,只要他是個好人,願意對自己好,性情相投能夠安穩度日,只要是個有真心的人就足夠了。

  「跟著他。」見那人對遇見的人都禮貌頷首十分客氣,一個人溜溜躂達地往一旁的街上去了,宋雲焱沉默地看了歡喜的阿蘿一眼,吩咐國公府的馬車暗中跟著,一路跟著到了一處十分簡陋無人的街上,就見那人遲疑了一下,之後推開了一處最裡頭的門走進去。

  宋雲焱看了看阿蘿,抿了抿嘴角,叫人把車停在了牆邊,幾個女孩兒下車,順著那沒有關緊,又叫婆子悄悄撬開了些的大門縫兒往裡頭看去。

  如意從楚離的懷裡爬出來,趴在楚峰的肩頭也探頭探腦看門縫兒裡的人。

  裡頭是一個十分簡單的狹小的院子,院子裡倒是擺放了一些花朵,花紅柳綠的,給這靜靜的院子添了一點生機。那院子的正中,正彼此相擁著一雙相對垂淚,含情脈脈的青年男女。其中一個是阿蘿就要相看的人,另一個卻是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孩兒,這女孩兒頭上不著粉黛,連身上都只是穿著乾淨整齊,不過是尋常布料的衣裳,她仰頭看著抱著自己的人,低聲喚道,「表哥!」

  阿蘿躲在門外,猛地一震。

  宋雲玉默默握住了她的手,正想低聲寬慰幾句,正見自己身邊,楚峰正伸著大手護著自己的頭上,彷彿這破敗之處有什麼會砸落傷了自己。

  阿蘿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默默地聽著裡頭相互詢問起居喜樂之類的話,臉上有些泛白,卻又有些釋然。

  她心裡倒是頗中意這人,只是這人既然有了自己真心喜歡的姑娘,又是在挑明婚事之前,她就不必再與他有什麼瓜葛,對彼此都極好的。

  她不願窺視別人的隱秘,正要招呼姐妹離開,卻叫宋雲焱在一旁拉住了手,她詫異垂頭,就見宋雲焱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黑沉得叫人心裡發疼,彷彿平靜之下,還有許多他沒有說出口的激烈的感情在翻湧。

  阿蘿與宋雲焱從小便很好,心裡有些疑惑,她正要詢問,卻聽見裡頭那兩個人又說起了話兒來,就聽那個女孩兒垂淚哽咽道,「我聽姨母說了,表哥,即將迎娶貴女。」

  這貴女說得大概就是阿蘿了,事關自己,她心裡一動,便側耳傾聽。

  「是。」那青年見對面的表妹默默咬著嘴唇哭了,急忙關切地探身給她擦眼淚,心疼地看著她為自己黯然,許久之後便有些傷感地說道,「母親很喜歡她,說……」他輕聲說道,「娶了她,日後英國公府為我的外家,我便可平步青雲。」

  大丈夫博取功名,誰不是為了平步青雲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入閣拜相名滿天下呢?這書生便輕輕地摸著這女孩兒的臉輕聲道,「是我,辜負了表妹。」

  「表哥。」他們兩個彷彿是真的很要好,這個時候已經彼此抱在了一起,輕聲安慰,這女孩兒蜷縮在他懷裡抽泣道,「原是我這個平民丫頭沒有個出身,不能幫襯表哥,如今表哥有了良緣,我,我為表哥歡喜。」

  她生得不如阿蘿美貌風流,然而卻有一股子渾然天成的小家碧玉的可愛嬌氣,仰頭看著面前的人,她想了想,便苦笑說道,「從前我與表哥之間的情分……」她已經捂臉說不下去了。

  「我只問表哥,心裡是不是還有我?」她哭著問道。

  「我心裡只有你,不管我日後的妻子是誰,心裡,」這青年指了指他的心裡喃喃地說道,「只有你一個,永遠不變!」

  「如此,哪怕是國公府顯赫,我許此身此生再不能分明,卻死都瞑目了。」這女孩兒聽了他的保證臉上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和地說道,「我配不上表哥,我心裡知道。只是除了表哥,我不願嫁給別人。」

  她繞著自己的青絲與詫異的書生的長髮糾纏在了一起,仰頭低低地說道,「我隻嫁給表哥,哪怕……表嫂身份尊貴,不能叫我入門,我也不在乎。」

  「表妹你!」

  「只要表哥願意,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我給表哥生一個孩兒,咱們永遠都不分開。」

  阿蘿聽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青青白白,繼而漲得通紅,本想要撞進門去問一問,卻茫然地不知道自己還質問些什麼。她心裡叫潑了一盆冷水冷得渾身發抖,見那門口兩個人已經抱在了一起,再也不願再看,頓了頓腳便轉身回了車上,努力平復了心情低聲說道,「回去罷。」

  她有什麼立場去呵斥那裡頭的兩個人呢?是那女孩兒甘願做一個外室,還是……那人明明有了心上人,卻還是要迎娶一個不喜歡的,卻門第高貴的妻子?

  她不明白人心都是什麼,卻覺得心裡發冷。

  「姨丈當日問他,並未逼迫他一定要娶我。若他有了心上人,只說給姨丈就是,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如今何必,何必……」她若嫁過去,豈不是叫人當做壞了人家真感情的惡人?

  只怕多少的譴責都要落在她的身上,倒會有不知多少人去可憐這對兒情投意合,卻不能相守的可憐人。

  外室反倒成了為愛犧牲。

  「如今……」宋雲玉遲疑地給阿蘿擦了擦眼角濕潤的淚水,輕輕地說道,「既然咱們知道了是這樣的人,與二叔說了,從此不再與他有瓜葛就是。」

  虧了宋雲焱有了這許多的猜測,不然日後阿蘿若嫁過去,還不定生出什麼來。那個表妹口口聲聲說只做外室就滿足,可是外頭有一個感情極好的表妹在,阿蘿如何與夫君投契?況此事叫宋雲玉說,本就是那男子作孽。

  既要功名利祿,又要青梅竹馬,天底下的好事兒,可是都佔全了。

  「他與咱們沒有關係,全了他們的姻緣就是。」阿蘿不幹拆人姻緣的缺德事兒,擺手說道。

  「只怕,」肥仔兒看了一場短短的好戲,覺得人間百態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只是頓了頓,見阿蘿心情很不快活,便拱了拱她的臉小聲兒說道,「小九兒看得少,可觀那人言行,就算姐姐不嫁給他,他也不會娶那位姑娘的。」

  她看得分明,所有的真愛,都放在了功名之後,這青年勢必是要尋一個身份高的正妻,叫正妻費心費力給自己操持家中,養育子嗣捧著他往上爬,回頭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真愛全了他心中的真感情。

  一個都不能少!

  「或許吧。」阿蘿叫迎面一棍眼下無精打採,美麗的容顏都有些暗淡了,擺著手無奈地說道。

  「表姐如今看見他的為人,就已經足夠。」宋雲焱今日立了大功,卻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看著女孩兒們唉聲歎氣,待阿蘿這口氣歎出來,他方才抱著自己的雙膝看著面前的衣角清清冷冷地說道,「若是嫁給他,一心為他,求著父親二叔提攜他,跟著他輾轉地方吃苦受累,服侍公婆送終,一番苦頭下來,表姐的夫君成了朝中新貴,正要過好日子的時候,你卻發現……」

  發現什麼呢?

  夫君原來另有所愛,因翅膀硬了,大咧咧地把外室表妹迎進來都喚一聲如夫人,原來膝下養著的,疼愛了許多年的孩兒本是外室的,自己的那個早就被偷龍轉鳳抱出去養,三歲而殤,那是一種怎樣痛苦的滋味?

  被人譏諷犯官之後,被人譏笑身份還不如清清白白的如夫人?被當做拆散了人家良緣的橫行貴女?被愛惜極了的孩兒冷冷淡淡地告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若她容了這一切,還是尊貴的尚書夫人,以後會好好兒地孝順她?

  別不識相!

  哭著往英國公府求救?

  可是就算宰了這個男人,她真正的愛子都回不來了。

  辛辛苦苦幾十年,還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樣的人生,叫人怎麼活?或許,只是看著這一家子煙消雲散,都死在自己的手上,滿眼皆空之後,一根白綾自己吊死在了屋裡。

  宋雲焱默默地抓住了自己的腿,眼前彷彿依舊有晃動的裙角與家人的哭聲,許久之後,緩緩地說道,「多了一個外室?」

  他的聲音平靜極了,卻叫阿蘿彷彿聽出了無盡的悲痛來,這種感覺突然從心底傳來,叫她心裡疼得不行,只能默默地抱住了拿小小的手一點一點給自己擦不知從何而來淚水的肥仔兒,抱著她乖乖不動的軟乎乎的小身子,才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許久之後,這股子叫她疼得厲害的心痛方才慢慢退去,她仰著頭吞了眼角的淚水,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在宋雲玉擔心的眼神裡笑著說道,「我沒有那樣脆弱。」

  她大概,是不會容下外室的,那時夫妻反目,她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之事。

  「多謝表弟今日叫我出來。」阿蘿感激宋雲焱心血來潮為自己的突然提醒,見他抬頭看了看自己,便溫柔地說道,「表弟,救了我的命。」

  救了的,是她大概會被這對兒有情人隱瞞得跟傻子一樣的人生,雖然她不知道被隱瞞之後會生出什麼未來,卻知道,一定不會幸福。

  「好好過日子。」宋雲焱累了,閉目靠在車壁上靜靜地說道。

  他才是一個童子,阿蘿便憐惜他在外頭勞累,急忙轉身取了一件薄薄的絲被蓋在他的身上,觸及他的臉時微微一怔,之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那張臉上,濕潤微涼,彷彿是……因她哭了。

  這個弟弟的心裡對自己很上心,阿蘿轉頭就對宋雲玉一笑。

  「這人無恥,小九兒不喜歡。」如意覺得今日見到的這對兒表哥表妹不好,心裡有些悶悶的,卻不知道在沉悶什麼,抱著俯身過來的楚離輕聲說道,「一定要身份高貴,才能嫁給喜歡的人麼?喜歡的人沒有高貴的身份,就能去迎娶別的女子,委屈自己真心喜歡的人麼?」這兩個人的想法她不明白,卻覺得心裡很難過。

  如果有一天……

  「卑劣之人,才行如此卑劣之事,我不恥也。」楚離抱著害怕得渾身亂抖的如意,心裡有些酸澀,眉目冷淡地說道,「我不會如此。」

  他說的十分簡單輕鬆,彷彿漫不經心,可是如意抬頭,看著他依舊美貌傲慢的臉,卻覺得心裡頭有一塊兒,慢慢地變得踏實了。

  也很滿足。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6:21

第87章

  魏九姑娘呆呆地趴在金大腿的懷裡,忍不住咯咯地摀住嘴笑了兩聲。

  「蠢!」一根修長的手指點在了她的大腦殼兒上,點得肥仔兒往後一仰,卻叫楚離被護住,捂著嘴偷笑。

  不知這肥仔兒又在自己偷著樂什麼,楚離卻覺得愉悅,摸著她的頭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至於悲傷春秋被重重地捅了一刀,心靈受到了極大創傷的阿蘿姑娘……廣平王世子堅定地認為這姑娘跟自己沒有多少關係,眼下也不必說什麼安慰的話。

  來前充滿了好奇,只是見過了一把人間真愛甘做外室糊弄正室,叫人家裡外不是人的絕世愛情之後,至少如意是覺得自己再也不相信人類了。

  眼下雖然有些不舒坦,卻還是一同回了英國公的府中,就見此時英國公府門外,一個秀美清麗的少年正帶著溫潤的笑容立在一匹白馬上,英國公板著臉嘴角跟被欠了八百吊似的,看著眼前的美少年溫柔地摸著面前沒有一根雜毛,美麗得叫人炫目的白馬。

  國公大人親手養大的馬!

  便宜了賊子魏國公的兒子!

  天理何在?!

  英國公心裡翻滾著不知多少的鬱悶,又見自家那匹總是很暴躁的白馬眼下一臉好色地拱在魏燕青的身邊,十分慇勤地踢著蹄子就預備跟美少年走了,完全沒有想過身後養它到大的英國公大人的抑鬱的心情,英國公心裡冷哼了一聲。

  見魏燕青與自己深深行禮,感激贈馬之情,他努力不要上前抽這見色忘義的白馬冷淡地說道,「不必客氣。」英國公太夫人覺得魏燕青極好,已經預備好好兒給他收拾行頭,爭取不要辜負了在陛下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英國公雖然與魏三交好,卻極度厭惡魏國公,哪怕知道魏燕青無辜,卻還是喜歡不起來。

  當然,護著是一定要護著的,只是國公大人的心,卻是沒法兒改變的。

  「你家那個八姑娘。」英國公見遠遠的家裡的女孩兒回來了,見魏燕青好奇地看著自己,沉默了一會兒,一拍手,就見後頭有慇勤的小廝上前,手上托著一隻小小軟軟的小黑狗兒來,看那模樣兒,該是才斷奶。

  魏燕青低頭就見這毛茸茸的小狗兒身上的毛柔軟順滑,睜著一雙懵懂的黑亮的眼睛歪著頭看著他,彷彿有些不明白,卻乖乖的不叫不咬人,大抵是才出生覺得冷,它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嗚咽著往魏燕青的手裡拱。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的手心兒拱來拱去。

  這一瞬間,魏燕青彷彿看見了自家的肥仔兒,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才撿來,帶給你家八姑娘玩兒。」英國公沉默了一會兒,見魏燕青詫異地抬頭看自己,想了想便板著臉說道,「她喜歡什麼,你與我說。」

  英國公太夫人難得十分喜愛如玉,況每每說起如玉在魏國公府爹不疼娘不愛的,空有個嫡女的名頭兒卻並不快活,雖然英國公不大樂意叫賊子的閨女給自己做兒媳婦兒,卻還是將母親的話記在了心裡。

  這小狗兒他撿來本是要給宋雲焱養著玩兒的,只是聽兒子的意思要給如玉養著,英國公也並不覺得不妥,此時見魏燕青秀美清雋的臉上露出感激,他冷哼了一聲,抱臂冷聲道,「小丫頭片子沒個玩伴,好好兒養著罷。」

  「多謝您。」魏燕青雖然與如玉不親近,卻很感激英國公對如玉的照拂。

  英國公隻擺了擺手,看著這狗仔兒趴在了魏燕青的懷裡打滾兒,十分快活的樣子,也覺得有點兒眼熟。

  遠處的車停下,一只穿著小紅衣裳的肥仔兒嘻嘻哈哈地滾出來,趴在車邊對他歪頭叼著胖手指看著。

  英國公手癢癢了一下,上前伸手就捅了捅這肥仔兒的額頭,見她咯咯地抱著自己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叫,回頭看了看那狗仔兒。

  怨不得覺得眼熟。

  「回頭與你父親說,許久沒有一同飲茶,我十分想念他。」英國公緩和了臉,對好朋友的閨女難得耐心地說道。

  「父親,也想您,想您想得天兒都黯淡了。」肥仔兒想到天天跟徐氏膩在一起,整日家親親蹭蹭完全不想到對肥仔兒造成多大心靈傷害的夫妻倆,又想到徐氏最近不管白天還是夜晚都滿面春色越發容色鮮艷,顯然最近魏三的愛情很滋潤她,便急忙撅著小屁股與英國公歎氣說道,「竟是恨不能朝夕相見……」

  她見英國公傾身聽自己說話,便慢條斯理地說道,「父親,也想與國公喝茶。」

  她家風流俊美的爹去與英國公對月喝茶,魏九姑娘就能與親娘同睡,不會被攆出臥房了。

  「如此,很好。」英國公決定回頭就與魏三一同玩耍,順便說一說彼此之間相互掛懷的心情,心裡滿意了,摸了摸如意揚起的小腦袋。

  「今日再三叨擾,咱們該告辭了。」魏燕青還要回府與老太太報喜,因此不能在此多逗留,且英國公府還有禹王妃坐鎮,他並不擔心失禮,恭敬與英國公拜別,他回頭就把如意從車上抱起來,在挑起了淡青色如同一團雲朵的輕紗車簾,隱在這團幽霧之中只露出了半邊艷麗的面容的美少年冰冷的目光裡柔聲說道,「九妹妹也該與表哥道別,咱們,」他垂頭,看著仰頭對自己咧嘴笑的妹妹輕聲道,「回家去。」

  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妹妹衣襟前壓著的大大的金項圈上,目光清幽。

  他從前就覺得這項圈眼熟得厲害,只是從未想過別的,只是看著這金項圈,再看看妹妹脖子後頭的鮮紅的牙印兒,魏國公世子陡然覺得渾身一涼。

  「回家去。」如意抱著堂兄的脖子,偷偷捏了捏與自己爭奪美人堂兄懷抱的狗仔兒的小爪子,眉開眼笑地說道。

  這一回楚離並沒有阻止,由著魏燕青抱著肥仔兒與狗仔兒揚長而去。

  他靠在輕紗之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投在了不遠處正與英國公告狀的宋雲玉姐弟的身上,見彷彿是知道竟然有人心中藏奸算計英國公府的親事,英國公已然露出了怒容,他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轉到了正襟危坐,身姿筆挺就跟在軍中一般肅然的楚峰的身上。

  見這個兄長心裡喜歡極了宋雲玉,卻只在後頭偷偷兒地看著她,楚離不由不快道,「二哥太看得起這丫頭。」

  「她如今過得好,我就滿足了。」楚峰心思粗狂,對弟弟的冷嘲熱諷都不在意的,低聲說道,「這樣,或許就很好。」

  「見了今日這小人,二哥竟還敢叫她嫁給別人。」楚離漫不經心地掐了一些點心在手裡,卻覺得心裡一空,眼前少了一隻嘻嘻哈哈張嘴等待投喂的肥仔兒,他心裡有些鬱悶,把點心丟在車外拿潔白的素帕一根一根仔細地擦著自己潔白的指尖兒,頭也不抬地說道,「二哥不怕她所嫁非人?」

  當然,宋雲玉嫁給誰與廣平王世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只是看不過兄長為一個女人日日黯然。

  不過是一個女人。

  「英國公疼她,不會叫她吃苦。」楚峰搖搖頭,卻想到宋雲玉若是如阿蘿一般受到了欺騙與傷害,就覺得心裡疼得厲害。

  「知人知面不知心。」楚離冷笑了一聲。

  「就算她所嫁非人,也不怕。」見弟弟眉目冷淡,楚峰握了握自己粗糙的手,方才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地說道,「她若嫁人,此生幸福,我就祝她一生順遂再無波瀾。若她……」

  他堅毅的臉上露出執著來,看著抬頭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美貌不熟女子的弟弟,指了指自己說道,「若她被人辜負,也不必擔心,總有我在後頭等著她,護著她,不管發生什麼,哪怕她千夫所指,我也隻喜歡她一個。」

  他本是英武強壯的青年,生而帶著十分的勇毅強悍,卻因說起了心裡的女子,眼角眉梢的堅定都軟化了下來,生出與平日不同的歡喜來。

  楚離看了這愚蠢的兄長片刻,收回了目光冷淡地說道,「我與二哥不同,喜歡的,就一定要搶到手裡。」

  楚峰這種心上人喜歡什麼都好只要幸福,哪怕陪伴的不是他,實在不是廣平王世子的菜。

  世子大人更崇尚的,是喜歡最好,不喜歡,巧取豪奪也得叫她變成喜歡的普遍的十分之人渣的理念。

  用肥仔兒的話說,叫霸道王爺范兒!

  「我不在京中,你,你多看顧她。」楚峰不在意弟弟心裡的想法,抓著頭說道。

  「沒有時間。」楚離斷然拒絕,嗤笑了一聲,一根修長潔白的手指點在了殷紅的薄唇上,帶著十分危險地冷冷地說道,「宰了她倒是更合適些。」

  宋雲玉無時無刻不在勾搭他家的肥仔兒,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世子大人的底線,沒準兒一個忍不住他就弄死她了。楚離的手指劃過薄唇,難得輕佻地挑起了呆呆看著自己,沒有反應過來的兄長那張英武的臉,帶著白梅香氣的呼吸噴在兄長的鼻端。

  「二哥看好她,不然,只怕她要紅顏薄命。」他嘴角的笑容險惡陰暗,卻帶著無法言說的魔魅。

  「知,知道了。」弟弟可不愛開玩笑,禹王府二公子默默地抖了抖,決定求助自家十分善良的大哥。

  正陪著禹王妃在裡頭與英國公太夫人含笑說話的禹王世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知道就好。」楚離收回手指,看著遠遠地跟著姐姐走路的宋雲焱的目光,卻若有所思。

  這個小子……

  如意不知道英國公已經大怒,預備當眾要給阿蘿差點兒嫁了的那人沒臉,順便看看誰家敢冒著得罪英國公的風險嫁個體面閨女給這小子,此時窩在魏燕青的懷裡聽他說了今日在宮中與文帝面前的對答,聽得睏倦極了,抱著他小聲兒說道,「大表哥說邊關傳了信兒過來,韋妃有孕了。」

  她感覺到魏燕青手臂僵硬,便抱著他的脖子低聲說道,「她是個無恥的人,就算有孕,日後也要遭報應。」

  「你呀。」魏燕青瞇了瞇眼,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溫聲道,「不要再參合這些,移了性情怎麼辦?」

  「小九兒也不想天天記著這個了。」如意包子臉慢慢地打了一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是天大的喜訊,大伯父聽了一定很高興。」

  心裡的白月光有孕了,孩兒他爹不是你,這心裡的滋味兒如何呢?

  魏九姑娘特別希望自家辜負了很多人的大伯父嘗嘗這滋味兒,搖頭晃腦地說道,「聽說韋妃能為禹王殿下誕育……」她偏頭想了想便說道,「愛情的結晶,喜極而泣。」

  韋妃與禹王殿下是真愛了,跟魏國公大人是什麼呢?

  自己想去罷!

  「再不要想這些,聽到沒有?」能在魏國公的心裡捅一刀,魏燕青自然很願意,只是卻不願小小的妹妹為了自己費神,笑吟吟把懷裡的狗仔兒塞進妹妹的胖爪子裡,他摸著如意的頭目光溫柔地說道,「咱們的小九兒,只要開心,快樂,無憂無慮,大哥哥就歡喜了。」

  他只覺得自己身上傳來一股子很大的力氣,竟是叫如意撲到了自己的懷裡,便笑瞇瞇地順了順妹妹的小身子。

  「最喜歡大哥哥了。」如意嗅著美人堂兄身上的隱隱的青竹香氣,小聲兒說道。

  「比喜歡阿離表哥還喜歡?」魏燕青笑容不變,目光閃爍地問道。

  「不一樣。」如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蜷縮在兄長的懷裡許久,板著手指頭想了想方才說道,「喜歡大哥哥,希望大哥哥每天都幸福歡喜。喜歡表哥,」她歪頭有些茫然地說道,「有小九兒在,表哥怎麼會不歡喜呢?看到表哥,」她抓了抓包包頭齜牙咧嘴,顯然這個問題的深度叫肥仔兒十分為難,慢慢地說道,「小九兒心裡開心,還踏實。表哥永遠都不會傷害小九!」

  她最後握著手很認真很篤定地說道。

  「這麼相信他?」魏燕青看著妹妹清澈的眼睛,心裡一歎,柔聲問道。

  「相信!」如意毫不猶豫,用連自己都詫異的速度點頭說道。

  她自己說完,也是一待,顯然沒有想到楚離在自己的心裡是這樣的份量。

  「知道了。」魏燕青摸摸妹妹的小腦袋瓜兒,拎起來這肥仔兒脖子上的寶光璀璨的金項圈含笑問道,「你戴著這個在王府往來,姨母表哥他們說了什麼沒有?廣平王殿下與王妃呢?」

  如意覺得這問題有些怪,垂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打造精美金光燦爛的金項圈,一臉茫然地說道,「打這個用了好多金子……表哥擔心王爺與王妃心疼金子?」

  「沒有說過?」秀美的少年見肥仔兒搖頭,便微微笑了,目光幽深。

  廣平王府幾代獨苗兒,特別打造的暗藏無數吉祥花紋與符?的金項圈兒,只會戴在歷代王府世子的脖子上。

  楚離幼時一戴就是許多年,有些身份與廣平王府相交往來的勳貴世家,都該見過。

  如今掛在了肥仔兒的脖子上是幾個意思?

  有主,勿擾?!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7:06

第88章

  「大哥哥?」

  「無事,別擔心,有大哥哥在呢。」魏燕青摸了摸歪頭看自己的妹妹的頭,面上擎著溫柔的笑容輕輕的說道。

  他本就是一個最溫柔的人,眼下笑容醇美,叫魏九姑娘頓時不記得什麼問題了,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癡癡地看著美人兒。

  一隻小黑狗兒嗷嗚了一聲,趴在肥仔兒的懷裡,也看著美人兒,尾巴搖得厲害。

  簡直通殺!

  見胖糰子抱著小奶狗兒,兩個都呆呆地看著自己垂涎三尺,魏國公世子顯然被取悅了,笑著摸了摸兩個的頭。

  肥仔兒與狗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享受了一下這溫柔的愛撫,兄妹兩個就一同回了魏國公府。魏國公府眼下已經喜氣洋洋一片,顯然是禹王妃已經把魏燕青入宮得文帝青眼之事告知了府中,本就因魏燕青被召喚到了御前十分歡喜,如今聽魏燕青得了帝王的喜愛,收到了御前行走,簡直要普天同慶!

  至少魏燕青抱著妹妹到了老太太面前,就見本有些疲倦的老太太欣慰地看著自己,連聲笑道,「這才是雙喜臨門!」

  如月要成親,魏燕青又有了大好的前程,這不是雙喜臨門是什麼呢?

  其實叫如意說,張氏去跪經還算一喜,不過這話不好說,也跟著咯咯兒地笑。

  「咱們家大哥兒何等人才,誰不說一句少年才俊呢?」二太太懷裡抱著呼呼大睡的十姑娘如薇,見老太太面帶笑意緩緩點頭,顯然很愛聽這話,便拍著懷裡的嬰孩兒柔聲說道,「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兒,咱們國公府,日後真是蒸蒸日上。」

  她並不嫉妒魏燕青的順遂,而是真心感到歡喜。畢竟魏燕青是個十分有愛的兄長,只要魏燕青日後前程似錦,總是會照拂下頭兩個弟弟。

  魏家四個小輩的公子,魏四那個是公主子,身份尊貴,日後必然繁花似錦。魏燕青不必說,以後整個兒國公府都是他的。只有二房的兩個哥兒,雖然也十分出息,卻還是要指望魏燕青的提攜的。

  這兩個是二太太的親兒子,怎麼會不放在心上擔心呢?

  「都是九妹妹的功勞。」魏燕青抿唇一笑,摸著懷裡仰著頭哼哼的肥仔兒的小腦袋與老太太輕輕地說道,「九妹妹在御前讚我,陛下心裡好奇,方才叫我進宮。」

  文帝叫他進宮的時候把老太太擔心壞了,恐長孫年少莽撞叫帝王不喜,離開之前拉著魏燕青循循善誘。想到老太太的真切的擔心,魏燕青眼裡有些酸澀,走到老太太的身邊低聲說道,「叫老太太為孫兒掛懷了。」

  「只要你們都好,平平安安的,算得了什麼?」老太太卻很歡喜,又問道,「去了英國公府?」

  魏燕青便點頭把自己在英國公府如何感謝之事說了,老太太滿意地頷首道,「如此才對,人家一心為了你,不好理所當然。」

  魏燕青又點了頭,將如意放在了老太太的身邊,自己坐在了老太太的身邊笑著說了自己之後想要如何行事。

  如意滾在老太太身後的榻上,因張氏走了,因此就覺得這日子過得鬆快極了,把個小黑狗丟在榻上拿小爪子摁著,仰頭對也坐在榻上努力板著臉仰頭不看自己的如玉討好地說道,「八姐姐,八姐姐來看!小狗兒!」她把毛茸茸一團的小奶狗兒推到哼了一聲,斜眼看自己的如玉的面前,見她臉色有些黯淡,顯然是因張氏離去多少心裡有些難受,又從懷裡摸出一把蜜餞來。

  「甜甜嘴兒。」她討好地說道。

  「你一天天不著家,往哪兒野去了?!」如玉迎著妹妹慇勤的大眼睛,見那小奶狗滾到自己面前,蠢蠢地拿黑眼睛看著自己,還拚命甩尾巴,便哼了一聲。

  「八姐姐想小九兒了麼?」魏九姑娘很厚臉皮地問道。

  「才不想你呢!」八姑娘臉上頓時紅了,氣勢洶洶地搶了妹妹手裡的蜜餞,做惡霸狀敲了妹妹的大腦門兒一記,方才垂頭看著哼哼唧唧的小黑狗問道,「這蠢蠢的是什麼?」

  她一邊嫌棄地問,一邊分了蜜餞給這小狗兒,看它甩著尾巴嗷嗚叫了一聲開開心心吃了,卻因牙沒長全吃得有些艱難,遲疑了一下,她看了看這個就算吃不動還捨不得把好吃的吐出來的饞嘴的小狗兒,轉身叫身邊服侍的大丫頭去取一碗牛乳來。

  「又是廣平王世子給你玩兒的?」彷彿是聽明白了八姑娘這是給自己好吃的,小奶狗兒開心地就拿毛茸茸的小腦袋拚命拱如玉的手,後者被拱得手心兒癢癢的,忍不住摸了摸,之後一個激靈,轉頭一臉冷艷地說道,「怎麼這麼小?還……」

  她才要表現一下嫌棄,就見對面妹妹捂著嘴看著自己笑,正要臉紅,就看這妹妹開開心心地撲過來,嘿嘿地說道,「不是給我的,是給八姐姐的。」

  小奶狗兒覺得撲倒這個遊戲挺有趣兒,也跟著肥仔兒一起撲了過來,趴在仰頭就翻倒的八姑娘的懷裡,驕傲地叫了一聲兒。

  魏八姑娘奄奄一息,差點兒被壓倒再也起不來,頓時艱難地罵道,「肥成這樣兒,滾下去!」

  「英國公送給姐姐的,說給姐姐玩兒,開心。」魏九姑娘才不管這個呢,蹭了蹭姐姐的臉,抓過了狗仔兒來與姐姐獻寶。

  正在拚命掙扎的如玉一怔,不由問道,「英國公?」

  「可記掛八姐姐。」如意迎著如玉有些複雜的眼睛,扭著小身子十分得意地說道,「八姐姐可招人喜歡,自己都不知道!」

  宋雲焱看不見如玉,都不跟她說話,那種除了如玉誰都不想說話的樣子,也真是挺好看的。

  「怎麼會想到我?」如玉有些怔忡地看著身上一起衝著自己搖尾巴的妹妹與狗仔兒,心裡有些酸澀,有些歡喜,又有說不出來的踏實,輕輕地說道,「我……」

  她的脾氣不好,又傲慢,並不是個討喜的小姑娘,至少她心裡知道,自己是不如妹妹討人喜歡的。只是英國公府為什麼對她這樣和氣呢?想著她,對她露出善意,叫她心裡甚至有一點點別的想法。

  「九丫頭不是說了,記掛你。」老太太聽得歡喜,知道這是英國公府與自己做出這樣的姿態,就是把如玉如珠如寶,日後嫁過來也要好好兒愛惜的意思,心裡一鬆,便與如玉笑著說道,「回頭你往英國公府去道個謝,至少也得承情是不是?」見如玉遲疑了一下點頭,她目光便慈愛起來,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咱們家的姑娘,再沒有更好的,八丫頭也極好。」

  「極好。」一隻肥仔兒咿咿呀呀地叫道。

  「嗷嗚!」狗仔兒也在叫。

  「蠢。」如玉的眼睛有些酸澀,在榻上翻了一個身,一雙小胳膊卻把軟乎乎的肥仔兒與狗仔兒一起摟在懷裡,哼哼地說道,「不看著,都要被賣掉!」

  「賣掉!」魏九姑娘還開心地叫。

  魏燕青彎著一雙明媚的眼睛看著早就把自己賣掉的肥仔兒又不自覺地傻開心,無奈地笑了一聲,見二太太懷裡的如薇,目光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二嬸費心了。」

  張氏跪經去了,臨走前哭著喊著什麼不要與如薇分離,只是老太太的意思,既然是去跪經,怎麼能叫如薇去吃苦呢?不如留在家裡,老太太養下好幾個孫女兒,想必不會養壞了如薇是不是?爭執了一番,到底留下了十姑娘。

  張氏哭哭啼啼地走了,然老太太年紀也大了,難免力不從心,餘下的女眷裡,徐氏還跟小姑娘似的,眼下還沒心沒肺側坐在嫂子身邊捅十姑娘的小肚子,捅得呼呼睡得香甜的十姑娘不耐煩地踢自己的小腿兒,哪裡是能照顧人的呢?二太太雖然與張氏不睦,不過對能吃能睡的如薇十分喜歡,與老太太說了,素日裡的照顧便接到了自己的手裡,每日都帶著如薇到處走。

  晚上就抱到二房去。

  「這算什麼辛苦,十丫頭乖得很。」如薇確實不像尋常的嬰孩兒整日家哭哭叫叫的,反倒十分乖巧,還喜歡粘人,比只知道在外頭瘋玩兒的如馨強出八條街,二太太倒覺得多了個閨女似的。

  她垂頭看看在錦繡襁褓之中睡得正香,胖嘟嘟的小爪子抱著自己的衣襟兒不放的如薇,眼角便柔軟了起來。

  她的閨女如馨性子跳脫,總是到處玩兒,反倒不如如薇乖巧可愛。

  「若不是有你嬸子,我這一把老骨頭只怕是不成的了。」老太太能養大如意已經很不容易,她年紀也大了,照顧不了日夜都不知什麼時候要人照顧的嬰孩兒,見二太太柔和地一笑,便笑著說道,「我叫人收拾了幾匹料子,已經叫人送到你房裡,做衣裳罷。」

  二太太拿自己的分例來養如薇,樣樣兒都是最好的,不合心意的還要用自己的私房,老太太便有些不落忍。

  「怎好要老太太的好東西?」二太太急忙笑道。

  「我心裡的意思,你大哥大嫂本就應該給你!你幫他們帶著十丫頭,叫他們省心,謝你還謝不過來!」

  二太太堅持推辭不肯要,然而老太太卻不能叫她吃虧,正說這話就見魏國公帶著魏三一同進來,目光落在這兩個兒子身上一瞬,老太太收回目光與二太太緩緩地說道,「自己生的自己都不養,叫人幫著帶了,莫非還覺得理所當然?就憑你愛惜十丫頭,金山銀山都該給你!」

  「母親。」魏國公與魏三給老太太行禮,正聽到這句,魏國公便看了如薇一眼。

  不過是個閨女,且看不出前程如何,魏國公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緩緩地說道,「弟妹辛苦,府中東西隨意取用,十丫頭請弟妹多費心。」

  東西隨便用隨便花無所謂,不要叫小鬼在國公大人面前礙眼,叫國公大人操心就是大善。

  國公的意思二太太明白了,可是看著他竟然能漠然地說出這樣的話,忍不住用手蓋在其實也聽不明白的如薇的耳朵上,心裡歎息了一聲。

  從她開始養育如薇,就再也沒有留過手指甲兒,在身上熏過香,連脂粉都少了許多,恐傷了如薇小小的孩子。

  她一個隔房的都如此,然而做爹的,卻……

  抱著如薇的手緊了緊,二太太看向魏國公的目光卻充滿了感激地說道,「多謝大哥!」等著罷!既然魏國公的主子都說隨便用不要客氣,日後,她叫如薇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隨意敗家,才滿足了魏國公這一番慈父的心腸呢!

  魏國公對如薇沒有什麼興趣,又不是兒子,也不是自己心愛大的女子誕育,見二太太願意接受便不再關心,抬頭看了老太太身邊芝蘭玉樹一般清美雋麗,仿若集合了天地秀色一般的美少年一眼。

  他想到這些日子在朝中英國公每每奔走意圖要給魏燕青尋一個體面又清貴的差事,比他做親爹的都積極,心裡不由對在外裝可憐的魏燕青生出幾分不耐,皺眉道,「我聽說陛下喚你在御前,你若無德,便不要去,不然倒叫魏國公府蒙羞。」

  「阿青這般人才若還叫人蒙羞,朝中人家都得去上吊了。」魏三飛快地皺了皺眉,之後眉目舒展了起來,拿泥金扇子抵在唇上一笑。

  「他會什麼!」魏國公對魏燕青充滿了警惕,便沉聲說道。

  「都是歷練出來的,咱們當年初入朝,不也是青澀懵懂?」又不是生而知之,誰能一上來就十分老練呢?

  魏三卻為魏燕青十分歡喜,桃花眼裡波光瀲灩地說道,「就算有什麼差池,不是有咱們做長輩的麼。」

  「我還年輕,日後還需父親與三叔提點。」魏燕青見魏國公精明英俊的臉上隱隱露出不喜,心中卻沒有半分動容,緩了緩,便柔聲說道,「我在御前還聽說了一件事兒,彷彿是聽說姨丈身邊的一個側妃韋氏有孕,這韋妃喜極而泣,彷彿還說什麼能為姨丈生下子嗣是她乞求滿天神佛修下的福祉,姨丈是她一生愛慕的人,她說如今能有子嗣,已經人生無憾,再也不後悔陪伴姨丈一場。」

  這些話韋氏當然說過,禹王妃全都與魏燕青說了。

  如意正陪著姐姐摸小狗仔,看它吧嗒吧嗒喝牛乳,聽見這話,急忙偷偷兒去看身子一晃的魏國公。

  魏國公看似平靜,然而面上蒼白到了極點,一雙大手死死握緊,青筋畢露。

  「韋氏倒是與禹王殿下情深。」老太太便皺眉說道。

  「姨母也被感動,說能叫姨丈納了這韋氏,還能兩情相悅,也不枉當年的成全。」魏燕青柔聲說道。

  魏國公閉了閉眼,想到韋氏有孕,雖然應該在心裡歡喜,卻不知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兒。

  他知道女子若無子,就不能站穩腳跟,可是知道她真的有了別人的子嗣,他就覺得心裡叫人重重地捅了一刀。

  疼得後背心兒都是麻木了。

  「書房還有事,兒子先走了。」魏國公渾身氣血都在翻湧,喉間一股子腥甜血氣,見老太太微微頷首,便沉沉說道。

  他匆匆踉蹌地走到了房外,繞過了遊廊走到了無人之處停下,看著眼前盛放的繁花似錦,想到前些時候才見她的如花的容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一股溫熱的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來,痛徹心扉。

  她竟然真的那樣愛慕禹王,一直不肯放棄,一定要給他生一個孩子!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7:39

第89章

  魏國公匆匆而走,如意就知道大伯父心裡受到了很大的創傷。

  心上人有孕了,孩兒他爹不是我,這種悲傷的感情誰能懂?

  男兒有血不輕嘔,只因未到傷心處呀。

  太慘了……

  沒有良心地同情了一下可憐的魏國公,魏九姑娘便滾去與姐姐們一同玩耍。

  眼下幾個女孩兒也十分忙碌。

  不說西城侯府因對如月十分重視,因此這親事從初春一直籌備到了盛夏,就是老太太也十分看重,畢竟西城侯府如今今非昔比,已經是朝中紅人兒,不再是之前那個光有爵位要啥啥沒有的空頭侯府了。

  雖然如月是小兒媳不必管家,然而至少也該知道一些,至少也得能經營顏寧院子裡的大事小事。老太太把琴棋書畫這些眼下沒用的功課都停了,叫了幾個女孩兒到了自己的面前來叮囑如何看賬本子等等,教導了很久,方才由著幾個女孩兒自己如何行事,自己在一旁看著提點。

  這一教導就又是半個多月,待如月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方才滿足。

  她又出了兩個在自己身邊十分忠心精明的婆子隨如月陪嫁。

  如意也學了一些,覺得自己開了眼界。

  她眼下正歪歪扭扭地坐在如月的懷裡,巴巴兒地看如月的嫁妝單子,就見上頭琳琅滿目的,便好奇地問道,「這麼多,大伯父給四姐姐添了麼?」

  心上人有孕對國公大人造成的傷害真是太大了,眼下魏國公大人正沉迷酒色,妄圖忘記痛徹心扉負心的感情。

  「添了些,父親的意思,叫我體面些。」魏國公的原話是叫如月嫁過去就做一個大方的兒媳婦兒,拉攏妯娌討好公婆,如果能叫西城侯最喜歡她這個兒媳婦兒,言聽計從那就太好了。

  只是四姑娘覺得這麼個要求做不到哇!除非鬼迷心竅,不然一個公公,憑什麼對小兒媳婦兒言聽計從呢?她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應了父親對自己的期盼,騙……收下了滿意之後父親慷慨給的嫁妝,果然覺得很划算。

  尺高的白玉馬,丈高的珊瑚樹,寶石盆景寶光璀璨,她父親不愧是國公,私房還真是很豐富。

  「九妹妹喜歡什麼?」如月側目看了看一旁桌上的點心盤子,就見上頭是熟悉的點心,出自西城侯府的,便笑問道。

  「我只說四姐姐喜歡芙蓉卷,三公子就天天送芙蓉卷,看著就飽了。」都不換樣兒,吃多了會嘔吐的,魏九姑娘嚴肅地譴責了一下未來姐夫的這很不仁義的做法,見如月笑容瀲灩地笑了,便撅著小屁股巴巴兒地說道,「三公子傻傻的,以後四姐姐嫁給他,一定不要叫他看話本子,看多傷身呀。」

  見如月垂頭默默地看著自己,她歪頭想了想,揮著胖爪子咯咯地說道,「多不英俊。」

  打從肥仔兒指出雪中寒梅之後,顏三公子就再也不肯見熊姑娘們了,如月深深地同情了一下,柔聲道,「以後叫他每天都很英俊,是不是?」

  「四姐姐知我!」

  如意拍了拍胖爪子,從如月的懷裡爬下來,之後低聲說道,「五姐姐……四姐姐以後不要再心軟。」

  「姐姐知道。」如月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是叫妹妹擔心的人,面上露出了柔軟的笑容,俯身親了妹妹的胖臉蛋兒一下,彎起眼睛笑著說道,「親親。」

  她難得有孩子氣與自己玩笑的時候,魏九姑娘捂著軟乎乎的胖臉蛋兒,頓時就驚呆了。

  半晌過後,賊兮兮地看了看笑容秀美的姐姐,肥仔兒搖著尾巴就撲了上去,撅著嘴巴往姐姐的臉上拱。

  姐妹倆嬉鬧成了一團自然其樂融融叫人見之開懷,然而此時尚書府中,陳夫人看著眼前一臉頹敗的蘇尚書,雙腿一軟踉蹌地倒在了座位裡,看著雖然到了中年卻依舊十分英俊的蘇尚書,她張了張嘴兒,想要說些什麼,卻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很久之後方才顫抖地問道,「你說,陛下說准查了?」

  這段時間彈劾蘇尚書的折子一直都很多,可是卻都被留中不發。蘇尚書心裡雖然忐忑,然而因到底被帝王信任,倒也有驚無險。

  然而今日御史的折子上去,文帝竟然允許徹查,就算是真是完了。

  蘇尚書知道自己若事發只怕是死定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陳夫人眼前一陣發黑,一張嘴兒,眼淚就落下來了,哽咽地說道,「孩子們可怎麼辦?」

  蘇尚書罪過大了,至少也是個充軍,她也不定是個什麼下場,哪怕是這樣,她既然嫁給他,夫妻一體,生死也願意留在他身邊從不後悔。可是她能夠隨著他一同過遭罪的日子,幾個懵懂兒女何其無辜?難道也要因父親的敗落,落得個跌落泥土的下場?她想到兒女們要吃苦,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陛下待我還有幾分情分,我,總是能求陛下饒了孩子們。」蘇尚書也真是沒有辦法兒了,歎氣說道。

  赫赫揚揚風光無限的尚書府,敗落起來,原來不過是一瞬的事兒。

  「不要再去求國公府。我算是看明白了,這麼個庶女,統沒叫人放在眼裡!」說起這個蘇尚書就有氣,當日聽說魏國公幾個庶女都養在老太太的面前,可見寵愛,因此便顧不得是個庶出急匆匆娶進門來,誰知道庶出裡還有得寵與不得寵的,得寵的那個嫁去給聲勢日益厚重的西城侯府,萬般寵愛,不得寵的這個生死隨意,跟丟個沒用的玩意兒一樣丟給了尚書府!

  嫁給他的嫡子!

  欺人太甚!

  「別提她這個晦氣的人!」陳夫人再溫和,卻也是個重規矩的人,聽說蘇懷與自己說如畫萬般的心機奪了姐姐的親事嫁進來,頓時就不快道,「我真是瞎了眼,竟然還憐惜她!」

  「這丫頭,壞我大事!」若一開始是魏國公府得寵的四姑娘嫁進來,今日這事兒只要魏國公一句話就能遮掩,哪裡這樣艱難呢?

  如畫不亞於蘇尚書的擋路石,聽見她的名字,蘇尚書就覺得晦氣。

  尚書大人覺得晦氣不愛見她,然而此時如畫已經披頭散髮地撞開了外頭攔著自己的婆子媳婦兒的,一臉淚痕地衝了進來,眼見蘇尚書與陳夫人都在,如畫眼裡噴淚上前就跪在了陳夫人的腳下,仰頭抱著陳夫人的腿流淚叫道,「母親!母親我錯了!您饒了我這一回,叫夫君回來罷!」

  當日知道是她從中作梗沒有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蘇懷恨如畫恨得咬牙切齒,從此再也不肯與如畫同房。

  他房中還有好幾個通房丫頭,有幾個還是祖母賜的,當日如畫都喝了茶善待的,眼見如畫失勢,頓時都上來踩一腳。

  陳夫人也就罷了,厭惡如畫卻也不過是不肯見她,然而蘇懷的祖母卻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老太太,早就覺得孫兒委屈娶了一個沒用庸碌的庶女,眼見如今如畫在陳夫人與蘇懷的面前失寵,雖然並不知道緣故,卻膽子大了起來。

  因是府中最大的長輩,蘇家老太便對如畫苛待了起來,晨昏定寢地叫如畫在自己面前站著服侍,又要給捶腿又是要扇扇,一口水都不給喝。

  如畫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雖在娘家的時候也給老太太打扇,只是老太太心疼她,不過是扇兩下就擱開去,還得一個純孝的美名兒。

  只是這樣的抱怨回去與好容易見一面的蘇懷聽了,當頭就迎來了呵斥。

  孝順祖母還要抱怨,如此不孝沒有良心,休了也是有的!

  見無人給如畫做主,蘇家老太便越發變本加厲,又想著尋一個體面些的二房來給孫子,哪怕是窮門小戶出身,可一定得是正頭夫妻生出來的閨女。

  她看不起如畫的庶出,覺得這是侮辱了尚書府的血脈。

  陳夫人滿心都是要被抄家的大事,心裡亂糟糟的,哪裡還有時間理會小兒女房中事?見如畫在自己的面前哭得心都煩悶,她頓時就惱了,只是她到底是個和氣慣了的人,說不出刻薄的話,便呵斥道,「沒有規矩!這是做什麼呢?!還不出去!」

  如畫身上衣裳都歪歪斜斜的,再也沒有之前的盛裝精緻。她看著邋遢,灰塵都滿臉,半點兒都沒有了勳貴之女的嬌俏,蓬頭垢面的,陳夫人便越發不喜說道,「你這個樣子,懷兒怎麼回來見你!」

  雖然是呵斥,卻也是提點。

  蘇懷是青澀少年,哪怕叫如畫算計了一把,然而只要如畫生得好,柔順些,石頭總有被焐熱的那一天是不是?

  那得乾乾淨淨,慇勤小意,而不是眼下這麼一副灰裡爬出來的樣子呀!

  就這麼個樣子,叫人怎麼喜歡?!

  「不是我,是祖母!」如畫見陳夫人不喜自己如此,急忙哭著說道,「祖母說病了,叫我煎藥,可是小廚房裡連木材都沒有,還是我親手劈柴……」她伸出一雙本十分嬌嫩,如今全是鮮紅木刺的手哭著說道,「水也沒有,我親手提了來的,想給祖母煎藥,可是,可是……」

  那些木材都是濕乎乎的,點不著不說,一點就全是黑煙,她被嗆得差點兒死過去,還不知怎麼了,連灶台上的藥都打翻了。

  「祖母罵我,說我是故意不給她喝藥,叫她去死,母親,我,我……」如畫在魏國公府哪裡見過這個,就算魏國公身邊妻妾爭鋒,可是老太太護幾個女孩兒緊也未叫她們被牽連過。出嫁過來的時候蘇家老太雖對她冷淡,卻也沒有如此欺辱。

  「給老太太熬藥苦了你了?!這是不是一個孫兒媳婦兒該說的話?!」見如畫給自己母親熬藥都要哭著告狀,左右魏國公是指望不上了,蘇尚書勃然大怒。

  「藥翻了,再去煎一碗就是,我哭到我面前,我能給你變出一碗藥來?」這宅門兒裡收拾人的手段,陳夫人門兒清,若不是如畫確實叫她噁心,她總是要往婆婆面前給這個兒媳婦兒求情的,只是眼下她是真的不愛看如畫與自己哭得不行的臉,又覺得她這點兒手段都沒有,已經是疲憊到了極點,揮著手歎氣道,「出去,出去!你如此軟弱,日後,我怎麼敢把……交給你?」

  她後頭說得含糊,然而痛哭的如畫卻陡然心中生出幾分不安來。

  「母親?」陳夫人從未有這樣絕望的時候,如畫便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喚了一聲。

  陳夫人只是擺了擺手,心裡想著,就算蘇家敗了,該如何保全自家的小輩與長輩。

  「那,夫君呢?」如畫已經很多天都陪在蘇家老太的榻前了,晚上都要幹丫頭的活兒不敢熟睡,只要祖母醒了要茶要水都得睜開眼睛忙碌,慢一點兒都要被罵是要看祖母去死。

  蘇家老太又說她在自己面前,只怕蘇懷房中就要寂寞,又給了兩個花紅柳綠的丫頭。蘇懷心裡怨恨她,就想給她沒臉,當晚就歇在了通房的屋裡,每每給些賞賜,連衣裳首飾都極精緻,倒把她撇在一旁。

  如畫覺得自己淒涼極了,就想求陳夫人與蘇懷說一句話,叫不要這樣冷落她。

  蘇懷從來都對父母之命言聽計從的,只要有長輩開口,總是會對她轉圜。

  「滾!」陳夫人心都要愁裂了,再也忍不住,劈頭就一碗茶摔在了如畫的臉上罵道,「再不滾,休了你!」

  見她這一次竟然是大怒,如畫心裡害怕極了,哪怕頭上頭破血流,卻還是急忙爬起來匆匆地跑開,然而想到自己吃了婆婆的吃噠,又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摀住了頭往自己的房中去了,就見自己與蘇懷的院子裡好幾個如花似玉的丫頭穿得琳琅滿目,彼此調笑,見了她一頭狼狽地進來,這幾個丫頭便嬉笑對視了一眼,笑嘻嘻地上前笑道,「奶奶這是從哪裡受了傷?奴婢們服侍奶奶可好?」

  「別碰了奶奶,蘸了咱們一手的灰。」就有一個蘇懷的新寵,捂著嘴在一旁調笑道。

  如畫見這幾個丫頭對自己如此不敬,有心呵斥卻覺得力不從心。知道轄制不住這幾個,罵了她們,回頭在蘇懷面前告一狀就完了,她閉了閉眼,低著頭進了屋子。

  「瞧她那樣兒!」

  「庶女呢,非要嫁過來,娘家現在嫌她丟人,都不叫她回門兒了。」這是有個還知道的多些的,在後頭嘲諷地說道。

  如畫隻躲在屋裡哭了半晌,等那幾個通房走了方才自己默默地出來,又叫自己身邊陪嫁的小丫頭給自己擦了臉上的灰塵與鮮血,卻叫她不必給自己包紮傷口,又聽身邊的丫頭哭著勸自己回國公府與老太太低頭賠罪,她想到如月的臉,便冷冷地搖頭,之後趴在床頭一臉期盼的等著蘇懷回來。

  她今日叫陳夫人給砸破了頭,不管如何,都想叫蘇懷看一看,叫他知道,她為了她,吃了婆婆多大的委屈!

  然而等到了晚上,蘇懷並沒有回來。

  她等到的是呼啦啦不知多少的兵士,將尚書府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尚書府……被抄了……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8:10

第90章

  尚書府深夜被抄,是京中一件大事。

  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尚書府上到蘇尚書下到尚書府的奴才,全都被收監待查。

  關鍵時刻就有魏國公大人出頭大義滅親了,將手上的關於蘇尚書的罪證一拍,不必大理寺審了,當場在御前就定了罪。

  為了不牽連家中,蘇尚書在文帝召見問罪的時候痛哭流涕了一番,說了許多懺悔對不起陛下罪該萬死的屁話,卻又回顧了一下當年服侍了文帝十幾年的美好歲月,聽得文帝老淚縱橫心裡十分難過的時候,蘇尚書一頭碰死在了御前,美其名曰不叫陛下為他心軟為難,壞了朝中綱紀。

  後頭又有陳夫人知道蘇尚書死訊隨著丈夫吊死在了天牢之中,臨終也上了一封血書,不知寫了什麼,卻叫文帝感慨萬千。文帝本就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君王,人一死,又死得這樣慘烈,頓時又想起蘇尚書的好了。

  況雖然罪過都大半都是連坐的,只是叫文帝說,蘇尚書夫妻人都沒了,何必趕盡殺絕呢?

  蘇家男女老少沒收家財,革去功名也就完了。

  呼啦啦的尚書府幾日之間都倒了,如意聽說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她初見陳夫人,只覺得這位是一個十分和氣敦厚的夫人,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大的勇氣,願意自盡來保全家人。

  若沒有陳夫人慘烈殉夫,文帝不會覺得蘇家可憐,網開一面放了蘇家的生路。

  至於蘇尚書,就算他沒碰死,罪過定了也差不多是個死了。

  一條命換家裡這麼多條命到底值不值得?一個女子願意為夫君,願意為子女做到這個地步,叫她覺得心裡有些難受。

  可是更難受的,卻是眼下跪在老太太面前,跟驚弓之鳥一般的如畫。

  如意就見這個堂姐如今面容慘淡,頭上還有一個好大的疤痕。她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的,人也消瘦了很多,彷彿在天牢應該過得不是那麼好。

  她的雙手上還有許多的傷痕,聽說收押在天牢是被獄卒動了刑的,一時間看著這個倉惶得說一句話都要跳起來似的姐姐,想到從前她明艷嬌麗,跟小鳥兒一樣快活的樣子,如意心裡有些歎氣,不由趴在了如玉的懷裡,摸著如玉懷裡舔著嘴巴的狗仔兒小聲兒說道,「多給五姐姐些銀子罷。」

  蘇懷並不是獨子,然而蘇家幾個公子裡最有出息的就是蘇懷,別的那幾個雖然被放出來卻已經嚇破了膽子。如畫的那幾個妯娌娘家也都恐日後叫文帝想起來被牽連,隻敢接濟不敢接回來。

  況蘇尚書與陳夫人都死了,自然而然的分家,蘇懷的幾個兄長也沒說要連弟弟弟媳一起養的高尚情懷,把蘇家老太往蘇懷面前一推,都帶著妻子紛紛離京,帶著妻子家中給的銀子出京討生活去了。

  留在京中才叫找死。

  因蘇家老太從前最喜歡疼愛的就是蘇懷,自然就留給他了。

  想到只怕如畫家中得十分艱難,然而如意雖然很厭惡她,卻不忍她落魄,預備拿自己的私房來給這個姐姐。

  到底她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沒法兒那樣狠心看她窮途末路。

  「給她銀子做什麼。」如玉低頭摸著小狗的頭,看它親近地添自己的手指,冷笑說道。

  「不然她以後怎麼過日子呢?」不僅如意在歎氣,帶著如眉躲在後頭的如馨也在歎氣說道,「五姐姐……我是真想罵她,可是……」

  「過日子?她還能去過苦日子?如今哭得可憐,不過是想著怎麼回國公府罷了!」如玉頭也不抬地冷笑,俏麗的臉上一片的漠然,冷冷地說道,「她嫁到尚書府上,是因尚書府風光,叫她有臉。如今尚書府沒了,她還留在蘇家做什麼?真愛麼?!」

  見如馨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還大叫了一聲「胡說!」顯然覺得如玉心中惡毒,如玉也不在意如馨對自己的態度,回頭就見如意包子臉皺起來了。

  「覺得我刻薄了?」她對如馨怎麼想一點兒都不在意,卻不肯見如意對自己反駁。

  「不是,是覺得八姐姐說得彷彿很有道理。」如畫已經伏在老太太腳下說自己吃的苦頭,還說天牢裡都不把人當人,那些獄卒雖然不敢真的如何,可是小便宜卻佔了她們不少,還搶走了她的首飾等等,說得淚如雨下。

  如意看著哭著給老太太說回家之後連口飯都吃不上,蘇家幾個兄弟走之前只給蘇懷留了五兩銀子,蘇懷百無一用是書生,什麼都不會,更因吃了罪奄奄一息,便抿了抿嘴角。

  如畫的性子,她還是相信如玉看得透徹。

  「哼!」如玉見妹妹一臉信任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偏開了頭去。

  如馨卻不信如玉這話,她覺得如玉也太小心眼兒了,看不起庶出的姐姐,就拿話兒來侮辱她,拉著如眉到了姐姐的面前,因不喜歡她了,也不說話,只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一個小荷包來,丟到了如畫的面前,轉頭紅了眼眶悶聲悶氣地說道,「給你!」

  這是她這幾年自己攢的私房,雖然不過幾百兩的銀票,可是卻是她的全部。她以後都不會再與如畫有瓜葛,可是最後,卻希望盡自己最後的心意。

  如畫看著地上繡著一隻小小的大雁的荷包,抬頭看如馨。

  她手指動了動,然而目光落在老太太的臉上,見她正憐惜地看著如馨,心裡一動便掩面哭道,「再如何,我也不能要六妹妹的!」

  「五姐姐真的不要嘛?」如眉清媚婉轉的小臉兒上露出了遲疑,看著如畫用力搖頭,突然綻開了一個美麗羞澀的笑容,上前就把那荷包撿起來了,雙手捧到了猛然回頭看她的如馨的眼前,一笑,純美秀雅,紅著臉小聲兒說道,「六姐姐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五姐姐不要,咱們收好。」

  她眉目嬌羞地把荷包塞回給了如馨,轉頭看了如畫一眼,怯生生地說道,「五姐姐真是一個好人。」

  「你!」如眉沒有什麼不對勁兒,可是如畫總覺得她哪兒哪兒都不對,待了待,去看老太太。

  「小聰明!」如玉看了如眉一眼,見她羞澀地躲在如馨的身後抿嘴兒笑,嘴角撇了撇。

  「已經很犀利了。」軟綿綿膽小怕事的如眉特別合適做白蓮花兒,如意已經呆住了。

  「你不要你妹妹的,很對。」老太太收回落在幾個女孩兒身上的目光,看著急忙抬頭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的如畫,緩緩地說道,「你是國公府的出嫁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以後如何,不是咱們能管的。」見如畫的臉頓時白了,她冷淡地說道,「只是你也無辜的很。罷了,這是最後一次,我給你些銀子,你回去帶著你夫君,好好兒過日子去罷。」

  她一邊說,一邊叫人取了一個不小的包袱,沉甸甸的,顯然不是短短時間就預備了的。

  「我來不是要來問老太太要銀子。」如畫呆呆地看了這包袱一會兒,便忍不住哭著說道。

  老太太見她不受,嘴角就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孫女兒,想回來。」如畫抬頭怯怯地看著面前的祖母,見她蒼老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便低低地說道,「我嫁到尚書府,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辛苦得很。如今,孫女兒過不下去了,想和離,以後,以後陪著老太太,再也不叫你為我生氣!」

  她把自己來國公府苦求的緣故說了,見老太太垂頭看著自己,竟忍不住心頭一涼,哭著說道,「老太太,孫女兒錯了!真的錯了!不該為了一個男人,姐妹之情都不要了!」誰知道尚書公子會成了階下囚呢?

  如馨詫異地看著她哭泣說出這句話,竟忍不住往後頭退了一步,有些陌生。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如畫的真心,卻沒有想到她連到了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五姐姐……」所有的認錯與乞求原諒,不是為了真的後悔,而是因為她覺得眼下認錯,會得到好處。

  連此時都存了算計。

  那她方才拿銀子出來,是為了什麼?!

  如馨不肯再看她了,拉著歪頭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如眉走到了如玉的身邊,見她頭都不抬就扒拉那隻慇勤的小狗兒,嘴角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回來?」老太太淡淡地問道。

  如畫用力點頭。

  「你父親出門之前與我說過,和離,絕對不行。」老太太斂目冷淡地在如畫絕望的眼睛裡說道,「你婆婆忠義,為人欽佩。所謂女子嫁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莫非當日你嫁給尚書府的公子,如今身份不再,你就嫌棄了?你不是說,是真的喜歡他麼?他落魄了,你就不喜歡了?同甘苦共患難的,才是真正的夫妻,不是麼?」

  說了這麼多的道理,見如畫已經傻了,老太太方才輕聲道,「國公府,沒有嫌貧愛富的女孩兒,你,明白麼?!」她怎麼可能叫如畫和離,回來壞了幾個女孩兒的名聲!

  「老太太!」如畫忍不住哀叫了一聲。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就算你和離,也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家中。」老太太對如畫已經完全失望,指了指那個包袱說道,「這些銀子足夠你們這段時間的化用,日後,還得靠你們自己。」

  「老太太的意思,日後都不管我的死活?」如畫哭著問道。

  從前的榮華富貴,被人稱讚還在眼前,可是一夜之間,都變了。

  她落在了泥土裡,連國公府都避之不及。

  她的姐妹們就這樣看著,從前口口聲聲的姐妹之情,全沒有半點兒。

  「莫非以後,叫你夫君吃你的軟飯?」老太太到底是疼愛過如畫的,看她一步步地走到死胡同,倒也忍不住心疼,又叫人去預備了一車日常用得上的東西來給如畫一會兒帶走,便歎氣說道,「若緩過來,我勸你先出京避避風頭,等以後事情平息,大家都不記得了,再回來。」

  蘇懷雖然被革去功名,可是學問在那兒的,等以後大家不再避諱尚書府,他回京或做勳貴家的清客,或是做個先生,總能把日子過得很好。

  榮華富貴不能再想,可是平安度日,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這份平安,是用他母親的命換來的。

  心裡唏噓,見如畫依舊有些不甘不願,顯然對以後要過尋常的日子不喜歡,老太太也不想說什麼了,起身走了。

  她一走,幾個女孩兒都走了,如畫一個人茫然地跪在地上,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丫頭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到底忍不住摀住了臉,哭著出府去了。

  今日她來,如月並沒有出去見她,待見幾個妹妹一同回來了,嘴裡還說著今日的事兒,她沉默了片刻便還是叫了幾個妹妹到了自己面前。她手上拿著的是國公府給自己做好的鮮艷堂皇的嫁衣,紅得如同一團火,喜氣洋洋。可是聽了如畫如今,卻始終沒法兒幸災樂禍地說一句「活該」,待聽說如畫取了銀子與東西走了,她勉強笑了笑,歎息了一聲說道,「就這樣罷。」

  她不會再去打探她究竟過得好不好,也不會對她伸手幫助,只做陌生人,才是真正的道理。

  落井下石她幹不出來,既往不咎,又實在難為了她。

  「四姐姐大喜就在眼前,不要為五姐姐擔心了。」如馨便在一旁低聲說道,「別叫五姐姐以後把婚事給攪和了。」

  她聲音悶悶的,有些難受,如月便將手上的嫁衣放在一旁,摸了摸她的頭,頓了頓,方才輕聲道,「若日後,真的嫁了會叫自己反悔的人,也不要怕,咱們和離,不要在意虛名兒。」

  見幾個妹妹詫異地看著自己,她彎起眼睛笑了,堅定地說道,「不必,聽……父親的話……哪怕日後父親不叫你們進門,只要我有一口氣兒,總是會護著你們的。」魏國公不許如畫和離,叫她說是快意,可是卻不希望叫幾個妹妹覺得沒有了退路。

  她不會再管如畫,卻不會放下餘下的妹妹們,哪怕嫁了人也是一樣兒的。

  「四姐夫以後一定很辛苦。」如玉哼笑道。

  「痛並快樂著,才是真的好。」肥仔兒扭著小屁股在一旁握爪說道。

  如月看了這兩個小的,就忍不住扭頭輕輕地笑了一聲兒。

  如畫回去之後,如意又特特兒地關注了幾日,待知道蘇懷病好之後默默地帶著哭哭啼啼的如畫與自己的祖母出京,據說是往揚州去了,方才吐出了一口氣。

  這輩子若蘇懷再不回京,只怕是再也見不到如畫了。

  她心裡欷歔了沒有幾日,就繼續淪落進了如月的婚事。定親之後顏三公子不能再上門,苦逼的顏三姑娘挑起了重擔日日往來,腿兒都遛細了,就叫魏九姑娘可憐極了,之後待掐指一算,魏九姑娘頓時大驚失色!

  這最近,沒見她家金大腿呀!

  這要是叫金大腿知道九姑娘忙碌起來忘了他,還不把她吊起來抽?

  恐一見面就被抽,魏九姑娘心中閃過無數計謀,之後靈光一現,撅著小屁股趴在自家的小書桌前,舔著毛筆尖兒搖頭晃腦地寫了一首十分深情的詩詞來,托自家最近與金大人走動很勤快的美人堂兄帶去,妄圖用自己的真心來感化默默焦躁的廣平王世子。

  書信很快到了楚離的手裡。

  美貌日盛的廣平王世子當場打開,看了看裡頭,「我想你,想著你,就像老鼠想大米……」這等狗屁不同的「情詩」,默默地閉了閉眼睛,雙手顫抖,如果肥仔兒就在眼前,只怕就是一場血案!

  他的對面,秀美清麗的魏國公世子一笑,仿若花開。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9:09

第91章

  「九妹妹寫得不錯。」魏燕青早就拆開信看過一回,笑得肚子都疼了,此時就很有禮貌地說道。

  「閉嘴!」雖然狗屁不通,且狗爬字兒歪歪扭扭傷眼極了,不過一想到這個內中肥仔兒羞澀的含義,廣平王世子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一瞬,把這軟乎乎格外與眾不同的情詩給塞進了自己的懷裡,這才揮退面前服侍的丫頭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真性情!你懂什麼!」

  這麼直白的告白,誰家女孩兒敢呢?老鼠不是對大米情有獨鍾麼?覺得肥仔兒這真是太奔放了,心情愉悅的世子大人覺得可以原諒她一回。

  不然世子真想吊起來抽她。

  「真性情?」魏燕青哼笑了一聲,往一旁一歪,笑容清淡。

  他最近忙著在文帝身邊打點交好,哪怕是蘇尚書之事文帝問起自己,他雖並不為蘇尚書求情,卻求文帝寬恕無辜的老弱婦孺。

  文帝讚他忠義又有人情,對他更高看一眼,又因他並不是自家親爹魏國公那等「大義滅親」滅得叫滿朝文武骨頭都發涼的王八玩意兒,因此在御前魏燕青與人相交便順遂了許多。

  更何況還有英國公默默在一旁幫襯不許人欺負他,晉王也看在魏三的面前對他頗為優容,他在文帝身邊日子過得不壞,短短時間與朝臣交往得倒也不錯,此時緩了心情,便看著楚離慢慢地說道,「表哥的心裡,小九兒是什麼?」

  「什麼?」

  「我只問一句。」魏燕青微微一笑,笑得百花盛開,清麗莫名,柔聲說道,「表哥可要娶親?」

  「不必兜圈子。」見魏燕青笑容微妙,楚離皺了皺眉頭,本是容光絕色的美少年,然而此時光彩卻叫魏燕青壓制了一般。

  「表哥若是要娶別家貴女,日後,就再也不要見如意。」魏燕青笑容一收,變得有些冷淡,眉目之間就帶著幾分清冷地說道,「八妹妹身邊如今養著一隻狗仔兒,她很喜歡,每每投喂,還抱著睡覺,可是日後總有嫁人丟開這狗仔的一日。」他修長的手指在楚離的面前一握,柔聲道,「九妹妹不是寵物,不是想被丟棄就丟棄,沒有自己喜怒的玩意兒,日後表哥拋了她,有沒有想過她心裡會如何難過?」

  想到如意會流眼淚,魏燕青就覺得心裡悶悶地疼,輕聲道,「我隻疼愛過她一個,不希望她日後被人傷害。」

  「我不會丟下她。」楚離淡淡地說道。

  「娶了妻子,再照顧一個表妹?如意總歸長大,且表哥信不信,若表哥有了妻子,她該如何自處?一個表妹,叫娶了妻子的表哥疼愛,你問過妻子的心沒有?問過如意的心沒有?把她當做了什麼?」

  魏燕青頓了頓,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心裡微微歎息了一聲,十分誠懇地說道,「表哥如今對如意好,可是以後,傷害太大。」他寧願將這一切都與楚離分說個明白,也不願意不清不楚下去,叫如意以後為難。

  「我不會娶妻子。」

  「王妃願意?難道廣平王府還要斷嗣?」魏燕青犀利地問道。

  「你不必激我,你這點道行,還不夠看。」楚離見魏燕青急切地看著自己,譏諷地笑了笑,懶散地托著香腮漫不經心的說道,「以退為進,你倒是出息了!只是本世子今日心情好,可以告訴你。父王母親都說肥仔兒不錯,我也覺得不錯,不過是等十年,本世子還等得起。」

  見魏燕青秀美的眼睛瞪圓了,彷彿沒有聽明白,楚離便不耐地說道,「項圈在她脖子上掛著,你明白了沒有?!」

  「表哥的意思是……」魏燕青頓時嘴角抽搐了一下。

  「左右我對別的女子沒有興趣。」楚離哼笑了一聲,想到胖嘟嘟的肥仔兒,手心兒都癢癢,緩緩起身與鬆了一口氣的魏燕青說道,「只是,本世子的就是本世子的,你,明白麼?!」

  「這個要問九妹妹。」魏燕青雖然氣勢不如楚離,卻也不肯示弱,也起身與他對視柔聲一笑說道,「若九妹妹日後喜歡了比表哥更合適她的人,做表弟的也只好說一句對不住。」他目光清澈柔和,卻又帶著幾分堅持,楚離與他刀光劍影對持了一番,卻見這個礙眼的倒霉表弟半步都不肯退讓,心裡就有些生氣,只好妥協地說道,「項圈之事,不許與別人說。還有你!」

  想到肥仔兒特別喜歡跟這美人兒膩膩歪歪同床同榻的,廣平王世子心裡不爽極了,哼道,「注意點不要黏黏糊糊!」

  他連自己都嫉妒起來,魏燕青卻真相信他對如意在意了,壞心起了,便攤手笑道,「這個,要問九妹妹。」

  楚離覺得這表弟愈發叫人生氣,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了空曠的四周,低聲說道,「二哥走了。」

  楚峰兩日之前默默地出京,出京之前再也沒有再見宋雲玉一眼,只是帶著自己的護衛直接往邕州去了。

  他這般滿心淒苦,楚離也覺得可憐,只是想到宋雲玉倒也有幾分鐵石心腸,不由在心裡默默地詛咒了一下。

  「二表哥走前不要咱們送,我覺得心裡難過極了。」

  楚峰不是那等依依惜別的人,且從知道韋妃有孕,楚峰面上就多了幾分急迫,恨不能立時就傷勢痊癒趕緊建功立業與禹王對持,魏燕青知道他的心意的,不過是唏噓了一回,又見楚離正立在面前冷冷地看著自己,心裡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卻只當做不知道,笑容溫柔地對他一笑,柔聲道,「我該回去了。」

  「我也去給老太太請安。」楚離摸了摸懷裡肥仔兒的信,慢慢地說道。

  「你不會抽她罷?」魏國公世子十分緊張地問道。

  「不會。」美貌的少年目光波光流轉,見魏燕青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心裡想著不想抽只想啃,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

  魏國公世子覺得他怪怪的,細細地審視一番他的神色,將並無異樣,方才罷了。

  楚離得到了表弟的鑒定,方才得以一同回了國公府,待到了老太太面前,就聽見老太太屋裡嘰嘰呱呱不知多少的笑聲,進去一看,就見一隻喜氣洋洋的肥仔兒捧著一碟子雪白的點心仰頭正與老太太說著什麼,說得開心了,還捧著點心在地上扭了扭。

  她正開心,回頭就見了臉色冰冷的楚離,嚇得手上的盤子都掉了,也顧不得心疼點心,一頭就爬到了老太太身後的榻上,把自己的小腦袋埋進了錦被裡。

  「救命!」一隻小屁股在外高高翹起,隻把小腦袋給藏起來了的肥仔兒叫道。

  情詩沒好使,這是打上門的節奏呀!

  老太太看著孫女兒顧頭不顧□的小蠢樣兒,又見廣平王世子面容平靜上前,一把就抓著孫女兒的小屁股把她從錦被裡提了出來,便深深地歎了一聲兒。

  孫女兒這麼傻,救都救不來可怎麼辦?

  「世子。」見楚離隻把給閉著眼睛嗷嗷叫的肥仔兒提在半空抖了抖,面無表情地抱著與自己請安,老太太越看他越喜歡,心裡歎楚離風華絕代,不是尋常人能匹配的,這才與楚離笑著說道,「九丫頭若有衝撞世子,世子看在她還小,不要與她見怪。」

  她見肥仔兒已經抽抽搭搭地回身熟練地去抱美少年的脖子,她一蹭了楚離的臉,後者的臉色便緩和了,不由在心裡覺得楚離對孩子都很有耐心。

  「不會。」楚離聽如意與自己搓著小爪子求饒,嘴角微微一挑,與老太太說道,「我帶她逛逛園子。」

  這點小小的願望還是可以滿足的,老太太笑允,由著楚離抱著賊兮兮偷看金大腿喜怒的肥仔兒走了。

  「表哥別生氣,我以後天天想著表哥。」見楚離並沒有想過要抽自己,魏九姑娘覺得自己太沒有良心了,愧疚地對著自己的胖手指說道。

  她忘記了美人表哥的時候,廣平王府的好東西都沒有斷過,顯然每一天都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她卻沒有,實在有些忘恩負義了。

  廣平王說了,若遇上不公平的待遇,吵吵嚷嚷只會叫對方最後的愧疚都浪費,只做出不在意,委屈求全才是王道,會叫對方更加愧疚。

  廣平王世子秉承父親的破主意,側目見肥仔兒圓滾滾的胖臉蛋兒上全是不安,嘴角微微一挑,淡淡地應了。

  「真的真的對不起。」他對自己太好了,還總是對自己忍讓,如意不能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把小腦袋埋進了美少年白皙細緻的頸窩裡,小聲兒說道。

  「無事,日後記住就是。」楚離瞇了瞇眼,摸了摸這胖糰子的小脊背方才緩緩地問道,「你只要記得,不管你做錯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他感覺到懷裡的肥仔兒一震,彷彿被自己感動了,這才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肉嘟嘟的小脖子,張嘴就一口咬住。

  聽見這肥仔兒嗷嗚了一聲跟小動物一樣可憐,咬了一會兒,他努力壓住不要把這肥仔兒給吃掉,張嘴,看著那個鮮紅的牙印兒十分滿意。

  「心情好了。」迎著魏九姑娘可憐巴巴的眼神,廣平王世子心情不錯地說道。

  「表哥開心就好。」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見沒有出血方才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太倒霉了。

  有一個愛咬人脖子的表哥怎麼辦?急!在線等!

  楚離見她一臉認命,彈了她的額頭一記,見她抱著自己問外頭的事兒,又問到了阿蘿的親事,對這姑娘本不是很盡心,廣平王世子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一日英國公路過翰林院,叫一個倒霉的小官兒給衝撞驚馬,差點兒跌下馬來因此怒而抽了這小子一鞭子怒罵「日後別叫本國公看見你!」,之後便揚長而去。

  從那以後,據說那翰林的什麼小子就被樂於討好英國公的各處好漢收拾得欲生欲死。

  英國公素來剛正,難得會惱怒一個人,雖然驚馬有些牽強,不過誰在乎呢?

  討好才是王道呀!

  彷彿是不多時這小官與自家表妹私通之事就叫人揭破,哪怕口中喊著真愛的,不過影響太壞了,有辱斯文。畢竟出身翰林就是清流一脈,哪怕清流們後院兒小妖精們特別多,可是名聲都很好,都指著名聲吃飯呢不是?

  雖然因他只是私德有礙,在公務上並無過犯不會治罪,不過眾人的悠悠之口卻堵不住的,只怕這一生只能困在這個官職上不能寸進。唯一叫人欣慰的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這不清白的名聲,總得負責是不是?

  表哥表妹喜結連理,成全了這一段情不自禁的佳話,至於日後是不是有情飲水飽,那就與英國公大人無關了。

  至於這小子想要攀扯誰……對不起,大家都不長耳朵,誰知道呢?

  「活該。」覺得這英國公給阿蘿報了仇,如意便握著小拳頭認真地說道,「他這是騙婚!不是早叫咱們知道,阿蘿姐姐日後只怕都要吃苦。」

  明明喜歡的另有其人,還要利用另一個,這都是什麼玩意兒。

  「他想位極人臣,就斷了他的仕途。想要有力的妻族,卻叫他取了身份卑微的表妹。」楚離見肥仔兒覺得很痛快,便冷冷地說道,「出了這個好主意的,就是英國公府的宋雲焱。這小子,有些古怪。」宋雲焱破綻不多,不過楚離還是看破了一些,默默地掐著肥仔兒胖嘟嘟的小肥肉兒,艷美的少年仰頭,任憑陽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喃喃地說道,「莫不是……未卜先知?」

  除了這個,他想不出別的來,不過宋雲焱與他關係不大,他懶得揭破。

  「什麼?」如意見他喃喃自語,急忙問道。

  「離那小子遠些,陰陽怪氣。」楚離又捏了捏她的臉,走到夏日的有些暖意的園子裡,心裡難得有些放鬆。

  「知道了。再說,他,他也不搭理我呀。」宋雲焱這段時間雖然沒有來國公府,可是每日堅持往國公府送信,信上都是他今日做了什麼,見到了什麼,哪怕一片完美的葉子都與如玉分享,且雷打不動每天兩個笑話兒,說叫如玉開心。

  初時如玉總覺得煩,可是時間久了,她就覺得如果少了這一封信,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還會擔心宋雲焱是不是病了,或是傷了因此不能寫信,實在叫如意覺得很失落。

  從前被八姑娘這樣掛念的,是世上最天真可愛的九姑娘呀!

  她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抱著楚離嘻嘻哈哈指著院子裡的美景與他獻寶,才走到一處小橋盡頭的小小亭子裡,她就見那亭子裡,風流俊美的魏三環著面上嬌紅的徐氏,拿扇子指著遙遙的一些假山小湖的,輕笑說些什麼,說到了喜歡的地方,他俯身親了徐氏一口,握著她的手含情脈脈,慢慢地湊近了她的臉……

  「父親!」一隻肥仔兒急忙從美少年懷裡跳出來,扭著小屁股衝過去。

  見閨女來了,徐氏一把推開了魏三,扭頭羞紅了臉。

  魏三嘴角抽搐地看著這個壞人好事兒的肥仔兒,卻捨不得抽她,面上笑得滿臉桃花開,張開懷抱去抱她。

  魏九姑娘腳下一轉,踢踢踏踏地撲進了徐氏的懷裡,幸福地拱了拱。

  徐氏一笑,正要俯身抱她,卻只覺得喉間衝出一股濁氣,扭頭乾嘔了一聲兒。

  等仰頭等著愛撫的魏九姑娘看著母親扶著一旁的柱子乾嘔,驚呆了。

  她一碰,親娘吐了……

  九姑娘好冤枉!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39:44

第92章

  肥仔兒正在風中凌亂,魏三已經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扶住了徐氏。

  順便安撫地摸了摸閨女的小腦袋,柔聲說道,「無事,別擔心。」

  「母親,是被父親方才抱得太緊了麼?」堅決地不肯承認親娘是被自己給招吐了,魏九姑娘禍水東引,一點兒良心都沒有地拱了拱嘴角抽搐,好心安慰閨女卻被倒打一耙的魏三的手譴責地說道,「父親,要好好兒照顧母親呀,不能叫母親病了!」

  她一邊說一邊抱住了徐氏的腿埋頭拱了拱,聽見母親的寬慰聲,這才哼哼了一聲,轉身撇著小短腿兒往外跑叫道,「大夫,大夫呀!」

  「不必……」徐氏急忙要阻止。

  三天兩頭要大夫過來,叫人瞧著也太嬌氣了一些。

  「這有什麼,你不是不舒坦?」魏三看著遠遠的廣平王世子對自己微微頷首,抱著閨女就走去叫大夫,便含笑攬著妻子纖細的腰肢,有些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說道,「叫我說,只怕還要有更好消息的在後頭。」

  他修長白皙的手隱蔽地在徐氏的腰肢上拂過,帶著意味不明的風情,看徐氏腰軟了,伏在自己的懷裡,魏三桃花眼一瞇,擎著風流的笑容貼在妻子的耳邊舔了一口,輕聲道,「是不是有孕了?」

  這乾嘔的樣子,跟從前懷上如意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魏三精細,比看著嫵媚俏麗,實則大大咧咧的徐氏更留心些,已經有了些譜兒。

  「有孕?!」徐氏的頭頓時抬起來了!

  魏三避之不及被妻子一頭撞在下巴上,嘴角抽搐了一下,咳了一聲抱著妻子,看她喜笑顏開,便忍不住笑了。

  順便說一句,他家媳婦兒的頭真硬,疼死俊美無敵的魏三老爺了。

  徐氏哪裡知道自己撞得魏三老爺眼裡的波光瀲灩都是純潔的淚花兒呢,只是因多年未孕,她心裡也嘀咕,又有些膽怯,急忙叫魏三扶著自己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才進門就叫老太太給摁在榻上,問了小日子與最近的身子等等。

  待老太太問完了臉上露出笑意,又有大夫匆匆進來給她問診,徐氏俏麗的面上就有幾分忐忑,抿嘴把手伸出去,叫大夫看了,見那個老大夫微微點頭,頓時眼眶紅了。

  「是喜脈,恭喜老太太,太太。」這大夫是在魏國公府常來常往的,恭敬地說道。

  老太太真是大喜,笑得不行,又叫人捧了喜封兒來與大夫,又叫府中給丫頭小廝們賞錢,回頭笑道,「咱們府裡頭,這喜事兒真是一樁接著一樁。」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從前本有些病容,眼下也容光煥發了起來。

  「母親有孕了?」如意趴在榻邊,便徐氏臉紅了,歪頭呆呆地問道。

  「你要有個弟弟或是妹妹了。」老太太垂頭摸著包子臉都笑開了花兒的如意,見她滿心的歡喜,自己開心的同時,卻忍不住對如意有些愧疚,這莫名的愧疚叫老太太笑容收斂了幾分,也不問如意開不開心了,抱著她柔聲道,「你是個最好的孩子,不是你生得好,天上不會垂憐,叫你母親又有了身孕。」

  她恐徐氏跟張氏似的,有了孕就冷落了長女,和聲道,「都是小九兒的福氣帶來的。」

  「可不是,小九兒可是我的命。」雖然有孕是喜事兒,只是徐氏卻更在意如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小九兒也開心。」如意雖然有些醋,可是卻更為母親歡喜,拍著手認真地說道,「要弟弟!」

  妹妹嬌嫩,弟弟皮糙肉厚。

  她這樣懂事,叫徐氏的眼眶頓時就紅了,見她還管自己要個弟弟,急忙摟著她軟軟的小身子低聲道,「弟弟妹妹的,母親最愛小九兒。」

  「要弟弟。」肥仔兒還是堅定地說道。

  妹妹是用來寵愛的,弟弟才能給魏九姑娘當牛做馬呀。

  她越發乖巧懂事,卻更叫人心疼,魏三臉上的笑容都散去了,歎息了一聲,抱著如意顛了顛,桃花眼一片璀璨地說道,「小九兒要弟弟,就是弟弟。」

  「弟弟妹妹的都一樣兒,」徐氏便在一旁柔聲說道,「只要以後給小九兒一個伴兒,叫她不孤單就好。」

  當然,兒子更能支立家門,叫如意後半輩子有靠,這才是最重要的。徐氏想到如這是個兒子,以後能扶持姐姐,她便喃喃地說道,「生完了這個,就,就……」她微微閉著眼睛說道,「再也不生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生了。她的愛心有限,兩個孩子就已經足夠。

  再多,疼愛就分不過來了。

  如此一想,她就越發希望這是個兒子。

  如意見母親有了孕卻有些心裡憋悶,就知道她是記掛自己是不是難過了,心裡覺得熱乎乎的。

  「快快長大,小九兒能帶著弟弟玩兒。」如意便咯咯笑著叫道。

  她這樣喜歡弟弟,叫魏三愧疚得一塌糊塗,隻抱著她,更因徐氏有孕叫他去睡書房,便帶著閨女一起睡。

  今日魏國公府大喜,楚離便靜悄悄地離開,回頭卻叫人進了一個小戲班子與魏國公府,專門兒演熱鬧的皮影戲來逗趣兒,其中還有幾個有些絕活兒,口技雜耍的更有趣,叫如意深深地感激,又送上了一首發自肺腑的情詩來與廣平王世子。

  也因徐氏有孕,哪怕魏國公最近傷身傷心,身子不大好經常嘔血,也表達了一下很欣慰,之後魏國公就與魏三問道,「要不要給你收個伶俐丫頭?」

  因恐自家閨女心裡失落,每日朝夕帶著閨女一起的魏三正逗弄得肥仔兒咯咯笑,聽了這個霍然抬頭。

  「丫頭?」

  「弟妹不是服侍你,莫非你還想跟上一回似的忍一年?」

  魏國公對徐氏並不十分稀罕,蓋因徐氏雖然也出身江南豪族,只是魏三當年拒絕二公主之事太慘烈了,慘烈到魏國公一想到家裡少了一個公主弟妹就肝兒疼,哪裡還能喜歡徐氏呢?魏三看著風流倜儻,實則是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的死心眼兒青年,上一回徐氏懷著如意,雖然因懷相不好不能同床,然而魏三也在書房憋了一年。

  「上一回弟妹身上不好,說不能費神不然有小產之憂,你顧慮她的心情也就罷了。這一回是極好的脈象,你莫非還要憋著?」

  上一回都說如意生不下來,沒想到生下來了雖然小了點兒,如意卻掙扎地活了,還越來越康健,魏國公也覺得稀奇。

  「我不是顧忌子嗣,而是我對別的女人都沒有興趣。」魏三對於這點完全不想與兄長爭辯,摸著閨女的小腦袋和聲說道,「這是我的心,為了她憋著也就憋著,心裡是歡喜的。」

  「你!」魏國公指了指魏三,卻又無可奈何,總不能壓著弟弟去睡通房不是?到底決定將給弟弟苦心預備的兩個如花似玉美麗可愛的丫頭……自己收了,又放了魏三回去。

  見這弟弟走前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他瞇了瞇眼,想到魏三與晉王十分要好,晉王這廝如今還不娶親,竟忍不住生出了幾分閃爍來,之後便與弟弟說道,「你好自為……」他本想叫弟弟離晉王遠一些,可是想到韋氏,還是斂目說道,「與晉王多親近些。」

  若晉王真的愛慕他的弟弟,一輩子沒有子嗣,在大位之爭上,就算徹底沒有了指望了。

  「不必大哥說。」魏國公的異狀都在魏三的眼裡,他心裡一冷,面上卻笑得明媚,頷首說道。

  「大伯父,是在算計父親麼?」如意直覺地覺得魏國公與從前有些不一樣了,不知該怎麼說,只能說越發變得功利或是急功近利,抱著父親的脖子輕輕地說道。

  「別擔心,不是算計父親,是算計晉王更多些。」魏三笑容和氣,可是一切都心裡有數兒,摸了摸肥仔兒的頭笑道,「小九放心,爹爹撐得住。」

  這點算什麼呢?大不了,分家走了就是。

  「廣平王世子送的小戲班子,謝了他沒有?」恐如意抑鬱,魏三這些日子天天跟閨女在一塊兒,自然也感激對閨女上心的廣平王世子,眼下笑瞇瞇地問道。

  「謝了,小九兒重重地謝了。」

  見她與廣平王世子極要好,魏三想到倒霉晉王唧唧歪歪,竟還叫兄長以為這廝愛慕自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到底揭過此事。

  徐氏有孕,便不再在府中忙碌,一時間二太太便養著如薇還要張羅如月的親事,辛苦無比。只是再辛苦,二太太也咬著牙不肯說一句「叫大嫂回來」這樣的話,直忙碌了幾個月,又是會親又是換定等等,直到了如月大婚日子將近,方才得了些空閒。

  此時徐氏的小腹已經有了痕跡,帶著啃著點心的肥仔兒一同聚在老太太的面前,聽著明日裡西城侯府何時迎親。

  「到時候,叫四姐夫好好兒出出血。」如馨對顏寧的印象極好,且顏寧性情開朗,又對如月一心一意,自然是很喜歡的。

  「他已經出了那麼多的血,還有血可以流麼?」如意偷偷兒趴在沒有說話的如玉的耳邊蔫兒壞地問道。

  如玉正出神,聽了這個嘴角一抽,看著這個特別壞心眼兒的妹妹,不知該說些什麼。

  如月出手如電,一指頭點了妹妹的大腦殼兒一記!

  「明日,不要欺負他。」顏寧溫煦,對熊姑娘們都很做小伏低的,這就叫熊姑娘們欺軟怕硬特別喜歡欺負人,如月還是很心疼未來的夫君的,見幾個妹妹都泫然欲滴地看著自己,如眉眼裡含著點點的清淚,清麗逼人無限的風情,她心裡被撞了一下似的,卻狠心地說道,「若是叫我知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的,是不是?」

  她一笑,看著溫柔,卻叫幾個妹妹都抖了抖。

  「只見新人笑,何見舊人哭呀?」肥仔兒搖頭晃腦地掉書包兒道。

  徐氏正叫二太太往嘴裡塞滋補的燕窩,聽了這個差點兒噴出來。

  「你呀,就是不穩重,再吃點兒。」自從養了如薇,二太太越發知道怎麼照顧人了,一邊給徐氏抹嘴兒,一邊柔聲道。

  「嫂子啊!」叫家裡當珍寶一樣捧著護著的,徐氏臉頓時紅了,又見二太太懷裡的如薇正歪頭咯咯地笑,就扭捏了起來。

  「趁熱快吃。」二太太不由分說,把一小碗兒的燕窩餵給弟妹,這才叫她自己玩兒去,低頭逗弄小小的如薇,喃喃地說道,「這若是我的,該多好?」

  張氏,何德何能,有這樣可愛乖巧的姑娘呢?

  想到若張氏回來,如薇就要還給她,二太太就露出幾分不捨。

  如薇從小襁褓裡伸出兩隻小手兒,抱著二太太的手笑。

  「胡說!」如月覺得熊姑娘們只怕明日是要翻天的節奏,只是這個她管不過來,鞭長莫及不是?嗔了一眼也就罷了。

  過了幾日,魏國公府張燈結綵,就到了如月的出嫁之日。魏國公相當看重西城侯府這門親事,因此親事就十分鄭重,比之嫡女也並不遜色,來來往往很給如月做臉。

  外頭不時爆發滿堂的大笑聲,如意不能往前頭去,不知道前頭究竟如何,可是落在後頭,看著今日妝容厚重,與從前的清雅截然不同的多了幾分艷麗的姐姐,看著她穿著鮮艷的大紅嫁衣端坐在床上,燭火倒映在她的清澈的眼睛裡,她卻突然十分地捨不得。

  她往外看天色將晚,府裡的大紅的貼著喜字的燈籠都亮了起來,回頭就撲進了詫異的如月的懷裡,小聲兒說道,「捨不得。」

  「我雖然嫁出去,可是都是在京裡,以後咱們也不會變。」要嫁到別人家裡去,哪怕西城侯一家都是自己親近的人,可是如月心裡有些恐懼,見了妹妹巴巴兒地抱著自己,便忍不住紅了眼眶,恐眼淚糊了臉上的脂粉,急忙忍住了,強笑摸著如意的頭,看著下頭幾個妹妹,就見如馨與如眉已經抹眼淚了,如玉雖然面上不顯,眼眶卻發紅,她便低聲說道,「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姐姐,是不是?」

  「壞!」如馨便哽咽地說道,「姐夫把姐姐搶走了。」

  如眉雖然穿著喜慶的簇新的桃花錦衣裳,卻梨花帶雨,嗚嗚咽咽的。

  「快快出嫁,不然日後沒人娶你了。」如玉偏頭哼道。

  「知道,我不會錯過愛惜自己的人。」如月目光柔和地看著這個嫡出的妹妹,也要歎一聲這孩子其實比別的妹妹可憐,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牽著她的手,把如玉的手放在了如馨的手裡,柔聲說道,「這是做姐姐最後能做的。你們以後好好兒的,才叫人安心。」她輕聲說道,「我知道八妹妹沒有壞心,只是彆扭倔強,說出話自己也後悔,卻不知道怎麼與姐妹轉圜。」

  如玉一怔,竟呆住了。

  「這是八妹妹的性子,無可挑剔,可是一句對不住,都不能與六妹妹說麼?」如月摸著她的臉問道,「心裡不是也後悔?」

  「對,對不住。」如玉被說中了心事,抿了抿嘴兒,與怔怔的如馨說道,「早就想說,只是……」

  「也是我小心眼兒了。」如馨紅了臉,反手握住了如玉的手認真地說道。「與八妹妹計較,原是我的不是。」

  這兩個女孩兒滿臉通紅,卻又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如月臉色緩和了一笑,正聽見外頭傳來了大聲的叫聲,之後一個喜氣洋洋的青年穿著紅衣進來,目光璀璨。

  他,他終於能娶上他心愛的姑……

  嗯?!

  幾個熊姑娘為什麼攔住他的路?!六姑娘與八姑娘手拉手站在他面前鄙夷看他是個什麼情況?

  說好的不和拌嘴呢?!

  這這這,這加倍鄙夷,心好疼啊!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0:15

第93章

  顏三公子被魏國公府的熊姑娘們欺負得灰頭土臉。

  哪怕每個熊姑娘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充滿了好姐夫心意的大荷包兒,都沒有轉圜。

  「一個不夠!」凶殘的熊姑娘把可憐的四姐夫團團圍住水洩不通,不能從任何一個地方逃竄。

  早早兒羞澀地坐在一旁,披上了鮮紅蓋頭的四姑娘聽著三公子對妹妹們可憐的央求聲忍不住噗嗤一笑,只覺得這十幾年來是第一次有這樣無力卻快活的心情,不大一會兒,就見被圍住的三公子哭著問道,「你們到底想要怎樣?劃個道道兒出來!」

  誰家新郎哭著成親呢?

  這等黑話只怕就是出自話本子了,如月嘴角一抽的時候,就聽肥仔兒的聲音喜氣洋洋地叫道,「可多,可多!」她偷偷一掀開蓋頭,就見胖嘟嘟的糰子正蹦高兒,洋洋得意的如馨正坐在姐夫的肩頭左顧右盼,十分威風。

  可憐當牛做馬的四姐夫看著餘下的熊姑娘也在躍躍欲試,頓時吐血三升!

  「不能誤了拜堂的良辰吉日啊。」他弱弱地傷心地說道。

  娶一個媳婦兒這麼艱難,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不怕。」如玉今日與如馨和解,心裡十分快活,高聲叫道,「府中有汗血寶馬,快得很,絕不叫誤了時辰!」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賠笑的顏寧,見他一點兒都沒有惱怒,還在與小丫頭片子們妥協,便轉頭看了不遠處一身鮮紅嫁衣的如月。

  這個庶出的姐姐,雖然喜歡多管閒事,也囉嗦得很,可是能嫁給這樣一個良人,那就太好了。

  顏寧扛著如馨在屋裡正轉圈兒,心裡惡狠狠地等著娶了媳婦兒到手回頭把熊姑娘們吊起來打,面上卻不得不露出了純良的表情,聽著頭上如馨快活的聲音正要換個人繼續,就見外頭,今日一身氣勢都化作了和氣,精美強幹的魏國公大步進來。

  他的身後,一臉溫和的魏燕青與魏二魏三都在,本一臉笑意,見了屋裡亂糟糟的,魏國公微微皺眉,便與幾個女孩兒淡淡地說道,「不可胡鬧!」

  西城侯府眼下炙手可熱,他自然要好生籠絡。

  他一進門,屋裡便一靜,頂著如馨哭喪著臉的顏寧見了魏國公,雖然知道他對如月並不寵愛,卻還是施禮道,「岳父莫怪,小婿……」他暗爽了一下這稱呼,方才穩住了如馨要從自己肩膀爬下來的動作,抬頭笑著說道,「幾個妹妹難得與小婿親近,小婿歡喜還不過來,實在是叫岳父見笑了。」

  他又扛著如馨在屋裡轉了轉,這才叫二老爺把嘻嘻哈哈的閨女給抱下來。

  「不要誤了吉時。」魏國公看了如馨一眼,見她躲在張開手臂護著閨女的二老爺的身後不露頭,想了想,不願在大喜之日橫生枝節,便與顏寧溫聲道,「小女若有無狀之處,貴府要好好兒與她教導。」

  他又聞言說了幾句,見顏寧不以為然,彷彿覺得如月哪兒哪兒都好,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就見魏燕青上前,與正襟危坐的如月和聲道,「我來背四妹妹吧。」他一轉身,就把自己的後背露出來。

  如月一待。

  魏燕青對幾個姐妹都尋常,況她們本是庶女,怎麼敢叫世子來背自己?

  「我……」

  「上來吧。」魏燕青文弱雅致,到底是一個男子,見如月竟忍不住挑了蓋頭看著自己,便微微一笑。』

  「多謝大哥!」這是在給如月做臉,顏寧頓時感激地對魏燕青拱了拱手。

  魏燕青只是笑了笑。

  如月被他的母親教養過,當年也曾經承歡膝下,也很有良心。就衝著這份情分,他也願意給如月這個體面,叫她風風光光地大嫁。

  魏國公臉色沉沉地看著手段越發老練,不過一件小事都會叫顏寧承情的兒子,想到韋氏曾經與自己告誡的話,心中一凜。

  韋氏早就提醒過他,魏燕青看著溫柔和順,實則頗有心機,內中疼愛幾個妹妹拉攏魏二魏三,外頭又有禹王府聯合廣平王府,這樣的手段都藏在水面之下,一旦叫他得勢收攏了魏國公府,這國公府之中哪裡還有魏國公的立錐之地?

  當日魏國公只以為韋氏擔心太過,然而眼下卻忍不住認真地看了魏燕青一會兒。就見這個兒子今日穿了一件十分喜氣的緋紅外衫,玉冠玉帶,越發襯得人品風流俊美,仿若謫仙一般,便慢慢瞇起了眼睛。

  魏燕青早慧,知道他生母因何人亡故,若他掌了國公府,日後,韋氏豈不是要被他戕害?

  心裡越發念起了這個念頭,魏國公想到韋氏,心裡密密麻麻地疼起來,彷彿有刀子一刀一刀捅進去難以釋懷。

  那是他心愛的女子,卻如今每天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還歡天喜地地要為他生子……

  可是就算這樣,魏國公也還是沒法兒叫她難過,叫她被傷害。

  看起來,是該生個兒子來壓制魏燕青了,不管是嫡子還是庶子,只要是他的兒子就行。

  魏國公心中正思慮不知多少事,就見魏三已經一臉和煦笑容上前,摸著閨女的頭問道,「沒有欺負人,是吧?」

  「小九兒今天可乖。」穿了喜氣洋洋的大紅小衣裳,包包頭上都是紅頭繩兒的魏九姑娘拱著小爪子討好地說道。

  呸!

  最壞的就是你!

  三公子想要告狀。

  狠狠地告狀!

  可是媳婦兒還沒娶上呢,三公子默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含笑而立,特別地英俊。

  見他識相,幾個熊姑娘心滿意足,見魏燕青已經背了如月起來,便呼啦啦都散了,見如月被背走嫁人。

  這一晚上沒有了如月,幾個姐妹就少了什麼一樣,睡得都不踏實。待三日後如月上門,見她滿面春光比從前更嬌羞了一些,顏寧在她身旁亦步亦趨一臉滿足地傻笑,如意就覺得這婚事可以放心了。

  她就見顏三鄭重地給老太太與魏國公見禮,之後抓著頭傻笑道,「月兒在家一直想念老太太和幾個妹妹,我心裡想著,日後咱們得常來,老太太別嫌棄咱們,拒之門外。」

  「你們願意回來,我歡喜還來不及。」五女婿不提也罷,四女婿卻招人喜歡極了,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穿了一件青色的繡著八寶圖樣的緞子衣裳,頭上是簇新的抹額,十分慈愛地笑著問道,「四丫頭在家,可還恭順?你父親母親對她可還滿意?」

  這句話有點兒笑裡藏刀的意思,雖然老太太十分和煦,可是瞧著也知道,顏寧敢說半個不好來,茶碗兒就得扣在他頭上。

  「父親母親都喜歡月兒呢。」顏寧轉頭深情款款地說道。

  如月本就是個溫柔和順的脾氣,雖然孝順公婆,卻恪守長幼之道從不抿了幾個妯娌的光彩,因此不僅西城侯夫妻覺得如月是個好孩子,連顏寧的幾個嫂子都很親近她。

  都擔心庶女沒有教養,可是相處之後才發現,如月禮儀教養,不遜色於各家的嫡女。

  「如此,就好好兒過日子。」老太太十分滿足地說道。

  顏寧急忙笑道,「父親已經給我謀了缺兒,這成家立業的,老太太瞧著,日後,我給月兒搏一個一等夫人回來!」

  「若如此,我就等著,再不敢閉眼的。」老太太便笑了,拍著顏寧的手臂喜歡極了。

  如意叼著胖手指看著這四姐夫滿面春風人生大贏家似的牢牢地坐在椅子裡,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兒。

  九姑娘還是更懷念這四姐夫屁股開花兒,坐立不安的倒霉樣兒呀。

  三公子心裡一冷,總覺得自己被人惦記,抖了抖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從老太太身後探出小腦袋來的幾個熊姑娘,手心兒癢癢的很,便急忙與老太太笑著說道,「月兒在家就想著幾個妹妹,您若心疼她,就叫咱們與幾個妹妹多說些話兒,才全了這場情分。」

  他摸著懷裡那結結實實的小竹板兒,臉上陰測測地陰暗了一下,一抬頭,卻又是一個十分爽朗英俊的有為青年了。

  「極好。」老太太沒有看破四孫女婿的險惡用心,又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麼,想了想該不是大事兒,便點頭應了。

  顏寧大喜!

  他急忙扶起了如月,又對幾個遲疑的熊姑娘笑著說道,「過來,姐夫有好東西給你們!」

  魏三刷地開了扇子,見幾個小姑娘不知人心險惡紛紛從老太太的身後爬出來,開開心心跟著四姐夫搖搖擺擺地走了,還以為這個是沒娶上媳婦兒忍受壓迫的倒霉青年呢,瀲灩的桃花眼裡一片水光,映照得陽光叫天地都暈染了一片的美色。

  他藏在扇子後頭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邊去給身邊挺著肚子的徐氏倒水,一邊笑著與老太太問道,「母親忘了告訴侄兒女婿,這一會兒,廣平王世子與英國公府的那小子,不是要上門來?」

  「他們都見過,何必還特特兒地告知呢?忒生分了些。」老太太想起自己忘記什麼了,便笑道。

  「母親說得對。」魏三撐著下顎笑了,明眸流轉,眼下一片桃花氾濫。

  左右死的不是魏三老爺,何必多管閒事呢?

  嚴三公子不知道今日來這麼許多的「客人」,一路得意地帶著熊姑娘們走到了如月從前的閨房,想到自己從前還未見過這閨房呢,心裡不由生出一團的火熱,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身邊穿著大紅灑金繡花百蝶裙,隻戴著幾根金簪步搖,卻愈發明眸皓齒美麗無暇的妻子,柔聲問道,「我想見一見月兒你從前的居處,可方便?」

  若是能在媳婦兒從前的床上打個滾兒,那就更好了。

  如月目光一轉,實在撐不住「月兒」這麼個肉麻的稱呼,卻只是頷首笑道,「你我夫妻一體,還有什麼看不得?」

  顏三公子被這一句話熱血沸騰!

  他扶著如月進了閨房,就嗅到這閨房之中還有淡淡的清香,與如月身上的相同,沁人心扉。他看著四處雅致卻不十分華麗,卻叫人覺得溫暖的閨房,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那架紅木雕花的床上,就見上頭還鋪了一層銀紅的錦被,光霞奪目,心裡暗暗地撲騰了一下,就吞了一口口水走到了床前,就見這床上錦被幔帳,十分清雅,抬頭看上頭,卻是一副梅蘭竹菊的蘇繡。

  「咱們房裡,也這麼收拾。」顏寧看了一會兒,便與如月目光炯炯地問道。

  「好。」如月的目光柔軟地落在他的臉上,含笑說道。

  她手上的那枚嫡母留給她的,小小的金戒,已經在她嫁給他之後的那一日清晨,看著他起身慇勤地幫她穿衣,就收在了最隱蔽的匣子裡。

  她給那個匣子磕了三個頭。

  如果沒有嫡母多年的教導,叫她沒有變卻本心,她想,她並不會變成被人這樣喜愛的女孩子。

  她嫡母對她有難以報答的大恩,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也永遠都不會忘恩負義。

  她也想遇到一個真正的,沒有看走眼的良人,不要落得與嫡母一樣的結局,看著眼前對自己笑開了花兒的青年,如月覺得自己能夠信任他。

  如月柔情的目光裡,三公子覺得自己都要化了,忍不住上前想要抱住她的腰肢。

  「禮物呢?」煞風景說的就是熊姑娘了,如玉抱著狗仔兒板著臉走上來,硬生生站在了小夫妻的中間,仰頭用討債的語氣問道,「不是想要賴賬罷?!」

  「四姐夫想要賴賬?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呀。」一隻紅彤彤的肥仔兒叼著點心搖頭晃腦地說道。

  「我真是看錯四姐夫了!」如馨立在如玉的身邊,橫眉立目!

  「壞。」如眉怯生生地躲在姐妹們的後頭,探出清媚的臉來,看著四姐夫的眼神就跟看一個負心漢。

  「禮物?」顏寧轉頭看著這四個倒霉孩子,臉上慢慢地猙獰了,獰笑著摸索自己的袖子說道,「早就給你們預備好了!叫你們終生難忘!」

  他刷地在幾個女孩兒震驚的眼睛裡掏出了一個話本子來,垂頭看了一眼,默默地收回了袖子,這一次亮出一隻寒氣森森的小竹板兒來,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幾個熊姑娘,冷笑道,「叫你們知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說的就是這個!」

  想到當初三公子忍辱負重,真是全是血淚啊。

  「你你你,你敢動手,活膩歪了你!」如玉抱著狗護著幾個姐妹一步一步往後頭退,色厲內荏地舉著嚇得啊嗚啊嗚的狗仔兒叫道,「別過來啊!再過來,放狗咬你!」

  「我就說不好逼人太過,狗急了還跳牆呢!」如馨就在一旁埋怨地說道。

  「說得你好像多清白似的。」如玉鄙夷地橫她一眼,冷笑道,「怕了?出門不送啊!」

  「你才膽小如鼠!」如馨最是個不能招惹的人,頓時跳起來叫道。

  「呵!瞧瞧我姐姐們的暴脾氣啊。」肥仔兒躲在最後,一邊眉開眼笑地吃點心,一邊撅著小屁股發表感想。

  「都看我!」熊姑娘們眼裡的空氣四姐夫頓時感到被深深地忽視,一臉猙獰地高高揚起竹板兒,咆哮道,「看我不抽你們的!一個都別想跑!」

  幾個熊姑娘統沒把他放在眼裡,自己吵做一團。

  只有一把冰冷之中帶了魅惑的聲音,攜著一股子奢靡的白梅香氣然聲問道,「你,要抽誰?」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0:41

第94章

  四姐夫振臂高舉奮鬥的姿勢僵硬了。

  門外緩緩地走近了兩個人來,一個高華艷麗,逼人的妖冶叫人心中戰慄。一個仿若金童,安靜乖巧。一個少年一個童子,踏進了門中,默默地看住了想要英雄翻身的顏寧。

  四姐夫仿若無事地收回了竹板,一笑十分英俊可親地說道,「看起來,妹妹們不喜歡這個禮物,可惜了的。」他咳了一聲兒,對對面的二位討債的和氣地說道,「最好的修竹清涼雅致,本是想叫妹妹們涼快些,且青竹碧綠欲滴,比翠玉還細膩,真是難得的好東西。」

  他一臉善良微笑,並不在眼前這兩個看著就身份不同的,非要出來攪和一下自己復仇行動的傢伙面前,沒有半點兒的卑微。

  左邊那個一身翠色白皙艷麗的青年他認識,廣平王世子。

  右邊的這個小崽子他不認識,不過那小眼神兒好陰鬱,看著就不好惹呀!

  「世子,宋家弟弟。」如月見顏寧一回頭一臉的悲劇,扭頭噗嗤一聲兒笑了,急忙上前給楚離請安,與顏寧笑著說道,「這位是廣平王世子殿下,這位……」她垂頭對默默扭頭,目光隻落在抱著狗仔兒不看他的如玉身上的宋雲焱,心裡微微一寬,便柔聲道,「這位是英國公府的阿焱,素來與咱們家交好,日後你在外頭,與阿焱要親近些。」她見顏寧一怔,便笑了。

  「知道了。」顏寧很聽話地上前笑道。

  楚離冷哼了一聲,斜眼看了這笑得傻乎乎的顏家小子,見他春風滿面,一低頭,就見一隻肥仔兒撲進了自己的懷裡,想到她方才對顏寧頗多親近,不由瞇了瞇眼,帶著幾分危險地說道,「他欺負你了沒有?」趕緊給世子殿下一個理由,好叫他抽這個礙眼的小子!他家肥仔兒真是難得在別人面前這樣自在,瞧了心裡就很不爽。

  「還好,還好。」魏九姑娘回頭齜牙一笑,一笑倆酒窩,在四姐夫默默對自己露出可憐求饒表情裡笑嘻嘻地說道,「自家玩耍,表哥別擔心,」

  一雙修長的手把她抱起來,仔細地看了,掐屁股摸胳膊,見她依舊胖嘟嘟精神很好,這才放心地將她攬進了全是白梅香氣的懷裡。如意趴在這個懷裡,面頰上是絲綢微涼順滑的觸感,可是想到的卻是這個美人表哥那比絲綢還要細膩的肌膚。

  想到自己貼近了楚離的臉與頸窩時那細化的感覺,魏九姑娘心裡抖了抖,垂涎地吞了嘴裡最後的一口點心,使勁兒拱著自己的小身子往上扒拉。

  「表哥表哥!」肥仔兒一邊往美人的臉上拱,一邊張著小爪子急切地不行。

  「這時候想起我了?」楚離看胖糰子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哼了一聲,與顏寧給了一個「你給本世子記著!」的冰涼的眼神,轉身就往院子裡走去。

  如意趴在楚離的懷裡撲騰,越過了這少年的肩膀,就見屋裡宋雲焱靜靜地走到了如玉的身邊,他也不說話,只用護衛的模樣立在她身側,就跟看不夠她一樣兒默默地看著她,許久之後,在如玉惱羞成怒,抬手抽了他一下之中,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一指輕輕地點在了如玉的總是微微皺起,彷彿思慮許多不能開解的眉間,遠遠不知說了什麼,可是如意卻依舊看到自己的姐姐怔住了,抱著一隻歪頭懵懂的小狗仔兒,彷彿石像一樣看著面前的童子。

  「他是真心對八姐姐好麼?」如意看著宋雲焱對如玉微微一笑,笑得特別好看真摯,覺得姐姐要被搶走了,低聲說道。

  「至少比你對本世子的心真多了。」楚離走到一處無人的樹下,小心地叫樹蔭擋在穿著小紅衣裳十分可愛白嫩的如意的頭上,伸出手想敲這個沒良心的肥仔兒一記,到底捨不得,便冷冷地說道,「這小子……是個一門心思的人。雖有心機,難得對你那討厭的姐姐赤誠。」

  他不願叫如意的心思都在別人的身上,摸索了懷裡片刻,將一把小金鎖兒繫在了肥仔兒的腰間,一邊覺得這肥仔兒還是金燦燦的好看,一邊皺眉道,「你與你這四姐夫,真是親近。」那叫一個自在。

  「親近?」

  「親近方才肆無忌憚欺負他,嗯?」看透了這肥仔兒涼薄謹慎的廣平王世子冷笑道。

  他本是最妖冶的美貌,眼下薄唇微微勾起,一雙狹長的眼睛挑起了一個冰冷的弧度,一股冷艷撲面而來。

  魏九姑娘抬頭,一眼就呆住了。

  「是親近,不過他是別人家的才使勁兒欺負呀。」

  「別人家的?」

  「若是小九兒自己喜歡的人,誰捨得欺負呢?天天討好,供起來呀。」魏九姑娘秉承著別人地裡的莊稼隨便禍禍,自家地裡細心愛惜的原則,對美人兒說了發自肺腑的大實話。

  左右不是魏九姑娘地裡的莊稼,欺負起來才不心疼呢。

  楚離眉間一挑,看著攤開手對自己唉聲歎氣的肥仔兒,心裡卻生出了不同的愉悅。

  「說的好。」他讚賞地戳了戳抬頭撅著小屁股往自己身上拱,一邊小聲兒說著「叫本姑娘聞聞有沒有別的香味兒!」一邊跟小狗兒一樣抽鼻子的肥仔兒,心裡柔軟成了一片,摸著她的頭輕輕地說道,「你在宮中露了臉,只怕陛下許會叫你入宮……」

  他見肥仔兒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自己,想到文帝賊心不死總是要撮合七皇子與肥仔兒,便冷冷地說道,「過去了,不許與七皇子有半點瓜葛!」他見如意急忙點頭,這才和聲道,「那是個狡猾的人,會把你賣掉。」

  「他給小九兒好些東西。」

  「小恩小惠!」楚離漠然地說完,見如意到底糾結地應了,這才算完。

  他來了這一回自然不只是為了解救一隻肥仔兒,一路抱著如意就去了禹王府,與禹王妃楚白一同用了飯,這才送了如意趕在如月夫妻離開前回了魏國公府。

  出人意料,如月留了下來,只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四姐夫抱著自家媳婦兒院子外頭的柱子哭了一回,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宋家小子說了,咱們姐妹這幾日都睡得不好,都是因想念四姐姐。四姐姐心軟,說留一日,與咱們團聚。」如玉的小臉兒露出一個笑容,見嘴角抽搐的如意默默地看著自己,頓時翻著白眼兒說道,「又不是我做的這缺德事兒!你這樣看我做什麼?」

  她臉上紅了紅,捏了捏自己的微微凸起的懷裡,還是忍不住掏出來與如意獻寶地說道,「你瞧瞧,是不是好看?」她手上是一個巴掌大的泥娃娃,胖嘟嘟十分喜慶,面容與如玉有些相似,卻是笑著的。

  「好看。」見那泥娃娃的懷裡還抱著一隻小黑狗兒,腳底下刻著「平安吉祥」,如意便忍不住笑了。

  「我,我就是拿來玩玩兒,才不稀罕呢!」如玉見妹妹笑嘻嘻地捧著泥娃娃看著自己,耳根子頓時紅了,劈手奪過了這個娃娃,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把它收在了床頭匣子裡。

  雖然如月留在家中,卻並不與姐妹們同睡,而是與老太太睡在了一處,第二日如意見老太太面容有些疲憊,如月眼眶有些紅,就知道老太太只怕是與姐姐說些嫁人之後如何為人處世的貼己話,又與如月膩歪了半晌,直到西城侯府再三來催,恨不能搶了新媳婦兒就走方才罷了。

  她本有些不適應,然而過了幾日,西城侯府連著送了好幾日的吃食點心,更有徐氏有孕辛苦,她便都慢慢地撇開了。

  因慢慢臨近盛夏,徐氏身子笨重就越發地辛苦,然而又不願意做出嬌柔的樣子叫家裡忙碌,只好忍著。

  冰山都不能用,只好叫丫頭遠遠地給扇扇子,如意也跟著給母親打扇,見她不許自己給打扇辛苦,越發歪纏在母親的身邊。

  徐氏也恐如意心中失落,哪怕精神不好,卻日日與如意說笑,又有去信回自己的娘家,說了自己有孕之事。

  徐氏的娘家遠在江南,是個十分顯赫的世族,不然不能有身份與魏三青梅竹馬,還嫁入魏國公府。

  如意從前還依稀記得一些,如今才知道,自己的母家,從高外祖父到眼下的親舅舅,都任著江南織造兼兩江鹽科總督,有名兒的千金之家,據說有錢得沒法兒形容,當年嫁女入魏國公府的時候,赫赫揚揚一百五十抬的嫁妝,都是沉甸甸的,紅妝不絕,顯赫非常。

  徐氏從未缺過銀錢與好東西,也是因這個,才看不上長嫂張氏的小家子氣。

  魏九姑娘聽見自家舅舅的這官職,饒是盛夏,後背心兒都跟著發涼。

  九姑娘模模糊糊的記憶裡有名兒的江南織造不多,最有名兒的一個卻是個抄了家的,據說子孫窮困得不行,寫本書兒還得人接濟來的。

  心裡頓時糟心了,魏九姑娘默默地萎靡了起來,肉都吃不香了。

  因肥仔兒吃不下去飯,廣平王世子火速前來,看著面前蔫頭耷拉腦兒沒精神的肥仔兒,嘴角抽搐了一下,提起來抖了抖,看她熟練地滾進了自己的懷裡,這才摸著她的小身子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怎麼了?苦夏?」千萬別苦夏不愛吃飯啊!世子大人好不容易才養胖的。

  美人表哥還是很叫自己信任的,如意把自己擔憂說了,深深地擔心自家未謀面的舅舅被抄了家去討飯。

  楚離沉默了。

  「操錯心。」見如意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楚離皺了皺眉,實在想不出來這丫頭怎麼生出如此古怪的想法來,不由坐下抱著她與她分說,淡淡地說道,「你舅舅並不虧欠戶部銀子,這些年在江南勤勉,考評都是極好,能留在江南幾代,乃是因徐氏為江東世族,江南世族林立,官職雖是朝中認命,卻都有各自的底盤,彼此並不插手彼此,平衡了江南的政局。」

  這其中還有些別的,只是楚離並不會與如意說太多。

  江東世族素來自傲,哪怕對朝廷俯首稱臣,卻也不過是順應天下大勢,不過說上頭的皇帝想要滅了一個世族……

  二公主就是個例子。

  真以為徐氏沒有個背景,就敢與公主搶男人呢?!

  「就是說,可安全,是麼?」如意怯生生地問道。

  與其說她是在擔憂都不認識的舅舅,還不如說是在擔心若母家敗落,自己的母親會因此生出難過來。

  「安全。」魏國公府這延續了百年的勳貴,只怕還不如江東徐氏活得久呢!

  「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意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兒,笑瞇瞇地抱著楚離的脖子說道,「表哥知道得真多呀!」

  她又有胃口了,肚子咕咕直叫,就見面前的美人兒目光一閃,抬起了修長的手來給自己取了點心,便張口吃了,一邊吃得香甜,一邊吧嗒吧嗒含糊地說道,「母親說外祖母與舅舅知道母親又有孕可開心,送來了許多的好東西給母親補身子,還說等個時候,舅母要上京來看望母親呢。」

  「舅母?」楚離一皺眉。

  「聽說有個舅舅家有個表哥,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想留在京中書院……就是二哥哥三哥哥的那家書院讀書,若方便便想來看看?」

  「表哥?」廣平王世子再次皺了皺眉,低頭見肥仔兒沒心沒肺地捧著點心啃得兩隻小腮幫子飛快嚼鼓,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異樣。

  彷彿表哥,比堂兄還值得警惕!

  魏九姑娘眼下正餓著,匆匆點頭嘰嘰咕咕地說道,「據說該比小九兒年長四歲,是外祖母心裡頭的尖兒,從小疼愛得不行,難得的是並不驕縱謙恭溫文,很有教養。」徐氏與她說的時候目光都是亮的,還似乎是真的喜歡。

  如意覺得母親既然喜歡,那該說明是個不錯的人,便對默默抿起了嘴角的美少年表哥哼哼唧唧地說道,「母親彷彿喜歡他更甚於我,最近嘴裡都是他!」

  徐氏是個憋不住的性子,在魏三與如意面前常說起這個侄兒。

  世子大人冷笑了一聲,目光森涼。

  江東徐氏這是要跟世子搶肥仔兒的節奏,真是抄了家都不解恨的!

  「他與你年紀相仿,只怕還有別的意思在裡頭。」楚離並不是一個藏著掖著自己難受的人,冷淡地開口說道,「你母親喜歡他,莫不是,要與他結親?」

  「可是母親懷的是個弟弟呀!」這難道是奉命斷袖的節奏?肥仔兒大驚!

  廣平王世子冷冷地看著捧著臉做無辜狀的肥仔兒,冷笑了一聲兒,一把就掐在了她的屁股上!

  「別與我裝傻!」真以為他是傻子好糊弄?!

  「再,再好我也不喜歡呀。」屁股被掐得生疼生疼的,魏九姑娘無辜極了,一邊摸著自己的小屁股眼淚汪汪妄圖博取同情,一邊在心裡默念「坦白從寬都是騙人的」,抽噎了半晌,見美人與自己揉了揉小屁股,忍不住一頭撲進了他香氣瀰漫的懷裡,小聲兒說道,「再好,小九兒,小九兒也不喜歡。」

  她最喜歡誰呢?感覺到身上的手沉默片刻,輕輕地摸著自己的稚嫩的後背,如意心裡迷茫。

  她彷彿最喜歡一個,總是嘴巴很壞的人。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1:12

第95章

  既然很迷茫,索性不要想。

  如意趴在美人表哥的懷裡,又糾結又幸福地打起了小呼嚕。

  楚離看著在自己懷裡說不了幾句話就翻過了小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肥仔兒,抿了抿嘴角,小心地把修長的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彷彿這樣,就能叫她更安心地睡過去。

  魏九姑娘確實睡得可安心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家一個睡在一處香噴噴軟乎乎的床上,埋在綾羅錦繡被子裡……有點兒熱。

  一個披散著長髮,生得俊美風流一雙桃花眼光芒流轉的美貌青年,披著一件薄紗外衫靠在床頭看書,燈火之下明明滅滅的光芒來去,叫他的側臉生出淡淡的光暈。

  魏九姑娘縮在被子裡流了半天的口水,哪裡還記得白天自己的一點點小糾結呢?吸溜著口水就撲進了這青年的懷裡。

  「父親呀!」一隻肥仔兒打滾兒賣萌,努力爭取得到愛撫。

  魏三抱著這個軟乎乎愛撒嬌的糰子,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俯身看了看她,就見這個閨女胖嘟嘟的小臉兒上紅撲撲的,精神得厲害,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胖臉蛋兒,這才抱著她笑問道,「又麻煩世子了?」

  想到廣平王世子,魏三總覺得怪怪的,見自家閨女睜著大大的眼睛垂涎三尺地看著自己的臉,魏三老爺也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也覺得生得美貌動人,掐了閨女一記得意說道,「天生麗質!別人沒法兒學。」

  「紅顏禍水,別人也望塵莫及呀。」魏九姑娘不甘落後,捧著自己的小鏡子攬鏡自照,臭美得直翹尾巴。

  都覺得自己是美人的父女倆同時湊在銀鏡前頭,對裡頭嫣然一笑。

  徐氏艱難地挺著自己的肚子進來,見到的就是這個,頓時噁心壞了。

  「還看。」她氣勢洶洶地把銀鏡抽過來,往裡頭看了看,就只看見了一個有些臃腫了的女子,再見床上身姿修長的青年面容桃花,一團紅火的肥仔兒油光水滑,頓時生出了無邊的嫉妒。

  她上前一口啃在魏三的露出半邊的鎖骨上,聽見他輕輕地呻吟了一聲,一隻火熱的手默默地覆蓋在她的手上,頓時感覺到不好,艱難地把肥仔兒拖過來,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小九兒可在呢啊!」

  可不許做叫人臉紅的事兒了。

  想到昨日閨女沒在,被魏三小心地抱著親密了一回,徐氏嬌艷的臉都微微發燙。

  怎麼會有這麼羞人的人呢?

  「莫非你還叫我忍著?」與如意那一胎不同,據太醫說徐氏這一胎可穩當了,魏三是算著日子,知道不會有什麼才親近徐氏的,見她紅了臉,雖然因有孕有些浮腫胖了些,卻生出了不同的美麗。

  魏三勾唇一笑,探身過去在徐氏的驚呼裡將她困在懷中,貼著她的耳邊吐出了火熱的呼吸,低聲說道,「我一個人,孤枕難眠,真是……」他低沉地笑起來,那笑聲兒叫人渾身發麻生出戰慄道,「好寂寞的……」

  徐氏一手覆在小腹上,忍不住倒在了他的懷裡,雖覺得這人很壞,卻依舊感激他。

  他一直都喜愛著她,一直都愛惜她,從來沒有辜負她。

  也沒有再有第二個女人。

  「我也想你的。」她叫魏三的一隻手輕輕地撓著腰肢,忍不住轉頭紅著臉說道。

  「多謝你。」魏三目光瀲灩如同秋水,輕聲說道。

  一隻肥仔兒藏在被子裡努力掩住自己的胖嘟嘟的小身子,默默地學習新技能!

  長夜漫漫,我很寂寞……孤枕難眠,心裡都是你……

  回頭跟美人兒表哥堂兄的一同試試,如果能得到一句「我也很想你」的回應,那就太好了!

  美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魏九姑娘咯咯地笑了兩聲,之後就感到頭上陰影無限大,捂著小嘴兒一抬頭,魏三俊美的臉正在自己的面前。

  「小九兒,可乖,不要自己睡。」魏九姑娘回頭就抱住了自己的小被子,撅著屁股打死也不出去。

  「知道了,不叫你出去。」徐氏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放浪,急忙咳了一聲方低聲說道,「母親想你呢,怎麼捨得叫你出去?」見肥仔兒懷疑地回頭看著自己,徐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摸了摸閨女的頭柔聲說道,「天底下,誰都越不過咱們的小九兒去。」

  閨女是用來寵愛,兒子是用來歷練支立門戶的,徐氏心裡偏著如意些,見她懵懂天真,無憂無慮,然而想到女孩兒若一步嫁錯,一生都要磨難不斷,便忍不住心疼。

  她喜歡如意,卻覺得,如意若是個男孩子,或許更好些。

  為女難,閨閣之中萬般嬌寵,可是嫁人之後,誰能有幾個幸運的,嫁給良人呢?

  服侍夫君,孝敬公婆,養育子女,這裡頭若其中有一個不順當,就苦得很了。

  不願意叫自己疼愛如命一樣的閨女日後有這樣的未來,徐氏眼眶有些紅,見軟乎乎的如意爬到自己身邊,小心地不要壓住自己的肚子,低聲說道,「你舅母來信兒了,說今年不能來,待來年或是再下一年,就帶你表哥入京來。」

  她頓了頓,見如意不大感興趣,便柔聲摸著她的小腦袋低聲說道,「你這個表哥性子不錯,我與你舅母從前未出閣時情分極好,你不要怠慢了。」

  「表哥太多,小九兒招呼不過來呀。」如意小聲兒說道。

  她有大表哥,有二表哥,還有一個美人表哥,覺得已經足夠了。

  「胡說,這個更好呢。」徐氏哼道。

  她嫂子親自來信說起過這個侄兒,說是最好的,雖未名言,然而言下之意,卻已經有了幾分做親的意思。

  這個侄兒不是嫡長子,因此不必做累死人的塚婦,只要兩個人開開心心過日子就是。徐氏豪富,如意嫁過去日子就過得不會壞。且舅母做婆婆,外祖母做祖婆婆,誰會刁難呢?她這個大嫂性子十分溫柔,從小兒就與她極好,有這個情分在,自然是會善待如意。榮華富貴都有了,還有這樣的靠山,如意只要與這個侄兒青梅竹馬長大,不管如何,總過得不會壞。

  再如何,徐氏也信憑嫂子的教養,不會把兒子養成一個王八玩意兒。

  「不要。」魏九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覺得還疼呢,轉身撲進了父親的懷裡哼哼。

  「她還小呢,不必這麼急。」見徐氏柳眉倒豎,魏三急忙出來救場,帶著淡淡的笑意與徐氏柔聲說道,「那孩子也還小,誰知道日後是個什麼性子?咱們不缺表哥,只做親戚就是。」

  他知道徐氏也是擔心如意日後,心裡也有些心疼,恐閨女以後嫁得還不如徐氏順遂,便垂頭摸著扒拉自己衣襟兒,努著小眼睛妄圖看自己衣下鎖骨的肥仔兒笑道,「千里姻緣一線牽,若有緣,親事自來。若無緣,對面不相識。」

  再說,傾國傾城的魏三老爺他紅顏禍水的肥仔兒閨女,會嫁不著一個稱心的夫君?

  明天就帶著晉王去搜羅京中年紀合適的勳貴少年,從小兒開始觀察!

  正在家中寂寞難免對月枯坐的晉王殿下,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我也是……關心則亂,也是嫂子為人實在是好,我是心動了。」徐氏的長嫂敦厚溫柔,要緊的是很有禮儀大家的風範,家中幾個兒子身邊,並不許小小年紀沒成親就給了通房什麼的。

  正經的世家,也很少有這樣規矩的了。

  「以後,若是……」若是叫如意與別的女子共夫,那得有多傷心?

  徐氏便捧著肚子歎了一聲。

  「這個可不是婆婆好就能管得住的。」魏三抱著如意親了一口,見她咯咯地抱著自己的脖子撅著小嘴巴就啃,也不在意自己臉上多了閨女的牙印兒與口水,與徐氏柔聲說道,「若男子有心,總有千般妙計萬般手段,一句規矩教養可攔不住。且他就算事發,莫非你嫂子能抽死他,給兒媳婦兒做主?男子若守著,就是真心喜歡,願意守著,不然,別人怎麼使勁兒都是虛的。」

  他垂頭,長長的青絲垂下,露出了半邊側臉姣好俊美。

  徐氏看著他的側臉,有些怔忡。

  「你說的很對,是我想岔了,此事我並沒有應,隨緣罷。也隨小九兒喜不喜歡。」她看著面前清貴俊美的青年伸出修長優美的手來給自己一寸一寸捏著有些水腫的小腿,看他一點兒都不嫌棄不覺得不應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喃喃地說道,「因……我們就是從小兒一同長大,我才覺得,若是有一個人,與我們家小九兒一起長大,一直愛護她,疼愛她,就好了。」

  她想給閨女尋一個青梅竹馬的丈夫,叫她與自己一樣過得幸福美滿。

  「天底下你家夫君,可是獨一份。」魏三勾唇,抬眼優雅地說道。

  「母親為小九兒好,小九兒知道。」肥仔兒急忙也拱過來十分討好地說道。

  「你知道什麼知道,小孩子家家!」翻臉不認人說的就是三太太了,徐氏杏眼挑起,戳著閨女的胖肚皮就把她戳得滾到了一邊兒。

  肥仔兒嗷嗷叫地滾遠了。

  徐氏看著閨女胖嘟嘟的小身子在被子裡掙扎,左右四下無人不必覺得丟臉,伸手摁住了閨女的小肚皮不叫她翻過來。

  魏九姑娘驚呆了。

  魏三老爺挑眉一笑,助紂為虐,勾起白皙的手指去撓閨女的小肥肉兒,就聽肥仔兒叫了一聲,笑得打嗝兒。

  「不許欺負小九兒!」徐氏見閨女眼淚花兒都笑出來了,又上前去拍魏三的賊手解救閨女。

  魏三修長的手指摀住了臉低低地笑了一會兒,反手攬了張口咬住自己手指橫眉立目的媳婦兒在身前,又見肥仔兒咯咯地撲進了自己的懷裡,抱著自己此生最要緊的兩個女人,只覺得人生圓滿,再也不會如眼下這般快活。

  他是個說做就做的行動派,因想著先留意京中少年,第二日就拉著嘴角抽搐的晉王一同參謀。

  晉王有心勸他不必再做無用功,家裡那隻肥仔兒早就叫人蓋了戳兒了,只是想到楚離那張討債的臉,晉王殿下默默地不爽了一下,堅定地認為作為叔侄,既然做叔叔的眼下這般苦逼,那做侄兒的怎麼好自己快活呢?同甘苦才叫親人,況也恐叫破了日後叫魏三覺得廣平王世子狼子野心,不把肥仔兒外送了,只好暗中通知了一下……禹王妃表達自己是個心裡記掛侄兒的人,一邊興致勃勃陪著好朋友挑人。

  禹王妃知道了,廣平王世子就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魏三與晉王每每相處,總是會有一個面色抑鬱,生得美貌異常的青年陪坐,言談有禮十分客氣,完全沒有京中流傳的尖酸刻薄。

  況他還是一個很好的出謀劃策的人,每每魏三看中了誰家少年,不必暗中探訪,廣平王世子總是信手拈來,如某某家裡兩個通房,某某性情暴戾抽死過身邊的丫頭,某某……最愛吃的就是青菜……作為肥仔兒的夫君,怎麼能愛吃青菜呢?!

  莫非還要魏九姑娘以後跟著吃青菜?!

  愛吃青菜的男人都不可饒恕!

  魏三堅定地排除了愛吃青菜的少年們,看著面前的美貌世子毫不客氣地吃著肥嘟嘟的肘子面不改色,看著那晶瑩的紅唇上油亮清透,不由扇了扇折扇。

  以後選女婿,就得如廣平王世子這般愛吃肉才是。

  選婿是個極大的工程,哪怕有晉王與廣平王世子拔刀相助,魏三卻也覺得十分勞累,況家中還有一個媳婦兒與肥仔兒需要照顧,越發分心。

  這一忙碌,就忙碌到了徐氏臨盆,這一日,正在與不知何時熟悉起來的廣平王世子說話,魏三才要感激一下前些時候楚離給自家閨女做的新衣裳及一箱子的精緻的小首飾,就見家中有人來報徐氏已經要生了。

  他心中頓時慌張起來,抬手與楚離歉意地說道,「今日,不能與世子親近。」話音未落,身子就已經踏出了門去,他才騎上馬,就見楚離也騎馬跟在自己身邊,不由露出了詫異來。

  「我陪著大人。」廣平王世子美艷的眉眼兒不動,緩緩地說道。

  魏三一挑眉,瞇著眼睛看了楚離一眼,笑了笑,卻頷首應了。

  他又不是個傻子,廣平王世子如此慇勤地與自己相交,自然能看出古怪。

  魏三老爺又不是銀子人見人愛!

  楚離在他審視的目光之中安之若素,全不在意旁人心中所想。

  一路到了魏國公府,楚離跟著魏三到了三房的院子裡,就見此時院子裡水洩不通,老太太親自來了,正沉穩地叫人進去,徐氏的吃痛的聲音隱隱傳來,然而瞧著老太太平靜的樣子,及太醫說並無大礙,魏三滿頭的汗便消了些,然而聽見徐氏的叫聲,卻又有些冒汗,忍不住湊在了窗邊喚了兩聲,聽見裡頭徐氏彷彿哭了,他回頭看了看老太太,頓了頓腳,顧不得忌諱,抬腳就要往裡走。

  如意見父親進去,自己也要跟著,卻叫一雙微冷的手抱起來,低聲說道,「在我身邊。」

  她一轉頭,就看見了楚離沉靜的臉,他輕輕地說道,「裡頭人多,別傷了你。」別人他不管,哪怕是如意的弟弟或是妹妹,卻不如她一根頭髮絲兒重要。

  魏三耳朵一抖,腳下頓了頓,回頭見閨女揪著那美貌少年的衣襟埋頭,瞇起了眼睛。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1:37

第96章

  魏三老爺姿態優美地立在門口,一腳在門裡,一腳在門外,默默地躊躇了起來。

  是喝一聲「放開這隻肥仔兒!」從這狼子野心的小子手裡奪了閨女,還是先去瞧瞧自家媳婦兒,這是一個問題。

  才摸著光滑的下巴遲疑了一下,魏三老爺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婆子的驚喜的叫聲,之後一聲響亮的嬰孩兒的啼哭從悶熱昏暗的房中傳來,這哭聲中氣十足,聽著就是一個十分有力氣的小東西,那叫一個有勁兒。

  魏三心中一喜,見肥仔兒耳朵動了動,扭頭眼巴巴地看過來,嫣然一笑,上前將閨女從楚離的懷裡抱出來笑道,「你母親生了,不要再擔心。」說起來徐氏生如意的時候就十分艱難,折騰了整整一天,如意生下來時就跟小耗子一樣兒奄奄一息的,別說哭,氣兒都喘不上來了。

  想到當初太醫說只怕泰半是要夭折的閨女,魏三心裡一疼,想著左右裡頭的那個元氣滿滿,自己還得更在意這身子弱的不是?

  自古會哭的才有糖吃。

  身子骨兒好的,難免叫父母覺得不必擔心,轉頭去看顧需要被擔心的了。

  「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三太太,三太太誕下了一位公子!」

  這國公府裡最大的就是老太太了,接生的婆子抱著一個襁褓喜悅地出來,見眾人俱在,心裡暗道了一聲這府中三太太得寵,越發不敢怠慢手上的祖宗,把個哭得大聲抽抽搭搭的嬰孩兒雙手捧到了老太太的面前笑道,「哥兒身子骨兒康健,是個有福氣的。您瞧瞧,這腳底下,還踩著七星!」

  她一翻過襁褓一角來,果然露出了這嬰孩兒一個小腳丫兒。

  腳底板上有七個小小看不清的黑痣,如意探頭看了一下,覺得這婆子為了賞錢也是拼了。

  難為她這麼小的痣都能看得見。

  不過腳踩七星,這是十分吉祥的意思,魏九姑娘生平……快五歲了也才見了這一回,伸頭伸腦跟著看看西洋景兒,順便可惜了一下自己生得十分庸碌,既不是什麼百花誕辰也不是大年初一的,跟仙子沒啥關係。

  「快,快叫我瞧瞧!」老太太更信這些,聽了這話急忙叫捧上來看,見小傢伙兒雖然閉著眼睛,彷彿很不爽被人翻過來倒過去地折騰,一隻腳飛快踹動,卻中氣十足的十分精神,她細細地看了看那七星,不管如何都覺得吉利極了,一疊聲叫人賞今日的接生婆子與丫頭,見這小孫兒哭個不停,怎麼哄都不好使,不由憂愁地說道,「這樣哭,哭壞了可怎麼好呢?」

  如意趴在楚離的懷裡,見這個弟弟哭得特別有勁兒,特別投入,歪頭想了想,默默地拿手指去戳弟弟的胖肚皮。

  「弟弟呀。」從來只有被戳的肥仔兒可算能戳別人的肚皮了,一邊眉開眼笑地使勁兒戳,戳出自己的歡喜,一邊傻乎乎地叫。

  老太太無奈地看著小孫女兒欺負弟弟,見她開心得不行,低頭看了看左右還什麼都不懂的孫兒,默默地扭開了頭去。

  那接生婆子捧著一個大大的荷包驚呆了!

  大膽!

  竟然敢捅腳踩七星的小少爺!就算是國公府的姑娘……知道誰更重要嘛?!

  這婆子左右四顧,見老太太顫巍巍地捧著這魏國公府的五爺往那個紅衣裳的肥仔兒身邊湊了湊,務必叫肥仔兒捅得開心順手,一群丫頭低眉順眼兒的,還有五爺他那位風流俊美,一雙眼裡泛著桃花兒的親爹只不過隨意地看了一眼,甩甩手往產房去見媳婦兒了,不由有些懵。

  待之後,就見方纔還哭得渾然忘我很有霸道精神的小五爺彷彿知道了誰是國公府食物鏈兒上的主人,抱住了那肥仔兒的手指笑出了一臉的口水,這婆子垂頭不語。

  不低頭不行,抱著肥仔兒的那位美少年,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刀子了。

  「弟弟。」魏九姑娘見手指被弟弟抱住,越發開心地叫了一聲兒。

  七星小少爺抱著姐姐的手指,打了一個嗝兒,心滿意足地睡了,卻不肯放開姐姐的手。

  「丑,醜死了!」見這個特別吉利的弟弟皺巴巴的,如玉墊腳兒看了一眼,十分嫌棄地說道,「小猴子一樣兒,我瞧著,還得好好兒補補!」她用力地把如意的手指拉出來,見這小鬼扯著脖子又要哭,就覺得這小子一定是與自己來搶妹妹的,十分看不順眼地說道,「還撒嬌!還是不是男子漢了?!」

  七星小少爺用嚎啕大哭來嚴重抗議這個姐姐對自己的鄙夷。

  「你看看,弟弟是不是又哭了?」老太太柔聲摸了摸扭著小腦袋哼了一聲兒的如玉,和聲道,「等以後弟弟做了男子漢,就能照顧小八了是不是?」

  魏國公府的家事大家看不懂,姑娘倒比公子金貴了。那婆子接了賞錢默默去了,實在沒明白,怎麼看起來一個帶把兒的,還不如一個丫頭。

  「有了弟弟才好。」魏九姑娘見弟弟被人抱下去了,翻身抱著楚離微涼的脖子眉開眼笑地小聲兒嘰嘰咕咕地說道,「再有個妹妹,小九兒還要照顧妹妹,保護她愛護她,很疲勞的。弟弟就最好了,皮糙肉厚,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還得以後,以後給小九兒當牛做馬。」

  捂著自己的小嘴巴賊兮兮地笑了,她一抬頭就撞進了楚離幽深如同湖水般的眼睛裡。

  「不必你弟弟,日後我自當護住你。」美艷的少年看著面前的肥仔兒許久,方才輕輕地說道。

  會叫娘家兄弟出馬,那都是所嫁非人的。

  只是看著窸窸窣窣的肥仔兒,楚離心裡有些不舒坦。

  她今日說了許多的話,又有些跳脫,顯然與平日的性子不同,只怕是怕了。

  嘴上再怎麼說開心,可是心裡也是怕了的,怕有了弟弟,父母的愛就要分去。

  分去就分去,她還有他呢。

  「我還在。」楚離有些凌厲的眼角變得緩和了許多,見如意仰頭呆呆地看著自己,彷彿是想要抱住自己一樣,隻把她往懷裡放了放,這才細細地給她收拾著身上的小衣裳,難得柔軟了聲音說道,「我心裡,更願意你不被人喜歡,那樣就好了。」

  他說得有些尖酸,可是如意卻彷彿覺得自己聽懂了,嗷嗚地一聲撲進了這個表哥的懷裡,小聲兒說道,「小九兒一點兒都不怕。」

  楚離只是淡淡勾了勾嘴唇,見魏國公府一片忙碌,又知如意是要與徐氏魏三歪纏的,便告辭而去。

  臨走之前,廣平王世子殿下叫人送了香甜的桂花綠豆湯來。

  如意見這個背影挺拔優雅,已經有了青年風骨身姿的少年紅衣翻飛地翩然而去,巴巴兒地邁著小腿兒送到了門口,方才回頭去看望徐氏,就見徐氏雖然生了兒子,然而因並未吃苦,眼下正精神不錯地頭上纏了白布,歪身逗弄榻上的兒子,見了如意進來,徐氏便一挑眉笑道,「還不過來?我聽說你在外頭欺負弟弟了?」

  她一低頭,也拿手指戳了戳兒子的小肚皮。

  「手感不錯。」她彎起眼睛抬頭與縱容地看著自己的魏三說道。

  「你們喜歡就好。」魏三一雙情意綿綿的眼睛落在妻子的身上,俯身帶著一縷香風柔聲說道。

  老太太歎著氣兒坐在一旁,看著兒媳與孫女兒一起玩兒自己的七星大孫子,真是覺得無限的艱難。這看一眼都覺得心酸得不行,老太太不由起身無奈地說道,「小五兒瞧著精神,只是你們也不許鬧他。」

  她今日在外站了半天兒,眼下就撐不住,見徐氏還要掙扎與自己說話,便擺手笑道,「咱們自家裡還要這些規矩作甚?奶娘你嫂子都給預備下,是最乾淨的,回頭給小五吃頓好的。」

  吃頓好的,才能堅強地面對未來人生的昏暗呀。

  老太太可憐了一下寶貝孫子,扶著偷笑的丫頭唉聲歎氣地走了。

  二太太也笑瞇瞇地恭喜生了兒子,從此算是真正立住了的徐氏。因她房中還有如薇,還有些老太太手上分給她的簡單的差事,只叫人好好兒侍候便走了。

  張氏跪經去了,老太太親手管家,只是精神不大好,因此一些不大要緊的,不是留給二太太,就是叫幾個小丫頭湊在一起琢磨。

  見眾人都離開只剩下自己,徐氏看著俊美的丈夫,看看自己的一雙兒女,不由紅了眼眶。

  她正是月子裡頭,哪裡敢哭呢?只好低頭去欺負兒子,嫌棄地說道,「怎麼這麼醜呀?!」

  七星五爺表示不服,洗三兒的時候還尋常看不出什麼來,然而到了週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胖嘟嘟白胖白胖的小肥仔兒,雖然不及自家親姐,卻也生得很有福相。他倒是一個性子極好的,雖然出生那一日哭得厲害,然而之後卻並不大哭,每每見人便笑臉兒相應喜氣洋洋,雖然胖,卻生了魏三的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又喜歡笑著對人,因此在國公府裡很有市場。

  見過的人都說只怕長大,這得是個禍害。

  禍害抓周的時候不負眾望,抓了官印外加一隻嘴裡啃著點心圍觀弟弟的肥仔兒姐姐,兩個都不撒手,丫頭來拉,就用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著丫頭。

  他用力地抓著姐姐,還捧著官印往姐姐的懷裡塞,表情十分討好。

  肥仔兒見大家都看著自己,急忙吞了點心,一口啃在弟弟白嫩嫩的臉上,這個動作最近一年常做,一天不給啃一口,五爺都睡不著覺得,眼下被啃了,他就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小九兒與她弟弟倒是投緣。」兩隻肥仔兒湊在一起倒十分可愛,且這姐弟之間你來我往的,叫今日上門的禹王妃格外大開眼界,她坐在老太太的身邊,見她慈愛地看著下頭並排坐在了一起一起分桌上物件兒的姐弟倆,便柔聲說道,「都是有福氣的孩子,難得的是伶俐純良,見微知著。」

  她誇了兩個孩子一回,想到邊關的韋氏傳信兒回來,說生了一個兒子,便笑了。

  據說這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天生異像,一輪昊日落進韋氏產房,之後禹王府的四公子呱呱墜地。

  真是一個好兆頭。

  「還未多謝王妃的好東西。」禹王妃給七星小公子送了一整套的筆墨紙硯,都是古董,難得的是先朝一位清流的收藏,那一門中號稱一門三進士,兩榜皆探花的,這就意思極好,老太太雖然對兒孫的前程都隨他們自己,只是想到已有一個魏四做了探花,不由將目光落在與姐姐滾在一起,活潑伶俐的小孫兒的身上,歎道,「隻望日後,我這老婆子能看到。」

  若能看到子孫不靠家中顯赫,而是靠自己出息,她死了都能閉眼了。

  小孩子到底有限,魏國公府五爺,如今取了名兒為魏燕棠的七星小公子已經趴在姐姐的懷裡閉著眼睛哼哼,一邊還巴巴兒地癟嘴兒表示餓了。

  五爺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每天吃十二回奶,每回兒都拼了命地吃,比魏九姑娘當年凶殘多了,看著這個弟弟,魏九姑娘就深深地懷疑自家親爹或是親娘當年是個吃貨,不然怎麼生養出了兩個吃貨來呢?見奶娘上前把弟弟抱走,她想了想,一頭滾到禹王妃的面前。

  她已經知道了,韋氏……生了一個天生異像的兒子。

  膽子這樣大,只怕與禹王的縱容是分不開的,韋氏如此囂張,叫她覺得心疼。

  她並不反感真愛,可是就算真愛到天崩地裂,真愛得你捅我一刀我給你一口相愛相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也不該牽連到無辜的別人身上,叫別人來給這狗屁真愛買單。

  會傷害到別人的感情,只會叫人噁心。

  「小九兒越發貼心了。」見如意什麼都不說,也不用異樣的眼神看自己,只是乖乖地拱在自己的腿邊往上爬,禹王妃眉頭軟和了起來,抱著如意和聲說道,「這一轉眼兒,小九兒又長了一歲,我瞧著就跟大姑娘了似的。」她抱著如意便與微笑的老太太笑著說道,「陛下前些時候還想叫小九兒入宮去,只是我回說家中有事,便叫我以後帶著她入宮,叫陛下歡喜歡喜。」

  好容易貴妃這快一年的病好了,文帝大喜,終於又想起肥仔兒來了。

  早幾個月就說要自己入宮,這才定准,魏九姑娘面上乖巧,心裡覺得文帝陛下這老頭兒的記性越發地壞了。

  越發記性不好的老頭兒連肥仔兒都不記得,卻還記得一個妖婦!

  狐狸精!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大皇兄那側妃,是惱了父皇當初多管閒事,非要與父皇唱個對台戲呢。」

  英俊逼人的晉王殿下彈了彈衣角上看不見的灰塵,就像把韋妃輕描淡寫地彈進了塵埃一樣兒,在氣得鬍子亂顫的文帝憤怒的目光裡溫聲說道,「側妃雄心可見一般。這一個日頭從她肚子裡生出來了,咱們現在頭頂上的太陽……」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垂垂老矣的文帝,鋒芒氣勢撲面而來。

  「就該落了是不是?」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2:07

第97章

  萬壽無疆不是說著玩兒的。

  做皇帝的都怕死,怕被人覬覦自己的位置,因為這個,父不父子不子的多了去了!

  文帝雖然老糊塗得不行,還十分心軟,卻也不能免俗。眼下叫晉王說中了心事,渾身都在氣得發抖!

  韋氏,妖婦,竟然敢攜異像之名,公然地來與他作對,狼子野心,不過如此!

  再想到禹王竟然任由這樣的流言橫生,只怕還努力叫這流言遍佈天下,如今都流行到了京中,文帝一雙老眼瞇了起來,默默地想這個長子外加嫡子到底想做什麼。他老了,兒子正是盛年,連孫子都是天上的星辰。

  禹王是文帝最有資格即位大統的一個兒子,別的都沒有他名正言順。因心中忌諱他,文帝甚至順水推舟由著禹王往邊關去了,多年不回京來給自己礙眼。如今想來,皇帝陛下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心裡氣得要死,文帝本都差點兒把韋氏給忘了。誰會時刻地記住一個兒子的側妃呢?又不是要扒灰!

  只是眼下文帝對韋氏心生厭惡,越發顫巍巍扶著桌子咆哮道,「妖婦!混賬!孽子!」這個孽子,罵的也不知是禹王愛子,還是禹王自己個兒了。

  晉王默默地欣賞著文帝暴怒的老臉,見他顧不得身子骨兒一蹦三尺高,心裡哼笑了一聲,想到韋氏生子之後竟然遣人在禹王妃面前炫耀,雖然禹王妃無所謂,不過不能人不怕蟑螂就不覺得蟑螂膈應人不是?

  他已經厭煩了韋氏的囂張,厭倦了禹王在禹王妃面前公然示威作踐,也不肯再叫禹王妃為人折辱,況又能打擊禹王與他的寶貝兒子從皇位往下拉,簡直一石三鳥不能更機智。眼下垂頭喝了一口手邊的清茶十分悠閒,他的嘴角卻往一旁微微勾。

  一個內監正在給文帝順氣兒,見了晉王的陰險表情急忙一邊勸文帝息怒,一邊也忍不住抹著眼淚歎氣道,「叫奴婢說,陛下也該管管王爺了。這前兒奴婢往邊關傳旨,不過是按著陛下的旨意來,禹王殿下就抗旨,說奴婢無狀衝撞側妃,狠狠兒地給了奴婢幾鞭子,奴婢差點兒就沒法兒回來見陛下了。」

  內監,閹人,最心狠手辣的小人了,記仇的功力一般人撐不住。之前這老內監往邊關傳旨成功氣得韋氏吐血,耀武揚威不可一世,沒想到還沒翹完尾巴,回頭就叫趕回來給真愛做主的禹王給抽了。

  是真抽,往死裡抽。

  帶著鋼刺的馬鞭一鞭子抽在他在宮中養得細皮嫩肉兒的身上,一鞭子下去就掃下一層皮肉來。

  不過侍衛得力搶了他就跑,這條命就算交代了。

  這樣的血海深仇時刻記在他的心中,只是他自知身份,一個奴婢與皇子是不對等的,想來文帝不會與他做主回頭把這幾鞭子從禹王身上抽回來,因此他就忍下並未告狀,,只等關鍵時刻發難一網打盡。

  眼下,就是好時候。

  「還有此事?!」聽說禹王竟對自己的內監不敬,那豈不是對自己不敬?文帝心中一片惱怒見這內監捲了袖子給自己看手臂上猙獰留疤的傷疤,頓時老眼一翻差點兒背過氣兒去,罵道,「你為何當然不說?!」

  見這內監滿嘴「怎能離間陛下父子之情」「挨了鞭子是奴婢的不是」等等忠肝義膽的哭訴,文帝好容易回過一口氣兒,一雙老眼竟精明了起來,緩緩地說道,「大皇子,竟對朕心懷憤懣!」

  「不只呢,因那些美人兒是陛下賜的,大皇子竟都給配了軍中最低等的兵卒。可憐嬌花摧殘,苦不堪言。」這內監越發哭給禹王上眼藥。

  韋氏獨寵禹王后院兒,就算禹王不去睡這些小妖精,天天看著也礙眼不是?她卻也生來了一股子剛強的脾氣,斷斷不肯留下來假作賢良,因此將這些軟玉溫香的美貌宮女兒,都分給了沒有媳婦兒的兵卒。

  最低等的兵卒媳婦兒都娶不上,呼啦啦天上掉下來個花容月貌仙女兒,一時都對韋氏感恩戴德,都說韋氏是個菩薩。

  也因韋氏這一手駭人,哪怕她身邊也有丫頭對英俊強悍的禹王很有些想頭,想趁著韋氏有孕服侍禹王,至少得寵些博一個榮華富貴什麼的,然而見了這些京中來的美人眼下慘烈的下場,看著她們被最低賤的男人折辱,在軍中被人作踐,短短時間就被磋磨成了麻木呆滯的婦人,都生出恐懼,再也不敢想沒有的事兒,用心服侍韋氏。

  一出手就是十多個美人兒的韋氏,震懾了邊關。

  當然,也有許多人認為韋氏歹毒。

  就算那些宮女兒是來服侍禹王,只是若一刀捅死也就罷了,偏偏用這樣的方式叫人活受。

  女人怎會不知女人的苦楚?韋氏能想到這種毒計,心性可見一般,因此禹王府中丫頭們都對韋氏俯首帖耳,然而軍中各家武將的女眷,卻心生寒意,恐叫韋氏日後一個不好給收拾了,面上雖不顯,卻更多了許多的疏遠。

  眼下文帝聽說韋氏膽子竟然這樣大,用力地喘氣,之後目光慢慢地森冷了起來。

  他看著雖是老糊塗蟲,可是哪怕老得顫巍巍的,卻依舊坐穩江山,就並不是白給的。

  「大皇子……」他老眼閃過一抹厲色,在晉王垂頭恭敬的姿態里昂了昂頭,滿意地說道,「縱容妾室,不將朕放在眼裡,無君無父,不堪為人子!」

  他說出這話之後,方才有了一股子力氣振奮了起來,叫內監出去傳了時刻侯在偏殿的魏燕青來,命魏燕青擬旨將自己此番之言盡數寫到了明黃的聖旨上,這才慢慢地說道,「禹王側妃奸佞,妖言惑眾為禍朝綱,則……」

  「父皇春秋鼎盛,隻打她八十重棍就是。」晉王嘴角微微一挑,和聲道,「且看在大皇兄愛惜她的份兒上,何必為了一個女人,父子生隙?」

  韋氏的命就在他的手上,他叫她活著,就跪著活著,叫她去死,明日就是她的死期。

  如今,他也有能力,將這個女人的命握在手中,而不是當年眼睜睜看著她與禹王折辱禹王妃,卻束手無策,只能暗暗痛恨。

  「你是個厚道孩子。」見晉王還在記掛自己與禹王的父子之情,文帝感動壞了,越發覺得這個兒子知心,他本是想要一股腦兒打死韋氏的,只是到底被晉王說動了心,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禹王,且左右不過是個婦人,能翻天上去不成?

  他心裡微微一動,便示意抬頭看著自己的魏燕青淡淡地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八十重棍,再給朕……打斷她的一條腿,不許醫治!」

  魏燕青一怔,白皙的手微微頓住,之後急忙繼續行書,並不敢怠慢。

  「日後她再敢造謠兒,就打斷她渾身的骨頭!」文帝咆哮道,「拖到城中,當眾打她!叫人知道,敢胡言亂語,都是這個下場!」

  聽見內監問還要不要扒了褲子打,文帝遲疑了一下,覺得兒子的側妃叫人扒了褲子叫大家看豈不是給自己沒臉,扭著龍袍想了想便冷冷地說道,「叫她穿著褻褲打就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至於她的那個兒子……」文帝頓了頓,和聲說道,「朕,不缺一個孫子,嗯?」

  叫個昊日而生的小子長大成人?

  別開玩笑了!

  晉王目光閃爍,沒有想到文帝竟然動了殺機,也知道這父皇看著慈愛,想當初還為了死了幾個庶子病了,其實都是演給別人看的,眼下才見冷酷。他對那倒霉小子並沒有什麼可憐,畢竟昊日而出是韋氏傳出的話兒來,流言到了京城早晚文帝都要知道。

  若要怪命苦,只能去怪他親娘腦子進水,當這吉兆是話本子呢說來就來。論起吉兆來,自然是要分個不同的,如魏國公府魏三家的小子,腳踩七星都說是狀元之才,這個不動搖文帝的威嚴,哪怕說文曲星下凡呢,都可以有。

  說自己是昊日的,可就得掂量掂量小命兒了不是?

  「只怕大皇兄捨不得。」晉王懶散地說道。

  他頓了頓,之後又想到禹王妃的諸般謀算,皺了皺眉在文帝轉頭霍然看來的目光裡和聲說道,「稚子無辜……父皇三思,若心中不喜,就先不必上玉碟,豈不是兩全其美?」

  不上玉蝶,就是不算皇家子,連身份都不清不楚了。

  晉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昊日活著比較好。

  他老爹雖看著年紀大了,其實據說身子輩兒好,說不得還能活個十幾年,這活得這麼久,老年癡呆的把今日的事兒忘記又寵愛起他大皇兄了怎麼辦?

  晉王殿下是個疼愛侄兒的好叔叔,自然得叫昊日活著,日後天天在陛下面前晃,時不時提醒陛下他長子的狼子野心一二,這才叫物盡其用是不是?至於來日文帝陛下心情會不會很憤怒很不開心,晉王殿下只能無奈地束手無策了。

  一個不上玉碟的庶子,還礙眼誤事,韋氏的腿斷的也不冤了。

  「你是說真心話?」見晉王並不肯對禹王的子嗣趕盡殺絕,文帝見多識廣,之前的憤怒早就慢慢平息,聽了兒子與自己勸說的話,見晉王清透英俊的容顏就在面前,他心裡就生出了不知名的意味兒來。

  死死地看了晉王一會兒,他便沉聲道,「你,是個好的。看在你求情,朕放他一條活路!」他生前擔心皇位動搖,死後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兒子會被新君都宰了來陪自己。

  不是因這個,他不會哪怕心疼,卻依舊叫敢對自己子孫下手的幾個庶子就這麼去死了。

  晉王能對對頭禹王的兒子抬手放過,心胸可見開闊,就叫文帝越發看重些。

  「我與大皇兄不睦,卻不會牽連婦孺。」晉王殿下正義凜然地說道。

  魏燕青嘴角輕輕勾起一瞬,仿若春風拂面,一笑秀美得叫人心疼。

  「雖如此,這麼個妖婦在大皇子身邊……」文帝就十分痛恨韋氏猖狂,聽說自己賜下的美人兒韋氏都敢給收拾了,便冷笑道,「叫皇后,叫貴妃!再搜羅二十個美人,這一回,朕還要看看,誰敢動她們一根汗毛!」

  他勢必要給韋氏沒臉,叫魏燕青寫了把這些美人都封做禹王庶妃,有了名分,之後才不管禹王會不會去睡這些美人兒,冷冷地說道,「有一人折損,就叫妖婦拿命來賠!」

  「父皇英明。」早就知道韋氏只怕會對那些美人兒下手,因此殺手鑭還養在莊子上的晉王就笑了。

  他得了韋氏妙計的提點,覺得白月光什麼的還挺有用的,貴妃既然因與先皇后酷似得寵,那晉王殿下尋一個與韋妃娘娘生得雙生姐妹似的美人兒,自然不在話下。

  那句話肥仔兒怎麼說的來的?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是罷?

  上一回晉王殿下沒送,恐叫難得的美人招了毒手。眼下有名分了,晉王殿下就要做一個好弟弟了。

  摸著下巴含笑想了一會兒,晉王見魏燕青用優美的筆跡書寫了詔書,請文帝蓋印之後發往宮外,又見文帝有些老邁無力,十分難過的模樣兒,做兒子的心疼極了,一邊叫美少年容美貌給老頭兒洗洗眼睛,一邊瞇著眼睛笑著說道,「不過是個賤婢,卻壞了父皇的心情,兒臣看著就厭煩。」

  他頓了頓,修長的手指轉了轉指間的碧玉雕琢的玉盞,笑瞇瞇地說道,「孝順的兒孫多了去了,我瞧著大皇兄家的阿白,就很好。」

  「你說阿白?」見晉王還提攜禹王之子,文帝對這個庶子越發放心了。

  「這孩子沉穩溫文,又最孝順的,平日遇見,與兒臣親熱極了。」晉王厚著臉皮說道。

  楚白那是沒有看清楚晉王殿下的狼子野心,不然只怕迎面而來的不是親熱的笑臉,倒是一板兒磚了。

  「這才是一家人,骨肉至親呢。」文帝也老得口無遮攔,見晉王對自己微微一笑,彷彿有些害臊,又彷彿有些羞澀,難得見這個精明能幹的兒子這樣的表情,文帝便生出興趣兒來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父皇知道,我最喜阿白的性情,又是兒臣的親侄兒,每每想親近,卻到底做著長輩捨不下這張臉。只是兒臣聽說大皇兄府上其樂融融,溫情無限……」晉王笑著在文帝越發緩和的目光裡柔聲說道,「一家人聚在一處,這該多快活呢?一說笑起來,那煩心的事自然都忘記,兒臣……」

  「帶路,今日咱們去你大皇兄府中瞧瞧去。」文帝的一顆老心被長子傷得透透兒的了,聽到這裡,頓時意動。

  晉王英俊的臉上露出遲疑。

  「就當陪著朕散散心。」文帝拍案道,「不必猶豫,即可就走!」

  「是。」晉王殿下低頭看了看今日特意穿的簇新的寶藍色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在袖口的錦衣,摸了摸腰間無暇剔透的寬寬的玉帶,扶了扶頭上嵌藍寶白玉金冠,這才得逞一笑,扶起了微微頷首的文帝。

  魏燕青靜靜地立在一旁,看著晉王忍不住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魏國公世子記得,他姨母禹王妃才鄭重與這晉王殿下說過,再不許隨意上門的!

  眼下,是狐假龍威?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5:18

第98章

  文帝因是心血來潮,因此輕車從簡,只帶了身邊得寵的內監與晉王,並門前的禁衛,便往禹王府而去。

  今日禹王府十分熱鬧,因禹王妃邀請許久躲在家中玩兒……照顧弟弟忙得不可開交的肥仔兒過來試穿往宮中去的新衣裳新首飾的,因此廣平王妃大咧咧地帶著兒子就過來了,並試圖將自己的審美蓋在肥仔兒的身上,正與無奈微笑的禹王府指指點點地說道,「九丫頭皮膚白,正該用紅寶更鮮艷些。」

  她的面前,魏九姑娘穿著紅羅貢緞,上頭繡著一個胖胖粉粉荷花兒的小衣裳,正腆著小肚皮在與俯身看來的楚離獻寶。

  魏九姑娘覺得自己更好看了些,穿著蓮花兒,都覺得吐氣如蘭了。

  「很好看。」楚離端著一盤子的新鮮的西瓜正慢悠悠地給西瓜去子兒,小小的銀簽字在手上翻飛,就見對面獻寶的肥仔兒停下來了,垂涎三尺地看著他手上的西瓜。

  翠綠的皮,鮮紅水靈靈透著清香的瓜,魏九姑娘聞一下,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

  「這東西性寒涼,不許多吃。」見楚離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端著西瓜切成了小塊兒拿銀簽字餵給急忙張嘴的肥仔兒,禹王妃急忙叮囑了一聲兒道,「雖是好東西,只是九丫頭年紀小,別吃壞了。」

  她猶豫了一下,見美貌的少年與白胖的肥仔兒都垂頭裝作沒聽見自己的話,一來一往十分慇勤,不由指了指這個兒子,扭頭與廣平王妃歎氣道,「就慣著他們罷,有你後悔的時候。」慣得這樣不聽話。

  「就慣著,怎麼了?」廣平王妃很得意自己慣著兒子與肥仔兒,美貌張揚的臉高高地抬著。

  「慣著慣著去,你家王爺聽說如今連牛肉麵都吃不上了?」禹王妃便含笑問道。

  廣平王難得喜歡一樣吃食,這都一年多了還喜歡吃牛肉麵的不行,只是可巧兒肥仔兒也好這一口,廣平王妃二話不說,釜底抽薪。

  會做很好吃的牛肉麵的大廚,被送到了魏國公府去。

  廣平王抱著媳婦兒痛哭了一回,聽了媳婦兒與自己的話,越發賣力地撮合自家兒子與魏國公府小九兒的婚事了。

  據說……牛肉麵大廚會做魏九姑娘的陪嫁……想要吃牛肉麵,娶來這個媳婦兒再說。

  若娶不來……咱們還是換個口味吧。

  眼下廣平王正在外兢兢業業地與魏三打交道,作為溫潤俊美,風流雅致的美青年,魏三雖然對廣平王與自己一臉苦大仇深地親近有些疑惑,不過看在廣平王真心與自己結交,便也不心中懷疑什麼,大大方方地做朋友。

  魏三本是聰明伶俐的人,又生得極美,言談之間文雅細緻,實在是個貼心人,廣平王不多時就拿魏三做了一個好朋友,拉著魏三老爺的手直歎氣。

  恨不能早相識,多做幾年知己呀。

  可比他媳婦兒溫柔善良多了。

  魏三握著廣平王的手柔和善良地微笑,回頭回了國公府,默默地給自己洗了八遍手,方才敢去抱自家胖嘟嘟的兒子閨女。

  腦殘會傳染,可得隔離好了。

  廣平王與魏三交好起來,魏國公心中便很欣慰,因廣平王是宗室之中領頭的,他心裡想要更親近些,還設宴邀請了一回,山珍海味美酒佳餚,卻見廣平王懨懨的,隻喝了一回酒就去尋魏三去,在三房厚著臉皮與肥仔兒同吃了一碗夢寐以求的牛肉麵,這才圓滿地走了。如今他在家中不知有多回味,還十分悲憤,覺得肥仔兒隻長肉不長歲數兒,還不能給娶回來。

  禹王妃因知道這個典故,因此笑了一回。

  「那怎麼了?再說,咱們九丫頭長得快,幾年過去,我家的兒媳婦兒比你的強些呢。」廣平王妃最喜穿得英姿勃勃,眉宇之間神采飛揚,眼角都是掩飾不住的光彩。

  此時她見禹王妃艷美風流的面上帶著揶揄的笑容,不由指著下頭含著溫潤的笑意,叫弟弟不要光給如意吃西瓜,吃些別的果子,手裡正端著一個水晶盤子招呼如意的楚白道,「又轉了一年兒了,他媳婦兒呢?」

  這個可戳中禹王妃的要害了,叫她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她相中的那位翰林院掌院家的小姐,她與廣平王妃見過一回,實在是個難得溫柔貞靜,生得又秀雅的姑娘。

  雖然生得不如宋雲玉或是阿蘿那等美貌,又不如如意伶俐,卻自有端莊氣度,言談間都是好的。

  難得的是對如意十分愛護,雖如意不過是湊趣兒去看熱鬧,卻對她頗為照顧。

  哪兒哪兒都是好的,唯一叫禹王妃遲疑的,就是這位書香門第出身的小姐,上頭還有一個姐姐。

  更叫人猶豫的,是這個嫡親一母同胞的姐姐,早在禹王妃相看翰林家前便已經病故了。這病故算是早天了,禹王妃好奇之餘便去叫人詢問過,據說是急病。

  急病,就有點兒像糊弄人玩兒了。

  只怕不知犯了什麼事兒,又恐那女孩兒辱及門楣,因此就狠心地說是死了也是有的。禹王妃因心裡遲疑這個,便與廣平王妃撫著鬢角歎氣道,「我隻擔心,她家的那個姐姐,以後若是揭破有礙,連累了她的名聲。」

  落日的餘暉落在禹王妃的臉上,她怔怔的擺手說道,「我並不是會因名聲便不喜她,只是擔心些。」她哪怕這樣遲疑,卻還是不願斷了這門親,在心中猶豫,就是愛極了這位掌院家的小姐了。

  「別人的名聲是別人的,她的是她的。」廣平王妃扭頭叫美貌的丫頭上茶,口中便忍不住勸道。

  「她倒也很無辜,且她的為人我極愛,也與大哥兒問過,他也說,就算有錯也不是她犯的,何必對她心中生出不喜呢?」禹王妃覺得楚白能說出這樣的話,心裡得意極了,與嗤了一聲的廣平王妃和聲道,「大哥兒如此心性,我難道不該歡喜?」

  莫非有一個因名聲有礙就口口聲聲不要這門親,心性涼薄世故的兒子才要得意麼?禹王妃覺得這才是自己兒子呢。

  「是是是,你家大哥兒最是個好的。」廣平王妃覺得自己兒子才好呢,撇著嘴哼哼著說道。

  她的目光落在兒子的身上,就見美貌無匹,轉了一年生得越發美艷的兒子挑著一枚小小的桃子,自己咬了一口,餵給眉開眼笑趴在他腿上的肥仔兒一口,看她嗷嗚一口啃了,也不嫌棄她,自己又吃了一口。

  他與肥仔兒正分著吃桃子,卻見眼前這個胖糰子突然看著胖胖水嫩的桃子呆住了,一臉糾結也不吃了,不由垂頭,長長的烏髮落下,在肥仔兒驚艷的目光裡問道,「不喜歡?」

  「喜歡。」魏九姑娘默默看著桃子糾結。

  「那怎麼不吃?」

  「這個……是不是傳說中的分桃?」魏九姑娘抖了抖自己的小肥肉兒,抬頭眼巴巴地與他問道。

  分桃……

  分桃!

  「我叫你知道知道規矩!」楚離被這句話一刀捅在心裡,眼睛都恨不能流血,提著這抱著頭求饒的胖糰子,美貌的臉上生出寒氣來冷笑道,「你一隻肥仔兒,還想分桃?!」

  從哪兒聽說的?一定是她那個鬼鬼祟祟,總是愛偷看話本子到處專營的四姐夫!顏寧這廝打從半年前如月有孕獨守空房之後,從前的愛好又撿起來了,正在侯府雞飛狗跳四處逃竄地被抽,抽得一屁股血呢!

  「不,不敢,不敢分桃,表哥呀!」魏九姑娘被提著哽咽了一下,嗚嗚咽咽地哀求。

  「日後不許看這些,多學學古詩,陶冶性情。」楚離見肥仔兒哼哼唧唧過來抱自己的脖子,心裡一軟,面上冰寒地抱著她說道,「蒹葭蒼蒼,後頭是什麼?」

  「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魏九姑娘眼下進學了,雖然學得都簡單,然而她天資聰穎,三字經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如今正學著詩經,搖頭晃腦地衝著楚離背詩,見他十分滿意,還叫自己以後多在他的面前背什麼「心悅君兮君不知……」

  魏九姑娘就覺得這世道太艱難了,只好抱著楚離的脖子小聲兒說道,「只會背詩,別的,別的小九兒都不會。」不要說作畫,魏九姑娘學了一年的琴,才要彈一下表達自己是一個多才多藝的有詩情畫意的姑娘,才抬手……

  一曲作罷,魏九姑娘最喜歡的那兩隻大八哥兒……絕食了三天。

  她家才滿週歲的七星小公子……肚皮朝天奄奄一息,少喝了兩頓奶。

  「不需要會,開開心心,隨遇而安。」楚離自己是個琴棋書畫都很靜雅的人,卻不覺得這玩意兒有什麼非學不可的地方,不以為然地說道。

  如意與他正板著胖手指說自己的辛苦,聽了這個,不由感動地蹭了蹭他的臉。

  「父親和大哥哥,也這麼說。」肥仔兒被感動壞了。

  眉目正柔和的廣平王世子聽到這兩個討厭的名字,臉色頓時一沉。

  他正要問一問父親要緊還是表哥要緊這麼一個很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問題,就見外頭禹王府的管家一臉驚慌地匆匆進來,見了禹王妃急忙上前說道,「外頭來了許多的禁軍,彷彿是陛下就要駕臨。」

  他說了這話,便與詫異起身的禹王妃說道,「該是真的,奴才往外頭看,外頭三條道都已經淨街,如今……王妃咱們?」文帝從來沒有來過禹王府,這管家心裡雖覺得榮耀,卻不知該怎麼辦。

  他心裡也是一鬆。

  禹王妃還不知道,才剛剛兒從宮裡傳出的話兒,文帝罵禹王不孝,是個畜生,從禹王到他庶子沒有一個不倒霉挨了罵。

  文帝不喜禹王的事兒只怕大家都知道了,如今駕臨,正好轉圜一些禹王府在京中的威勢。

  雖然禹王不招帝王待見,不過皇帝陛下很喜歡自己的兒媳與長孫,這就是在給禹王妃添加光彩,不會叫禹王妃因禹王牽連在京中失勢。有了這一事,誰還敢落井下石呢?

  文帝既然都要過來了,禹王妃急忙帶著人換了鄭重的王妃品級的衣裳,渾身上下又多了幾分穩重謹慎,又命人去下頭安排茶點等等,才忙碌完就見門口大開,文帝也不必眾人出迎自己就進來了,見了上前挨個兒與自己磕頭的女眷便顫巍巍地笑著說道,「不必拘禮,朕聽說你們府上熱鬧快活,來看看。」

  扶著他走路的是寶藍錦衣英俊無比的晉王,眼下越過眾人,對眼角一抽的禹王妃一笑。

  禹王妃顧不得理睬這個為了進王府竟然把文帝招來的王八羔子,傾身將文帝迎進去坐了上手。

  「我想來,總有辦法。」晉王才不高興眼下露臉呢,喚了同樣英俊溫文的楚白上前扶住文帝,自己走在後頭扭頭一笑。

  禹王妃不看他。

  「我給阿嫂的那焦尾琴如何?」禹王妃琴藝極好,素來喜歡名琴,晉王前些時候叫十分感激的楚白給送了進來。

  禹王妃深深地摁著心口吐出一口氣,橫了晉王一眼,見他對自己笑嘻嘻沒皮沒臉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從前記憶都變得奇異了起來。

  記憶裡,那個渾身是刺,戒備冷淡的少年去了哪裡?

  晉王卻不會逼迫太緊,見禹王妃垂頭不語,便放過了這話題,就見門口一隻肥仔兒正呆呆地給喜悅的文帝磕了頭,看她胖嘟嘟的,看著精神極好,晉王就想到魏三與自己說起閨女平日裡照顧弟弟十分辛苦,都累瘦了。

  想到魏三憐惜的唏噓,再看看依舊胖嘟嘟的油光水滑的肥仔兒,晉王殿下愣是沒看出來這肥仔兒哪兒瘦了,大步上前,就見她回頭看了一眼,見了自己,大驚失色。

  她忘記還在磕頭,四隻小爪子一起在地上扒拉,試圖躲避壞人,卻生得圓潤,一頭滾到了文帝的面前,艱難地坐起來,呆住了。

  「這,這……」文帝抖著鬍子看著這肥仔兒,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是個寶兒。」

  魏九姑娘已經迷住了至尊麼?

  見文帝看著自己樂得抹眼淚兒,被晉王嚇壞了,恐被拉著繼續躺槍的肥仔兒頓時羞澀了,坐在地上扭著小衣角兒小聲兒說道,「金口御言,小九兒就,就愧受了。」

  文帝一待,看如意已經羞澀地給自己磕頭應承了自己的讚美,越發開懷。

  「見了這肥……孩子,朕這心情就很好。」如意雖然很恭敬,卻並不怯懦,還會自己說伶俐的話兒,文帝雖然一整年沒想起她來,不過見了她就覺得有趣兒,又溫言詢問了許多話兒,聽她得意地說自己做了姐姐,還欺……照顧弟弟忙得不可開交,明明是一團小人兒,卻要做出成熟的樣子來。

  他今日雖然老眼昏花,卻也看清楚了這美滋滋的肥仔兒胸前的金項圈。

  文帝看著這個,再看看立在自己身邊眉目瀲灩的楚離,默默地擦了一把汗。

  他說呢……上回說要給七皇子與這小丫頭賜個婚,這個乖孫就跟火上房了似的。

  不過小小年紀迷住了京中最出名的美人兒……

  文帝真想把這肥仔兒揪過來,看看她到底生出幾條尾巴來。

  狐狸精啊!
作者: 我那麼萌    時間: 2016-4-17 01:45:43

第99章

  文帝的眼神太有穿透力,魏九姑娘雖然同樣被自己的魅力感動,卻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她默默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側坐。

  文帝的頭又往一旁偏了偏,好好兒看她。

  「父皇。」關鍵時候還得是禹王妃出馬,她一雙手小心地捧著一碗熱茶親手奉給了文帝,恭敬地說道,「這是父皇最喜的君山銀針,水是京郊太福山的泉水,很乾淨。」她見文帝身邊的內監接過自己手上的茶,先自己嗅了嗅,只做不見,又命人上了新鮮的茶點笑著說道,「因今日九丫頭過來,因此備了很多點心。」她垂頭慈愛地摸了摸如意的頭,彷彿是在安慰。

  「你很喜歡這丫頭?」文帝喝了茶,看了看這簇新的黃根木雕得十分有易趣兒的茶杯,讚了一聲,又伸手取了點心遞給如意。

  肥仔兒仰頭,一邊小聲兒嘀咕「這是陛下給的,御賜。」一邊不客氣地謝恩接過來捧著鼓著胖臉蛋兒一口一口地啃著,顧不得是在御前了,美得很。

  她看見自家越發清秀美麗的堂兄立在帝王的身後,對自己微微一笑如沐春風,就覺得秀色可餐。

  「她在家胃口也是這樣好?」文帝見她不拘束,便回頭與魏燕青笑問道。

  「還好。」魏燕青含著秀美的笑容看著妹妹啃點心,輕聲回道。

  「怨不得這樣胖。只是朕的意思,能吃才是福氣。這不吃那不吃的,養在富貴人家卻一股風就能吹倒的,那可不是福相。」文帝雖然糾結親孫子竟然看中了一隻只能看不能吃的肥仔兒,只是見如意胃口大開的樣子就覺得心裡很喜歡。

  因看她吃得香噴噴的,他也忍不住從桌上捻起一枚點心來,等不及叫內監先試過,自己放在嘴裡吃了一會兒,便擱在一旁歎氣道,「老了,這味兒都覺不出來了。」

  「夾心兒吃。」魏九姑娘默默地啃了自己的點心,指了指碟子上頭的一碟子酸梅醬十分討好地說道,「那才好吃。」

  文帝見她天真無邪自得其樂,就笑了,果然叫抹汗的內監來給自己抹了一層酸梅醬,這一回吃起來就酸甜可口,果然十分美味。

  「小九兒知道的可多了。」見文帝很滿意的樣子,肥仔兒挺胸腆肚兒得意洋洋地說道。

  她好容易搖搖擺擺站起來,就像一個得意的胖地主似的,文帝越看越覺得有趣兒,又問了她在家中做什麼,待她說了許多孩子氣的話還很憂愁的樣子,文帝就覺得晉王的提議真是很不錯,果然出來遛彎兒心情好了許多。

  心情好了,他就叫楚離把如意抱著在一旁坐了,又招呼了廣平王妃,這才與禹王妃和聲說道,「你是個好的。朕沒有看錯你。」見禹王妃容顏盛極艷極,卻溫文謙和,文帝記起來這婚事還是自己賜的,就滿意地給自己的眼光點了個贊。

  「大皇子行事不檢點,朕呵斥了他,只是與你無關,你不必害怕。」記得禹王妃很擔心禹王的,文帝便溫和地說道。

  禹王妃福了福,面上帶著笑意恭聲道,「我家王爺有父皇教導,這才是福氣。」她並不知道禹王犯了什麼事兒,只是見晉王在一旁憋壞的模樣就知道這事兒少不了晉王去,心裡想了想,她就有了點兒譜兒,見文帝讚她賢德,便急忙賠笑說道,「叫臣媳汗顏了。」她目光流轉,目光有些遲疑地落在了楚白的身上,文帝見了知道她的心意,便笑道,「大哥兒還未娶親?」

  做爺爺的,孫子娶沒娶媳婦兒還用問一句?

  真是貴人多忘事呀。

  如意見楚白恭敬上前一身的恭順文雅,玉樹臨風得叫人仰慕,心裡腹誹了一句,卻有了一些明悟。

  「大侄兒瞧著歲數不小了,怎麼還不成親?」晉王撐著頭在一旁笑著說道。

  「你還有臉問你侄兒?」說起這個文帝就覺得客氣,指了指一臉跟自己無關的晉王罵道,「你比你侄兒年長了多少?!王妃呢?!再沒有王妃,側妃,庶妃,妾室通房,你倒是先收一個,先生個兒子!」

  當然,若晉王有子,文帝只怕不會如眼前這樣信他。有了兒子的心思就多了,總要打算一些別的。文帝雖然樂得晉王不娶王妃,不過罵還是要罵一句兩句的。

  慈父麼。

  「我連王妃都娶不上,要那些女人做什麼?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敗我的家業?」晉王便滿不在乎地說道,「憑什麼便宜別的女人?」

  這話說得太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了,文帝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覺得跳得好快。

  被氣的。

  「你連個兒子都沒有,就算攢下諾大的家業又有何用?!」文帝咆哮,吹鬍子瞪眼地問道。

  「過繼一個自己喜歡的就是。」晉王翻看著自己修長的手,一邊端詳一邊帶著溫煦的笑容說道。

  他的這些話脫口就出,顯然是在心裡已經想過無數回,想明白了方才說得這樣明白。禹王妃立在文帝面前,面上不動聲色,一雙手卻在長長的雲袖之下慢慢地收緊了。

  她竟然誤了他的一生……

  「隨你罷。」文帝對晉王這個性子真是又愛又恨,放過這糟心的兒子不提,見楚白玉樹臨風優雅不凡,心裡頷首,面上就問了他一些,待聽禹王妃在一旁說相看了翰林院掌院家中的小姐,文帝更願意打壓兒子,給孫子體面的,微微頷首說道,「如此,朕就做件好事,今日賜婚。」

  他叫一旁的魏燕青擬旨,十分迅速地賜了婚,見楚白一臉感激地看著自己,那雙孺慕尊敬的眼叫他的老心熱乎乎的。

  「好孩子。」沒有想到楚白被冷落多年,還對自己如此孺慕,文帝便笑讚了一聲。

  楚白心裡噁心,面上越發恭順依賴。

  文帝見他對自己一臉想要親近卻不敢的樣子,覺得這才是做孫子該有的模樣兒,而不是當個昊日來圖謀自己,他想給楚白更多的臉面,就叫楚白帶著自己在禹王府之中到處走動,觀賞了一番這王府之中的景色。

  雖然在帝王的眼中不過尋常,不過到底有楚白這樣英俊的青年陪伴自己,他心裡喜歡,又見楚離抱著肥仔兒跟在後頭折花折柳的,便拍著楚白的手笑道,「朕在京外行宮旁還有一處皇莊,也一併賞了你,就當給你大婚之喜。」

  楚白急忙跪謝,見文帝龍顏大悅,心就落定了。

  他心裡是很喜歡那位掌院家的小姐的,雖然不過見了幾面,也因規矩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他看見她,就覺得投緣。

  如今婚事定了,他心裡就安穩了。

  不然他雖然是禹王世子,不過皇位之爭越演越烈,做皇帝嫡長子的兒子真不是一件好事,尋常一些慎重的人家,是不願?渾水把閨女嫁過來博一場富貴的。

  翰林那位姓王的掌院大人就很有風骨,也不願意落一個攀附皇族的名聲,對禹王府素來不鹹不淡,眼下賜婚,就該換了態度了。他心裡真心歡喜,見後頭如意正對他歪頭笑,看她一臉狡黠,也忍不住笑了。

  文帝被濃濃的子孫情感動了一下,本要共敘天倫,卻見外頭的宮人匆匆進來,說貴妃又大病不起了。

  之前貴妃纏綿病榻可憐極了,眼下才好,竟又病了。

  文帝擔心自己的心肝兒,顧不得什麼孫子了,帶著臉色很不好看的晉王一同走了。

  他走了,禹王府方才鬆快過來,禹王妃詳詳細細知道了禹王遭了什麼,不過是淡淡笑了一聲兒就此揭過。

  如意在御前一個來回兒,看著十分伶俐實則耗盡了心力,眼下就十分疲憊地回府。回了國公府,她就一頭滾到了徐氏的面前,見她微微有些豐腴了的身上穿著十分好看的衣裳,急忙多看了幾眼,這才爬到了母親的身邊兒,看她努力掐著一根針一臉糾結地做小衣裳。

  看出來是給弟弟魏燕棠做衣裳,九姑娘心裡憐憫了一下弟弟,這才笑嘻嘻地獻寶兒道,「今天兒,看見陛下了。」

  「你沒幹壞事兒罷?」徐氏與小衣裳做鬥爭,聞言哼道。

  「陛下誇了小九兒呢。」

  「這還差不多。」徐氏實在不會幹活兒,便將手上的針線往軟榻上一丟,一邊嘀咕「自己做了,要針線丫頭做什麼」之類的話,便很狡猾地不幹活兒了。

  她生了兒子已經一年了,卻依舊懶洋洋的,閨女兒子都不必自己操心,實在越活越年輕了。

  如意見她不做針線,心裡就放心了許多,又往後頭去逗弄了一會兒看見自己就拚命往自己懷裡爬的弟弟方才罷了。

  因一家圓滿,日子就過得飛快,魏九姑娘雖然日子忙碌得緊,卻也十分快活。

  魏燕棠是三房獨子,從小兒就叫人看重,老太太堅定地認為七星小少爺是個有來歷的,沒準兒就是個文曲星,打從這愛孫一會說話,哪怕只是含糊地叫了一聲兒姐姐,就叫魏三每天都給他念一些簡單的書本如三字經之類,又見魏燕棠竟彷彿很喜歡,聽得搖頭晃腦時不時還含糊地冒出一句半句的,就越發上心,立命魏三不要忽視了愛孫的聰明,還想送魏燕棠去書院讀書。

  這麼個做法叫魏三果斷阻止。

  兒子年紀小,還是自己教比較合適不是?

  魏九姑娘眼睜睜看著親爹與祖母鬥智鬥勇,一邊跟弟弟快樂圍觀分吃點心,把弟弟喂成了第二隻肥仔兒。

  至少張氏一臉滄桑地回府的時候,看見自家國公府裡的肥仔兒從一個變成了兩個,默默地揉了揉眼睛,彷彿不敢置信!

  她這跪經當年說好了只一年,只是每當她要回府,老太太總是要大病一場,迫切地需要祈福,魏國公親自開口叫她繼續跪著,她一年年只能這樣困在了佛寺之中。

  在山中清苦的日子叫張氏幾乎發了瘋,不知詛咒了老太太多少回了,如今她終於能夠回來,見了面前嘻嘻哈哈十分快意的兩個小孩子,就見一個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眉目似畫,前頭開開心心跑著一個不時回頭張望一眼的肥仔兒,張氏只覺得眼前時光一晃而過。

  她困在山中已經六年,幾乎物是人非!

  張氏眼見自家的國公府叫人鳩佔鵲巢,只恨得眼睛流血,哪怕時光轉變,當年幼小的孩童已經換了模樣兒,她卻還是看得出來,那個小姑娘,是魏九。

  她從前胖嘟嘟的身子消瘦了,亭亭玉立,雖眉目稚嫩,卻已經能看出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前頭的那個就該是三房的魏燕棠,見連徐氏都有了自己的兒子,張氏目眥欲裂。

  她立得太久,正在追著弟弟玩兒的如意轉頭,見了張氏咬牙切齒地看著自己,默默地得意了一下九姑娘如今已經今非昔比,成了苗條的小美女,她不願給張氏計較自己的機會,含笑上前恭恭敬敬地拱了拱自己雪白的小手眉開眼笑地說道,「是大伯娘回府了麼?多年不見,您該不認識了,我是小九兒。」她招呼了好奇的七星肥仔兒小少爺上前,叫他喚人。

  「你倒是生得好了。」張氏性子越發乖僻,冷笑了一聲兒。

  「托大伯娘的福兒,這些年過得開心,因此生得好。」如意便彎起眼睛笑著說道。

  她今年十一,正是最嬌嫩可愛的時候,且生得漂亮,笑起來帶著幾分狡黠,叫人移不開眼。

  張氏更不愛看她了,擺了擺手,只做不理帶著丫頭們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這一回老太太允她回來,實在是因魏國公有一個十分要緊的妾有了身孕。

  有孕是喜事兒,只是一個月差點兒著了三回暗算就叫人不大開心了。老太太實在不願意插手兒子房中這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因此想到了張氏,忙不迭叫張氏回來接這麼個爛攤子。張氏早就知道此事了,雖然被困在山中,不過魏國公還是時常來看望她的,她依舊堅定地認為自己是魏國公的真愛。

  如今真愛跟妾鼓搗出一個孩子來,張氏恨不能咬死狐狸精算了!

  如意拉著一臉迷惑的弟弟目送張氏氣勢洶洶的背影遠去,這才歎了一聲兒道,「再不能消停,飯都要少吃兩碗。」

  七星肥仔兒雖然不認識張氏,卻也聽說過張氏的赫赫威名,跟姐姐一起垂頭歎氣。

  「你歎什麼?」魏九姑娘從小兒欺……照顧弟弟,如今在弟弟心裡存著無上的威嚴,不由哼哼著問道。

  「我歎,九姐姐又要少吃飯了。」七星肥仔兒握著姐姐暖呼呼的手,小爪子一拱一拱狡猾地,隱蔽地看她身後。

  「少吃怎麼了?」

  「少吃,九姐姐又要瘦了。」七星肥仔兒咧嘴笑了,抽了自己的手,擠眉弄眼地滾遠,一路滾著走了。

  魏九姑娘默默地摸著自己的變得尖起來的下巴,想著這肥仔兒弟弟鬼祟的眼神,正覺得有鬼,就聽見自己的身後,一把冰冷的聲音問道,「少吃飯?」

  熟悉的白梅香氣透過來,魏九姑娘猛地打了一個寒戰,一回頭,就見自己的身後,一個艷麗逼人的緋衣青年,瞇著眼睛看著自己。

  他容顏冶艷,然而一雙眼睛清冷瀲灩,美麗得攝魂奪魄,偏偏卻又帶著幾分讓人不敢畏懼的疏離傲慢。

  氣勢逼人。

  魏九姑娘乾笑了兩聲,看著這青年緩緩上前,掐住了自己的小下巴抬起來冷冷看了許久,方才冷笑道,「怨不得,你竟瘦了!」

  「竟然敢少吃飯!」他聲音冰涼,神態傲慢孤高仿若天上遙遠的雲霞,突然冷艷一笑,森然道,「還不給本世子,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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