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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 -【娘子,心動了嗎】《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2:07     標題: 葉雙 -【娘子,心動了嗎】《全文完》

葉雙 - 娘子,心動了嗎

她真是太可惡了!救他是一回事,
但把他扒光、點他穴、強灌他藥……
百般屈辱不說,還對他視若無睹,
好啦!他承認他其實比較氣她的冷淡,
因為他可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天之驕子,
她的沒反應嚴重折損了他的男性自尊,
所以賭氣的把她「請」到他的天下第一堡,
要她見識他的非凡身價及崇高地位,
可兩人還真是犯衝,她一來他就被下奇蠱,
還是月圓時要摧殘處子才能解痛的異蠱,
但一想到要再給她這冷血怪醫治病,
不要!他寧願痛死也不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2:42

楔子

  窄小的空間,炙悶的溫度,一個揮汗如雨的男人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木桶之中。

  那個木桶真的很巨大,足足可以塞進七八個中等身材的男人,那木桶之上此刻還飄著氤氳熱氣,在這種盛暑的時節,光看著那熱氣騰騰的模樣,就足以稱為一種酷刑了。

  偏偏,還有一個壯碩的男人被安置在桶子裏,他雖然揮汗如雨,可是卻依然不動如山的待在那木桶之中。

  除了他臉上鐵的神色可以十足十地充份表現出他的怒氣之外,微薄的唇也死死緊抿。

  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瞪視著眼前的一個女人,但他那尋常人只要瞧上一眼就會腿軟的眼神,卻對那身著白衣的女子毫無任何的威脅感。

  只見那妙齡女子徑自端坐在一旁,那像經過精雕細琢的細致臉龐上毫無任何的表情,甚至對於他那似乎想要殺人的兩道厲光也沒有任何感覺。

  只是時不時的將蔥白的手探至桶裏,似乎是在探試著水的溫度。

  伸回手,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些微改變,感覺起來似乎像是挺滿意水的溫度,但那改變只是瞬間,很快地,她又回復原先那種八風吹不動的模樣。

  「唔唔唔……」

  坐在桶子裏的男人發出憤怒的悶哼聲,可是女子卻沒有絲毫的反應,甚至連眼光的挪移都沒有。

  該死的!

  男子在心裏咬牙怒罵,可是被點了穴而無法動彈分毫的他,除了惡狠狠地瞪視她之外,別無他法。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呵!

  想他堂堂盤龍堡二堡主,憑那盤龍堡揚名於外的富與貴,他怎么說也是個天之驕子,誰見了他莫不小心翼翼地奉承著他、捧著他。

  可偏偏就這個該死的「山野村婦」,竟然完全不當他是一回事的在他身上恣意妄為,甚至將他的憤怒視為無物。

  龍臨淵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女人,自從他遇伏睜開眼後,除了憤怒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她,雖然依然帶著一絲的怒氣。

  她有一張清靈的臉龐,兩道細細的翠柳眉,小巧而挺直的鼻梁,一張紅傃的櫻唇嵌點其中,這樣一張美麗的臉龐讓她乍看之下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的確是很美,但她那冷冰冰的性子,卻讓人完全不敢領教。

  就像那日……

  龍臨淵支手佇著劍,原該頑長健壯的身子卻粗喘著,他知道自己的氣力正在逐漸流失當中。

  望著眼前那些來意不善的黑衣人,他腦海中快速的想著脫身之法。

  他很清楚,以他現在這種中了毒的狀態,想要將他們擺平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若是再糾纏下去,只怕吃虧的會是他。

  銳利的眼神掃過環伺著他的敵人,佇著劍的手微微地揚起,他咬牙暗暗提氣,耳邊還不斷傳來那個明顯是帶頭的黑衣人囂張的話語--

  「我看你就別再硬撐了,乖乖跟我們回去,否則我們也很雞交差。」

  「哼!」龍臨淵不語的冷哼了一聲,突然間,在那黑衣人趨近之際,他出其不意地將劍硬生生刺進以為他已經再無戰力的黑衣人身軀之中。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抽出,趁著耳際驚呼聲四起之際,他果斷的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然後咬牙,宛若一只孤鷹似地拔地而起,提氣飛掠,竄上了天際。

  此刻他腦海裏的唯一念頭,就是離開這裏。就算真的要死,他也不能落在那群黑衣人的手中,否則勢必將為盤龍堡帶來很大的麻煩。

  突然間,透著血霧的眸子瞧見遠處山頭的一縷輕煙,他想也沒想的,足尖在高聳的樹梢一點,往那方向飛掠而去。

  拚著最 一口氣,在他落地在那間破敗的屋子前後,終於不支倒地。

  再睜眼時,他人已經被安置在這間總是冒著熱氣的藥室,在他發現自己竟在一個女人眼前被剝得赤裸裸的那一刻,他立時掙扎著想要起身,可誰知這女人卻連話都不讓他說上一句,就讓人點了他的穴道,她……

  突然間,吱啞地一聲,龍臨淵自回憶中驚醒,不能動彈的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永遠一身雪白的女子,甚至沒有回頭瞧上一眼來人便起了身,然後筆直地再次往被強置泡在大木桶裏的自己走來。

  目不斜視地在木桶前站定,只見她的右手往斜後方一伸,不到一眨眼的時間,那盛著濃黑色藥汁的碗便安放在她的手上。

  然後她螓首微微一偏,原本端著藥碗的男子便默契十足的站到了木桶的另一邊,然後他默然地伸出手,將一直怒瞪著他們的龍臨淵的頭不算輕柔地住後一扳,跟著又拉開了他的嘴。

  在夾雜著龐大怒火的瞪視中,女子將藥緩緩倒進了他被扳開的口中,倒完了,拿著空碗的她又一句話不說地走了人。

  唔唔唔……瞪視著那纖細的身影,他胸臆中燃燒的怒火更盛,微瞇的雙眸中,原就濃烈的殺氣也跟著迅速攀升。

  該死的,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啊,竟然敢這樣對待他。

  若是他沒命便罷,要是還能有命,她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3:10

第一章

  「告訴你們家主子,我家主人不去盤龍堡!」

  粗啞的聲音宛若雷聲一般的在破落的屋子邊響起。

  雖然外頭如此嘈雜,但卻絲毫不能影響裏頭的人兒。

  只見傅千尋端坐案前,專心地看著醫書,一頁翻過一頁,彷佛完全沉入了醫書中的世界。

  「滾!」突然間,暴喝聲在外頭響起,傅千尋的心思終於被拉離了眼前的書本。

  兩道細致的柳眉忍不住蹙起,她睜眼透過小小的窗欞探看外頭發生了啥事。

  這不看還好,一瞧之下,那兩道細眉更是幾乎糾在一塊。

  只見七八個大漢團團將冷言給圍在中央,明顯的來者不善。

  面對這樣的情況,傅千尋略略垂眸尋思,不過眨眼的時間,原本端坐的身形已經步至了門旁。

  伸出潔白的柔荑,她緩緩地拉開了門扉,那老舊門扉的吱啞聲一出,原本外頭那嘈雜的爭執聲便在轉瞬間停止。

  傅千尋只是淡淡地瞧了冷言一眼,就聽到他開口解釋道:「這群人是盤龍堡派來的,說是為了答謝主子救了他們家二堡主,希望再次邀請妳去作客。」

  她聽到這樣的答案,腦海中莫名的浮現了兩道銳利且充滿殺氣的目光。

  略一抬眉,傅千尋便搖了搖頭,通透的心思已經明白這份邀請絕對來意不善。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她沒說什么的轉身,此舉看在冷言的眼中自是拒絕之意。

  當下他擺起了一夫當關的架式,喝道:「你們快滾吧,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我家主人拿錢看病,不需要感恩,也不會到盤龍堡去作客。」

  「喂,你這廝可別給臉不要臉,在這世上有多少人巴著想進盤龍堡,即使只是看上一眼也都心滿意足,我家二堡主盛情邀請,還抬來了八人大轎,你們竟然不賞臉。」

  被一再拒絕給惹火了,盤龍堡的衛士說起話也開始不客氣了起來。

  「你們……」冷言怒瞪著眼前那群人,怒氣逐漸揚起。

  「別仗著你身子壯就敬酒不吃想吃罰酒,要知道咱們盤龍堡可是財大勢大,就是朝廷也得忌憚我們三分,你們不過是個小小的醫者,再這么不知輕重,小心……」

  仗勢嘆人的話沒說到底,顯然依舊有些忌憚傅千尋曾經救過他們二堡主的恩情,但其中威脅的意味已濃。

  「別人怕你們盤龍堡,我可不怕,昔日總聽說盤龍堡的當家們都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好漢子,沒想到如今才知原來傳聞都是狗屁。」

  「你說什么?」一聽到自己的主子受辱,那名領頭的立即神色大變,彷佛受到了莫大的污辱似的。

  「我說你們這樣對待我家主子,壓根就是你們盤龍堡忘恩負義,哼!」冷言果真是名副其實,幾句冷言冷語已經將那幾個盤龍堡的衛士氣得七竅生煙。

  陣式也擺了開來,只見幾把長劍猛地從腰間抽出,亮晃晃的好不刺眼。

  不過冷言可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徒手,只見他腰間一墜、馬步一扎,低喝一聲,已有威震山河之勢。

  眼前的局勢一觸即發,突然間,眾人的耳邊又傳來了吱呀聲,那扇老舊的門扉又被推了開來。

  傅千尋面無表情的步出了門扉,手上還拿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她沒有開口,只是徑自直視著眾人,那清冷的目光讓人完全瞧不出她的思緒,但跟著她許久的冷言卻立時知道了她的意思。

  只見原本擺好陣仗的冷言倏地收勢,然後急急地對她說道:「主子,妳大可以不用理會他們,畢竟今兒個這事,若是說了出去,怎樣也是咱們站得住腳,妳……」

  她依然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著冷言一會,就見他氣急敗壞的衝進了破屋子裏,然後不到眨眼的時間又猛地衝了出來。

  然後他氣衝衝的朝著為首的那個人吼道:「走吧!」

  「咦?」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那群家丁個個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喂,你們不是要請我家主子去作客嗎?那還不走?」

  厚,氣死人了!

  他家主子幹么那么好說話啊?

  雖然明知主子的心性清冷,最不喜惹是生非,可問題是人家都騎到頭上了,沒道理還忍氣吞聲嘛!

  彷佛清楚的接受到冷言的不滿,傅千尋朝著他淺淺的點了點頭。

  向來毫無表情的細致臉蛋浮現一抹清幽的安撫笑容,她那抹乍現的笑容,竟讓所有人都看得癡了。

  原本氣呼呼想要大幹一架的幾個大男人,如今全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直勾勾地往她的方向瞧去。

  最先回過神來的冷言看到這種情況,忍不住怒氣再燃,氣衝衝地朝著那群眼露色光的男人吼道:「喂,到底走不走啊?」

  「走……」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為首之人大手一揮,終於也喚回其它人的理智。「當然要走!」

  雖然她那抹笑容值得天底下任何男人的貪戀,不過若是比起二堡主的怒氣,再白癡的人都知道要怎么選。

  在理智回籠了之後,眾人有志一同的排開了陣勢,以嚴陣以待之姿,「護送」著纖弱的傅千尋上了大轎。

  在轎簾覆住轎門的那一刻,眾人同時放心的呼了一口氣。

  這下二堡王應該不會再拿他們來出火了吧!

  畢竟他們已經成功的達成任務了,真是邀天之幸啊!
              

  「大哥,你找我啥事?」一臉不鬱之色,龍臨淵一走進大廳,就忙不迭的問道。

  緩緩放下了手中細致的瓷杯,龍臨閣的眼神透著微微的無奈。

  他這個弟弟雖然一向心高氣傲,可是待人還算溫文有禮,可誰知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後,竟然性情大變。

  不但活像一只隨時想要咬人一口的獅子,而且火氣還堪堪足以追上他這個大哥,讓他幾乎自嘆弗如。

  可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好奇到自找麻煩的把他找來,他之所以會把他找來,最主要還是因為剛剛從屬下口中得到的消息。

  「咳!」輕咳了一聲,龍臨閣的腦裏還在思索著該怎么問才能把弟弟的怒火降到最低,誰知道捺不住性子的他已經率先發作了。

  「大哥是要我來看你沉思的模樣嗎?」龍臨淵沒好氣的說,甚至還腳跟一旋就要走人。

  「等等!」哇,他這個弟弟火氣會不會太大了些啊?

  他的話都還沒講,他的怒火已經狂濺成這樣,要是他真的問下去,等會兒會不會掀桌踹椅啊?

  「有屁快放!」一臉陰鷺,龍臨淵瞇眼瞪著猶在發呆的兄長,眸光中警告的意味已經很濃了。

  他就已經等「人」等得很火大了,偏偏小廝又十萬火急的說大哥找他有急事。

  急事?龍臨淵在心底冷哼了一聲,瞧大哥那溫溫吞吞的模樣,他怎么就看不出來事情到底急在哪裏?

  而既然不是急事,他當然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因為他還要去等人。

  等到了人,他才能一掃心中的怨氣,努力修補受損的自尊。

  「呃……我說臨淵啊,火氣一定要那么大嗎?」被他的粗魯弄傻眼,龍臨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忙不迭的調侃。

  「我……」被兄長這么一說,龍臨淵頓時也覺得自己的火氣好象真的有點過大了。

  該死,這都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害的,要不是她……他又怎么會變成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火爆魯男子呢!

  「願意告訴我你在療傷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嗎?」

  說實在的,就算原本他一點也不好奇,可是見著他那別扭的模樣,他也忍不住的好奇到了極點。

  畢竟好奇是人類的劣根性嘛,再說能讓一向還算溫文的弟弟發出源源不絕的怒火,不論是人或事他的好奇程度都極高。

  「別問!」很幹脆的拒絕,想要從他的口中聽到那段時間發生的事,絕對是--門兒都沒有!

  可他愈不說,龍臨閣就愈好奇,探究的眼神只差沒把龍臨淵給穿透過去,可偏偏除了滿身的火氣之外,硬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吧!

  開門見山的問不出來,他難道就不能拐個彎嗎?

  「我聽小廝說,你遣了人去迎傅大夫過來作客?」

  本來他只不過是想先放松他的心防,可出乎意料之外的,當傅大夫這三個字才脫口,他竟隱隱地察覺了龍臨淵的嘴角突然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

  當下,他立時發揮他縱橫商場的直覺,認定了弟弟的「異狀」絕對和那個姓傅的大夫有關。

  「怎么,我不能請人來盤龍堡作客嗎?」深吸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會不知道大哥的老謀深算,所以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情緒。

  可是偏偏不論他怎么努力,那「傅大夫」三個字還是讓他的情緒有了極大的起伏,即使勉強抑制,但從大哥剛剛那微閃的眸光,顯見他還是露了餡。

  「作客當然行,更何況傅大夫還是你的救命恩人,盤龍堡上下自當好好款待這位貴客。」

  龍臨閣輕輕頷首,沒將他的挑釁給放在心上,甚至還充份的展現了自己的熱烈歡迎。

  誰知道他的話不但沒換來龍臨淵的絲毫滿意,反倒讓他又被一記冷眼射中。

  「不必了,我自己的『恩 ,我自己會報,不勞大哥費心。」

  那個「恩」字幾乎是從牙縫中進出來的,那種咬牙切齒的模樣,哪裏有一點像是感恩啊!

  話聽到此,龍臨閣幾乎已經肯定惹怒自家兄弟的一定是那個女大夫了。

  但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弟弟竟然會因為一個女人家而火冒三丈,可真是稀奇啊!

  他很想探問,可問題是,他知道這事只怕是自己問破了嘴,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

  所以他不問了,用看的總行了吧!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那么大哥就暫時不插手,但是你可千萬不要怠慢了咱們的貴客,知道嗎?否則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人家會說咱們盤龍堡是忘恩負義之徒。」

  「知道了。」那張鐵青的臉龐點了點,很是敷衍的應允了他的要求。

  他絕對是不會:忌慢」她的,他和她之間,還有很多的帳要清呢!

                

  果真是貴氣的大戶人家。

  雕梁畫棟,飛檐層疊。

  院與院之間還有著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真不愧是盤踞北方的天下第一大堡,光就這磅礡的氣勢和那成群的家奴、丫鬟,就足以看出其富裕程度。

  更誇張的是那些動作整齊劃一在宅邊巡視的衛士們,其人數之眾,點明了這盤龍堡不但可說是雄踞北方,更幾成一國的事實。

  被轎子抬著,穿梭在這華麗的屋舍和庭園之間,傅千尋忍不住對這兒的奢華搖了搖頭。

  或許也就是這種非常人能夠體驗的富貴與氣勢,才會造就出那樣心高氣傲的男子吧!

  即使為了保命,亦不肯損失尊嚴分毫,讓她甚至不知該說他是愚蠢呢?還是自尊心過剩?

  轎身倏地停頓,突如而來的舉動讓她纖細的身軀猛然前傾,抬轎之人的輕忽明顯可見。

  措手不及的她這才堪堪止住了跌出轎外的危機,就已經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切的喳呼聲。

  「到了、到了,快去通報二當家。」

  終於到了嗎?

  傅千尋略略閉目,平息剛剛自己心頭那不該有的紛亂心思,平心靜氣。

  雖然從上轎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很清楚,自己到盤龍堡絕對不是來作客的,可是她仍選擇了平常心以對。

  她既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又何懼之有?

  那細致的臉龐上,很快的拂去了方才初臨陌生之地的好奇心,再次回復成原來平靜無波的模樣。

  她八風不動地等待著,並不主動的掀簾子下轎。

  反正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在那一片嘈雜聲中,無人掀簾請她下轎,她也就樂得貪戀這最後一絲的寧靜。

  她甚至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醫書,借著從竹簾透進來的光線,專心地閱讀了起來。

  這就是當那簾子被猛地一把扯開時,龍臨淵看到的景象。

  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她,那眼神活像是見了妖怪似的。

  任何人碰到這樣的情況,都不應該是這種恬然的反應吧?

  雖然他明的是說請她來要報恩,可是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知道,他請她來,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報仇。

  因為這個女人曾經那么徹底的將他的尊嚴給踩在腳下,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即使是為了救他的命。

  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朝自己射來,傅千尋抬起頭來,就見他臉上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這個男人的脾氣似乎很差,總是一臉氣呼呼的樣子,真壞了老天爺給了他一張這樣好的相貌。

  兩個人四只眼睛就這么互看著。

  「下轎!」本以為她會對自己銳利的眼神有所懾服,可是後來他才清楚地認知到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那雙清靈的眸中,什么都沒有,沒有一絲絲的情緒,甚至瞧不出任何的懼怕。

  聞言,傅千尋聽話的起身,但雙膝卻因為久坐而發了麻,那抹虛軟的麻令她一時支撐不住自己,一個踉艙地往龍臨淵的方向傾倒。

  雖然很想眼睜睜的看著她跌個狗吃屎,可問題是他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攬住了她的纖腰。

  對於他的「善舉」,傅千尋不無訝異地抬頭掃了他一眼,在雙腿虛軟的那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注定逃不了摔個四腳朝天的命運。

  沒想到那么氣恨自己的他,竟然會伸出援手,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發展呵!

  「看什么看?」被她那含著濃濃詫異的目光瞧得一肚子火,龍臨淵忍不住粗聲粗氣的喝道。

  面對他那總是狂熾的怒氣,傅千尋習以為常的接受。

  她稍稍退開了身,然後朝他點了點頭,算是謝過了他那「一手之恩」。

  「妳知道我要妳來是為什么嗎?」

  傅千尋還是輕輕地頷首,雲淡風輕地彷佛完全不在乎他那不善的意圖。

  就是這份雲淡風輕惹得他總是跳腳,不管他是氣、是怒、是恨,她似乎完全不在乎。

  身為盤龍堡的二堡主,他從沒讓人這樣徹底的忽視過,這個女人真是好樣的。

  「妳……」龍臨淵原本氣急敗壞的脾性突地一斂,臉上忽爾現出一抹魔魅的笑容。

  他上半身微微前傾,拉近了和傅千尋之間的距離,然後以低沉的嗓音說道:「我現在給妳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妳願意向我道歉,為了那陣子的錯待,我或許會考慮只報恩,不報仇。」

  道歉?

  為何?因為她為了救他的命而折損了他的自尊嗎?

  傅千尋不解地揚起兩道柳眉,一雙水亮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他,那清亮的眼神將她心底的質疑充份的表露和傳達。

  「妳不該以強制的手段將我……」龍臨淵原本要出口的話,因為察覺了身後的腳步聲而戛然止住。

  這么丟臉的事,他可不想在大庭廣眾前講,畢竟他身為盤龍堡的二堡主,對於變成市井小民流傳的笑話,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反正人都到他的地盤上了,他難道還怕沒有算帳的時間嗎?

  就暫時放她一馬吧!

  「傅大夫,歡迎妳到盤龍堡來作客,我是這兒的大堡主,這長途的坐轎想必很累了吧,不如先到臨淵替妳準備的廂房歇息吧!」

  面對這樣一個偉岸男子的熱情招呼,她沒有任何受寵若驚的表現,只淡淡地點了個頭。

  反正住哪裏對她並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只是……

  她回頭住剛剛跌落到轎底的醫書瞧了一眼,就只是那么一眼,人高馬大的冷言就已經順著她的眼光走去,然後將書拾起拍了拍,然後替她拿在手上。

  朝冷言扯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傅千尋完全沒有察覺到每次只要她一勾起清淺的笑容,周遭就會莫名的一陣寂靜。

  她伸手接過了那些醫書,像是護著什么寶貝似的將它們緊緊的搋在懷中,然後抬頭朝龍臨閣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而幾乎看她的笑容看傻了眼的龍臨閣這才恍然地回過神來,對於自己的失神,他難掩尷尬地將視線眺向自己的弟弟。

  卻詫異的發現一向視女人為無物的龍臨淵此時竟也是失了神似的直勾勾望著傅千尋,那眸光顯然還隱隱地閃現著一抹不可思議和貪戀。

  再憶及方才他剛來到時,弟弟眸中的憤憤不平,龍臨閣原本淺抿著的唇角梢稍地往上拉了些。

  少見龍臨淵對他向來嗤之以鼻的女人投下這樣的關注,看來,沉寂已久的盤龍堡或許即將熱鬧起來了。

                

  因為沒帶什么東西,所以傅千尋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又端坐在桌子旁看起了醫書來。

  「傅姑娘……還有啥事嗎?」大宅院裏的丫鬟向來懂得看主子的臉色。

  深知二堡主對於這位「客人」並不太友善,所以紅意也懶得多花心思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身後呆站了半晌之後,就忙不迭的問,態度稱不上有禮,顯然極度的想要離去。

  對於紅意那絲毫不含尊敬的口吻,傅千尋並不以為忤,朝著紅意搖了搖頭,然後再次低頭看著醫書。

  清靜一向是她最喜愛的陪伴,所以紅意的存在對她而言是種叨擾,離開也好。

  即使她的態度不是那么恭謹,但又與她何子呢!

  在她的心目中,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應該對任何人卑躬曲膝的。

  這也是她當初之所以明知道龍臨淵乃是尊貴之人,卻依然對他宛若常人,甚至還將不合作的他當成了孩子對待。

  想來也是因為這樣才會種下今日這種麻煩事吧!

  不過,她可沒有半點後悔,反正他要怎樣由他去,她只不過是盡一個當大夫的職責,俯仰之間並無愧於天地呵!

  「妳除了看書之外,就不能做點別的嗎?」突如其來竄入耳際的聲音讓傅千尋半靜地臉龐染上了一些的驚訝。

  她不意識的回過頭,但並下看向剛進門的龍臨淵,反而視線越過了他,筆直的射向敞開的門外。

  照理說,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冷言應該不可能沒有任何阻止他的舉動,就放任他走進自己的寢居。

  冷言怎么了?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龍臨淵順著她的眼光瞧也知道她在找些什么,於是他冷聲說道:「妳那只看門狗太過煩人,所以我讓他睡了一下。」

  帶著強烈不讚同的眸光倏地射向了龍臨淵,向來平靜無波的臉龐上如今卻寫滿了怒氣。

  就連他強行派人將她帶來堡中,他都不曾在她的身上看到這樣的情緒,如今只個過一句話卻惹得她這樣憤怒。

  原來她也是有情緒的啊!

  他還一直以為她是個十足十的冰人兒呢!

  「怎么,心疼?」似乎捉到了她的弱點一樣,龍臨淵得意揚揚地靠近她,輕佻地挑眉問。

  「難不成妳和他除了主仆關係外,還有另一層見不得光的關係?」

  這個問題其實並沒有預期會得到任何的答案,因為龍臨淵一直以為她是啞女。因為從他見她第一面起,他沒聽過她說一句話。

  所以龍臨淵會這么問不過是想撩撥起她更深沉的怒氣。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傅千尋緊抿的唇開了,櫻桃般的紅唇不但開了,而且還以清冷的嗓音說著話……

  「我和冷言是主仆、也是朋友,你這樣對待我的朋友,我當然心疼。」

  她會說話?!

  該死的,她不是個啞子嗎?怎么會說話……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3:35

第二章

  向來玉樹臨風、威儀懾人的龍臨淵如今活像是見了鬼似的,他愕愣的瞪視著前方的女人。

  雖然竄入耳中的嗓音很真切,可他還是很不能接受她竟然會說話的事實。

  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嗎?

  「妳該死的會說話?」這句話裏指控的意味十足。

  傅千尋完全不理會他的質問,徑自旋身,步履款款地走向斜倒在門邊的冷言。

  完全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她的纖手一揚已經搭在冷言的脈搏之上。

  靜靜地把了一會兒脈,在確定冷言不過是讓人給點了昏穴之後,一顆高懸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妳給我說話啊?」是他聽錯了嗎?

  急著想要確定自己方才是不是聽錯了,龍臨淵瞇著眼對她命令著。

  可是她不甩他就是不甩他,只是徑自越過他,然後走入室內,在她那少得可憐的衣物中隨意地撿選了一件綴著補丁的披風,又步了出來。

  「喂,妳……」見她這么走來走去,可是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龍臨淵的傲氣受挫,忍不住大喝了一聲。

  可是偏偏他的怒氣對誰都有用,就是對她沒啥效果,因為她依然目不斜視的越過了他,然後仔細且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披風覆在冷言的身上。

  該死的女人!

  她總是清楚地知道該怎樣才能勾起他的怒氣呵!

  被徹底忽視的龍臨淵霍地起身,就在他大踏步地縮短著和她之間的距離時,終於直起腰身的她突然抬頭,對著他說:「我沒說過我是啞子。」

  「啊!」總是這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龍臨淵對她的驟然開口再次有些許的愕然。

  「我不是啞子,我也沒說過我是啞子。」傅千尋的語氣不帶一絲情緒,就連原該屬於辯駁的話語聽起來也是那么的平鋪直述。

  聽到她的話,龍臨淵忍不住揚起兩道濃濃的劍眉,彷佛聽到了什么怪力亂神之事一般。

  敵情他誤會她是啞子一事,是他的錯不成?

  「那妳幹么總是該死的比手劃腳,活像是個啞子似的?」他的質問氣急敗壞,可是她的回答卻平淡得氣死人。

  「我只不過是懶得開口。」

  話說多了不是一件好事,古人早就有雲:禍從口出。她不相信看起來氣字軒昂的龍臨淵沒有讀過書,不知道這個真理。

  「懶?!」他的聲調倏地揚高了八度有餘。

  這世上有人懶成這個樣子的嗎?連話都懶得說上一句,即使她的眼神晶亮得彷佛會說話,也不用這么懶吧!

  這是什么荒謬的理由啊?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是會說話的,只是一直懶得說、不屑說?」從她少得可憐的話中歸納出這樣的一個重點,龍臨淵的詫異不言可喻。

  一直以為她是啞子,因為即使在幫他療傷時,面對他的熊熊怒火和指天咒地的責罵,也不見她吭上一聲。

  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生平第一次,一向自視甚高的龍臨淵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好奇的情緒。

  「妳……」他還想繼續探究。

  但傅千尋卻搶先一步說道:「晚了,我該睡了。」

  逐客令一下,她就徑自走到門邊,然後定定地注視著他。

  又是一個全新的體驗,向來女人總是巴不得他留在她們的身邊,只有她竟然連話都「懶」得多和他說上一句。

  她……真的是太與眾不同了。

  面對這個總是讓他出乎意料的女人,龍臨淵的心除了詫異之外,還多了一絲想要探究的念頭。

  可是他才剛想開口,她就又說道:「不管你要我來盤龍堡是要報復或報恩,都請你快一點,我要的是一個清靜的空間。」

  多么不可思議的女人,面對他的騰騰怒氣沒有任何激動的反應,甚至沒有絲毫害怕的表現。

  不知怎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她,此刻卻彷佛散發著一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昂然氣勢,那氣勢就連他這個向來傲然自視的人也忍不住佩服。

  在她不發一語的凝視中,向來不受人駕馭的龍臨淵不由自主的踏出離去的腳步。

  但就在兩人錯身之際,他突然對著她說:「妳……很奇特,也勾起了我的興趣。」

  當然,他的話,依然沒有得到她任何的響應。

                

  忍不住放下了手中質地精致的銀筷,傅千尋對於眼前這一桌豐盛的菜肴直皺眉頭。

  如果他的報復是想悶死她,那么他的確成功了。

  整日被關在這層層疊疊的大宅院之中,少了山野村林的那份悠閒,傅千尋心頭的那份淡然似乎也逐漸起了變化。

  向來不懂煩躁為何物的她,如今卻像只被困在籠子裏的獸兒一般,焦躁得完全失去以往的冷靜。

  「妳家主子呢?」她乍然抬起頭問道。

  就和龍臨淵的反應一樣,紅意的唇兒訝然的張成了一個圈,彷佛像是看到什么妖怪似的直瞪著她。

  「小姐……妳……」

  「會說話很奇怪嗎?」為什么每個人知道她會說話以後,都用像是瞧著怪物的眼神瞧她?

  「妳不是個啞子嗎?」紅意驚呼。

  「我不是,也從來都沒說過我是。」簡短的打發了她的問題,傅千尋再次執意的問:「妳家主子呢?」

  「他……」對於她的問題,紅意本來直覺想要開口,可是旋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閉上了嘴。

  「紅意!」向來清淡的聲調突然一沉,原本看似縹緲出塵的她倏地沾染上了一層威嚴。

  「雖然我不是妳的主子,可是妳現在伺候的是我,我問妳話妳不回答我,難道這就是盤龍堡的待客之道嗎?」

  「我……」一向不具存在感的傅姑娘如今搖身一變,那渾然的氣勢倏地讓紅意尷尬的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見紅意那猶豫萬分的模樣,傅千尋心中頓時領會她必是有啥難言之隱,並非蓄意不肯告知,於是她微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

  看來她還是去找能做主的人,也免得紅意左右為難。

  斂起了嚴肅的臉色,回復平時那種毫無情緒的神情,她不理會紅意的意欲阻止,緩緩地踱至門外。

  她的前腳才剛跨過門檻,就見龍臨閣神色凝重的匆匆而來。

  「傅大夫……」向來沉穩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慌亂,引來了傅千尋不解的目光。

  她微一頷首,也算是招呼過了。

  彷佛她天生就有鎮定他人心神的功用,龍臨閣見到她之後,原本的慌亂顯然平靜了不少。

  「有什么事嗎?」雖然明知會換來詫異的眼光,但此刻的傅千尋真的也沒有心情再繼續比手劃腳下去。

  快要被這地方悶死的她,此刻只希望立刻問明龍臨淵的下落,又或者得到他的應允,離開盤龍堡。

  「呃……」不出她意料之外的,她才開口,立時就換來了龍臨閣驚詫的眼神。

  但終究他好歹也是風裏來浪裏去的人物,所以很快的收起了詫異,說出來意。

  「是有件事要拜托傅大夫幫忙。」

  「怎么了?」淺淺的抬眉,傅千尋知道除非發生了大事,否則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有這般慌亂的神情與舉止。

  雖然只有兩面之緣,但她看得出他有磊落的氣度,和穩若盤石的自信,是個穩重之人。

  「其實是舍弟他……」

  沒有啟口詢問,她只是定定地瞧著龍臨閣。

  對於龍臨淵發生了什么事,她並沒有太大的好奇,此刻她比較想要知道的是,她究竟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窒人的牢寵。

  可是誰知龍臨閣卻不由分說的突然拉住了她。

  「傅大夫,失禮了,咱們有話可否等會兒說,妳還是先去幫我瞧瞧臨淵吧!」他憂心如焚之餘,也顧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捉了人就往龍臨淵的院落走去。

  「他怎么了?!」她柳眉微挑,不解的低呼。

  前幾日瞧見他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怎么如今龍堡王會這么著急呢?莫非……

  「他三天前回府後,夜半突地渾身泛著高熱,堡內延請了數個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三天?!」傅千尋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要拖上三天。」

  「呃……這……」面對她的詢問,原本昂藏的龍臨閣明顯的吞吞吐吐了起來。

  將他的欲言又止全看在眼中,聰慧的她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想來是二爺心有芥蒂,所以寧死也不願讓我醫治吧!」

  那個任性霸氣的男人的確是有可能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來,她想到這裏忍不住暗嘆了一聲,並且螓首直搖。

  生命多可貴呵!

  她永遠無法忘記娘親在她眼前痛苦離世的模樣,所以自從她身為大夫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立誓絕對不再眼睜睜地看著任何人從她的眼前逝去。

  這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那傲氣十足的盤龍堡二堡主,她會去救他,絕對會!

  可問題是向來從不要求診金的她,這次可得要開個先例了。

  她先是微微低頭,略微思索了下,心中有個底後,這才又抬頭朝著龍臨閣開口,「堡主,要我去醫治二爺當然是沒問題,可是我有兩個要求。」

  「傅大夫請說。」龍臨閣對於弟弟那反復的病情早已六神無主,所以現在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盡辦法摘下來給她。「任何要求,只要盤龍堡能做到的,在下都不會拒絕。」

  兄弟情深呵!

  別說是他們兄弟倆胼手胝足的創立了盤龍堡,就算骨肉至親的情誼也並非一般,所以就算要他傾盡所有,他也不在乎。

  對於龍臨閣那豪邁的應允,傅千尋突然有著片刻的怔忡,她直勾勾地瞧著他,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想--

  這就是親情吧!多令人羨慕與渴望的親情呵!

  其實光是衝著這一點,她就絕對會極盡所能的醫治好龍臨淵,因為……

  思緒驟時煩亂,傅千尋深吸了口氣,並且搖搖頭,企圖甩去心問那猛然降臨的煩亂。

  「這兩個要求,你一定能辦到。」她略略勾唇,給了龍臨閣一個淺笑,然後說道:「其一,若是我能醫治好二爺,那么我希望能離開這裏。」

  「這……」她可是弟弟「請」回來的客人,龍臨閣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那日他在提起傅大夫時那種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樣的要求,臨淵只怕不會答應,可是偏偏他的病情眾大夫們又束手無策,這又該如何是好。

  輕易地瞧出了龍臨閣的猶豫,她冷靜地開口道:「龍堡主,不論我是否曾經得罪過龍二爺,可是我救了他是事實,如今若是再次治愈他,那么這兩次救命之恩難道還不足以抵償我對他的得罪。」

  難得一次說上這么長串的話,傅千尋冷靜自持地將這段話說得有條有理,將她聰穎的心思表露無疑。

  「這……」又是一陣猶豫的沉吟,不過人家說的可是合情合理,若是他再不答應,倒像是盤龍堡真的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好,這件事我做主答應了。」

  「至於第二個要求是,在我診治二爺的期間,我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

  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是在她的地盤上,他又是只身一人,所以即使是用強迫的方式,她也可以照著自己的步調行事。

  但這次她可是腳踩在人家的土地上,傅千尋當然得話先說在前頭。

  「嗯,這是自然。」對於這一點,龍臨閣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這樣就行了,走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應允,她不再猶豫地邁開步伐。

  望著那道纖細的背影,不知怎地,雖然她只是一個外表纖弱的姑娘,可是卻讓龍臨閣這個大男人有種錯覺--

  這個姑娘在平靜淡然的外表下,似乎有種令人忍不住折服的力量,她真的很特別呵!

                

  很簡單、很陽剛的廂房內回蕩著一陣陣沉重的粗喘。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剛毅的額際不斷冒出冷汗,緊閉的眼蹙起的眉都足以顯露躺在榻上之人的痛苦。

  傅千尋一見到他這模樣,身為醫者的大悲心立時讓她匆匆地上前。

  絲毫不顧忌男女之份的禮教,她的纖手搭上了龍臨淵那幾乎有她兩倍粗的手腕。

  觸手的高溫,讓傅千尋的心忍不住駭了一下,她正欲屏氣凝神地細細診脈,誰知原該安份待在她手中的粗腕卻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她不解地抬眼,不意卻撞進了一雙滿含憤恨與別扭的雙眸。

  「誰要妳來的?」雖然明顯的氣虛,但這質問其問夾雜的憤怒還是清晰可辨。

  該死的,明明就不停的交代過眾人,絕對不許讓她來診治自己,怎么大家都把他的命令當成耳邊風了?

  定定地注視著他的憤怒,傅千尋對於他的怒氣甚至連眉都沒有揚過,彷佛已經習慣似的。

  倒是在她身後的龍臨閣帶著不讚同的神色踏步上前,說道:「你那莫名其妙的病,我找來的大夫全都束手無策,所以我只好去找傅大夫來試試。」

  「我不讓她醫!」完全不理會兄長的解釋,龍臨淵斷然地說。

  甚至於在他情緒激動俊引來一陣劇烈的悶咳,他的雙眸還是寫滿了怒氣騰騰的堅持。

  「臨淵……」龍臨閣沉聲喊道,那聲音中的警告明顯得很,但他卻是甩也不甩的偏過頭,透過窗欞瞪視著外頭的一片綠意。

  他要真給這個該死的女人醫治才有鬼了,她……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前一次在她地盤上被整治的羞辱,龍臨淵臉龐上那抹拒意更盛。

  龍臨閣見狀,正想要開口喝斥,誰知傅千尋已經先一步開口。

  「你別任性的像個孩子。」那聲音依然清冷且平淡,像是完全沒有夾雜任何的情緒,可是龍臨淵就是可以清楚地辨認出其中的責難。

  孩子?!這個該死的女人是在說誰啊?

  誰像孩子啊?他怎么說也是昂藏七尺的大男人,說他像個孩子,這象話嗎?

  他只是不想讓她醫治而已,不行嗎?

  「你說誰像孩子?」他雙眸瞪得像頭嗜血的猛獅,但傅千尋卻對他的怒氣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抬起手指,毫不畏懼地朝他指去。

  「現在的你就是像個孩子!一個生了病卻又要別扭、鬧脾氣,不肯讓大夫醫治的孩子。」

  聽了她這段話,四周幾個伺候的仆傭全都掩嘴悶笑,甚至有幾個大膽的仆傭還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這個該死的女人!

  龍臨淵瞇著眼瞪她,腦海裏的念頭兜轉的全都是自己該一掌打死她,還是掐斷她的頸項。

  倒是傅千尋對於他的盛怒視而不見似的,迎著他的眸子既不閃也不避,想要把脈的手更是伸在半空中等待著。

  一眨眼的時間,龍臨淵發現自己身處於兩難之中。

  不把手伸出去,倒像真應了她的話,把自己弄成了鬧脾氣的孩子。

  但若是伸出手去,那豈不又應了這女人的心意,此時他的腦內甚至已經開始浮現上次她幫自己治病時,那種種折人尊嚴的作為。

  就在他兀自猶豫不決之間,龍臨閣卻倏地搶上前來,伸手精準地將他的穴道一點,然後順勢將他的手拉給了傅千尋。

  「你……」他頓時動彈不得。

  為什么在她的面前,他總是得這樣動彈不得?

  總有一天,我會回報的!

  瞪著傅千尋的深邃眸子泛出這樣的意念。

  隨你意吧!

  向來不善用言語與人溝通的她輕易看出他眸中的威脅,但她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一如以往。

  她的勇氣明顯的為她贏得了奴仆們的讚嘆眼光,畢竟她是第一個在二爺發出這種殺人似厲光時,唯一沒有腿軟的姑娘。

                

  要龍臨閣撤去了一幹閒雜人等,在一片寧靜中,傅千尋閉著眼、搭著他的脈。

  一對細致的眉頭卻愈鎖愈深。

  再睜眼,她不發一語地瞪著龍臨淵,眸中的責怪很是明顯。

  被她那清靈的目光瞧得有些狼狽,他別開了眼,粗聲粗氣地說:「是不是也瞧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龍臨淵輕蔑地哼著,但卻不見被污辱的傅千尋有任何的怒氣,她依然只是定定地瞧著他,直到他受不了地低吼。

  「妳到底在看什么啊,一個姑娘家這么直勾勾地朝著一個男人瞧,妳不羞嗎?」

  聽到他這番話,傅千尋還是沒有反應,但龍臨閣卻已經忍不住地瞠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現在的他,還真是應了傅千尋所說的--孩子氣!

  他從來沒見過向來沉穩,且心高氣傲的臨淵有這樣的一面,眼前這個粗魯急躁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心高氣傲的弟弟嗎?

  「你若真不想活,可以直說,我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救一個不想活的人。」

  她動怒了,為了他的不珍惜生命!

  在他離開自己住的地方前,她曾經交代過他三旬月之問,絕不能沾酒、沾女人,否則未愈的傷勢將更加深。

  方才這一把脈,她就知道他非但沒有照著自己的話做,而且他的脈象之中,還隱隱地摻雜著一種詭譎的脈動。

  「我……」幾乎沒有預料到她會有「憤怒」這樣的情緒。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是那么冰冰冷冷的,活像是個冰人兒似的。

  如今乍見她那被怒意染上的晶亮眸子,龍臨淵一時之間竟有些怔忡,就這么呆呆的任她罵。

  直到她猛地回身,阻隔了他的視線,他這才回過神來。

  「妳……」他正要展開對她的回擊。

  誰知傅千尋卻已經對著龍臨閣說道:「還是請堡主另聘高明吧!我不醫不愛惜生命的人。」

  「傅大夫……」

  「大哥,別求她,她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沒有能力找借口。」聽到她的話,龍臨淵也火了,他傲然地阻止了兄長企求的話語。

  他的出言挑釁和質疑換來了傅千尋一個深沉的凝視。

  「怎么,我說錯了嗎?」不理會龍臨閣阻止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天生傲氣使然,還是為了多看她那晶燦的目光一眼,他執意挑釁。

  「你的確說錯了!」傅千尋的語氣帶著一絲的傲然,彷佛不容任何人質疑她的醫術一般。

  「是嗎?」龍臨淵不信地挑起了眉,質疑的意味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得分明。

  「你的五臟六腑如今已因為你不聽從我的囑咐而傷勢轉重,此為其一,其二是你的血中躍動著一種奇怪的脈象,旁的大夫診不出,但我卻知那是蠱,龍二爺,你被下蠱了。」

  語尾的音調忍不住揚起,近十年不曾動怒的脾性全被他的傲慢給掀了起來。

  她此話一出,別說龍臨閣倒抽了一口氣,就連原本臉上滿不在乎的龍臨淵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蠱?!」龍臨閣搶先開口,焦急地問:「那是什么蠱,很嚴重嗎?」

  「這種『情蠱 平時並不會傷害人體,只不過每到月圓之日,二爺就必須找到一名處子交歡,否則必定會全身宛若火焚,如此持續七七四十九個時辰。」

  「喝!」龍臨閣倒抽了一口氣,好歹毒的蠱。「那……這種情況要持續多久?」

  「這情況將永無止境的延續下去,除非解蠱。」傅千尋直言,「這種情蠱一般而言都是女人對負心漢下的。我可以暫時幫他把病情壓抑住,減輕痛苦,但仍必須盡快解蠱。」

  會驅使這種蠱物的這世上沒幾人,想到這裏,她的心倏地往下沉了幾分。

  其實她剛剛並未將話說盡,除了下蠱之人來解蠱,她所知的方法還有一種,只是……

  聽了她的話,龍臨閣的臉色更加凝重了起來。

  每月都要一名處子,這不是得要糟蹋一堆姑娘家嗎?饒是他盤龍堡財大勢大,可也不能每月買進一名處子讓臨淵解蠱吧?

  他將眸光調向龍臨淵,眸中透著一絲絲的詢問。

  被點穴的他能做的只有皺眉,他雖非柳下惠,但在男女情欲上,一向遵循著「妳情我願」的原則,照理說應該也不至於……

  這下蠱之人究竟是誰,她的背後又有著什么樣的意圖呢?

  兩兄弟的目光交流了一會兒,似是心有靈犀的將目光同時眺向傅千尋,龍臨閣的眸中有著企求,而龍臨淵的眸中則是一徑的高傲。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4:00

第三章

  幾乎是無意識地定著,但雙腳卻反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等傅千尋再回神,卻愕然地發現,自己竟步至了龍臨淵的別院。

  她怔然地看了那草木扶疏的庭園一眼,本欲踅回自己的住處,可是轉念一想,既然她人來都來了,就進去瞧瞧他吧!

  心念一定,她的腳步竟不由自主的加快著,其實,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原因,對他,她總有一絲莫名的懸念。

  緩緩地步至龍臨淵的屋子,輕悄的推開了門,她來到他的榻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那蒼白且冒著冷汗的臉龐。

  就這么瞧了半晌,她悄然地探手入懷,拿出一條潔白的手絹兒,俯下身,輕輕地拭去他額際的冷汗。

  她細細地擦拭著,從他緊閉的眼,挺直的鼻梁,和緊蹙的英眉,一顆總是淡然的心,卻隨著自己的舉動而稍稍的起了躁動。

  她完全不解自己的躁動何來,卻……

  突然間,一雙大掌制住她的纖腕,阻止了她的舉動。

  「誰讓妳進來的?」雖然身體依然不適,但龍臨淵一見到她,卻還是忍不住怒問。

  「我來診斷。」想也沒想,她立時說道。

  「哼,我的死活不勞妳費心。」龍臨淵冷哼了一聲,對她的好意完全不肯領情。

  不該在意的,應該早就習慣了他那拒她於千裏之外的怒氣,可是……一股說不上是什么的滋味卻在那一刻旋上了心頭,那種情緒讓她忍不住的衝口說道:「難道,你不想活下去嗎?」

  本來她以為,還在生氣的龍臨淵應該不會回答她,可是他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堅定回答。

  「想!」

  「既然想,為什么不好好配合我的治療,我或許可以救你的。」

  「我幹么要妳救?」龍臨淵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然後不客氣地說。

  又是那種孩子氣的霸王姿態,看得傅千尋心中竄起一絲又好氣、又好笑的愛憐。

  他……看似傲然而復雜,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男人。

  像是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搖了搖頭,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直勾勾地瞅著他。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瞧著一個男人。

  以往在她的心中,這世間除了身體完好之人和病人之外,並無男人和女人的差別,而他是第一個讓自己意識到他是個男人的人。

  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受苦,所以即使是用強制的手段,她也想盡了辦法要救他,這究竟是為什么?

  傅千尋不懂自己的心思,可是卻很明白,也有預感,自己平靜的心和生活將因為這個男人而被徹底的顛覆。

  被她那清靈的目光瞧得尷尬,龍臨淵粗聲粗氣吼道:「妳看什么看啊,妳不知道我是個病人嗎?妳不讓我休息,算是個大夫嗎?」

  面對他的怒氣,她從來沒有同他爭的打算,帶著心中驟起的思緒,她不語的旋過身。

  「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得去好好想想,想想心頭那抹異樣究竟從何而來,自己又該不該冒著險救他呢?

  不敢置信地望著那抹纖細的背影,龍臨淵沉凝的眸兒倏地張大,她、她……竟該死的就這么聽話的走了?!

  一股子的氣悶,隨著她的身影隱沒在門扉之後,奔騰了起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叫她好看,總有一天……

                

  該留下嗎?

  傅千尋完全陷入了掙扎和猶豫之中。

  龍臨淵的傲然和不愛惜自己讓她氣得想走人,可是龍臨閣那渴求的眼神又讓她不忍離去。

  還有,那蠱的熟悉感,再加上下午瞧過他之後,心頭驟起的那抹莫名不舍和異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叫她猶豫萬分。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該走,可是……縱使龍臨淵總是讓人氣得牙癢癢地,可是她依然不忍見他為病所苦。

  這是她的一顆醫者心,是住生的娘留給她唯一的珍貴之物啊!

  「主子,妳還好嗎?」看著她從晌午回來就發呆到現在,冷言忍不住憂心地問道。

  轉過身,迎向冷言擔憂的視線,她抿唇不語,但饒是這樣一個對視,向來與她默契絕佳的冷言已經看出了她的煩惱。

  「出了什么事?」鮮少看到少欲少憂的主子會出現這樣煩躁的眼神,他連忙詢問。

  「龍二爺中了情蠱。」雖然他倆名為主仆,其實更像兄妹,所以對於冷言,她一向沒有什么隱瞞。

  「情蠱?!該不會是……」冷言的臉色倏地沉下了幾分,他不由分說地扯住她的 腕,拉了就要往門邊走去。

  「冷言,你做啥?」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傅千尋直到被扯到了門邊才回神,連忙問道。

  「妳不該再繼續待在這裏,我們離開。」堅定而下容反駁的語氣,這樣的冷言是她幾乎不曾瞧過的。

  「但是……」即使他臉上寫滿了堅持,可傅千尋仍難免猶豫。

  她很清楚,一旦情蠱發作起來會有多痛苦,身為醫者的不忍正持續在她溫軟的心房發酵著,讓她完全無法邁開步伐。

  「沒有但是,咱們躲了那么久,不該為了龍臨淵那個忘恩負義之徒而功虧一簣。」此刻的冷言完全沒有一丁點身為奴婢該有的恭謹,反而成為強勢的一方。

  很顯然的,在困守盤龍堡這些日子,他對於龍臨淵的不滿也在一點一滴的累積當中。

  在他的心目中,龍臨淵壓根就是一個頑劣的富家公子哥兒,忘恩負義絕對是他的拿手好戲。

  這點只要瞧瞧他是如何對待耗費無窮精力才救回他一命的主子,就可以探知得一清二楚。

  「冷言,我清楚你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可是那蠱若不壓抑,或是不想辦法解開它,龍臨淵的痛苦就不必說了,還很有可能會危害到許多無辜的人。」

  聽著她染著濃濃慈悲的話語,冷言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不過是一個報應,誰知他那忘恩負義的性子招惹了多少的是非,那只怕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回報。」

  「冷言……」細細的柳眉皺起,她雖然知道冷言的激動所為何來,但這沒有絲毫憐憫的話語依然叫她皺起了眉。「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這不是我娘教我醫術的目的。」

  幾番掙扎,雖然她知道繼續留在盤龍堡很可能會為她帶來天大的麻煩,可是只要一想起龍臨淵受苦的模樣,她就是不舍。

  「妳……」清楚的瞧見她的眸中透著強烈的憐憫與隱隱的情愫,冷言忍不住在心裏暗嘆了一聲。

  大勢已去呵!

  長年共同生活下來的默契,讓冷言清楚知道她的心中其實已經做了決定。

  不管這個決定會帶給她多少麻煩,決定了就是決定了,不容絲毫的轉圜。

  別看他這主子外表雖然纖纖細細的,恍若風吹就跑,可是血液中卻有著固執的天性,一旦做下了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動。

  「冷言,或許不是的。」看著他那因為自己而眉頭深皺的模樣,傅千尋忍不住出聲安慰。

  「妳自己很清楚這種機率高不高。」冷言凝著她,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這種下蠱的功夫向來不外傳,縱使不是『她 ,也絕對是個跟『她 有關係的人,這其中的牽扯不用我說,妳應該也明白。」

  「嗯,我知道,我會小心些的,若真的槽到那種地步,我答應你我會離開。」

  冷言沒有再響應,只能無奈的點頭,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多說已經無益。

  看來這陣子他得警覺些了,必要時他就算是用強迫的,也要將她帶離。

  欠她的很多,所以他甘願以奴自居,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眼睜睜看著她涉險,尤其是為龍臨淵這種毫不知道感恩的人。

                

  幾日來那宛若火燒般的難受莫名其妙地從他身上消褪,昨日還只能躺在榻上的人,今日已能神清氣爽的坐起。

  雖然他不懂這是什么樣的道理,也懶得去深究,只是懶洋洋的斜躺床榻,腦中快速翻轉的是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莫名其妙受到的種種伏擊。

  直到那記輕巧的推門聲拉回了他的思緒,他定睛一瞧,渾身的懶洋洋倏地被昂揚的鬥志給驅走。

  「妳來幹什么?」龍臨淵的語氣帶著強烈的質問,每次一見她那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就是會忍不住想要招惹。

  「送藥。」面對他那不善的態度,傅千尋似乎早已習慣,只見她眉眼兒不掀,自若的答道。

  「送藥?!妳會那么好心?」就他瞧來,她總是打著醫者之名,行主宰人命之事實。

  所以不論她做什么,他對她總是存在著一抹排拒感。

  不是沒有察覺他話語中的排拒,這讓千尋的心頭泛起了一抹澀然,但她卻選擇忽略,只是清冷地說道:「我不是好心,只是不忍見你的兄長難過。」

  這句話言下之意很簡單,就是她留下來不是因為他,救他也不是因為他,全是因為龍臨閣的請求。

  不知怎地,聽到她留下的原因,龍臨淵的心頭驟起一陣不悅,講起話來更是銳利如刀。

  「原來表面上再怎么清心寡欲的女人,其實骨子裏一樣有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奢想啊!」

  面對他,聽著他的話,不動怒真的很難,饒是傅千尋這種雲淡風清的個性,也總是被他招惹來不該有的情緒。

  她深吸了口氣,平緩內心驟起的不悅,將手中的湯碗往前一遞,冷冷地說道:「你該吃藥了。」

  「不吃!」看著那烏漆抹黑的藥,一看就覺得苦,龍臨淵抿著唇說道。

  「你……」又是這副德行,他這么大個人了,怎么每到吃藥時間,就像個孩子似的耍賴。

  傅千尋此刻的心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直勾勾地凝著他說:「你真不喝,該不是要我去找龍堡主來壓著你喝,抑或者你希望盤龍堡的眾人都知道他們尊敬的二堡主其實是個怕吃藥的孩子……」

  很顯然地,傅千尋的威脅的確勾動了龍臨淵記憶裏的難堪,腦海中倏地浮現了那時在她那破屋治病時,被她強迫光裸著身體泡在藥水之中,還被強灌苦藥的情景。

  那種不由自主的屈辱感再次掀動了他的怒火。

  好,她想玩是嗎?

  咱們就來看看誰玩得過誰!

  龍臨淵瞇著眼,一把抄過她手裏的藥碗,然後仰首飲盡,在喝完之後,他還忍不住地張口猛呵著氣,彷佛這樣就可以少苦一些似的。

  「呵!」看他這模樣,她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那輕靈的笑聲頓時盈滿了陽剛的屋子。

  「妳笑什么?I拒絕被那樣的笑聲所吸引,他粗聲粗氣地喝問。

  「笑你像個孩子。」一時不設心防,傅千尋笑得燦爛,順口取笑。

  原是斜倚床畔的男人一聽這話,旋即翻身下床,頑長的身影在眨眼間已經昂藏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看著他猛然竄至身前的俊逸身形,傅千尋微微一愣,旋即倒退了三步有餘。

  在她面前總是虛弱得跟個孩子似的他,如今卻散發著懾人的氣息,讓她微微怔愕了下。

  「妳真的以為可以這樣恣意取笑我而不付出代價嗎?」龍臨淵瞇著眼、硬著聲問道。

  傅千尋直視著他,半晌沒有說話,像是早就習慣了他那種霸氣。

  就在他即將被她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再度點燃怒氣之際,她卻忽爾說道:「有沒有想過會是誰對你下蠱?」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怒氣已經捆至嘴邊的他微微一愣,半晌之後才回神,不在意地說道:「不知道。」

  多么輕乎的答案啊!

  她聽了忍不住就是一陣的氣,說起話來更是一改以往的精簡和淡然。「這個是你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答案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輕忽會讓你大哥有多擔心?」

  幾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傅千尋,看著她那被氣憤染紅的雙頰,還有晶亮的眼眸,他的臉上一掃方才的不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興味。

  「妳這是在擔心我嗎?」

  「不,我這是在替你大哥抱不平,為他的憂心不值。」傅千尋怒氣衝衝地說道。

  其實她本意也只不過是想確認這個放蠱之人和「她」有沒有關係,誰知情緒卻莫名其妙地被他的輕浮弄得沸騰。

  看著她那氣憤的模樣,龍臨淵的心頭莫名地不是滋味起來,一股子酸意橫流的話就這么脫口而出。

  「嘖,還沒進我龍家大門,就已經懂得護著我大哥了,的確是有龍家大夫人的架式啊!」

  「你……」厚,這個男人的確有惹人發怒的本事,明明她就不是那樣的心思,卻被他說得煞有介事似的,真是……可惡極了!

  氣上心頭的傅千尋懶得和他多說,瞪了他一眼之後,回身準備離去,然而他的話卻宛若鬼魅般的從後頭追了上來。

  「何必多想,下蠱之人,心中必定自有盤算,我想不多時就會主動找上門來了。」

  聽到這話,她原本挺直的背脊忍不住的一凜。

  會是她嗎?若是她,那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究竟該不該聽冷言的話離開這兒呢?

  沒聽到龍臨淵接下來的話,她的心思全被這些突然涌上的問題給塞得滿滿的。

  現實與往事在腦海中交錯著,那背脊上微微的抖意卻沒有被龍臨淵那銳利的眸子給遺漏。

                

  花青傃?!

  方季雲?!

  一個是紅樓裏當紅的花姊兒花青傃,另一個則是杭州織綿大戶方大勇的獨生愛女方季雲。

  兩個姑娘的長串人馬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其不意的造訪盤龍堡,頓時讓盤龍堡那氣派的大門前車水馬龍了起來。

  兩頂大轎在門前對峙著,誰也不肯讓誰,就是為了爭個先。

  「我說方姑娘,這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妳既晚我一步來,是不是就該讓我先入門。」總是花閣裏打過滾的姑娘,花青傃一張嘴刁得很,嬌嬌軟軟的聲音流露出一股堅持。

  「喂,花娘兒,我家小姐說了,這事是有先後,但亦有分大小,我家小姐乃堂堂大富人家的千金,豈是妳這花娘可以比拚得過的。」

  這一個比到的時辰,一個就比身家富貴,這樣誰也不讓誰的情況,更是讓原本就一臉為難的總管滿頭大汗了起來。

  他左瞧瞧那頂軟轎,再右瞧瞧另一頂彩轎,左右為難的不知如何是好。

  但又眼看著兩位姑娘針鋒相對,只怕再拖延下去,事情會更加難以收拾,於是他輕咳了一聲,引來兩方人馬的注意之後,便朗聲說道:「兩位姑娘,我家二爺說了他身體不適,恐無法周全招待,所以就不勞兩位姑娘大駕了。」

  「呵呵,我說總管大人啊!這龍二爺身體有恙,我身為他的紅粉知己本就該來探望,龍總管這么說也未免太過見外了。」花青傃搶先說道。

  「就是啊!我家姑娘和二爺的關係亦匪淺,難道不該盡盡情誼去瞧瞧二爺嗎?怎么說往後可能也是夫妻啊!」

  呃……怎么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兩邊原是針鋒相對的人此刻卻全都同仇敵愾了起來。

  「是啊,龍總管,不如咱們這樣吧!你讓我們進去瞧瞧二爺,讓咱們安心了,咱們不擾二爺便是。」花青傃動之以情地說道。

  「對啊、對啊!」方季雲的丫鬟也跟著出聲,應和了起來。

  「這……」龍總管見狀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好吧!」

  呼,還好這二爺有交代,先回了姑娘們的好意,若是姑娘們執意就別阻攔,就算是要住下來也隨她們的意。

  要不然,他這下可得頭大了,畢竟兩方都得罪不得啊!

  一個是巨富之女,另一個則是與許多大官名流有些交情的名魁,惹怒了哪一個都是麻煩。

  「龍總管,這我話是說在前頭了,若是我今兒個沒見著二爺,我的心可不能安,那咱就在這耗上了。」

  「就是就是,我家老爺也吩咐我家小姐,說是要盡心替他照顧二爺,盡盡未過門的……」

  丫鬟的話才說到一半,轎中便傳來了一陣嬌軟的斥喝。「庭香,別胡說!咱們方龍兩家一向交好,我來只不過是希望盡盡朋友的責任。」

  「可是,小姐……」庭香忍不住抗議地低呼一聲,雖然小姐和二爺的名份還不是很確定,可她就是看不慣那個花魁那種嬌媚的狐樣嘛!

  給她一個下馬威不是很好嗎?這樣將來小姐入主龍家時,才不會被欺負啊!

  「好了,別再說了。」轎簾緩緩被掀開,一個身材纖細的身影款款地彎身而出,當那細致美麗的臉龐抬起時,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仆傭都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沒有理會四周的眼光和讚嘆,方季雲對著自個兒的丫鬟嬌嬌軟軟地斥道:「都告訴過妳幾次了,咱們做人要有格,別總是想同人計較,有時會污了咱們的格的。」

  哇,真不愧是大家閨秀,罵起人來完全不帶個臟字。

  只見聽了這一番話,銀牙緊咬卻又無計可施的花青傃怒瞪著方季雲,一張精致的臉孔更是呈現些微的扭曲。

  「妳……」她憤憤然地開口。

  但方季雲卻絲毫不理會她轉向龍總管,纖軀微微一福後,軟聲要求道:「勞煩龍總管帶路,我想先去探探二爺。」

  「我也要去!」

  聽到她的話,花青傃也心急地跟著搶上前去,動作難免粗魯了些,雖然身為花魁,處事行為自有一定的優雅舉止,可兩人之間的優劣已然立見。

  面對兩個姑娘家的戰爭,龍總管的頭已經痛極,他勉強的勾勒起一抹笑容,然後領先走在前頭。

  「兩位姑娘這邊請。」

  這事還是交給二爺去擺平吧,反正這兩朵花都是他招回來的。

  再說二爺對女人是比大堡主對女人靈巧些,他一定有辦法可以擺平的,他壓根也懶得傷這腦筋呢!

                

  冷眼瞧著兩個宛若蝴蝶一般飄來飛去,又狀似麻雀吱吱喳喳的女人。

  龍臨淵知道自己的耐性正一點一滴地在喪失之中,但……偏生此刻他又得捺著性子,與她們周旋。

  因為她們的突然造訪或許代表著真相即將浮出臺面。

  他的兩次遇襲究竟是不是與她們有關,這可是他現在極欲查出的真相。

  畢竟他平時雖然瀟灑不羈,但是有一句話傅千尋倒真是說對了。

  他不能不顧盤龍堡,更不能不顧他大哥的心情,他很清楚在大哥的眼中,一向是極度看重他這個兄弟的。

  「二少,來,喝口水,瞧你的唇幹澀的。」花青傃那嬌軟的身軀自若地偎向龍臨淵頎長的身子,顯然完全不在意另一旁那即將冒出火的美眸。

  勉強的勾勒起一抹笑容,雖然不甚真心,但那笑停在他刀雕斧鑿的臉龐之上,依然顯得魅人且勾魂攝魄。

  「怎敢勞煩花姑娘呢!」他低聲說道,正欲伸手接過,誰知,花青傃卻是不依的移開了杯子,那想要喂飲的心意明顯又堅定。

  這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她殷勤勸飲的模樣,只怕會有置身青樓的錯覺。

  「這……」面對這樣的情況,龍臨淵略一猶豫,隨即朗笑的接受,就唇啜飲了一口清冽的茶水。

  看著眼前那極度曖昧的景狀,方季雲銀牙緊咬,一抹酸意明顯的竄上心頭,她不甘受到冷落地開口喊道:「龍二哥……」

  「方姑娘有事請說。」

  好不容易見他的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身上,方季雲連忙說道:「是這樣的,家父因為極度擔心二爺的身體,在我出門前還特地交代,希望確定二爺的情況後才返家,好讓他老人家放心。」

  這話說得婉轉,卻能清楚地表達出她想要留下來的心意,著實不愧是出身名門的千金,矜持卻又透著聰慧與大膽。

  兩道劍眉微微地皺起,龍臨淵佯裝考慮了會,然後猶豫地說道:「這樣會不會太勞煩方姑娘了?」

  「以我們兩家的情誼,怎說勞煩呢?」平靜地反問,方季雲的眸不著痕跡的眺向花青傃,狀似挑釁的給了她一個勝利的眼神。

  她有把握可以留在龍家作客,至於那花青傃只能滾回她的青樓,繼續賣笑的生涯。

  接收到那眼神,花青傃暗自惱恨,龍臨淵可是她眼中的金龜婿,有著俊逸的外表,富可敵國的家世,只要搭上他,還怕不能從那龍蛇雜處的青樓逃出生天嗎?

  想到自己的未來,花青傃銀牙一咬,也顧不得什么廉恥,整個人更是往他的身上貼去,雙手還隔著他的上衣,似有意若無意的在胸前畫起了圈圈來。

  「二爺,人家也向鴇娘說好了,要來照顧二爺的,青傃的這點心意,二爺應該不會不允吧?」

  一個內斂地積極,一個外顯地積極,兩個女人的戰爭一觸即發。

  龍臨淵的心中嗤笑,這就是他不願輕易招惹女人的原因,可是沒想到,就算他極度想避,可是卻依然……

  「龍二爺……」

  「二爺……」默契十足的同聲嬌軟喊道,話語中的企求已是十足的明顯。

  抬眼將兩人自左到右的掃過,龍臨淵拚著最後一絲的耐性,帶笑說道:「既是兩位的熱心,若是在下再不接受豈不折了妳們的好意,這樣吧,等會兒我就交代下去,要總管替妳們收拾兩間院落,別說照顧,就當是來盤龍堡作作客吧!」

  他的話聲才落,兩位姑娘臉上的欣喜毫不遮掩的乍露,龍臨淵凝著她們,心中卻莫名地浮現了一張巴掌大的臉龐。

  那清清淡淡的氣質和這兩張精致粧點的傃容在他的腦海裏重重疊疊的,竟也莫名地勾起了他心中的浮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4:26

第四章

  不是她,還好不是她?應該……不是她吧!

  傅千尋端著藥碗,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自個兒的重量,虛軟地靠著墻。

  她忍不住大口喘著氣,好平撫方才內心的激動。

  「誰在那兒?」練武之人耳朵煞是靈敏,饒是傅千尋才發出這么些微的聲音,屋子裏的龍臨淵也聽人了耳。

  剛送走了兩個針鋒相對的姑娘,他此刻的心情被煩得有些浮躁,又因為自己的詢問得不到答案,自然不耐地起身前來查看,只見她一個人呆坐著,紊亂的神情之中夾雜著些微的驚恐。

  她明顯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完全沒有發覺到他的到來。

  「妳……」龍臨淵想要詢問,可是才開口,傅千尋卻像是被針螫著似的驚跳了起來。

  一雙總是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則是驚恐萬分的盯著他瞧,彷佛他成了頭上長角的妖魔鬼怪似的。

  「妳見鬼了嗎?」他粗聲粗氣地問,這一問倒是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我……沒事。」恍若此時才回到了現實之中,她一雙白皙的小手正輕撫著胸口,好平撫跳得過急過快的心。

  沒事?!

  她那蹩腳的謊言是想要騙誰啊?

  「什么事嚇著妳了?」執意要得到合理的答案,龍臨淵鍥而不舍地追問道。

  「真的沒事。」晶亮的眸子染上了一絲心虛,但小嘴裏吐出來的話語卻十分堅定。

  「我倒不覺得是真的沒事。」向來沒有憐香惜玉的胸懷,面對傅千尋的閃躲他壓根不信,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總覺得似乎有事在困擾著她,這幾天她的表現和她處於深山破屋中的那份自若有著極大的差異。

  「我真的沒事。」深吸了一口氣,傅千尋的臉上也跟著閃現出固執的神情。「對了,今天晚上我要開始替你治療了,你……」

  「妳別妄想我會再去泡那什么鬼藥水。」她的話提醒了龍臨淵往日那不堪的記憶,他想也沒想的就拒絕。

  「可是泡藥是此時唯一能夠暫時壓抑你體內蠱蟲作怪的方法啊!」

  為什么他那么排斥泡藥水呢?

  雖說大熱天的泡在熱水之中是很不舒服,可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至於排斥成這個樣子吧。

  深深的疑惑在她心裏盤旋著,她忍不住問道:「泡藥澡真的很難受嗎?」

  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這么不合火氣的對話,傅千尋試著想要找出他氣、他怒的原因。

  但他的回答卻只是意味深長的一瞥。難受的從來都不是泡藥水的本身,而是……受損的自尊啊!

  怎么說也是許多姑娘家趨之若騖的男人,有著俊逸的外表、修長結實的身軀、豐厚的財力和權勢,多少狂蜂浪蝶一瞧著他,莫不巴巴的纏了上來。

  可只有她,卻能對光裸著身軀的他視若無睹,甚至連女人該有的一點點羞意都看不著。

  在她眼中,他彷佛不是男人!

  而這才是叫他最最最受不了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要她正視他變成一種執念。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大費周章地將她「請」了來,以為這樣能夠激怒她一點點,可誰知即使被人這樣對待,她卻依然雲淡風輕。

  要不是此刻她臉上閃現出屬於人該有的情緒,他還真要以為她是一個無心無緒的泥娃娃呢!

  她期待著他的答案,可是他卻只是在嘴裏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么?」傅千尋忍不住著急了起來。

  她是不是應該再想想別的方法,來壓抑他體內的蠱蟲作怪,還是就幹脆再像上次一樣,趕鴨子上架,用強迫的方法。

  但畢竟這裏是盤龍堡,她那種方式,別說他鐵定會氣瘋,那龍堡主也不知是怎生的想法。

  「我說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再去泡那個鬼藥水,要治我體內的蠱,妳自己看著辦吧!」

  驟然以咆哮的方式,狠話一撂,龍臨淵就瀟灑走人,就連剛剛原本想要探究她驚懼原因的想法都不記得了。

  望著他那頎長的身影,耳邊隱隱盤旋著他剛剛氣怒的言語。

  當下傅千尋立時回身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來她得好好的找龍臨閣商量一下,要不然她真的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固執的男人怎么辦了!

                

  呵呵呵……

  長串的笑聲回蕩,原先那因為驚愕而張成一個圓的唇正誇張地開闔著。

  傅千尋很是不解地望著笑得極度誇張的龍臨閣,顯然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不過是來找他商量如何醫治那個頑固得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男人,怎知她的話才剛說完,龍臨閣就已經笑得前俯後仰的,活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

  「傅大夫,妳的意思是,妳用那種方式對待臨淵?」他的語尾誇張的揚起,語氣中明顯包含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那時我根本無計可施。」她很是無奈地說道。面對一個完全不肯合作的病人,她除了想辦法限制他的行動之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么辦。

  龍臨閣充滿讚佩的眼神筆直射向她,他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她親口說出來,他真的不相信這世上有哪個女人敢對臨淵做出這樣的事來。

  那么也難怪臨淵會對她恨得牙癢癢了,畢竟一個女人對自己的身軀視若無睹,那絕對不是任何一個男人能忍受的。

  尤其是像臨淵那種心高氣傲的男人,尤其更加嚴重。

  「我這樣做不對嗎?」看著他那種態度,傅千尋的表情和語氣充滿疑惑的問道。

  如果真的是她不對,那么難怪龍臨淵會這么生氣了,可是究竟不對在哪兒呢?

  她真的不懂,她不過是盡一個醫者的本份而已啊,用盡所有能用的方法去挽救一個人的生命,這不該是天經地義的嗎?

  「呃……」迎著她那完全不造假的疑惑眼神,龍臨閣本要解釋,可是心中一抹驟起的壞念頭,讓他立即轉念,肯定萬分地說道:「妳完全沒有不對!」

  「可是……」她還是不解,為啥龍家兩兄弟的反應都這樣讓人費疑猜。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追究下去,龍臨閣索性帶開了話題,說道:「妳方才說臨淵拒絕用泡藥的方式治療?」

  一提起這個問題,她的思緒果然就如同龍臨閣所料地被帶開,臉上的疑惑也立即被一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無措給取代。

  畢竟若是病人不配合,饒是她有再好的醫術只怕也不能發揮該有的效果,更何況她對龍臨淵的病情本來就沒把握,這不啻更是雪上加霜。

  「對啊!」她忙不迭的點頭。

  「既然如此……」他支手撐著下頷,故做沉吟,然後才說道:「那就再如法炮制一番如何?」真想看看臨淵那時的窘狀啊,所以他完全不顧兄弟情誼的建議。

  「用強迫的手段?」這完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以為他至少該試著去勸勸龍臨淵。

  「對!」龍臨閣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疑惑,當他在她的眸中清楚的看到疑惑之後,才連忙又補了一句,「我那個兄弟一旦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所以勸他也只是浪費口水,既然他的情況不適合再拖下去,那么我們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咦,這話乍聽之下彷佛有點道理,可是她怎么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兩道細細的柳眉逐漸往中間攏去,傅千尋的疑惑更加清楚地表露無遺。

  「反正就這么決定了,今晚我就……」龍臨閣彎身附在她的耳旁吱吱喳喳了好一會兒。

  傅千尋的眉頭則是愈聽攏得愈緊,她才剛抬頭想要和他研究一下,這樣做真的好嗎?

  因為她有預感,若是真的這樣做了,那個壞脾氣的男人可能會……不,應該是絕對會氣得七竅生煙。

  但她抬頭的速度太快,龍臨閣一時沒有注意,兩顆頭顱差點兒就撞成了一團,也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突地被推了開來……

                

  剛剛那個畫面的確很曖昧!

  好啦,他承認這個事實,因為剛剛他與傅千尋的位置剛巧就像是剛熱吻完的兩個人,稍稍分開後的位置。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們怎么說也是相依為命的好兄弟,臨淵也不用因為這樣一個曖昧的畫面,就一直鐵青著一張臉給他看吧?

  他甚至懷疑,若是眼神可以殺人,那么他早就已經死在那兩道銳利眸光之下了。

  雖然「弒兄」這個罪名不小,但他毫不懷疑一旦最後的理智耗盡,臨淵搞不好真會那么做,但……

  龍臨閣卻還是不怎么想解釋。

  「臨淵,我敬你!」不想再讓那肅殺的氣息悶死自己,他拉著弟弟,吩咐下人準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好整以暇的準備進行自己的「陰謀」。

  面對兄長的敬酒,龍臨淵陰沉著一張臉,以極度粗魯之姿抄起了桌上的酒杯,然後仰首,一飲而盡。

  熱辣辣的滋味還在他的口中繚繞,龍臨淵原本像是蚌殼一般一聲不吭的嘴突然逸出了悶悶的聲音--

  「大哥,你心動了?」

  只是聳了聳肩,龍臨閣存心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徑自問道:「事情有眉目了嗎?」

  面對兄長的詢問,龍臨淵閉唇下語好一會兒,然後才心下甘、情不願地說:「除了那條可疑的魚之外,暫時還沒有任何的進展。」

  「這樣啊!」龍臨閣沉吟著。

  這……遊戲是要玩啦,好戲更是不能不看,但是重要的是,兄弟的生命更是不能不顧。

  「那你更應該好好的親近她們,看看能不能從她們的嘴裏套出什么來啊?」龍臨閣淡淡地建議。

  他的建議很誠懇也很精確,可聽在龍臨淵的耳中卻莫名的覺得刺耳。

  這原本就是他心裏頭盤算的做法,只是也不知道為啥,他耳裏聽著兄長的建議,心裏頭卻隱隱地產生一抹排斥感。

  他猛地又倒了一杯酒入口,但那猛烈的辛辣卻不能拂去心頭的煩躁,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纖細的身影款款而來,跟著便是一陣的馨香撲鼻。

  「堡主,二爺。」不請自來的花青傃微微地朝著兩個偉岸的男子福了一下,然後不等他們開口,便徑自落坐在龍臨淵的身邊。

  「青傃在房裏待得有些悶,原想出來逛逛,但正好瞧見了你們在飲酒作樂,不知青傃可以加入否?」

  身為青樓女子,自然不可能有著像一般姑娘家的矜持,尤其是花青傃又是花魁,對於龍臨淵又是志在必得,有這個親近的好機會,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當然歡迎。」

  「妳來幹啥?」兩道微沉的嗓音同時回蕩在花廳之中。

  只見她不依的睞了龍臨淵一眼,然後嬌嗔的說道:「二爺怎么這么問呢?我來自然是想要陪陪二爺解悶,青傃知道二爺最近被惡疾所苦,心情自然不好,青傃想多陪陪二爺啊。」

  「想陪我是嗎?」面對倚在他身上的柔弱身子,龍臨淵本該挺享受的,可一股莫名的煩躁感就這么涌了上來。

  他想伸手去拂,可是又凝於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機,畢竟他還沒找出幕後的那只黑手,所以只好將那股衝動壓了下來。

  「是啊!」她肯定地點頭,一雙手已經肆無忌憚的爬上了他偉岸的胸膛。

  「好個想陪,那就這樣吧,青傃,妳可得多陪妳的二爺喝幾杯酒,讓他放輕松一點兒,別再鐵青著一張臉嚇人。」

  「這是自然!青傃當然會將二爺服侍周全,堡主自可放心。」

  冷眼看著兩個人的一搭一唱,龍臨淵只是酒一杯杯地下肚。

  不知從何而來的煩悶和氣惱正逐漸在他的心裏發酵。

  漸漸地酒麻痹了他的神智,透著迷蒙的光芒,青傃那麗致的臉龐卻逐漸地被一張清麗的臉孔所取代。

  她是誰?!

  龍臨淵醉意蒙 地歪著頭想,一雙銳利的眸子也漸漸地沉重了起來,在闔眼之前,方才一直盤旋在他腦際的影像卻沒有消失。

  大哥吻了她……大哥和她……

                

  「咚」地一聲,龍臨淵的頭重重地垂到了桌上,龍臨閣掃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但那抹帶著好佞的笑容卻隨即斂去。

  轉頭看著花青傃目不轉睛地瞧著臨淵,他含笑開口說道:「青傃姑娘,臨淵只怕真醉了,妳也該回去歇息了。」

  「這怎么行呢?二爺醉了,我得伺候他啊!」她含笑搖頭,眸中有著強烈想要留下來的渴望。

  「要伺候他以後還有機會,但今兒個可不成。」他語帶玄機,似有意若無意地說道。

  「為啥不成?」見龍臨閣眸中含笑,她咽下了羞恥,急切地問,畢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耶!

  若是她伺候得當,就算沒有正位可坐,至少可以脫離賣笑生涯,從此在盤龍堡的庇蔭下悠哉地過日子。

  這原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可偏偏她待在盤龍堡這段時間,除了與方季雲那個富家千金兒鬥鬥嘴之外,其餘一切都毫無進展。

  今晚可是她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什么她也不能讓到嘴的魚兒溜了。

  被她這么一問,龍臨閣的臉上頓時充滿了猶豫,他沉吟了半晌才說道:「花姑娘,我想妳應該知道,臨淵最近身體違和,但他其實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今夜就是要替他解毒的最佳時機。」

  「這是真的嗎?」乍聞這話,她的臉上頓時布滿了驚詫,她杏眼圓睜地驚呼著。

  「嗯。I

  「中毒?!那能醫治得好嗎?,」她很是關心的問道。

  「這……很難說,不過傅大夫說她應有八成的把握。」說話的同時,龍臨淵的雙眸若有意似無意的往窗欞之外瞟去,甚至還將「八成」這兩字說得極重。

  「是嗎,那就好了!」安心地吁出一口氣,花青傃還熱心地說道:「如果有任何事是我幫得上忙的,請龍堡主盡管說。」

  「嗯,花姑娘還真是善體人意啊!」龍臨閣讚許地點點頭,然後起身步至龍臨淵的身後,一把攙起了頎長結實的身軀,往門口走去。

  餌已經拋了,現下就等魚兒上鉤了。

  然後在這等待的時間裏,也正好可以讓他看看好戲呵!

                

  這……是夢嗎?

  縹緲的霧氣繚繞著,透著那霧,龍臨淵有一種身置夢境之中的感覺。

  想要抬手撥開眼前的煙霧,可是……

  竟然不能動!

  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倏地涌上了心頭,深吸了口氣,他定了定心神,一雙銳利的眸兒微瞇,打量著四周。

  果不其然地,他在房裏的角落瞧見一抹雪白的身影。

  多么似曾相識的情景啊!

  忍不住他佩服起這個女人的勇氣。

  難道她不知道她這個舉動會徹底的引發出他的怒氣嗎?

  背脊後兩道銳利的光芒疾射而來,傅千尋幾乎在他的視線接觸自己的那一刻就察覺他已經醒來。

  她很清楚自己即將要面對他的怒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卻突地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和她腦海中想象完全不一樣,他的平靜讓一向習慣他的怒氣的她忍不住一愣。

  「你……不生氣嗎?」她遲疑地問。

  龍臨淵沒有開口,只是定定地瞧著她,但這樣平靜的他反而讓她別扭了起來。

  忍不住地步上前去,傅千尋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額,心裏盤算著他是否病情有異,還是……

  腦中的思緒轉個沒完,突然一只手俐落地翻上了她的纖腕。

  還好剛剛他不動聲色地暗暗運氣衝破了被點的穴道,這才能夠如此順利的抓住這只自投羅網的兔兒。

  「你……」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著了,她僵愣了一下,這才低頭望著他,此時她的眸中漾滿了不敢置信,他不是應該全身不能動彈嗎?

  龍堡主明明是這樣同她保證的,怎么這會兒他卻可以移動手臂……

  「我記得我警告過妳了。」龍臨淵的聲音低如鬼魅,飄進了她的耳際。「不準妳再這樣對待我!」

  「我也說過目前只有這種辦法才能暫時幫你壓抑你體內的蠱啊。」

  傅千尋忍不住揚聲反駁,要知道若是可以,她也不願用這樣的方式啊!

  「我並沒有求妳!」龍臨淵咬著牙說,平靜的面容之下盡是奔騰的怒火。

  「我……」她本要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又頓住,其實……他這樣說也對啦!

  他的確是沒有求她醫治,可難道就因為這樣,他就可以這樣「無理取鬧」嗎?

  「妳要付出妳該付的代價。」他的話輕柔地不似威脅,可是她卻依然感應到了極大的壓迫感。

  她不是已經付出了代價了嗎?

  因為她的一時心軟,她莫名其妙的被困在這金碧輝煌的大宅之中,她甚至還……還怎么樣呢?

  一顆清冷而無欲無求的心,因為他的存在而起了波瀾,難道這不算是她付出的代價嗎?

  傅千尋的思緒未落,突然一記黑色的身影破窗而人,閃閃的劍光筆直地朝龍臨淵的方向刺去。

  糟,她心中暗叫了一聲,連忙搶上前去,擋在龍臨淵的身前。

  「女人,滾!」他瞪著眼前的身影低斥。

  就算他再不濟,也不用一個柔弱的女子來替他擋劍,她若不要命,方法多得是,不用賴到他的頭上。

  他努力地想要站直身子,可是方才他只來得及衝開手部的穴道,腿卻依然僵直的不能行動。

  眼看著那把亮晃晃的劍就要斜刺到傅千尋的身上,驟然間一陣窒息感快速的在他的心裏擠壓著,令他暴喝道:「住手!」

  那聲音即使帶著萬鈞的氣勢,卻依然不能阻止那把劍刺往傅千尋。

  就在他不顧傷己的,運著十成十的功力往穴道衝去時,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傅千尋緩緩地抬手,那白色的長水袖卻像有生命似的纏卷住那把致命的長劍。

  然後她輕輕地一揮,那把原該刺進她心窩裏的劍就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打中一般,完全地偏了。

  她會武功?!

  那么纖纖柔柔、靈動剔透的她竟然身懷武功,她……

  只見她宛若淩波仙子般的踏著步伐,那要人命的劍竟是怎樣都無法碰到她絲毫,但黑衣人仍不死心,宛若流星雨般的揮舞著劍身,拚了命往傅千尋的身軀剌去。

  終於,黑衣人似乎發覺再纏鬥下去絕對對他沒有好處,他索性在靦著了一個空隙之際,斜劍狠狠地往被禁錮在木桶之中的龍臨淵刺了過去。

  這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擊,讓傅千尋忍不住著急了起來,也說不出是什么心態,反正此刻的她就是滿心滿腦地想著不能再讓他受傷,不忍再見那利刀劃破他的身軀呵!

  她寧願,那刀是劃在自己身上的!

  於是心急的她搶上前去,試圖阻止,可偏偏她手無刀,於是她甚至沒有絲毫猶豫地用自己肉身去擋。

  那黑衣人見機不可失,一劍重重地往傅千尋的身上劃下,本來她絕對可以閃過,可是為了顧及龍臨淵安全的她一時閃避不及,雪白的衣服頓時沾染了傃紅的血跡。

  眥目欲裂,一股莫名的揪疼就這么硬生生的擊中了龍臨淵的胸口,他驀地低吼一聲,不顧一切的運了十成十的功力打通了被點住的穴道。

  他飛身而出,俐落的招式狠狠地朝著黑衣人攻去,不留情的掌重重地往那人的胸口拍去。

  嘔了口鮮血,見大勢已去,黑衣人不再戀戰地再次破窗而去,龍臨淵原本想追,可是心中卻挂意著傅千尋的傷勢,再加上屋子周遭傳來的雜沓腳步聲,顯然這兒發生的騷動已被堡中的人發現,龍臨淵旋即收勢,拾起衣物穿載好,回身往她的方向步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4:53

第五章

  「妳還好吧?」龍臨淵動作既急切卻又粗魯地想要翻看傅千尋的傷勢,但卻因為她的閃躲,伸出去的雙手落了個空。

  那刀劃在她纖細的手臂之上,鮮血染上了薄紗,但因傷勢不重,他原本緊揪著的心因而放了下來。

  他瞪著她良久,才吐出一句。

  「妳究竟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瞞?」重復著這個充滿指控性的字眼,傅千尋的神情充滿了不解。

  她有瞞他什么嗎?

  「從一開始,妳讓人誤會妳是啞巴,然後再到妳會武功這件事,妳究竟還有什么秘密?」

  基本上隨著大哥風裏來、浪裏去,龍臨淵現在已經鮮少對任何事感到驚愕的,

  可是在親眼瞧見總是纖纖弱弱的傅千尋竟然會武功之後,他的嘴巴大概圓得可以塞下一粒大饅頭了。

  她彷佛就像個充滿神秘的女人,屢屢都叫人感到詫異。

  「我沒瞞,那些也都不是秘密,我只是不覺得有敲鑼打鼓告知的必要。」她實話實說。

  從來也沒刻意隱瞞,只是沒人問她就沒說啊!

  這樣……很奇怪嗎?

  她不懂他為什么要用這樣含著濃濃指控和探究的眼神瞧著自己,而且還抿唇不發一語。

  「你……又生氣了?」

  也不能怪她這樣問啦,因為在和他相處的時候,他的確總是處於憤怒狀態,所以她也只能這樣臆測。

  哼,在她的心裏他倒成了小氣鬼了,也不想想是誰總是自作主張的擅自決定一切,這能怪他生氣嗎?

  龍臨淵下悅的咕噥了幾句,然後一聲招呼都沒打的扯過她受傷的手臂,將那紗袖往上拂起。

  「你……」被他的粗魯弄疼,傅千尋悶哼了一聲,兩道細柳眉幾乎連成了一條直線。

  她不意識地想要從他的魔掌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可是卻因為他的緊握而只能作罷。

  「我……I任由他皺著眉頭翻看自己的傷勢,傅千尋很想提醒他她自己是個大夫,但嘴才開,立即便引來了他悶悶地低吼。

  「閉嘴!」

  「可是……」傅千尋再接再厲地想要告訴他,這個傷口她等會兒自個兒處理就行了。

  可龍臨淵卻猛地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你幹什么?!」雖然稱不上是花容失色,但是龍臨淵這驟然的舉動著實還是讓她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妳受傷了,我帶妳去包扎。」

  他理所當然的望著她說,可是……

  她傷的是手,又不是腿,這樣有必要嗎?

  「我傷的是手。」她試著提醒她,纖細的身子更是別扭的在他胸前掙扎著。

  「我知道!」他沒好氣的應道。

  他當然知道她傷的是手,可是那又怎樣呢?

  踩著穩建的步伐,他完全不理會傅千尋在他懷中那別扭的掙扎,只是筆直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就連堡內來來往往的仆傭,不時對這景象投以詫異的神情,他也連理都不理。

  那些含著刺探意味的神情,讓傅千尋向來雪白的雙頰緩緩地飄上了一片紅雲,她尷尬萬分,努力地想要掙脫。

  但偏偏他的手卻有著強烈的意志,不論她怎么掙扎,都不曾移動分毫。

  「你放開我!」終於,在努力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挫敗的低呼。

  可是手的主人卻只是任性地睞了她一眼之後,又繼續著自己的步伐。

  面對這樣固執的他,傅千尋也只能無奈地任由他抱著,直到來到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借居的廂房。

  進了門後,他看似粗魯,實則溫柔地將她放在榻上,然後問道:「東西呢?」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頭霧水,傅千尋傻愣愣地回問:「什么東西?」

  「刀傷藥!」一向動不動就咆哮的他,如今卻成了「沉默是金」的最佳代表,他惜字如金的應道。

  「呃……」他莫不是想要幫她包扎吧?!

  她的腦海才閃過這樣的想法,就見眼尖的他已經發現了自己擺放藥箱的地方,幾個大踏步的往返,他已經拉了張椅子,端坐在榻前。

  不顧她的反對,他一把扯過了她的手,他的動作一直看起來很粗魯,可是她感受到的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手臂的傷因為他清洗的動作而微微感到剌痛,但是傅千尋卻不閃不避地任由他繼續著。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向來都是她小心翼翼地在幫別人包扎傷口,可如今角色易位,她成了傷者,一種被仔細照拂的溫暖悄悄竄入了她心田。

  「以後不準妳再這么做了。」像是天外突然飛來一筆,龍臨淵悶聲說道。

  「啊?!」差點兒回不過神,傅千尋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說什么。

  「打架是男人的事,女人在這種時候就該閃到一邊去。」他邊說邊拿起藥箱中的一個瓷瓶,以眼神詢問她那是不是刀創藥。

  見傅千尋點了點頭,他立時小心翼翼地將刀創藥給敷了上去。

  這是什么奇怪的說法啊?

  難道她應該眼睜睜地看著那亮晃晃的刀刺進他的身軀之中,然後再袖手旁觀的看著他命喪黃泉嗎?

  「我會武功,我有自保的能力。」她忍不住提醒。

  「就算是如此,妳還是不該強出頭。」龍臨淵的固執向來無人能及。

  「你……」傅千尋原本還想抗議,可是轉念一想到他的固執,當下所有的抗議全都吞回肚子裏去。

  她本就不愛與人爭辯,這幾年在山林裏的日子更是讓她清心寡欲了許多,所以很多話她更是能省則省。

  見她不語,龍臨淵就當她已經將他的「警告」給聽入了耳中,包扎好之後的他開始環視著她的廂房。

  除了原先就存在的桌椅,以及幾本零零落落散在桌上的醫書,她的東西少得可憐,也讓她在這房中沒有一丁點兒的存在感。

  「妳的衣服破了,該換掉。」也不知道是建議還是命令,龍臨淵突然開口說。

  傅千尋的視線原本定在他替她包扎好的傷口之上,乍聞他的聲音,她有些許的怔愣,然後才說:「等會我補補就行了。」

  「盤龍堡不是那么不懂待客之道的地方。」翻了翻白眼,他沒好氣的說。

  要她換衣服只是想要告知她,等會兒他會請管事去請裁縫來替她裁制新衣,而她竟然拒絕。

  「咦?」疑惑地發出一記輕呼,傅千尋完全不解他的意思。

  她的衣物多寡跟盤龍堡的待客之道有啥關係啊?

  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龍臨淵的表情明顯寫著懶得跟她多說。

  「妳休息吧!」突然一陣的窒悶襲上胸口,龍臨淵的氣息也跟著變得紊亂,臉色瞬間蒼白。

  並沒有錯過他那乍現的紊亂氣息,傅千尋起身款款地步至他的身邊。

  拉過他的手正要替他把脈,誰知道他卻整個人軟倒在她纖細的身軀之上。

  「你……」吃力地攙扶著他,遇事一向不慌不忙的傅千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竟然也慌了起來……

  纖手連忙搭上了他的脈,感受著他那雖然紊亂卻依然強健的脈動,原本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

  還好,他只是一時的氣息不順,只要稍微調養歇息,應該就無大礙。

  怕是那時在房間裏為了救她,不顧一切衝開被點住的穴道而造成的吧!

  低頭俯視著他臉上的蒼白,他--似乎也不是老是那么惡劣和壞脾氣嘛!

                

  幾乎傻眼地瞧著那一桌的綾羅輕紗,還有被擺置在桌上的那一箱碧玉金飾。

  眼前的五彩繽紛不但叫人眼花撩亂,也同樣讓人一頭霧水。

  在輕呼了一聲之後,傅千尋的眼掃過同樣一臉不解的冷言,而龍總管正指揮著仆傭不斷將東西塞入她的廂房。

  「這是怎么一回事啊?」冷言替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只見龍總管一臉笑咪咪地,回道:「這是咱們二爺的一點心意,他說是為了感謝傅大夫三番兩次救他。」

  「哼,這會兒又知道感謝了嗎?要是他真知道感謝,就不該再繼續強留咱家主子,還對她……」

  心一直是不安的,即使傅千尋已經告訴過他,那兩個剛搬進盤龍堡的姑娘都不是「她」,可是他還是總隱隱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所以他一直希望她能夠離開,可是偏偏她重情、重義,說什么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見旁人受苦,面對她的固執,他只差沒說破一張嘴,可偏偏還是無用。

  「冷言……」開口制止了他的不禮貌,傅千尋轉向龍總管,有禮的說道:「可否煩請總管轉告二爺,千尋向來對這些東西並無特殊喜好,或許……」

  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房門外便響起了一連串的驚呼,跟著進來的是一個粧點傃麗的女人。

  「哇,真的不愧是盤龍堡,二爺出手果然闊綽。」花青傃一進門,就被桌上那成堆的東西給吸引了目光,嘴裏更是不斷的發出傃羨的讚嘆。

  而拜花青傃所賜,她那不斷的驚呼聲,同時也引來了另一個在園子遊憩的姑娘。

  只見方季雲領著丫鬟,在廂房的門口站定,一雙眼兒輕掃過桌上的那些貴重物品,目光卻不如花青傃一般,她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傅千尋瞧。

  那眼光彷佛像是想將傅千尋瞧穿了似的,讓她忍不住泛起了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在打量了一陣之後,方季雲終於開口,「這位應該就是三番兩次救了二爺的傅大夫吧?」

  傅千尋還沒來得及答話,龍總管已經用滿懷感激的聲音回答。

  「是啊!這陣子還多虧了傅大夫,要不然二爺屢遭危難,只怕兇多吉少。」

  「那還真是得好好感謝人家了。」方季雲說著說著,竟然真的彎腰朝著傅千尋福了一福,這個舉動明顯地召示著她似乎已經以龍家人自居。

  「方姑娘客氣了,恁般重禮,千尋不敢受,千尋只是盡醫者本份。」面對大禮,她有些慌亂搶上前去,扶起下方季雲。

  「傅大夫恁謙了,這俗話說得好,受人點滴自當泉涌以報,我想這些既是二爺的心意,妳就不妨收下吧!」

  這話可真是說進了左右為難的龍總管的心坎兒裏了,只見他忙不迭地應和道:「就是就是,這些是二爺答謝的心意,傅大夫還是收下,免得我為難。」

  「可……」傅千尋還在猶豫,收下這些等於收下一堆礙手礙腳的廢物,她要來根本沒啥用處,可她又不願龍總管為難。

  她的猶豫落在方季雲的眼中,只見她態度熱絡的上前,不由分說地就拉起了她的手,然後說道:「別再猶豫了,走,我來替妳粧扮粧扮。」

  向來就不是一個懂得拒絕的人,尤其是方季雲那種熱絡和強勢,更是讓傅千尋覺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只好愣愣地被扯進了裏間,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方季雲喚來了丫鬟,將桌上那些貴重之物全都捧了進來。

  看著那些精致的東西被丫鬟得意揚揚的一掃而空,花青傃的眸中浮現了一層妒意,但卻也只能跺著腳兒離去。

                

  手帕交就是這樣嗎?

  從來不曾有過的感受,傅千尋知道自己應該很感激方季雲的熱情對待,但是在她的熱情之後,她卻隱隱地覺得不安。

  總覺得她的笑容背後……

  「妳瞧,這樣不是美多了!」在傅千尋的發間插上一根垂著一只輕蝶的金步搖,方季雲退後一步,滿意地審視著自己的傑作。

  然後不等傅千尋反應過來,她又熱情地拉起她的纖腕,說道:「走吧,咱們來去讓送這禮物的人瞧瞧去。」

  「這……不好吧!」這些東西她想退還的,這樣穿戴似乎不妥。

  「沒關係啦!」方季雲壓根不理會她的拒絕,一如方才一般的拉了她就走,看似彷佛千金小姐的任性,但那雙纖細的手卻奇異的蘊含著龐大的力量,不論傅千尋怎么掙扎,都掙脫不開。

  一對柳眉愈蹙愈緊,她心中的不安也更盛,腦海中彷佛有什么念頭正要浮出,可是卻總又隔著一層霧,讓她瞧不透。

  「方小姐,我還是不去了,我等會兒還得替二爺煎藥呢!」

  「沒關係啦!只是一會兒的工夫罷了。」

  多么任性的小姐啊!看來她也是個聽不進別人拒絕的人,這或許是所有權貴之人的通病吧,龍臨淵不也一樣嗎?

  面對方季雲的任性,傅千尋除了搖頭嘆息之外,也無計可施,只得默默的搖頭,任由她拉著自己。

  踩著不由自主的步伐,傅千尋的腦海忍不住浮現一個更加霸氣的身影。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方季雲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就硬生生地朝她的背脊撞了下去。

  「唔!」好痛。

  傅千尋的悶哼聲才剛落,眼前立刻便多出了堵像山一樣的肉墻。

  龍臨淵抬手挑起她的下頷,原欲是要審視她是否撞疼了哪裏,可誰知道雙眸卻在接觸到她的臉龐之後,眸光霎時一亮。

  不過是淡掃的紅粧,那原就白皙的臉龐便更是靈動了起來。

  再加上褪去了一襲白衣,換上了透著微粉的紗衣,此刻的她多了些人味,不再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虛緲感,反而更像個俏生生的可人兒。

  「龍二爺,你瞧瞧傅大夫這樣是不是美多了。」很為自己的巧手感到驕傲,方季雲搶著說道。

  「是挺美的。」龍臨淵點了點頭,算是讚同她的話語。

  倒是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傅千尋難得不自在的挪移著身子,想要避開那些審視的目光。

  「就是啊!」方季雲說著說著,一只手竟大膽的勾住了龍臨淵的臂膀,然後仰首說道:「二爺,不如咱們來替傅大夫尋一個好人家,憑傅大夫的美貌與醫術,一定可以得到許多青睞的。」

  「這……」不知怎地,望著她,耳裏聽著方季雲的建議,龍臨淵的心頓起了一陣焦躁,挑起了眉,他粗魯地說道:「我想傅大夫應該不會想要沾染那些紅塵情愛吧!」

  「這話可不是這么說的,這女人家就算再能幹,哪一個還不是希冀能找著一個疼寵自己的夫婿,我想傅大夫久居山林,或許沒那機會,但憑著咱們兩家的情面,只怕這消息一放出去,那盤龍堡的門檻兒都要被踩破了。」

  真的很不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尤其討論的又是那種情情愛愛的事兒。

  這一生,她早巳決定和情愛無緣,所以對這話題自然也沒興趣,於是在悶了一會兒之後,她突地打破了沉默,朗聲說道:「我想請二爺將這些衣物首飾收回去!」

  「為什么?不喜歡那些東西?」龍臨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挑眉問道。

  「那些東西本不適合千尋,何來喜愛與否。」深知他那無常的脾性,傅千尋很是婉轉地說。

  「這些東西穿戴在妳的身上挺美的,何必推辭。」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她還是不願接受,有些東西要了只是一種挂礙。

  「妳當然有功,妳救了我兩次,可能即將有第三次,難道我不該報答妳嗎?」

  面對他態度的轉變,傅千尋一時之間著實很難接受。

  他不是一向很氣她,恨不得能讓她受千般苦、萬般難嗎?

  怎么這會兒卻又和顏悅色地說起報恩這檔子事來了。

  「救人本是醫者的天職,我不要求回報。」她真心地說道。

  她有她的固執,他也有他的執拗,在這一來一住之間,他突然語出驚人地說道:「妳不接受這些報償,難道是因為妳比較希望我以身相許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兩個姑娘全都瞪大了眼,尤其是傅千尋更是完全地傻住了。

  他在說些什么啊?

  「二爺,你在說什么啊?」她來不及反應,倒是方季雲一聽這話,臉色微變地跳起腳來。

  「什么以身相許啊,你又不是女人,再說你們盤龍堡財大勢大,要報恩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吧!」

  眼見自己的心上人竟對旁的女人說出這樣荒謬的話,方季雲不禁著急起來。

  「是啊,還請二爺不要開玩笑了,這樣的報恩方式千尋也擔不起。」

  傅千尋也跟著應和方季雲的話,雖然不再怒氣勃勃是很好,但她卻也不認同他輕佻地拿這個話題開玩笑。

  瞧瞧那方小姐的臉色難看得緊,這個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無意之間傷了一個女人的心。

  「怎見得我是開玩笑?」他突然斂起了笑容,神情嚴肅地看著傅千尋問道。

  「呃……」被他這么一問,傅千尋愣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竄著。「應該……應該是玩笑話吧!」

  「如果說,我不是開玩笑的呢?」龍臨淵又再問,當場他的問題又叫她原本紅潤潤的臉龐霎時變白,就連薄薄的胭脂也失去了效果。

  有這么恐怖嗎?

  怎么說他龍臨淵也是堂堂盤龍堡的二堡主,既有財又有勢,還生得一張讓狂蜂浪蝶趨之若騖的英挺臉孔。

  但她那蒼白的臉龐卻寫滿了驚懼之情,他的以身相許有恁般恐怖嗎?

  傅千尋的表現讓他當下心裏頭不是滋味極了,本來還浮著淡笑的臉龐又在轉瞬間被憤怒所取代。

  「妳說話啊!」龍臨淵一個踏步向前,居高臨下的逼視著她,非要她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難道妳嫌棄我不夠資格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報恩?」

  「我……」傅千尋轉頭看看他,再轉頭望向緊咬著唇,眼淚幾欲奪眶的方季雲,當下心有不忍,於是婉轉地說道:「非是龍二爺不好,實在是千尋向來醉心於醫學,也不喜這城市裏的嘈雜,一待二爺的身子好轉,我就要回山上去了。」

  「那若是我願同妳回山上呢?」龍臨淵不死心地逼問。

  頓時排山倒海的壓力朝著傅千尋襲來,既是隱居山林,就已經決定絕情斷愛過一生了。

  所以當龍臨淵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時,她的眸中只有不解,並沒有絲毫的受寵若驚,再加上方季雲的泫然欲泣,更讓她只想逃開。

  「二爺還是別同我開玩笑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開你身上的蠱毒,其餘的千尋都不願放在心上。」

  她話一說完,微微點頭後,便匆匆離去。

  望著她那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龍臨淵的劍眉高高地挑起。

  這個女人難道不知道男人的心理嗎?凡是愈得不到的,就愈想得到。

  傅千尋這個女人的確勾引出他這種掠奪的渴望。

  以身相許不行嗎?

  那就來個恩將情報吧!呵呵!

  「二爺,你剛剛那番話是開玩笑的吧?」方季雲雙眸閃現著渴望,小心翼翼地問。

  她期待他的答案是點頭,要知道雖然她總是顧及著自己的矜持,可是她必須承認她喜歡他,喜歡得很久了,久到她甚至……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樣子的事情發生,她努力了那么久,也渴望了那么久,她一輩子的幸福絕對不能毀在一個村姑的手中。

  「雖然我從不自認是君子,但是一諾千金的道理我也懂得,傅大夫不愛金銀珠寶,也不愛豪華美宅,那么除了庇護她一生之外,我還能報償她什么呢?」

  一開始其實只是一抹小小的念頭,可是每當她給他一次驚奇,那小小的念頭就不斷的擴大、擴大……

  總是不明白自己為啥那么容易被她牽引情緒,直到方才乍見她,他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只怕是已經陷入他向來最嗤之以鼻的情愛之中而不自知。

  可奇異的是,就算他知道自己也像個傻子一般的渴求愛情,但他卻沒有半點的驚慌失措,反而心中漾著一抹深深的期待。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話,或許會很不一樣吧!

  看著龍臨淵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方季雲望著傅千尋離去方向的眸中霎時染上了一抹嫉恨……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5:21

第六章

  東方的天際初露魚肚白,一夜未眠的傅千尋仰望著天際,細致的臉龐漾著淺淺卻化不開的愁思。

  他是開玩笑的吧?

  嗯,他絕對是開玩笑的!她努力的安慰自己。

  可……若他不是開玩笑的呢?

  那她是不是得要盡早離開,免得麻煩纏身呢?

  沒錯,在她的心裏,龍臨淵的確是個大麻煩,個性古怪別扭不說,就是他那眸中的淩厲也夠嚇人的了。

  「主子在想什么?」一記低沉的嗓音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傅千尋沒有回首,只是靜靜地說道:「冷言,你又犯了,我不是你的主子,我們之間沒有主仆之分,你怎么永遠都不肯記得這點呢?」

  對這個曾經生死與共的男人,她不視他為奴,反而視他為兄,怎奈他總是堅持自己只是個奴,不願在稱呼上逾矩一分。

  對於這個固執的男人,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為啥男人都要這般固執呢?

  「主子就是主子,我欠妳和妳娘的很多,用終生來償亦不為過,所以……」

  「冷言,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那只是身為一個醫者該做的,更何況就算真要償,這幾年你陪著我、照顧我,也已經夠了,再說,當年要不是你的拚死保護,只怕我也活不下來吧!」

  即使已經被阻止,但冷言還是固執地說道:「恩就是恩,該償的就是要償。」

  「你……」真會被這些男人氣死,傅千尋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算了,她懶得再提這個話題了!

  對固執的男人多說無異,與其糾正他們,不如自己想辦法解決,一如此刻她對另一件事的憂心一樣。

  「我想離開這兒了!」她望著那泛白的天際,說出了自己思索了一整晚的決定。

  「真的嗎?」早就覺得這裏並非久留之地,所以冷言一聽到她決定離開,立即喜形於色。

  「嗯。」不想招惹麻煩,龍臨淵今日的戲謔已經讓她起了憂心。

  「那,咱們天亮就走!」正中下懷的冷言在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立即忙不迭地說。

  對於他的急切,她莞莆,但她還是不得下潑上一桶冷水,說道:「倒也不能那么急,要走是一回事,可是也總得讓我把龍二爺身上的蠱毒給治好了才行。」

  這是唯一兩全其美的方式,至少能讓她不用背負著見死不救的內疚,也讓她能心無罫礙的離開。

  「妳是想……」冷言沉吟著,在意識到她想做什么之後,他的臉一沉,激動地說:「不行!」

  「冷言,這是可能解除龍臨淵身上情蠱的方法啊!」明知道冷言會反對,但她卻是心意已決。

  「先姑且不論這個方法有沒有效,因為從來沒有人試過,就說這個方法的危險性,我也不答應妳這么做,妳要知道要是一個弄不好,妳就得賠上一條命,所以我不讚成,再說那龍臨淵是個不知感恩的男人,為他冒這個風險太不值得了。」

  「其實,二爺並沒有你想的那么惡劣。」這樣的辯解幾乎是衝口而出的,冷言那「不值得」三個字竟讓傅千尋莫名的覺得刺耳。

  「是嗎?如果恩將仇報還不夠惡劣的話,那么這世上只怕也沒有惡劣之人了。」冷冷地注視著她,冷言開始察覺她那與以往截然不同之處。

  她的眸不再淡然如水,很多的情緒也開始在她的臉龐上交錯,她,該不會是……

  「他只是生氣罷了,至少在他逼我來盤龍堡之後,他並沒有做出什么對我不利之事。」

  這話在傅千尋的認定是實事求是,但在冷言的耳中聽起來卻完全不僅僅是表面上的意義。

  他略略沉吟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心頭的疑惑衝口而出。

  「妳喜歡上他了?」

  說實在話,撇開龍臨淵那惡劣的性格不談,他貌似潘安卻又霸氣逼人,的確是一個能讓許多女子心動的對象,但他沒想到的是,竟連她都會……

  「當然沒有!」這個否認來得太快太急,反而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若是沒有,妳不會為了一個生命中的過客去冒這么大的風險,若是沒有,妳早該在他惡劣的對待後就翩然離去,不會隱忍。」

  冷言的言語太過咄咄逼人,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怔怔地望著他,任他的說法在自己的心裏盤旋、發酵。

  她的怔然在冷言看來,其實等同於一種默認,他靜默了一會兒,任那窒人的寂靜在兩人之間盤旋著。

  「救人不該是醫者的天職嗎?」她悶然地打破沉默問道,至少她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她盡心的想拯救龍臨淵,不過是出於醫者的慈悲心,應該是吧?!

  「妳捫心自問--」冷言的手直指著她的胸口,不是要逼她,而是要她認清自己的心意。「妳對他真的沒有一絲的動心嗎?若他真的對妳沒有任何意義,妳會想以冒著生命危險,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顧女人清白的方式替他治蠱嗎?」

  「我……」這一連串的問題,每一句都深深的打入傅千尋的心扉。

  只見她張口欲言,可是話到了唇邊卻又咽了回去。

  「妳一向是個執著的人,我知道一旦妳下了決定,就不容他人撼動分毫,但我希望妳認真的考慮清楚,因為妳用這樣的方式替他治蠱,就算不賠上一條命,也得賠上自己的清白,他真的值得嗎?」

  他真的值得嗎?

  在傅千尋的心裏留下這樣的疑問後,冷言不再開口,只是深深地凝了她一眼,然後靜靜地離去。

  值得嗎?

  娘不總是告訴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應該是值得的吧?

                

  「我想出根治你身上蠱毒的方法了。」

  一句話,恍若平地炸雷似的在雅致的飯廳裏頭響起。

  緊接著而來的是筷子重重擊桌的聲響,然後就是龍臨閣那欣喜若狂的追問:「真的嗎?傅大夫真的想出來了,有把握。」

  「嗯。」傅千尋沒有多言地點了點頭,然後望向龍臨淵要求道:「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被要求的龍臨淵還沒來得及開口,愛弟心切的龍臨閣已經急匆匆地說道:「別說是一件了,饒是千件、百件,只要盤龍堡能做到的,都不是問題。」

  「是啊是啊!」方季雲跟著應和。

  在場唯一沒開口的就是銀筷跌落地面的花青傃,只見她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傅千尋,眸中有著一閃而過的精光。

  「你呢?」她要的不是眾人的答應,而是他的。

  「我一向不是任人捏圓捏扁的人,妳這樣的要求……」龍臨淵挑著眉,既不拒絕也不接受。

  他那不答應也沒拒絕的態度,對自個兒的生命輕忽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一股子氣衝上心頭,她一改平時的淡然,氣憤地說道:「明兒個就是月圓之夜了,或許你比較喜歡替姑娘們開苞的新鮮滋味,抑或者你想試試那情蠱的威力。」

  她那破天荒含著挑釁的言語,及不應出自姑娘口中的驚世駭俗用詞著實讓現場響起了數道的抽氣聲。

  饒是在男人堆裏打滾的花青傃,也忍不住用讚佩的眼神望著她,為她的大膽咋舌。

  「替姑娘開苞我是沒興趣,不過嘗嘗那痛苦或許可以,我倒想要瞧瞧那情蠱的威力到底有多強。」龍臨淵絲毫不在意的說,顯然並不將她的警告放在心裏。

  「你……」他真是個該死、任性的男人。

  如果她夠狠,應該完全不理會他,讓他自生自滅算了,可是……

  「你真的想試試?」腦海中浮現起曾經見過的景象,傅千尋既不忍又不確定地問。

  「是挺想的。」龍臨淵聳了聳肩,態度輕忽地響應。

  其實說「想」只不過是在逗弄她,因為只有在她發火的這個時候,他才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緒起伏。

  再說,追查幕後主使的事情也一直沒有進展與頭緒,逗著她玩著實是一項有益身心的活動。

  「你……」這男人簡直有讓聖人發火的能力,她閉起眼深深地吸著氣,心裏頭更是默默地自一數到十,卻猶然不見怒氣緩和的跡象。

  最後,她索性起身,不想繼續這頓飯,因為看到他輕浮的態度,她就氣得吃不下飯。

  但她最氣的還是,明明命是他的,為啥她卻得比他還在乎,他……

  「吃塊雞吧!」不是沒見著她俏生生的臉蛋氣得發白,龍臨淵火上添油的夾了;一塊肥美的雞肉到她的碗裏,說道:「妳太清瘦了,彷佛風吹就跑,我可不希望以後還得在大風吹過後,上街四處找人。」

  這誇張的說法惹來了在場眾人的竊笑,頓時原本緊繃的氣氛緩和了不少,就連傅千尋原本板著的臉也不由自主的軟下了些。

  他……總在惹怒人之後像個孩子般討好,讓人沒法對他發火。

  「傅大夫,其實我不是不想治病,只是可不可以別泡藥了。」想起那兩次的經驗,龍臨淵就頭皮發麻。

  他完全不似個男子漢般地軟下聲來要求,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直逗得傅千尋要氣也不是、要笑也不行。

  「這次不泡藥了。」她同他保證道。

  「真的嗎?!」聽到她的保證,龍臨淵笑得像個孩子,完全不似以往那總是憤怒的模樣,對於終於不用再折辱自己的尊嚴,他興奮極了。

  「嗯!」收回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傅千尋不願讓他看出任何一絲的端倪,在月圓那夜,她會盡自己所有的能力醫治他,然後離開。

                

  究竟是誰呢?

  是花青傃?抑或是方季雲?或是壓根兩者都不是?

  龍臨淵一掃用餐時的嬉笑戲謔,認真地思索著這陣子所發生的事情。

  腦海中的紛亂並沒有讓他降低該有的警戒心,當身後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入耳,幾乎是立即的,他渾身緊繃地回身對著來人。

  一見來人,原本的警戒褪去,原來是傅千尋的護衛冷言。

  說起冷言,他就忍不住要佩服起來,因為他還真的是人如其名。

  平常話跟他家的主子一樣--不多,但是只要一開口,絕對有著「冷」死人的本事。

  「你真的沒有資格讓她為你這么做的。」

  那看著他彷佛像是看著什么害蟲般的眼神,讓龍臨淵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但真正讓他不悅的則是他話中的意思。

  或許是一山不能容下二虎的道理吧!

  龍臨淵可以容忍傅千尋很多的挑釁與不恭敬,但是卻不能容忍冷言那話語中任何一抹明顯的貶折。

  「我想這世道雖亂,但還不至於可以容許下人批評主子吧!」龍臨淵冷冷地回擊。

  但冷言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並不是我的主子,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外人,而且還是一個不知感恩圖報的人,我沒有理由不能評論你。」

  「你……」忍不住動了氣,龍臨淵血脈僨張,一雙深邃的眼眸恍若刀子一般的銳利。

  「你只不過是個躲在家族勢力之後的男人,在你的生命中沒有任何值得你珍惜的東西,可是千尋不一樣,她有顆良善的心,她有著可以拯救許多人的醫術,她實在沒有必要替你冒生命的危險。」

  冷言的話,一字字撞進龍臨淵的心裏,可說實在話,現在的他是一頭霧水的。

  他指的是上次那個黑衣刺客傷人的事嗎?那次雖然千鈞一發,但她受的傷卻是小傷,那么他的指控也未免嚴重。

  若他指的不是上次那件事,那么他說的又是哪一樁呢?

  無數的疑問在心頭盤繞,他的疑問看在冷言的眸中,只得到他的一記輕哼,並沒有為他換來任何的解答。

  「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病好了後,別再來打擾我家主子,從此盤龍堡與我們主仆兩人再也無涉。」

  冷言說完,不等龍臨淵有任何的反應,便倏地回身,此刻他的眸中有著一抹不願被人察覺的情感,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打算宣揚的秘密。

  「等一下!」喝住了冷言的腳步,龍臨淵目光灼灼地瞪著他挺直的背脊,帶著一絲王者的霸氣說道:「你把話說清楚!」

  「有那個必要嗎?說了你又能做什么?」

  深知一旦傅千尋做了決定,就斷無轉圜的可能,他今天本不該來,可是卻又忍不住的想來。

  身為一個旁觀者,他看待她和龍臨淵之間的糾葛,瞧得比她自己還清楚,所以他忍不住想要知道,為什么一向七情不動、六欲不興的她會獨獨對龍臨淵……

  「不管我能不能做什么,我都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不再恣意玩笑、不再霸氣淩人,此刻的龍臨淵就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條好漢。

  望著龍臨淵堅定的神情,冷言開始有點明白為什么她會對他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唇角微掀勾起一抹苦笑,他的心在說與不說之間拔河著。

  終於,冷言還是選擇了不說,只是淡淡地道:「沒有什么事情的始末,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指望你能償恩,我家小姐天性淡泊名利,我只是希望你能懂得不再糾纏,還她一片清靜。」

  「你……等等!」龍臨淵倏地出手意欲扯住想要離去的冷言,誰知他反手一掌,重重地往他拍去,那虎虎生風的聲響,足見他運盡了十成十的功力。

  冷言的敵意從何而來?

  心頭疑惑初升,但見那掌就要襲到,他連忙運勁,初時他以為冷言的出手只不過是為了反擊他的阻止。

  誰知他卻像是打上了癮似的,一掌接著一掌,一拳跟著一拳。

  漸漸地,他那俐落的身手也引起了龍臨淵想要較量的念頭,於是他轉閃為攻,你一拳我一掌的,兩人打得好不樂和。

  兩人的功力幾乎相當,因為屢次中毒而總是躺在床上休養的龍臨淵更是打出了興致,至於冷言則是抱著一種為傅千尋抱不平的怒氣,出手更是不留情。

  不分勝負之下,即使兩人都已經大汗淋漓了,卻依然還是不肯罷手。

  直到他們的打鬥聲引來了眾多仆傭的圍觀,連帶驚動了龍臨閣和傅千尋,兩人連袂趕至。

  她轉頭瞧著龍臨閣,不敢置信地發現他竟然只想袖手旁觀。

  她衡量情勢,原想兩人勢均力敵,就算是活動筋骨的較量,應不至於造成傷害,所以想要不管。

  可是又一轉念,想到龍臨淵的身體狀況,再想起明晚正是月圓之月,是逼出蠱毒的最好時機,所以也不能不管。

  當下她微微運氣,踩著輕飄虛無的步伐淩空而起,飛掠至兩人之間。

  原要發掌的兩人,一見到她的身影,立時急急收勢,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掌力險些就要拍上她纖弱的身軀。

  收勢之後,三人飛旋而落,腳跟才碰到地面,龍臨淵便氣急敗壞的瞪住她。

  「該死的!妳是不要命了嗎?」

  誰知他的怒吼只換來了傅千尋淡淡的一瞥,她好整以暇地說:「明晚月圓,是你逼出蠱毒的最好時機,你著實不宜運功。」

  「就算要讓我們停止,妳也不必飛竄到我們之間,妳知不知道要是我和冷言其中一人收勢不及的話,妳就慘了!」

  龍臨淵還是止不住氣的叨念著,可偏生傅千尋只是有聽沒有到似的依然一派雲淡風輕,彷佛他的怒吼只是尋常的蟲鳴鳥叫似的。

  「這是最快的方法。」

  「妳……」

  真是被她給氣死,他說了那么多,可卻不見她有一絲慚愧之意,當下龍臨淵的怒氣更是衝天。

  她知不知道,剛剛差點傷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

  那感覺讓他心驚,也讓他止不住想要教訓她的怒氣,但偏偏就在此時他的眼角忽爾瞥見大哥那似笑非笑的戲謔眼神,當下他的心思一轉,

  想也沒想的就大手一掠,也不管是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手就穩穩的定在她的腰際,然後氣一提,便飛掠而去。

  「你……」冷言面對這樣出人意料的發展,想也沒想的便要提氣追去,可卻突地被龍臨閣給擋住。

  「冷兄弟,較量了那么一番只怕也累了吧!我瞧咱們到前廳喝茶去。」

  「沒興趣!」心裏憂心著傅千尋,雖然明知龍臨淵應該不至於傷害她,可是看著他倆並肩離去的身影,他的心竟微微起了刺痛。

  「你又何必這么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我和你們這些富貴之人無話可說!」

  相較於冷言的沒好氣,龍臨閣卻是絲毫下在意,大手往那寬厚的肩頭一攬,然後說道:「富貴之人亦是人,也有好人與壞人,恰恰好盤龍堡不出壞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那兩個身影逐漸縮小成一個黑點,冷言知道自己追不上了。

  其實該說的是,他一輩子只怕都追尋不到,因為他不是那個會讓她挂心的人。

  「我知道妳看傅大夫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珍貴,那么是不是更該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得到幸福,而不是讓她終老山林之中。」

  一雙眼看盡世間事,龍臨閣早就看出了冷言對傅千尋情感上的不尋常,他不點破,只是略略提點,他知道,冷言是個聰明人,必定可以懂得。

  「他值得一個在乎她的男人。」

  「別瞧咱家臨淵那小子好象火爆郎君,每天不吼吼人就渾身不對勁似的,但是若是被他珍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他們龍家的男人向來有個良好的遺傳,對待自己心愛的女人必定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你保證?」聽著龍臨淵的話,他要求道。

  即使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但依然不容人錯待她半絲半毫。

  「我保證!」收起了輕笑,龍臨閣鄭重的點了點頭。

  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在張狂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多么柔軟的心。

  他投注在傅千尋身上的眼光和關心已經超乎常理,他已經愛上她,只是卻還不自知。

  其實他還滿期待當臨淵得知的那一刻,不過現在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先找出那個躲在暗處,動機不明的人。

  因為這段時間臨淵的屢屢受襲已經讓他的耐心耗盡,他相信臨淵一定也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看好戲可以晚點看,最重要的是必須先治妥臨淵的身體,然後再找出那個藏鏡人的真面目和他的目的。

  這樣才可以好枕以暇的看戲啊!

  「你的確是該給我這樣的保證,如果你們知道她想用怎樣的方式替龍臨淵治蠱毒的話……」

  那話是低喃,可是全都躲不過耳聰目明的龍臨閣。

  他讓那些話在自己的腦海裏頭轉了一遍,似乎隱隱覺得好象有什么不對勁似的。

  「呃……」才剛開口想問冷言,那段話究竟有什么含意。

  誰知冷言卻一改方才的疏離,學著龍臨閣方才的豪氣,然後大掌往他的肩頭一搭,說道:「不是說要奉好茶?」

  「是啊!」龍臨閣被動的點點頭。「可是……」

  「怎么,堂堂的盤龍堡不會連一杯好茶、一杯好酒都請不起吧!」誤解了他的猶豫,冷言帶著譏誚的口吻說道。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說到這個,龍臨閣可就驕傲了起來。

  那酒窖裏的好酒,可都是他苦心珍藏的佳釀耶,只是一直找不到人同飲,如今的冷言當然是個好對象。

  肚子裏的酒蟲一發饞,當下就將方才的疑問全都忘了個精光。

  原本還格格不入的兩人,此刻卻像哥倆好似的勾著肩、搭著背,完全將方才離開的兩人給拋在了腦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5:49

第七章

  「你這是幹什么?」小巧的金蓮兒才剛落地,被莫名其妙挾持到某座山頂的傅千尋立時以帶著微怒的口吻朝龍臨閣質問。

  但她的嘴兒才張,龍臨淵卻冷不防的一個腰身打彎,那兩片有棱有型的薄唇已經偷得了一個香吻。

  「你……」面對他這出人意表的舉動,她愕然至極。櫻桃般的小嘴兒張成了一個圓,久久不能闔上。

  要不是唇上的溫熱提醒著她,方才的一切並不是夢,否則她還真要以為自己是撞了邪、出現幻覺。

  「真甜!」與他想象中如出一轍的甜,她的唇一點兒都不似她的人冷,反而帶著醉人的溫熱感,甜得竄入心扉。

  其實,剛剛會把她從盤龍堡帶來這兒,原本只是一種單純的心思,想找一個安靜又沒人看戲的地方,好好地與她談談,順道數落一下她那令人心驚的衝動。

  可誰知道才一見她那染著怒意的唇兒開闔著,他就忍不住心頭那股想要攫取的欲望。

  不過也還好那抹衝動拂去了他的理智,才能讓他品嘗到她的香甜。

  對於這一點,他可是絲毫都不內疚呵!

  「你、你……」心兒急驟跳動著,對於他這出人意料的舉動,傅千尋著實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才是正確的。

  「我說過我要以身相許的,忘了嗎?」

  「你開玩笑的吧!」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連忙問道。

  一雙水靈靈的眼兒圓睜著,就盼見他點個頭,或應聲是。

  「我從不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修長的食指勾起她尖細的下頷,龍臨淵正色且嚴肅地說。

  原本他還不明白自己幹么那么在乎她的「視而不見」,直到方才那電光石火、千鈞一發之際,心房那強烈的擠壓感與撼動心神的恐懼,才讓他明白--

  原來那就是在乎!

  因為在乎她的在乎,所以對她的不在乎更是耿耿於懷,對她的雲淡風輕才氣急敗壞。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慌亂地搖著頭。

  一直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一直以為他只是恣意任性地逗著她玩,以身相許這樣的報恩方式應該不適合男人吧!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龍臨淵的心情霎時大好。

  一向對於情愛嗤之以鼻的他甚至沒有一絲想要閃躲的想法。

  因為是她吧!

  她的特立獨行勾動了他的靈魂最深處,她的淡然冰冷燃起了他對情愛的渴望與狂熱。

  「你……」看著他臉上那種只要我喜歡,有什么不可以的態度,傅千尋幾乎要急瘋了。

  這當然是不可以的!

  她和他像天與地,他是屬於人群的,而她則是屬於山林,更別說她娘的事影響她一生至深至遠,這輩子她從來就不打算沾情惹愛的。

  以前總覺得很難自她那毫無表情且冰冷的臉上瞧出任何一絲她內心的想法,可奇異的是,承認了自己對她的心動之後,她的想法竟變得恁般容易被窺知。

  這樣的結果讓龍臨淵的心情太好,只見他勾動唇角,掀起了一抹勾魂攝魄的淺笑,然後帶著濃濃地警告低喃道:「別逃、別躲,因為妳逃不開、躲不掉。」

  「你可不可以別瘋了,這個玩笑一丁點兒也不好笑。」傅千尋望著他的笑容,

  一股極大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沒有人在同妳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這一輩子我只要妳。」凝著她的眼,他一字一頓地說,語氣堅定完全沒有任何轉圜的空間。

  終於意識到了他的堅定,傅千尋的心跳如擂,一股夾雜著甜澀滋味的莫名情緒襲上她的心頭。

  她怔然地望了他好一會兒,腦海中的思索百轉千折,最後她臉上復雜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較之從前更甚的冰冷。

  「我現在不想提那些事,我只想醫治好你身上的蠱毒。」

  從她開口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已有盤算,只要一旦治愈他身上的蠱毒,她將毫不猶豫的離開。

  即使明知道他不是那么輕易能被擺脫的人,但她的心意已決,即使要遁天涯、藏海角,她都要遠遠的閃開他。

  因為方才的吻不只撼動了他,也崩落了她淡然心房的一角,她清楚地知道。

  其實曾有那么一瞬問,她想接受,想試試世人口中那讓人生、讓人死的至情至愛,可是一想到她那含怨而亡的娘親,她就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寧願孤身行醫濟人一世,也不願在情愛之中鬱鬱而終呵!

                

  更深露重,月兒初上……

  滿天的繁星高挂,傅千尋小心翼翼地在冷言的護送下,悄然步至龍臨淵的別院之外。

  她手拿提籃,面無表情的回身掃了繃著臉的冷言一眼,並沒有開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他離去。

  但冷言卻搖了搖頭,執意守護著她,也希望她在任何時刻反悔都能找得到人幫忙她離開。

  深知冷言那固執天性,她輕搖螓首嘆息著,可終究什么也沒說的回身。

  深吸了一口氣,她挺直背脊,走入那別院之中。

  即使明知冷言的眼不曾稍離她的身軀,她的手卻還是堅定地推開了門扉,然後閃身而入。

  她才剛進門,一陣輕淺,明顯經過壓抑的喘息聲已然入耳。

  傅千尋沒給自己任何思索的時間,她伸手掀開了珠簾,來到榻前。

  凝著他那冒著冷汗的臉龐,那緊皺的眉眼,幾乎陷入唇肉之中的齒,還有那令人、心酸的呻吟……

  在在都顯示出他此刻所承受的苦痛,一如當初啊!

  一步步驅近床榻,她蹲下了身子,伸手拂過他被冷汗浸得溼濡而貼在頰畔的發。

  她的心因為他的苦痛而緊緊揪著,她試著拂去這不該存在的心疼,但撫摸著他的手卻微微發顫。

  就像是彷佛能夠感受到他此刻所承受的苦痛一般。

  忽然間,兩道視線緊緊地瞅住她,一時間那眼神從原本的迷蒙變得冷冽。

  「妳來這兒幹什么?」龍臨淵粗聲粗氣地問,緊抓著榻沿的手泛起了一陣死白。

  「我說過,今夜要來替你解蠱。」

  「妳……解蠱?!」被疼痛侵蝕的腦子有那么一瞬間轉不過來,但接著便從傅千尋的動作中恍然大悟。

  只見她輕輕地拉開了環在纖頸上的素色披風,然後手緩緩地移到胸前的盤扣,褪去外衣,只留下肚兜。

  「妳想……」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龍臨淵氣怒的低吼道:「妳滾,我不要妳待在這裏!」

  霎時,龍臨淵明了了冷言的欲言又止指的是什么了。

  原來冷言早就知道她打算犧牲自己的清白來救他,所以才會這么義憤填膺地想找他算帳。

  「我不準妳這么做!」他咬牙低吼,眸光灼灼。

  不能應允她來犧牲自己,尤其是在她對他並無一絲情愫的時候。

  他雖想要以身相許來報恩,但是卻也不能容忍她一味的犧牲自己。

  「這是唯一的方法。」傅千尋沒有絲毫的猶豫,雖然說她仍是個黃花大閨女,但終究是個大夫,對人體的構造甚是了解。

  白皙的小手帶著堅定的意志,悄然地伸至了他的下腹,冰涼的小手驅走了龍臨閣體內些許的難受,卻造就出更大的欲望。

  情蠱、對她的欲望聯手衝擊著他的理智,再加上她的小手肆虐,那綿綿軟軟的挑逗,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然後呻吟出聲。

  「妳……該死的,住手!」這個女人的確知道該怎么摧折男人的自尊,從一開始的視若無睹,到現在的恣意妄為。

  她……簡直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的一把扭斷她纖細的頸項,又讓人想要狠狠的擁她入懷,將她揉進自己的身軀之中。

  他的手也真的往她的方向伸出,可是卻只是停留在半空之中,彷佛是在猶豫自己該怎么做似的。

  傅千尋不耐地抬眼掃了他一眼,然後俯身用自己嬌軟的紅唇啣住了他的。

  以吻封緘,她的確是個好學生,因為之前他就是這么對待她的。

  一個男人能夠容忍多少這樣誘人的挑逗,柔弱無骨的小手,溼軟香滑的丁香,還有她身上散發出來那魅人的藥香與幽香。

  他從來就不是個柳下惠,尤其是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再加上體內的情蠱作祟,他快把持不住了。

  「別抗拒,我只是要救你。」傅千尋在他的耳際低喃。

  救他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執意,或許她不願接受他的感情,不想牽情惹愛,但他的存活對她而言卻是很重要的。

  即使以後不再相見,但她永遠記得,曾經有一個男人在乎過她,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妳……」拚著最後一絲的自制力,龍臨淵努力的和體內蠢蠢欲動的欲望和逐漸奪去他心智的情蠱纏鬥著。

  「快,我們沒有時間了。」她紅著一張臉催促著。

  必須在子時,月兒正圓時交歡,否則一切的努力都會化諸流水。

  聽到她的催促,龍臨淵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已經完全被情欲迷亂的他,甚至不知該欣賞她的大膽,還是該斥責她的殺風景。

  她的催促竟然不是因為她想要,而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她的確再次成功地折損了他的男性尊嚴。

  「該死的!」龍臨淵憤然地開口,但當她靈巧的翻身上床,還大剌剌的跨坐在他的腰際時,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崩壞。

  他怒火騰騰地低咒了一聲,但雙手卻已經不聽使喚地爬上了她的纖腰。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是對男人最大的魅誘呵!

  手開始不由自主的往上爬去,然後在她誘人的雙峰間停留,那最後守護著她的肚兜在他的挑勾之下,瞬間褪去。

AA  當那雪白的椒乳毫無遮掩地展現在眼前,龍臨淵的理智終於煙消雲散。

  他倏地將兩人的位置翻轉,然後有棱有角的唇攫住了她的,化被動為主動的輾轉纏綿。

  逐漸地,原本清晰的理智被體內漸升的情欲佔領,傅千尋原本還能秉持救人的意志,心無雜念,可是當他主動的掠奪她的一切後,她的氣息也開始變得紊亂,竄動在血脈之中的血液也開始夾雜著濃濃的情欲。

  「嗯……」她低淺的呻吟,對他而言是最動人的聲音。

  於是他的唇瓣蜿蜒而下,一寸寸地在她雪白的身軀上攻城掠地,烙上了屬於他們倆一輩子的糾纏。

  傅千尋狂亂的倒抽了一口氣,雪白的身軀也浮現一抹誘人的暈紅。

  像是頗為滿意自己在她身上創造出來的效果與狂亂,龍臨淵勾勒起一抹魅惑的笑容。

  然後他微微抬起了腰身,再重重地往下一沉。

  「嗯!」那驟然的入侵,讓她全身倏地緊繃,她下意識的伸手要推拒,但他卻似座山似的,不動分毫。

  「時間……」龍臨淵的眸光染上了迷離,他凝著她,喃喃地說道:「時間,應該剛剛好吧!」

  什么時間?

  理智漸失的傅千尋心頭才剛泛疑惑,但龍臨淵卻已經不給她任何找回理智的機會,蒲扇般的大掌定在她纖細的腰身上,開始了醉人而規律的抽送。

                

  渾身酸疼呵!

  兩人的纏綿幾乎持續了一夜。

  即使是這樣,她仍然努力地在他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後,奮力移動著自己酸軟的四肢,然後翻身下床。

  在纖足落地的那一刻,它幾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一聲驚呼驟然脫口。

  她隨即掩口,小心翼翼地轉身看著床上闔著眼的他。

  那一眼凝在他的臉龐上許久,帶著些許的眷戀,直到她已經在自己的腦海裏鐫刻上他那刀離斧鑿的臉龐後,她這才移開了眼。

  她順手抽起他安放在一旁的披肩罩住自己赤裸的身軀,任那獨屬於他的氣息竄進她的鼻中。

  闔起了眼,任由那股氣息將她暖暖地包圍,她這才緩緩地步至桌旁。

  她從帶來的提籃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她高舉著那亮晃晃的刀。

  在深吸一口氣之後,她閉上了眼,然後毫不畏懼地往自己的心口窩兒刺下--

  就在那銳利的刀身即將沒人她的身軀之際,突然一顆小石子破窗而入,而與那石子同時飛射而至的則是一塊通透的玉佩。

  被這一石一玉震得虎口發麻,傅千尋緊握刀身的手松了。

  她下意識的回身,看向床榻,便見一雙炯炯眸子散發著一股狠勁,惡狠狠地瞪視著她。

  「你……怎么……」他不是睡了嗎?

  完全不理會她的驚愕,龍臨淵徑自朝著剛剛石子疾射進來的方向朗聲喊道:「多謝大哥!」

  「你們……」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她想這么做?可是他們怎么會知道呢?

  昂藏的身軀倏地翻身下床,幾個大步,與她的距離便不到咫尺。

  那龐大的壓迫感襲來,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但見他又踏上前來,她想再退,卻已經被身後的桌案給擋住了去路。

  「妳該死的竟然真的想用這樣的方法來救我?」龍臨淵目露兇光,很明顯的,他此刻衝動的想要一把捏死她。

  晚膳時,大哥跟他這樣說後,他還不信。

  如果今天她愛他,那么依女人為愛犧牲的傻勁,他或許還會相信這笨女人可能做出這樣的笨事。

  可是她明明嚷著自己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卻願意拿她的生命來賭,來救他一條命,這種笨方法,怎不讓他怒氣沸騰?

  「找不出種蠱之人,這是唯一可能可以救你的方法。」面對他的熊熊怒火,傅千尋力持鎮定地說。

  「心頭肉一兩?!」龍臨淵的心緊揪著。

  要不是冷言在與大哥把酒言歡後,不小心透露了她的意圖,他還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竟然打算賭上自己的命來救他。

  「對,心頭肉一兩,處子血一錢,再加上長白山的雪蔘,這些至陰的東西,或許能引出你體內的蠱。」

  反正事已至此,也沒啥好再繼續瞞下去了,傅千尋索性直言。

  「然後逼出了蠱毒之後,妳打算一走了之。」龍臨淵再次拉近兩人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逼問。

  感受到他那渾身緊繃的怒氣,也清楚地知道這個頭一旦點下,他勢必大怒,但她依然點了點頭。

  「砰」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地驟然在房內響起。

  龍臨淵怒掌一揚,桃木雕制而成的厚實圓幾頓時四分五裂。

  「妳憑什么以為我會任妳這樣我行我素。」他額際青筋浮現,咬著牙問。

  這個該死的女人,她到底以為她是誰?

  「救你是醫者的天職,算不上是什么恩惠,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苦,而束手不管,但是你執意以情報恩,傅千尋卻無福消受,所以只能離去……」

  聽聽她說的這是什么話?

  他真是會被她的執拗給氣死!

  難道對她來說,他與她,就只是醫者與病人的關係嗎?所以方才那醉人的纏綿也純粹只是為了救他?

  忽爾,俊逸的臉上怒容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再次逼近她,直到兩人的身軀毫無間隙的相貼。

  那種驟然而至的契合,讓猝不及防的傅千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方才兩人在榻上的情景也跟著不請自來的在她的腦海中蕩漾著。

  一朵紅花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上浮現,她的臉頰紅燙燙一片。

  「不論我是否自願毀妳清白,我理應負起責任,」龍臨淵彎腰附在她的耳際低喃,「妳三番兩次救我,我更應該報恩,所以我決定……」

  龍臨淵話語猛然頓住,那抹邪魅的笑容卻不斷地拉大,大到讓她的心裏頭發毛。

  他究竟想要幹么?

  「我決定以情報恩,榮寵妳一生一世。」一字一句,他說得斬釘截鐵,宛若堅不可摧的誓言。

  「我不需要!」旁的女子可能會為了龍二爺這句「榮寵一生」而樂地飛上天去,但她卻只覺驚懼。

  「我龍臨淵要償的,不容任何人拒絕。」這個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了她。

  她固執,他可以比她更固執,在她撩撥了他的心之 ,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這一生,他是報恩報定了!

  恩將情報,呵!真是個好主意!

  龍臨淵愈想愈是得意,傅千尋的心卻是愈來愈沉。但她沒有動心嗎?

  那絕對是騙人的,他這樣一個昂藏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可以輕易愛上的。

  但她不要愛啊!

  腦海中的思緒未落,龍臨淵卻已經俯身啣住了她豐潤的紅唇。

  一陣獨屬於男性的麝香氣息竄入了鼻端,心跳淺淺地加快著速度。

  「龍二爺,請自重!」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息自己急驟的心跳,可是此舉卻讓他的氣息更加深入她的五臟六腑。

  「自重?」龍臨淵輕嗤了一聲,哼!

  現在她倒懂得同他來談自重了,昨兒月圓時,怎都不見她這般正色的來談「自重」兩字?

  所以現下他會理會她才有鬼,自重兩個字去說給鬼聽吧!

  龍臨淵勁瘦的腰身一彎,兩片薄唇再次街住她的,昨夜他的身體過虛,怕是還不足以讓她體驗什么是「男人」吧,所以現下補上一回只是剛好而已。

  「你……」傅千尋用了十足十的勁力推著,可是不論她怎么使勁,他那寬闊的胸膛就是不退半分。

  漸漸的,他的吻攫去了她的理智,掠去了她的力氣,她只能氣喘吁吁地--再次癱進了他的懷中。

                

  被龍臨淵癡纏了幾日,好不容易等到他得要出外辦事,她才得以出房門,可是卻依然不得清靜。

  身後寸步不離的是紅意,她在聽聞了傅千尋「舍身」救主的傳聞之後,也拂去了心頭的不敬,真心誠意的將她當成半個主子一般的誠敬伺候。

  「紅意,妳去休息吧!」

  躺在仆傭們準備的躺榻上,傅千尋懶洋洋地曬著暖暖的陽光。

  表面上,她雖然一派平靜,可是腦海裏卻是轉個不停。

  該怎樣才能離開呢?

  傅千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下龍臨淵布下的樁,知道若是她要光明正大的走,勢必會引起很大的騷動,而且鐵定走不成。

  雖然她有武功,或可拚上一拚,可問題是龍家兩兄弟的功力都十足十的比她高,就算她再加上冷言,纏鬥一會兒或許可以,要走人只怕難上加難。

  所以明的不行,就得來暗的,可是偏偏紅意卻又得了令,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她,讓她只好先想辦法支開紅意。

  「傅大夫,妳別為難奴婢了,二爺交代我得守著妳,要是將妳守不見了,我不但要被逐出盤龍堡,我爹娘也會被我牽連的。」

  紅意沒有裝笨的不懂傅千尋的心思,反而一語道破了自己的難處,她可是捉準了她的心軟。

  果不其然的,她那可憐兮兮的求饒一脫口,傅千尋的心就軟了!

  的確是不能為難下人,可是……

  此計不成,再想一計罷了!

  她的腦海中轉得飛快,遠處卻傳來了疊串的呼喊聲。

  「傅姊姊……傅姊姊……」

  粧點得宛若一朵花兒似的方季雲宛若翩蝶似的飄然而至,身後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盅,緊跟在後。

  雖然那方季雲笑得宛若春花燦爛,口中叫得也是甜甜膩膩,可傅千尋卻怎么樣也無法對她產生親切感。

  勉強的勾勃起一抹笑容,她坐起身,看著方季雲走到面前。

  方季雲毫不陌生地拉起她的手,笑容燦爛地說道:「傅姊姊,我聽龍總管說妳這幾日玉體違和,所以只能待在房裏,我想妳怕是熱著了,所以今日特地為妳熬了些蓮子,還冰鎮了會兒,想讓妳開開胃口呢!」

  「謝謝。」淡淡地道了聲謝,傅千尋不著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每次的觸碰,方季雲那略呈冰涼的體溫總會讓她產生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這是以前救人無數的她,從來不曾碰過的情況。

  但面對她那小女娃似的熱情天真,她也不好拒人於千裏之外,只好禮貌上應和一番。

  「庭香,還不快拿上來。」朝身後的丫鬟招了招手,一豌透著涼氣的冰鎮蓮子湯就被送到了傅千尋的眼前。

  那湯雖清澈卻透著亮亮的淡黃,看得出來是下過心思熬煮的。

  「姊姊快喝吧,要不等會兒回溫就不好了呢!」

  看著她那親切的模樣,傅千尋的心裏暗暗自責,應該是自己誤會她了吧!

  除了平日高傲了些外,她是那么的天真,她怎么會常常對她產生不舒服的感覺呢?

  莫不是因為她也喜歡龍臨淵的心思表現得恁般明顯,所以她才……

  莫名竄上的思緒讓她微微一愣,

  耳邊又響起了方季雲的催促聲音和詢問:「姊姊,那二爺的病是不是好了啊?我聽下人說,月圓之月,姊姊去替二爺治了病,逼了蠱是不是?」

  被剛剛腦海中竄起的念頭嚇了好大一跳,她壓根沒注意到方季雲問的是什么,只是一徑地點著頭。

  這就是吃醋嗎?

  對另一個姑娘家有著深深的敵意,只因為她喜歡的人是龍臨淵,那么反過來說,她其實也已經喜歡上龍臨淵了?

  不可能吧!

  一口又一口地吃著冰糖蓮子,耳邊流竄的是方季雲那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語,她的心裏頭卻是千思百轉,不停想著、思索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6:12

第八章

  繪著紅綠交疊圖樣的窗紙被沾得溼潤的指尖兒給潤破了一個洞。

  一陣輕煙不朝痕跡地順著竹管兒,被徐徐地吹入室內,那煙持續了半炷香的時間。

  竹管兒被仔細地收起,來人鬼鬼祟祟地就要轉身離去。

  不意,卻被身後的人嚇了好大一跳,那幾乎失序的心跳在看清身後的人時,更是不由自主狂跳了起來。

  「你……」

  「原來一切都是妳啊?」龍臨淵的聲音含著一股凍入骨髓的森冷。

  深吸了一口氣,方季雲雖然強自鎮定,但說起話來仍舊吞吞吐吐地,「二爺……在說什么?季雲不明白。」

  「妳不會不明白的!」他篤定地說。

  端視她方才那種奇怪的舉動,龍臨淵已經幾乎可以斷言,最近這一陣子的遇襲,大抵也和她脫不了關係。

  還好,他方巧心情煩躁,夜半無法入眠的出來逛逛想想,否則那一團迷霧還不知道啥時才能解開呢?

  畢竟,任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方季雲有啥動機這么做,他原本還以為她的出現應該是巧合,結果……

  但是為什么呢?

  「二爺,指的是什么?」經過剛剛一瞬間的平撫,方季雲的心驚已經泰半被隱藏了起來。

  只見她勾起一抹慣有的甜笑,狀似天真地朝龍臨淵問道。

  「指妳之前三番兩次害我,此刻又對千尋起了惡心。」心中挂記著待在房內的傅千尋,他完全懶得再同她廢話下去,於是直言道。

  「這樣的指控恁大,二爺,敢問你有什么證據可左證呢?」怎么說也是大宅門裏調教出來的千金,伶俐的口舌自然少不了。

  只見龍臨淵倏地一個小擒拿出手,方才被方季雲藏起來的竹管已經落在他的掌中。

  「這就是證據。」

  「一根小竹管兒也能當證據?」她輕聲嗤笑,明顯地對他的怒氣不以為然。

  「妳若沒有心懷歹心,為何要用這竹管兒吹進毒煙?」

  「毒煙?那只不過是一般的馨香,女孩兒家好玩的東西罷了。」

  「深更半夜玩這東西?」他不信地挑起眉。

  「二爺若是不信,大可以進屋子裏去瞧瞧傅姊姊,看她是否安好。」

  方季雲那自若的神色與方才的不安大相徑庭,也讓原本不容她辯解的龍臨淵對自己的結論產生了猶疑。

  「妳若沒傷害她便罷,若是傷害了她,那么妳方家與盤龍堡將世世代代為敵。」

  面對他那冷冽的威脅,方季雲不但不似方才那般驚懼,反而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笑道:「二爺,想不到你對傅姊姊的情根已經種得這般深了,我這些年的感情只怕真的是所托非人了……」眼帶迷離,她喃喃地說道,忽爾又正色的對著他說道:「妳放心,我不會糾纏著你的,可是別人……」方季雲突然噤口不語,隱隱含恨的目光忽爾往緊闔的房門瞥去。

  看著她的樣子,龍臨淵突然心生不祥,當下不再多言,腳步急切的走入了屋子裏,她也沒逃沒避的跟了上去。

  門吱呀一聲的被急急推開,那人眼的景象立時讓龍臨淵的心中一緊。

  傅千尋纖細的身軀軟倒在地,他見到這景象,心中一緊,立時飛掠過去,將她擁在懷中。

  「千尋、千尋!」他連聲低喚著,卻怎么也喚不醒懷中的人兒。

  倏地抬頭,他的眸中殺意盡現,瞪視著尾隨而來的方季雲。

  「妳到底對她做了什么?」龍臨淵咬著牙,怒聲質問。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是我做的?」她一雙眼在恨意之外亦盛著不安。

  還是晚了一步嗎?

  「妳在深夜裏鬼鬼祟祟的,不是妳做的,難道還有別人,眼見為憑,不容妳狡辯。」

  氣急的龍臨淵立時運氣於掌,一掌正要拍出,懷中的人兒卻嚶嚀出聲,

  「別……別傷……她……」虛弱的手扯住了龍臨淵那蠢蠢欲動的雙掌。

  她不過是個為情所傷的姑娘,著實下忍她再因為此事而受傷。

  「不行,她傷了妳,我想這段日子以來,在我身上發生的事,她應該也有份吧!」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她的要求,龍臨淵堅持地道。

  緩緩勾勒起一抹美麗的笑容,傅千尋搖了搖頭。「不是她,她充其量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如果沒有看到「她」,那么她的想法或許會跟龍臨淵一樣,但方才她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她」,霎時也明白了一切。

  原來發生在龍臨淵身上的事,有一半竟是要歸責於她,他受的不過是無妄之災罷了。

  「棋子?」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龍臨淵皺著眉頭重復著這兩個字。

  但見她眉頭深鎖,彷佛極度的不安與不適,於是他也不急著追問,只是依她所言的收回凝在手心的內力。

  一把橫抱起她虛軟的身子,龍臨淵的注意力開始放在她那不尋常的蒼白之上。

  「妳還好嗎?」

  「我沒事,只不過累了些。」傅千尋扯出一抹淺笑。

  為了下讓他看出絲毫的端倪,她閃躲著他那炯炯的目光,不意卻瞥見了另一雙滿含著淚霧的眸子。

  她略微猶豫,然後懇切地說道:「季雲,我不知妳和『她 的關係是什么,但是我勸妳不要和『她 太過接近。」

  「傅姊姊,我……」看著傅千尋那沒有絲毫怨怪的眼神,方季雲的心結霎時解開了,她張口欲言,但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情之一聲的磨難,我懂得,妳不必覺得抱歉,我相信妳的本性不錯,千萬不可一錯再錯。」

  「可是妳的身體……」方季雲的心裏很清楚,傅千尋絕對不可能會沒事的。

  今天晌午的那碗湯,和她剛剛吹進的氣體,還有「她」,這些東西絕對不可能讓她沒事。

  「我很好,妳別擔心,我只是累了。」傅千尋依然笑著安撫她。

  雖然偎在龍臨淵的胸膛之上,但是她的心中卻染不上半絲的暖意,方季雲和娘,還有「她」,不都是深陷情愛而無法自拔,甚至是失去理智的女人嗎?

  她絕對不要成為這樣子的女人!

  雲淡風清才應該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是……」方季雲還是不安,明知事情沒那么簡單,她不懂傅千尋為什么不讓她說出來。

  難道她在盤算些什么嗎?

  「我想休息了。」

  簡單的一句話,阻斷了方季雲原本要脫口的話,傅千尋閉上了眸子,不想再繼續談下去。

  原本已經漸漸柔軟的心再次堅定了起來,不管如何,她都該好好的思索一下未來的路要怎么走了。

                

  像是在對待一尊瓷人兒似的,生怕碰落了一角,龍臨淵小心翼翼地將傅千尋給放上了榻。

  然後自己也跟著翻身上床,一把將她擁進自己的懷中,密密實實地。

  直到此刻,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因為她在懷中而放下,龍臨淵的手挑勾起她一撮烏黑柔軟的長發把玩著。

  「妳還好嗎?」

  「我很好。」對於龍臨淵那霸氣的擁抱,她沒有一絲的掙扎,只是靜靜地任他摟著。

  其實不論她是否動了情,也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畢竟他的中蠱,與她有著絕對的關係,若不是她,「她」應該也不至於使出這種手段吧!

  什么樣的恨,竟能綿延十幾個年頭不止,就連當事人都已經死了,卻依然無法放下恨意?

  傅千尋搖了搖頭,她的發在龍臨淵的胸膛上蕩漾著獨屬於她的風情。

  「妳瞞了我啥事?」

  龍臨淵不是呆子,從剛剛她和方季雲的對話,他已聽出了端倪,當下不動聲色只是希望親口聽她說。

  她閉嘴不語,臉上只是挂著恬淡的笑容。

  「妳說話!」

  他被她的靜默弄得心火漸起,他討厭這種疏離的笑容。

  「我累了。」她顧左右而書他的說。

  「說完再睡。」自從兩人有了夫妻之實之後,他已經很久不曾用這樣的態度同她說話了。

  淺嘆了一聲,傅千尋的目光可憐兮兮地瞅著他,軟聲說道:「我是真的累了。」

  這個男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所以她索性扮起了可憐。

  往事不想說,也不能說!

  其實憑他盤龍堡的勢力,他只要認真去查探一定就可以知道原委,現在說了只是增加她離開的困難度而已。

  畢竟他有時脾氣雖然不佳,但終究是個稱得上敏銳的男人,所以還是不說的好。

  「所以妳有秘密!」龍臨淵肯定地說。

  「對,我有秘密。」連否認都懶,傅千尋星眸微闔地承認。

  「有一天妳會告訴我?」即使她的承認讓他稍稍龍心大悅,可是他還是不罷手,非得要她親口承諾。

  「嗯。」淺淺地低應了一聲,她毫不抗拒的應允。就等到在地獄相逢的那一天吧!

  這應該不算謊言吧?

  「那……」龍臨淵又張口,還想說些什么,可是她卻已經發出了一記不耐的聲響,然後兀自抬起上半身,主動地吻上了他的唇。

  被他逼問累了,傅千尋索性學他以吻封緘,她那大膽且主動的舉動果然叫他微微怔愕,然後狂喜。

  饒是他的意志宛若鋼鐵,但精銳的目光微微一閃之後,終於還是屈服於她柔軟的丁香中。

  像是終於發現這樣可以讓她獲得在離去前的唯一寧靜,傅千尋完全拋棄了女人該有的矜持,唇舌並用的勾引著他的欲望、撩撥著他的理智。

  一個男人對於心愛女人的挑逗究竟可以有多少的自制力?

  答案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零!

  此刻的龍臨淵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在追問些什么,也忘了自己執意探尋的答案,完全沉浸在她那醉人的挑弄之中……

                

  「不行!」

  傅千尋定定地瞅著冷言,然後不發一語。

  「我絕對不會答應。」用最堅定的語氣,冷言拒絕了她的要求。

  她還是沒有說話,徑自探手解開衣衫最上層的盤扣,她的舉動充份顯示著她的決心不容一絲的轉圜。

  知道她有多固執,冷言只好退一步說:「至少讓我能夠跟著妳,不然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冷言,我不想拖累你一輩子。」對於他的要求相伴,傅千尋是感激的,可是卻不能任性的接受。

  畢竟冷言已經在她身上浪費了十幾年的光陰,饒是天大的恩情也應該償夠了。

  「妳不是個拖累。」冷言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就算是,也是個美好的負累吧!

  「冷言……」誰說只有她固執的,這冷言不也是個極度固執的人嗎?

  看著她臉上那堅決的固執,冷言索性冷聲威脅道:「妳知道,我隨時只要喊上一聲,妳就走不成。」

  寧願她留在旁的男人懷中受盡呵護,也不願見她一個人孤身遠走天涯,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夠愛她的方式。

  「你又何必呢?」唉!她無奈的低嘆了一聲,放棄了,不再試圖說服冷言答應她一個人離開,只是……

  「那藥和信?」

  「等會我會將它們留在桌上。」冷言拒絕再讓她有任何的借口可以推拒,索性直接說道。

  「罷了。」事已至此,除了應允,還能如何?

  傅千尋轉過了身,揚起了早握在手中的匕首,硬生生地往自己的心頭刺去。

  那需要很大的勇氣,可是她知道她必須自己動手,因為除了自己之外,只怕就連冷言也不會有勇氣在她的身上刺上這一刀。

  口中竄出了疼痛的悶哼,精通醫理的她刺得極為精準,巧手微微挑勾,一塊染著鮮紅的血肉已經順著匕首被取出。

  纖細的身子跟著搖晃了數下,只見冷言快速的搶上前來,紅著一雙眼精準地在她的傷口附近點上了幾個穴道。

  雙手更是輕柔地扶她坐下,然後忙不迭地替她上著刀創藥,心口這一刀,傷氣甚深,冷言深知若沒有在第一時間好好處理,嚴重的話可能還會威脅到她的生命。

  但饒是冷言的手腳再快,她的唇依然因為劇疼而宛若白雪。

  可她壓根不理那炙人心扉的痛,固執地抬起顫巍巍的手探入懷中,取出了一塊染著涸紅的白巾,將它連同方才取出的心頭肉遞給了冷言,然後顫抖地說道:「快替我熬藥!」

  看著她這模樣,冷言的眼眶都紅了,一顆珍貴的男兒淚險些滾落,他忍不住啞著聲問道:「既然妳這么愛他,心心念念都是他,為何不留下來伴他一生一世?」

  「情之一字太磨人,我不想步我娘的後塵。」說完,她疲憊地閉上了眼,再也無法對抗那痛的沉入黑甜鄉之中。

  她知道冷言是個信守承諾之人,一定會替她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

  再睜眼……再睜眼之後……

  這個世界應該又不同了吧!

  至少她的世界不會再有龍臨淵的存在,也不會再存在磨人的情愛,她應該還是那個生活在山林曠野的醫者,而他依然會是那堂堂的盤龍堡二堡主吧!

  至於「她」,沒了她在盤龍堡,她應該也不會再對龍臨淵做出任何不利的事吧!

                

  她竟敢?!

  幾乎差一點點就將那碗滲著血腥味的藥瞪得蒸發殆盡!

  此時怒氣騰騰的龍臨淵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焰,倏地他端起了藥碗,高高地抬起準備往地上摜去。

  他才不希罕這豌藥,那個女人難不成以為留下了這碗藥,就足以償他的情了嗎?

  他真是白癡,竟然沒有發現她昨天的異常主動原來是包藏著禍心,她早就打好了算盤要離開他吧?

  說什么她離開是為了他好,他適合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又說什么下用他再繼續記挂著她的恩惠,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心頭肉一兩,處子血一錢,算是舉手之勞?!

  真他媽的該死地胡說八道,龍臨淵愈想愈氣,一碗藥就想打發他的真情嗎?

  「等一下!」

  就在那碗幾乎是傅千尋用生命換來的藥即將被砸在地上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低喝。

  「我不喝這藥!」一看發聲的龍臨閣正雙手負於身後,不疾不徐地步人,龍臨淵立即搶先一步說道。

  要他喝,也行,除非那個該死的女人現在站在他的面前,否則門兒都沒有。

  「我才懶得理你喝不喝那藥。」龍臨閣開門見山地說道,一臉的好整以暇,彷佛真的沒將那碗藥的「存亡」看在眼底。

  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叫龍臨淵微微地發愣,一張嘴微開,好半晌之後才沒好氣地說道:「那你來幹么?」

  「來問你要不要聽故事啊?」找了一張舒適的太師椅坐下,蹺起了二郎腿,龍臨閣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逗弄這個弟弟了。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龍臨淵開始覺得他根本是存心來找碴兒的,於是粗聲粗氣的吼道:「我現在沒心情聽故事!」

  「又不喝藥,又不聽故事,那你想幹么?」

  「想……」想砸了那碗藥,想去捉那個敢偷溜的女人,想……

  久候不至自己要的答案,龍臨閣索性開口說道:「我不管你想幹么啦!我先說好,這個故事可是攸關傅千尋離去的原因,你若真不想知道,我也不勉強,但那碗藥肯定是去了她半條命,你若舍得砸我也沒話說,最後,龍家可沒那個能力供你每月處子一名,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長串的話一說完,龍臨閣又起身,準備走人。

  才定了不過三步,下出他所料的,龍臨淵冷冷的阻止他。

  「等一下。」

  「怎么?」龍臨閣下回頭,只是平靜的問道:「什么事?」

  「你……」一股子氣梗在喉頭,幾乎令他氣結,他充份的懷疑,其實今天他大哥會來,絕對有八成是想來瞧瞧他六神無主、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不想被人當成戲瞧,可是方才他說的事都讓他很想知道,所以就算會折了他的尊嚴,他也得留下他來。

  於是他粗聲粗氣的催促道:「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要是你再賣關子,小心我一把火燒了你的盤龍堡。」

  咦,這盤龍堡不是他們兄弟倆的嗎?什么時候變成了他一人的,不過他可沒膽再玩下去了,要不,到時龍臨淵拗脾性一起,真的放了把火,那他可就得無家可歸了。

  「方妹子,妳進來吧!咱龍二爺得要妳的故事配藥呢!」

  他的話聲才落,一抹怯生生的身影就在門外蹭啊蹭地蹭了進來。

  「龍二爺。」她滿心滿眼歉疚的低喊了一聲,一雙向來總是盯著龍臨淵瞧的眸子,如今卻是左轉右轉,硬是轉不到龍臨淵的身上。

  「別再什么二爺來二爺去的,我已經收了妳當妹子,妳自然該喊她一聲二哥。」龍臨閣徑自決定地說道,才不理會兩人別別扭扭的反應。

  「嗯。」方季雲順從的低應了一聲,然後又閉唇不語。

  「故事呢?」龍臨淵連瞧都沒瞧上她一眼,心急的朝著龍臨閣催促道。

  「妹子還是快說吧,否則待會兒這盤龍堡只怕真要被人給拆得七零八落的了。」

  「嗯。」又是順從的點點頭,方季雲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其實,二哥兩次中毒都是我害的,因為二哥每次都對我的情意視而不見,可是我又極……極愛二哥,所以……」她吞吞吐吐地說著。

  「別說廢話!」現下的龍臨淵才懶得聽這些情情愛愛,他要知道的是傅千尋為何執意離開的原因。

  願舍心頭肉一兩,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呵,他就不相信她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情意。

  「重點是,第一次下毒,是希望我能適時出現,治愈二哥的毒,好讓二哥感動於我的幫助,可誰知好巧不巧,二哥竟然找著了傅姊姊治毒。」一長串地說著,方季雲原要換氣,但被龍臨淵那利眼一瞪,只好連氣都不順就忙不迭的繼續說道:「那毒雖然治愈,卻讓家師對傅姊姊的來歷起了疑心,所以她才會要我和她一同來到盤龍堡,想要確認傅姊姊的身份。」

  「妳師父和千尋是什么關係?」不想聽那些拉裏拉雜的解釋,龍臨淵索性自己提問。

  「傅姊姊是她的仇人之女。」此刻的她簡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什么仇?」

  「情仇。聽說當年我師父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是那時那個男人已有結發妻,我師父為了逼那個男人與她相守,所以就在他的身上種了情蠱,想要藉此逼他與自己相守一輩子,可是那個男人很愛他的發妻,當然不肯,但我師父卻又苦苦相逼,於是那對夫妻就帶著孩子連袂逃到山上,那個男人甘願月月受苦也不肯接受我師父,這樣的結果自然不能被心高氣傲的師父接受。

  「於是她苦苦追尋了幾年,終於還是讓她找到了他們。那時,男人的妻子正好想出了一個可以逼出情蠱的方法,但卻在取出心頭肉之後,被終於找到他們的師父殺死,那男人見愛妻死了,頓時發起狂來,也跟著自殺,只留下了一個將一切都看在眼底的女兒和一個被他們夫妻在荒郊野外救起的年青人,那年青人趁著我師父不注意,拚死將傅姊姊救離了師父的魔掌,然後隱身在荒山野嶺之中。」

  故事聽到了這裏,龍臨淵大抵已經明了這個故事和傅千尋的關聯了。

  但這卻還不足解釋為啥她要走,她大可以告訴他,他絕對會替她擋去所有的危險啊?

  顯然理解龍臨淵的疑惑,一直靜默的龍臨閣選在這時開口提點,「一個小女孩見著了父母慘死刀下,只因為情之一字,她對於情感的排斥是可以想見的,再加上不想連累你的心情,你想除了走之外,她還能怎么辦?」

  真個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只是她心裏的陰影在作祟。

  這女人……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講她了!

  既氣又心疼呵!

  不語的他突然抄起了置於桌上的藥碗,仰首飲盡那帶著腥味的濃苦藥汁,然後一雙利眸突然瞪向方季雲,沉聲問道:「妳師父人呢?」

  面對龍臨閣的問題,她沒有回答,只是欲言又止的道:「其實……其實我想傅姊姊會走,應該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就是那天師父端了一碗蓮子湯要我端給傅姊姊喝,還有那日晚上,去傅姊姊的窗外吹煙,也是師父交代的,所以我想……我想……」

  話說的雖然不完整,但意思已經十足十的明顯了,當下龍臨淵倒抽了一口氣,只來得及對自己的大哥交代道:「她師父就交給你解決了。」

  話才說完,他連讓人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已經縱身飛掠而去。

  對自己弟弟的行為只能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龍臨閣什么都沒說,只是將眼光移向方季雲,那詢問的眼神已經不言可喻。

  領略出那眸光的意思,她雙手猶豫萬分的纏著,雖然她極不願說出她師父的身份,但她也知道沒有一個答案,龍臨閣亦不會罷手,幾經思索之後,對於傅千尋的自責,還是讓她開口說道:「其實師父人也在堡中,那夜傅姊姊讓龍臨淵泡藥浴時出現的黑衣人,其實就是她,她想試探傅姊姊,看她是不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她此話一出,向來處變不驚的龍臨閣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因為他的腦海裏已經閃過了一個人影。

  該不會是她吧?

  「妳師父是花青傃?!」他不敢置信地說。雖然她的確是最可疑的人,可他也不敢確定,畢竟那年齡好象怎么也接不上。

  「其實真的花青傃已經死了,這個花青傃其實是我師父易容假裝的。」知道他的懷疑,她解釋道。

  終於,所有的真相大白了!

  龍臨閣領著她準備去找假的花青傃時,那以為自己終於「斬草除根」的她卻離開。

  龍臨閣只好要方季雲將她師父的容貌、姓名、落腳處供出,再認命的派出人馬追殺她,畢竟這是弟弟交代的事,也當是他送給未來弟媳的一份禮物。

  而盤龍堡的勢力果然驚人,數天後就傳來那歹毒女人已慘死刀下的消息。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4-22 11:06:46

第九章

  篤篤篤……

  昏昏沉沉中,傅千尋知道自己正被馬車載離盤龍堡。

  離他愈遠愈好呵!這樣的念頭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轉著。

  她輕喘著氣,體內恍若有一把火在燒著,她知道這是劇毒「七魅香」的毒性在作怪,幸好七魅香她知道該怎么解。

  可是身陷痛苦中的她,竟然連動都不想動,只是任由心頭一抹莫名的哀傷在心底蔓延著。

  也任由那椎心蝕肺的痛侵人她的骨髓,侵蝕她的理智,在迷迷蒙蒙中,急駛的馬車劇烈的搖晃著。

  終於,她眼兒一閉,疼痛逐漸遠離,整個人陷入了黑甜鄉之中。
                

  龍臨淵迎風而立,衣袂飄飄。

  當那輛疾駛中的馬車快速的逼近時,他卻不閃不避,宛若盤石。

  原本真的想當做沒瞧見他,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的生命幾乎是傅千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冷言就舍不得糟蹋。

  就在那狂奔中的馬車即將撞上龍臨淵之際,冷言手中的韁繩急急一拉,讓馬兒在千鈞一發之際直立而起。

  「嘶……」馬兒那兩個大大的鼻孔剛好對著龍臨淵的臉龐噴著氣。

  「你不要命了嗎?」千鈞一發之中停下了馬車,冷言很是沒好氣地瞪著他數落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千尋用生命換來的,你這樣糟蹋自己,不覺得對下起她嗎?」

  不語地睨了冷言一眼,對於他的數落,他彷佛聽而不聞,只是俐落地躍上了馬車。

  「你……」瞪著他那出人意表的舉動,冷言不解地望著他。

  「可以走了。」面對他那愕然的凝視,龍臨淵只是淡淡地說。

  「你不是來帶她回盤龍堡的?」他以為馬車停下來之後,龍臨淵會搶了人就跑,全身的功力都已經蓄勢待發了,可誰知他竟跳上了馬車,催著他走,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喜歡盤龍堡,不是嗎?」

  一個日夜的追尋,終於找著了他們,龍臨淵掀開馬車的門簾,在瞧見一臉蒼白蜷曲成一團的她時,心彷佛終於歸了位似的。

  「呃?」冷言還是不解他的用意為何,於是握著韁繩的手還是緊緊的握著,不動分毫。

  「她不愛盤龍堡,喜歡荒郊野外的小破屋,我就跟她一起喜歡小破屋。」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訴說著今天的天氣一般那樣的輕松。

  但在冷言的耳中聽來,感受卻是完全的不同。

  他不似自己,是一片飄零的孤葉,他這樣一個尊貴的天之驕子,竟願為了一個姑娘舍棄一生的富貴榮華。

  冷言原本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懂得愛的,沒想到他竟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來,他錯看他了,而千尋也錯估了他的堅毅。

  淺淺的含笑點頭,冷言望著他說道:「你決定了?」

  「嗯。」鄭而重之的點點頭,龍臨淵沒有一絲的猶豫。

  這古人說的好,受人點滴,自應泉涌以報。

  更何況這個女人救了他三次,以情相許並不為過,這一生,這個恩惠他報定了。

  「那盤龍堡?」

  「反正還有我哥在撐著,三年五載的回去作作客,順便抱個奶娃兒去讓他逗著玩,也算盡了我身為弟弟的責任了。」

  龍臨淵恣意瀟灑地說道,那盤龍堡三個字所代表的富貴與財勢全都不在他的眼底兒。

  他要的,只有一個笨女人,只要守著她,他就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所以,管她要不要他報恩,他要報就是要報,誰也攔阻不了他。

  眼神從戒備到放松,從輕蔑到肅然起敬,冷言頭一次對他勾起一抹真誠且帶著祝福的笑容。

  這個男人的確是好樣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千尋跟著這樣的男人,他是絕對可以放心,也絕對會死心。

  這一生,守護著她的工作,終於不再是他獨屬了。

  再次展開一抹摻著復雜情緒的淺笑,冷言的韁繩一扯,馬兒也開始狂奔了起來。
              

  「叭叭叭……」

  持續不斷地劈柴聲,在她的耳際響起,喚醒了她的聽覺,也將她從黑暗中拔離。

  傅千尋微微地睜眼,眼前那熟悉的簡陋空間,讓她的唇忍不住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她……終於回家了!

  心滿意足的闔上眼,她聽著那熟悉的砍柴聲,此刻的心情淡淡然地,稱不上狂喜,亦稱不上失落,只是覺得滿心的平靜。

  她其實還是不適合情愛的吧!

  離開是對的!

  只有這裏才是屬於她的天地……

  「吃藥了。」突然間,一記熟悉的嗓音竄入她的耳際,讓她的平靜驟失,原本平穩跳著的心也跟著失了序。

  她愕然地張開眼,望著端著藥的龍臨淵,表情活像是見了鬼似的。

  「你……你……你……」

  像是沒瞧見她那驚嚇的眼神,龍臨淵的臉上漾著笑,慢條斯理的將藥往床旁的幾案一擺,然後伸出手溫柔地將她扶起,順手調整著她身後柔軟的枕頭。

  那動作輕柔地叫她以為自己仍身處夢中,可是從他身上蔓延過來的溫熱,卻在在告訴她,他是真實地存在著。

  這明明是她的家啊,他為什么會在這兒?

  他不是應該在那富麗堂皇的盤龍堡,當個一呼百諾的二堡主,他……

  傅千尋的思緒好半晌不能順利運轉。

  而從她疑惑的眼神,龍臨淵清楚地探知她的想法。

  他莞爾,但卻故意不多做解釋,只是不語地端起了藥,然後送至她的唇畔。

  「乖,喝藥了。」

  「我……」傅千尋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是那苦澀至極的藥已經趁隙被送入了她的口中。

  她只好無奈的咽下湯藥,她又張口想問,龍臨淵卻顱準了時機又送上了藥,就這么一來一往之問,一碗藥都見了底,但她卻還是沒能得到半個自己想要的答案。

  「真乖!」掃了眼那見底的藥碗,龍臨淵讚許她的配合。

  哇,他在哄孩子啊!

  一時之間,角色好象易了位,以前總是她捺著性子騙他吃藥,騙不成就用強灌的,怎么現下卻變成了他在照顧她。

  「這么乖要賞。」溫柔地探手揉揉她的頭頂,龍臨淵在她猝下及防之際,一把攬腰將她抱起。「就賞妳去看看風景,曬曬太陽吧!」

  抱著她,他緩緩地往門外走去,然後在門外一張不知何時多出來的躺椅上坐了下來。

  遠遠地,傅千尋看到了冷言一如以往地在劈著柴火,還有那四周的青山綠水,熟悉的景象讓她心中思緒漸漸的沉淀……

  「我娘說過,受人點滴一定要涌泉以報,我不敢拂逆她老人家的教誨,所以我決定……」龍臨淵在她聽得入迷之際突然停住,然後用下巴揉了揉她的頭頂,引來了她的注視之後,他這才繼續說道:「妳救了我,所以我要用一生的摯情償還妳,從今而後我會是妳的天,為妳遮風擋雨,我亦會是妳的地,讓妳佇足停留,我還會是妳的腳,帶妳瞧遍妳想要瞧的景致,最後我要當妳的家,讓妳不再一生孤單。」

  淚逐漸的迷蒙了傅千尋的視線,透過淚水望著他,她的心有著強烈的悸動。

  含笑揩去她眼角的淚水,龍臨淵不再說話的靜靜凝著她。

  她若怕陷入愛的狂亂之中,那么他就不說愛,只是訴說著他們往後的日子……

  說著說著,突然一只小手慢慢地爬上了他薄薄的唇瓣,阻止了他那不停止的訴說。

  龍臨淵低頭看她,見她想要說話,他連忙搶先一步,以王者般的霸氣說道:「我才不管妳接不接受,反正該報的恩,我一定要報。」

  就是這抹孩子氣的霸道,讓她忍不住深陷吧!

  迎著他那堅定的眼神,原本急急想要逃離的心,突地不想再逃了,她定定地瞧著他,然後出乎意料之外的問道:「我身上的毒怎么解的?」

  「是冷言先喂妳服下還魂丹續了妳的命,然後我再快馬去『請 南宮神醫幫妳解毒。」

  雖然他說的輕松恣意,但她知道其實不是那么簡單,那個「請」字只怕也是大有文章吧!

  就憑他那股蠻勁,只怕是鐵了心要和閻王爺搶人,才救回她一命吧!

  傅千尋微嘆,心知自己與他,將會是一輩子的糾纏了。

  她救了他,然後他又救了她,這糾糾纏纏的恩與情,究竟該拿什么來報?

  「妳說,等妳好了以後,咱們就去遊山玩水,我呢打抱不平,妳呢懸壺濟世,若是生了奶娃兒,就往盤龍堡扔去,咱兩人,悠悠活活地過上一生好不?」

  對於他的建議,傅千尋雖然閉嘴不語,但唇上卻不由自主地慢慢爬上一抹向往的笑容。

  突然間,龍臨淵突然朝著遠處的冷言喊道:「她心動了呢!我就說我的提議她一定心動的嘛!」

  「誰說我心動了?」一抹紅雲飄來,她連忙輕拍著他的胸膛抗議道,往日的冷然在此刻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在心愛之人面前,那種小女兒的嬌態。

  「呵,難道妳不心動嗎?」漾起一抹不信的笑容,龍臨淵反問。

  在他的追問下,傅千尋乍然無語,她的確是心動了--對他所述說的那種生活。

  浪跡天涯,多吸引人的建議呵!

  「娘子,就說妳心動了吧!」龍臨淵突然這么喊,然後肯定萬分的說道。

  「誰是你的娘子啊?」對這稱呼,她不依的抗議。

  龍臨淵沒再多說什么,只是俯首給她一個密密實實的吻,堵去了她所有的抗議。

  風兒輕輕地吹動,傅千尋知道,自己其實真的心動了!

  對這個固執的男人,也對他描繪出來的美好生活,徹徹底底的動了心、動了情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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