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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棠芯 -【狂愛薔薇(豪門四絕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1:10     標題: 棠芯 -【狂愛薔薇(豪門四絕之三)】《全文完》

棠芯-狂愛薔薇【豪門四絕之三】

大家都愛他這個萬人迷,只有她竟對他視而不見?!
好,膽敢踐踏他的男性自尊跟魅力,未來大家走著瞧……

對伊藤浩司而言,推拒女人成了他的特殊癖好。
為了人身、愛情自由,他所做的一切可謂「用心良苦」,
縱使多年來一顆心飄泊不定,但他依然樂此不疲,
怎知畢煙藍的出現卻終結了這一切?!
頭一回見面,她清靈的外貌、甜美的笑容就深深打動他的心,
卻沒想到,一轉身她就成了到處給他釘子碰的整人惡魔!
那嬌柔、高貴、大家閨秀的外表下,分明存在著不同個性,
更讓他在與她對招的過程中多了挑戰與刺激的樂趣。
雖然她總是有本事把他惹得心癢難耐,
但他身為堂堂大男人,絕不會允許這小妮子騎到自已頭上來,
他倒要看看,一旦他「火力」全開,她還能怎樣作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2:09

楔子:

  八月的夜晚,即使有著拂面的微風,還是會讓人覺得炎熱難當,一天的暑氣,到了夜晚就完全的爆發了出來。

  畢煙藍就是決定在這樣的夜晚離家出走的,就在這個空氣裡飄浮著讓人心煩的熱浪,花草的香味都因為過於甜膩而讓人心慌的日子,她逃出了居住十數載的華麗城堡,一路小跑步地趕去約定的地點。

  因為怕被人發現蹤跡,她沒有叫計程車,而是選擇步行。她太明白自己那無所不能的父親有多大能耐,如果她坐計程車的話,就會立刻被發現蹤跡,那樣的話,她一定會沒逃多遠就被抓回家去。

  所以,她不能冒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是如何離開的。

  畢煙藍握緊的手心裡沁出汗水,額頭上也冒著冷汗,她的心兒狂跳著,呼吸也有種說不出的急促,甚至還感到頭暈眼花。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她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才決定要逃離那個家,因此她不能回頭、不能猶豫。

  一路上,街頭都是空蕩蕩的,偶爾駛過的汽車與閃耀的車燈都會讓她突然的受到驚嚇……不過,就算再怎麼艱難,她還是按時來到和他約好見面的小公園。

  畢煙藍喘口氣,走進街心公園裡,這是她和常浩的秘密基地,他們經常一起坐在這個鮮少有人踏進的小公園裡談天說地。

  看了下時間,發現再五分鐘就是半夜一點,常浩應該已經在等她了吧——畢煙藍拿出手帕擦了下額頭,心情依舊緊張、擔憂而且恐慌著。

  然而在這樣複雜的心情下,依然有著一絲興奮和憧憬,她希望自己在今天過後就能擺脫掉壓抑的生活,可以擁有一個嶄新的人生,即使這麼做對不起二哥,但她還是想要任性這一回。

  畢煙藍抬起頭,望向天空那輪圓月,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皎潔、明亮的月光。

  「好美。」她輕柔低語,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期待著常浩到來,帶著她所有的希望,帶她離開那個禁錮了她十六年的地方,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就算未來的生活艱難,她也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四周寂靜無聲,盛夏的暑熱也在緩緩流失,一種靜謐和安詳在這十六歲女孩的心裡流淌而過。

  她知道自己要等待的那個人一定會來,所以她是那麼的滿懷信心、滿心希冀。

  那一刻,十六歲的畢煙藍心靈漸漸澄澈起來,那張靈性秀麗的年輕臉龐上映照著月光,顯得更加神聖美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2:33

第一章:

  台北的夏季總是炎熱的,不管過去、現在或者是未來,這種炎熱都不會有所改變。

  這就像畢煙藍的人生一樣,從開始就注定了結束,沒有改變,也不可能改變。

  此刻,她正坐在會員制俱樂部專設的豪華包廂裡,一邊優雅的喝著紅酒,一邊和朋友們聊天。

  她們一個個——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打扮得時尚精緻,穿的戴的都是名牌,甚至還有限量版的飾品;頭髮絕對是從最頂尖的美發沙龍裡剪出來的造型,皮膚也全都得到了最好的護理與保養,每個月的零用錢都是六位數,卻還在抱怨自己這個沒有,那個也沒有。

  「你們都聽說了嗎?小美的母親送她一艘遊艇作為畢業禮物,怎麼我們就沒有呢?」最好的朋友鍾愛玲就在畢煙藍耳邊這樣說著。

  「我們畢業旅行到底去哪裡好呢?聽說美國那裡有推出月球上的旅行計畫,好想去啊!」又一個大學同學這樣說道。

  畢煙藍置身於這樣的環境裡,明明自己在聽著她們說話,但有時候她總是覺得靈魂彷彿被抽離,那個附和富家千金話語的人其實並不是自己。

  「煙藍,你呢?畢業旅行打算去哪裡?是要去美國shopping,還是去歐洲度假?」鍾愛玲回頭看著她。

  「我想去埃及看看,聽說搭豪華游輪遊覽尼羅河,兩岸風景很不錯,而且我還沒有去過埃及。」她聽到自己用很甜美的聲音說著。

  「對啊,我們怎麼沒有想到,老是往歐洲、日本、美國跑,去都去膩了。」坐在她身邊的同學開心附和著。

  畢煙藍微笑,她們這幾個女生都是同學,一起在著名的貴族大學裡讀書,念的也都是些文史類課程,上學很輕鬆,基本上就是秀秀包包和衣服,然後再參加各種宴會和聯誼。

  像她們這樣的大家閨秀,其實出入也都有些限制,一般的夜店和PUB是不能去的,因此都會選擇來這種會員制的俱樂部裡活動、聚會。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火川會』?」就在幾個女生談論著去哪裡旅行的時候,鍾愛玲又突然神秘兮兮的開口了。

  「怎麼了?」

  大家都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畢煙藍其實心裡根本就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但仍和往常一樣,也擺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那是日本關東地區最有勢力的黑社會組織。」鍾愛玲的神情看起來很興奮。「他們新任的會長很年輕,而且已經來到了台灣。」

  「他來台灣幹什麼?」似乎是黑社會的主題吸引了這些名媛千金們的注意,她們個個看起來都有點興奮難抑。

  「他長得怎麼樣?有沒有日本漫畫男主角那麼帥?」

  「黑社會的人啊,聽起來就有點可怕。」

  「其實我有稍微見過那位伊籐會長一面。」鍾愛玲既得意又有點害羞似的打斷了大家的訝異。

  「什麼?」所有人都更加聚精會神起來。

  鍾愛玲挽住了畢煙藍的手,雙眼發亮。「他真的長得很帥,絕對不比日本漫畫裡的帥哥差,而且我還聽我爸說,伊籐浩司這次來台灣,可能會選一位台灣新娘回國結婚。」

  「啊?」其他女孩眼裡也都露出了夢幻般的光芒。「真的嗎?」

  畢煙藍則不太理解地望著身邊的幾位朋友,她們平常不都是膽子很小,最痛恨暴力的嗎?可現在看看她們,怎麼都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認識對方的模樣?

  「而且『火川會』勢力很大,我爸也說如果可以和他結成親家,一定會非常有幫助,因為『火川會』是很有錢的幫派組織……」

  「是你爸帶你去見他的嗎,難道是相親?」突然有人插嘴進來。

  週遭響起一連串驚呼,女孩們都紛紛圍到鍾愛玲身旁。

  「黑社會組織的會長?!這種婚姻不太好吧?」畢煙藍眼裡露出不解的神情。「日本的黑幫雖然算是半合法組織,但還是暴力集團啊,電視新聞裡不也聽說日本黑幫時常在火拚什麼的。」

  「的確很可怕,所以我雖然覺得他很帥,但也還是不敢接近。」鍾愛玲立即點頭,興奮的臉色也平息下來。「跟著他的小弟就一副很不良的樣子,還有他身後的保鏢也都長得凶神惡煞,我怎麼敢和這樣的人相親啊?只是在餐廳偶然遇到,我爸指給我看罷了。」

  「真可怕。」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歎不已。

  「還有啊,我有一瞬間曾經和他的眼神相接觸,那種冷酷無情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誰?小弟還是會長?」立刻就有人追問起來。

  「當然是會長。」鍾愛玲挑了下眉毛,嘟起嘴。「所以說這樣的人看看就好,而且你們想想,如果嫁給他的話,不就變成黑社會老大的女人嗎?整天和那些黑幫人物待在一起,一定會很不自由,而且好可怕。」

  所有人都打著哆嗦,然後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

  畢煙藍笑了下,並沒有參與討論,反正嫁給黑幫老大這樣刺激的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就這樣聽著她們談話,其實也挺有趣的。

  聽著這些大小姐們既有些好奇黑幫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各自很鄭重的表示絕對不要嫁給這樣的男人,即使再有錢、再帥氣也不行云云,還真是個很好打發時間的話題。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哥哥的電話號碼。

  「二哥,怎麼了?」畢煙藍愉快的接聽,雖然她在人前叫畢少爵二哥,不過在她心裡,真正的哥哥就只有畢少爵一人而已。

  「煙藍,你現在立刻回家來吧,爸說有事要見你。」

  畢少爵語音一落,畢煙藍本來悠閒的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好的,我馬上就回去。」她沒有問父親要見她的原因,因為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必須遵守父親的命令。

  於是她站了起來,神情也恢復了一貫的溫柔鎮定,輕聲和大家告別後,就優雅的走出了這間包廂。

  包廂門關上的剎那,她的臉上寫著落寞。

  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到底何時才能有所改變呢?

  畢煙藍很意外地被父親單獨叫進了書房,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受過如此特殊的待遇,可以有機會在書房裡和父親單獨對話。

  大概因為她是女孩子的關係,一向只要聽從父親的安排就好,因此也不需要對她特別交代或者訓話。

  「煙藍,你已經大學畢業,而且也過了二十一歲的生日,有沒有考慮過將來的事?」說話的人是畢任豪,現任「鼎盛集團」主席,在畢家人眼裡就像是帝王一樣的存在著。

  畢煙藍微微一楞,心裡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即使她有想過將來的事,但那又如何,難道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選擇未來嗎?

  「我聽從父親的安排就好。」她微笑著給出了最保險的答案。

  畢任豪滿意地點點頭,氣宇不凡的他臉上流露出尊貴的氣勢。

  「這幾個兒女裡,你從來就是那個最不需要我操心的孩子。」畢任豪嘴角帶著笑,這已是他最和善的表現了。

  畢煙藍有些受寵若驚,因為她也是幾個兄弟姊妹裡一直都被父親忽視的那個小女兒,每年除了替她舉行盛大的生日宴會外,畢任豪基本上都一直無視著她的存在。

  「原本我覺得長幼有序,不管怎麼樣,都必須是你姐姐先出嫁了以後,你才能出嫁。」畢任豪的眼睛變得明亮有神,直直盯著女兒秀麗的臉龐。

  畢煙藍知道父親開始進入正題,於是她又慌張又認真的傾聽著。

  「不過現在有一門很好的親事,我覺得比起雨柔,你應該更適合。」畢任豪微微點了下頭,更加肯定地道:「這是和鼎盛集團千金很相配的一段婚姻,絕對會讓你在往後的日子裡過得幸福美滿。」

  畢煙藍在剎那間感到天旋地轉,雖然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婚姻不能由自己作主,但這一刻到來時,還是感受到幻滅般的痛苦。

  但是她又能怎麼樣?抗爭嗎?結果可能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還會連累到哥哥的計畫……

  身為一個私生女,作為鼎盛集團的千金小姐,她的命運是早就已注定了的。

  「你看起來很難以接受?」看著女兒漸漸蒼白的臉色,畢任豪的笑容也開始變淡。

  「不是。」她的聲音在顫抖。「爸,我只是覺得好突然……」

  「如果你是擔心對方的人品或者地位,那就大可不必。爸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所以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畢任豪走到女兒面前,輕拍著她的肩膀。「你是我的女兒,我會讓你幸福。」

  「這我知道。」她顫巍巍的抬起眼,看著父親毫無溫度的眼睛,那些話與其是安慰,不如說是威脅。畢煙藍無法遏止住自己的顫抖,只能捏緊了雙拳。

  「煙藍,你一向乖巧聽話,只是性格太過於害羞內向,必須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來支撐住你的將來,而我替你選擇的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擁有強大勢力,絕對可以保護你的安全。」畢任豪微微提高了音量。

  「我可以問一下,他是誰嗎?」她只覺得世界在崩潰中,此刻的她,就好像一葉飄蕩在狂風暴雨中的孤舟,但她真的要這樣認命般的接受?

  畢任豪的神色剎那間有一些倉皇,似乎他心有愧疚。

  「他叫伊籐浩司,是個日本人,今年二十六歲,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火川株式會社的現任會長,而且他一上任就努力擴展在亞洲各地的生意,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

  畢煙藍的身體搖晃了下。伊籐浩司?他不就是那個朋友口中的黑幫大哥,黑社會分子?!

  「爸,他是、他是……」看著父親冷漠的眼,有些話她突然說不出口。

  「我跟他提起我有兩個女兒時,他對你特別感興趣,看了照片以後就似乎被你迷住了。煙藍,你長得美麗,氣質古典婉約,而且比你姐姐溫馴有禮、善解人意,爸覺得你很適合嫁給像他那樣強悍有力的男人,他一定可以保護你。」畢任豪緊盯著女兒的眼睛,他的話壓迫著她每根神經。

  一股酸澀湧進畢煙藍的眼裡,她卻很想要笑出來。

  這真的很可笑,父親要把她賣給黑社會老大,想必可以從中得到許多好處吧?誰能想得到鼎盛集團的主席竟要和一個黑社會老大結為親家呢?

  「他的勢力這麼龐大,爸覺得和他聯姻對我們鼎盛集團會有很大的幫助,是不是?」她的聲音裡似乎有著譏諷的意味,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因為這件事荒謬的程度早已超越了她的想像。

  結果,她的命運比她自己想像中還要悲慘,早知道自己的婚姻一定會被父親拿來當成籌碼,只是沒有想到她會被賣給一個黑幫老大。

  「不止勢力強大,你要相信爸的眼光,他是個很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很講義氣,又有責任感。」畢任豪點了點頭。「他對爸來說是很重要的未來合作夥伴,而且我欣賞他,想要讓他成為我的女婿。」

  畢煙藍回視著父親的眼睛,從他那雙沒有感情的深色眼眸裡看到了警告還有決絕,一向雷厲風行的父親已經和別人簽定了買賣女兒的合約,而她似乎毫無反抗和拒絕的餘地。

  「我也知道這件事很突然,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你再答覆我也不遲。如果真的不想嫁,我不會勉強你。」畢任豪看似溫情的又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但是這麼好的機會,我希望你不要錯過,也不要讓我失望。」

  畢煙藍虛弱的點了點頭,她的臉色早已慘白一片,思緒是茫然的,心臟也是麻木的。她不想去思考,只要一思考,她怕自己會暈倒或是整個情緒爆發,如果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也許會給自己或是哥哥帶來很可怕的災難,所以她要忍下來。

  「爸,那我先回房了。」她蒼白著臉,小小聲吐出這幾個字。

  「去吧!」畢任豪也覺得談話可以到此為止,並且對女兒的答覆很有把握。

  畢煙藍走出了書房,茫然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將自己拋在柔軟的四柱大床上放聲痛哭。

  畢少爵推開了畢煙藍的房門,在這個家裡,他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兄妹,即使畢夫人對他們視如己出,但有許多人、許多事總是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們——他們是情婦生的孩子,是母親死後才被父親接回來的私生子女。

  「煙藍,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就擅自答應了這門婚事?」畢少爵的臉色冷如寒霜,他沒有想到父親和妹妹的談話內容既然會是妹妹的婚事。

  「哥,我不答應又能怎麼樣?」坐在窗前看書的畢煙藍抬起頭,臉兒蒼白,表情卻很鎮定,毫無波瀾。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早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我不能讓你這麼任人擺佈,不能讓那個人為所欲為。」畢少爵捏緊了拳頭。

  畢煙藍的眼裡流露出一絲悲哀。「哥,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要嫁給伊籐浩司。這些年你為了保護我,為了我們的將來一直在努力,現在也該是我出一份力的時候了。只要能讓你順利坐上鼎盛集團主席的位置,我們就不需要再聽從任何人的話,也可以活得抬頭挺胸。」畢煙藍一向柔順的眼裡閃爍著倔強又悲憤的光芒,頗有深意的看著哥哥。

  「煙藍。」畢少爵將她從椅子上拉起,握住了妹妹的手。「我會一個人努力,絕對不能犧牲你的未來和幸福。你現在和我一起下樓,我去和他說,他不能把你這麼草率的嫁出去。」畢少爵此刻心如刀割,他一直以為他還有時間,一定可以在畢任豪決定妹妹的將來以前爭取到他們自由的權利。

  可是誰能想到,在煙藍剛滿二十一歲的時候,畢任豪就準備要讓她出嫁,而且是嫁給日本的黑幫大哥。

  「那個伊籐浩司很受他器重,很有能力,也很有勢力。如果我嫁給這樣的人,我就可以幫助你了。哥,如果說伊籐浩司對於鼎盛很重要,那麼對於你的計畫也一樣重要。」畢煙藍冷靜的甩開了哥哥的手,她昂起頭,陽光從她身後照射進來,映射出五彩的光芒。

  畢少爵怔忡了下,眼前這個眼神堅定的妹妹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該是我長大的時候,我不能總是躲在你的身後、受你的保護然後什麼也不做。在這個家裡,能夠互相依靠的只有我們兩個。而且哥,我一直那麼想要離開這個家,你知道嗎?」她抿了下嘴角,眼裡泛起了一些淚光。

  「我們都想離開這個家。」畢少爵看著眼前的畢煙藍,他在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她也是個畢家人,雖然飽受煎熬,但也繼承了畢任豪那冷酷堅韌的血液。

  「也許這個伊籐浩司可以帶我永遠的離開這裡,我不去嘗試一下怎麼可以?黑社會老大有什麼可怕的?有比父親更可怕的人嗎?」畢煙藍的神色激動起來。「我並不是衝動的答應父親,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與其一天又一天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既然現在可以有所改變,我為什麼不去接受?」

  「煙藍,這太冒險了,而且……」畢少爵從她的表情裡看到了義無反顧,也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堅強勇敢,反對的話語就這樣停在嘴邊。

  「反正不會比現在更難過,我也從來不是什麼會作夢的小女生,期待著有白馬王子出現在我的世界裡,給我永遠的幸福。」如果她曾經做過這樣的夢,也早已被現實所粉碎了。「哥哥,我只要有你就足夠了,只要可以看到你成功,看到你奪走父親的一切,變成鼎盛集團下一任的主席,我就覺得足夠了。」

  她撲進了哥哥的懷抱裡,是尋求理解,也是尋求溫暖。

  畢少爵擁住她,他已經開始明白妹妹的堅持,但也感到心疼和心痛。

  「這是我們的命運,生活對我們來說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所以哥哥……你就讓我去挑戰一下,讓我這一次自己決定吧。我要嫁給伊籐浩司,我要離開這個家,我一定要。」淚水從她光潔的臉頰上滑落,閉起雙眼,她將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都深藏在心靈最深處。

  她已經決定了,而這個決定不容更改。既然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命運,那麼就讓她挑戰一回自己的命運吧。

  「如果你已經決定了,我會支持你。」畢少爵也恢復了往日的冷靜,煙藍已經長大了,他要尊重她的想法和決定。

  他會先去會一會那個伊籐浩司,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會讓畢任豪那麼想要抓住,也會去觀察一下,他是否可以給他妹妹未來的保障,以及終生的幸福。

  「煙藍今天很漂亮,一定會把伊籐會長迷得死死的。」畢家的四小姐畢雨柔看著從二樓走下來的五妹畢煙藍,她的嘴角帶著笑容,不斷讚歎著。

  「沒錯。」寧漣漪——畢家長子畢少澤的妻子站在一旁表示贊同。「煙藍,你緊張嗎?就要見到自己未來的夫婿,心情很複雜吧?我當年第一次看到你哥哥時,心情也是既忐忑又害怕的。」

  「大嫂,你不是說過對大哥是一見鍾情嗎?雖然是父母之命,可是也過得很幸福吧?所以我們煙藍當然也會得到一門好姻緣,父親的眼光不會錯。」畢雨柔話裡有話,那也是當然的,畢家的子女們總是若有似無的互相較勁著。

  「等一下爸會親自帶著伊籐先生過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畢少澤在這個時候踏進家門,他向妻子和妹妹們溫柔問道。

  「你放心,我親自監督準備的,不會有差錯。」寧漣漪笑著走向丈夫。

  今天晚上畢家設宴招待準女婿伊籐浩司,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會選定在畢家,也是畢任豪決定的,表示這樁婚事已經決定,不能更改。

  「這位伊籐會長還真是有些奇怪,像他這麼年輕就擁有那麼多的財富和權力,為什麼要這麼急著結婚?而且還要娶一個台灣太太。」畢家的三少爺畢少卿也踏進了家門。「而且還那麼神秘,除了父親以外,好像我們其他人都沒有見過他吧?」他還是一貫的玩世不恭,目光卻掃向了畢少爵的方向。

  「人家是大人物,當然要神秘。」畢少爵絕對不會說出自己已經見過伊籐浩司的事實,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你們三個都回來了,今天真準時,先上去給媽請安,並且請她下樓來吧!」

  活潑的畢雨柔跑到畢少卿身邊,眼神卻有些緊張。看起來,因為伊籐浩司的關係,已經在這個本就關係複雜的家庭裡掀起了更大的波濤。

  畢煙藍一直讓自己保持笑容,她的全部心神幾乎都專注在這件事上,而無法再思考其他。

  緊張?忐忑?害怕?這些情緒也許都存在吧,但她早已無暇顧及。她要微笑,今天的她一定要微笑,不能被任何人看扁,特別是大房那裡的兄弟姐妹們都在場的此刻。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她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也感覺到腳步聲。

  父親就要回來了,而且會帶著伊籐浩司,在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甚至沒有看過伊籐浩司的任何照片。

  愛玲說他是個帥氣但冷酷無情的可怕男人,父親說過他是個強而有力的男人。她還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的身份是日本的黑社會大頭目。

  除此之外,她對自己未來的丈夫竟然是一無所知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2:47

第二章:

  伊籐浩司來了,那個傳說中的神秘人物,她畢煙藍未來的丈夫,有權有勢,年輕有為,又是強悍無比的火川會現任大頭目。

  站在鼎盛園的大廳裡,畢煙藍和其他家人一起迎接著父親和伊籐浩司的到來。

  在他們踏進門廳的時候,她就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那種跳動的感覺自從她十六歲後,就不曾再出現過。

  這緊張又期待的心跳,彷彿含帶著些許少女情懷,而早已對感情徹底死心的她,怎麼還會有這樣激動的時刻?

  她讓自己保持著微笑,昂起頭,不讓自己的眼裡流露出怯懦和恐懼。這一刻,她需要的只是勇敢的站著,等著她未來的夫婿。

  他們走進來了。畢任豪身邊,跟著那個步履堅定、身形高大、五官英挺且神情堅毅的男子。

  當他的容貌躍入畢煙藍的眼簾,呼吸從她的胸腔裡倏地被全部抽走,剎那間將她整個人石化。

  「浩司,我來替你介紹我的家人。」她的耳邊響起了父親難得和藹的聲音,可是她卻站立著無法移動。

  她的臉色早已變得極端蒼白,眼神一直注視著那個男人,又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們在互相介紹,互相打招呼,她的眼前人來人往……

  然後,所有人都從她的面前消失,而那個人逕自向著她大步走來。

  她的世界似乎有剎那的扭曲,她眼前看到的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那一刻,她腦海裡有著無比的混亂,而她的眼神也只能直勾勾的盯著來人,即使思緒渙散,卻沒有辦法轉開視線。

  「你好,我是伊籐浩司,你的未婚夫。」她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了起來,然後有一張溫熱的嘴唇吻在她的手背上,將她從石化的狀態裡抽離出來。

  畢煙藍帶著驚恐,帶著不敢置信,臉色蒼白的瞪視著來人,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一股強大力道牽制著。

  她抬起眼,面對的是一對笑眼,那對笑眼很有力量,也很堅決。

  「人都到齊,我們開飯吧。」畢夫人望了他們一眼,似乎也對伊籐浩司頗為滿意。

  一行人向著餐廳走去,而畢煙藍的情緒也跌入了冰點,被凍結、冷卻了。

  她做了怎樣的一個錯誤決定,她又把自己拋進了怎樣的婚約裡?

  這是不是命運對她開的最大玩笑?

  「吃完晚飯的話,伯父,我可不可以邀請煙藍陪我夜遊台北市?」

  畢家的餐桌上很少會有人在用餐時說話,現在這個面帶微笑,自信沉著,甚至在畢任豪面前都氣勢驚人的男人,用如此隨意又輕鬆的口氣在說話,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伊籐先生在台灣住了許多年吧?你的國語說得很好。」緊接著說話的人是畢少卿。似乎既然有人開口說話了,他也就不需要再保持沉默了。

  「沒錯,我在台灣生活到二十一歲才和父親回日本去。」伊籐浩司抬起頭時,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強勢讓人不容小覷。

  「煙藍以後就拜託你了,伊籐先生。」畢夫人舉了下酒杯,一時間剛才還顯得有些沉悶的氣氛被打破了。

  「伯母,這是我應該做的。」伊籐浩司的目光看向了畢煙藍的方向,在他那張剛毅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畢煙藍一晚上都不曾開口說過話,她的臉色也比平常蒼白了好幾分。不過誰也沒有責怪她的失態行為,他們當然都能夠理解她忐忑緊張的心情。這個時候不打擾她,才是最好的方式。

  「煙藍,等一下你就陪著浩司四處去走一走,你們的確應該單獨相處一下,加深彼此的瞭解。」畢任豪也加入了談話行列。

  畢煙藍點了點頭,為了招待伊籐浩司,今天晚上吃的是日本料理。可是她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拿著筷子,看著自己盤子裡的那塊生魚片,遲遲沒有動手。

  她看起來心事重重,再加上她本就楚楚可憐、婉約動人的氣質和容貌,真的是一副就快暈倒的模樣,可是卻沒有人對她的健康狀態表示過關心。

  畢少爵雖然一直觀察著妹妹的表情,可他也由始至終都顯得很冷靜,很鎮定。

  「伊籐先生,我們煙藍很漂亮吧?」晚餐漸漸的進行到尾聲,一向活潑的畢雨柔也加入談話中。

  伊籐浩司有些狹長但非常明亮的眼裡閃過精光,他放下筷子,目光又掃過畢煙藍蒼白的臉。「很漂亮?我覺得不是這樣。」

  所有人的表情都停頓了一下,怔怔看著他。

  「我們家煙藍還不夠漂亮嗎?」畢雨柔滿臉驚訝。

  伊籐浩司望著畢煙藍。「我覺得漂亮兩個字不足以形容煙藍小姐,她的氣質很古典,而且一定心地善良,才會全身都散發出溫暖人心的氣息。」他臉上含帶著柔和的笑容,聲音堅定凜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時,就有這種奇特的感覺。」

  任何女生聽到這樣發自內心般的讚美之語,而且又是從他這樣一個大帥哥的嘴裡說出,都會流露出愉快或者害羞的表情吧?但是伊籐浩司眼裡的畢煙藍,她的神色卻更加倉皇,甚至面如死灰。

  飯廳裡再一次陷入寂然,也許他這番話讓在座所有人都感到非常吃驚。

  「看起來,伊籐先生真的是對煙藍一見鍾情,光看照片就已經如此癡迷了。」畢少卿的嘴角帶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可能真的是如此。」伊籐浩司挑了下堅毅的劍眉,直直的盯著煙藍。

  畢煙藍的雙手顫抖了一下,她垂下眼,避開那猶如鷹隼般銳利的光芒。

  「如果吃得差不多,我們去客廳說話吧。伊籐先生,喝完茶再帶我們煙藍出去兜風,她的性格過於內向,以後還需要你多擔待。」畢夫人之前也對這門婚事存有疑慮,不過此刻見到了伊籐浩司本人,她的表情也放鬆不少。

  「伯母,以後我就是你的女婿,直接叫我浩司就可以了。」伊籐浩司很恭敬的站了起來,神情和姿態都很優雅。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甚至貴氣十足的男人,竟然會是日本黑幫的首領?!

  坐在主位上的畢任豪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個女婿他實在是滿意極了。看起來,他可以毫無顧慮的開始準備婚禮,然後就同這個年輕有為的伊籐浩司合作,開創鼎盛集團又一番嶄新的事業。

  「少澤,少爵,少卿,你們有空的話也可以約浩司到處走走。浩司,你的這些小舅子都很有能力,但缺乏的是經驗和魄力,你要多教他們一些。」畢任豪站了起來。

  他的語音剛落,所有人的表情各異。畢少澤笑著應允,畢少卿則只是聳了下肩膀,而畢少爵則對著伊籐浩司簡短的點了下頭。

  畢煙藍跟著大家一起站起來,她的目光裡滿含著許多難言的複雜情緒,落在了同父親說話的伊籐浩司身上。

  那眼神裡蘊藏的光芒不是恐懼也不是驚慌,而是深深的哀怨,以及恨意,是那樣透澈且清楚的深深恨意。

  伊籐浩司,他是日本黑社會組織「火川會」新接任的當家首領,也就是現任會長。他的容貌繼承了父親伊籐俊三的剛毅英挺,也繼承了母親北川優的文雅貴氣。當這兩股本來是互相衝突的氣質結合在他身上時,得到了驚人的統一,讓他不論在何處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畢煙藍走在他的身後,也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些不凡氣質。他有著寬闊的肩膀,魁梧的身材,卻不會讓人覺得他粗魯或過於壯碩。

  他的眼神很銳利,但又可以在剎那間變得很溫和。他是個讓畢煙藍覺得捉摸不透的人,特別是此刻,她的心裡回轉著太多的想法和頭緒,反而讓她心亂如麻。

  他們已經走到鼎盛園的大門口,伊籐浩司的車和等待他的隨扈們一字排開的等在大門前,那一刻,煙藍的肩膀抽搐了一下。

  「大哥。」他們一走到門前,就聽到一行黑衣人用日文向他們恭敬的行禮。

  畢煙藍感到尷尬和不舒服,彷彿之前的他還是個紳士,而此刻回到了現實裡,他還是個黑社會的老大。

  「來見過你們未來的大嫂,不管發生什麼事,要像保護我那樣的保護她。」伊籐浩司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腰,畢煙藍慌張的抬起眼睛看向他,她不習慣他們之間的身體觸碰。

  可是伊籐浩司的手很堅定的握住了她的纖腰,他的眼掃視過她的眼,眼裡閃著警告光芒。

  畢煙藍全身顫抖,望向那一群正對著他行禮的黑衣男子們,其中有幾個真稱得上是凶神惡煞般的長相——特別是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一條傷疤橫穿過他整個臉頰。

  「煙藍,這是忍叔,他在伊籐家待了二十年,是我父親的得力助手,現在則是伊籐家的管家。」伊籐浩司對她說著流利的日文。

  畢煙藍真想裝作自己絲毫不會日文的樣子,那樣就可以不用回答他任何問題。

  「煙藍的日文很流利,你們不用擔心會和她無法溝通,阿泉、阿聖——」他又叫出兩個人來。「以後你們就專門負責大嫂的安全,不准出任何差錯。」

  「等一下……」一直都維持著緘默的她終於開口說話。「我不需要什麼人的保護。」開什麼玩笑,要她日後出門,身後都跟著這兩個一看就是不良分子的保鏢?不,她才不要。

  畢煙藍抿起嘴唇,昂起頭,眼裡一貫柔和溫順的光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憤怒與拒絕。

  「在台灣的時候他們不會跟著你,可是回到日本以後,你會需要他們的。」伊籐浩司揮了揮手,那一行黑衣隨扈就都退了下去。

  「回到日本」四個字觸痛了她心底的傷口,畢煙藍咬著唇,表情顯得很倔強。

  「你們都回去吧,車鑰匙給我。」伊籐浩司帶著她走向其中一輛本田車,替她打開車門。

  畢煙藍回頭瞥了他一眼,他則氣定神閒的回望著她。

  坐進車裡後,剎那間,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坐在她的身邊,正準備發動汽車。

  「我們找一處清靜的地方好好的談一談。」他將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原來顯得溫和的臉色也變得難以親近。

  畢煙藍直視著前方,臉色冰冷。「趕緊開車,離開這裡再說。」

  談?她雖然很不情願與他談話,但他們之間的確需要進行一場對話。

  半個小時後,他們坐在飯店包廂裡,面對著面,卻彼此都神色凝重。

  「喝一點酒嗎?」他拿起紅酒,替她斟上一杯。

  畢煙藍揚起臉,她的眼清亮裡透著複雜的思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在我的家人面前說那些話,又和我父親說要娶我為妻,伊籐浩司,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名,火川會的會長,原來這才是你的身份。」她握緊了雙拳,身體痙攣著。

  壓抑了一個晚上,從最初的震撼到後來的憤怒,她都一直一直在壓抑,她覺得胸膛裡的血液都因此變得稀薄了,導致她的呼吸一直無法順暢。

  「我想要幹什麼?」伊籐浩司手裡捏著酒杯,微微晃蕩著杯子裡透明的紅色液體。「我是在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不是發過誓一定會帶你離開畢家的嗎?」他抬起眼,那雙狹長凜冽的眼眸裡充滿了揶揄和譏刺。

  畢煙藍用力的咬住嘴唇,那一刻,她的胸口翻騰著無數的巨浪,而且伴隨著某種疼痛與恨意,一起在身體裡爆發出來。

  她眼眸裡的光芒不再清澈,而是變成了深沉的憤恨。「我一點也不稀罕你的誓言,而且你也根本不需要去遵守。」頭腦變得渾沌起來,身體裡的痛爆炸開來,她也同時感到頭痛欲裂。

  他竟在她的面前談什麼誓言,談什麼遵守。他早就已經背棄了那份誓言,現在從他嘴裡聽到,真的覺得既荒謬又可笑。

  「那就可惜了,你不稀罕不需要的東西,我現在卻一定要去遵守。」他喝完了杯裡的紅色液體,眼神譏諷。「而且你不是也同意了這門婚事嗎?難道是你家那個老頭子逼著你同意的嗎?」

  畢煙藍看著他,看到了他眼裡的譏諷與嘲笑,一瞬間,眼淚流了下來。她忍了五年的淚水,一直深藏在心底,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流下來的淚水,就在她最不想脆弱的時刻,卻突破了她的意志,流了下來。

  「從你向他提起這門婚事開始,你就知道他是不會拒絕你的。他怎麼讓我答應的,又有什麼區別?」她恨了他五年,在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裡,她都對他帶著滿腔的憤恨,但她沒有想到,此刻他的臉上竟還會帶著嘲弄的表情。

  眼淚一旦流出,就再也遏止不住。五年前,她曾經多麼天真無知的信任他,五年後他卻帶著另一個身份輕描淡寫的來到她面前,再一次攪亂了她的世界。

  而他的臉上沒有悔恨,沒有自責,只有對她的嘲諷。

  看到了她的眼淚,伊籐浩司收起了眼裡的嘲弄,他瞇起雙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如果我早知道這個人是你,即便是死,我也不會答應嫁給你——常浩。」她擦乾眼淚,咬牙切齒地念出了他當年的名字。

  那個名字曾經是她最心愛的名字,多少個夜晚她輾轉難眠,一遍遍的在心裡反覆吟念這個名字,多少次她強忍住眼淚和內心的脆弱,一次次將這個名字塞進心靈最深處。

  她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這個人,現在她遇到了,而他卻早已變成了另一個人。就是因為這個理由,當年他才沒有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而拋棄她獨自離開的嗎?

  伊籐浩司,他還有一個中文名字叫常浩,此刻,他用深思的表情看著她眼裡極度的憤恨光芒,口氣冷淡的說:「怎麼?你在答應這門婚事時,連我的照片都不曾看過?」

  她咬了下唇。「他沒有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所以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我們的婚姻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事實。除非你有膽子回去告訴畢任豪,說你不想嫁給我。」他的嘴角有一抹冷笑,真沒想到她居然連未來丈夫的照片都沒有看過。

  畢煙藍好像被針扎到似的迅速抬起頭望著他。「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是這麼卑鄙的人。」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知道她有多麼痛恨那個家,有多麼痛恨和害怕畢任豪的人,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卑鄙?」他冷笑了一下。「我只是遵守自己的約定,你不是說過這輩子都不想再留在那個沒有溫度的地方,你不是跟我說過要我帶你走嗎?」

  「那是五年前。你知道五年有多久嗎?」畢煙藍的心在滴血,她以前怎麼會愛上這麼冷漠的男人?五年前是他拋棄了她,而現在他竟還可以如此厚臉皮的說什麼要來遵守約定?!

  「我知道五年有多久。」伊籐浩司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這五年來,我努力打拚自己的天下,我不眠不休,我出生入死,我怎麼會不知道五年有多長久?」他咬著牙。

  畢煙藍震動了一下,他的表情告訴她,這五年他過得並不順利也不算幸福。

  「比起我的五年,也許你過得還更加輕鬆。」他拿起酒杯。「好了,煙藍。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想必你也更加不想再去提起。反正木已成舟,你必須嫁給我,那麼何不讓我們安心接受呢?」他恢復了平靜。

  畢煙藍站了起來,捏緊手裡的皮包,他要她忘記過去,難道這就是他現在的想法嗎?

  「為什麼是我?因為想要畢任豪對你的幫助,因為覺得畢家有用?不過你應該知道,檯面上我是畢家的小女兒,其實只是個沒有用的私生女。」

  「我說過了,我是為了遵守約定而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伊籐浩司的雙眸冷冽成一片,他已經說得夠清楚明白,也不想再重複。

  她冷笑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這樣的說法以為她會相信嗎?不,她早就不再是五年前那個天真可笑的畢煙藍,任憑他隨意擺佈,相信他說的每句話。

  「剛才在鼎盛園裡的你,和現在的你真的是有天壤之別。煙藍,你也終於適應了那個環境,是不是?你的確有了很大的改變,沒有辦法逃離,所以你也只能適應它。」伊籐浩司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冰冷的如此說著。

  「沒錯,我已經適應了那個環境,現在的我即使心裡再怎麼苦悶,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這就是成長,也是現實教會我的東西。」她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現在的我也很會喝酒,現在的我是個典型的畢家人。」

  「所以比起外表的柔順,現在的你變得更強悍,當我這個黑社會老大的夫人也綽綽有餘。」他再次替她斟滿酒杯。

  她瑟瑟發抖著,他的話句句都好像針般紮著她的心。

  「坐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些事,關於我為什麼會從常浩變成伊籐浩司,關於我這些年的經歷,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他是真的察覺到她的改變,如果說過去的她柔弱得惹人憐愛,那麼現在的她是渾身長滿了尖刺,而且也變得冷漠與虛偽。

  可是不論她變得怎麼樣,他都不會背棄當初自己許下的諾言,一定要帶她離開那個冰冷的環境,離開畢任豪。

  他會為她撐起一片屬於她的天地,不管她是否樂於接受,他都要把這些給她。

  「我的確是很好奇。」她的口氣依舊冷冷的。「當年本來說要去內地跟著父母做生意的你,怎麼忽然間就變成了日本黑社會組織的繼承人?不過,在知道這些之前,我要告訴你,我嫁給你的理由。」

  「那是什麼意思?」伊籐浩司怔忡了下。

  「當我不知道未來丈夫究竟是誰的時候,我覺得不管我嫁給誰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那就找一個有能力、有權勢的人當丈夫,一般女人都是這樣想的,就連我也不例外。」畢煙藍收起了心底的脆弱,她堅定的望著他。

  「原來如此,所以你會答應這門親事。」他繼續搖晃著手裡的酒杯,似乎在掩飾他內心的不滿。

  「就是這樣。」她的回答斬釘截鐵,眼神表情看不出任何柔弱的跡象。「但是現在我知道這個人是你,那就另當別論了。除非必要,否則我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為什麼這麼恨我?你曾經不是很愛我的嗎?五年前我們……」伊籐浩司的口氣不自覺變得刻薄起來,因為她的話讓他的心裡湧現出一陣酸澀。

  「為什麼?」畢煙藍瞪大了雙眸,滿臉不敢置信,他竟問得出這種問題。

  「是我問錯了。」看到她的錯愕,他突然間神色一斂。「我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這在五年前就已經有答案了。」他的內心深處泛起絲絲冷意——伊籐浩司,你還想要從她那裡得到怎樣不同的答案嗎?五年前就已經有了的答案,五年後還會有改變不成?不要再妄想了,也不要再犯傻了。

  「沒錯。」她忍住了渾身的顫抖,點了點頭。

  「你繼續說。」他也繼續瞪著杯子裡血紅的液體。

  「只要你能幫助我哥哥畢少爵坐上鼎盛集團的主席位置,我就嫁給你,而且這一輩子都會做一個稱職的太太。」心臟陣陣痙攣著,她在開口答應他的同時,心中何止是百感交集,不過,她只能用強迫的冷漠聲音來說出這句話。

  伊籐浩司笑了,他的笑容彷彿來自地獄般,空靈裡帶著讓人顫慄的殘忍。

  「成交,我答應你。」沒有多餘的話,他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背對著她走到了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繁華的台北夜景。

  他不想讓她看到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想看到她現在變得那麼強悍的臉色。

  「畢任豪一直以為你是溫馴小綿羊,卻不知道他其實養了一頭想要吞噬他的惡狼。」也許被她的溫馴所欺騙的人,不止是畢任豪,還有他自己。

  畢煙藍的眼裡泛起了淚光,身子不住的顫抖又顫抖,她已經盡量想要去忽視他這些冷酷的話語和譏諷的語氣,但是她還是無法辦到。

  胸口處像被巨石壓迫般疼痛,她再次將杯裡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一股苦澀直衝心間,讓她幾乎想要嘔吐起來。

  他怎麼可以如此冷酷的對待她,他怎麼可以在拋棄她以後,還這樣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他這麼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必然是因為他娶她的理由只是為了權勢和利益吧?

  所以,他和她之間現在只剩下冰冷的交易,甚至連她心裡的憤怒和仇恨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他是個可怕又殘忍的人,是火川會的首領,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是有權有勢的黑幫頭目……

  淚水再度淌下臉頰,她的思緒突然回到了五年前——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3:01

第三章:

  已經工作了一天的常浩有些身心疲憊,他覺得頸背有些酸痛,手腕也比往常顯得沉重。可是他還是不能休息,今天凌晨的工作還要認真完成。

  常浩振作起精神,推開酒吧通往小巷的那扇後門,準備去那裡呼吸一些清新空氣,酒吧裡渾濁的空氣讓精力一直透支的他顯得有些不能適應。

  剛走進後巷,春天料峭的寒風就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卻立刻被身邊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

  有人在後巷裡嘔吐。常浩皺了皺眉頭,雖然這種事情時常發生,但現在被他遇到則感到有一些不爽。

  斜靠在身後的牆上,他嘴角掛著訕笑,閒閒的開口。「是不是喝太多了?酒喝多了也會傷身體,不要……」常浩楞了一下,因為他終於看到了那個躲在角落裡嘔吐的身影,那嬌小的影子讓他錯愕。

  他記得這個女生,打從她和朋友一起走進他打工的這家酒吧開始,許多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圍繞在她身上。

  但是沒有人上去搭訕,也沒有人很直勾勾的看著她,包括他在內。

  她有一些特別……不對,是很特別,常浩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會悄悄關注著這個看起來有些羞澀的小女生,因為她的身上有股難得的純淨氣質,再加上她那低垂的眉目,不施任何脂粉卻顯得淡雅的容貌……

  像她這樣的女生平時走在大街上都不常見到,更何況在這燈紅酒綠的酒吧裡。但是就因為她美得纖塵不染,所以她和朋友在角落坐下以後,才沒有一個人前去搭訕。

  她身上那種「我是好女孩」的味道太過強烈,而且和她一起來的那個女生似乎也有些奇特的緊張。常浩替她們送上了啤酒時,聽到一點她們的對話,另一個女生有化妝,但看上去年紀也有些大。

  「煙藍,你確定要喝酒嗎?」另一個女生的聲音裡透著緊張。

  「我確定。」

  常浩端著盤子離開,那個叫「煙藍」的女生聲音很清脆,這種乖乖女偶爾也會出現在他們店裡,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輕易地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晚上很忙碌,而且因為有工讀生請假,所以他的工作比平時忙碌幾倍,但是每當經過那角落的一桌,他總是會輕輕的投去一眼。

  美麗的事物人人都喜歡,那樣一個安靜又美麗的女生,也難怪所有人都會想要多看幾眼。

  此刻,當他看到她竟然躲在暗巷裡嘔吐時,不但驚訝又惋惜,還帶著些許的憤怒。

  女生聽到了他的話,慌亂地向他的方向望一眼,又彷彿小鹿受驚般的低下頭去,五官染著痛苦的表情,臉色早就蒼白如紙。

  常浩看到她的肩不住抽動,在嘴邊的嘲諷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拿出手帕,他第一次好心的遞給喝醉酒的人。

  女生一直低著頭,看到他遞過來的手帕,驚恐的後退一步,一雙明眸就對上了他的眼。

  喝醉酒的人眸子也能這樣清澈嗎?常浩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不會喝就不要喝,醉酒並不好玩。」他將手帕硬塞到她手裡,口氣冷硬。「而且這種地方一個人待著很不安全,你不知道這些暗巷裡時常會發生一些讓人難以預料的事嗎?」

  女生的肩膀抽搐了一下,她抬起手,想要把手帕還給他,那緊咬著唇的表情意外地有抹倔強。

  「而且你應該還沒有滿十八歲,在我報警以前,最好自己離開。」常浩蹙起他好看的眉,難得這麼好心一次,別人卻不想領情。

  女生的眼裡有了一抹驚慌,她張嘴,想說話卻又沒有說。一低頭,她捏緊了他給的手帕,然後疾步朝著後門的方向走去。

  常浩轉過身來,挺直了身體,目光如鷹的看著她慌亂離開。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夜店裡的小女生,他應該不會再有見到她的機會了吧?

  他一轉頭,卻瞥見地上掉了一本粉藍色的記事本。常浩將它撿起,這麼乾淨的記事本應該是剛才那個女生掉落在地上的。

  他遲疑了一下,打開了記事本,在印著藍色勿忘我花朵的扉頁上,看見「畢煙藍」三個字,想必這就是她的名字了。

  他加快了腳步,捏緊記事本走回酒吧裡,他走得很急,因為想把東西還給小女生,也許心裡還有種再見她一面的奇怪念頭,可是當他望向那個今天晚上看了無數次的角落時,才發現伊人已經離去。

  手裡拿著那本記事本,常浩的神情沉默裡帶著難得的落寞。在這樣嘈雜又糜爛的環境裡,她的出現太過不尋常,應該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了,而他心裡的失望也似乎變得更加沉重。

  伊籐浩司揚起頭,放下了手裡的簽字筆,桌子上還堆積著許多的文件等著他簽名,也有從東京送過來的急件,可是他的腦海裡卻總是想起那個當年讓他驚鴻一瞥的畢煙藍。

  那是他們的初次相遇,本以為是一生僅有一次的相逢,卻沒想到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他就又見到了她第二次……

  他站了起來,在「火川株氏會社」台灣分公司的辦公室裡,獨自靜默了好幾秒鐘。

  然後,他將手伸進了胸前的口袋,從裡面抽出一本紙的邊緣因為反覆翻閱而泛黃的粉藍色小記事本。

  他很熟練的一頁翻過一頁,看著記事本上那些漸漸變得模糊的字跡,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的眼神裡有種壓抑的急切,好像一直在等待,一直在期待。

  手機鈴聲突兀的傳來,他立刻就接聽了。這一定是個特殊的電話,因為他一聽那特定的鈴聲就知道是某人打來的。

  「我親愛的未婚妻,你會主動打我的手機,真讓我驚訝。」他的眼裡明明寫著滿滿的溫柔,可是口氣卻充滿了刻意的嘲諷。

  「我們見個面吧,我有些事要和你說清楚。」

  「好!」他嘴角邊漾開一抹笑容,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電話,自從上次單獨見面後,她就對他避而不見。

  當然,他也並沒有主動聯繫過她,反正他不急,因為她已經答應了婚事,這一輩子就只能做他的太太。

  「你知道『愛可』咖啡廳吧?那兒離你公司很近,三十分鐘後,我會在那裡等你。」電話瞬間就被掛斷。

  伊籐浩司帶著輕鬆的表情掛上電話,他將記事本收好,然後再一次將精力投入到必須現在簽字的文件上面。

  陽光從他身後的玻璃窗射入這間幾十坪大的辦公室,他一抬起臉,陽光就在他身後織成了最燦亮的光芒。

  常浩第二次看到畢煙藍也是那樣的突然。

  那一天,他在冰淇淋店裡打工,聽到有人推開門,就和往常一樣抬起頭,而她就帶著恬靜的笑容走了進來。

  這一次,她身上穿著那一身很昂貴的學校制服,常浩知道這所全台灣最知名的貴族學院,棗紅色的校服相當特別,又因為是名家設計而顯得分外合身。

  原來她是這所學校的學生,這一次和她一起走進來的還有另外三個同校女生,但是卻沒有上次在夜店裡遇到的那一個。

  常浩認識這三個女生,她們每星期一、三、五都會來這裡吃冰淇淋,然後去一所知名的私人鋼琴教室上課。

  「煙藍,你能來和我們一起上課真的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嚴老師有多嚴格,但是他真的好帥,鋼琴也彈得一級棒。」

  「你們有沒有看過上一次老師在德國柏林的鋼琴獨奏?簡直是完美的演出。」坐在畢煙藍身邊的女生驚歎了起來。

  「可是我中途插班和嚴老師學習鋼琴,會不會影響到大家?」畢煙藍的明眸裡閃爍出幾許擔憂的光芒。

  「哎呀,不會啦。你基礎那麼好,又時常在各種比賽裡得獎,嚴老師既然答應要教你,自然是很欣賞你呀。」

  常浩走到她們面前,將menu遞給她們。女生們開始討論要吃什麼,又有些假惺惺的說吃多了冰淇淋會長胖之類的話題。

  常浩的眼狀似無意地掃過畢煙藍的臉,此刻穿著白衣灰褲的他應該和酒吧裡那個端酒的酒保一點也不像。

  畢煙藍的臉色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凝住了,她沒有出聲也沒有表示驚訝,只是定定的看著他,表示已認出了他。

  常浩面不改色的替她們服務,然後就轉身離開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對畢煙藍投以任何刻意的目光,他的表情告訴她,他們是兩個陌生人。

  以後的每個一、三、五,這一群去鋼琴教室接受私人輔導的女學生裡就又多了畢煙藍。

  常浩由於每天下午到傍晚都在這家冰淇淋店當工讀生,因此他總是會與她們相遇。

  他從不多話,也不會多看畢煙藍一眼,彷彿酒吧後巷裡的那一幕從不曾發生,他也從不曾見過她。

  他從她們斷斷續續的對話裡知道了畢煙藍是「鼎盛集團」主席的小女兒,似乎從小就很受寵愛,但她並不像那些千金小姐般嬌生慣養,她的性格和善,不多話,每次來到店裡後總是帶著微笑,認真地聆聽同伴們的嘰嘰喳喳。

  常浩有一種奇怪的錯覺,覺得她很享受這樣坐在冰淇淋店裡和同伴們聊天的時刻,每當要離開的時候,她那雙本來就清澈恬靜的眼裡會突然飄過一朵烏雲,但剎那間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她經常是那個請吃冰淇淋的人,但她自己卻從來沒有什麼特殊要求,總是喜歡芒果口味的冰淇淋,而且每次點完就安靜的坐下,對於奶油、水果、蛋糕之類的食物也毫無興趣。

  她和其他女生很不一樣——常浩無法形容這種不一樣的感覺,但他卻深刻的體會到。偶爾,她的眼神會突然間與他交會,然後倉促的轉開,那一刻,他會覺得她也和他一樣,一直都在偷偷的觀察著對方。

  有可能嗎?因為那次奇特又尷尬的相識,讓她對他有了戒心或者是好奇?但不管她的心情如何,又對他做何感想,常浩很明白自己與她是毫無可能的兩個人,他是個為了學費與生活費而艱難度日的工讀生,永遠不會和這樣的大小姐有任何交集。

  但他還是對她比對待其他客人更加用心,一些偶然聽到關於她的談話內容,他也常常記在心裡。

  一開始她的父親似乎想請名鋼琴家嚴嘉華去她的家裡教她鋼琴,但是嚴嘉華這兩年來不再怎麼進行外出演奏,專心經營自己的鋼琴教室,為培養音樂人才而努力。這位老師並不願意單獨上門去輔導畢煙藍,如果她想和他一起學習鋼琴,就必須要去鋼琴教室裡上課。

  他也從她們的對話裡瞭解到,鼎盛集團的主席對這個女兒的管教是多麼嚴厲,保護多麼周全。

  「煙藍,其實我一直覺得畢伯伯太過杞人憂天了,你去到哪裡都經常有保鏢跟著,平時根本不可能自由活動。」鍾愛玲——應該是這些人裡和畢煙藍關係最好的女生,此刻正嘟著嘴,抱怨晚上不能和畢煙藍一起去逛夜市。

  這一段對話讓他想到了初見她的那個夜晚,她明明不會喝酒,而且還是個高中生,那又為什麼要去酒吧裡喝酒呢?她的氣質太文靜典雅,她的微笑太過甜美可人,她和酒吧也應該是沒有交集的。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每個見到她的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五,由於最近在忙著寫畢業論文和找工作,他辭掉了所有兼職的工作,但還是想要堅持這一份。

  他也發現自己心裡有股渴望,渴望可以聽到她的聲音,渴望可以與她交談,並親手將那本小記事本還給她……

  常浩抬起眼望向她的方向,再一次發現她明亮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但在和他目光相觸的剎那,就驀地驚慌轉開,甚至還有一絲紅暈掛在她的臉上。

  這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她似乎也在等待著一個對他開口說話的機會,甚至和他一樣的期待。

  然而他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你不能這樣做著白日夢,不能這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的目光無法停止,無法被他的大腦再主宰下去。他的眼神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志,堅持要落在畢煙藍所停留的位置上。

  「愛可」咖啡廳,恰巧位於這一帶繁忙商業區的中心位置,有著一流的好喝咖啡,也有著超水準的服務。

  畢煙藍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她喜歡看著窗外來來往往忙碌的上班族,看著他們形形色色,為生活或悲或喜的人生百態。

  「你很喜歡這個位置嗎?看起來似乎很享受這一刻。」

  可是就在她習慣性的將目光停頓在路上的行人身上時,身旁有一個半帶著揶揄的男性聲音響起。

  她抬起眼,很有禮的站了起來,然後坐下。

  「點了什麼?你喜歡的卡布奇諾?」他望向她已經空了的咖啡杯。「要不要再點一杯?」

  「我現在喜歡喝愛爾蘭咖啡,而且一杯就夠了。」她搖了搖頭,聲音顯得淡漠。

  「現在這裡沒什麼人。」他環視一眼二樓的空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桌的客人。

  「現在是辦公時間,當然人不多。」畢煙藍望著伊籐浩司的目光裡有著戒備,沉靜的眼此刻蘊藏著一絲憤怒。

  「那我也要愛爾蘭咖啡。」他找來了服務生,點完咖啡又替她點了一份芒果冰淇淋。

  畢煙藍的臉色在那個瞬間變得蒼白,但她力持鎮定,面不改色的瞥著他。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傻傻笨笨的畢煙藍了,面對眼前的男子,不會再意亂情迷,更不會再盲目信任。

  今天她找他是有一些事情必須要說明,所以還是趕緊進入正題。

  「伊籐先生,我實在無法理解你的行為,我覺得……」她盡量用毫無感情的聲音來說這段話。

  「等一下,叫我浩司,現在這才是我的名字。我和你已經是未婚夫妻,還這麼見外實在說不過去。」他的眉眼裡帶著笑容,不過眼神還是過於凜冽了一些。

  畢煙藍很認真的望著他的眼,點了點頭。「浩司,我當然可以這樣叫你。不過在這之前,麻煩你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和我父親說,希望在兩個月裡盡快完婚?」前天星期六的晚飯時間,父親向她傳達了這個消息,她感到愕然與不解。

  「到底為了什麼原因,讓你這麼迫切的與我完婚?」

  「我告訴過你理由了,只是你不相信。」他聳了下肩膀,眼裡光芒深不可測。

  「因為我是為了履行約定而來,所以早一天離開這個家,也就早一天實現了我對你許下的諾言。」

  她的嘴角泛起冷笑。「這樣說有意義嗎?我不再是十六歲的無知少女,你也不再是二十一歲的莽撞少年,我們已經達成了結婚的協定,你不必擔心我會因為你說的實話而感到驚恐,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

  「上一次,你就對我強調過這一點。」咖啡和冰淇淋都被送了上來,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她,就知道她一定會為了婚期來找他,所以這幾天並沒有主動打電話給她。但是現在她真的來了,而且一副質問的樣子,伊籐浩司又覺得自己的心情開始有變糟的趨勢。

  「既然那個理由你堅持不相信,我就給你其他的理由。」等到服務生離開,他才繼續開口。「因為我才剛當上火川會的會長不久,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回日本去處理,而且也很需要你父親這一邊的勢力支持。」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她的眼睛,她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也一樣不能完全隱藏住她的感情。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認同,原來這就是她心裡認定的他們之間的結婚理由。伊籐浩司微微撇了下嘴角,他應該感到憤怒,為什麼他卻只感覺到可笑?

  「不喜歡吃芒果冰淇淋嗎?以前你只點這個。」他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芒果冰淇淋。

  親耳從他口裡聽到那樣的話,畢煙藍頃刻間覺得呼吸困難,胸口處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般的難受。原來真的是如此,他娶她是為了利益和她父親的權勢。

  「那麼我會好好的配合你,只要你記得答應我的事就行。」她的眼裡掠過不信任,他曾經背棄過他的誓言,這一次她怎麼能再次信任他呢?

  「那麼就在兩個月內辦完婚禮,然後跟我回國。」他看著那開始融化的冰淇淋,覺得他心裡有些什麼東西也跟著這個冰淇淋融化了。她眼裡的不信任,她話裡那種冷漠的味道,這些都讓他感到陌生。

  「好。」她回答得很爽快,這個婚約已經變成了她的命運,她不想再去抗拒。

  伊籐浩司的眼裡有一絲玩味。「告訴我,你怎麼能夠為了幫助你哥哥打敗自己的父親,而同意嫁給一個已經不再愛的男人?你不是曾經表示過,只有愛情,不會聽從你父親的安排,一定要……」他拿起咖啡杯,掩飾著他心裡突來的激動。「一定要嫁給你最愛的男人嗎?」

  「那是十六歲的畢煙藍才會說的話,人是會變的。」她看著眼前的冰淇淋漸漸融化,盡量讓自己露出笑容。「你和過去也有很大的不同,這些改變想必你也很清楚。」

  他的眸中閃過陰沉的光芒。「有些改變無法避免,有些東西可能一生也不會改變。」一會兒後,他又變得犀利起來。「既然要做夫妻,有些事即使你不想知道我還是要告訴你,關於我身份上的變化,以及火川會的事。作為我的妻子,你也要承擔你的責任。」

  畢煙藍心裡還是有一抹驚慌的,現在這個比北極寒冰還要冰冷,比石頭還要強硬的男人要做她的丈夫了。現在的他,讓她感到捉摸不透,也感到有一些說不出的害怕。現在的她要如何與他相處呢?這個變成伊籐浩司的人,對她而言真的是個完全的陌生人啊!

  他眼裡早已沒有了過去的溫柔,也沒有和她說話時的輕言細語,更沒有了那種可以讓她安心和保護她的感覺……

  「好,你說吧。我不會逃避我的責任,既然是命運,我當然要接受。」她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也用那笑容偽裝自己。他們已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當那一天他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時,他們的關係就已經等於破滅。

  那麼現在,就當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全新的相處,全新的出發。她和眼前這個伊籐浩司,以後也自然會有一套他們嶄新的相處模式。

  「你變堅強了,煙藍。」他在很久以前就感覺到她的堅強,但是現在當她完完全全表現出來,他卻又感到不習慣起來。

  他們分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太久,現在的他們,真的幾乎形同陌路。

  伊籐浩司冷冷的望著她,看著這個他愛了許多年的女子,看著這個為了履行和她的約定而讓自己一直努力的女子,為何她可以如此冷酷的對待他,她不但忘記了他們過去的約定,也忘記他們之間曾經經歷的愛情。

  雖然五年前的他們那麼年輕,那麼單純,但那個時候的感情難道就不值得珍惜了嗎?

  「我把這句話當成是你對我的誇獎。」她的眼裡看到了冰淇淋的融化,心裡卻有著無數壓抑的悲哀——她要嫁給他了,這原本是她的夢想,為什麼現在她的內心卻這麼想哭呢?

  「火川會前任的會長伊籐俊三是我的親生父親,因為一些誤會,我母親懷著我離開了他,獨自來到台灣……」他看著她的眼睛,開始用很平板的聲調向她訴說著自己的經歷和故事。他不知道現在說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到底在哪裡。

  他娶了一個已經不再愛自己的女人,為了一個他曾經許下並且發誓一定要遵守的承諾。他從來不知道,實現自己的諾言會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而且他還為了實現這個承諾,付出了那麼多,奮鬥了那麼久。

  但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3:12

第四章:

  對於畢煙藍來說,那個人有一些不同。

  雖然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同,但自從她第一次遇到他之後,他就一直在她的心上,揮之不去了。

  因此,當她第二次在冰淇淋店裡與他偶遇以後,心裡的興奮感超過了驚疑和被他認出的危險,而一再望向他的方向。

  結果還是被他發現了,但是他卻沒有拆穿她。他的名字是阿浩,她聽到冰淇淋店裡的人那麼叫他,而且他似乎是個大學生,偶爾會有他的同學來找他,和他在一邊輕鬆的說話。

  讓畢煙藍感到臉紅心跳的是,她發現他也時常會關注她的方向,雖然他們之間不曾有過一句交談,但是目光總是會在不經意間交會。

  她心裡也在煩惱著,自己為什麼對這個男子特別在意呢?因為他白天和黑夜完全不同的樣子讓她疑惑,在酒吧後巷裡那個看起來頹廢中帶著危險氣息的他,以及在冰淇淋店裡顯得陽光又很清爽的他……還有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凜冽,帶著幾分研究,總是若有似無的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和這個人有任何的瓜葛,她必須將他當成陌生人看待,她不能主動和他說話……

  畢煙藍懷著這樣的心思走進了那家冰淇淋店,今天她是一個人。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她卻走進了這家每個星期會去三次的冰淇淋店。

  她走到常坐的位置上,那個人立刻就走了上來,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怔楞。

  「芒果冰淇淋?」他將菜單放到她面前,眼裡的光芒顯得很溫和。

  她點了點頭,然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今天就你一個人嗎?」他的眼睛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畢煙藍又點了點頭,她終於鼓起勇氣說:「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對那天的事守口如瓶。」

  「我的名字是常浩,冰淇淋馬上送過來。」他笑著轉身離開。

  她心臟的跳動猛地加速,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是什麼意思?

  不一會兒,冰淇淋就送了上來,他還另外送上一塊小的冰淇淋蛋糕。

  「我沒點這個。」畢煙藍揚起眼,目光也很輕柔。

  「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嗎?生日快樂。」

  「你怎麼會知道?」她表示驚訝。

  「這說來話長,我是偶然知道的。」他收起盤子,準備轉身。

  她突然低下頭去,臉上罩著陰影。「我的生日根本沒什麼值得慶祝的,我真希望可以永遠忘記這個日子。」畢煙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說了又怎麼樣呢?反正他也只是個陌生人,說給他聽的話,應該沒有關係。

  常浩回過頭來,望著她低垂的臉,眼裡閃過幾絲遲疑和專注,但還是走開了。

  畢煙藍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冰淇淋蛋糕……好甜,可是她的胸口卻泛著辛酸的味道。她沉默的一口一口吃著蛋糕,眼淚也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我已經下班了,想不想和我出去走一走?」就在這時,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抬起眼,她看到常浩正站在她面前,滿眼誠懇的邀請。

  她趕緊用心擦乾眼淚,低下頭去,抿了下嘴唇,也下定了決心。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知道你的生日嗎?因為這個,上次在巷子裡被我撿到,一直找不到機會還給你。」在沒有人的街心花園裡,常浩從口袋裡拿出粉藍色的記事本。

  一路上都低著頭的畢煙藍這才轉身望著他,她略顯驚訝。「原來在你這裡,我一直搞不清楚丟在哪裡。」

  「這上面寫著你的生日……對不起,因為當時找不到你,我想從記事本上找出一些線索,所以看了一部分,正好看到寫著六月三日是你的生日。」

  「沒想到是被你撿到……更沒想到你也會在冰淇淋店裡工作。」

  常浩看著她,年輕朝氣的臉上竟漸漸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紅,他又將手伸進了口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這個……我也想找機會給你,今天正好你一個人過來了,所以就和這個記事本一起給你吧……祝你生日快樂。」他的口氣斷斷續續,第一次顯得侷促不安。

  畢煙藍更加愕然。「這是禮物嗎?」她小心的接過禮物,莫名的也紅了臉。

  「我不太會選女生的東西,只是覺得很適合你……」常浩抓了下頭髮,臉上的紅暈更深,這個看起來很有男子氣概的男生,臉上露出羞澀彆扭的表情,有種格外的誠懇和可愛。

  「真漂亮。」畢煙藍將盒子打開——那是一條銀色手鏈,一朵朵小的勿忘我花連接其上。

  常浩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笑容,雖然這條手鏈的價格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小小的昂貴,不過只要她喜歡就好。

  「可是,我真的可以接受這樣漂亮的禮物嗎?」她將盒子蓋上,聲音變得哽咽起來。「我覺得我根本不應該慶祝什麼生日,也不配接受什麼生日禮物。」眼淚在瞬間落下她白皙的臉頰。

  常浩慌了手腳,他有些手忙腳亂的翻出自己的手帕,她怎麼哭了呢?

  「你怎麼了?」

  畢煙藍將禮物塞回到他的手裡,她不斷的搖著頭,低垂著眼簾。「我不配接受這樣漂亮的東西,你知道嗎?我的出生是一個錯誤,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她的聲音倏地停頓,她怎麼說出來了?他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她竟會在他面前將心底深處的秘密說了出來。

  畢煙藍打算轉身逃走,今天的她太失態了。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腦筋錯亂的女生,會覺得她很莫名其妙。

  「等一下。」常浩卻在她跑開以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如果你有什麼心事的話,可以說給我聽,我保證會保守秘密。」也許是心靈感應,常浩可以感覺到這個女生身上背負著許多不是她這個年紀應該背負的壓力,她看起來小小的,臉上卻總有種奇特的蒼白。

  今天他既然能和她單獨相處,他並不打算放棄這個可以進一步瞭解她的機會。

  畢煙藍虛弱的搖了搖頭,她哽咽著。「今天真的很對不起,我失態了。謝謝你送我禮物,可是我……可是我……」

  「來,坐在這裡。」他溫柔的帶她走到一邊的長椅旁,將她按在椅子上。「慢慢說,你應該相信我是個會守口如瓶的人,和你之前的第一次相遇,我也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做一個聆聽者,她壓抑的那些心事,如果可以說出來,得到一點解脫也會比較舒服。

  「你應該知道,我幾乎算得上不認識你,當然更不會把你的事告訴其他人。雖然我想也許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但是說出來總比壓在心裡好。」他放柔聲音,但語氣卻很堅定。

  畢煙藍緊盯著自己的雙腳,握緊了他塞給她的手帕。她可以信任這個人,心裡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著她,雖然他是陌生人,卻是這樣值得信任。

  「你知道嗎?我的生日就是我母親的祭日。」她用力的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我出生時,母親因為心臟衰竭而死。也就是說,如果她沒有把我生下來,她就根本不會死。所以,每次我生日的日子,就是她的祭日。這有什麼好慶祝的呢?慶祝因為我,而害母親死掉了嗎?」她低低的吼著,那說出來的瞬間,心裡有個牆彷彿決堤了。這些話,她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不曾告訴過。

  「你的母親死了?可是我記得畢夫人活得好好的,我還看過你們的全家福。」常浩記得自己有在雜誌上看過他們全家的介紹,畢家的夫人明明活著。

  她眼裡的淚水無聲的落下,一滴又一滴,讓常浩更覺得無措。他的胸口疼痛,那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彷彿連呼吸都好像要被全部抽走似的。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他著急的看著她。

  「那個畢夫人現在也是我的母親,但她是我養母,不是親生母親,因為……」她閉了下眼睛,心漸漸的往下沉。「因為我是個私生女,我的母親其實是畢任豪的情婦。在她死後,我和哥哥才被接回畢家。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母親……連一張她的相片也沒有,更不曾去她的墳上祭拜過。我真的是個很不孝的女兒,不止害死了她,還讓她在死後也變得孤零零的……」

  眼淚好像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滾落,她的傷痛無邊無際。是的,這些痛苦藏在她心底許多年,但是她卻沒有可以發洩的機會。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些心事,只能壓抑再壓抑,而別無他法。

  常浩望著她肩膀的劇烈抖動和抽搐,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痛楚,是那麼的椎心刺骨,這些事她究竟壓抑了多久,又壓抑得多深?

  伸出手去,他只是想要去安慰她,因為她是如此瘦弱,如此孤單。

  他摟緊了她的肩膀,將她抱進他的懷抱裡。「你親生的母親……」常浩的聲音也壓抑著。「她並不是孤零零的,她不是有你這個女兒嗎?你和你的哥哥不是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她嗎?」

  「我是想她的,我是好想好想她的……」畢煙藍一轉身,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抱裡,彷彿尋求溫暖般的抱住了他。「雖然現在的媽她對我很好,可是,可是我還是偶爾會想要見一見我的親生母親,她是不是好善良好美麗好溫柔的女子?想要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我,她到底恨不恨我呢?」

  「恨你?怎麼可能。」抱緊了她,他明顯感覺到她的顫抖。他很想要安慰她,只要可以讓她停止這樣的傷心。「你是她寧願放棄生命也要保全的女兒,是她不惜生命也要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女兒,她怎麼會恨你呢?」雖然並不認識她母親,但是常浩相信她的母親絕對不會恨她的。

  他在心裡向上天訴說:伯母,如果我有說錯,請你原諒。但是我不會收回我的話,我要安慰你的女兒,我要她變得快樂起來。

  「這是真的嗎?」畢煙藍抓住了他的襯衫,聲音那麼熱切,那麼激烈。

  低下頭去,他的眼眸閃爍著堅定,很深刻的凝視著她的淚眼。「當然是真的。當她懷上你開始,就一定在期待著你的出生。你是她用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女兒,你一定要代替你母親好好的活下去,必須要活得快樂,過得幸福,這樣才對得起她為你付出的一切。」

  畢煙藍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的話好像驚雷般閃過她的心海,照亮了她一直是是黑夜的世界。她眨了眨眼,雖然淚水一直在落下,但那雙本來完全失去光彩的眼眸,漸漸恢復了往日神采。

  「這……可能嗎?她會愛我嗎?她不會怪我嗎?畢竟是因為我,她才會失去生命的,我……」她咬緊了嘴唇,心中的辛酸還是那麼巨大,但那種感覺已經不是萬念俱灰般的毀滅感,而是失去母親的悲傷與對母親的思念。

  「如果不愛你,她怎麼會以生命為代價而生下你?為了她,你也應該更努力的活下去。」他鼓勵般的拍了下她的背,伸出手去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我……很想去見一見她,想到她的墓前獻一束花……」她的淚水卻比剛才落得更急更多。「常浩,我的父親,他一直禁止我們提起她,更是不讓我們去看她。哥哥還見過她,可是我……我連她長得什麼樣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葬在哪裡嗎?我們可以偷偷去看她。」他皺了下眉頭,這是什麼家庭,她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我也想過。可是我的身邊一直跟著很多保鏢,幾乎從來沒有單獨出去的機會。前幾個月好不容易說服了父親讓我去鋼琴教室學習,才得以相同學們一起活動。」

  「你父親可能是擔心你會有危險,畢竟你們是那麼有名的家族,而且……」常浩從她的聲音裡聽到了極度沮喪,他趕緊安慰她。

  畢煙藍的淚水終於漸漸停止了,她用非常悲傷的目光直視著他的眼。「其實那些保鏢不是保護我,而是監視我。你不會瞭解我的家庭,我的父親……今天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出門,你能相信嗎?」

  常浩這一下真的吃驚極了。「什麼?」

  她彎彎的嘴角邊浮現一抹苦澀。「今天嚴老師有事,讓我休息一天,不用再去鋼琴教室上課。我沒有告訴家裡,這才能夠單獨一個人出來,我上鋼琴課的時候,父親沒有讓保鏢們跟著。每次都是算準了時間,到教室門口等我下課。我父親他知道有同學和我在一起,才沒有一直派人盯著我。」

  常浩皺緊了眉頭,那一刻,他眼裡的光芒是動人心魄般的冷酷和凌厲。「也就是說,只要你一個人在的時候,他就會安排保鏢跟著你?」

  她點了點頭。「除非是在家裡,還有在學校,平時如果要出去玩,就會讓保鏢遠遠的眼著。」

  「可是上一次你去酒吧……」

  「那是我央求秀姐帶我去的,她也是我的保鏢之一。那一天,正好另一個保鏢去執行任務,所以就她一個人跟著我,我和她關係不錯,這才求她帶我去喝酒。我很想讓自己醉一次,很想去一個可能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去的地方;我又不敢請她帶我去墓地,那天時間已經很晚……」她的聲音漸漸消失,自己的悲慘命運何必要告訴他呢?她解釋得越清楚,只是在告訴他,在父親的監視下,他們幾乎是沒有單獨見面的機會的。

  「來,我幫你把手鏈戴上。」常浩沒有再詢問她任何有關她家庭的事,只是拿出那個手鏈,套在她的手上。「等一下我會告訴你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有機會可以出來的話,我就帶你去你母親的墓地。」

  「你會帶我去?」她滿臉期待的凝視著他的眼。

  他很用力的點頭。「你父親不可能真的控制你一生,等到你成年了,早晚可以擺脫掉這樣的生活。你一定要對自己的未來有信心,為了你母親,也要勇敢的好好活下去,讓她看到你幸福的模樣。」常浩的心裡其實充滿了許多憂慮,她眼裡的絕望感讓他心驚肉跳。

  但是現在的他也非常弱小,他只能安慰她,卻無法保護她。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這樣鼓勵她而已。

  畢煙藍慢慢的低下頭去,心海波濤洶湧,他的話種在她心頭,悄悄的生根發芽,她點了點頭,輕聲問道:「你……只要我有空,真的可以找你嗎?」她的臉上紅霞輕飄。

  「隨時都可以,我保證。」他握緊了她的手。

  她抬起頭來,對著他溫柔一笑,那笑容也在常浩的心底開出了美麗的花朵,再也消散不去。

  畢煙藍打開抽屜,在她的眼前有一個藍色的置物盒,而她輕輕的打開了蓋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珠寶盒,還有兩個折疊整齊的男性手帕。

  這是五年前,常浩留給她的東西。她在被他拋棄的那一天,將這些東西收藏起來以後,五年來,她都不曾打開過。

  那一天,當她萬念俱灰的回到家以後,天空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那就是她當時的心情,天空完全烏雲密佈,雷聲大作,世界除了雷聲就是雨聲。

  畢煙藍合起了蓋子,她真的不應該打開它,現在的她心情可以說是糟到極點。五年來,這個人不曾給過她任何一點訊息,而他一出現,就只是帶給她更大的傷痛罷了。

  沒有當年爽約的解釋,沒有對她道歉的話語,他那麼理所當然的出現,那麼理所當然的說要娶她。

  這又是什麼道理?她關上抽屜,用力的閉起雙眼。明明曾經是她的救世主,是她黑暗世界裡唯一的陽光,他怎麼可以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呢?

  當年的他那麼溫柔,又那麼堅定,而現在的他卻是這麼冷酷,這麼現實。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小姐,我可以進來嗎?」門板上響起敲門聲,那是她的奶媽徐姨的聲音。

  「進來。」她收起了自己紛亂的思緒,微笑看著從小就對她很疼愛的奶媽。「徐姨,東西部收拾好了嗎?」徐姨不但是她的奶媽,也留在畢家當管家。今年徐姨那個和她同年的兒子和她一樣大學畢業,所以徐姨也辭去工作準備安養天年。

  「小姐,我和太太表示還要再做兩個月,等到你順利出嫁以後,我才打算正式離開。」徐姨是個□胖的中年女子,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

  「那怎麼可以?你不要為了我而打亂自己的計畫,我……」

  「小姐。」徐姨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一邊坐下。「看著你出嫁,徐姨也會開心。雖然你是小姐,不過我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你小時候就很聽話懂事,但也比其他孩子更加沉默寡言。不過好在伊籐先生是個有能力的男人,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應該放心了。」

  「他的確很有能力,而且也一定會保護我,徐姨,你完全可以放心。」畢煙藍不想對徐姨撒謊,但她更不想讓徐姨為她操心,所以她選擇了轉移話題。「秀姐最近過得好嗎?她結婚以後,我們就沒有見過面了。」

  「她昨天也有打電話給我,讓我祝賀你新婚快樂,她因為和丈夫還在新加坡工作,所以不能趕回來。」徐姨的大女兒就是徐秀蓮,從小在畢家長大,也當過畢煙藍的保鏢,後來嫁了人就離開了畢家。

  「秀姐婚後過得幸福,真是太好了。」對於徐秀蓮,她的心裡一直有種說不出的感激之情,當年她可以經常見到常浩,就是多虧了她的幫助。

  「你也要像秀兒一樣,離開這裡,好好的擁有自己的生活,然後在新的地方開始嶄新的人生。」徐姨的眼裡閃過幾許睿智的光芒,輕輕握住她的手。

  畢煙藍點頭,眼裡有著一絲感激。「這些年,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徐姨雖然從來不會過問她的心事,但也是這個家裡最懂她的人之一,對於這位婦人,她當成自己的半個母親尊敬著。

  「好了,太太讓我叫你去她的房間,她有一些話要和你說,也有東西送給你,還要確認一下婚紗的設計。」徐姨放開她的手,面容也從剛才的憐惜變得恭敬。

  「我們走吧。」畢煙藍清亮的眸子裡有著一些遺憾,在這個家,人人都要守著自己的本分,所以她和徐姨即使再怎麼想親近,也還是得保持距離。

  當她帶上房門時,心裡有了一種真實的感覺。

  她要離開這個家了,雖然過程不是她所預料,但結果卻是她期待和希冀著的。離開這個家,就可以開創出她生命裡嶄新的篇章,不管是好是壞,也絕對不會再和現在一樣。

  這樣一想,她的嘴角自然的浮現出笑容,雖然那笑容顯得有些淒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3:27

第五章:

  常浩一直不停在看手錶,今天一大早接到畢煙藍的電話時,他的心情真的是複雜極了,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給他打來電話,由於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焦躁,這讓他感到不安。

  三天前,他將她送到了鋼琴教室門口後,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對面的7-11看著那些來接她的人出現將她帶走。

  除了司機以外,她身旁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保鏢,常浩認出了那個女保鏢就是陪她一起去酒吧裡的那個女子,白天看到她時,發現她的實際年齡比他猜測的要更大一些。

  果然,畢煙藍的生活真的是被牢牢禁錮著,誰能想到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還有人活得這麼不自由?就因為她生長在一個豪富家庭,所以就要受到這種限制嗎?

  常浩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也是個私生子,而且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母親三年前嫁人以後,他就開始一個人的生活。

  由於繼父家也不是很富裕,而且還有兩個兒女,因此他決定自己的生活費和學費都由自己來支付,他希望媽可以過得幸福,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

  過去的歲月,他們母子是多麼艱難的度過,他心裡很明白。

  但是即使像他這樣生活艱難的人,也從來不曾被限制過自由,他可以隨意的行動,自由的呼吸,快樂的生活著。

  難怪在她的眼眸深處,總是深藏著一抹悲哀,雖然淡淡的,卻還是揮之不去。

  「常浩,我們走吧。」就在他深思的時候,畢煙藍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好。」他立刻就露出笑容。「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出來了。」可是他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不見,因為發現她並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著那個女保鏢。

  「常浩,這個就是秀姐,多虧她,我才能單獨出來。因為已經過了十六歲,父親也似乎發現讓太多的保鏢跟著我有些不妥當,所以只留下秀姐陪我。以後如果你要見我的話,只要給秀姐打電話就行了。」今天的畢煙藍穿著一身粉紅色的洋裝,看起來俏皮可愛。

  常浩於是和秀姐打了聲招呼,他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戒備之情,但他假裝沒有發現。

  畢煙藍和秀姐到一邊說了一會兒話,她似乎一再保證不會有事,秀姐這才不太情願的離開。

  「你是怎麼說服她的?」常浩的眉峰漸漸攏聚。「她看起來好像把我當成了大色狼。」

  「要說服她的確很難……」畢煙藍咬了下唇,顯得有些遲疑。「我就老實說了吧,與其說是說服,不如說是威脅。我威脅她如果不配合我的話,我就把她那一天帶我去酒吧的事情告訴父親,我會說是她主動引誘我去的,然後她就一定會丟了工作,甚至受到父親的責罰。」她一口氣說完,眼睛一直默默的盯住他。

  「做得好。」常浩舉起大拇指稱讚她。

  畢煙藍的眼眸裡浮現出幾許驚異。「你……不覺得我這樣做很卑鄙嗎?」

  「怎麼會呢?為了自身的自由,使出什麼手段都是應該的。」常浩不以為然的搖著頭。「你和她說幾個小時以後再見面?」

  「我們出來時和家裡說我是去逛街買東西,可以有一整天的時間。」她對著他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親切笑容.

  「你不怕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看到她純真的表情,常浩心裡有些開心,也有些擔心,她這麼善良單純,在這個複雜的社會是很容易被欺騙的。

  「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會這麼放心。」她舉起自己的右手,讓他看到他送的那條手鏈。「你說過我可以信任你,那麼我就要信任你。我的直覺和我的判斷都告訴我,你不會是壞人。」

  「每個人都有可能會變成壞人。」常浩的心裡相當感動,他看著她細緻的手腕,果然和那條手鏈很搭配,也不枉他拿出半個月的工資來買下這份禮物。

  「這個……一定花了你不少錢。」畢煙藍很清楚這款牌子的價格,所以心裡隱隱不安,又覺得很驕傲。

  「可以看到你的笑容就值得。」他挑了下眉毛,然後大膽的向她伸出手去。「既然有一整天的時間,我們就出發吧!」他要實現自己的承諾,帶她去看望她的母親。

  她的眼裡閃過一抹羞澀,動作卻毫不遲疑,立刻就牽住了他的手。

  他們相視而笑,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站在那個街心花園裡。

  他們的手緊緊牽著,也將兩顆心緊緊的繫在一起。

  此時此刻,世界是純淨的,他們在彼此眼裡也是唯一的。

  而那時刻的他們,怎麼可能想到未來的巨大變化呢?

  夏日的陽光顯得有些刺眼,畢煙藍戴上了墨鏡,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太過眩目的光線。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她望著身邊正專心開車的男子,墨鏡擋住了她質疑的眼神。

  「你看不出我們是要去哪裡嗎?」伊籐浩司沒有轉頭看她。

  畢煙藍直視著前方,這條路……的確很熟悉……她心裡暗暗吃驚,今天她幾乎是被他「綁架」出來的,他逕自來到鼎盛園,然後就硬是把她帶了出來。

  「你……是要去那裡?」她的聲音忍不住的顫抖。

  「你不覺得我應該去拜訪一下嗎?」

  她把墨鏡拿下來,眼眸裡寫滿了倉皇的光芒。「這些年,我還是很少來這裡。我……不習慣一個人來,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以後每年我都會陪你來,只要你想來的話。」他將車駛上了那條通往墓園的道路。

  她望著他,眼裡閃爍著沉靜與脆弱。「我從來沒有和哥哥一起來過這裡,因為他說必須要等我們成功以後,再一起來祭奠母親。」

  「他是個很有主見也很沉著的人,煙藍,我覺得他一定會成功。」將車停了下來,他們已經來到墓園的入口處。

  「我去買束鮮花,然後停車,你先進去吧。」替她打開車門,他輕柔的說著。

  畢煙藍獨自下車,然後朝著墓園深處走去。畢任豪將她母親葬在一個風水很好的位置,墓地也做得很漂亮,這樣看來,畢任豪對她母親也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而且,每年這裡都會被好好的整修一番。她沿著階梯往上走,一眼就看到了母親的墓地。

  「媽,我來了。」站在墓碑前,畢煙藍腦海裡閃過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畫面,那個時候是常浩幫她找到這裡的,當時的她只知道母親被葬在這個墓園裡,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當時的自己一看到墓碑就哭了,她一定哭得很大聲,也撲到墓碑前撫摸著母親的照片。

  此時此刻,她又和他一起來了……畢煙藍的眼裡竄出了淚水,她在心裡暗暗的說道:媽,他也來了,你能夠相信嗎?我竟然還有機會和他一起來看你。

  「伯母,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就在她對著墓碑發呆的時候,伊籐浩司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他將手裡一東白菊花放到了墓碑前,然後恭敬的鞠躬。

  「以後你就放心的把煙藍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站在墓碑前,伊籐浩司的聲音沉穩有力,面容肅靜堅毅。

  畢煙藍有些恍惚的看著他,心想如果不是這個人,她可能到現在都還沒有勇氣來到這裡。

  「其實五年前的事……我還是應該要謝謝你。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算是我人生裡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也許是站在母親的墓前,也許是此刻他臉上的神情,他的話讓她心裡很有感觸。

  伊籐浩司立刻就轉過身來,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是嗎?」

  她回視著他,那個瞬間,時光彷彿回到了五年前。「你給過我希望,讓我真正的感覺到快樂,也明白這個世界上並不全都是悲慘的事。就算後來……我們還是分開了。不過那段日子我不會忘記的。」

  他向她走近一步,她眼裡彷彿蘊藏著千言萬語般的目光吸引住他,伊籐浩司突然間感到熱血沸騰。「煙藍,那段日子我也不曾忘記過,過去的五年,我時時刻刻都記著要回台灣來把你帶走。」

  畢煙藍的身體顫慄了一下,他現在的話是真心的嗎?她有點不敢置信。「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你為什麼……」質問的話語到了嘴邊,她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什麼?」他似乎察覺到她有點不尋常,目光更加專注起來。

  「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就算她質問了又能怎麼樣?失約了就是失約了,當年他讓她等了一個晚上,害她的希望變成絕望。

  「等一下。」他拉住了她。「煙藍,今天在你母親面前,我們把話說清楚。未來我們是要做夫妻的人,不能夠繼續敵對下去,就讓我們敞開心扉,把過去的事一次說清楚。」他的表情極度認真,緊蹙的眉宇顯示出他的決心。

  「過去……我不想再提過去了。人不是應該往前看的嗎?」她搖了搖頭,過去的創傷還挖出來幹什麼,就算他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他沒有聯繫她就是事實。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她也不想再聽任何解釋。反正她的人生從來就是不順利的,那一段日子只是作夢般的插曲罷了。

  「當年我想要帶你走的決心是真的,雖然現在變成了這樣,再去追究誰對誰錯,的確沒有意義。」伊籐浩司看著她,也許他心裡一直對她有著許多的怨恨,可是正如她現在所說的,提了過去又如何?還不如往前看。

  「的確是這樣。」她深深的凝視著他,再追究過去的事,只會讓他們彼此更辛苦罷了。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現在的婚事已經無法更改。

  「那麼,讓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好嗎?煙藍?」他是下定了多麼大的決心才會說出這句話,同時也表示他願意原諒她過去的錯誤,忘記她曾經帶給他的巨大失望,也不再去追究她那樣做的理由。

  畢煙藍望向了母親的照片,她走到墓碑前,低聲的說:「媽,我就要和他一起去日本了,但是我會回來看你的,我會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我也會好好的做他的妻子。

  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那麼我不會去逃避,既然是決定好的事,我會以積極的態度去面對。也許過去那段感情曾經傷害過我,但是也教會了我怎麼去積極的面對人生。」畢煙藍這樣對母親說道。

  伊籐浩司審視著她古典又溫柔的側面,過去的五年,他為了可以將她帶離那個家,他付出的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未來可以讓她變得幸福快樂,那麼他真的可以遺忘過去所有的傷害與失望。

  「伯母,過去我們的確都太年輕,無法擔起太重的責任,變得彷徨與遲疑而彼此錯過。也許可能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但我對未來有信心,我會做一個好丈夫,我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畢煙藍的心緊縮了起來,他的這些話帶起她心海裡劇烈的波濤。他應該是在告訴她,當年他會爽約的理由,那麼她可以原諒他嗎?

  不,她不要原諒,但她可以不再回首過去,而只是看著未來,他……應該還是記得當初要帶她離開那個家的諾言。

  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不枉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把他記在心上,即使恨著他,同時也愛著他。

  「浩司,我們會有光明的未來,對不對?」她顫抖了下,目光自然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堅毅的眼神給人完全可以依靠的感覺。

  畢煙藍覺得胸口處漸漸不那麼緊繃了,自從和他重逢以後,她的心情每天都在煎熬著,回憶著,而那種感覺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的目光又落到母親的照片上——媽,我想要再相信他一次,請你給我力量,讓我可以真正的相信他。我也想要讓自己變得幸福,和他在一起……因為我,摯愛的人一直是他啊!

  在母親面前,她才能坦白自己壓抑了五年的心情。

  伊籐浩司的目光也從她含淚的臉上移開,他可以感覺到她內心的波動,因此並不想去打擾此刻的她。

  他看向了煙藍母親的照片,並且在心裡默念:伯母,雖然五年前她爽約了,並沒有遵守我們一起離開這裡的約定,可是我能夠理解她最後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的理由,畢竟她生長於那樣的環境,也一直都被監視著、禁錮著。和我一起離開冒的風險太大,而當時的我也沒有任何能力可言……但是沒有關係,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我不再是當年的常浩,我有這個實力可以將她帶走,並且給她幸福。你一定要相信我,伯母。

  炎熱的夏季,墓園裡有著說不出的陰冷,可是站在陽光下的他們,全身散發出希望之光。

  過去不可追憶,那麼可期的只有未來了。

  只要一同努力,未來讓自己變得幸福起來,也不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在母親的墳墓前,他們這樣堅信著。

  婚禮非常盛大熱鬧,「火川會」新任會長和「鼎盛集團」千金的聯姻,也算是世紀婚禮般的豪華了。

  由於伊籐浩司的堅持,婚禮並沒有在東京舉行,而是在台北舉行。外界都在傳言那是因為伊籐浩司曾經在台灣生活了許多年,又加上新娘並不是黑道中人,如果按照黑道規矩舉行婚禮的話,可能會讓新娘感到尷尬。

  只是在婚禮一結束,新人們就緊急的離開台灣,乘坐私人包機飛去日本。

  畢煙藍疲憊了一整天,離開的時候,她現在的母親又拉著她的手叮嚀了好久,那一瞬間,她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沒想到要離開那個家,她的心裡竟還是會感覺到鑽心般的疼痛。

  畢夫人對她不可謂不用心,而她所要去的地方真的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伊籐浩司一個人而已。

  「你睡一會吧。」坐在舒服寬敞的頭等艙裡,她的夫婿替她蓋上薄毯,輕輕的叮嚀。「我要去處理一些事。」

  今天來參加婚禮的火川會各堂口老大並不多,但是一起包機回去的人也有好幾十個,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後面的經濟艙裡,而且個個都神色肅穆。

  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發生了,而伊籐浩司一直堅持要舉行完婚禮,才趕回日本去處理公事。

  她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浩司,凡事都要小心一點。」算是她多心,心裡總有股奇特的不安讓她憂心忡忡。之前她陷在自己的情緒裡,沒有考慮過他現在的身份還有他的地位,可是現在,她真的覺得很擔心。

  他露出了一抹讓她安心的笑容,嘴角勾起的弧度顯得溫馨。「好,我知道了。你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到了。」

  她還是心事重重的微微頷首,黑幫大哥平時要做些什麼事?她真的應該在離開台灣前好好的瞭解一下才對,現在也不會這樣胡思亂想。

  她對於黑幫的瞭解真的僅限於一些電視劇和小說裡的描寫,但是那些不是誇大就是虛構的,漫畫、小說和電視劇裡的描述真的可以相信嗎?

  閉上眼睛,畢煙藍的腦海裡思緒萬千,根本就無法入眠。

  時間飛快的流逝,這期間他都沒有再回到她的身邊,直到飛機快降落的時候,他才走了回來。

  「有睡著嗎?」伊籐浩司審視著她的容顏,微微皺起了眉頭。

  「睡不著。」她沒有掩飾的搖頭。「我有點緊張。」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覺得陌生,所以才會害怕,是不是?」

  她的眼神變得有一些脆弱。「我不知道怎麼做你的妻子,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這裡的生活,我真的……」

  他的手撫上她的唇,笑容裡含著柔情。「我會陪著你,即使會覺得孤單,即使會覺得不適應,但是我都會陪著你。一開始必然會覺得艱難,但是你一定行的。煙藍,你很堅強,一定可以適應這裡的生活。」

  聽著他這麼堅定的聲音,她眼裡的擔憂略微退了一些,微笑也終於掛上她秀麗的臉龐。

  「好吧,我就相信你的話。你一定要教我怎麼才能適應異國的生活。」

  「那是當然的。」他靠近她的耳邊,熱氣輕柔的吹拂在她的耳際。「以後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可以說中文,但在外人面前都要說日文。除非有一些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話,我會用中文和你說。」

  畢煙藍的耳根子燒紅了,她的臉頰也染上紅霞,他每次靠近她,都會勾起她心底不小的波瀾,他對於她的影響力真的是和過去完全一樣。

  「等一下一定要牽住我的手,不要鬆開。」飛機平安的降落,艙門被開啟,伊籐浩司解開了她的安全帶,切切的叮嚀著。

  「好。」眼裡雖然有些疑惑,不過她什麼也沒有問,決定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理。

  牽著她的手,伊籐浩司臉上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凜冽而銳利,他狹長的雙眸裡閃著懾人的光芒,邁著堅毅的步伐向艙門走去。

  畢煙藍一直拉著他的手,她也被他突然改變的表情所影響,外面會發生什麼事吧,一定有什麼……

  走到了艙門前,他和她一起踏步而出。

  「大哥。」剎那間,巨大的聲音震動著她的耳膜,那樣整齊劃一的聲響,充滿了尊敬與畏懼。

  她下意識地縮起肩膀,停下步伐,而他的手卻更緊的握住了她,拉著她走下旋梯。

  畢煙藍暗地裡深吸一口氣,這才勇敢望向聲音的出處。

  天哪!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嫁給了怎樣的男人——深夜的成田機場顯得異常明亮,而在那光亮處,一排排清一色的黑衣男子非常恭敬的列隊迎候大駕。

  剛才的招呼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吧?早就聽說過日本的黑社會都紀律嚴明,組織嚴謹,階級森嚴。可是此刻親眼看到,她還是會被深深的震撼。

  「大哥,恭喜你新婚。」當他們走下旋梯後,第一個上來迎接的是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看起來級別頗高。

  「井上叔,我不是說過不需要大家來接機的嗎?辛苦你們了。」伊籐浩司的臉上帶著笑容,但那笑容也顯得冷酷。

  「兄弟們都想在第一時間見到大嫂。大嫂,你好,我是副會長井上真,很高興見到你。」井上真一鞠躬,讓畢煙藍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走吧。」伊籐浩司並沒有多做停留,他只是向兄弟們點了下頭,然後神色冷峻的拉著她前行。

  一輛加長型的豪華房車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候,一名司機模樣的男子替他們打開車門。

  「手續都辦好了,大哥,請上車。」

  「煙藍,這位是倉木叔,他之前替我父親開車,現在則是我的專屬司機。」

  「你好。」畢煙藍明白,他會特意介紹的人都是他所重視的人,因此很客氣的點頭。

  「夫人,你好。」對方很恭敬的行禮。

  當車門關上,畢煙藍才敢讓自己大大的吁出一口長氣。「剛才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以後這樣的場合不會太多,你剛才做得很好。」他鼓勵的望著她。

  「如果每天都這樣被嚇一跳,我一定會短命。」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其實剛才還挺興奮的。」

  「真的嗎?」伊籐浩司也跟著她一起放鬆了心情。「我早就知道你適合做老大的女人。以前的你就很有膽量,不然也不會對我這個陌生的窮小子另眼相看。」

  「你對我來說並不是陌生人,可能比我的家人更加親近。你會關心我,也記得我的生日,還替我準備了那麼貴重的生日禮物。」此刻,她似乎不再忌諱提起過去了,大概是因為他們已經做出了未來要好好共度的決定。

  「你是火川會首領的妻子,你不需要害怕任何一個人,另外,關於組織內部的事情,我會讓忍叔一點一點的告訴你。」他還是一直握住她的手,絲毫不想放下。

  畢煙藍慎重的點頭,她現在終於有了明確的感覺,她來到了日本東京,並且要開始自己嶄新的人生——作為黑道老大夫人的人生。

  雖然和她過去的人生完全不一樣,但是應該會非常的刺激有趣,只要做好準備,她一定可以勝任這個身份,並且好好的生活下去。

  這是一定的……因為有他在她的身邊啊!

  轉過頭去,她不自覺地對他流露出如花般的笑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3:39

第六章:

  難道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嗎?

  到達「火川會」在東京的總部,同時也是他所居住的家以後,伊籐浩司換了一套衣服,就立刻跟著他的手下們出去了,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個屋子裡。

  剛才在車上,她還滿懷柔情以及期許的期待著新的生活,可是不到一個小時,她就被扔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侍女們再多,也都是些不認識的人。而且,這個看起來被佈置得喜氣洋洋,又非常日式風味的新房裡,現在也只剩下她一個人。

  侍女們很恭敬親切,手腳也很麻利,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當當,退下前還很好心的替她點上了可以安睡的精油。可是,她好歹也是個新娘,如今卻在新婚之夜孤單的一個人,並且待在異國,如何能夠入睡?

  他一句話也沒有交代就離開了。前一刻在車上,他們之間明明還那麼心靈相通,為什麼回到這裡以後,他又完全變了個人?

  她不瞭解他,環顧著這陌生的環境,畢煙藍的心底泛起陣陣寒意。赤著腳,她踩在柔軟的白色地毯上,將臥室裡的每扇門都打開來。

  這裡是浴室,她剛才進去洗過澡;這裡是什麼地方?一個小型的儲藏室嗎?那這裡呢?更衣室,這裡是房門,外面就是走廊……

  走到最後一扇門前面,她悄然的打開。在她眼前展現的竟然是另一間非常男性化的房間,光線從她這一邊透到那一頭漆黑的房間裡,朦朧的照出了整個房間的全景。

  這裡是哪裡?畢煙藍走了進去,一步步的摸索向前。這裡應該是伊籐浩司的臥室,從這種純黑純白的擺設與色調,她就感覺到了他的存在,這是個充滿線條、讓人感到冷冰冰的房間。

  畢煙藍小心的打開燈,走到衣櫥前,毫不遲疑的打開——沒錯,這一定是他的房間,那些剪裁的衣服正是適合他身材的服裝。

  一股失望從她心底汩汩的湧現,這裡有兩間臥室,雖然有一扇門可以相通,卻還是分開的兩間臥室。

  新婚夫妻就需要分房睡,這暗示著什麼?代表他們的未來也是這樣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是夫妻,其實卻是分開的兩個人。

  關上衣櫥的門,關上燈,畢煙藍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並且關上了那扇相通的門。

  她的臉疲憊中透著異樣的蒼白,眼裡更有著點點的失望與傷心。逕自坐到床上,畢煙藍拉起被子,那一刻,她看起來是那麼單薄與脆弱。

  承認吧,畢煙藍,你其實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愛著那個人,不管他叫常浩,還是伊籐浩司,不管他對你做過什麼,你還是會像飛蛾撲火般的瘋狂愛著他。

  可是他呢?你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什麼?他說是為了當初的承諾而娶你,但這種守約是否是他贖罪的一種表現?

  她打了個寒顫,她真是太傻了,為什麼從來不曾想過這種可能性。因為他對當初拋棄她的事耿耿於懷,所以現在才會來遵守那個承諾。

  畢竟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無法忘記」或者是「依舊愛著你」,也許這只是他補償她的一種方式吧,

  淚水悄然滾落,她卻渾然未覺。

  她只是感到這樣的自己有一點悲慘,有一點可笑罷了。

  伊籐浩司打開了那扇通往他妻子房間的門,他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她看起來還在熟睡,雖然眉頭皺緊的樣子讓人覺得她似乎在作噩夢,但是他還是不願意把她吵醒。

  伊籐浩司的臉上有著疲倦和無奈,哪有像他們這樣的新婚夫妻,新婚三天來,竟然不曾在清醒時遇到過。

  他每天早出晚歸,睡眠時間只有兩個小時,而且又不想打擾到她休息。所以關於她的事,他只能在車上聽手下描述。

  第一天她參觀了整個總部;第二天她見了總管,跟著忍叔瞭解火川會的內部結構,還有她所要擔負的責任;昨天,她開始和房子裡的人聊天說話……

  她是那麼努力的在學著如何當這裡的女主人,那麼積極的生活。他多麼想親自表揚她,並且告訴她,她做得很好。

  可是沒有時間……今天還要繼續和「青龍組」的老大開會,一些地盤上的事不得不去解決,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去做,關於會社業務的事。

  他的手伸到她額頭上,卻又縮了回去。如果她醒來,他會不想離開,但他沒有可以停留的時間。

  伊籐浩司迅速的讓自己轉身,不再看著她,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們來日方長。

  退回自己的房間,他無聲的關上門,然後疾步走出房間,走下樓梯。

  房裡的畢煙藍突然間睜開了雙眸,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她心悸了一下,她環視四周,還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看了眼窗外,天色微明。她抿了下嘴角,堅定的下床,悄然走到那扇和隔壁房間相通的門前,側耳傾聽。

  毫無聲音——她摸下了胸口,閉上眼睛,然後大膽的打開房門。

  如果他在睡覺的話怎麼辦?她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了,結婚三天,她甚至都不曾看到他一眼啊!

  輕手輕腳的走進他房間,她迅速關上門,生怕隔壁房間裡的亮光會把他吵醒,昨夜她等他等到兩點才迷迷糊糊的睡著,她應該要等著他回來的。

  但她還是撐不住的睡著了。

  她走到床邊,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這麼早,他竟然已經離開了。要不是因為看到凌亂的床鋪,她幾乎以為他不曾回來睡過。

  沮喪寫在她的臉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她晚上不曾睡著就好了。

  畢煙藍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再一次失眠。其實這幾天她的睡眠也是又淺又少,隨時都期待著他的出現,但他還是沒有出現。

  畢煙藍坐在床沿,靜靜看著東邊天空露出魚肚白,然後準備梳洗起床。

  「真是的,這麼一大早,我兒子就不在家了,那麼新娘呢?」

  當她準備打開房門走出去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喧嘩。

  「伊籐夫人,少夫人還在睡覺。會長今天出門前囑咐過我們讓她多睡一會。」回話的是她的貼身侍婢京香,京香的話讓畢煙藍渾身一震。

  伊籐夫人……難道是她的婆婆到了?她深吸一口氣,趕緊打開房門。

  「婆婆,我已經起來了。」果然,站在門口的就是在婚禮上出現過的伊籐優,她的婆婆原名叫北川優,一年前才正式嫁給了浩司的父親伊籐俊三。

  「煙藍,我們一直不想打擾你們的蜜月期,所以才沒有立刻來看你們。可是我昨天晚上聽說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一直把你扔在這裡,自己整天不見蹤影?」伊籐優穿著藏青色的和服,氣質典雅。

  「他在忙公事。」畢煙藍搖了搖頭,她從婆婆的眼睛裡感覺到婆婆想要和自己單獨談話,於是就把婆婆請進隔壁的小會客廳,遣退了其他人。

  「我們就在這裡吃早飯,你公公一來到這裡,就和他的那些老部下們去閒話家常了,正好,我們婆媳間也能說些貼心話。」伊籐優的國語很好,她們完全不必用日文來交談。

  「好啊!」終於可以說自己國家的語言,畢煙藍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煙藍,當這個火川會的當家夫人是很辛苦的。」伊籐優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了苦澀。「你應該知道,我當年就是不想做這裡的當家夫人,才會和俊三決裂,懷著浩兒……現在他叫浩司了,懷著他獨自離開東京。」

  畢煙藍慎重的點了點頭。「浩司大致都告訴我了。」

  「他說的一定很簡單……其實他也未必能夠瞭解我的心情。」

  「如果婆婆不介意,不妨和我說一說。」她太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來到日本後,這種渴望就越來越深刻。

  「好,我們一邊吃一邊說。」侍女來敲門,一會兒就送上了和式早餐。

  「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吃西式的早餐,你們家以前是吃中式還是西式?」

  「有時候中式,有時候西式。」畢煙藍看著眼前的味噌湯還有梅子飯團,笑了起來。「在食物上我不挑剔,什麼都喜歡吃。」

  伊籐優讚賞的點了點頭。「浩司的眼光很不錯,我一直很驚訝他到底是怎麼說服你答應他的呢?你們應該早就認識了吧?」

  看著婆婆眼裡的精明,畢煙藍沒有逃避。「是的,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

  「在台北?上

  「對!」

  「那真是緣分不淺,難怪……」伊籐優隱而不說,她欣喜的打量著畢煙藍。

  畢煙藍微微臉紅了。「婆婆,趁熱趕緊吃吧。」

  「我和浩司的爸爸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的,說是緣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孽緣.我的家庭雖然不算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開了一個茶道教室,生活也算是富裕盈實。」伊籐優談起了自己過去的經歷。「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黑道中人,然後和他相戀,並且準備結婚。那個時候他才告訴我,他是火川會的繼承人。」

  畢煙藍看著婆婆的臉,從那幽長的聲音裡,她感覺到當年他們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刻,並發生過許多刻骨銘心的故事。

  「我們家包括我在內,都痛恨這些以暴力來解決問題的黑社會幫派,不管他是誰,我都可以接受,但就是無法接受他用暴力來生存。」伊籐優目光清澈的看著自己的媳婦。「煙藍,所以現在的浩司讓我很擔心,我勸過他無數次,要他放棄火川會,不要從事這個行業,但他告訴我,只有這一條路,才能讓他更快成功,達到他所想要的權力和金錢。」

  畢煙藍微微的皺起眉頭。「浩司並不是那麼貪財的勢利者。」

  「我看到了你,我想我明白他當初說這些話的意思。你可是鼎盛集團的千金小姐,如果他只是個平凡人,他怎麼可能娶到你呢?」

  「不是的,婆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捨棄一切的身份地位。我什麼也不要,只要和他在一起……」畢煙藍的情緒有些激動,她在五年前就決定了要跟著他走,不管未來是苦是甜,她早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拚命?」伊籐優也皺起眉頭。「他為了得到這個位置,那過程簡直就是驚心動魄,我根本不願意去回憶過去五年的事。他雖然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但這是個只講實力不講親情的地方,他必須要拿出真本事讓手下人信服,才能順利接位。」

  「那種過程,我想是我不能想像的。」畢煙藍也知道,那應該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黑社會的人不管在什麼年代,都是信奉著以暴制暴的生存法則。

  「這些事讓浩司自己告訴你,我還是先說我的事吧。」伊籐優不想讓她更加擔心,這才扯開了話題。「我獨自一人把浩兒撫養長大,而他的爸爸也一直在尋找著我們,你應該知道我之前嫁過人吧?」

  畢煙藍點了點頭。

  「那是個很老實的大好人,在我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是他幫助了我。後來,我一直拒絕他,他還是鍥而不捨的追求我。他有兩個兒女,早年喪妻,直到有一年,我生了一場大病,都是他在照顧我,我這才答應了他的求婚,還讓浩兒跟著他姓常。」

  「浩司說過他繼父是個很好的人,對你和他都很用心,很照顧。」畢煙藍看著婆婆臉上滄桑的表情,心有慼慼焉。

  「可是他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伊籐優微微的歎息。「在浩司即將畢業的那一年,本來我們全家打算一起去內地發展,因為浩司的繼父想去上海做一些生意,而浩司又是學經營的,也想要去幫忙。結果……他卻找來了。」

  畢煙藍全身的神經變得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她知道這一段應該會和她自己也有關係。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爸爸突然出現,告訴我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娶妻,始終在尋找我的下落。他也已經知道浩兒是他的兒子,他可以為了我而放棄整個火川會,只要我們一家能夠團聚……」伊籐優的聲音激動起來,那些事在她心裡留下了很深的痕跡。

  畢煙藍的雙手握緊,忽然間她明白了當年他沒有出現的理由。因為找到了親生父親,他的心裡必然也經歷了很大的波動。最後,他決定和親生父親回到日本,所以也不適合在那個時候就帶她離開吧!

  「我的前夫是個很好的人,當時的我進退兩難,還是決定和他去上海。但是他卻和我離婚了,他告訴我說他不希望我未來的日子都不幸福,而且他也不想再要一個心根本不在他身上的妻子。」伊籐優的眼裡含著淚水,而畢煙藍也跟著流淚。

  「所以你們就來到日本,浩司也認了父親,並且為了繼承他父親的組織,他……當年決定不帶我一起離開。」長期以來鬱積在心頭的疑問似乎有了答案,但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即使是這樣,為什麼他在這五年裡連隻字片語都不曾捎給她,為什麼讓她一個人等了一晚上,而不來見她呢?

  「煙藍,我想他是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足以對抗你的家人,所以他才會這麼不要命的度過五年,而且一即位以後,就去台灣把你娶回家。我兒子他很愛你,他這深情的性格和他爸爸很像。」伊籐優握住了媳婦的手。

  「婆婆,那你為什麼去年才嫁給公公呢……噢,我明白了,只要他是火川會首領的一天,你還是不能嫁給他,是不是?」畢煙藍的心裡升起了一股敬佩,對這位如此堅持原則的婆婆感到相當佩服。

  「我是不是有些太過折磨他了?」伊籐優微微搖頭。「但是不管怎麼樣,有一些原則是一生都不能改變的,所以……」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與慎重。「煙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你商量。」

  「好,婆婆請說。」畢煙藍被她的眼神所感染,忍不住的提心吊瞻。

  「讓他解散火川會,把會社引導向正途,脫離暴力集團,脫離黑道。」伊籐優用力握緊她的手。「先前他一定要繼承他父親的位置,那是為了要娶到你。那麼現在,你們就應該一起努力把火川會導向正經生意,有你父親做後盾,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畢煙藍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可以告訴婆婆,對於父親,她是半點影響力也沒有嗎?她可以告訴婆婆,她答應嫁給浩司,就是希望依藉著「火川會」的力量幫助哥哥奪取鼎盛集團嗎?

  「你一定也不想讓他過這種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黑社會都是崇拜武力的,如果他身處這樣的暴力集團,就必須不斷的展現自己的實力給手下人看,不然其他人不會信服。所以他即使身為頭頭,也比任何人都更危險。」伊籐優的眼神看來相當悲傷。

  畢煙藍開始顫抖起來,婆婆的話激起了她心裡的恐懼。她不擔心嗎?從跟著他回到東京起,她也一直在憂慮著。她不知道他每天早出晚歸是去做什麼事,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和幫派之間的鬥爭有關聯。

  「我會努力看看,婆婆。」閉了下眼睛,睜開眼,她眼裡的光芒清澈裡帶著堅強。「我不會讓他再過得那麼危險,我會盡我能力去幫助他,雖然……或許我什麼也做不到……」

  「不會的,你是他心愛的女人,你的話會對他產生影響,就好像我對他的父親會產生影響一樣。」伊籐優懸起的心微微的放下。「煙藍,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給我,雖然我們住在橫濱,但是隨時歡迎你來看我們。」

  「我知道了,婆婆。」答應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許下的這個諾言有多麼的沉重,如此龐大的組織,一定有許多東西牽絆著浩司,他才剛繼任,也許根基未穩,現在就讓他金盤洗手可能比登天還難。

  不過……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不管花上多少日子,她都不想放棄。以後,他們應該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她可不想讓他們的兒女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

  可是,他們真的會有自己的孩子嗎?

  如果他每天都如此忙碌,甚至不肯走入她的房間,那又該怎麼辦?她想要做他真正的妻子,而不僅僅是名義上的稱謂。

  聽完了婆婆的話,胸口湧現的心疼感幾乎將她淹沒,原來不止她在忍受著煎熬,他也同樣的生活在水深火熱裡。

  畢煙藍鑽石般清澈的眼眸裡染上了陰影,但那陰影裡有著她的決心和意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絕對不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3:53

第七章:

  「怎麼樣,逛了一天,累不累?」

  「怎麼會啊?婆婆你都不累,我怎麼會覺得累。」

  伊籐優和畢煙藍這對婆媳去銀座購物,順便伊籐優也帶她去和服教室學習怎麼樣穿著傳統和服,做為火川會首領夫人,許多時候她都需要以和服姿態示人。

  「時間過得真快,都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我剛才給你公公打了電話,他說浩司已經回來了,不過也有其他幹部跟著他一起回來,他們去了會議室,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要開會商量。」坐在回去的車上,伊籐優的神色憂心忡忡。

  畢煙藍的目光也跟著黯淡。「他們應該都會留下來吃飯吧?」

  「這些事你不用操心,忍哥會把一切都管理妥當,他當火川會的總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不知道開完會,他還會不會出去。」煙藍握緊了雙手,今天她在銀座的百貨公司裡還買了送給他的禮物。

  伊籐優微微的歎了口氣。「你們連度蜜月也沒有時間,真不知道浩司在想些什麼,要不要我和他爸爸教訓他一下?」

  「千萬不要,他有他的正事要辦。」畢煙藍趕緊擺手回絕。

  「看起來你們的感情真是很好,有婆婆給你撐腰應該趕緊答應才是,誰像你,居然還要拒絕。」伊籐優笑了起來,而車也開進了火川會的總部。

  這是一處頗具有江戶風格的庭院,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已經很少見到這麼古典的房子了。

  兩個穿著和服的女子一起走進院子裡,立刻就引來許多守院小弟恭敬的行禮。

  「夫人,大嫂。」一路都是這樣的聲音。

  他們走人和式的走廊,伊籐優在畢煙藍耳邊小聲說:「很不習慣吧,我非常討厭這樣,好像走到哪裡都被監視著一樣。」

  「還好啦.」畢煙藍想到自己從小就被保鏢一路跟著,所以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尷尬之處。「他們給人的感覺是真心的尊重,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如果說要把「火川會」變成正途生意,要好好安排這些屬下也是很重要的。

  伊籐優笑了起來。「天哪,我兒子真是選到了一個天下無雙的老婆,有膽識,有魄力,一點也不像那些唯唯諾諾、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媽,真的嗎?我也這麼覺得。」就在她們走入內堂正廳裡的時候,伊籐浩司醇厚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畢煙藍心下微微一顫,這好像是他們新婚後第一次見面。

  「開會結束了嗎?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和你爸也扔在這裡不管呢。」伊籐優滿眼都是對兒子的寵愛,開心的擁抱兒子。

  「這幾天事務比較多,你辛苦了。」擁抱完母親,他走到妻子面前,深黑色的眼眸裡閃著幾許歉意。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臉,才三天不見,他臉龐的輪廓又深了好幾分,明顯是消瘦了,不過狹長眼眸裡的光芒還是那麼熠熠生輝。

  「都忙完了嗎?」她看著他,心裡有一絲害羞。

  「吃完晚飯,還是要出去一趟。」他的聲音裡有著無奈。

  畢煙藍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望,努力露出甜美的笑容。「你不要讓自己太累了,你每天都這麼忙嗎?」

  「是啊,他每天幾乎都這麼忙,感覺上比他爸爸當年還要忙碌。」在一旁和老公會合的伊籐優對煙藍眨了眨眼睛,語氣裡有著怨懟。

  「現在黑道比我們當年更難做了,浩司你要多看著各個堂口,特別是……」

  「好了好了,現在是在家裡,又不是在外堂或者是辦公室裡讓你們可以討論這些事.」伊籐優瞪了丈夫一眼。「你還想回來當這個頭頭是不是?也好啊,你留下來,我一個人回橫濱。」

  伊籐俊三是個看起來很威嚴的壯碩男子,不過看著妻子的目光卻很溫柔。「好了,我不說了,你和煙藍今天買了些什麼?」

  「我買了禮物送給煙藍,之前婚事那麼趕,連一些重要的事都忘記了。」夫妻兩個人說著話離開,正廳裡也就只剩下煙藍和浩司。

  一時間氣氛有一些沉悶,她見他不說話,於是低下頭去,打算先回房間。

  「煙藍,等我忙過這幾天,我們就去度蜜月。」伊籐浩司的手裡拿了件東西,走到她身後說道。

  「真的嗎?」她本來黯淡的眼立刻就閃出光彩,轉身看著他。

  「也不是去什麼很好的地方,我父親在輕井澤有別墅,現在去那裡的話,正好可以看秋天的楓葉。」他的手繞過她的脖子,將一樣閃爍著晶瑩光彩的東西掛在她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畢煙藍低下頭去,發現他戴在她脖子上的項煉,微微驚呼了一下。「妤漂亮,這是BVLGARI新款的天長地久限量版項煉嗎?好像全球只有九百九十九個,聽說連VIP客戶都不一定買得到。」她對這款飾品很熟悉,因為她的姐姐畢雨柔曾經很想要這條項煉,可惜台灣的專賣店都說無法訂貨。

  「因為稀有,送給你當結婚禮物才最合適。對不起了,這幾天我都沒有辦法陪著你。」伊籐浩司將項煉掛在她的脖子上,輕柔的在她耳邊低語。

  她仰起頭來,本想看著他的眼睛說話,卻沒想到他的臉就在她眼前,當她一抬頭,他的嘴唇就正好吻上了她。

  伊籐浩司等這一吻已經等了太久,今天他好不容易抽出兩個小時來陪伴妻子和父母,他可不想錯失良機。

  打從與她重逢開始,他就在等待這個親吻她的機會。

  畢煙藍沒有掙扎和逃避,潛意識裡也一直在期待著這樣親密接觸的一刻。他嘴唇的味道和過去一樣,他親吻的方式也和過去一樣,帶著憐惜,很輕柔卻又有著與生俱來的霸道,讓她沉淪再沉淪。

  一切其實都沒有改變,五年前他是她的初戀,五年以後他是她的丈夫;五年前他撥動了她的心弦,讓她第一次瞭解到被愛和愛人的快樂,五年後他給了她一個美好未來的藍圖,想要和他一起開創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她都深深愛著他,從不曾改變過……

  一吻終了,他意猶未盡似的再一次親吻了她,然後將她整個人擁入了懷抱裡。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但從他小心翼翼又滿懷柔情的舉動裡,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情意。

  他的心意是否也和五年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呢?懷著既期待又興奮的心情,畢煙藍閉上了眼睛。她並不急著知道答案,也不想打破這甜蜜的時刻。

  反正未來還長,她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尋找這個答案。而現在,就讓他們相互依靠,彼此感覺著對方的心跳,就這麼深深的擁抱在一起吧!

  輕井澤,位於東京近郊長野縣的東南部,是日本最著名的度假勝地以及豪華別墅區。其實到這裡來度假的最好時間是夏天,位於海拔一千米的高原地帶,因此夏天的時候氣候宜人,所以很多上流社會的富豪、名人,都會選擇在夏天的時候來這裡避暑。

  現在的季節已經進入了秋季,輕井澤的秋天雖然微涼,卻也是泡溫泉和賞楓葉的絕佳時機,對於度蜜月的新婚夫妻來說尤其美妙,輕井澤到草津的這一條旅行路線一直被譽為世界三大羅曼蒂克的路線之一。

  從東京到輕井澤,驅車約兩個半小時,伊籐浩司和畢煙藍就到達了伊籐家位於輕井澤的豪華別墅。

  一路上,畢煙藍就已經被這裡的寧靜所折服。沒有了東京的喧囂,整個輕井澤都彷彿被森林包圍著,猶如世外仙境般散發出迷人的味道。林間那些若隱若現的別墅以及沿途已經開始泛紅的楓葉,再加上清澈的藍天和如雪般的白雲……這一切都可以讓人的心情完全放鬆。

  此刻,當她站在他們的別墅前,看著灰牆灰瓦的雙層日式建築,以及微微泛黃的門前草地。仰頭就能望見碧藍天空,她的心都彷彿被這美景所融化。

  「怎麼樣?喜歡這裡嗎?」伊籐浩司站在她的身邊,前來迎接的僕傭們已經將行李拿了出來。

  「比喜歡更喜歡。我以前在夏天的時候來過輕井澤一次,不過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而且那個時候我的心境也不適合欣賞美景。」以前的她,好像對這些美麗的事物完全不在意。

  「先去吃午餐,然後我們出去隨便走一走。」他摟住她的肩膀,穿著一身藍色休閒裝的伊籐浩司,也顯得年輕了許多。

  「我記得輕井澤的商店街也很有歐洲風情,而且四周都是森林,走到哪裡都是鬱鬱蔥蔥的感覺。」她看向他,兩個人終於可以獨處了。

  「今天起的一個星期內,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等一下這些傭人就會開始放大假,你有信心當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嗎?」

  畢煙藍美麗的眼裡閃出驚喜之光。「就只有我們兩個嗎?」連傭人們也不在的話,那就是完全的自由。

  「當然沒有問題,我絕對可以勝任所有的家務。」這是她曾有的一個夢想,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他們兩個,安靜的生活,不受任何人打擾。

  「也不是要承擔所有的家務,每天在我們出去的時候還是會有人來打掃。我們是來度蜜月的,我可不想讓你太辛苦。」他抓起她的手,眼眸深處的光芒既柔情似水又帶著致命般的誘惑。

  她的臉頰又紅了,今天該是他們真正的新婚之夜,浩司也想到了這一點嗎?她的脖子上還帶著他送的新婚禮物,而她買的禮物還放在包包裡,她是打算今天晚上送給他的。

  「喜不喜歡泡溫泉?這裡有男女合浴的溫泉,我們要不要去試試看?」他們先上了二樓,看到了主臥室的四柱大床時,伊籐浩司半開玩笑的戲謔。

  「好啊。」她才不上他的當,想讓她害羞嗎?才不會。畢煙藍大方的看著他。「你要幫我擦背。」

  「我看我們現在就去吧,也不要等到晚上了。」他立刻就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不止可以幫你擦背,擦哪裡都可以啦……」

  「早就聽說日本男人都是很色的大叔,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錯嘛。」畢煙藍甩開他的手,笑容揶揄裡帶著可愛的味道。「你都不怕羞嗎?怎麼可以對新婚的妻子說這麼色的話.」

  「害羞什麼?你也說了是新婚。」他從後方環住她的身體。「而且我們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不是嗎?」

  他指的時間是從五年前分開時算起嗎?她閉起了雙眼,壓下心底的辛酸,該是享受幸福的時候了,她何必想起五年來漫長而無止境的等待呢?

  「浩司,你可以跟我說實話嗎?」她靠向他的胸口,聲音裡帶著悸動。

  「什麼?」他輕柔的呼吸吹在她的耳邊,好像天鵝絨般的絲滑。

  「你一直都愛著我嗎?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你都愛我嗎?」她無法不執著於這一點,其他的她都可以忘卻,但這一點卻是她堅持想要知道的。

  伊籐浩司收緊了他的手臂,他俯低身體,與她貼得更近了一些。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抖以及她話裡的小心翼翼,她以為他有過不愛她的時刻嗎?

  也許五年前她的爽約曾帶給他很大的傷害,但既然已經決定不再提起,他就不會再放在心上。

  「愛呀,我每一天都愛著你,每分每秒都愛著你。五年前五年後從不曾改變過……」他深情的話語突然停頓,因為那一瞬間,畢煙藍轉過身來,主動的吻住了他。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從過去到現在。

  有了他的這一句話,她什麼都不想去計較,什麼都不要去追究了,他愛她,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嗎?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畢煙藍投入的親吻著自己深愛的男人,胸口處還是湧動著許多的辛酸,但更多的是感動還有對他的感情。

  伊籐浩司擁緊了她,他的心頭也滿溢著感情。她的吻比什麼都珍貴,比起五年前的失約,五年後初遇時她無情的話語……那些都已經清失在記憶深處,只剩下她的紅唇,以及她主動的擁抱。

  誰說新婚之夜必須要在晚上呢?只要是真心相愛的人,任何時候都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當他抱起她,她的手主動圍繞到他的脖子上。

  即使不是在夜晚,相愛的人還是能如此親密擁抱。

  黃昏的輕井澤很美麗,夕陽將艷麗的光輝灑向森林,灑向小徑,灑向樸素的民宅,灑向典雅的別墅……一切都浸染在這讓人心醉的夕陽裡。

  伊籐浩司站在敞開的陽台前,他掛上電話,雖然說是出來度蜜月,每天還是會有一些必須要聽的報告,也還是會有要處理的突發事件。

  回過頭去,他本來冷硬的臉色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他的妻子此刻正躺在他的床上,毫無防備的熟睡著。

  轉過身來,伊籐浩司靠著身後的雕花欄杆,目光直直望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可人兒。

  煙藍……一念到這個名字,還是會讓他感到熱血沸騰。如果不是為了她,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涉足黑道,更不會回來接手生父的事業。

  他的人生,他的夢想都因為她而改變,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事,只要看到她的笑靨,只要擁她在懷裡,那什麼都是值得的。

  剛才她對他背部上的傷口驚慌失措,當她詢問他疼不疼、並親吻那個早就癒合的傷疤時……他就知道,為了她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五年前,當他趕到他們約定的地方時,她卻一直都沒有出現,而且他也無法聯絡上她。她在最後一刻退縮了,想來也是情有可原,難道真要讓她那樣一個千金小姐跟著他這一無所有的窮酸小子去浪跡天涯嗎?

  「你在想什麼?」就在他思緒輾轉的時候,她卻已經幽幽的醒轉。

  「沒想什麼……」伊籐浩司繼續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一定在想什麼.」畢煙藍披衣下床,夕陽裡,她丈夫的容顏顯得有那麼一絲模糊,讓她無法看清。

  「我在想……當初是我們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而且那時的你只有十六歲。如果當時我真的帶著你離開,豈不等於是誘拐?你的父親應該不會善罷甘休,而我的父親也許會幫助我們,也許會對我這個兒子很失望……不知道現在又會變成什麼情形呢?」也許,五年前她的沒有赴約,反而成就了他們現在的結合。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她低下頭去,滿眼疑問。「當年的事……誰能知道呢?」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她醒來的時候,會聽到他這樣一段話。心裡有些失望嗎?沒有軟言溫語,也不是當年他離她而去的解釋,而是對當年他沒有帶她走的自我開脫和慶幸。即使再怎麼情有可原,但他為何不給她捎來隻字片語或可以讓她安心的話呢?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在一起了。」這五年裡,他不是沒有恨過她。當他領著手下在外面搶地盤的時候,當他的實力受到質疑,單槍匹馬去見其他黑道人物的時候……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選擇走上這一條路。

  可是唯有擁有巨大的勢力,他才能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是為了什麼理由呢?也許有一些負氣,和為了證明自己。過去的五年他都不曾回去找過她,而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必須是他成功的時候。

  「真是的……說好不提當年的事,今天更加不應該提起。」壓下心裡的不舒服,她的臉上綻放出小女子的甜蜜笑容。「肚子有點餓了,我們下去吃東西吧。」

  沒錯,不應該提起的事,就不要提起了。他走進了臥室裡,走到了她身邊,將她擁進懷抱裡。「想出去吃,還是在家裡吃?」

  「我還是想出去走一走。」調整好心情,今天可是他們的蜜月期,她才不要被任何負面的情緒影響了自己的好心情。

  「那我先去洗澡,你可以挑選一下我們出門要穿的衣服,全部交給你了。」他親吻她的額頭,這才放開手。

  「嗯。」她用力點頭,看著他走開後,她準備起身。回頭時,卻看到了放在床頭上的電話。

  煙藍,到日本以後要常打電話回來,不要讓媽擔心……這是她離開時,畢夫人關照她的話,她應該打電話回去嗎?

  「老婆,不要發呆了,動作快一點。」伊籐浩司從浴室裡探出頭來。「我的衣服呢?」

  「浩司。」她手托著下巴,神情為難。「我要給鼎盛園裡的母親打電話嗎?」

  「問問你的心,想打就打,心是不會對你說謊的。」他拿了件浴袍,又轉身走出浴室。

  「她真的對我很好……」畢煙藍拿起了電話。

  從浴室裡往外偷看的男子露出了欣然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有多麼善良,即使一心想要離開那個家,她卻無法真正去恨家裡的那些人。

  「媽,是我,煙藍……」

  耳邊聽著她輕柔的聲音,伊籐浩司打開了蓮蓬頭。

  五分鐘以後,畢煙藍掛上電話,心情變得更加舒暢起來。她一躍而起,開始尋找可以替換的衣服。

  「這是什麼?」她找到兩件樣式和顏色都幾乎一樣的T恤,只不過一大一小,還有兩條顏色一樣的牛仔褲,這是情侶裝嗎?

  她回頭望著關起的浴室門,這個男人……畢煙藍嘴角掛上了甜蜜的微笑,覺得他還是和過去一樣的體貼呀。過去的他也總是在端給她的冰淇淋上,多放上一點奶油,以為她不知道嗎?

  她將這兩套情侶裝拿了出來,又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拿出準備送給他的禮盒,緊抱在胸口,畢煙藍思考了一下後,突然間拿著禮物跑出了房間。

  她要把禮物放在一個特定的地方,等待著他去發現。

  不要以為只有他會製造驚喜,她也是很體貼的妻子喲!

  將禮物放好以後,她可愛的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回到臥室裡,調皮的笑了笑。

  他發現禮物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心底無比期待。

  當伊籐浩司走出浴室的時候,就看到她那迷人的笑容。現在的她,笑起來是那麼純真、那麼無憂無慮。

  他吁出一口長氣,斜靠在門框上,帶著促狹的表情凝視著她。此刻她的笑容美得讓他甘願為她摘星,過去五年的煎熬又算得了什麼呢?

  彷彿發現了他熱烈的注視,她臉頰微紅的揚起頭來,孩子般的微微彎了下頭。「怎麼了?我很好看嗎?」

  他搖搖頭,向她大步走去,真實的她應該就是這樣的俏皮活潑,天真爛漫。而這個真實的她,他一定要讓她完全的展現出來。

  「下一次我帶你去上野動物園,那裡有只小熊貓和你現在的表情很像,真的很可愛。」他摟住她的肩膀。

  畢煙藍噘嘴,挑了下眉。「反正我如果像小熊貓,作為小熊貓的丈夫……也了不起是只大野熊或者北極熊之類的動物吧……」她笑著戳了他一下,再飛快的跑向浴室。

  伊籐浩司雙手插腰,眉頭微蹙,嘴角含笑。「這麼能說會道,看來我以後的日子會有苦頭吃了。」

  「多吃苦,才會知道甜的可貴。」她嫣然一笑,又翩然關上了浴室的門。

  柔和的笑容爬上他一貫剛毅的嘴角,伊籐浩司回身拿起了她的替換衣物,笑得有些邪肆。「你依舊還是只迷糊的小熊貓,就讓我這頭大野熊來替你送衣服,順便幫你擦背吧。」

  「哎呀,衣服……」浴室裡傳出一聲驚呼,她立刻就開門跑了出來。

  伊籐浩司看著她,臉上露出狡黠的笑。這一次,他可不會那麼容易就放她回到浴室裡。

  「要拿衣服的話,也要付出代價。」他站起身來,身形壯碩的擋在她面前。

  畢煙藍雙眼一轉,突然嫵媚輕笑,伸出手,踮起腳跟,環住他脖子的同時,也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分鐘後,她成功的拿到衣服,微笑著走進浴室。

  而伊籐浩司卻在心裡想著,未來的日子裡,他一定會被妻子吃得死死的,不過,他甘之如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4:04

第八章:

  「你真的會下廚嗎?」伊籐浩司斜靠在廚房牆壁上,目光隨意的向裡張望。

  「簡單的飯菜可難不倒我喲,我們這些在你們眼裡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可都是有上過家政課程的。」圍著粉紅色的圍裙,將頭髮全部紮起的畢煙藍,看起來就好像她十六歲時候的樣子,是那麼純真可愛又迷人。

  他著迷的看著她,忽然想到,她還不曾對他說過一句「我愛你」。這些年來,他不是在心裡發過誓,如果她不先說的話,他也絕對不說的嗎?

  可是在昨天下午的時候,他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我見過許多所謂的名門千金,學的也只是一些表面的皮毛,哪裡真的有自己實際操作過。即使在學校裡,東西也是現成的。」他驚訝發現她很熟練的在拌沙拉,也在準備做咖哩的材料。

  「我在家的時候,偶爾也會去廚房看廚師們作菜。我媽她也很喜歡下廚,四姐又從來不進廚房,所以我就時常看著媽作菜,她也會教我呀!」她又開始切洋蔥和胡蘿蔔。

  「你和你養母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吧?」他想起以前幽會的時候,她告訴過他一些關於家裡的人和事。

  畢煙藍切菜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是家裡真心對我們兄妹好的人,可是我們不敢和她太過親近……你知道的呀,不能背叛自己的母親,她們也算是競爭的關係吧,因為愛著同一個男人……」她歎了口氣。

  伊籐浩司直起身體,突然發現他又說了一些會讓她難過的話,於是趕緊轉移話題。「今天我們去的那個網球場,聽說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就是在那裡邂逅的,一直都傳為佳話。」

  「我也聽說他們是在輕井澤度假的時候相遇的……感覺真的很美……」她立即就露出了笑容。「難怪那麼多情侶都選擇在輕井澤的教堂裡結婚。」

  「如果你還想再披一次婚紗和我舉行婚禮,我們也可以在這裡再結一次婚。」彷彿看到了她眼裡的嚮往,他馬上提議。「不如就在高原教堂,我明天就讓人去預定。」

  「結婚哪有結兩次的?」她轉過身來,好像看小孩子似的望著他。「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只在台北辦婚禮本來就不夠,應該回到日本再辦一次日式婚禮的。」他的神情微微一變,有些事情他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那也應該去那些古典的日式庭院,穿上日式白無垢。」她朝他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麼說,可是婚禮究竟在哪裡舉行,我一點也不在意,最主要的是我嫁的人是誰。」她嫣然一笑後,又低頭繼續準備食材。

  伊籐浩司走近廚房,看著她。「煙藍,昨天下午的時候……」清了清喉嚨,突然間發現要問她的那句話比他和無數黑道老大談判還要艱難。

  「昨天下午?」她的臉上立刻染上了好看的紅霞。「怎麼了嗎?」

  聽著她輕柔又帶著幾絲嬌憨的語氣,伊籐浩司就更加緊張起來。「你還記得你問過我什麼話嗎?」

  畢煙藍先是茫然的看著他,昨天下午的事太複雜了,而她一直都在意亂情迷當中,他到底要問的是哪句話呢?

  當她看到他眼裡熠熠閃爍的光芒,看到他眉宇間的那抹英氣,忽然間就明白了。她立刻轉過頭去,眼珠子飛快的轉動,俏皮的笑容掛在嘴角邊,她知道他要問什麼了。

  「昨天我們說了好多話……哎呀,浩司,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給哥哥打個電話,我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她立刻擦乾雙手,解下圍裙,一臉焦急的看著他。「烤箱裡有烤好的曲奇餅乾,你把它拿出來吧,我上樓一下。」

  「我把電話拿給你就好了,為什麼要上樓?」看著她像飛一般的衝了出去,伊籐浩司表情一沉,她這樣明顯是在逃避問題嘛!

  她已經跑上二樓,在階梯上愉快的回答。「我要和哥哥說悄悄話,不能讓你聽到,你記得去把烤箱裡的餅乾拿出來啊。」

  「真是的,現在就會支使老公了……」嘴裡抱怨著,他還是向烤箱走去。

  伊籐浩司臉上有著幾許不悅,她為何要逃避他的問題?那必然是因為她無法回答,難道她不愛他嗎?五年前,即使她失約,他卻還是一直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因此,他咬牙忍過那五年,然後回去找她。

  直到在台北重逢時,她對他冷漠以對,他才開始懷疑起她的感情。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娶她,說他無法放手也好,報復她也罷……然而不管是什麼理由,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她。

  可是自從結婚以後,他的想法突然又有了改變,如果她不愛他,為何會那麼的關心他?如果她不是心裡有他,為何會對他笑得越來越開朗,目光為什麼會那麼明亮?

  看來,五年前的事還是不能不去提它,不然會成為兩個人之間永遠的一根刺,他還是……

  他想著心事,然後打開烤箱,整個人倏地呆楞住了。

  這是什麼?伊籐浩司發現烤箱裡根本沒有什麼曲奇餅乾,放在那裡的是一個裝飾得很漂亮的金色方型禮盒,還紮著很漂亮的粉色蝴蝶結。

  畢煙藍偷偷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激動的放在胸口,看著他拿出禮盒。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似乎不知道該拿那個禮盒怎麼辦。

  她又悄然的走近一步,嘴角邊帶著調皮又興奮的笑容。看到不管什麼事都從容不迫,魄力十足的伊籐浩司對著一個小禮盒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神奇,而且這份禮物還是她親自放置的。

  「這是送給我的?」他身不動眼不抬,輕易的就察覺她在這裡。

  這一下,吃驚的人變成她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如果連身邊有沒有人接近都不能判斷,我還能活到現在嗎?我可是打架從來沒有輸過的男人。」當他抬起頭時,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大大的得意笑容,哪裡有驚訝或不知所措。

  畢煙藍失望的撇了撇嘴。「你真的一點也不配合,我好不容易才想出這麼妙的藏禮物地點,你怎麼也要讓我高興一下。」

  「我剛才已經很配合了。」他準備打開蝴蝶結,口氣從容不迫。

  「等一下。」緊張的人反而是畢煙藍,她很慎重的看著他。「你現在就要把它打開嗎?」

  「你這麼煞費苦心的把它放在這裡,一定是很重要的禮物,我當然迫不及待想把它打開。」他眼裡漾開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如果你不希望我拆開的話,那你來拆。」他的手朝著她伸了過去。

  畢煙藍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我是買給你的呀,為什麼要我來拆……」

  「所以還是我來拆。」他又立刻縮回手,很俐落的解開了蝴蝶結。

  伊籐浩司打開盒子,只見盒子裡放著一個酒紅色的手機,他楞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會是一支手機?!

  「這個……送給我?」他拿了起來,是最新款的手機。

  「我也有一模一樣的。」她藏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手掌裡握著同色同款的另一支。

  「情侶機?」伊籐浩司按了開機按鈕,這禮物給他的感覺有說不出來的溫暖,和他帶來的情侶裝有異曲同工的妙處,看起來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為他們這段感情而努力……

  老公,今天也要想我喲。開機音樂伴隨著這樣一句話,把伊籐浩司嚇了一跳。

  畢煙藍掩住了臉,天哪,錄的時候她也沒有多想,聽到這個聲音還真是覺得很害羞。

  「這是什麼?」雖然有些不敢置信,伊籐浩司的眼裡還是溢出了笑容。他看著手機螢幕上她大大的笑臉,一股得意之情從心底升起。

  「這個號碼也是情侶號,以後這個是我們專用的。你不想接其他人電話時,可以只帶這個手機出門。」畢煙藍深吸一口氣,反正東西都送出去了,現在才害羞也沒用了。

  走到他的身邊,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吊飾也是我親手做的,上面刻著我們的名字縮寫。」

  伊籐浩司望了一眼她的手機,神情卻突然變得沉靜起來。一股說不清的溫暖感覺在他胸口流過,看著她此刻調皮的表情,他突然間很感動。

  「電話號碼我也輸入在這裡面了……你看,我們的號碼就只差最後一位。對了,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要拍一張你的照片當手機桌布用。」她拿起手機,對準他的臉。

  伊籐浩司皺了下眉頭,這一次害羞的人換成是他。

  「笑一笑嘛。」她對準焦距,然後按下快門。「我看一下,雖然沒有笑,不過算了,你本來就喜歡這樣裝酷……」

  他走到她身邊,一把抱住了她。

  「這就是你對我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嗎?」他霸道的不讓她移動,聲音裡有著得意。「所以你才故意跑開,存心讓我坐立不安。」

  「我哪有……」她偷偷的笑了起來,靠緊他的胸膛。「我只是覺得不能總是你給我驚喜,感情是雙方面都要有所付出的,你喜歡我的禮物嗎?」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拉開雨人間的距離,低下頭去想要親吻她的嘴唇。

  畢煙藍在閉上眼的瞬間,按下了手機上薩某個按鍵——

  我愛你,伊籐浩司。我愛你,伊籐浩司……

  這是伊籐浩司的手機鈴聲,每次她打來電話時,都會響起她既溫柔又深情的聲音,這是她對他的表白,她將她的愛意輸入了手機,然後決定每天都要說一遍給他聽。

  伊籐浩司聽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沒有遲疑,他立即就吻住了她的嘴唇,也傳達出他心裡同樣的愛意。

  這一刻,兩人的世界晴空萬里……

  畢煙藍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狐皮披肩,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了,我們走吧。」好不容易等到了還在酒店裡和人寒暄的伊籐浩司,她緊繃的神經這才微微放鬆。

  今天,她陪伊籐浩司來參加一個黑道大哥的生日宴會,又臨近年末,因此這場生日宴會就變得非常的微妙,各方人馬都齊聚一堂。

  伊籐浩司將她送上車後,體貼的在她的後頸按摩。「今天辛苦你了,很不自在吧?」到了年尾時分,這類黑道宴會上總是會出現許多龍頭老大,也會有一些互相爭鋒的場景。

  「還好。」她抿了下嘴角。「雖然說那些人看起來都有一點凶神惡煞,不過顯然他們也想要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高雅一點,所以……我覺得有些滑稽。」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倒是這個狐皮披肩才讓我覺得不自在。」

  伊籐浩司看著她靈動的大眼,這些日子以來,她越來越調皮,表情也越來越豐富,完全顯示出她大膽和堅強的一面。

  「今天忍叔告訴我,你指揮總部裡的兄弟,將整個花園整修得煥然一新?還聽說你要開辦一個音樂教室,讓有興趣的兄弟們都可以來上課?」他不在的時候,她也沒有閒著,而是努力和他的手下們培養感情,並且教會他們如何變成更優雅的男人。

  「你每天都早出晚歸,我不自己找點事情做怎麼行呢?而且我覺得他們當中有一些人對我不太滿意,大概因為我是外國人的關係,又不是什麼其他老大的女兒,他們覺得我嫁給你是我佔了便宜。」她靠向他的肩膀,一臉小女子的害羞樣。

  「我還聽說,你打算把你自己的臥室變成書房。」說起這一點,伊籐浩司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當他們從輕井澤別墅回到東京以後,不到三天,他的妻子就主動搬進了他的臥室,大刺刺地霸佔了他的全部空間。

  「反正那裡空著也沒有用,對不對?」她眼裡的光芒有著狡黠和算計的意味,照亮了她精緻的五官,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更有靈性。

  他歎了口氣,怎麼會不知道她正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她就是討厭和他分房睡,所以一定要把她的臥室改造完畢,以絕後患。

  「我想那裡可以做為一個小的圖書館,空間夠大,而且我也很喜歡看書。我的日文不太好,多看書的話自然會提升閱讀和辭彙能力。」她振振有辭,眼神不斷地撇向他,看起來他一點也不反對她這樣做嘛,畢煙藍覺得既愜意又高興。

  「馬上就要過新年了,社裡的一些禮儀你要學一下,新年的時候要去祭祖。」他看著她,像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真的變成了他的女人,而且必須擔負起火川會當家主母的任務。

  可是她做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出色,不但沒有怯懦和害怕,反而一直在適應,甚至改變她身邊的環境。

  「忍叔都告訴我了,你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阿泉和阿盛也會幫我……」她抬起眼來看著他英俊逼人的臉,心裡開始轉著一個念頭。

  蜜月回來以後,他一直都很忙,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影。偶爾早回來,也是吃了晚飯就出門去了。他好像不喜歡她過問會裡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會告訴她任何有關他正在做的事。

  而她呢,也積極的適應著這個新環境,要學習的東西太多,要認識的人太多,偶爾也會有刻意被刁難的事情發生,光是這些事就讓她有些自顧不暇了。

  所以,婆婆和她說過的那件事,她也就一直找不到時機向他提起。

  「過新年時,你會有假期吧?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你也該休息一下了,人又不是機器,不能不斷的工作。」畢煙藍握住他的大手,他的手真的很厚實也很有安全感,但他手裡的那些厚繭讓她不安,那是因為長期握刀鍛煉才造成的。

  他的眼神很溫柔地落在她臉上。「今年不行,我才剛接手不久,現在如果休息,會耽誤很多事。」

  是她的錯覺吧?他在說這些話時,眼裡並沒有雄心勃勃,只有無奈和忍耐,也許現在正是她規勸他的最好時機……

  車子停了下來,她一轉頭,發現他們已經回到家。

  畢煙藍在心裡歎了口氣。「你是要跟我進去呢,還是要去其他地方?」

  「我進去換套衣服,晚上還有一些事。」伊籐浩司可以感覺到她話裡的期待,但他只能再次讓她失望。

  她點了點頭,然後跟著他一起下車。

  十二月的天氣的確很陰冷,一走下車,撲面的寒風就讓畢煙藍打了個冷顫。他將大衣披在她的禮服外面,擁著她疾步往屋裡走去。

  「大哥大嫂。」門口的小弟們排成兩列,迎接他們回府。

  「這幾天要多留心周圍的安全,最近有許多勢力都在交替當中,我不想被捲入其中。」伊籐浩司看著前來迎接他們的大野堂忍,小聲的叮嚀著。

  「少爺,你放心,我會注意的。」大野堂忍走到伊籐浩司的身邊。

  「少夫人如果要出門的話,也多給她配幾個隨扈。」

  「有阿泉和阿聖在就夠了,我不想……」畢煙藍轉過身去抗議,可是下一個瞬間,她就突然被伊籐浩司抱在了懷裡,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抱著她一個旋身跨出了好幾步。

  「怎麼了?」驚魂未定之際,她著急的從他懷裡抬起頭,眼角瞄到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刀子。

  「你是什麼人?哪個堂口的?」伊籐浩司嚴峻的質問聲傳來,她循聲望去,一個黑衣男子已經被打倒在地上。

  暗殺?她的臉色驀地慘白,難道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鐘裡,竟發生了電視上才會看到的暗殺事件嗎?

  「阿泉阿聖,陪著夫人進去。」伊籐浩司回頭看她一眼,他的眼裡有關切,也有著勃然狂怒。

  「我沒事。」她拍了托他的手臂,身體還是顫抖起來。看到地上的短刀,她漸漸意識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看著他,不准讓他自殺,我等一下再來審問。」伊籐浩司放開妻子的手,走到忍叔身邊,低頭關照了幾句。

  畢煙藍明白這裡不適合她逗留,她跟著阿泉阿聖轉身向著屋裡走去。

  原來他真的是每天都處於極度的危險當中,如果那一刀刺中了他怎麼辦?如果說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煙藍,快趴下。」就在她還不住顫抖的時候,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吼聲。

  畢煙藍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聲音來源,看到浩司發了瘋似的快速向她這裡跑了過來。

  她剛想張嘴詢問,他就撲了過來,將她推倒在地。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她聽到了一聲槍響。

  畢煙藍眨了下眼睛,無邊無際的恐懼有如猛獸般朝著她席捲而來。

  當她的手染上了紅色的血液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尖叫。

  很多人朝著他們圍了過來,她也在一瞬間被人拉開。

  可是她的眼卻一直注視著倒在地面上,血愈流愈多的伊籐浩司。

  他……一動也不動。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4:16

第九章:

  畢煙藍滿眼淚水的坐在床前,肩膀也因為在哭泣而一直顫動著。

  「好了,煙藍,你一定要這樣一直哭下去嗎?」坐在病床上的是她的丈夫——「火川會」的當家首領伊籐浩司,此刻的他一臉無可奈何。

  畢煙藍依舊坐在他的床頭哭泣,既不說話也不看他。

  「你看,我只是擦傷了一點皮,真的沒有什麼。」他舉起自己被包紮起來的手臂,傷勢不算嚴重,他其實根本連家庭醫生也不用看。可是他的妻子卻自從他受傷以後,就一直在哭。

  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不行,這樣躺著實在太可笑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不親自到場——」

  「哪裡可笑了?」聽到他這句話以後,畢煙藍咬下了唇,聲音哽咽卻也很有氣勢。「你差點死掉,就差那麼一點點,而你竟告訴我這根本沒什麼?」她大喊了一句,終於抬起眼來注視著他。

  伊籐浩司望著她紅腫的眼,那裡面儘是對他的關切以及濃濃的驚懼,看到她這麼憂心忡忡,他再次躺回到床上。

  「煙藍,我真的沒事。」他口氣變得柔和。「你應該相信我的能力,那樣的小角色想要取我的性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如果下一個不是小角色呢?意外總是會發生的,誰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會安全。今天是兩個殺手,那麼如果以後是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呢?」她忍不住顫慄起來。「你說過在本部是最安全的,但今天就是在本部出了這個事.如果以後有人潛進屋子裡怎麼辦?浩司,我真的很擔心……」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伊籐浩司心裡閃過一陣心痛感覺,他伸出雙手,將她摟進懷裡,用力的抱住她。

  「我保證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你對我沒有信心嗎?為了你,我也會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浩司,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畢煙藍聽著他說的話,但心裡的恐懼卻絲毫沒有降低,反而不斷的在升高。「把火川會導入正途,轉行去做正經生意,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的。」她的聲音急切且充滿渴望,揚起頭,深深的望著他。

  伊籐浩司一雙劍眉微微蹙起。「煙藍,會裡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有我的考量和我的選擇,我不想讓你涉足其中。」

  「為什麼?我們不是夫妻嗎?」她抓緊了他的衣領,眼裡依舊泛著淚光。

  「你不要以為我是小女生,什麼都不懂。我知道你現在的工作有多麼危險……我們一起努力,不管要花多少年,只要你下定決心,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他望著她眼裡熱切的渴望,心微微的揪緊了。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實際的情況要比她想像的複雜得多。

  「浩司,我哥哥會幫你的,他在經營方面很有能力,而且你還是我父親的女婿,不管怎麼樣,我父親是個好面子的人。只要是對他有益的事,他都會幫助你的。」畢煙藍思緒飛快的轉動著,這次的事件讓她深刻體會到婆婆的擔心,她不要自己的丈夫一直生活在危險當中。

  「煙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沒有錯,我也相信不管做什麼,只要我下定決心都必然會成功,但是會裡的其他兄弟呢?火川會有二十二個堂口,關係著幾萬人的生計,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連高中都沒有畢業,如果離開了火川會,他們怎麼養家餬口?」

  「所以我沒有要你解散幫會,而是走入正途。你們可以從事正經生意呀,讓他們像其他人一樣正常的上班下班,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相信所有的妻子都和我一樣,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從事危險的職業。」畢煙藍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這一番話讓她感到失望。難道他不想結束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而想繼續以收保護費搶地盤維生嗎?

  「他們不可能會接受那樣的生活……」伊籐浩司看著她的眼睛。「這裡面還牽涉到許多問題,火川會是在道上很有名的幫派,有許多利益集團和我們有牽連,並不是我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說穿了,你就是不想退出。你覺得當老大很威風,你怕去做正經生意以後,你會失去現在的特殊地位。」她推開他,任性的瞪著他。「你不是為了要把我接走才選擇這條道路的嗎?現在既然已經娶了我,為什麼不能抽身離開?或者……或者你也可以把幫會交給其他人,我們白手起家……像過去說的那樣,還記得五年前你也跟我說過,我們要自己開創自己的未來。」畢煙藍的心既感到失望又覺得混亂,她是那麼擔心他的安危,而且非常希望他可以不要涉足黑社會,為什麼他就是不能理解呢?

  伊籐浩司為難的看著她。「總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許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現在也並不適合讓她知道。

  「我是沒有自我意志的人嗎?我是沒有思想的人嗎?光相信是沒有用的,什麼都有可能會改變,過去我也曾那麼相信你,可是你並沒有……」畢煙藍大聲的喊出那些她本來不想再對他抱怨的事。

  「浩司,聽說你受傷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對話卻被人打斷了。

  直接推門進來的是伊籐優和伊籐俊三,他們一臉擔憂的闖了進來。

  「你通知了他們?」伊籐浩司頗感詫異的看著畢煙藍,父母的出現沖淡了他和她剛才的衝突。

  「有人要殺你,我覺得應該告訴爸跟媽。」畢煙藍擦乾了眼淚,她也試圖平復自己幾乎失控的情緒。

  「那種事很平常……」他壓抑著情緒,靜靜看著她,並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人的目標其實是她,而不是他。

  「什麼很正常?有人拿著刀子和手槍要殺人,這是正常的事嗎?」畢煙藍看著自己的婆婆,突然又哭了起來。「婆婆,我現在才明白你那些話的意思,我實在是又害怕又擔心。」

  「浩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在內部動手?是自己人嗎?而且還是兩個……第一個是幌子,為了分散你們的注意,第二個才是真正動手的人,竟然是手槍……這的確很嚴重,你應該通知我。」伊籐俊三的臉在眨眼間變得好像地獄閻王般嚴酷。

  「爸,可是我沒事。」他一把扯開自己左手上的繃帶。「只是擦傷而已。」

  「你……」畢煙藍看著他撕掉繃帶,心裡奸像針扎般的疼痛著,他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擔心嗎?

  「媽,你安慰一下煙藍,她已經被嚇壞了。身為首領的妻子,她這個樣子出去一定會被屬下們嘲笑。」伊籐浩司冷下臉,父親的話提醒了他,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這樣陪著妻子,然後任由時光流逝,失去最佳的調查時機。

  畢煙藍微微張大了嘴,眼淚還停在眼眶裡,他的口氣和他的話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爸,我們出去談,有一些事我正好想找你商量。」他站了起來,立刻就換好衣服。

  畢煙藍感覺到胸口處有一股巨浪快要爆發,他竟然這樣對待她的關心?!

  「你們父子……」伊籐優似乎也滿腔怒火。

  「媽,有一些事我必須要趕緊處理,你就相信我吧!」伊籐浩司回過身來看了母親一眼。

  「可是……」伊籐優同樣憂心忡忡,她的丈夫則向她點點頭。

  父子倆一起離開了,他們連走路的模樣都很相似,同樣的氣勢非凡。

  「婆婆,他根本就不聽我的話,可能還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歎了一口氣,畢煙藍全身無力的坐回椅子上。「您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可怕嗎?那僅僅是一秒鐘之間發生的事……為什麼有人寧願選擇過這樣的生活,而不想選擇更安穩的生活呢?」

  伊籐優微微的搖了搖頭。「老實說,許多時候我也無法明白。可能是因為我們是女人,所以沒辦法知道他們男人的想法。不過煙藍,你也不要和浩司起衝突,畢竟男人們都是很好面子的。」

  畢煙藍低下頭去,覺得這些事根本就和面子無關,只是想做和不想做的問題。只要想做,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而且她都已經表示了會和他一起努力,她是下了十足的決心。

  但是浩司卻一點也不理解她的心情,看到自己心愛的人處於危險當中,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也許他們父子都注定了要走一樣的路……看看俊三,他大半輩子都在刀尖上生存,晚年也沒有很不幸,是我們太過執著了嗎?」伊籐優的聲音裡有幾分洩氣。

  「浩司的背上有一道很深很長的傷疤,我想那是西瓜刀造成的。如果那傷痕再深個幾厘米,我可能現在就看不到他了。」畢煙藍抬起頭來,眼裡的光芒非常的悲傷,也異常的明亮。「婆婆,我不想讓他再受到那樣的傷害,每次看到那條傷疤,我還是會怕得顫抖。雖然他說現在已經不會痛了,但當時一定很痛……」

  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她還是大睜著雙眼,堅強和脆弱矛盾地寫在她眼底。

  「我一定不會放棄,我絕對要讓他遠離危險,過正常的生活。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不管要花費多少年,我也不會放棄。」握緊了雙拳,這是畢煙藍的回答,是她因為愛他,而一定要做出的選擇。

  伊籐優的眼裡閃出了讚許的光芒,當年自己沒有媳婦這樣的勇氣,所以選擇了逃避和離開。可是現在,浩司娶到了一個真正的好老婆,希望兒子可以珍惜,也希望煙藍可以完成自己沒有勇氣達成的心願。

  新年一晃眼就過去,春天也是一眨眼就過了,而夏天的腳步已經來臨。

  畢煙藍成為火川會的當家夫人也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這期間她漸漸的贏得了下屬們的尊重,也漸漸適應了東京的生活。

  可是,她和丈夫之間的距離卻似乎漸漸遠離。

  新年過後,伊籐浩司比往常更忙碌,而且他還經常離開東京,去哪裡又不讓她知道。有的時候,他回來時身上也會帶著傷痕,但是不管她怎麼追問,他都不願意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畢煙藍又心疼又心急,還有一絲淡淡的憤怒在不斷累積。

  「忍叔,連你也不願意告訴我,他到底去了哪裡?」會社裡的兄弟們也一樣,即使她是夫人又怎麼樣?首領有了交代,誰也不會跟她說實話。每當她發了火,他們都只會拿出刀來威脅她,什麼寧死也不能說,或者讓她割了他們的小指云云,真是夠野蠻,也每次都成功的把她嚇退。

  「夫人,少爺他不會有危險,請你相信他。」又是一個鞠躬,大野堂忍有著一張凶狠的臉,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男子。

  「相信相信,你們每個人都叫我相信……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快告訴我他的電話。」這一次,更讓畢煙藍無法接受的情況是,他竟然關上了和她專線聯絡的手機,讓她根本找不到他。

  「少爺這一次要去辦的事非常危險,任何人都不知道怎麼聯絡他。」忍叔沉默了一下後說道。

  「連你都說危險,那到底有多危險?」她後退了一步。「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他卻什麼也不跟我說。」突然間,她覺得胸口傳來陣陣刺痛,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真的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每天都生活在危險當中,就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少爺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且我相信少爺一定會處理妥當了再回來,所以夫人,你應該要支持他,不讓他再為你操心才對。」

  「忍叔,你覺得我沒有支持他,所以心裡對我有埋怨嗎?」畢煙藍望著這個低著頭的中年男子,他的話讓她暗暗吃驚。

  「男人做事的時候,如果家裡人不能支持,那會讓他分散注意力的。夫人,我並不是對你有埋怨,而是希望你可以更加積極的支持少爺。」忍叔一直彎著腰,聲音卻很鏗鏘有力。

  畢煙藍後退了一步,茫然的看著忍叔。「可是我無法支持他繼續這樣下去……我真的……」她搖了搖頭,心思很混亂,也太過擔心著他的安危。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難道是她做錯了嗎?她希望他能遠離危險的想法到底有什麼錯呢?她只是無法理解……

  如果夫妻間,根本沒有辦法互相理解的話,怎麼可能會不出問題。

  畢煙藍回到房間,而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了。

  伊籐浩司疲憊的回到家,今天終於解決了大部分的問題,他心裡一塊大石才漸漸放了下來。

  雖然未來的路還很長,但他已經看到了曙光。而在這個時候,他最想要見到的人就是她。

  「夫人呢?已經睡了嗎?」他揉了下酸痛的胳膊,想到能馬上看到她,因此覺得很高興。

  「夫人回台灣了。」來迎接他的忍叔低下頭道。

  「什麼?」伊籐浩司滿臉驚訝。

  「夫人的哥哥這個星期要結婚,她一直在等你回來,可是無法聯絡上你,又不知道到底還要等多久,所以昨天她已經回台灣去了。」忍叔面無表情的報告。

  「夫人還說了什麼?」那一瞬間,他的表情深不可測。

  「夫人說如果你趕得及參加婚禮的話,就請你立刻趕去台灣與她會合。因為是她哥哥的婚禮……夫人不得不去參加。」

  「我知道了。」伊籐浩司拿出手機,那是他和她專屬的情侶機。他遲疑了下,握緊手機,走上二樓。

  這真的是一個出人意料的發展,他拚了命辦成了那件事,而她卻不在這裡。要和所有的幫派算清楚過去的舊帳,要將「火川會」導人正途……這一切的事情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

  雖然艱難,但他不會放棄。因為有她的笑容和她的關心在支持著他,早在他接手火川會的那一刻起,這個念頭就在他心裡紮了根。

  不過這必須秘密進行,如果透露風聲,不要說計畫無法實施,可能會有許多人要來搶他的這個位置。他的根基本就不算太穩固,也還是需要藉助父親的力量,因此一切都要步步為營,不小心謹慎是不行的。

  因此,他隱瞞了她,他也必須要這麼做,她太純真,太稚嫩,眼裡藏不住心事,身邊也有太多監視著他們的人。那一次刺殺他們的人就是分堂口的弟兄,雖然看起來此事只是他們個人的行為,不過伊籐浩司知道,他們的背後另有指使者。

  「喂,煙藍,是我。」走進臥室以後,他才撥通與她的電話。

  「浩司,你沒事吧?」她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脆與溫柔。「對不起,我沒有等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

  聽出她語氣裡的埋怨和關切,他臉上的疲倦更深刻了一些。

  「我只是去處理一些必須要做的事……」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所以他什麼話也不能說。

  r那麼都處理完了嗎?哥哥他星期六舉行婚禮,而且他想要來東京度蜜月。因為找不到你,所以我已經答應我哥哥了,他有一些事也要請你幫忙……」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你哥哥來的話當然沒有問題,等一下我會和他通電話,答應你的事,我時時刻刻都記得。」伊籐浩司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那麼你會過來嗎?」電話那一頭的畢煙藍,握緊了手裡的手機。

  「你代替我祝賀你哥哥新婚快樂,我抽不開身,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好的,我知道了……」

  「現在已經很晚了,睡吧。」他握著電話,突然間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浩司……」她遲疑的叫著他的名字。「工作真的有那麼重要,抽一天的時間來參加婚禮也不行嗎?他是我的親哥哥,結婚更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我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邊。」

  聽著她溫婉的聲音,他的心裡猶如刀割。他也想飛過去陪伴她,畢竟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沒有看到她的容顏了。

  在這一個多月裡,他去了日本許多地方,也去了韓國、香港,只要他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他都想打電話給她。可是不能,他的行蹤本來就是保密的,他也不能確保電話線路的安全,如果被人竊聽了怎麼辦?

  「煙藍,等他們來這裡度蜜月,我會好好招待他們,也一定會幫助你哥完成他的事業。」壓抑著心裡的思念,他只能這樣跟她說,實在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不能讓自己這一個多月的辛苦付諸東流,必須打鐵趁熱。最重要的是,他要親自在東京總部指揮坐鎮。

  「你還不明白嗎?」她的聲音漸漸的有了哭腔。「是我需要你,我想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我們已經那麼久沒有見面了……連一天的時間也不行嗎?」

  他知道她流眼淚了,他的心也同樣在煎熬著。「如果能夠去,我一定會去,但我的確沒有辦法……」

  「好了,我知道了。」她倏地打斷他。「你一定很累吧?早點睡吧,而且看來未來幾天你都會很忙,沒有事的話,我不會隨便打擾你。」

  「煙藍,你要相信我——」不等他說完話,她就掛斷了電話。

  伊籐浩司無奈的看著手機,他知道她在生氣,也許還在獨自傷心。可是現在的確不是時候,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讓他找出上次刺傷事件的幕後主使,放下工作確保她的安全以後,他會告訴她一些事,不會讓她一直這麼傷心的。

  伊籐浩司揉了揉眉心,再度站了起來。他還不能睡,為了煙藍,還要加快行動的速度。

  在海洋另一端的畢煙藍,放下了電話,臉上帶著無奈的淚水。

  她任性的先掛斷電話,因為突然間他的那句「相信」讓她覺得難以忍受,她不是一直一直都在相信他嗎?

  即使六年前他欺騙過她,結婚以後,她還是想要說服自己相信他。

  可是她卻對這種「相信」越來越沒有信心,如果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她的這種「相信」要如何繼續下去?特別是當她如此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能陪在她的身邊。

  六年前也是這樣的,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與希望,而就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失蹤了。

  他總是這樣信誓旦旦,總是這樣一再的告訴她,要她相信他……結果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4:29

第十章:

  常浩滿腹心事的坐在街心花園裡等著畢煙藍,一個月前,在她母親的墓地裡,他們正式開始交往。

  他知道她才只有十六歲,但愛情這種東西有的時候是無法控制的,她是那麼可人,那麼悲傷,那麼脆弱……而他滿心都鼓脹著對她的愛意,沒有辦法停止,也沒有辦法繼續壓抑下去。

  也許,從在巷子裡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心就已經被這個有著悲傷眼神的美麗少女給俘虜了……這是不是就是緣分?

  「常浩,我來遲了嗎?」畢煙藍穿著一身清爽的藍色連身裙來到他面前,自從他們交往以後,她整個人猶如鮮花般綻放出最美麗的光彩。「今天秀姐被父親叫去問話,問我放暑假以後都在做些什麼……差點把我嚇死了。」她眼裡含著笑容,認真的看著他。

  「煙藍,你先坐下。」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他的身邊。

  「怎麼了?」心思一向很敏感的她,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於是她回握住他的手,眼神關切。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畢業以後,我想要去創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嗎?」這也是他想了很久以後的結果,如果他想和她有未來,就必須要有自己的事業,不然根本沒有辦法給她幸福的生活。

  她點了點頭,繼續溫柔的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現在有一個機會……」下意識地,常浩握緊了她的手。「我的繼父想要去上海做生意,他有朋友在那裡做房地產,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學習一下經營上的事務。」

  畢煙藍看著他深邃的眼睛,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去上海了,可是你卻捨不得我,但那是個很難得的機會,你又不想放棄。」

  常浩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你真的是很冰雪聰明。煙藍,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接你,帶你離開那個家庭,我發誓。」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彷彿想要記住他的容貌。「什麼時候走?」

  常浩被她眼裡那毫不掩飾的深情所擊敗,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般的擁住她。「下個星期就要走。」

  「這麼快?」眼裡還是湧出了淚水,她本來不想讓自己顯得這麼脆弱。「以後就見不到面了……是不是?」他的出現才讓她一成不變的生活有了陽光和快樂,沒想到只有短短幾個月,他就又要離她而去了。

  雖然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但是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你帶我一起走吧。」她的想法雖然瘋狂,但在她腦海裡形成的瞬間,她就已經確定了自己一定要跟著他。

  「什麼?」常浩震撼地看著她秀麗的臉。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話讓你感到很不可思議?」她的雙頰因為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而變得通紅。「我自己也覺得很訝異,如果跟你走的話,我這樣做是不是算背叛自己的哥哥呢?但他已經開始去鼎盛集團上班,他很有能力,也是父親器重的兒子……而我如果繼續留在這個家,只會變成利益婚姻下的犧牲品。」

  聽著她近乎絕望的聲音,常浩也開始思考帶她一起離開的可能性。為什麼不能呢?他可以帶她走,讓她在上海繼續完成學業,他也可以給她穩定的生活,他有手有腳也有工作,不是嗎?

  「我想要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我不想繼續做父親的傀儡。只要下定決心,沒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當然,如果我要跟你走,也不能不考量現實的問題,你並不需要負擔起我的未來……算了,就當我沒有說過,我還是太幼稚了……」她低下頭去,因為聽不到他的聲音而覺得沮喪,同時也能理解他的顧慮。

  「好吧,我帶你一起走。只要你真的下定決心,只要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年輕人總是大膽又具有行動力,常浩不願讓自己去細想,他只知道他們相愛,而且彼此捨不得對方。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擔負起她的未來與人生,他已經二十一歲,是個成年人,他不能畏縮不前,難道連給自己心愛的人幸福這樣的事,他都要遲疑不決嗎?

  「真的?」畢煙藍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她的眼裡充滿了希冀和渴望。

  「未來或許會很艱難,我也不可能給你奢華的生活,所以你要想清楚。」他的眼神堅毅如鋼。「我能給你的承諾,只有先帶你離開那個家,我們會永遠生活在一起。」

  她激動的點了點頭。「我想清楚了,我想要過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

  「我們現在還不能結婚,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變心,也一定會遵守今天我許下的每一個承諾,我要讓你幸福和快樂,我會盡我全部的力量。」

  「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淚水流了出來,突然間她覺得一切都變得光明起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她不想去思考太多,如果心有牽掛,如果躊躇不前,那麼什麼事也不可能達成。

  「那就這麼決定了。」他再一次的擁抱住她,小心翼翼彷彿抱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聽起來是很瘋狂的事情,可是我們一旦決定,就不能後悔,也不能回頭。」

  「嗯。」她重重的點頭,依偎著他,她覺得什麼也無所畏懼。

  然而在那一個約定好一起離開的夜晚,她好不容易從家裡逃出,而他卻沒有了蹤跡,也沒有了任何消息……

  她怎麼又做了那個夢?在夢裡,她獨自一人站在黑暗夜色裡,等待又等待。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滿心的焦慮和緊張,她擔心他會出事,害怕自己被人發現……她沒有想到過他不會出現,所以她一直、一直的等著……

  畢煙藍擦了下自己額頭的汗水,她怎麼就睡著了呢?今天下午秀姐要來看她,她本來一直在等著秀姐,沒想到坐在花園的籐椅上,竟然緩緩睡去。

  「煙藍,秀姐來了……你怎麼睡在這裡?不熱嗎?」跑過來叫她的是四姐畢雨柔,也是畢夫人的親生女兒。

  「五小姐,你好。」跟在雨柔身後的就是多年未見的徐秀蓮,她自從結婚以後就離開了畢家,搬去了新加坡居住。

  「秀姐。」畢煙藍高興的站了起來,秀姐從警察學院畢業以後就一直做她的保鏢,雖然比自己大了八歲,但她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畢雨柔有點受不了那麼熾熱的陽光,她寒暄了幾句以後就轉身離開了。

  「秀姐,你怎麼一直都不來看我呢?我結婚的時候你也不來。」畢煙藍請她坐下,一邊責備著她。

  「五小姐,那是因為……因為……」作風一向強悍的徐秀蓮現在卻變得扭捏起來。

  「而且我也要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幫我和他聯絡,我和浩司……他就是常浩,你應該知道了吧?電視和報紙上都有登出我們結婚的照片,我想你一定看到了,還以為你一定會親自打電話給我呢……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根本就不會有開始,現在也不可能結合。」畢煙藍的眼裡飄過幾抹烏雲,提起丈夫,她的心總是微微一沉。

  昨天終於知道他平安無事,但是她的心情卻一點也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陰鬱。

  「五小姐,我對不起你。」突然間,徐秀蓮雙手掩面哭了起來。

  「秀姐,你怎麼了?」畢煙藍被她嚇壞了,頓時手足無措。

  「小姐……當年是我拆散了你們,我把他等你的時間故意說晚了一天,也故意不接他的電話,讓他找不到你,以為你存心爽約……」

  徐秀蓮抽噎間說出來的那番話徹底震撼了畢煙藍,剎那間,她面無血色,嘴唇微張。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籐浩司的心被一層烏雲籠罩著,他的眉頭打著死結,今天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太沉重,萬一處理不當,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但這是他必須要做,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當然不會因為困難而有所顧忌和退縮。

  他穿上西裝,正準備離開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伊籐浩司立刻回頭,他刻意不帶這支手機,沒想到它卻在這時響起。

  伊籐浩司我愛你,伊籐浩司我愛你……在她輕言軟語的聲音裡,他心裡掙扎著,現在如果接了她的電話,也許他的決心就會有所動搖。

  一狠心,他轉身離開,沒有去接那通妻子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站在機場大廳裡的畢煙藍滿眼都寫著焦慮,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她眼裡的焦急又增加了好幾分。

  「快接呀……」她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可是還是沒有人接聽。

  畢煙藍的眼裡閃過一絲堅定,她快速的衝出成田機場,心想還是先趕回家再說吧!

  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找到浩司,她有好多重要的話要告訴他啊!

  這裡是鄰近橫濱港的一處大型倉庫,平日有許多裝箱卡車進進出出,可是今天卻顯得異常安靜。

  說是安靜,可門口停了許多的黑色轎車,同時也有兩個黑衣人彷彿看門人似的站在門前,而往日的倉庫管理人員則不見蹤影。

  畢煙藍站在這個倉庫的門前,身邊跟著的是一臉狠相的大野堂忍,他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表情也是帶著幾分緊張和戒備。

  「就是這裡嗎?」畢煙藍低聲問。

  大野堂忍點了點頭。「少夫人,我帶你來這裡,一定會受到少爺的責備。所以你一定要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以保護自己的安全。」

  「忍叔,我知道了。」畢煙藍明白是因為自己的強烈要求,忍叔才會答應帶她來這裡找浩司,另一方面,忍叔大概也想讓她更加瞭解工作中的浩司到底在經歷怎樣的危險。「我會讓自己好好的,一定。」

  大野堂忍朝著看門人走過去,手裡亮出一塊銀牌,然後他們就被恭敬的迎了進去。

  倉庫很大,所以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就特別壓迫人。畢煙藍一進去,就立刻看到了在倉庫中央對峙的兩批人馬。

  「伊籐浩司,你已經出賣了我們火川會,還有什麼臉繼續當我們的老大?趕緊讓出你的位置,我和兄弟們可以饒你不死。」站在伊籐浩司對面,而且看起來更人多勢眾的那一個帶頭者是「火川會」的副會長井上真。

  畢煙藍的呼吸立即變得困難起來,這是什麼場面?她看了忍叔一眼,忍叔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暗示她必須要停下腳步。

  他們沒有再繼續向前,只有緊張的看著眼前兩批人馬的反應。

  「我不會讓出我的位置。」伊籐浩司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鎮定,面對著那一群打算審判他的同會兄弟,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慌和怯懦。「剛才井上叔拿出來的證據都是真的。我的確已經結束了所有的非法買賣,還準備關閉堂口,讓出地盤給其他道上的組織。」

  「伊籐浩司,你想讓兄弟們都沒飯吃,你不仁就不要怪我們不義……」井上真咬牙切齒的說著。

  「但是……」伊籐浩司提高了音量,他沒有理會對方的話,繼續往下說:「我不會讓兄弟們失業,更不會讓兄弟們賺的錢比過去更少.失去了地盤又怎樣?我買下了東京市內所有夜總會、KTV以及舞廳。」他打了個手勢,跟在他身後的幹部遞給他一疊文件。「這些產業的經營權,我都已經買了下來。與其只是收保護費,我相信我們可以自己來經營,賺的錢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偌大的倉庫裡響起陣陣喧嘩聲。

  「這些是地契和所有權的副本,要看的話,隨時可以拿去看。」他將厚厚的一疊資料扔在雙方之間的桌子上。「還有,和國外非法組織的聯繫我也已經斷絕來往。以後火川會不再參與任何非法買賣以及暴力事件,這些都是我的決定,而且也不會更改。」

  「伊籐浩司,你這樣做不就是斷了兄弟們的生路?」井上真看著那一疊資料提高了嗓門。「還有,誰知道你這些東西是真是假?你哪裡來那麼多的資金?」

  「我抵押了所有屬於伊籐俊三和伊籐浩司的私人產業以及地產,我也拿出了會裡全部的流動資金,另外還和國際資本組織達成了融資協定,他們願意拿出三千萬美元來資助火川株式會社。」伊籐浩司不慌不亂、胸有成竹的回答。「這些店舖和夜總會等等,兄弟們可以去經營,同時我也會派專人來幫助大家一起經營。而會社內卻會正式經營通訊產業以及流通產業,並成立專門的培訓中心和專業學校,送對產業經營感興趣的兄弟們去深造。」

  「伊籐浩司,你這些話聽起來太不切實際了,你覺得我們這些兄弟會相信你的話嗎?」井上真大力地拍了桌子。

  「是有點困難,但並不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我伊籐浩司賭上了我的全部,絕對不會讓改造火川會的計畫失敗。如果有人不同意我的作法,並且想繼續從事過去事業的人,我和青龍組還有山口組的老大都已經談判妥當,他們會接受你們成為他們的組員。」伊籐浩司目光凜冽又堅定的掃過井上真身後的眾人.「我保證以後的生活會比現在更好,而不是更差。」

  「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井上真冷哼了一聲。

  伊籐浩司冷眼望著他。「大家都應該知道,這幾年生意越來越難做,政府對我們的限制也越來越多,早晚有一天會消滅所有的黑社會組織。我就是不想等到那一天,看著火川會逐漸沒落,既然現在我們有這個機會和能力可以走上正途,並且能賺更多的錢,為什麼要放棄這個機會呢?」

  倉庫裡竊竊私語的喧嘩聲更加響亮了一些。

  畢煙藍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放在胸口上,她的眼裡湧上了熱淚。原來,她的丈夫一直在為走上正途而努力。他同那麼多黑社會組織達成協定,過程一定是她無法想像的艱難。

  「我用我的生命來起誓,我不會離開火川會,也不會離開大家。我的保證是這些文件,還有公司未來的規畫前景,以及我手上已經拿到的合約。」他再次打了個手勢,身後的幹部立刻又遞給他一堆文件。「大家回憶一下,我們以前賺錢真的那麼容易嗎?很多時候要付出性命,讓自己的家人擔心,也未必會拿到報酬。而且走在路上,總會遭到別人的側目,會有不能夠去的地方,不能夠挺直胸膛走在他人面前。」

  他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般掃向井上真和他身後的人群。「我們火川會的原則是義氣為上,而我伊籐浩司自問沒有做出任何有違義氣的行為,我以火川魂發誓,我現在所做的事,絕對不會有辱我們火川會的創會元老和各位兄弟,如果你們相信我,就繼續像過去那樣跟隨我。」

  畢煙藍屏住了呼吸,他的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而且帶著巨大的說服力和人格魅力,讓人不敢小覷。

  「你……伊籐浩司,誰都知道你有副好口才。我看你只是害怕了,上一次有人刺殺你,所以你害怕了,因此才想結束火川會,你是個孬種……」井上真開始惡意的攻擊。

  「是嗎?」伊籐浩司敏銳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上一次的刺殺事件我的確要追究,我也的確在害怕。我害怕火川會在我的手上無法發揚光大,我害怕兄弟們的日子會一天不如一天,我害怕會失去越來越多的兄弟……因此我每天都在害怕著,這裡有誰的心裡沒有害怕過?」他揚起頭,直直的望著眾人。

  整個倉庫頓時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各自的呼吸聲。他那有力的話語似乎在每個人的心頭迴盪著。

  「井上真,上一次你派人刺殺我的事我並沒有立刻追究,是因為念在你是副會長,並且追隨我父親多年的份上,我等著你來向我坦白,那樣的話我就既往不咎。今天,你帶著諸位堂主來質問我,我也不會怪你,因為這是他們和你的權利。不過,你將刺殺的目標定在我老婆的身上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原諒你。」伊籐浩司突然將手伸進了敞開的西服裡。

  「你……你要幹什麼?兄弟們,他這個人在花言巧語的欺騙你們,他想要毀滅火川會,你們……你們……」井上真步步後退。「你們應該照我們事先約定好的,一舉把他拿下,然後撤了他的會長職務……」他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伊籐浩司的眼神越來越殘酷和血腥,就奸像一頭準備狩獵的野獸,全身都已蓄勢待發,他週遭的任何人都感覺到他的氣勢,因此都被深深震撼住。

  「你現在又在害怕什麼?」伊籐浩司繞過桌子,向井上真緩緩的走去。「你以為我會拿出什麼?槍嗎?」他將手抽了出來,手裡拿著的居然是一副撲克牌。

  「我只是想和井上叔玩一個小遊戲。」「啪」的一聲,他將撲克牌重重放在桌子上。

  「一個很簡單的遊戲,如果你贏了,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伊籐浩司的目光變得異常冰冷。「如果我贏了,你就滾出日本,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你……你說什麼?誰派人狙擊你老婆了。」井上真一見他拿出來的不是手槍,就又挺直了腰桿子.

  「不是嗎?」伊籐浩司挑了挑眉。「你要看證據是不是?好,阿明,把證據拿過來。」

  那個叫阿明的人正是當時向伊籐浩司投出第一刀的男人。

  井上真一看到他,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

  「怎麼樣?你到底玩不玩這個遊戲?不接受的話,就以會法處置,想要刺殺大哥和大嫂,你知道該受什麼樣的處罰吧。」伊籐浩司這一次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匕首,筆直的插在桌子上。

  畢煙藍的淚水悄然滑下,那是驕傲的淚水。她可以從其他人的臉上看到對丈夫的尊敬和信任,也可以感覺到井上真的怯懦與恐懼。

  她也挺直了身體,目光熱烈的望著伊籐浩司,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論做什麼都會勝利,因為他有實力也有能力,更有一顆金子般的真誠之心。

  伊籐浩司彷彿感覺到她熱烈的眼神,一轉頭,他們的目光在電光石火間交會。他的眼裡有瞬間的驚訝,之後就變得莫測高深。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有轉頭繼續緊緊盯著井上真。

  「怎麼樣?我們開始了吧。遊戲規則很簡單,我們各抽一張牌,誰拿到的牌點數比較大,誰就算贏。二為最小,A為最大。」伊籐浩司將撲克牌刷的一下全部展開。「你可以選擇一個人上來驗牌和洗牌,隨便你叫誰。」

  畢煙藍一瞬也不瞬的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已經主導了一切的丈夫。

  她覺得自己可以成為這個人的妻子,實在是太幸福,太幸運了。這個人為了愛她,吃了那麼多的苦,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她到底要怎樣才能夠回報他呢?

  「我真該打你一頓屁股。」伊籐浩司帶著又是氣憤又是疼惜的表情望著妻子。

  「你是應該打我,因為我恨了你好多年。」畢煙藍卻一點也不害怕他緊蹙眉頭的表情,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為什麼?你不是說了那都是秀姐的過錯,她故意告訴你錯誤的時間,讓我在前一天晚上空等一夜,也讓你在後一天晚上一樣空等一夜。」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髮,伊籐浩司的心裡也充滿了感慨。

  「我真的不知道秀姐也會喜歡你……但是我們原諒她吧。她這些年一直受到良心上的折磨,所以才會不敢見我。」她一想到自己現在很幸福,就不想再去計較過去所受到的痛苦。

  「你真的太善良了。」低下頭去,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我只要一想到當時的你是如何的絕望,我就還是無法原諒她。」如果說,在他們分開的那五年裡,他明明想到她的失約就有著鑽心般的疼痛,那麼她呢?她把他當成全部的希望,她當時又是如何的悲傷啊,他根本就無法想像。

  「難怪再次見面的時候,你對我那麼冷漠,你沒有打我一巴掌已經是對我的仁慈了。」他摟緊了她,心疼般的低語。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也和我一樣忍受著煎熬……可是你沒有放棄我,你還是遵守了你的承諾。」畢煙藍眼裡閃爍著光芒。「浩司,你的行為很高尚,而你是因為愛我,愛我到即使以為我失約背信,還是要來接我離開。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報你呢?」

  「傻瓜,你回報我什麼?」他的眸光如此溫柔的停留在她的眼裡。「你只要享受著我對你的寵愛就行了。娶到你,才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裡滾落,畢煙藍的聲音哽咽。「你又要惹我哭了……你對我太好,真的會把我寵壞。」

  「我就是想要把你寵壞,你的父親沒有寵愛你,只能由我來進行了。」他低下頭去,深深的吻了她。他們已經分開了一個多月,噬骨的思念也讓他無法再忍受。

  「可是你要答應我,以後絕對不要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雖然很想就這樣擁抱住自己的妻子,不過一想到今天下午的情景,他還是冷下心來責備。「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站在倉庫裡時,有多麼驚慌。如果你被井上真挾持,然後威脅我怎麼辦?」

  「對不起嘛,我只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後太想要見到你,所以才會拜託忍叔去找你……你也不要責備忍叔,他看到我們分離後彼此都那麼痛苦,所以才想要幫助我們。」畢煙藍的眼裡閃著誠懇的光芒,她抱住他的腰,聲音裡也有一絲撒嬌的味道。「而且啊,你也有隱瞞我的事,害我擔心死了。」

  「沒有告訴你實話,我道歉。」伊籐浩司的眼裡閃過寵愛。「我本來就想在事情都辦妥以後向你坦白,畢竟之前告訴你,一來會讓你擔心,二來怕你太過單純,會不小心洩露出去。我們身邊,有太多危險的臥底份子。」

  「真的嗎?」她楞了一下。r你都處理掉了吧?」

  「大部分。」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應不應該都告訴她。「我們以後會搬出火川會的總部,反正現在都要走上正途了,這個地方我也打算賣掉。」

  「好啊。」她也不再追問下去,因為完全的信任他有能力處理任何事。「以後我都只相信你,不會再搖擺不定,自己胡思亂想。」

  伊籐浩司微微的搖了搖頭。「讓你搖擺不定,我也有責任,如果我早一點向你問清楚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就不會讓我們彼此又痛苦了許久。」

  「我也沒有向你提起呀……哎呀,算了啦,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看著他,此刻真是心滿意足,現在什麼都不想追究,什麼都不想去計較了。

  「你看,我一直保存著這個。」看著她明亮的眼睛,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本粉藍色記事本。「你知道嗎?每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都會帶著它,它會給我力量和勇氣。」

  「你……」她的呼吸為之一窒。「我愛你,我向天發誓,我要一直一直的愛著你,這一輩子還不夠,下輩子,下下輩子,再下下輩子……」

  她激動的聲音被他的唇堵住了,他傾盡了全部的愛意來投入這一吻裡。

  這一對相愛了這麼多年的戀人,未來一定會更加幸福的在一起,而且是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未來,真的比過去重要;而未來,是要靠自己的愛與真心去開創的。




【全書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4-22 00:14:39

後記:

  人與人之間◎棠芯

  今天,棠芯和家裡人吵架了。真的是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突然間沒有壓住火氣,就那麼直接爆發了出來。

  然後越吵越不知道爭吵的原因,於是就開始東扯西扯,說了一些傷人的話,原本就很莫名的爭吵最後變成了無謂的意氣之爭,就是要爭過對方,似乎不那樣做的話,自己就會變得很失敗。

  最後的結果會變得如何?無非只是兩敗俱傷,說了一些傷人的話,最後惹得自己也很傷心。

  棠芯現在真的覺得很後悔,我為什麼當時就不能好好溝通呢?就算心裡有一些鬱悶,就算之前一些事不夠順利,但是也沒有必要發洩在親人身上。

  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總是會去將壓力轉嫁在和自己最親的人身上,心裡有了一些不如意的事,也是很容易和家裡人爆發呢?棠芯覺得自己就是這樣,努力回想一下,在外人面前,我根本就不會那麼輕易的與人吵架,有了不快的事,也只是忍耐下來。

  就因為是身邊的人,所以知道對方不會離開自己,不會因為你發脾氣了就不理你,所以就可以任性而為。這真是個既自私,但又很準確的想法。

  但是,吵架真的會很傷感情,也會傷害人心。雖然家人會包容你,到最後也總是會原諒你,不過有些東西還是會在心裡留下痕跡。

  每次吵架完後,棠芯也會因為吵架過程中聽到的話而感到傷心,就算是因為我挑起的爭吵也一樣。畢竟對方是自己珍惜的家人,吵架時說出的一些話聽來就會覺得特別的傷心。

  特別是我和我的母親,由於我們兩個脾氣性格都很相近,雖然平日裡關係好得像姐妹,但吵起架來就好像兩頭鬥牛,誰勸都沒有用。結果呢,總是會幾天不說話,搞得雙方心情都不好。

  雖然我相信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像棠芯這樣任性的人,不過我想或多或少都會有和家人吵架,甚至把家人當成發洩的對象吧。現在的社會競爭又很激烈,就連學生都天天面臨升學和考試的壓力,不要說在外面工作的成人了。

  如果有過這樣經歷的人,想一想吵架後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因為得到了發洩而覺得舒暢了,還是更加的沮喪和自責呢?

  今天的棠芯真的是非常的難過和自責,就算剛才已經和家人和好了,可是心情卻還是沒有因此變得更好。

  思考了半天,我決定還是把自己的經歷和大家分享,並不能只是讓大家看到我的優點,自己的缺點偶爾也是應該告訴讀者們的。

  而且如果說出來的話,我想我的心情應該會變好。也希望這樣可以變成我改正的動力,不要每次都累積了壓力,最後爆發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

  人和人相處,似乎真的是越親近就越容易互相傷害。有的時候甚至是不自覺的,戀愛中的情人也是這樣,之前如果只是普通的闡系,那麼反而不容易爭吵,變得越來越親密了,就越來越會爭吵了。

  難怪有人說過,爭吵是戀人間必經的階段,當你們大吵過後,還能和好,也許就該考慮要共組家庭了。

  不過呢,棠芯也在思考,爭吵畢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既然人類社會在不斷進步,那麼我們自己也要不斷進步才行。好好的與人溝通,不要把愛當成自己的借口與武器,好好的珍惜身邊的人,並且也學會要以正確的方式紓解自己的壓力。

  至於到底要用什麼更好的方式來紓解,棠芯也還在摸索的階段,如果有了很好的方法,一定會告訴大家。

  但是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要付出真心,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相信只要我們時刻記得這一點,以後類似的爭吵就一定會減少。

  新年就要到了,過年的時候是一定要和家人一起度過的,所以如果有人像我一樣,過去曾經任性的對家人發過脾氣,那麼好好利用新年跟家人們道歉,並且愉快的開始這一年吧!

  我們豬年再見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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