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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洛彤 -【預借戀人(真愛銀行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09:33     標題: 洛彤 -【預借戀人(真愛銀行之二)】《全文完》

洛彤-預借戀人【真愛銀行之二】

工作認真、甜美可人的樊以蓁,口拙程度無人能及﹗
明明“安分守己”,怎會讓這惡魔般的人充當她男友──
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律師?﹗但為了逃避逼婚她只好忍耐。
怎料他時而深情的凝眸,竟勾起她想愛的渴望……
可表達能力“蹩腳”的她,真能敞開心扉、勇敢說愛嗎?
瞿亞任是天生的不婚主義者,喜歡工作更甚于女人。
儘管身為獨子,但他壓根不想為家族“開枝散葉”﹗
既然家人不死心,他乾脆作假作到底──
突然帶回個女友、親熱得教人鼻血直噴,這戲碼夠絕吧?
可她怎麼愈演愈不入戲,躲他跑得比飛還快?!
竟膽敢挑戰他的耐性,那他就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0:00

第一章

  初春,空氣裡有著涼意,陽光暖暖的照進辦公室內,暖不了樊以蓁的雙手。

  她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檔,纖長的指握著筆,粉紅的唇咬著筆杆,模樣既誘人又煽情──長長的眼睫 啊 ,黛眉中瞅著困擾,想著昨天與客戶發生的爭執,腦子還在思考要怎?解決時,頭家的聲音就出現了。

  「樊以蓁,「鑫明」的案子,現下要怎?處理?」穿著西裝的頭家,一踏進辦公室就直接走到樊以蓁的面前。

  樊以蓁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檔,盡責的報告她手中所有的資料。

  「我早上已經跟客戶報告過,說是「鑫明」在交付船運的過程中,沒有做好包裝防水的處理,造成零件嚴重鏽蝕,讓他們無法如期交貨,我們身為貿易商,不能說沒有責任,不過我希望客戶能給我們時間,讓我們跟「鑫明」洽談賠償方面的問題。」

  溫婉的聲音、低柔的腔調、清晰的口吻,是樊以蓁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在這家貿易公司待了三年,英日語對話流利的她,經手的交易不少,替公司掙到不少利潤,但這一次遇到產品嚴重損毀,商家信用受損,連帶公司的商譽也受到打擊。

  「客戶那邊怎?說?」頭家關心的自然是利益的問題。

  「客戶也能理解我們的難處,問題出在「鑫明」……」想到今早跟「鑫明」的對話,樊以蓁清秀的臉上出現挫敗的神色。

  「怎??他們不肯賠?」頭家直覺地皺起眉來。

  樊以蓁微微點頭,貝齒輕咬紅唇,不意流露出一股小女人的嬌態。

  「他們把責任推給船運公司,根本拒絕跟我談,直接就掛電話。」樊以蓁很為難的對頭家說明目前的處境。

  年方二十七的樊以蓁,自認工作努力、待人親切,對客戶更是服務有加,所有的客戶對她都贊譽不已,只是……她有個缺點,就是不知道該怎?跟人爭執,更不懂如何替自己爭取權利,也才會讓她在這個地方工作三年,薪水仍舊處於吃不飽、餓不死的階段。

  對頭家說不出要求加薪的話,更別說怎?跟拒絕接電話的客戶索賠……這真是她目前遇到最大的難題了。

  「他們拒接電話?﹗」頭家的聲音瞬間揚高了好幾分貝,使得辦公室其餘的幾個員工都心驚膽跳。

  年約五十、腰圍大概是胸圍兩倍粗的頭家,可是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的道地商人,怎?能容忍這個為數不小的損失?

  「你再打﹗非得打到他們出面處理不可。」頭家對樊以蓁大吼。

  「我今天已經打了不下十通的電話,可電話只到秘書那裡就被擋下來,而且他們還說……」樊以蓁早知頭家的個性不會善罷甘休,只是對方不予理會,她也沒辦法。

  「他們還說了什麼?」頭家一肚子火氣直往頭頂燒去。

  「他們說,有什麼事,直接到他們公司談吧﹗」樊以蓁小小聲的補充。

  「鑫明」公司位處於對岸,那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的廣州,說出這話,擺明瞭就是不肯負責。

  「他們竟然敢這?說?」頭家兩眼直瞪著樊以蓁,半禿的頭頂,氣得彷彿要亮起來。

  正當她覺得自己身上快被瞪出兩個大窟窿之前,只見頭家大掌拍了桌子一下,將她桌上的水杯震得離了桌面。

  「好﹗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們不肯出面,那我就叫律師來處理﹗」頭家命令一出,轉身就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而小臉早被嚇白的樊以蓁,則是撫著胸口,安撫她差點跳出胸口的心臟。

  她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膽小鬼,頭家一發威,可把她給嚇死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檔,開始替「鑫明」可憐起來。

  小氣頭家竟然氣到要請律師出面,這下,怕是鬧大 ﹗

  ﹡﹡﹡    ﹡﹡﹡    ﹡﹡﹡

  四月的天氣,乍暖還涼。

  「哈啾﹗」

  樊以蓁用手掩住鼻,還是抵擋不住一波波湧上來的「嚏」意,她穿著一件針織長袖高領衫,遮住所有肌膚,不是因為保守,而是因為她感冒了。

  昨夜,她在公司自動加班,認真研究與「鑫明」的合約內容,因為頭家有交代,今天會有熟知海商法的律師前來,她必須將所有的檔在腦子裡準備好。

  日夜溫差極大,使得抵抗力本來就差的她,一起身就覺得頭昏。今天,頂著暈脹的腦袋,樊以蓁只要想到以「小時」計薪的律師會出現,她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不出現。

  不過,頂著不甚清醒的腦袋上班,還真的會有後遺症﹗就像現下,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幻影,有個好高碩的男人,逆著光正朝她走來……

  他好高,高得像是能支撐全世界,可媲美模特兒的頎長身材,被稱身的鐵灰色西裝包裹著,不但風采翩翩、倜儻瀟灑,更教人目不轉睛。

  他愈走愈近了,近到她能看出他梳理整齊的黑髮、濃而有型的眉、深邃的黑眸襯著挺直的鼻樑,還有那象徵無情,卻又極為性感的薄唇……

  呃……她一定是糊塗了,怎?會覺得這個帥到不行的男人,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雙黛眉緊緊的蹙起,幾乎能夾死三隻蚊子,樊以蓁清澈的眼因為視線無法聚焦而顯得蒙 ,小而微嘟的粉唇,因不解而微微的張開,像是正在邀請某人一親芳澤……

  俊臉突然靠近,就在她眼前約莫十五公分的地方,樊以蓁直覺的閉住呼吸,雙眸瞠得老大。

  「樊以蓁,真的是你?﹗」男人的唇發出性感的聲音,輕柔徐緩像是春風輕輕吹過,她全身莫名地泛起雞皮疙瘩,挑起心底最深層的驚駭……

  咦?不對……

  這男人喊的好像是她的名字?

  瞿亞任興味十足,覷著眼前那白晰中透著粉嫩,看來像是熟透水蜜桃的小臉,迷蒙的眸水汪汪地望著自己,像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他黑眸帶笑,凝視著神遊太虛的她,拉了一張椅子,直接坐在佳人面前。

  「你跟小時候真的不一樣。」那臉粉嫩得教人真想掐一把。

  小時候?

  奇怪的字眼,慢慢地滲入她的腦中,某個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明起來。

  一個手長腳長的男孩,老愛扯她的頭髮,不時捉蟑螂、老鼠往她面前丟,非嚇得她哇哇大哭、跑回家求救不可……

  那個老愛以捉弄她為樂,她記憶中的可怕魔鬼,卻是隔壁瞿爸媽的心肝榮耀,以第一名成績畢業、考取知名高中,之後一路高升、功成名就,也從此在她面前消失的響叮當人物──瞿亞任﹗

  「是你﹗」樊以蓁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訝異,不清醒的腦子,瞬間全回過神。

  「想起來啦?愛哭鬼。」瞿亞任環著手臂,欣賞她瞬息萬變的表情,比照起她小時候,老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現下真是可愛多了。

  樊以蓁俏臉乍紅,已經有多久沒聽過這封號,她都要忘了。

  「我才不是愛哭鬼﹗」已經很久不是了。

  「我知道。」瞿亞任扯唇,笑得不由衷,也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小時候的樊以蓁不但愛哭,還十分膽小,偏偏他調皮,老愛帶著一票小孩惡整她,然後看她夾著尾巴逃走,大家樂得哈哈笑。偏偏他在長輩面前,就是一副好小孩的模樣,她告的狀沒人相信過。

  樊以蓁瞪著他嘴邊明顯戲謔的迷人笑意,卻一句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跟小時候一樣,永遠是挨打的角色。

  真是﹗她還真沒有跟人吵架的本事,難怪頭家寧可花大錢,請律師來對付可惡的「鑫明」……

  才思及此,她已經夠糊塗的腦子頓了一會兒,大眼睨著眼前西裝畢挺的男人,樊以蓁以極不確定的口吻問道︰「你該不會就是……那位熟知海商法的律師吧?」問題一退場門,她的心也提到了半空中。

  不要是他,拜託千萬不要是他……她雙手合十,在心裡拚命祈禱著,全身冷汗直流。

  可惜老天爺不長眼,瞿亞任唇邊的笑更放肆了,她幾乎能看到他的白牙在陽光下閃耀發光,接著撂下一個可怕的答案。

  「小弟不才,的確是我。」低沈的聲音醇濃而有力,彷彿挑釁般,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

  簡單幾個字就讓樊以蓁嚇得透不過氣,只能像是離水的金魚,張大嘴直喘。

  晴天霹靂啊﹗

  樊以蓁一雙大眼眨了又眨,還是沒辦法消化這個訊息。

  當下,她只想到母親每天在耳邊叨念的話……

  你怎?不努力一點,老是當個小職員,雖然你是女生,也不能這?不爭氣,瞧瞧隔壁瞿媽媽的兒子,人家都當律師了,每月幾十萬、幾十萬的賺回來奉養父母,你呀,怎?這?不爭氣,就算賺不到錢,也得撈個金龜婿啊……

  現下兩人要一起工作,這事要是讓母親知道,她的耳朵非被念到長繭不可。

  這算天災還是人禍?

  一個以「小時」計酬的大律師,跟一個辦事不力的小職員……這男人真不是她的福星。

  樊以蓁的小腦袋愈垂愈低,紅嫩的小嘴,偷偷地進行著無聲的咒罵,粉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

  窮則變、變則通,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苦難,樊以蓁腦中靈光乍現,突然想到個好方法﹗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她主動趨前,恭敬的問道,臉上堆滿奉承的笑。

  男人深潭般的黑眸掃過面前期待的小臉,濃眉稍稍一蹙,從她的眼裡讀到某些訊息。

  「不行。」瞿亞任的回答很乾脆,末了還送上一個能迷死人的微笑。

  「不行?」樊以蓁深吸一口氣,克製尖叫的衝動。「我什麼都沒說,你就說不行?」這男人從小到大,都要這?討人厭嗎?

  瞿亞任從椅子上站起,大掌像摸寵物一樣的摸了摸她,修長的指突地扣住她小巧的下顎,溫柔卻半強迫她抬起頭來。

  棱角分明的俊臉近在眼前,近到她完全看見,他眼裡跳躍的濃濃笑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所以我說不行。」瞿亞任黑眸一閃,表情似笑非笑。

  「連聽聽都不肯?」她笑得格外甜美,無辜地對他眨動雙眸,她這副模樣,通常都能讓客戶緩下怒氣,不知道對他是否管用?

  果然,瞿亞任停下移動的腳步,低頭望進她清澈的水眸中。

  性感渾濃的聲音,又徐緩地灌進她的耳朵裡。「你知道「淩遲」是一種很可怕的死法嗎?」瞿亞任看著她,嘴角微勾。

  樊以蓁的頭上有一大群烏鴉飛過……這男人怎?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這跟我們的話題有什麼關係嗎?」她小心翼翼的問,覺得他的表情很詭異。

  「一刀斃命,是最痛快的死法,插進胸口裡,痛一下就結束了,不過……」瞿亞任望著她,黑眸閃爍。「每天讓人在耳邊念呀念的,想死又死不了,想還嘴又不行,想駁斥又舉不出有力的左証,這種死法,你應該試試看。」

  呃?樊以蓁的小臉出現疑惑,怔怔地看著含帶笑意的他。

  「所以,你希望我不要接下這個工作,讓你耳朵不會倍受折磨,不要讓人拿我們兩個比較。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這個工作我、接、定、了﹗」

  樊以蓁眨眼發楞,在那高碩的身影走進頭家辦公室前,她終於知道他的意思。

  她猛地轉過頭去。「瞿亞任,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你媽,還有我媽……」她紅著臉指控,對著他的背影大吼,全然忘了辦公室裡還有其他的同事們。

  「女孩子家說什麼你媽我媽的,真難聽。」瞿亞任手握著辦公室的門把,神色自若,俊臉上找不到半點愧疚。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樊以蓁從位子上站起來,恨不得把他推去撞牆壁,那個笑臉愈看愈刺眼。

  「的確,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說什麼,搞不清楚的人是你……」瞿亞任點點頭,笑意張揚,對她擠眉眨眼。「你忘了嗎?從小到大,我最愛找你的麻煩﹗」

  他的俊臉露出可惡的一笑,丟下這句話之後,打開了頭家辦公室的門,將樊以蓁快要瞪凸的眼睛與冒火的小臉,「砰」地一聲鎖在門外。

  這世界真有這?可惡的男人?

  看著那高碩的背影,樊以蓁可以想像他沒有笑退場門的哈哈聲。

  沒錯﹗這男人果然惡習不改,就愛找她的麻煩,明知道她的難堪,卻故意要讓她難過。

  她要自力救濟﹗只是……她除了把工作辭掉之外,好像再也沒什麼能救濟自己的方法。

  天哪……她已經可以想見,這接下來的「淩遲」,將會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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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亞任用了五分鐘跟案主打個招呼,大致上知道事件的始末後,頭家絲毫不浪費時間,帶著他重新出現下樊以蓁的面前。

  「以蓁,接下來的事,就由你跟瞿先生聯絡,這客戶是你負責的,詳細情形,你跟瞿先生好好談談。」

  像是怕浪費每一分一秒,語畢,頭家火速的離開,讓這一男一女隔著桌子,大眼瞪小眼。

  瞿亞任好整以暇,舉起腕上精巧的限量表款,慢條斯理的開口︰「已經過了五分鐘 ,若以時薪來算的話,你的頭家已經要付給我……」

  「知道、知道﹗」樊以蓁擺擺手,打斷他的話。

  她就是沒種,沒膽面對頭家那張小氣的嘴臉,只能先認輸。

  「這是關於我們跟「鑫明」的資料,發船日期、貨品,還有合約,都在這裡,恭請瞿大律師──」樊以蓁認分地將準備好的東西「呈」上去。

  她恭敬的態度,帶有濃濃的諷刺意味,瞿亞任只是笑,像是他天生就習慣讓人這?奉承著。

  樊以蓁看著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忍不住生起悶氣來。

  這男人舉手投足,都有天生王者的姿態,難怪自己會被遠遠比下去,活該讓老媽碎念到耳朵長繭。

  「不要這?一臉憤恨的瞪著我,這樣會影響我的思考能力。」瞿亞任漫不經心地回答,從檔中抬起臉,視線梭巡過她美麗的身段,沒有一處遺漏。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巴掌大的小臉、清澈的大眼、加上粉嫩的紅唇、宛若天成的姣美身段,真是每個男人的美夢……不過,不太適用於看著她流兩條鼻涕長大的自己。

  「哼﹗」樊以蓁的回答,是一聲冷冷的鼻音。

  她不是會記恨的人,但是對於他,她要破例了,就沖著他那句話,更足以讓她討厭他一輩子,什麼叫「他最愛找她的麻煩」?﹗

  「都已經十幾年沒見面,你還生氣啊?」瞿亞任放下手中的檔,索性跟她敘起舊來。

  打從國中畢業,他考取名校之後,就一直住宿在外地,一直到他正式考取律師執照為止,期間雖然有返家,兩人卻一直不曾碰過面,要不是今天再遇到她,他都要忘了有這?一個可愛的芳鄰。

  說也奇怪,才一見到那清澈的眼,他就認出了她,馬上想起自己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模樣。

  「什麼叫「還生氣」,我生氣是剛剛的事情。」樊以蓁白了他一眼,敢情這男人的忘性比記性好,馬上就忘了他自己剛說過什麼。

  明明是他刻意挑釁,現下卻來裝無辜?

  瞿亞任的笑容沒有因為她的憤怒而收斂,他凝眸欣賞她厭惡的神色。

  「你媽媽真的會拿我們倆比較?」瞿亞任挑眉,他以為會被拿來比較的,應該都是男人,怎?她也來插一腳?

  「當然。」她氣憤點頭,想起這些年來的遭遇,雙肩一攤,在位子上坐下來。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算在你的頭上。」樊以蓁平息了怒氣,撇撇嘴。「女人嘛,跟男人比做什麼,這一點,我媽自己也知道。」她娓娓從頭道來,不是她把自己看輕,只是她真的沒什麼雄心壯志,只想糊口飯吃,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既然知道,她還喜歡念你?」瞿亞任同情的看著她,由於他也常常遭受母親的疲勞轟炸,因此特別能體諒那種感受。

  「我工作上不爭氣也就算了,偏偏還犯了我媽的忌諱,這才讓她卯起來,見我一次念一次。」樊以蓁喪氣的支住下顎,小手有意無意地翻著文件,那股頭昏昏的感覺,在她慢慢平靜心情之後又來幹擾她了。

  「什麼忌諱?」瞿亞任不放棄地追問。

  他不是好奇寶寶,卻很想知道這個跟自己有相仿苦難的「芳鄰」,到底遭受什麼樣的轟炸。

  樊以蓁搖頭晃腦,想甩去那種頭昏腦脹的感覺,終於她捉住最後一絲理智,知道應該先辦正事。

  「瞿亞任,你不是以「小時」計費的嗎?用這些寶貴時間來聊八卦,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她還沒打算換工作,不希望在結算律師費用時,被頭家踢出門去。

  「算得這?清楚?」瞿亞任嘖嘖有聲的搖頭。「陪我敘個舊,賞我一口飯吃,也要這?斤斤計較?」

  「拜託﹗」她一個月的薪水,可能還不到他的四分之一耶……

  「是你要賞我一口飯吃吧?瞿先生﹗」樊以蓁大聲的提醒他這個既定的事實。

  「請你先把案子看完,交代我該處理什麼、準備什麼?不然等頭家不肯賞我飯吃的時候,你就得請我。」就看到時他的律師事務所裡,有沒有什麼好肥缺?

  瞿亞任停下動作,濃眉挑得老高,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她的話。

  「好,就請你﹗」瞿亞任大手一拍,文件「唰」地被收進他的公事包裡。

  「走吧﹗」他迅速起身,深邃的眸直盯著她。

  走?去那裡?樊以蓁身上的雞皮疙瘩又全都回來報到。

  「你不是要我賞口飯吃?」瞿亞任環手抱臂,噙著笑意問道。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提起的弧度讓樊以蓁想起野地的野狼,在攻擊獵物前,也是這副不動聲色的可惡模樣,害她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況且,她要的「那口飯」,跟他現下嘴裡的「這口飯」好像有點不一樣,只是一向不習慣說「不」的她,頓時不知該怎?開口拒絕。

  「你……我……」她好似舌頭打了結,半天說不出話來,面對那雙黑眸,想起小時候被整的可怕回憶,樊以蓁嚇到腦中一片空白。

  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瞿亞任微瞇雙眼,真不知道原來邀請她吃頓飯,還得這?考慮半天。

  「你還在想什麼?」他沉聲說道,瞪著她美麗而無辜的臉。「要求我賞口飯的是你,現下還磨蹭什麼?」

  「沒、沒……」她嘟起了紅唇,覺得好委屈。

  「走啦,我現下餓得想吃人……」像是對她的遲疑失去了耐性,瞿亞任大手蠻橫地越過桌子,直接將她拉了出來。

  「喂喂喂……現下還是上班時間耶,你真的要害我丟工作啊?」

  開玩笑,她又不是不要命了。「我不要換工作,你要養我,我還不一定肯咧,我不要你的「那口飯」啊……」

  瞿亞任先是一楞,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他突然仰頭大笑,龐大的身軀因為狂笑而顫抖著。

  「樊以蓁,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丟給她一句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評價。

  他還敢提到小時候?

  「我小時候可愛?哼﹗要是真的可愛,還會被你整成這樣嗎?」她喃喃自語、紅唇微嘟,卻不知她此刻的模樣,看來可愛卻也分外誘人。

  「好啦,別再拖拖拉拉,我真的快餓扁了。」瞿亞任拉住她的手,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目前的對峙情況。

  「頭家他……」情急之下,樊以蓁想到的還是她的飯碗。

  「我會跟他說這是公事,今天不收費,接下這案子還替他打八折,這樣可以了吧?」瞿亞任白她一眼,一句話解決她的困境。

  的確,只要有他的保證,那個以錢為重的頭家,絕對會馬上同意她蹺班,甚至還主動踢她出去,嫌她動作太慢。

  天啊……她的運氣怎?這?差?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0:14

第二章

  下午三點半,不是用餐的時間,咖啡廳裡的人寥寥可數,輕柔的音樂若有似無地飄在空氣裡,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偏偏……

  「哈啾﹗」

  驚天動地的噴嚏聲,再一次回蕩在安靜的空間裡。樊以蓁尷尬的用面紙捂住口鼻,低頭迴避眾人投射過來的訝異目光。

  奇怪了……怎?她面前的男人還一派自在、拚命「嗑」他的食物,看都沒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就讓她來把他好好看個夠吧,比較一下眼前的男人,和她記憶中的男孩,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他的五官很深邃,濃黑的劍眉劃過額際,跟他小時候很不一樣,但那臉上不正經的笑容,以及一雙教人心慌的黑眸,愛整她的性子肯定未曾變過。

  他的體格也讓她印象深刻,小時候,他的高碩讓人覺得害怕,現下她倒是很好奇,被這樣寬闊的懷抱擁住時,那會是什麼樣的感受?一定很溫暖、很有安全感,舒服得讓人捨不得離開……

  轟﹗樊以蓁的小臉乍紅,活像剛被一把火燒過。

  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對著他做起春夢來了?

  而努力要填滿五臟廟的瞿亞任,更是火速地在五分鐘內吃完他的午餐。猛一抬頭,就看到她紅艷如火的面容,像朵盛開的玫瑰。

  「你吃到辣椒嗎?」瞧她,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我是吃到炸彈﹗」樊以蓁沒好氣的回話,她齜牙咧嘴,一邊對他扮鬼臉。

  像是存心激怒她,瞿亞任照例漾出淺笑,彷彿被她發怒的模樣逗得很樂。

  「看樣子,你真的很怕跟我共事。」打從兩人一見面,她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這點看來,她的抗拒真的很明顯。

  「你真該試試那種感覺……」像她這樣平日被長輩照三餐碎念,心情好的話,再補個宵夜,她不敢想像,再陷入被拿來和他比較的日子。

  如果他能體會,那或許就會可憐可憐她,不要留在這裡工作。

  「隨你信不信,我每天遭受的折磨不比你少。」瞿亞任皺起眉頭,盯著她看了好半晌。

  一聽完這話,樊以蓁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澄澈的明眸裡滿是怒火。

  「騙誰啊?像你這種人,怎?可能有我這樣的遭遇。」打死她都不信。

  「真的﹗我耳朵長繭的程度不比你差。」他挑起濃眉。

  「你別拿我開玩笑好不好?」樊以蓁抬起頭來,一臉的氣急敗壞。「你事業有成、自信滿滿、五官出色,外加英俊挺拔……」條件這?好的人怎會有人對他不滿意?

  「哇﹗」瞿亞任吹了聲口哨。「原來我在你心裡,評價還挺高的嘛﹗」

  他的話令樊以蓁粉頰通紅。真是吃錯藥了,聽聽她自己說了什麼渾話。

  「別岔開話題,你怎?可能像我這?淒慘?」樊以蓁尷尬的回他一句,俏臉上的溫度仍沒辦法馬上降下來。

  她毫不掩飾失望的表情。「反正橫豎,你就是要留下來就對了。」

  看著她的表情,瞿亞任覺得有趣極了。

  「沒錯,如同你剛才所說的,我的確事業有成、自信滿滿、五官出色、英俊挺拔……」這男人果然是當律師的料,她才說過一次的話,就被他記得清清楚楚,但她此刻只想著自己要不要撲上去,捂住他討厭的嘴巴。

  「不過你說漏了,我有車子、房子、銀子,就是少了妻子和兒子,光這兩點,就能被母親大人罵到臭頭。」

  聞言,樊以蓁挑起眉來,瞪著他的表情揉進了一絲絲同情。

  「你說的沒錯,這一點的確很重要,我深深覺得不一定是因為我不爭氣,而是我老跟我媽說,男人沒一個是好貨,我這輩子絕對不嫁人……」她感慨的說道。

  「男人……沒好貨?」這女人沒長眼睛嗎?竟敢在他這天字第一號的黃金單身漢面前說這種話?

  「呃……好吧,是「好貨」也看不上我,這樣可以吧?」樊以蓁很沒種的改變說辭,不過這倒也是實話,她從不認為像她這樣的女人能撈到什麼好男人,所以還是自求多福,靠自己最好。

  「這?說來,你也被逼婚?」瞿亞任好笑地撫住下顎,細細打量眼前紅艷的小臉──這樣的長相,不該會乏人問津,極大的可能是,她真的沒有結婚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倒好辦。」他的長指持續地撫著下顎,像是正思考著什麼。

  「什麼事情好辦?」這男人的邏輯還真是三級跳,怎?她老是聽不懂。

  隔著精巧的桌子,他的大掌突然霸道地握住她的肩,整個人貼了上來。近距離打量,他竟顯得更加俊美無儔,樊以蓁瞬間看呆了……

  「我們的事情好辦﹗」瞿亞任心情愉快極了,老天對他真是濃愛,正當他苦思如何才能對付老媽的嘮叨時,正好替他送來一個煙霧彈。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的呼吸撲面而來,刷過她的肌膚時,帶來若有似無的酥癢,是她從沒有過的經驗。

  「我們兩個都有相同的困擾,卻也有個最方便解決的方法。」熱燙濃烈的男性氣息,慢慢侵佔了她所有的感官。他那帶著三分邪氣的俊臉,一寸寸、一寸寸的逼近,近到她能在他黝黯的眸子裡,瞧見自個兒被嚇白的小臉。

  所有的疑問被凝在舌尖,樊以蓁怎?也不敢問退場門,只因為潛意識裡知道,他的答案肯定會嚇壞自己。

  「你當我的女朋友。」瞿亞任舉起她那柔嫩的小手,擱在唇邊緩緩摩挲,似在輕啃她的肌膚。

  樊以蓁眼前一黑,氣得頭頂冒煙,晶亮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

  幾年不見,敢情這男人成了登徒子,握住她的手、一副甜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就算她真的找不到男朋友,也用不著他來施捨﹗

  樊以蓁氣得想咬他,握拳送他一記狠狠的下勾拳。

  只是,最後她僅僅抽回了手,沒膽的瞪他幾眼,以示警告。

  「耍人也要有個限度。」她真是討厭這個無賴至極的男人。

  「我沒耍你,至少,現下沒有。」瞿亞任舉手做發願狀。「我可是很有誠意的想解決我們兩個的問題。」

  他的語音溫柔,醺人入醉,不過……她沒醉得那?厲害。

  基於小時候的經驗累積,她早知男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尤其是他﹗

  「別鬧了,你把文件看一看,我回公司做我該做的事,大家都不是閑人。」樊以蓁一點也不想繼續玩下去。

  與故人重逢是好事,不過如果對象換成他,那她寧可保持距離。

  她防備的眼神,令瞿亞任無奈又好笑,他果真欺負她過了頭,才讓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你先聽我說,我被逼婚,你也被逼婚,我不娶老婆,是因為覺得自己一個人輕鬆自在,你不肯嫁,自然也有你的原因,只是照這個情形下去,我們倆遲早會被家裡的人架上結婚禮堂,在這之前,還得忍受他們數不盡的叨念。與其如此,還不如演場戲給他們瞧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對你好,對我也好,不是嗎?」

  緩兵之計﹗樊以蓁微微怔楞,細細地思量他說的話,想到能看見母親滿意的臉孔,想到能不再遭受攻擊的耳朵……

  她的唇邊也浮現淡淡笑意,突然覺得他的舉動,不像想像中那?可惡了。

  「說得對,我媽一直當你是人中之龍,賺的錢又多,自然覺得你是金龜婿,如果我找你當男朋友,她一定不會有意見……」樊以蓁得意的搖頭晃腦,馬上就為自個兒想出後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成交了?」瞿亞任環起手臂,明知故問。

  這下,小腦袋瓜不再遲疑,火速的點點頭,像是擔心他反悔一樣。

  「成交﹗當然成交﹗」能擺脫母親的叨念,那種日子真讓人期待。樊以蓁星眸閃爍,燦亮得彷彿能點亮黑夜。

  「我要回去告訴她﹗」樊以蓁愈想愈愉快,當下就站了起來,想馬上回去散播這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

  哪知她的屁股才離開椅子,還沒來得及移步,就被動作飛快的瞿亞任擋住了去路。

  有力的臂膀迅如驚雷,他猛然出手,轉眼已經圈住她的纖腰,樊以蓁一個不小心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還有,我們的「關係」口說無憑,必須有更具體的行動才行……」男人的嘴角浮起一絲令人心顫的笑意,濃實大掌慢慢地在她柔嫩的肌膚上流連摩挲,收緊手臂,讓她更緊的貼在他懷裡。

  樊以蓁一肚子的欣喜,瞬間就被他幾句話澆熄。

  具體的行動?

  樊以蓁冷汗直流,出自於女性的本能,讓她在他的目光下感到驚恐。

  她怎?覺得,剛才答應的提議,好像不是個非常聰明的決定?

  ﹡﹡﹡    ﹡﹡﹡    ﹡﹡﹡

  樊以蓁纖細的身影,像遊魂一樣慢慢地飄出咖啡廳。

  瞿亞任不動聲色的跟隨在後,看她一臉如喪考妣的神情,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過是請你演個戲,怎?你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瞿亞任打開車門,看著站在車子另一邊的她,不解地挑眉。

  樊以蓁垂頭喪氣。她要怎?告訴他,自己對「演戲」很不內行,從小到大,謊話沒說過幾個,原因是很容易被識破,所以她寧願被罵,也不想再說謊。

  而他居然要求同演「有親密關係」的情人,她怎?可能騙得了母親的那一雙慧眼?

  瞿亞任看著她愈來愈蒼白的嘴臉,不禁真的懷疑自己眼花了。

  演他的女朋友,就算不能稱是福利,至少也不是處罰吧?她那副很不想配合的模樣,還真教人洩氣。

  坐進車內,隨即又聽見一聲淺淺的嘆息。

  「真的不肯,那就算了。」瞿亞任有些小小的動氣,她「不想跟他有關係」的表情著實惹火了他。

  「不是啦﹗」樊以蓁含嗔帶怨的瞅了他一眼,懊惱的道︰「是我……不知道怎?演人家的女朋友啦﹗」她很不情願的承認。

  瞿亞任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一僵,半晌後才轉過頭來凝望她。

  「你該不會沒交過男朋友吧?」像她這樣的「產物」生存在現代,還真是令人訝異。

  樊以蓁臉上溫度再度飆升,他竟敢用這種眼光看她?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忿忿地瞪他一眼。「從小被你欺負,我對男人完全沒信心,只要有人帶著笑容靠近,我馬上就倒退三步,覺得他別有居心,這樣的我,那裡能交到男朋友。」這也是她留在公司內的原因,就因為頭家老愛擺臭臉,反倒讓她覺得安全。

  瞿亞任不信地瞠大雙眼。

  「哈哈哈……」附應她的,是男人一連串響亮的笑聲,在密閉的車廂空間裡,添了幾分說不出的親昵。

  樊以蓁無奈地閉起眼,她好想忽略眼前難堪的尷尬,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在他面前,她什麼臉沒丟過。

  「沒關係,反正有我在,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談戀愛」,也一定會讓伯母相信,我正深深的為你癡迷。」關於這一點,他有充分的信心。

  「真的?」樊以蓁不敢肯定地望著他,他的唇帶著她熟悉的笑意,而他的眸好深,教人幾乎快跌進去……

  小手上多了一個熾人的溫度,他溫暖的大掌正覆在她的手背上。

  「以蓁,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瞿亞任的眸光,深幽黝亮得像深夜裡閃動的星子。

  輕微的酥麻自手背處傳來,那感覺太過奇妙,全身像被火花刷過。

  樊以蓁的心口一熱、粉臉燙紅,幾乎無法轉開視線,她覺得自己像遇著天敵的小動物,被他的視線催眠,無法反抗,此時此刻,只能束手就擒。

  氣氛很曖昧,她彷彿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正逐漸逼近她的唇瓣……

  「以蓁……」他輕喚。

  「嗯?」她粉唇微張,長長眼睫無辜的翕動了幾下。

  「你是不是很期待,我現下就吻了你?」瞿亞任低啞著嗓子緩緩開口。

  期待?吻?

  恍若一道驚雷,就這樣重重地敲進她的腦海中。

  樊以蓁閃電般地縮回手,滿臉通紅的抵住座椅,終於想到這動作有多?莽撞不得體,也意識到自己又被他戲弄了一次。

  「瞿亞任﹗」一想起自己剛才迷亂的神智,她就忍不住想跳出車外,找輛車把自己撞昏。

  「這下你總算可以相信我了吧?」瞿亞任雙手疊在胸前,不住地打量她那張嬌美的臉蛋,眼裡卻閃過幾分戲謔的光芒。

  樊以蓁這下又更糗了。

  是呀,他幾可亂真的表現鐵定能騙過母親,因為連她都差點被迷惑了。

  「是是是。」樊以蓁硬扯出微笑,紅潤的菱唇卻有些顫抖,那是她尷尬至極的表現。

  瞿亞任看著她,難得大發慈悲的放她一馬,沒再進逼。

  「好了,既然交到女朋友,自然要好好慶祝一下。」瞿亞任轉正視線,態度從容,表情再自然不過,只是黑眸閃過一抹詭光,像是正計畫著什麼。

  正努力想在車上挖個洞躲進去的樊以蓁,壓根兒沒聽清楚他又說了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揮揮手,表示同意他的決定。

  瞿亞任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踩著油門,往到達站前進。

  ﹡﹡﹡    ﹡﹡﹡    ﹡﹡﹡

  昏暗的燈光讓樊以蓁踉蹌了下,走在前方的瞿亞任很快便握住她的手、穩住她的身軀。樊以蓁這才意識到,她怎?一恍神,就被他帶到電影院來了?

  找到位子坐下後,瞿亞任像是讀出了她的疑惑,對她咧出一笑。

  「我們既然是男女朋友,就應該要培養一下默契,看個電影什麼的。」他輕描淡寫的開口解釋。

  「男女朋友」這個響當當的字眼,一進了樊以蓁的耳,不知怎的就害她胃部一陣痙攣,她不舒服地扭來扭去,活像身上長了好幾條毛毛蟲。

  「不用吧,不就是在長輩面前演演戲而已,還培養什麼默契?」樊以蓁忍住把爆米花往他頭上倒的衝動,黑暗裡,她只看到他詭異且不懷好意的表情。

  「當然得練習,要不然怎?騙得過伯母呢?」瞿亞任靠在她耳邊,熱燙的呼吸又噴拂著她的臉。

  樊以蓁粉臉一紅,連忙退開,鳳眼斜睨著他。「不要再這樣看著我,我已經很相信你的能力了。」

  「相信還不夠,必須要習慣。」他把扶手挪開,兩人之間再無阻礙,長臂一撈,就將她緊緊地帶入懷中。

  樊以蓁吃驚地深吸一口氣,杏眼圓睜瞪著他。這男人演起戲來還真是投入,難怪他一點兒也不怕會露餡。

  健碩的身軀就這樣貼著她,她的肌膚被他熨燙著,雖然隔著幾層衣服,卻已經親昵得讓她心兒亂跳。

  「好,很好,我會努力去慢慢習慣,不過,不要這?急……」拜託,她的臉已經燙到快要燒起來,他就不能離自己遠一點嗎?

  瞿亞任卻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似的,他抬手輕撫她柔嫩的臉,手指從嫩頰滑到紅唇,深黝的黑瞳中跳躍著幾簇火焰。

  「夠了啦﹗」她只顧著避開那磨人的觸摸,不料聲音卻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你可以再喊大聲一點,像是在餐廳一樣,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輕描淡寫的警告,另一隻手卸去她的髮帶,用指將烏黑的髮梳散在椅背上。

  「我記得你小時候的頭髮,都會粘在一起……」不像現下,柔滑的髮絲滑過指間,那觸感好得讓人不想鬆手。

  「那是因為你喜歡拿口香糖來粘我的頭髮。」樊以蓁沒好氣的回他,雙眼直視前方,努力忽視他在她頸間烙下的灼熱氣息。

  低沈性感的笑聲再度響起,如果她沒提,他倒真忘了自己小時候有這?惡劣。

  「嘿﹗那很難處理耶,你還笑得出來。」樊以蓁一下子忘了緊張,轉過頭來想要瞪他。

  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她愕然發現兩人之間約莫只有幾公分的距離,他只要一傾身,就能吻上她……

  這男人真教人不知所措,他還沒有觸碰她,她的身體感官就已經被他漸漸佔據。

  樊以蓁嬌小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動,甚至忘了兩人身在電影院裡。

  突然,一陣極大的聲音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原來是電影要開演了。

  「喏,爆米花拿來吃吧,電影要開始了。」瞿亞任神色恢復正常,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剛才的曖昧,像是壓根兒沒發生過。

  「拿去。」樊以蓁尷尬地坐直身子,將手裡的爆米花遞給他。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只要被他那雙黑眸一看,她的頭跟手、腦袋和身體,就會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漫不經心的樊以蓁,耳邊閃過許多電影預告,沒察覺音樂開始變得詭異。

  她狐疑的瞥見瞿亞任勾起微笑,瞪著前方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她轉頭往大銀幕看去,一個恐怖的人頭正朝著她飄來……

  「啊啊啊﹗」她隨即發出尖叫。

  瞿亞任眼明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眼裡盡是掩不住的笑意。

  這小妮子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仍是個十足的膽小鬼。

  樊以蓁拉下他的手,直覺地想起身沖出電影院,瞿亞任卻不讓她如願。

  「你竟然帶我來看恐怖片?﹗你竟然帶我來看恐怖片?﹗」樊以蓁失控的重複囈語,她的驚恐由此可見。

  「不恐怖,快坐下來,有我陪你啊﹗」這小妮子真能挑起他潛藏的惡劣因數,一見到她,他捉弄人的心都來了,甚至不管事務所裡,還有堆積如山的案子等著他處理,帶她來看電影,只是為了看到她害怕的表情。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樊以蓁站直身子,想掙脫他的手逃離電影院,無奈他的大掌牢牢擒住她,令她無法移動半步。

  「小姐,可以請你坐下來嗎?」此時,後座的人抗議了。

  樊以蓁僵了僵,對後座的人示意抱歉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位子上。

  「你很可惡﹗」一雙小手氣憤地往瞿亞任的胸口招呼去,好發洩她的怒氣,他明知道她沒膽,還故意這樣捉弄她。

  她有如蚊子叮的小拳頭,瞿亞任絲毫不放在眼裡,大掌很自然的攬住她的肩,讓她的髮香盈滿他鼻端,這感覺還不錯。

  他不禁撇了撇嘴,怎?也搞不懂,小時候的他怎會喜歡拿口香糖,來黏住這一頭有如黑瀑般的長髮。

  還在氣頭上的樊以蓁,本來還生氣的想推開他的手,然而電影開演,詭譎的氣氛罩住所有角落,她很沒種的停下掙紮,發現被人擁著的感覺還不錯,至少能多一點安全感。

  她更沒發現自己正慢慢的傾低身子,將小臉偎進他的頸項,小手不自覺的揪緊他身上的衣服,害怕的時候,甚至連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胸口……

  瞿亞任挑起眉頭,要不是對她的膽小太瞭解,他會以為這又是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不過,相較于那些女人身上濃濃的香氣,與八爪魚般的緊擁,樊以蓁給他的感覺顯然好多了。

  至少,這個老把他當凶神惡煞的小妮子,第一次把他當英雄看待,主動抱得緊緊的。

  瞿亞任低頭,見自己的襯衫被她緊張的抓皺,他直覺地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與她十指交纏……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0:29

第三章

  當酷刑結束,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的事了。

  樊以蓁手軟腳軟的走出電影院,小手似乎已經習慣溫暖的包覆,被他緊緊的握在掌中,絲毫沒有掙脫的意思。

  「說你是膽小鬼,還不承認?」雖是嘲笑,瞿亞任的語氣裡卻有著連他都沒發覺的寵溺。

  樊以蓁狠狠地瞪他一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他,電影情節實在太恐怖,她嚇得就快要站不住。

  「真的是你們耶?」突地,一個女聲止住兩人的腳步,驚詫過後又轉為興奮。

  「喔,姐,你是什麼時候跟瞿亞任在一起的?怎?都沒說?」樊以華高興地拉住樊以蓁的手,愉快的表情像是中了特獎。

  「在一起?我跟他哪有在……」樊以蓁習慣性的想澄清。

  「是,我們是在一起。」他以掌托住她的小腦袋,直接往自己懷裡塞,怕她說錯話壞了事。「你姐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

  「呃呃……」樊以蓁的小臉被推擠在他胸口,呼吸不到空氣,她努力掙紮。

  「幹嘛不好意思,剛才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平日認真工作的大姐,怎?可能蹺班出來約會……」樊以華笑得很開心。

  樊以蓁終於掙脫他的控制,小手不客氣的招呼他一下,才猛地回過頭。

  「樊以華,你不說我還沒想到,上班時間,你怎?會在這裡看電影?」樊以蓁插腰露出大姐的風范,直瞪著小妹瞧。

  「呃……這個嘛……」樊以華發現大事不妙,趕忙找個理由閃人。「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

  「喂喂喂……」樊以蓁看著小妹火速逃走,決定回家再跟她算帳。

  「這下,伯母鐵定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了。」瞿亞任一臉得意。事情進展真是太順利了,只要樊伯母知道,自己老媽自然也馬上知情,而且還是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發現,真是太自然了。

  樊以蓁這才後知後覺的「啊」一聲。「對喔,我妹那張大嘴巴,我大概一回到家,我媽就會沖上來了。」

  「所以說 ,演戲不能在人前演演就算了,你要習慣我的接觸,知道嗎?」瞿亞任握住她的下顎,傾身拉近兩人的距離,他很喜歡看她怔愕的表情。

  「看樣子,是騎虎難下了。」樊以蓁蹙起黛眉,心底突然有某種不安的感覺。

  小腦袋突地被打了一下,「叩」的一聲極為響亮。

  「好痛啊。」樊以蓁捂著被打到的地方,疼得哇哇大叫。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會欺負你嗎?什麼叫騎虎難下?太過分了。」瞿亞任瞪著她,她那委屈的表情,看了真不順眼。

  樊以蓁含瞅帶怨的瞪著他。這情況不是很明顯了嗎?

  也只有吃人不眨眼的律師才會做出這種事,明明沒來由的敲了她一下,還大言不慚的問她……他會欺負她嗎?

  唉,不過她人小志氣也薄弱,不敢有任何理由。

  「你老這樣欺負我,要是剛好被人看到怎?辦?」樊以蓁很委婉的提醒他,讓自己盡量免去這種被欺負的窘境。

  瞿亞任一把將她攬進胸口裡,發現竟意外的合適,像是兩人天生就該一體。

  「你說得很對,我們的確該恩恩愛愛的……」低沈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伴隨著灼熱氣息灌入她耳中。樊以蓁緊咬下唇,心兒怦怦亂跳,潛意識裡知道,這該是個錯誤的決定,卻還是忍不住靠了過去。

  她又不傻,更清楚這不過是戲,一場幫兩人暫時度過難關的戲﹗

  只是她沒有察覺,她踩進青青草地裡,原以為安全無虞,卻不知綠色草地下是個無底的沼澤,前進這一步,將是淪陷的開始……

  ﹡﹡﹡    ﹡﹡﹡    ﹡﹡﹡

  像是要印証兩人真的交往,瞿亞任破天荒護送一個女孩回家。而早已聽到消息的樊媽媽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趕忙招呼他留下來吃晚餐。

  「不用了吧,亞、亞……」樊以蓁別扭地想喊出他交代的名字,只是自己連名帶姓叫慣了,一時之間怎?也改不過來,乾脆放棄。「他還得回事務所忙呢,案子很多……」

  「這怎?行?再忙也得吃飯啊﹗」樊媽媽完全不想放棄,看到這金龜婿,她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是……」樊以蓁直覺地想推掉,媽媽太熱絡了,好像擔心他一離開就不會再回頭似的,她行情真有那?差嗎?

  「沒關係,為了以蓁,我可以留下來。」瞿亞任順手將小女人攬進懷裡,動作自然得像是早就習慣這?做了。

  他的語氣,讓樊以蓁很不是滋味,這傢伙人前人後,還真是天差地別。

  「好好好,那先坐一下,我把菜端上桌就好了。」站在一旁的樊媽媽,只當兩人感情彌堅,笑得一雙眼兒如彎月,只差沒樂得放鞭炮慶祝。

  就像平日一樣,樊以蓁習慣性地要幫忙端菜,卻被樊媽媽擋住了。

  「去去去,你陪客人就好,我來。」樊媽媽用最小音量、卻是最兇惡的口吻如此說道。

  樊以蓁還沒回過神,就被樊媽媽推了一把,她跌回瞿亞任的懷裡,正好被抱個滿懷。

  「看吧,帶我進門,你連端菜都不用,只要專心陪笑就好了。」瞿亞任笑得開懷,幾乎能想像老媽在聽到他交女朋友之後,會露出什麼樣的笑容。

  而另一個更讓他愉快的原因,是他似乎愈來愈喜歡擁她在懷裡的感覺,沒打算讓她離開。

  「要聽話,伯母把你推到我懷裡,你就乖乖的待著,省得等一下又被人念不知道把握喔﹗」瞿亞任很好心、禮貌的提醒。

  樊以蓁雖然對母親的態度頗有微詞,不過,這戲要是演得順,以後的酷刑就能暫停,她也只好忍住。

  兩人在沙發上落坐,瞿亞任演上癮,抱得很順手,不時揉揉她的髮,在她的耳邊呵呵氣,非鬧得她坐立不安不可。直到樊母喊吃飯,樊以蓁還來不及起身行動,他就已經摟住她的纖腰,用「提」的將她帶進飯廳內。

  「來來來,多吃點,不知道你要來,都是些家常菜……」樊母愉快的招呼,在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佳婿,不停地將菜挾進他碗裡。

  「來打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謝謝伯母。」瞿亞任露出迷人微笑,俊臉足以迷倒八歲到八十歲的女人。

  「不用客氣,要常來吃飯,知道嗎?」樊媽媽樂得笑咧了嘴,深知瞿亞任不論頭班、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要是錯過,只怕日後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她這當媽的自然得積極一點。

  「來,以蓁,你也要多吃點,你太瘦了。」像是唯恐天下人不知兩人的戀情,瞿亞任演得愈加起勁,一口菜不是挾在她的碗裡,而是湊到她的面前來。

  「呃……」樊以蓁的小臉又開始熱燙發紅。這男人不知道該適可而止嗎?

  樊母看出她的怔楞,隨即不滿地在桌下踢了樊以蓁一腳,用唇語暗示她快吃。

  樊以蓁迫於無奈,只好被動的吃下那一口菜,抬頭望見他帶笑的眼,她頓時明白這男人是故意的,他就愛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

  哼,可惡﹗

  「好吃嗎?」瞿亞任靠近她,溫柔又體貼的問道。

  「好吃好吃﹗」樊以蓁含糊不清地道,媽媽煮的菜哪能說不好吃,不過,她更想吃的是這可惡男人的肉。

  然而她低頭猛吃的模樣,反倒讓母親誤會得更徹底,以為女兒害羞了。

  「你們交往多久了?」樊母一問,樊以蓁一口飯沒吞好,猛地嗆咳起來。

  「小心點,我們交往的事,又不是不能說。」瞿亞任輕拍她的背,看似關心的說道,實則是為了加深誤解。

  「什麼事不能說?」樊媽媽皺起眉來。

  「以蓁怕你擔心,所以一直不讓我告訴您,其實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瞿亞任淡淡地描述,語中帶有玄機,存心讓樊媽媽誤會。

  「唉,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我這人最明理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我從來都不管的。」樊媽媽笑得很開心。

  「好啦,都是成年人了,你們吃飽就回房去休息一下,我待會兒要到黃媽媽家去,你們忙,沒關係、沒關係。」樊媽媽隨即起身收拾,把空間留給小倆口。

  「媽﹗」樊以蓁雙頰燙紅地出聲抗議。

  忙什麼啊?還回房去咧?

  媽媽真的是語出驚人,怕她嫁不出去,也不用急著把他們推入房裡吧﹗

  不過,看樣子滿心不甘願的只有她而已,因為他竟……

  「我們回房裡「休息」吧﹗」他寡廉鮮恥的說,露出令人氣結的邪惡笑容。

  正當樊以蓁鼓起勇氣、想一腳 他出門去時,母親竟然一把打開她的房門,將兩人推了進去。

  ﹡﹡﹡    ﹡﹡﹡    ﹡﹡﹡

  樊以蓁一直知道「無奈」這兩個字怎?寫,但今天倒是第一次知道「窩囊」這個字眼的意思。

  她真是窩囊到家了﹗還被親生母親逼著與男人共處一室,企圖清楚明瞭……就算要賣女兒,也不用做這?絕吧?

  「好啦,這不正合我們的意,別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瞿亞任見她全身無力的模樣,心裡浮現一股莫名的心疼,也沒了捉弄她的心情,摸摸她的頭。

  「現下你知道我媽有多急了吧﹗」樊以蓁懶懶的在床邊坐下來,她往後一躺,黑髮在白色褥單上散成一片,姣好的體態顯露無遺。

  瞿亞任努力維持紳士的禮貌,不讓自己的視線停在她曲線完美的胸型上,只得直視前方,坐在她床邊。

  這個沒半點自覺的丫頭,就這?大剌剌的、把美好體態橫陳在他面前,是真不把他當男人看了。

  「沒事,我知道你的苦處,所以我們更要把戲演好,能騙多久就騙多久,放心吧,我們能成功的。」他也不知自己打哪來的同情心,看見她沮喪的樣子,竟然開口安慰起她來了。

  看樣子,她不但能勾起他的邪惡因數,連鮮少出現的惻隱之心也因她而出,這女人對他的影響還真是不小。

  為了轉移自己對身旁美女的「自然回應」,瞿亞任將視線轉到牆上,看到一幅幅人物素描畫像,可那個畫中人怎?……愈看愈像他自己,而其中一幅,上頭還插著飛鏢?﹗

  「喂﹗這是怎?回事?」瞿亞任拍了拍她的頭,不允許她繼續裝傻。「你竟敢拿飛鏢射我?」

  樊以蓁先是一楞,當她轉頭看到牆上的那幅人物素描時,杏眼圓瞠,僵了。

  「呃……」她火速從床上跳起來,遮住那幅畫。「這不是你啦,不是你。」

  她一臉慘白,活像做了什麼壞事的模樣,瞿亞任心中的疑惑馬上得到印証,牆上那個被當成鏢靶的人,就是他自己。

  瞿亞任將她推到旁邊,仔細地研究牆上的圖。

  「這是小時候的我吧?」畫中人的眉和眼盡是稚氣。

  「當然是小時候的你,這?多年沒見,我又不知道你現下長什麼樣子。」樊以蓁偷瞄他一眼,發現他並沒有生氣發飆,這才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拿飛鏢射我?」他被「作法」這?多年依然毫發無傷,不是命夠硬,就是這小丫頭的道行太差。

  「誰教你、你……老是欺負我。」最後一句話,她小小聲的說在嘴巴裡,不細聽還真的聽不到。

  偏偏有人耳力特別好。

  「吼﹗你竟然記恨到現下?」他傾近她,黑眸閃著笑意。「真會記仇啊﹗」

  「哪有?我不只記仇,我還記恩。」像是想證明自己的為人,樊以蓁趕忙從抽屜裡翻出一張保存良好的素描,畫裡的人,還是他。

  「這、這不是……」瞿亞任訝異極了,他不知道這張畫居然還保留著。

  「這是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學校舉辦人物素描比賽,我找不到人當我的畫像模特兒,結果你突然出現,還破天荒的站兩個小時讓我畫……雖然沒有得獎,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她一直搞不懂,那天的他怎?會突然心情大好,沒有欺負她就算了,還願意幫助她?

  「呃……」瞿亞任的俊臉上閃過心虛,他記性一向很好,甚至還清楚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

  那天,他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樹下發呆,便捉了只蟑螂,本來想去嚇她的,但一靠近卻發現她在哭,放在口袋裡的蟑螂,更像是粘在掌心裡,怎?也丟不出去。更誇張的是,他竟然毫無條件地在樹下站了兩個小時當標本……不,當模特兒。

  「真的記恩的話,又怎?會拿我當鏢靶。」瞿亞任轉移話題,不去細想那許多年前的事。

  「因為後來你變本加厲地欺負我。」樊以蓁手插著腰,大聲的向他咆哮。

  雖然他依舊比她高碩很多,但言行舉止上,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蠻橫;雖然還是很愛捉弄她,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相擁的時候,他令她很有安全感,她似乎不討厭跟他這一整天的相處,也讓自己有了較大的勇氣。

  瞿亞任睨她一眼,不否認她的指控,只是沒有說出,那時會變本加厲欺負她,是因為大家都戲謔他喜歡她,還做出白癡般的行為,這令他非常生氣,所以才……

  「好了,那?久以前的事,別再提了。」眼前的事就已經煩惱不完,計較過往的事只是徒增煩擾。

  「倒是你,這?多年來,怎?一點進步也沒有?」瞿亞任拉著她回到床邊,認真的盯著她瞧。

  「什麼叫……沒有進步啊?」樊以蓁沒有否認,但還是提出小小的抗議。

  「就是跟個膽小鬼一樣,受人欺淩不會反抗,逆來順受,像個小媳婦一樣。」光看她頭家的嘴臉,就知道樊以蓁在公司裡絕對不會很好過。

  「呃……反正,就這樣嘛。」樊以蓁聳聳肩,無意識的把玩自己的手,她的個性從小就這樣,改不了。

  她的動作與回答,顯示著淡淡的無奈與認分,這令瞿亞任突然覺得有些惱怒。

  跟小時候一樣,她被欺負的時候,就是像這樣把手放在身後緊張的扭著,卻一聲不吭的低頭,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更想要捉弄她。

  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些年,難道她也這樣由人欺負嗎?

  「你一個月領多少?多久沒加薪了?」秉持著好鄰居要互相照顧的原則,他想幫她爭取該有的福利。

  樊以蓁 地說了個不合理的金額,這讓瞿亞任猛搖頭。

  「不行,這樣怎?行,這太離譜了,我幫你爭取。」他難得好心情地替她主持起正義來。

  「沒關係啦……」她早就習慣被人壓榨了。

  樊以蓁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瞿亞任看了相當惱火。

  「什麼沒關係?頭家怎?可以壓榨員工?」他的音量有點失控,令樊以蓁愕然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心虛,瞿亞任只能尷尬的補上一句。

  「你現下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夠讓人欺負你﹗」他握住她纖細的肩,再一次察覺她是那?的女性、柔弱。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她有多?嬌小,瞿亞任有了英雄般的心態,想將她納在羽翼之下……

  然而在那一瞬間,瞿亞任的心裡更閃過一個念頭││能欺負她的人,他是唯一一個﹗

  雖然他的語氣很霸道,但樊以蓁聽來竟感到格外窩心,心底更泛起未曾有過的甜意。

  原來,這就是被疼惜的感覺。

  童年時她無法達到母親的期望,成績平平,更常哭著回家,母親從未對她說過疼惜的話,只叫她不要那?愛哭,偏偏她的淚從來不曾停過,讓膝下無「子」的母親對她更不滿意,她也因此更加退縮。

  她已經很習慣把自己縮在殼裡,從不出聲反擊,也有就這樣過一輩子的打算,然而這個以欺負她為樂的男人,竟然說要保護她?

  這?多年來,她的心不曾倚賴過誰,卻在此刻、在瞿亞任溫柔的注視下,平靜多年的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了不小的波瀾。

  樊以蓁遲疑的伸出手,撫上他立體分明的五官,慢慢下滑停在他有棱有角的下顎。

  觸摸他的感覺很好,平滑而溫暖的肌膚,讓她的手忍不住在他身上流連,貪戀著那種感覺。

  從小失去父親,加上她與男人總是保持距離,她對男人可以說是陌生的,但對他的感覺卻很奇怪,她覺得陌生又熟悉,害怕也心慌,卻又感覺到安全與被珍視,她急切的想從他身上,確認那模糊又矛盾的情緒。

  「你說要保護我,不受人欺負,是真的嗎?」樊以蓁渴切地開口問道。

  「當然﹗」一股奇異的情緒彌漫在瞿亞任心中,他想也不想的立刻回答。

  小女人既期待又害怕的澄眸,在聽見他的應允時,立刻綻成一朵美麗的笑花,亮麗得幾乎讓他看傻眼。

  「謝謝、謝謝﹗」樊以蓁激動的攬住他,小臉埋進他頸窩,如瀑長髮滑過他的皮膚,硬是考驗他的意志力。

  瞿亞任全身僵硬,這妮子……真懂得怎?折磨一個男人。

  他的確承諾不讓別人欺負她,但可沒說他不會「欺負」她,孤男寡女共處,她主動投懷送抱……

  「瞿亞任,你真的變了,真的不一樣了。」她愉快地在他耳邊輕喊,粉臉有意無意地摩挲著他的胸,像一頭等待主人恩寵的小貓。

  「好啦好啦,再抱下去,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他只得主動喊停,大掌握住她纖腰,想極力拉開兩人的距離,免得理智全然失控。

  他的話,令樊以蓁後知後覺的察覺,自己的動作好像過火了些。

  她決定聽從他的「忠言」,感動歸感動,但要是沒有掌控好情況,那問題就大了。

  「對不起……」她縮回手,才準備坐正,整個人又再度跌入他懷中。

  「我想,我還是抱著好了。」他僵硬的出聲,想了個極奇怪的理由。「我們現下是男女朋友,的確該慢慢習慣這種親密動作才是。」

  說不抱的是他,改變主意要抱的人也是他,這傢伙……

  樊以蓁更是訝異地瞠大雙眼,眸裡寫滿了不明所以,看得男人一陣尷尬。

  或許,他可以抱著她而不侵犯她,嘗試著自我挑戰,更應該對自己的自製力有點信心才是。

  當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灌入樊以蓁的耳、侵入她的心時,她腦海裡仍舊回蕩著他方才說的話──他會保護她……

  她不再是受人欺侮、可憐兮兮的小媳婦,從今以後,她的身邊會有他。

  一思及此,樊以蓁的小手便不自覺地抱住他的腰,緊緊的回擁。

  正努力學著自製的瞿亞任,感受到她的信任,躁動的慾望分子竟意外的平靜下來,心裡滿溢另一種未曾出現過的男性驕傲。

  原來,欺負人的感覺雖然很不錯,但是被人倚賴的感覺,顯然更教自己無法自拔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0:40

第四章

  黃昏時分,陽光和煦、春風迷人、戀情滿溢,整個辦公室裡暖呼呼地,眾人小聲討論,注意著這一對突然蹦出來的情侶。

  「先喝杯水吧﹗」樊以蓁端著茶到了會議室,盡量忽視身旁投注的目光。

  瞿亞任只是笑,她臉上的尷尬表情,任他怎?看都看不膩,這張可愛的小臉只要一被人注視就會變得粉嫩無比,像水蜜桃一樣讓人垂涎。

  「這個是我們寄到「鑫明」台灣分公司的存証信函副本,小姐態度很推託,只說頭家在廣州,她無法作主。」樊以蓁將文件擺到瞿亞任面前,整個人倍感無力。

  「我已經聯絡到他們公司的負責人,你不用擔心。」瞿亞任收下檔,仍然一直盯著她看,那樣的神情,彷彿任何事都沒有比看她來得重要。

  「真的?」聽瞿亞任這?一說,樊以蓁雙目圓瞠,大眼裡寫滿崇敬。

  「難怪你的薪水會那?高,辦事能力果然驚人。」她打了下下數百通電話,卻老是被秘書擋下,他倒神了,這?快就搞定?

  「那是因為你太奸講話,說白一點,就是沒膽。」別人只要凶她一下,她就急忙掛電話,這種態度能找得到人才奇怪。

  「呃……我沒膽,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樊以蓁吶吶的說,乖乖地在他身邊坐下,拿起相關文件開始翻閱。

  「大家好像對我們兩個很好奇。」瞿亞任一邊查閱相關條文,一邊分神地看著她。

  「對啊﹗」樊以蓁想也下想地答道︰「大家都很訝異,我怎?有能力釣到你這個金龜婿,哈哈……」她還為自己配了幾聲乾笑,難得露出志得意滿的表情。

  尤其想到母親每天笑盈盈地間著兩人的交往情況,她就感到好氣又好笑。

  「對了,我媽又要請你到我家吃飯。」她這個女兒沒有女婿值錢,女兒沒回家就算了,女婿可不能不出現。

  「好啊,我媽也說找機會大家聊聊。」瞿亞任好整以暇的轉過頭,料想能見到某人臉色大變。

  果下其然,樊以蓁猛咳好幾聲,捂著胸口像是聽到什麼可怕的事。

  「拜託,我到你家演了不下幾場戲,你這正牌女友老是聞聲不見影,我媽怎?可能會相信?」他沒催促她的原因,是為了要讓她習慣兩人的肢體接觸,老媽精得很,可千萬不能讓她看出不對勁。

  經過這一個禮拜的相處,她的回應不再那?僵直,表現也愈來愈自在,在他伸手攬她入懷時,她總算表現得自然一些,偶爾還會將小腦袋靠在他的頸項旁,兩人的確有幾分戀人的樣子。

  「再、再過一陣子吧﹗」樊以蓁縮頸低頭,活像只縮頭小烏龜,一逕想逃避這可怕的酷刑。

  「好,那就再過一陣子吧……」瞿亞任難得順從她的意思,只是他的黑眸裡仍噙著一抹笑意。

  聞言,樊以蓁高興的笑瞇了眼,心裡正訝異著,這男人怎?變好心了。

  「等我們從大陸回來,你就可以跟我回夫家,見見公婆了。」瞿亞任一臉若無其事的如此說道。

  「好好好,沒問題,等我們解決這件公事之後,其他的事好說。」樊以蓁豪氣的應允,心想這事兒沒那?快完成,不過,總是得問一下日期,有個心理準備。

  「我們什麼時候去大陸?」樊以蓁翻閱文件,心不在焉的問著。

  「明天。」瞿亞任也學著她的動作,慢條斯理的說了答案。

  「明天?這怎?可能?」樊以蓁的好心情頓時不見,她從座位上跳起來。「我的護照、臺胞証什麼都沒辦,怎?可能明天去?」

  瞿亞任好笑的望著她,心想這小丫頭回應永遠這?大。

  「你覺得我像在跟你開玩笑嗎?」瞿亞任故意潑了她一桶透心涼的冷水,他就是不喜歡看她露出這種逃避的表情。

  「不可能。」樊以蓁吶吶的應聲。

  「可是不對啊……」辦護照需要的相關信任狀,他是怎?拿到手的?

  「又是我媽?」這老媽真是要賣女兒了,重要的東西竟然就這樣交給外人?

  瞿亞任帶著笑意點頭。「我告訴她,這一趟出國除了辦公事之外,還要順便帶你去玩,給你個驚喜,她二話不說,隔天就把你的相關信任狀都交給我了,我還特別問伯母,擔心你會生氣,她也說了,有事叫你去找她談。」

  樊以蓁氣得眼冒金星,他明知她最沒膽跟媽媽抗議,還故意來這招?

  看她鼓著小嘴,一臉不情願,瞿亞任真是不明白,哪有人會這?怕老媽的?

  正當兩人還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頭家走進會議室。

  「「鑫明」打電話來通知,明天會派人來接機,相關資料都準備好了嗎?」頭家就事論事,一向不容許下屬偷懶,不過這次他特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看在瞿亞任保證律師費用打折的分上。

  「「鑫明」基本上同意負責賠償,這次去面談主要是談賠償的額度,資料是這幾天與他們的主管電話裡談妥的內容,你大致上看一下……」瞿亞任將資料遞給頭家,自信的回答,他的事務繁多,所有事都必須快速完成。

  樊以蓁驚詫地看了瞿亞任一眼,在心裡贊嘆他的工作能力,她拖了大半個月都沒沾到邊的事,他花了一個禮拜就有了大致的結果……也難怪她會被罵到臭頭,實力真的相差太多。

  瞿亞任察覺她的盯視,黑眸望了過來,然而一接觸他的視線,她的小腦袋又不爭氣地垂了下去。

  「好,那這次就拜託你了。」頭家瀏覽過後,很放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又交代了樊以蓁幾句之後,這才離開會議室。

  「跟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無能。」她覷了瞿亞任一眼,心中挫敗感加深。

  「談判不是你的專業領域,你要真有這種能力,我這個律師就不用混了。」他揉揉她的頭髮,無意間流露出的寵溺越來越明顯。

  「好了,別再陶醉了,你現下有很多事情要做,把這些資料都帶齊……」瞿亞任拿出清單,直接擺在樊以蓁面前,她瞬間瞠大了眼。

  「這?多東西,你怎?不早點說啊?」她生氣地捶了他一下,再也沒時間跟他抬杠,趕緊跑去準備那堆積如小山的資料。

  直到兩人忙得告一段落之後,同事們早就走光了。

  「終於忙完,我餓死了。」樊以蓁抱住肚子,一臉被虐待的樣子,哀怨地看了瞿亞任一眼。

  「你餓了怎?不早說?」瞿亞任察覺現下已經八點多了,他習慣餓肚子,竟然忘了注意時間。

  「你那?認真,我哪好意思說?」樊以蓁故意抱怨道。

  其實是因為他工作的樣子好迷人,一舉一動都充滿著說不出的魅力,她看得入神,也不想打擾,似乎覺得就這?看他一輩子也不厭倦。

  「傻瓜﹗」瞿亞任輕輕敲了她一個響栗,害她抱著頭喊疼。

  「走,吃東西去。」

  收拾好東西後,兩人很自然的十指交握,一起往外走去。

  天色暗了,霓虹燈在夜色裡閃耀著,兩個人並肩、坐在山腰某間便利超商前的矮凳子上, 望著眼前美麗的夜景。

  「這就是你請的晚餐?真是小氣。」樊以蓁啃著熱氣蒸騰的食物,白他一眼,嘴裡雖然有點小抱怨,心裡卻泛著淡淡的甜,這樣與他肩並肩,兩人還真的像是一對情侶。

  「我是特地帶你來看夜景的耶﹗」瞿亞任瞪著她,覺得這小妮子真沒情調。

  以前他的正牌女友,老是嫌他沒時間帶她們好好欣賞美景,這個冒牌貨倒是讓他破例了,她還有意見?

  「呵呵……」樊以蓁的回應是乾笑兩聲,不可諱言,她的確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著。

  「夜景是很漂亮,不過……」她把小手放在嘴前,呵了兩口氣。「好冷喔﹗」

  聞言,瞿亞任大手一攬,很自然地將她的身子拉近,她則自動地倚靠在他的胸口,兩人偎得很緊,天氣的確很冷,兩人的心卻很暖和。

  樊以蓁還將熱食主動喂進瞿亞任的嘴裡,他也毫不客氣 咬了一大口。

  兩人培養出最佳默契,一個端著熱咖啡,另一個拿著熱食,一下子你喂我,我喂你,氣氛自然而甜蜜。

  「我真搞不懂,長大後的你還挺討人喜歡的,怎?小時候這?愛欺負我?」樊以蓁不明所以的問道,眸子盯著山腳下、燈光依然燦爛的不夜城。

  「那是因為你好欺負啊﹗」他的回答像是她活該倒楣一樣,然而看著她因美景而陶醉的臉孔,瞿亞任心裡的某根弦也被輕輕撩動著。

  關於他這番論調,樊以蓁已經聽得很麻痺了。

  她突然想問一件事。「依你的行情,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來交差才是,怎?還找我來演戲,你該不會是……」樊以蓁疑惑挑眉,甚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對女人沒興趣吼?」

  他給她的回應則是一個超大的響粟,疼得她縮起了脖子。

  「噢……」樊以蓁抬起清澈的大眼,無辜的瞪著他。

  「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啊?」她對他的性向抱持懷疑態度,這令瞿亞任相當火大,他的大手握住她的下顎,死死地瞪著她瞧。

  樊以蓁別無選擇,縱然心兒慌慌,她並沒有迴避,視線與他交纏著。

  「你要怎?證明?」樊以蓁不恥「上」問,清澈的眼兒眨了又眨。

  男性的濃烈氣息逐步逼近,吹拂在她的肌膚上。「小丫頭,你是問真的?還是問好玩的?」

  瞿亞任徐緩地道,火炬般的黑眸掃過她精緻的五官。    「真的想知道,我要怎?證明嗎?」

  他噴拂出的熱氣讓她全身發燙,臉上的表情卻令她感到冷顫,她像是被獵物盯上的小動物,全身直打哆嗦。

  廢話,她當然想知道真實答案,只是他的表情……是想吻她?還是想咬她?

  咦……不會吧?他該不會想「吻她」,來證明他對女人有興趣吧?

  樊以蓁的小手直覺地推阻著他胸口,瞿亞任則緊盯著她的小臉,薄唇上勾出淺笑。

  「哇,不錯嘛,你愈來愈進步羅,我不說,你就能懂我的意思。」瞿亞任宣佈說道,臉上微笑加深。

  她則眼前一黑,像有朵煙花在腦袋中炸開。他竟敢對她說出這種話?

  樊以蓁氣得頭頂冒煙,直想要狠狠罵他,再伸出腿 他兩腳,懲罰他的無禮,可是……

  「用不著證明,開玩笑,這是我的初吻耶﹗」樊以蓁以手捂唇,打算好好保護自己,這男人詭詐得很,難保他不會藉機佔便宜。

  「初吻?」瞿亞任一張俊臉壓得更近,幾乎在她眼裡看到自己惡作劇的笑臉。「你都幾歲了還初吻?」

  樊以蓁黛眉擰起,神情古怪地瞪著他,像是頭一回聽見這?輕蔑的問話。

  「喂﹗瞿亞任,你態度很差喔﹗」她放下捂著紅唇的小手,狠狠地戳他胸口,氣憤的咬住貝齒,以免街上去咬住他。

  現下是怎?回事?

  跟他獨處時,她似乎愈來愈緊張,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敦她雙頰燙紅、手足無措,更別說,今晚他的眼眸似乎更亮、更火熱。

  「你這樣盯著我看,真的想勾引我吻你嗎?」他低頭,逼視她瞪得圓圓亮亮的眼睛。

  彷彿在召告什麼驚天動地的消息,樊以蓁知道自己該轉開眼,也知道不該再盯著他看,可她的身子就像被他的話催眠似地,一動也不能動的直望著他。

  他就像一把火,令她不安又慌亂,雖然膽怯,卻又忍不住想靠近。她……究竟是中了什麼邪?

  瞿亞任喉頭有些幹啞,凝望著眼前的小臉,他同樣無法轉開視線。

  他原來想嚇嚇她的,但看到她驚慌的表情、微啟的櫻唇,像是……真的在期待著他的吻一樣。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光是這樣望著她,他的心跳竟然加速了,手掌不「不小心」地滑上她的頸間,輕撫她細膩柔嫩的肌膚。

  「樊以蓁,我警告你,別再這樣盯著我看,不然後果我可不負責。」瞿亞任徐緩地說道,呼吸氣息沉重,難以相信她竟令他沈溺得不想放開手。

  隨著瞿亞任的逐漸逼近,樊以蓁能清楚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是那?乾爽、純粹的男人氣息,打從他侵入她的生活後,她就不時聞到這味道。

  這?好聞的氣味,幾乎令她想咬上一口……

  於是,她不想聽從他的警告,反而任由自己的視線像無形的繩索般,慢慢地將他纏繞拉近。

  氣氛很曖昧,沒有人想踩煞車,這戲似乎愈演愈高潮,兩位戲中人都深深地融入其中。

  「亞任……」    一個清脆卻剌耳的聲音,突兀地劃破親密的兩人世界,他們同時回頭看向來者,在驚愕中趕緊拉回殘餘的理智。

  樊以蓁不認識眼前的時髦新女性,她自然轉頭看向身邊的瞿亞任,正巧發現撫住她頸項的大手快快速溜冰開,像是要滑出她的生命。

  剛才的溫暖呢?剛才的迷蒙情境呢?兩人不就要吻上了嗎?怎扣一下子就突然夢醒了……

  樊以蓁苦笑,第一次察覺胸口那淡淡的苦澀。

  原以為剛才想讓他吻自己,是純粹為了好玩,不想再被他嘲笑「初吻」之類的事情,現下卻突然察覺,瞿亞任在她的心中地位,似乎不再那?單純。

  樊以蓁輕巧的移開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無言地讓來者進占原來只屬於兩個的空間。

  「聽說你要到大陸去處理一個案子,你最近過得越來越不錯喔﹗」來者臉上帶著笑意,神態更充滿自信,她睨了縮住脖子、氣勢矮她一截的樊以蓁一眼。

  「你好像也過得不錯。」瞿亞任禮貌地回視這位美麗佳人,唇邊帶著笑意,心底卻驀然一驚。

  剛才是怎?回事?

  要不是臨時有人出現,他大概真的吻上樊以蓁了。

  天殺的,他怎?可能對她有那種感覺,簡直不可思議﹗

  「那你現下有空嗎?我手邊有個案子想請教你一下,方便請你吃個飯嗎?」來者假籍公事之名行親近之實,甚至毫不扭捏地提出邀請。

  瞿亞任只花了兩秒鐘思考。「以蓁,我幫你叫計程國,你先回去整理行李,明天我們九點鐘見。」他很快地做了決定,主要是因為剛才失控的情緒,讓他暫時想冷靜一下。

  「噢,好。」樊以蓁楞楞的點頭,看著他替她叫來一輛計程車之後,便跟美麗的佳人轉身離開。

  沒有溫暖的胸口可供依偎,涼風吹來,樊以蓁似乎覺得更冷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0:58

第五章

  隔天一早,兩人很準時的碰了頭,沒人提到前一晚的尷尬,像是那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們依然吵吵鬧鬧地逗嘴,各自拿著自己的行李,出了關,等著「鑫明」的人前來接機。

  「昨天那個女人,是你以前的同事嗎?」樊以蓁假裝無意的問他,心裡卻有一股忍不住的酸。

  她發現自己真的好難過。昨晚,她是真的希望瞿亞任吻她……真是詭異,她演著演著,好像太過入戲了。

  「嗯﹗」瞿亞任輕聲回應,斜睨著站在離他約一公尺外的樊以蓁,心裡感到有點悶。

  就算人在國外,不需要演戲了,她也用不著站得那?遠吧?

  他突然很想念在台灣的日子,留戀她在他胸口留下的熱度,這讓他疑惑,為何昨夜他會有想吻她的感覺?

  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卻怎?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只能勉為其難的說服自己,他大概是怕好的演技不夠逼真,騙不過家人,所以想來個以假亂真,才會潛意識裡有了那樣的衝動。

  「你的同事……那位小姐有沒有誤會我們的關係?」樊以蓁扯出淡淡的微笑,心裡好酸,她還記得他的大掌溜開的速度有多驚人。

  「那不關你的事,我的事我會處理。」說實在,那個女人老愛聒噪渲染,他才懶得理她看到了什麼。

  「喔﹗」樊以蓁低低的應了聲,再次覺得自己被他隔絕在外。

  兩人都欲言又止,卻又欲語還羞,話說到一半就接不下去,索性各自沈默,好在,「鑫明」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兩位是瞿律師和樊小姐吧?」    一個年輕的男人來到兩人面前,原本高傲的表情,在看到樊以蓁之後,卻有了明顯的改變。

  「我是瞿亞任,這位是樊以蓁小姐。」瞿亞任握住年輕男人的手,有禮貌地與對方寒暄。

  「原來你就是樊小姐,我是方正陽,我們透過幾次電話,你還記得嗎?」男人很快便鬆開瞿亞任的手,轉而對樊以蓁展開熱情的笑容。

  「喔……是方先生。」原來他是頭家的兒子,他們的確講過幾次電話,還是印象很不好的那一種。

  「叫我正陽就好,來來來,我們上車再聊,還得開兩個小時的車。」方正陽替樊以蓁提起行李,逕自往車的方向走去,他沒再看瞿亞任一眼。

  瞿亞任冶冶地望著方正陽離去的背影,樊以蓁聳聳肩,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

  這男人……還真熱絡。

  而且,很明顯,只對樊以蓁熱絡──瞿亞任挑起濃眉,心裡感到很不舒服。

  不是因為被方正陽無禮、忽略,而是某種更深層、更難解的情緒。

  瞿亞任無言地跟上去任憑情緒在胸腔中奔流,猜想著它何時會消失。

  ﹡﹡﹡    ﹡﹡﹡    ﹡﹡﹡

  「以蓁,這次的案子,我不知道是你處理的,要不然我一定親自到臺北,不會勞煩你這樣跑來……」

  「以蓁,這個案子沒問題,我會跟我爸講一聲,賠償的問題由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以蓁,我覺得……」

  就在方正陽像蚊子蒼蠅般,一再飛到他們身旁騷擾時,瞿亞任忍不住開口。

  「方先生,你這樣東插一句、西插一句,我很難跟會計核對出貨細項。」瞿亞任冷冷的開口,雖然臉上帶著笑,額上的青筋卻隱隱地抽動。

  方正陽雖然不務正業,公司的事幫不上忙, 至少是「鑫明」的唯一繼承人,被對方派來的律師轟上這?一句,當下一片死寂,氣氛極僵……

  「方先生,瞿律師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先坐一下,我們先對完帳之後,有空的話再來慢慢聊。」習慣性地,樊以蓁先緩緩頰,但心裡仍訝異著瞿亞任的失態。

  聽到佳人開口,方正陽的表情總算勉強恢復正常,這才慢慢的 步回去,氣氛得到緩和。

  看著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資料,瞿亞任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分神,偏偏那個方正陽老是在他面前左一聲樊以蓁、右一聲樊小姐,喊得他心煩氣躁。

  他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反正就是一肚子火。

  不光是方正陽惹得他心煩,樊以蓁的態度也讓他很火大。

  就算是頭家的兒子又怎?樣?她需要擺出一副客客氣氣、逢逢迎迎的態度,笑得好像看見財神爺一樣嗎?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光是看著她對方正陽微笑的表情,他就怎?看怎?不是滋味。

  偷了個空,瞿亞任以討論公事為由,讓兩人有了獨處的機會。

  他們兩人隔著桌子對望,樊以蓁手裡捧著咖啡,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

  經過這一個下午,她總算真正見識到瞿亞任辦事的能力,光看他跟「鑫明」精明的會計你一言我一語的攻防,惦著彼此斤兩,爭取最大的理賠,那樣的神情看了真讓人著迷。

  他能一邊說著話、一手拿著金色的筆迅速記下重點,如同他的人,有條不紊,擅於抓住重點,不像她,拖拖拉拉的,一個下午部不知道在做什麼……

  對了,她終於想起來她在做什麼?

  應付那個方正陽,就夠令她頭大了。

  他整個下午就像只蒼蠅不時在旁邊繞,也不管人家正在辦正事,難怪瞿亞任氣得翻臉。像瞿亞任這種視時間為金錢的人,怎能容許蒼蠅無事滿天飛?所以她這個幫不上忙的閑人,只好卯起勁來應付他,好讓他們可以正常工作。

  唉,跟男人講話真的很累,可她跟瞿亞任就沒有這樣的問題啊?

  「喂﹗你又在失神想什麼?」瞿亞任突然沒好氣地喊她一句。

  「我在想事情啦﹗」正被疑問困擾的樊以蓁,被他嚇了一跳,隨即皺眉瞪他一眼。

  「公事都給我辦完了,你還想什麼?」瞿亞任冷冷的問,整個下午的討論會,她像個無事人一樣,都在跟那只蒼蠅說話,也不想想這是誰家公司的案子。

  「我在想那個方正陽啊……」樊以蓁直言說道。

  他一雙濃眉驀地緊蹙起來,瞪著她的表情像是被倒會欠了幾百萬。

  「你……再講一次?」他的聲音比原先還更低沈可怕︰心底的不滿再次高漲起來。

  樊以蓁沒看到他眼中的怒火,逕自沈溺在她的思考裡。

  「這一次「鑫明」要賠償的金額不少,不過方正陽還挺阿莎力,你說賠什麼,他就點頭賠什麼……」這跟她印象中那個難纏的二世子不太一樣。

  那是因為他想表現給你看啊,你這只笨豬﹗瞿亞任真想把這句話,丟到樊以蓁那張不明所以的小臉上,雖然那嬌俏的小臉下再掛著笑容,但一副審慎思考的模樣也頗令人心動。

  不過……她現下滿腦子都在想男人,他就是看不慣她現下的表情。

  「賠償金額不是他說了算,要他老爸答應才有用。」瞿亞任瞪她一眼。  「也只有你這傻瓜,才會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

  「問題是董事長怎?都不出面?」樊以蓁對他的嚴厲批判早已麻痺,只想著要解決問題,或許……還有另一件事困擾著她。

  她跑到瞿亞任面前,用再誠摯不過的眼神,眼巴巴地盯著他。

  「你看看我……」她在他面前轉身、擺個pose。

  「看什麼?」他被她這?一盯,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你要我看什麼?」

  「看我有沒有談戀愛的本錢?」樊以蓁趨近他,指著鼻子,非常認真的問道。

  瞿亞任從鼻端哼了一聲。

  「樊以蓁,你這個腦袋瓜裡究竟裝了什麼?我們來辦公事,你卻滿腦子淨想這些有的沒的……看我回去怎?跟你頭家說,叫你回家吃自己。」瞿亞任毫不客氣地捏住她的小鼻子,用力擰成一顆小紅莓。

  樊以蓁痛得哇哇大叫,兩手亂揮,好不容易才擺脫他的酷刑。「我只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嘛﹗」她揉揉自己的小鼻子,疼得眼淚都快擠了出來。

  看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痛似地。瞿亞任難得起了惻隱之心,舉起手,想幫她「惜惜」……

  「啊……不要又捏我啦﹗」

  怎知才一舉手,就見樊以蓁直覺「抵抗」,還附帶兩聲求救哀號。

  他什麼都沒做,她就這樣哇哇大叫?

  既然她都有被欺負的心理準備,那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瞿亞任大手一伸,將她整個身子攬進懷裡,讓她無路可逃,接著長指便很不客氣的往她雙頰招呼去,一捏,小瞼又成了紅蘋果。

  樊以蓁真想去翻翻農民歷,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犯小人、還是忘了安太歲,怎?會招惹到這一號煞星?

  等到瞿亞任終於肯放她一馬時,已經是五分鐘過後的事了。樊以蓁遠遠地躲到會議桌的另一邊,戒慎提防地看著他,本想把疑問吞回肚子裡,卻還是藏不住話,

  一張紅唇欲言又止,看得瞿亞任直搖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聞言,樊以蓁猛地抬頭,他真是替她開了條活路,不然她真要悶死了。

  「你覺得方正陽怎?樣?」樊以蓁依舊站得老遠,慢慢地切入話題。

  「敗家子一個。」瞿亞任的回答很乾脆,也不管還在人家的地盤上,罵起人來毫不留情。

  「事業無成,嘴上無毛。」還淨想著要泡妞。

  「唉啊,你怎?說得這?難聽?」她覺得他還挺好相處的啊﹗「至少他的態度還不錯吧?」

  「你的眼睛有問題嗎?」瞿亞任光想到在機場時,方正陽那一百八十度轉變的豬哥嘴臉,他壓根不覺得這男人能好到那裡去。

  「可是他對我們很客氣……」樊以蓁偏著頭,認真回想方正陽的親切態度。

  「客氣個頭。」瞿亞任的態度沒半點動搖,他對方正陽沒有任何好感。這丫頭究竟是怎?回事,連著幾個問題都繞著方正陽打轉?

  「樊以蓁小姐,請你說重點。」他懶得聽她東繞西扯,或者是說,他不想聽到方正陽的名字,─再從她的嘴巴裡冒出來。

  「好吧﹗」樊以蓁深吸一口氣,她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瞿亞任環手抱臂,猜想莫非她又要冒出什麼驚人之語,但他清楚知道,她要說的話一定不是他想聽的。

  果然……

  「你覺得方正陽是不是有點喜歡我?」樊以蓁語氣不甚肯定的問道,澄亮的眼睛裡有著濃濃的期待。

  「你思春啊?」瞿亞任瞇眼,銳利的眸光直盯著她,她那期待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不是啦,難道你不覺得嗎?」樊以蓁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仍然硬擠出一個微笑。「我覺得他對我很……熱情,你不覺得嗎?」

  她認真的回憶起方正陽一整天的行徑。

  「他請我喝茶,對我笑瞇瞇的,說我很漂亮……對了,他還邀請我吃晚飯。」

  她連續舉了一堆例證,殷殷期待聽到瞿亞任的認同,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陣冗長的沈默。

  樊以蓁疑惑地看著他,小腳忍不住向他 動。「喂,你睡著啦?你怎?不說話呢?」

  瞿亞任平靜的心湖被撩起一陣陣波瀾,起因不明,但很清楚的,這絕對不是愉快的情緒。

  「你想太多了。」瞿亞任別開眼神,覺得她興奮發亮的神情看來好刺眼,他的口氣異常森冷。

  「你再仔細想一想嘛,我真的有這種感覺。」樊以蓁一派認真。

  沒談過戀愛,再加上從小被瞿亞任欺負,男人的示好總是會嚇跑她,但這次或許是因為瞿亞任在身邊,她不再像只受驚亂竄的小動物,反而奸整以暇的想知道,這是不是談戀愛的感覺。

  「被人注視的感覺還不錯,呵呵呵……」天生的女性虛榮心油然升起,這樣被人捧著、呵護著的感覺,樊以蓁覺得很新奇。

  「別笑得像一輩子沒談過戀愛的笨蛋。」他的薄唇諷刺地彎著,像是在嘲弄她計程車心得意滿。

  樊以蓁唇邊的笑容一僵。「我就算從沒談過戀愛,你也不能說我是笨蛋。」這男人就是見不得她愉快嗎?

  「瞧你笑成這副德性,還不像笨蛋嗎?」他真想拿膠布來封住她的嘴。

  「你真的很過分耶,怎?這樣看不起人哪?」樊以蓁瞪他一眼。哼﹗拘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

  瞿亞任連理都不理她,他看似認真的翻閱文件,實則忿忿下已,只想把這些資料全塞進樊以蓁那胡思亂想的腦袋裡。

  不裝些有用的東西,盡想些風花雪月的怪事﹗

  「不管了,我這次要相信我的直覺。」被瞿亞任惡意冷落的樊以蓁,決定自立自強,不再聽取他的意見。

  瞿亞任表情不變,心裡卻加了但書─她的直覺要是神準的話,就不會從小被人欺負到大,不懂得趨吉避凶,老愛招惹麻煩。

  樊以蓁認分的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小手摸著下巴,大眼骨碌碌的轉。  「反正我們倆的事遲早會被拆穿,我媽那裡鐵定交不了差,所以羅,交個正牌的男友也不錯,雖然不是律師,但起碼家大業大,我媽肯定不會嫌他。」樊以蓁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

  這會兒,瞿亞任再也裝不出無動於衷的表情。他迅速起身,來到一臉驚詫、提防戒備瞪著他瞧的樊以蓁面前。

  「你敬業一點,我們的合作關係還沒結束,你就打起這種主意,這樣很沒頭班道德。不過我很清楚,你只是說說而已,根本沒那個膽量。」

  他仗著身材高碩的優勢,覷著正縮頸低頭、露出害怕眼神的樊以蓁,大聲斥責她的「無情無義」,更料想像她這等膽小鬼,不會有那個熊心豹子膽,敢主動踏出這一步。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是沒那個膽,但某個傢伙可不一樣。

  「以蓁,你們開會結束了吧,董事長已經準備好晚餐,正等著兩位。」方正陽大步踏進會議室,沒有敲門、沒有預告,打破他們兩人的對峙。

  一見到有救兵出現,樊以蓁馬上沒種地夾著尾巴逃跑。只見她飛快地從瞿亞任身旁溜開,直接沖到方正陽那邊去。

  「好,我們可以走了。」樊以蓁呼了口氣,心想方才瞿亞任的表情真嚇人。

  「瞿律師,你也一起來。」方正陽為佳人分神,好不容易才禮貌性的喊瞿亞任一聲,但也不待他回應,便領著樊以蓁走出了會議室。

  這、這個不懂禮貌的傢伙﹗

  這……這個不知死活的樊以蓁﹗

  瞿亞任下顎微抽、雙拳收緊,太陽穴隱隱作痛,薄唇抿得超緊。

  她竟然朝另一個男人飛奔而去?

  沒見過男人,也下需要那?猴急,想要主動送上門,也要保持儀態,這個女人

  簡直……

  氣死他了﹗

  ﹡﹡﹡    ﹡﹡﹡    ﹡﹡﹡

  「鑫明」的董事長,一看就知道是道地的生意人,敏銳的眼神、有禮的態度,但在言語之中,仍試圖將賠償的金額降到最低。

  餐桌上皆是道地的四川辣炒,熱鬧的氣氛、看似熟絡的交談,大家你一杯來我一杯的,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麻婆豆腐,辣;辣味小炒,更辣;宮保雞丁、紅油炒手……通通辣得他一肚子火,火氣直往頭上沖。

  「瞿老弟,這事兒還得勞煩你幫幫忙,幫我們做個公親,賠償的金額總得合理點,完全叫我們負責,實在是說不過去。」

  「鑫明」董事長攬住瞿亞任的肩膀,幾杯黃湯下肚,與他稱兄道弟起來。

  其實他原本想置之下理,只是因聽聞許多朋友提及,這位專擅兩岸商務糾紛、熟知海商法的瞿律師,不打官司則已,一打起來索賠金額總是高得嚇人,他在衡量得失後,才決定與台灣的貿易公司和解,儘早處理這個燙手山芋。

  「當然,我開的價錢一向很合理。」瞿亞任眼冷、眉冷、語氣冷,就是一肚子火燒得正旺。

  放心,絕對會很合理﹗合理得讓您悔不當初﹗

  瞿亞任眼冒怒火,瞪著桌邊另一對談笑的人,把手裡的酒給幹了,以防自己會拿沒喝完的酒,潑向笑得一臉噁心的方正陽。

  「以蓁,我們早該見面的,下次你找時間過來,我帶你到處逛逛……」方正陽體貼地替她倒飲料,巴結奉承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好啊﹗」樊以蓁滿臉快意的點頭,眼角注意到瞿亞任的眸光,整個晚上幾乎沒從她臉上 開過,那表情像是……很想殺了她。

  天啊,真恐怖﹗她只好假裝沒看到,將所有注意力停留在方正陽臉上,但這也讓她注意到,他們兩人有極大的不同。

  瞿亞任的黑眸很深,盯著人看時,會讓她心跳加速;嘴角微微勾起時,會讓她忘了呼吸;溫濃的大掌碰到她,更會令她全身火熱,熱度直往上飆。

  反觀這老是沖著她笑的方正陽,笑臉看來有點猥瑣,牙齒因為吸煙而泛黃,細瘦的身子沒什麼安全感,當他有意無意觸碰她時,會讓她起全身的雞皮疙瘩……

  瞿亞任斂眸抿唇,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著。

  這該死的樊以蓁﹗

  她以為方正陽被她迷得還不夠嗎?這樣盯著男人看,她有沒有搞錯?

  難不成她剛才說的話不是開玩笑,要把他這個冒牌貨踢掉,找個正牌男友比較妥當?

  怒火愈燒愈旺愈熾……

  鏘﹗杯子重重地擲在桌上。

  瞿亞任豁地起身,無視眾人的訝異,拉起樊以蓁的手,將她帶出了餐廳。

  ﹡﹡﹡    ﹡﹡﹡    ﹡﹡﹡

  「你怎?了嘛?你捉得我很痛……」樊以蓁的手被他扯得發疼,到了泊車場,她終於鼓起勇氣,甩開被男人擒住的手。

  瞿亞任瞪著她,因酒精而發紅的眼睛,怒氣騰騰看來更加嚇人。

  他怎?了?

  他究竟是怎?了?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繼續看著另一個男人,殷勤地在她的身邊打轉;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的笑容,為另一個男人綻放,他只是……

  他只是不想自己被她完全的忽略﹗

  天殺的、這算什麼理由?

  第一次,他覺得怒火洶湧;第一次,他覺得失去控制;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你是真的沒長眼睛嗎?方正陽那副德性,你也看得上眼?」他找不出理由,只能很沒品的放縱自己,隨意找個說法來搪塞。

  「你又沒跟他相處過,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雖然她對方正陽的評價也沒有很高,但他至少是第一個對她有興趣,又沒嚇跑她的男人。

  「像他那樣的男人,大街上可以找到一堆。」瞿亞任忍不住對她大吼。

  她還敢替方正陽說話?

  「哪有一堆,我什麼都沒看到﹗」樊以蓁莫名地被激起怒氣,妤不容易遇到個男人,讓她實習一下談戀愛的滋味又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打算結婚,試試也不行?

  但她樊以蓁就是個沒有勇氣的人。她吼完,看著怒氣沖沖的瞿亞任,就下禁想縮著脖子準備落跑。哪知這動作真的激怒了他,瞿亞任幾個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反正那男人不是好貨﹗」瞿亞任只能丟出這句話,不願去想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廢話。

  「那又沒關係,我可以退而求其次。」她覺得自己真是頭殼壞去,被他這?一捉住,竟然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瞿亞任的眼瞇得更緊了。

  退而求其次?

  單身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瞿亞任站在她面前,她還需要退而求其次?

  「你真的很想談戀愛?」瞿亞任問道︰「就因為我嘲笑你活到這把年紀,還保留著初吻?」

  樊以蓁迎視他,心底也不是很確定這個答案,只是……他的眸好深,他的鼻好挺,他的掌心好暖。

  她根本沒辦法思考,只能盯著他發呆,思忖他那張性感的薄唇,是不是吻過很多女人……

  氣氛頓時變得曖昧,瞿亞任發現她的眸盯著他的唇,竟也覺得身體發麻、心跳加速。

  像是被催眠了一樣,他慢慢地靠近她,灼熱氣息拂上她的唇畔,引發另一種迷亂的心跳速度,樊以蓁情不自禁的閉上雙眼……

  「就這?想談戀愛?想找個人吻你?」

  就在吻上她的前一秒,瞿亞任頓住動作,心裡再度籠罩著濃濃的不悅。

  樊以蓁怔怔的張眼,看到他臉上的不認同,她想辯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瞿亞任鬆開對她的箝製,大掌一從她肩上 開,樊以蓁頓時依靠盡失,忽然覺得好冷。

  「隨便你吧,想找誰談戀愛就找誰去。」語畢,瞿亞任轉身離去,沒再停留。

  樊以蓁像是被人丟下的小孩,怔楞、無辜地望著他的背影,任由濃烈難掩的失落感將她淹沒。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1:11

第六章

  談判告一段落,兩人從廣州回到台灣,在飛機上,兩人沈默得沒多說一句話。

  隨便你吧,想找誰談戀愛就找誰去。

  樊以蓁偷偷的偏過頭,看著閉目養神的瞿亞任,想起他那晚說的話。

  他是認真的,自從那次之後,方正陽對她的奉承追求,他全視若無睹,兩人疏離得像是一般同事。

  這應該是很好的轉變,但奇怪的是,她卻覺得她被拋下、置之不理,更被某人的心隔離了。

  他老愛板著臉,她也不好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兩人的關係降到前所未有的冰點,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笑容很空洞,舉止虛偽得不像是真的。

  原來,被人欺負的感覺好過於被忽略,她不要這樣冷冷的對待,逗逗她也好、氣氣她也罷,就算他想蹂躪她的小臉、擰紅她的鼻尖,她都無所謂,只要他不要再這樣冷漠對待她。

  所有的話藏在心中,她懦弱的不敢說退場門,不明白自己心裡那片空空的感覺是什麼,只能努力去忽略。

  「樊以蓁……」

  突然,瞿亞任開口喊她,雖然連名帶性,雖然語氣很冷,但她還是很沒種的堆起滿臉笑,傾身到他的身邊。

  「什麼事?」她努力裝出好寶寶的可愛表情,想逗著他笑,無奈,他連眼睛都沒張開,像是連看她一眼都嫌煩。

  「等會兒我媽會來接機,應該是故意來探探虛實,你自己要小心點,不要露出破綻。」瞿亞任能察覺她熱熱的氣息,正輕柔地拂過他的手臂,他忍住張開眼睛的衝動。

  她太不知好歹,連方正陽這種男人都能騙得了她,他決定撒手不管,將自己的怒氣與緊張,歸咎於他難得的鄰居之愛,除此之外再沒其他。

  「噢……」樊以蓁低低應聲,原來,他還不打算理她……

  她沈著水眸,似有揮不去的霧罩著她的心口,她甚至沒察覺到,她應該為了瞿伯母的出現而緊張,她的心思,全被瞿亞任揪住了……

  ﹡﹡﹡    ﹡﹡﹡    ﹡﹡﹡

  一直到出關,樊以蓁看著走在她身前的瞿亞任,她悶悶的情緒還是無法散去。

  她很難形容那種感受,像是被什麼梗住了喉嚨,不上不下卡得不舒服,更像是心裡被挖了洞,空泛又尋不著邊際。

  「瞿亞任……」樊以蓁看著他的背影,用著近乎無聲的細語,輕喊他的名字。

  不是為了喚住他,而是在心裡對自己投降,她認輸了、不要玩了,只要他別再這樣不理她,她會聽話的。

  管他什麼方正陽,管他還有什麼不滿的,說出來,她一定乖乖做到,只要……他不要再這樣把她一個人丟下。

  像是聽到她心裡的祈求,原本一路走在前面的瞿亞任,突然頓住腳步,回頭凝視她,並且對她伸出手。

  瞿亞任凝著一臉小媳婦樣的樊以蓁,在心裡嘆口氣。她一定要表現出一副被欺負得很慘的模樣嗎?這幾天,他可是什麼事也沒做。

  「快來……」他忍不住催促怔在原地的她,緊抿的唇終於出現淡淡笑痕。

  樊以蓁的心漏跳好幾下,她很快的綻出笑容,小腳步的來到他身前,將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裡面。

  熟悉的溫暖傳來,某種熱氣進占她的眸、氤氳了她的雙眼。

  還好他不生氣了,他並沒有真的丟下她、不理她,他還停下來等她,對著她伸出了手……

  「我媽來了。」瞿亞任低沈的嗓言,在人群擁擠的機場裡,就這樣慢慢飄進她的耳朵裡。

  狂喜的心像失足墜崖般,倏地全落進穀底。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高碩男人,像是聽見什麼不可置信的事。

  「傻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媽會來接機嗎?別一副笨笨的樣子,要演戲啊,千萬別露餡了。」瞿亞任看似親昵地掐掐她的瞼頰,語氣裡滿是提醒,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兩人正在打情罵俏。

  一句接一句,他再清楚不過的提示,悉數飄進樊以蓁的耳朵裡,她原本僵住的笑容也慢慢揚起應有的弧度,遵循著他的「指示」,表現出親昵神情。

  只是,小手的溫度不再暖和,心裡的那個洞,似乎又更大了……

  他提到演戲?﹗

  是啊,他們正在演戲,她怎?會忘了呢?

  但就算是忘了,她的心為何像被人打了一棍那樣的疼痛?

  是因為察覺到,他的關心全是假裝?

  還是因為意識到,她的欣喜有些過了頭?

  無法想像,她的心情竟然因為他的一個小動作,瞬間飛到雲端,又倏地落下地獄,摔得好重、跌得好疼……

  「以蓁,快過來讓伯母看看,怎?瘦了這?多,我早就叫亞任帶你回來,他老說忙……」瞿伯母很熱切地擁著樊以蓁,高興的說長道短,欣慰兒子終於動凡心,有了交往的對象,抱孫有望,她笑得合下攏嘴。

  「今天在家裡吃飯,我準備很多菜..,.…」瞿伯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了,今天有個商會要參加,我打算帶以蓁去跟大家見見面。」瞿亞任直接推拒母親的提議。

  他自己也很清楚,兩人冷戰幾天,默契不足,依樊以蓁目前的情況絕對不適合「上戰場」,只能找個理由將她帶開。

  「你才剛回來,為什麼還要參加商會?你和以蓁都應該好好在家休息。」瞿母面露不悅。

  「還不是因為大家聽到我交女朋友的消息,就起哄一定要見見以蓁,所以她是今晚的主角,不能不出席。」瞿亞任簡單幾句,就將她帶離可能的險境。

  兒子話都說得這?白了,瞿母當然也只能順從,而兩人的對話,就像雲一般在樊以蓁的耳邊飄過。

  女朋友?她算是他的女朋友嗎?

  既然是演戲,那她是不是作作假就好了?

  只是,她為什麼不能像之前一樣無動於衷,為什麼會被這個「虛偽」的名號,壓得有些喘下過氣來……

  樊以蓁僵直的臉上扯出一抹笑痕,她半句話也說不退場門,心底某個地方正在隱隱發疼,而疼痛泛出的漣漪,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    ﹡﹡﹡    ﹡﹡﹡

  原以為紛亂的心思,在一個下午過後會得到平靜,怎知所有情緒,在瞿亞任派人送來一件禮服之後,更糾結得像一團被扯亂的毛線球。

  原來他是說真的,她今天必須出席一場商會。

  樊以蓁隨手撕開包裝精美的禮盒,觸目所及是一件高領、削肩的黑色禮服,剪裁大方且優雅,符合她保守的性格。坐在梳妝台前,樊以蓁不知道屆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敏感地察覺自己的情緒,這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她又說不出究竟那裡不舒服,一切的轉變,奸像是從幾個關鍵字開始……

  要演戲啊,別露餡了。

  他說話時的冷漠語氣、虛偽的親密表情,令她的心沉甸甸且不舒坦。

  「演戲」兩字,像驚雷一樣打進她的心口,她意識到自己的確該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拿起蜜粉,輕輕刷過蒼白的頰,撲上所有能讓她看起來有精神的化妝品,畢竟,要演就得演得像樣一些。

  過沒多久,瞿亞任便開車來接她了,在母親笑瞇瞇的歡送下,她坐上他的車,聽著車裡回蕩的悠揚音樂聲,兩人不發一語。

  車子平穩地往到達站開去,直至駛進有座美麗拱門的宅所,觸目所及是廣大的庭園、綠色的植物以及炫麗的燈光等等……

  車子停了下來,樊以蓁握住把手,隔著車窗看出去,覺得像是看著─場夢,寬闊的庭園裡,許多人來回走著,角落擺放一排自助式的美食,現場有演奏著音樂的樂團,還有穿著華麗的紳士淑女……

  「下車了。」瞿亞任替她打開車門,同樣也是一副紳士有禮的模樣。

  樊以蓁有個衝動,想拉返回門,然後開車逃逸。

  這是個與她完全搭不上關係的世界,富裕的生活環境、奢華的生活品性,品味卓越的男男女女……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心裡那一抹自卑感張揚的對著她張牙舞爪。

  「樊以蓁,動作快一點,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談。」瞿亞任催促道。

  這幾天在廣州處理公事,有很多事務所內的事必須儘早進入狀況,利用商會順便交誼,是最方便、最省力的途徑。

  樊以蓁看著他,想著自己今天的身分,鐵定是不能不下車……於是只能硬著頭皮上場。

  瞿亞任製式化地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會場走去,樊以蓁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心裡有股莫名的空虛。

  以前他們就算隔了張桌子,都覺得彼此很接近、很熟悉;現下,兩人十指交纏得像是想一輩子擁有對方,這感覺卻生疏得緊,真的像是在演戲。

  她再次挫敗的察覺,她討厭「演戲」這兩個字。

  大家的眸光都帶著好奇,卻也很有禮貌的點頭示意,優雅的笑容與絕佳風度,樊以蓁心想,她一輩子都學不到這樣落落大方的態度。

  瞿亞任察覺到她的僵直,想到這幾天他刻意冷落她、不理會她,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他不喜歡她跟方正陽走得那?近,沒想到她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還是一樣跟方正陽打得火熱,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發現到她的緊張,突然很小孩子氣地記起這幾天的新仇舊恨,記起了他在廣州時,被她忽略的難堪。他鬆開她的手,也要讓她嚐嚐那種滋味。

  小女人微詫的看著他,還沒開口就聽到他無情的回答─

  「你自己找事情做吧,我有些公事要忙。」

  瞿亞任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慌,著實有些不忍,但他咬切牙,逼著自己去記起被忽略的感受,撇下她轉身就走。

  再一次,樊以蓁被丟下了,她緊張的環視四周,不知道有什麼事是她能做的?

  少了他在身邊,她似乎連走路都覺得別扭,眾人的視線像針一樣地紮著她。

  對于不屬於自己的一切,樊以蓁一向很認分,只是突然地被拉進這個「上流社會」裡,她對自己身分的認知,更讓她手足無措起來,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樊以蓁慢慢地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裡,試圖用黑暗保護自己,將自己深深的藏起來。

  她揚眼看四周,很輕易地找到挺拔俊逸的瞿亞任,他已經自在的加入團契裡,那飛揚的眉、微笑的眼,舉手投足都有其領袖風範,散發自然天成的迷人魅力,而她這個躲在角落的小媳婦,只能遠遠的仰望著他。

  樊以蓁不自覺的垂下眼,低頭審視著自己的模樣。

  她是換上華服沒錯,但是褪下華服的她,還是原來的樊以蓁,一個過一天算一天,極其平凡的小職員而已。

  瞿亞任的世界,原來跟她的是那?下同……

  她的心裡像是蒙了塵,昏昏暗暗的,樊以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覺得難過,卻還是揮不去那沉重的情緒。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想回到那個樂觀進取、凡事只看光明面的自己。

  只是,樊以蓁才一抬眼,心頭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棍,疼痛之外,眼前的情景更刺傷了她的眼。

  不遠處,瞿亞任已經換了談話的對象,幾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個個挽著長髮,露出纖白的頸項,她們優雅的端著酒杯,個個眼神閃爍的注視他。

  瞿亞任……真是個讓人轉不開視線的男人。

  那位甲美女,正微偏著頭,誘人的紅唇傾近他的耳,說了句讓他咧開性感薄唇的幽默話語;還有乙美女,完美的身材若有似無地貼近他手臂,正欲對他展開最親密的肢體接觸;那個丙美女又……

  不知為何,這樣的畫面,意外地讓樊以蓁心間一陣刺痛。

  她很快的 開視線,胸口有種被針螫過的微疼,讓她直覺地不想繼續看下去。

  樊以蓁的唇辦不住顫抖,她想強迫自己微笑卻無法如願,最後只能擠出一個扭曲的悶笑,嘲弄自己沒來由的沈悶心情。        ‧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她彷佛能聽到他以低醇嗓言誘哄美女,能想像他唇邊撂起一抹魅惑的笑,逗得女伴樂不可支。

  樊以蓁覺得胸口好沉重,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一股幾乎令她昏噘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他怎?能在她的面前,跟那些女人那?親近?

  她今天的角色,是扮演他的女朋友不是嗎?

  如果不需要她出現,又何必要帶她來到這裡,是讓人看笑話嗎?

  樊以蓁想開口咒罵他,眼中卻湧出熱淚。

  腦海中浮現兩人擁抱的景象,是那?的親昵而自然,而如今他身邊……

  除去憤怒不談,還有更細微的情緒茲擾著她,她的視線因淚水而蒙朧,卻固執得不讓眼淚掉落。

  沒有理由,不是嗎?

  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她應該壓根兒不在乎才對啊﹗

  莫名其妙掉什麼眼淚、難過個什麼勁,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兩人只是演演戲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歡上他,怎?會……

  嚇﹗樊以蓁驚慌的捂唇,小手微微顫抖,一張小臉變得蒼白,只因為她意識到某些可怕的情緒。

  她竟然那?在意他?在意他的眸光、在乎他的溫柔呵護以及言語態度。

  樊以蓁全身微微發抖,臉色萬分蒼白,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瞭,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假戲真做﹗

  兩人的協議出了問題,她竟然在下知下覺中認真了?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她覺得他的笑容比方正陽有魅力,他的接觸能讓自己心跳加速,他的靠近既讓她感到安全,卻也同時感到緊張慌亂。

  荒謬的是,她竟然在這?難堪的時候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在他對著別的女人微笑時,感受到對他的在乎。

  樊以蓁緩慢地調整呼吸,期待那陣椎心刺骨的痛楚能快些消失。

  是因為未曾嘗過戀愛的甜美,所以在享受他的呵護時,不自覺就迷失在他的溫柔裡?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樊以蓁沒有一點認知,但是他突兀地出現下她的生活裡,她卻坦然而自在的接受,像是她的潛意識裡,早不把他當成陌生人。

  是啊……兩人怎?也不算是陌生人,她的記憶裡有他,她的畫裡有他,她的抽屜裡、她的牆壁上……到處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她如此自然的與他貼近,就連深陷也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然後,夢醒了。

  樊以蓁再次揚眼看向他,他正帶著笑容舉杯,邀請身旁的女人,那樣的表情是她曾經熟悉的─在咖啡廳裡,當兩人達成協議時,他臉上就帶著這樣的表情,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她,讓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他的提議。

  樊以蓁從他的眼裡,看到他對其他女人的深情,想起他往日的溫柔,讓她更加想哭。

  這真是個錯誤﹗

  這段時日的種種彷彿是場夢,無論是攬她入懷的溫柔舉動,或共飲同杯飲料的親昵行為,重要的是此刻他不在她的身邊。

  而她也不該有這種期望,期待他能留在她的身邊。

  在這脆弱的一刻,樊以蓁的心格外軟弱,她無法隱藏真正的情愫,顫抖紅唇低喃著他的名字。

  「亞任……」這是她第一次這?自然地喊出他的名字,她覺得好親昵,卻也好心酸。

  在人群來往的商會裡,她只看得見他的影子、聽得見他的聲音,但她卻很清楚知道,他不屬於她。

  樊以蓁緩慢地移動腳步,她甚至沒發現,自己正一步步的往退場門走去。

  她要逃開、遠遠的逃開﹗她不要看見這些。

  退縮是她對所有事情的處理方法,不強求更是她的人生準則,所以,她決定投降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1:22

第七章

  瞿亞任刻意將樊以蓁冷落,他遠觀著她的獨處,漠視她的慌亂而不去搭理她。

  說實話,她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頂多也只是為了追求她自己的幸福,所以在廣州時忽略了他,但他卻小家子氣起來,要她也嚐嚐被人冷落的滋味,但看到她一瞼慌張的模樣,他的心情也不甚好受。

  然後,他發現,她竟然想逃走?

  「你要去那裡?」瞿亞任罔顧眾人的注視目光,大步的追上已經來到門邊的樊以蓁,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只見她驚慌的回神。

  「我……我……」樊以蓁的唇開了又合、合了再開,胸口急切地起伏,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要去那裡?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找個安靜的角落,想想自己該怎?做,如何厘清她胸中複雜的情緒。

  拱門上的霓虹燈閃著,她注視著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從小就厲害聰明,像天神一樣的瞿亞任,像是站在好高好遠的地方,她總是聽見大家訴說他的好,她也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他,所以在她的心裡,其實很歡迎他停下腳步,主動回過頭來欺負她,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兩人接近了些。

  而現下,他走得更快、更遠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也不敢追了。

  「你怎?了?」瞿亞任語氣不好地吼出聲,他不愛看到她臉上那不明所以的神情。

  有點哀傷,帶著難過,連帶地讓他覺得好不舒服……

  「我想回去了……」樊以蓁困難地擠出聲音,一滴來不及拭去的淚突然滑落,她趕忙背轉過身,以手背拭去微濕的痕跡。

  她的淚像刀,就這樣劃過他胸口,瞿亞任的心猛地一痛。

  「樊以蓁……」他的心一緊,不知道她怎?會突然掉淚,只知道他被她深深的影響,連語氣都變柔了。

  「對不起,我……」樊以蓁迴避他的注視,野狼狽地想收起她的難堪。

  「怎?了?」瞿亞任溫柔地轉過她的身子,看到她頰邊的淚痕已被拭去,清亮的眸子仍不肯看向他。

  瞿亞任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淺嘆一聲,柔柔地撫著她的長髮,猜測她的淚應該是他造成的,因為他刻意的忽略她、變相欺負她……

  「好了,別哭了,那些公事我都不管了,我陪你,這總成了吧,愛哭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怪不得人家喜歡欺負你。」瞿亞任寵溺地說著。

  她的淚雖然讓他心疼,卻也意外地讓他覺得愉快,因為她也跟他一樣,所以自己並不是唯一受影響的人。

  瞿亞任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而她的雙手也直覺地圈在他腰際,傾聽著他的心跳,貼靠著、倚偎著。

  一回到他的懷抱,樊以蓁就再也放不開了,小臉埋在他胸前,鼻頭酸酸的,雙手戀戀不舍。她更用力地咬緊唇,沒有察覺唇上已經有了傷口,鮮血入了喉,有著難言的苦澀。

  他……怎?能這?溫柔?

  是,她跟小時候一樣愛哭,只是,她對他的心卻不一樣了,她對他開始有了不該有的渴望,而這渴望竟然來勢洶洶,洶湧得幾乎壓抑不了。

  起因就在於他大掌間的溫柔呵疼,他語氣裡真假難分的心疼寵溺,才是讓她不自覺深陷的原因。

  然而一切,卻只是戲﹗

  不管渴望的心有多痛,她永遠只能遠遠看著,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爭取,她只能退縮。

  一雙小手輕輕地爬上他胸口,她遲疑了一下,推開他。

  「我想回去了。」她輕聲的道,一雙大眼甚至不敢看向他,這個意外的發現嚇到她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面對。

  「好,我們回去吧﹗」瞿亞任沒有察覺她心態的轉變,逕自握住她的手,往泊車場的方向走去。

  掌心裡驀地一空。

  他蹙眉,低頭看著原本交握的雙手,現下只剩他的手懸在半空中。

  他看向她,臉上寫滿不解,正欲開口,樊以蓁就接了話。

  「你不是得跟大家說一聲嗎?」她勉強的擠出笑容,將手背在身後,直覺地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瞿亞任的心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他不很清楚那是什麼,但他沒去細思。

  「好,那我去打個招呼,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語畢,他便轉身朝內走去,心裡怎?也抹不掉那怪異的感覺。

  直到瞿亞任走返回旁,看見她一瞼怪異的表情,她的模樣,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想開口問她怎?了,卻知道她不會告訴他任何答案。

  瞿亞任握緊了拳頭,瞪著她,因心裡下明所以的情緒而感到躁鬱不安。

  上了車,瞿亞任緊握方向盤,惱怒的情緒讓他不想開口,他第一次覺得心緒不受控制,卻找下出惱火的原因。

  而樊以蓁更是沈默,她直直的瞪視前方,像是被什麼深深困擾著,心神恍惚。

  怎?可能發生這種事?

  她搖頭,長久以來的鴕鳥心態作祟,讓她以為只要不去想,他們兩個就能維持原來的狀態。

  對,別再去想了﹗

  然而十分鐘後,她發現完全不去想,反而是件更困難的事,尤其當兩人到了家門口,瞿亞任要牽她下車、送她回家時,她更像是被火燒著般地抽回手。

  別想……︰別去想……︰

  樊以蓁的小手握得死緊,眼神掠過面色不悅的他,努力深呼吸,希望能忽略被他抱住時,滿溢在她心頭的溫暖與幸福感,當然……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心酸。

  樊以蓁不理會跟在身後的他,一進門就將大門給關上,將他憤怒的眼神,狠狠地丟棄在身後。

  「對不起,我今天好累。」她想不出別的理由將他關在門外,只是倚著門,隨意搪塞了個理由。

  她無奈地看著雙手,指尖仍能感覺他剛才的溫暖輕觸。

  一雙小手縮成了拳頭,指尖深深地陷入皮膚裡,樊以蓁輕咬下唇,將惶惑藏在心裡。

  她想把兩人的關係弄清楚,卻感覺好痛。

  不想,原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人、他的手、他的一切一切,都不經意地跳進她的腦海裡,以前會以為那是習慣,現下卻更清楚,那是心底的牽掛。

  門外的翟亞任靜默無語,瞪著那扇門,他雙眸黯沉……

  ﹡﹡﹡    ﹡﹡﹡    ﹡﹡﹡

  自己的情緒,這幾乎是不曾發生的事情。

  屈服在矛盾的情緒下,他指間夾著菸,將自己跌進舒適的單人沙發裡,整個人往後枕著椅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想見樊以蓁。

  這個念頭竟然如此明顯,明顯得讓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是因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所以他習慣與她暢談到深夜,才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是習慣看她展開歡愉的笑臉,所以記掛著她今晚的愁容?

  他找不出原因,但那感覺卻是真正存在的。

  想念……

  這字眼好陌生,如同他對她的在乎一樣,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在他心裡出沒,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確實存在著。

  兩人之間,隱約地起了某種化學作用,他卻不想承認那種在乎的情緒。

  他從不曾對女人付出些什麼,自然也不曾在乎過,女人總是在他身旁出現,成功、勝算之於他,總是天經地義,他天生就不曾感受到挫折的情緒。

  名利、權勢與財富,他唾手可得,太容易成功讓他過於自我,對任何人事物總是興趣缺缺,但是今晚,樊以蓁卻打破他所有的原則與慣例,用一雙逃避的眼,輕易地就讓他一個晚上心神不寧。

  指間的菸很快燃盡,燙著他的長指。瞿亞任倏地將菸蒂丟開,口中不雅地咒罵了幾句。

  不行﹗不能讓事情這樣繼續下去。

  他拿出行動電話,花了幾秒鐘,想起樊以蓁的電話號碼。

  她一直在身邊,所以他不曾記著她的一切,但是真到需要時,她的每件事卻又清晰得不容錯認。

  電話響了幾聲,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像是另一端的電話主人,正在考慮著要不要接聽似的。

  然後,電話接通了,然而另一頭,卻顯得很沉靜。

  「以蓁?」他疑惑地開口。

  「嗯……」話筒另一端傳來熟悉的柔軟女聲,輕輕應聲之後又恢復了沈默。

  握著手機,瞿亞任覺得自己的自製力再次火速失控,胸口的悶鬱迅速地被一肚子怒氣所取代。

  「接到方正陽的電話,你嘴角笑得快裂開了,接到我的電話,就這樣一聲不吭的,你的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瞿亞任沒奸氣的對著話筒吼。

  「我沒有。」樊以蓁反駁得有氣無力。

  接到方正陽的電話,她能笑得出來是因為沒有壓力,但是瞿亞任……

  她根本不知道要用哪一種表情面對他。

  「找我做什麼?」樊以蓁主動打破沈默,她想知道為何他又突然打電話來。

  找她做什麼?

  一聽見她的問話,他的火燒得更旺了。

  方正陽就能沒事打來問候她,怎??他打電話還得有理由?

  「沒、事﹗」他大聲怒 ,語氣不佳。

  為何他老要拿自己跟方正陽比,那個渾蛋小子,壓根兒上不了臺面,只要長眼睛的,都知道誰勝誰負,但是……他偏偏遇到不長眼睛的樊以蓁。

  但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小事而生氣?

  「沒事,那我掛電話了。」樊以蓁淡淡的回了一句,話真說退場門,手指卻捨不得切斷兩人的連線。

  但是,這話還是達到它的功效,成功地激怒了他。

  「樊以蓁,你今天到底是怎?了?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說出……」瞿亞任失控的對著手機大吼大叫,他真不敢相信,這天殺的膽小鬼樊以蓁,竟然想主動掛掉他的電話?﹗

  嘟……

  所有怒氣凝結在胸口,氣得他差點內出血。

  她真的掛掉電話?﹗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將他排拒在外?﹗

  翟亞任想也不想的按了重撥鍵,他要跟她把話說清楚。

  而電話另一端的樊以蓁,則像是鐵了心一樣,索性把電話關機,讓他再也無法如願。

  「樊以蓁﹗」瞿亞任緊緊握拳,全身的肌肉賁起,像是想找人好好打上一架。

  他幾乎克製不住滿腔的怒火波濤,他從來不認為,他身上會發生任何的情感波動,他一向是冷靜的,卻在今天晚上,不停地為她失去控制。

  瞿亞任不想深究她對自己的影響與意義,他只知道,他絕對不要被她丟棄在身後……

  他要她。

  ﹡﹡﹡    ﹡﹡﹡    ﹡﹡﹡

  而電話的另一端,樊以蓁按了關機鍵,久久沒有放開。

  她怕﹗

  怕自己心軟,順應了渴望,會衝動的打電話回他。

  更怕一個控制下住,心無邊沉淪,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他主動打電話找她,雖然她不懂是為了什麼,但她更不相信他所說的,他只是「沒事」。

  他做事一向有其目的,就像是兩人的親近,是為了替他們製造退路,是個緩兵之策。

  她知道自己的異樣,鐵定騙不過他銳利如鷹的眼眸,但是……他真的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他讀出她的反常,但讀得出原因嗎?

  希望不要。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替自己掩飾尷尬。

  弄假成真的愛情,想必他會嗤之以鼻,對於她這個總是不成大器的小丫頭,他怎?可能看得上眼?而且,光是想像他可能會有的戲謔話語,她的心就痛得快要死掉。

  原來,這就是交出一顆心的滋味,只要是在乎了、愛上了,不需用刀用槍,就能讓人心痛欲絕。

  天啊,有誰能夠救救她?

  她總是笨笨傻傻的,不像他那?聰明,更不知道如何挽救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她只好逃。

  逃得遠遠的……

  她不要再靠近他,她只能用這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來保護初嘗愛戀的心。

  她一旦愛上了,就註定輸。

  她知道瞿亞任很生氣,但是她不曉得還能怎?辦。

  樊以蓁將臉埋進被窩裡,頰上淚珠沾濕了棉被,不由自主地想起電話中,他氣極敗壞的怒吼聲。

  他為什麼要生氣?

  樊以蓁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扯唇嘲笑自己。

  事實的真相很清楚不是嗎?他應該是被方正陽激怒的。但愛得傻氣的她,仍舊壓不住內心最深的冀望,帶著一絲絲的渴求與猜測,奢望他的怒氣,能有一點點是因為在乎她。

  呵呵……

  她無奈的乾笑兩聲,淚水再度滑落。

  心怎?會這?酸?

  荒謬的愛戀、奢求與渴望,難堪的情緒在肚子裡慢慢發酵,竟是這?磨人。

  像傻瓜般的自己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1:34

第八章

  一大早,頂著從未出現下他瞼上的黑眼圈,瞿亞任直接「殺」進樊以蓁的辦公室裡。

  這個丫頭,害他氣得一夜無眠﹗

  要不是怕驚擾到雙方父母,擔心兩人的計畫會曝光,他早就殺進她家裡,把她揪出來,狠狠地打她幾下屁股。

  這丫頭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大,掛他的電話就算了,竟然還敢關機?﹗

  他氣沖沖地來到樊以蓁的辦公桌前,看到她正一臉無神,盯著桌上「鑫明」的文件發呆。

  瞿亞任一看到這兩字,馬上皺起眉頭,知道理智正在慢慢流失。

  明知道她手中有「鑫明」的檔是很正常的事,畢竟兩人剛出差回來,以蓁一定得準備檔,向主管報備這幾天的成果,但他還是覺得憤怒。

  「樊以蓁。」他淡淡的開口。

  聽到在腦海裡響了一整晚的熟悉嗓言,樊以蓁倒抽一口氣,轉過頭來瞪著他,明亮的雙眸睜得大大的,她看來十分訝異,卻更加地甜美無辜。

  樊以蓁隨即低頭看表,現下下過才八點,他一向都十點左右出現下辦公室裡,今天是怎?回事?她的腦袋壞了,難不成她的表也壞了?

  「你掛我的電話﹗」這句話是肯定句,還是一個很嚴重的控訴。「你讓我一個晚上睡不好。」對於她,他總是很老實,說話更是從來不隱諱。

  聞言,樊以蓁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俊臉帶有一絲明顯的埋怨。

  他的表情看來有點委屈……

  瞿亞任的視線讓樊以蓁一時傻了眼,過了好幾秒才曉得要避開。她匆匆地垂下臉,試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雙眼裡的灼熱目光,已經讓她不安。

  是真的嗎?他完美的臉龐上複雜的表情,讓她愈來愈迷惑,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驚慌與下解。

  他的眼神一黯,看來很嚇人。

  「沒談過戀愛,也不需要這?魂下守舍,你從廣州回來之後,就整個人不對勁。」他冷笑,表情陰沈,把她的不正常與方正陽聯想在一起。

  這個結論沒讓瞿亞任覺得舒服,他變得更加憤怒。

  「拜託,你在說什麼?」樊以蓁被他看得不自在,硬著頭皮故作兇惡地回問。

  她或許不敢承認對他的感覺,但方正陽跟她的情緒有什麼關係?

  瞿亞任沒有說話,緩慢地越過辦公桌來到她身邊,深邃的墨眸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看得女人心慌意亂。

  他的眼裡有著複雜的情緒,似是憤怒、又像矛盾,看得樊以蓁毫無頭緒,但是一瞬之間,他眼裡的情緒消失,變得冷漠而平靜,速度之快,讓她不禁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像是經過好幾世紀似的,瞿亞任終於收回視線,迅速轉身坐在椅子上,隔著一張桌子瞪著她。

  「算了,你想跟方正陽談戀愛,就去談吧﹗」瞿亞任沒有任何動作,突然地冒出這句話。

  他的視線像兩團火,讓她坐立不安,但他話裡的語氣,卻讓她的心都涼了。

  「什麼意思?」樊以蓁試探性的問,回想在廣州時,他無時無刻都在說方正陽的壞話,巴不得方正陽消失,現下卻說這種話?

  「意思就是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不管了。」男人低沈的聲音聽來沒有任何情緒,冷靜得一如他平常的個性,像面對一般的客戶那樣冷漠。

  一瞬間,樊以蓁的心口承受著某種說不出的疼痛。

  他在乎的眼神令她迷亂,但是他冷漠的口氣,卻也讓她心疼。

  「我只是希望你能遵守我們不成文的約定,在你跟那個姓方的有發展之前,能繼續扮演原來的角色,好讓我有時間找尋下一個替代你的人。」瞿亞任全身緊蹦,銳利的目光看向她,將所有的情緒壓在最底層。

  樊以蓁不安的絞著手,頭垂得很低,心裡志忑不已,彷彿胃中突然冒出一顆沉甸甸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只是─一個隨時能被取代的人?

  像是被誰掐住了喉嚨,氧氣無法成功的送入她胸口,她覺得好難受。

  溫暖的大掌,輕輕將她垂在桌上的長髮,溫柔地勾在她的耳後。

  樊以蓁像是被催眠似地,揚眸迎向他仍舊複雜的俊臉。

  「就算是幫幫忙,可以嗎?」瞿亞任低聲詢問,語氣恢復他以往的輕柔,眸光也變得深邃。

  樊以蓁的眼眶熱熱的,她用力眨了幾下眼,不願讓淚水流出來。

  怎?辦?她還是拒絕不了他。

  他男人味的瞼上寫滿了溫柔,奇異得讓人想沉淪。

  可他的溫柔是虛假的,是沒有心的啊﹗他故意扮來誘惑她的,雖然很誘人,但她必須拒絕。

  但該死的,她就是沒辦法推拒。

  無處可逃,樊以蓁無法避開他灼熱的請求視線,只能怔怔點頭,再一次被他迷惑……

  「瞿律師,我正巧要找你。」頭家正好見到兩人,便招了招手,叫他們進辦公室,討論這次的協商細節。

  經過半個小時,跟頭家報告完廣州之行的成果後,他和她便退出辦公室。

  樊以蓁的心仍舊浮浮的,茫然地構不著邊際,瞿亞任的話不時在耳邊飄著,晃啊晃的讓人難受。

  他陪她回到座位旁,頓了頓之後開口。    「我回事務所處理一些事,晚上我們一起吃飯。」這是肯定句,不是詢問。

  樊以蓁怔楞在原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吃飯?

  晚上都沒人在旁邊盯梢了,為什麼還要一起吃飯?

  這場戲,不是演給人看的嗎?都沒人當觀眾了,他何必要請她吃飯?

  一整天下來,樊以蓁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臆測所謂的「一起吃飯」,是否表示回「他的家」吃飯給瞿伯母看呢?

  ﹡﹡﹡    ﹡﹡﹡    ﹡﹡﹡

  同樣在便利超商前,兩人已經吃飽飯,並肩坐在台階上,分外沈默。

  氣氛很怪,瞿亞任偏著頭,瞪著執意將目光盯在高跟鞋上的樊以蓁,半天不發一語。

  「你想把高跟鞋瞪出兩個洞嗎?」她竟看得這樣認真,難道嫌身邊男人沒有那雙黑色高跟鞋好看嗎?        

  「呃?」樊以蓁終於揚起眸,看著他氣悶的瞼,噗嗤地笑出聲。

  見到她露出笑臉,瞿亞任心頭上的那塊石頭倏的落了地,霎時倍感輕鬆。

  「你一整天都「結屎面」給我看,這下終於笑了吧?」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大掌揉進她的髮梢間,撥亂她一頭整齊的長髮。

  「唉喔,變成瘋婆了啦……」樊以蓁哇哇抗議道。

  他的胸口好溫暖,讓人捨不得離開,能不能讓時間就這?停止……

  不﹗要清醒,她一定要清醒﹗

  這只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他對自己並沒有太多想法,一切都是她想太多。

  樊以蓁容許自己在他懷裡賴上最後一分鐘後,便輕輕的推開他,決定將事情說清楚。

  「亞任……」她柔柔的開了口,令瞿亞任訝異地挑起眉頭。

  「你第一次這?溫柔的喊我,還喊得這?自然。」他貪戀她留下的溫度,她一掙開,胸口就覺得好空,他的口氣也失望了起來。

  樊以蓁尷尬的笑,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瞿亞任的眉頭蹙得更緊,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與瞭解,通常她出現這一號表情時,說出來的話,都不會是什麼好話。

  果不其然……

  「我一直在想你白天提到的那個問題──」豈料這話馬上被人打斷。

  「不用想。」瞿亞任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直視前方。

  他真討厭自己的直覺,除了對案件的當事人,他會花心思特別去瞭解之外,對於女伴,他鮮少有這樣的感覺。她們老是說他沒知覺,就算生氣了,除非對著他拍桌,要不然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但是,為什麼他就是對樊以蓁的一言一行都那?清楚,還每次都猜個正著?

  「你已經答應了,就應該要做到,還想什麼想。」瞿亞任沒好氣的說道。

  「可是……這樣真的不好。」樊以蓁悶悶的說。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演戲,卻發現她愈來愈難抽離。她喜歡被他抱著的感覺,喜歡他盯著自己看,甚至……已經喜歡他超過她所能預期的程度。

  「那裡不好?對誰不好?」瞿亞任轉過頭逼近她的臉,很認真的瞪著她。

  這女人怎?滿腦子都在想要怎?離開他、怎?終止目前的關係?

  她怎?能有這種想法?

  這是兩人達成的共識,為了幫助彼此,脫離父母親的逼婚,他們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連老媽都相信他是真的談戀愛了,老說什麼能在他的眼裡看到溫柔,所以相信這次是玩真的。

  他那?入戲,演得那?好,連老媽那個油條都被騙過去了,怎?她卻老是想喊卡?

  她是那樣適合扮演他的女友,而她竟然說這樣不好?

  「真的不好嘛……」樊以蓁說不出理由,只是不停的重複著同樣的話。

  「那裡不好?你倒是說來聽聽。」瞿亞任發揮律師本色,他想追問出原因。

  樊以蓁低著頭,扭絞雙手,心裡掙紮著。

  或許,她真該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講清楚。

  「亞任﹗」她再次喊他,澄眸直視著他,望進那雙深邃的眼底。

  瞿亞任的心震顫了幾下,突然發現,他好喜歡聽她這?喊他的名字,好喜歡她望著他的表情,像是看著全世界那般專注。

  他的呼吸喘促,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那種感覺很陌生,他隱約像是在期待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認真了怎?辦?」她的貝齒過分用力地緊咬紅唇,像是要給自己力量,說出最深刻的恐懼。

  愛上一個人,怎?會是這樣的心情?

  她應該是快樂欣喜的,而不是這樣的懸心吊膽,這場戲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不要這樣。

  她說退場門的話,讓瞿亞任一怔。

  認真這兩字,莫各地震動了他的心。

  說實話,這真不是一件好事,表示事情出現變數,但他並沒有一絲不悅,反倒覺得很中聽。

  「我問你,你有可能認真嗎?」瞿亞任回問,沒有發現他心底深處,隱約已有了期待。

  樊以蓁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已經認真了,這事已經發生了──她能這樣告訴他嗎?

  說了,一切就結束了。

  但她又不想就這樣結束。

  是不是談戀愛的人,都會變得這樣矛盾?

  她明明想中止這一切、跟他劃清界線,卻又捨不得他懷裡的溫暖,他眸中的溫柔,以致兩個人仍舊在此糾糾纏纏。

  「看吧,你根本不可能對我認真。」瞿亞任面無表情的 開視線,心裡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惱。

  他在想什麼?他在期待什麼?

  明明知道她掛念的是方正陽,這百分之百是她想結束的原因,他神經病的在想些什麼?

  但,該死的﹗他就是覺得生氣。

  「我還是……算了吧﹗」樊以蓁垂下頭,眼前夜色極美、星光點點,她的心裡卻沒有半點光芒。

  如果事情結束,她應該能回到原來的自己吧?變回那個對事情隨遇而安,知足認分的樊以蓁。

  她不再對他抱著不該有的渴望與奢求,安心的當個小職員吧?

  「我不想算了。」

  聽到自己的聲音,瞿亞任才知道他開了口,

  對她,他也厘不清想法,白天纏著她,理由很明確,那是為了公事,但是連晚上都不放過的找她一起晚餐……

  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戲要演得像罷了,他不承認在演戲之外,似乎愈來愈不想離開她。

  但她卻開口閉口的,只說要算了?

  「亞任……」樊以蓁幾乎要對他哀求了,怎?他就是不放過她?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瞿亞任霸道的開口,就算她溫柔喊他,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樊以蓁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無奈的看著他。    「這樣真的不好,我們當回朋友就好,不要繼續演下去了。」

  「我並沒有覺得不好。」瞿亞任不懂,是她固執,還是他?

  雖然並不是非她不可,但他就是不想放手,更不想恢復成普通朋友。

  他喜歡兩人目前的關係,就算是假的,他還是喜歡她目前的身分。

  「你這人實在是……」她本來就不擅辯,更何況對象又是一個律師,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不要用那種「講不聽」的眼神看著我。」瞿亞任不滿的回瞪她。

  「可是你就是真的講不聽啊﹗」這男人,做了還怕人說。

  「樊以蓁﹗」瞿亞任從鼻子噴出氣來,他真的惱了。

  「瞿亞任﹗」樊以蓁的紅唇也顯露出不悅。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分鐘,還是瞿亞任首棄戰甲投降,他不想繼續對戰,更討厭這種感覺。

  「這件事不要再說了。」永遠都不要再談了。

  永遠?

  思緒敏銳的瞿亞任,第一次被自己的想法嚇著。

  這個字眼,怎?會突然出現下他的腦海中?

  這場戲就算繼續,也不可能「永遠」不中止。他到底是哪條神經錯亂了,怎?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

  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突變,樊以蓁被他的霸道惹火了。

  她是膽小、是被他欺負到大,但也不表示,她就必須這?服從下去,永遠都聽他的話。

  「我不管,我不演了。」

  樊以蓁簡單地丟下一句話,站起身來,想趁她還有勇氣時離開,不想搞得大家都很難看。

  瞿亞任想也不想地伸手,扯住她的皓腕。

  「不準走﹗」他火大的命令,心底深處除了憤怒之外,隱約有種陌生的慌亂。

  「放手。」樊以蓁沒想到他竟然來硬的,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奮力甩開他的手,結果,她成功了﹗

  沒料到她的反抗會如此認真,他一個不小心被她掙開,瞿亞任眼睜睜的看著她逃走。

  她沒命似的往前跑,像是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瞿亞任一股怒氣怎?也壓不下來,他霍地起身,追了上去。

  沒幾步工夫,長手長腳的他已經擋在她的面前,緊緊握住她纖細的肩。

  「你放手﹗」樊以蓁奮力掙紮。「瞿亞任,你不要這?霸道,我演不下去了,我放棄總可以了吧﹗」

  放棄?

  簡單兩個字就燒掉他最後一絲理智,瞿亞任想也不想的緊緊摟住她,低頭覆住她喳呼不休的紅唇……

  一吻上,他就發現再也停不了,更趁著她驚喘時,探入她口中的甜蜜,吻持續深入,吞下她的喘息以及模糊抗議。

  她不能拒絕他﹗絕對不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1:51

第九章

  樊以蓁慌了,怎?兩人會越演越走樣,還真的吻上了?

  被他緊緊地攬在懷裡,唇間盡是他男人味的氣息,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擁抱,他認真的吻她,努力瓦解她令人憤怒的抵抗,只是吻著吻著,他似乎也覺得格外投入。

  他無法克製地品嘗她,她的甜美讓他迷醉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受到情與欲的引誘,某種焦躁的情緒掌握了身軀與理智,他想擁有她。

  只是,沈迷於此的人,似乎只有他……

  樊以蓁猛地一推,瞿亞任退了好幾步,兩人隔著一公尺的距離。他說不出胸臆間反覆的是什麼樣的情緒,有憤怒、有茫然、還有明顯到無法錯認的留戀。

  「過來。」他淡淡地開口,低沈的嗓言充滿命令口吻,習慣了所有人的服從,他將被拒絕的難堪情緒壓回心底深處。

  樊以蓁直覺地搖頭,一顆心仍在激狂的跳著,但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緊咬著牙根,做幾個深呼吸之後,將迷亂的心神收拾好,冷冷地看著他。

  「夠了。」樊以蓁平靜開口,她掌心握拳,不願再與他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無法否認的,瞿亞任的確具有強大的魅力,她的心被他所吸引,但是她無法縱情於他的誘惑。

  她不是隨便的女子,願意付出時,往往就是真心愛戀,而與瞿亞任之間就像個無底洞,一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瞿亞任回視著她,呼吸仍舊急促,她的吻對他有著奇異的影響,幾乎讓他情緒失控。

  「你是個大律師,而我只是小小的職員,實在擔不上「女朋友」這個大任,也沒什麼說服力。」樊以蓁垂下頭,心想既然知道不能沉淪,她只好隨意找個藉口來搪塞。

  「再說,我實在沒有心神陪你繼續演下去,我還想再去兼個差,趁年輕多賺一點錢。」

  「你嫌我沒給你錢嗎?」瞿亞任沒禮貌地打斷她的話,向前邁進一步,他那冷漠憤怒的神情,教樊以蓁頓時啞口。

  「如果這是你的重點,那你可以早說,畢竟免費演一場戲,的確是讓人無力,

  只是我沒想到,你跟小時候還真是不同,越來越會爭取自己的權利。」瞿亞任口不擇言,眼裡盡是驚人的怒氣,瞳眸閃過一絲輕蔑。

  他……怎?可以這?說?

  如果他還有一點理智,就會想到像她這種生活小白癡,替頭家拚死拚活,只為領那一點點薪水,更不是會替自己謀福利的人。

  樊以蓁被他的目光傷到體無完膚。

  原來,只要他願意,他也可以這?殘忍。

  無所謂了,如果在他心裡,她就是這樣的人,那她也不用多說什麼。

  「沒錯,我就是要錢,你如果覺得下劃算,歡迎你換人……」樊以蓁淡淡的說,垂眸不再看他的眼睛,因為那眼神太傷人,看了數人難過。

  「我給。」瞿亞任斬釘截鐵的開口。他要留下她,就算花上一大筆錢,他也要挽回這一切。

  「一個月五萬,遠遠超過於你上班的薪水,你可以維持原有的工作,這樣可以了吧?」瞿亞任氣沖沖的瞪著她。

  樊以蓁怔楞的望著他,直到胸口傳來痛意。

  好疼﹗

  原來,被人傷害的感覺是這般難受,她就算呼吸都能感覺到苦意。

  「五萬元還嫌少嗎?」瞿亞任見她遲遲沒有回應,更火大到失去理智。

  她堅持要走?一定要走嗎?他心裡很慌,一種把握不住的感覺,第一次在他心口流竄著,她不再是他能掌握的,這感覺讓他無法接受,

  躁急、焦慮湧上心頭,不知該如何回應的瞿亞任,只能出言反擊。

  「不、不少。」樊以蓁艱難的出聲。

  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想保護自己,因為沒有人能告訴她,這樣的戲能上演多久,一個禮拜、還是一年?

  「如果你一定要繼續這樣下去,要是我認真了,怎?辦?」她望著他,再次問出同樣的問題。

  這一次,瞿亞任沒再開玩笑,而是憤恨地給了答案。

  「認真了,我相你就劃下句點,我不是會認真的人,也沒打算真結婚,我們之間沒有這種問題,就是結束兩個字而已﹗」他的聲音狂妄且冷情。

  樊以蓁頓了頓,停擺的腦子以十分緩慢的速度吸收他的話。

  這時,她才終於死了心。

  這些日子,他果然只是在做戲。

  那些讓她卸下心防的舉動,果真都是假的。

  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嗎?

  這一句話,樊以蓁怎?也問不退場門,只能咬著唇,直到鮮血滲在唇上,也滴在她的心上。

  她的眼前迷迷濛濛,耳邊傳來的,是他冷漠的聲音─

  結束﹗

  他是這樣冷靜、單純而直接的給了答案,那她還能說什麼呢?都已經陷下去,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滅頂,不過是遲早的事,她還要掙紮什麼?

  「樊以蓁﹗」瞿亞任來到她的身邊,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他忍受不了這樣的沈默,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好……」她聽到自己虛浮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飄著。「一個月五萬,就這樣決定吧﹗」如果能將兩人的關係定位成聘僱,那她至少能清醒一點,不會試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自己。

  她願意留下來了,為了五萬,她願意留下來了。瞿亞任像是被莫名地打了一舉,胸口窒悶難受。

  他冷冷的撇唇,原來他這個黃金單身漢的魅力,竟比不過那區區五萬元?﹗

  瞿亞任想笑,卻揚不開嘴角的弧度,她的答案讓他安心,卻沒讓他覺得舒服,只要一想到她不是因為他而留下,他就覺得心裡非常不舒坦。

  他討厭這樣的氣氛,兩人明明靠得近,心卻隔得好遠……

  ﹡﹡﹡    ﹡﹡﹡    ﹡﹡﹡

  協商持續進行著,方正陽每天從大陸打電話到樊以蓁的公司,說是為了公事,實則與她東扯西聊。

  樊以蓁不擅於拒絕別人,總是輕易被說服,這一點,從她試圖自瞿亞任的身邊離開,卻怎?也走不開便能清楚地看出來。

  方正陽自信滿滿的認為,他遲早能追到這一位美麗佳人。

  「方先生,有關賠償的金額,你們那邊已經同意了嗎?」樊以蓁努力將他天南地北的亂扯,拉回早該談論的重點。

  「還在開會討論。」方正陽的回答十分公式化。

  樊以蓁嘆出一口長氣,討論了這?久,還是沒一個正式的答案,真是折磨人。

  「好,那我們等答案出來之後再說吧﹗」她倍覺無力,更沒有心情繼續討論下去,反而認真的想著,等這件事結束之後,真的要換另一個工作了。

  「以蓁,你別生氣了,我會催他們的,再過幾天就會有消息。」方正陽聽出她的不耐,趕忙給一個較為明確的答案,深怕佳人不悅。

  「好。」樊以蓁虛應一聲,同時察覺到身後某個銳利的視線,她一回眸,就看見了瞿亞任。

  她努力裝出愉快的表情,畢竟他是她目前的假情人。

  「那就先這樣,賠償那邊就請你多幫忙了。」樊以蓁簡單的將對話結束,隨即掛上電話。

  瞿亞任原有的好心情,全被這一通電話破壞,他知道來電的人,除了方正陽外不會有別人。

  他最討厭有人覬覦他的東西,只是……樊以蓁算是他的嗎?

  她的答案鐵定是否定的。

  該死﹗他討厭知道這倡答案。

  「待會兒一起吃飯。」他直接傾身,將手錶放到她的面前。「都十二點多了,你還在上班?」

  樊以蓁無奈的聳聳肩,還不是長舌男不想掛電話,她也沒辦法。

  「你最近沒接到新案子嗎?怎?這?閑?」樊以蓁收拾著桌上的物品,一邊好奇的問道。

  這兩個禮拜來,他幾乎每天中午都會出現下辦公室裡,找她一起吃飯,接她一起下班,要不是他拿來的五萬元還收在抽屜裡,她一定又會被他的行徑迷惑。

  是的,她收下了那五萬元,只是為了提醒自己,她不該心有妄想。

  瞿亞任清了清喉嚨,臉上閃過可疑的詭紅。

  「是啊,這陣子比較閑。」他隨便點了頭交代。

  天知道,他這幾天忙到頭昏腦脹,把公事帶回家,工作到三更半夜,就因為他想見她─中午見她,晚上見她,就連吃完了晚飯,都還捨不得回家。

  他猜想,他只是覺得她的態度不夠認真,所以才會積極出現,想讓她更投入一點。

  「我今天下去吃飯,我買了飯團,下午有幾個貨櫃要出,很多事還沒忙完,還要打一堆出貨單。」樊以蓁拿出另一疊資料平擺在桌上,幾句話交代完她的職務,低著頭不再看他。

  瞿亞任覺得自己被忽視了,他可是專程開車,準備接她去吃飯,她竟然為了幾張破紙不理他?

  呃?他方才已不自覺的承認,他其實是「專程」來接她的。

  一張臉拉不下來,瞿亞任轉身就離開,而看著他離去,樊以蓁才卸下全身緊繃的神經,這種提防的精神壓力,她怎?也揮不去。

  她能怎?辦?她什麼也不能做啊,只能等待這件事自動結束。

  樊以蓁無奈的翻開資料,面對電腦打下一張張出貨單,幾分鐘之後,她卻又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

  她轉過身去,瞿亞任正大步朝她走來,手中的物品往她桌上一放。

  「飯團給我吃,你把牛奶 掉,袋子裡還有三明治、便當,隨便找一樣你喜歡的。」他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拿走她的午餐,面無表情地咬了一口冷冰冰的飯團。

  她中午竟然想吃這個就打發掉?難怪全身長不了幾兩肉。

  樊以蓁怔住,怎?也沒想到,他竟然還替她買午餐?

  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她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就算是演戲,他也演得太認真了。

  她真的很感動﹗

  瞿亞任被她盯得不自在,正想要開口罵人,卻見她朝自己撲來,一把抱住他。

  高碩偉岸的身子僵了僵,但他的臉龐隨即露出笑容。

  真沒想到幾個食物就能有這樣的效果,那他以後會常常買午餐過來。

  他喜歡她在懷裡的感覺,小小暖暖的,還抱他抱得那?緊。

  他自問,他會喜歡這樣的感覺多久?

  或許,是─輩子……

  ﹡﹡﹡    ﹡﹡﹡    ﹡﹡﹡

  今晚,樊以蓁很緊張,因為今天要陪瞿亞任回家。

  晚餐飯桌上,樊以蓁不敢迎視瞿家兩老的眼睛,她心裡很慌。

  瞿亞任看出她的異樣,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下意識的掙脫。

  他有些惱怒,是因為她不入戲,還是因為她不停閃躲他的眼神,反正他就是搞不清楚。

  瞿家兩老有默契的對視一眼,起身,準備將空間讓給兩位年輕人。

  「那你們聊,我們──」瞿母難得收起好客之心,因為她也察覺氣氛不對。

  「不用了,我帶以蓁到房裡坐一下。」瞿亞任不等樊以蓁回應,拉住她的手,直接就住房裡去。

  老人家們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默默地對視一眼。

  「真的?還是假的?」瞿父先開口,問句來得沒頭沒尾,卻又心知肚明。

  「假的。」瞿母鐵口直斷的回答,卻又不是那?篤定。    「不過……也很像是真的。」

  「喔?」瞿父倒想聽聽老婆大人的分析。

  「兩人互動怪怪的,不像是正常情侶, 又很像是為情所困。」瞿母明智的臉上,難得出現困擾的表情。

  「那就對了。」瞿父直接下結論。    「那就是玩真的羅﹗」

  ﹡﹡﹡    ﹡﹡﹡    ﹡﹡﹡

  關上房門之後,瞿亞任馬上翻臉。

  「這算什麼?」他真的受夠了,打從那次爭執之後,她的表現下在讓他生氣,先是要求錢,這就算了,她至少也該表現出合作的樣子,但結果卻不是。

  她的手,表面是讓他牽著,但總是冷冰冰的;她的眼睛是看著他,卻空空洞洞的,奸像什麼都裝不滿。

  她明明就在他身邊,卻讓他覺得距離好遠,這讓他很氣,卻找不出原因。

  她總是配合著他的舉動,舉手投足都像是最溫馴的情人,但那又怎?樣?

  他仍舊覺得不好受。

  他是從何時起變得這?矛盾,這?難取悅?

  先前看在她還算配合的分上,於是他的怒氣沒有吐退場門,只能不停的吞回肚子裡,直到今晚,所有憤怒累積超過合理的範圍,終於爆發了。

  「你是存心讓戲演不下去嗎?」一整個晚上,他的眼睛離不開她,她沒吃幾口飯,笑容很勉強,臉上的表情像是受虐小媳婦……這樣的她,怎?能讓父母相信兩人正在談戀愛呢?

  他氣她的不入戲,更氣她總是讓他擔心。

  「對不起……」樊以蓁吶吶地接受他的怒氣,她知道自己的表現很差,但是在瞿家兩老的研究眸光下,她就是沒辦法表現自然。

  尤其當她想到,這只是一場戲時,她就掙脫了他的手。

  瞿亞任氣憤地在房裡來回走著,心裡也訝異,老媽竟然沒攔下兩人問個清楚,這?輕鬆就放過他們?

  「你真的很不入戲。」其實在怒氣之外,他還覺得喪氣。

  她不喜歡他,連牽個手都不肯,這無關入不入戲,他純粹覺得很沮喪。

  看瞿亞任洩氣地在床邊坐下,樊以蓁猜想大概是跟自己的表現有關,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他們沒說什麼,應該沒看出破綻。」樊以蓁試圖安慰他,但這說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瞿亞任抬起頭,見她正緊咬紅唇,一臉自責的模樣。

  他終於想起這段日子裡,她唯一讓他覺得滿意的,就是在抱她入懷的時候,她會回擁著他,像是很貪戀他懷中的溫暖,一點也不想離開他。

  只有在那個時候,他的心情才會覺得愉快,也只有那時候,他的心裡才會有漲滿幸福的充實感受。

  粉唇被她咬得透紅。

  瞿亞任凝視著她,突然想起那天的吻,他其實不太記得那是什麼感覺,因為當時兩人吵得正兇,但那激情與狂野的悸動,是他從沒感受過的。

  當兩人擁吻的時候,他根本不想停下來,像是真的戀上她一樣,就不知如果今天再吻她,會不會有相同的感覺?

  他伸手將她拉至床邊坐下,樊以蓁沒有太大的異議,畢竟兩人曾多次並肩坐在床上。

  「別咬,都紅了。」在她怔愕的目光下,瞿亞任的長指撫過她的唇,啞聲開口說道。

  指上的溫度滲進她的唇,樊以蓁的呼吸有瞬間僵楞,這陌生的親昵讓她頓時忘了該如何回應,上一次的記憶驀地竄入腦海裡,心漏跳了幾下。

  樊以蓁退開,他心一緊,猛地將佳人抱入懷中。

  他的懷抱好溫暖,讓她好留戀。樊以蓁茫然,不知道該怎?辦才好。

  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不知道,她只能享有今天的溫柔,試著下去渴望明天將會如何,既然戒不掉,那就沉淪吧﹗

  她抬頭吻他,輕如蜻蜓點水,是對他最溫柔的回應。

  「我要回去了。」她推開男人,卻被他揪住,只覺眼前一暗,突然拉近的距離令她心驚。

  他又想吻她?

  樊以蓁駭然退後,怎知腳滑了一下,結果失去平衡,兩人往床上一跌。

  身子才壓上她,瞿亞任立即撐起雙肘,撐住自己的重量, 身體依然俯在她身上,沒半點稍離。

  他們望著彼此,他氣息紊亂,她急促輕喘。

  「你別這樣看我,感覺很恐怖。」樊以蓁勉強笑道,被他盯著的感覺真的很可怕,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樣。

  她輕推他,打算起身,這樣親近的距離,敦她連呼吸都無法正常。

  瞿亞任卻僵持著,全然沒退開的打算,一雙炙眸盯著她,他緊緊的將她困在雙臂之間,就是不肯放手。

  男人的體熱傳來,害樊以蓁心跳好亂、腦子好昏,不知該怎?辦。

  他們就這樣彼此凝視著,瞿亞任感覺胸腔有股陌生的情緒奔騰,一句話直覺地脫口而出。

  「吻你,可以嗎?」他的嗓言低沈帶著壓抑,眸中有掩不住的狂熱,他對她竟是這?的渴望?

  樊以蓁傻住,但瞬間她又恢復了理智。

  她心裡知道,她不能就這樣答應瞿亞任,但他眼中熾熱的光芒,卻令她全身輕顫。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正侵略著她,屬於男人的氣味蠱惑著她,那是一種陌生的感受,卻異常地令她心生驛動。

  她其實是期待他的吻,如果她夠誠實的話。

  但她總是不誠實,至少在面對愛情這個東西時,她更不敢坦然,因為怕讓自己傷心。

  「別開玩笑,我要回去了。」樊以蓁避開他火熱的眸光,小手的力道加強,她想推開他。

  她說他在開玩笑?

  敏感的字眼刺激到他,瞿亞任收緊手臂,不想讓她離開,想到她的求去,一股火氣直冒上來。

  他怎能讓她走?更不願她在此時逃避﹗

  瞿亞任想知道,當他吻住她的時候,那種在他胸口跳躍的激動情緒,是否也會出現下她清澈的眸底,他真的想知道。

  於是,他挪出手定住她的下顎,俯頭吻上了她。

  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試的,一試就會擦槍走火,一個親吻,讓瞿亞任蟄伏的情慾失控,他再也不想停下來了。

  樊以蓁驚駭得無法呼吸,柔軟的紅唇被他徹底佔有,她只覺得手腳無力,體內的氣息全亂了。

  「亞任……」她好下容易掙脫他的唇,語氣中洩漏了驚慌,還來不及拒絕,他的唇又覆了上來。

  灼熱的肌膚及氣息包圍著樊以蓁,關於他的一切,全都熱燙得像火焰,熾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他為什麼要這?熱叨的吻她?像是真的很在乎她……

  但她的心紊亂得無法一探究竟,只能茫然無措地接受他的吻,讓熱度從唇上延燒到頸肩。

  他催促著她的回應,糾纏彷彿永無止盡,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無法自拔的想要得到她,渴望與她共用體溫。

  不知為何,在面對她時,他心中有著洶湧的情潮,似是期望將她牢牢擁抱在懷中,一生一世不願放手。然而他過去從沒有這種感受,如今更被這種情緒深深困擾著,渾渾噩噩弄不清楚,但他顯然不想在這個時候發揮研究精神,只想吻她,徹底的擁有她。

  熱吻更深了,樊以蓁想要逃開,然而男人毫不允許,反而更用力地將她壓制在結實的胸膛下,強迫她感受他的心跳與氣味。

  他的吻好熱好溫柔,她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拒絕,整個人都恍惚了。

  接下來的一切是那?自然而然,她的身體違背了她的理智,催使她抱住他…心好燙,整個人像是要為他燃燒。樊以蓁輕吟一聲,不再抗拒地閉上眼,嬌軀顫抖,感受他身上傳來的熱力。

  佳人的回應,令瞿亞任更狂野的吻她。

  此刻的樊以蓁再也聽不見理智的呼喊,所有知覺感官都被男人所侵佔,她忘了要堅持,更忘了保護自己情感的理念,她只想呼應他無邊的熱情,認真投入這場愛戀裡。

  這……能算愛戀嗎?

  心痛了一下,樊以蓁身體一僵,揚眸望著他。

  瞿亞任也正在凝望她,溫柔的眼神與她緊緊糾纏,彷彿怎?看都嫌不夠。他傾身,細細吻著她的唇、她的眼,輕柔得令她想哭,教她再也不去想那些令人心痛的事。

  「以蓁,我要你。」瞿亞任低語,陳述內心最真的渴望。

  樊以蓁的心亂了,不明白他是在誘惑她,還是在逼迫她?

  在這紛亂的一刻,她只知道─如果這是兩人最後能享有的部分,那就讓她盡情擁有吧﹗

  第一次,她沒有抗拒與躲避,反而主動迎上前去,以接近絕望的激烈,笨拙卻認真的回吻他的唇,輕輕地撫摸他。

  樊以蓁生澀卻難掩熱情的舉動,在在剌激瞿亞任難以自持的強烈渴望,理智瞬時被丟到九霄雲外去。

  愉悅的感受讓兩人熱得幾乎快融化,心神飛去老遠,身體再也不能自主,只感覺到彼此的心跳,竟是那?契合一致。

  當激情結束,她累得窩在他的頸項間,像是睡著了般,而瞿亞任擁著她,嘴角揚起滿足笑意,親吻她的額,他無法抑制,就是想碰觸她。

  樊以蓁瞇眼,彷彿陷入沉沉睡夢中;他靜靜躺著,不想吵醒她,將她抱得更緊,最後也倦累的睡去。

  察覺到身旁男人逐漸平穩的呼吸後,樊以蓁緩緩地睜開眼,晶瑩的澄眸裡溢滿了傷悲。

  她裝睡,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面對他,而現下,她該面對的是她自己。

  她慢慢地起身,小心翼翼不敢吵醒他,最後站在床邊,細細地將他的一切收入心裡。

  樊以蓁無奈苦笑,對於這分愛,她果然是滅頂了。

  只是,在滅頂之後,還能感覺到淡淡的欣喜,也算是好事了吧﹗

  她輕巧的移動到門邊,在握住門把時,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他─眼。

  亞任,希望你別怪我,原諒我不能再陪你演下去,我一定得走,祝你能找到另一個更好的女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3 00:12:10

第十章

  天才亮,瞿亞任直覺地扯開淡淡的一抹笑,大手往身旁一撈。

  空的?﹗

  他睜開眼,倏地跳起身,環視房內一圈,確定除了他,再也沒有別人。

  梭巡的雙眸,在看到枕上有幾根長髮時,他更確切地知道,昨夜的記憶並不是一場夢,他和以蓁……

  過了一晚,他仍舊有些不敢置信,他真的要了她?

  從沒有任何女人能讓他失控,而樊以蓁這個丫頭,老是讓他破例,一吻上她,自己就怎?也停不下來。

  然而在清醒的此刻,他想要她的渴望竟是有增無減,就像犯了毒癮般,一刻也離不開她。

  瞿亞任從來不知道──樊以蓁,這個從小到大被他欺負的女孩,竟然有這樣令他瘋狂的能力?﹗

  可她這?急著離開,是不想沾染上他的味道嗎?她的身體都給了他,卻沒有在他身邊醒來,竟然放他一個人獨眠?

  一思及此,瞿亞任俊朗的面容難看了起來。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乎些什麼,但他隱約知道,他跟樊以蓁之間有種曖昧的情愫正在發酵,要不然他不會做出昨夜那樣荒唐的事。

  荒唐?

  呵,他扯唇微笑。

  以往的那些風花雪月,稱之為荒唐絕對不為過,但對於昨夜他卻一點也不這?認為。

  他想,他對樊以蓁該是有情意的。

  或許稱不上是愛,但絕對有些不同於以往的情愫,等待他去挖掘發現。

  瞿亞任起身著衣,薄唇揚起微笑,他已經開始期待,當他突然出現下樊以蓁面前時,她會露出怎樣的害羞表情?

  ﹡﹡﹡    ﹡﹡﹡    ﹡﹡﹡

  然而一個小時後,瞿亞任發現,他已經沒有時間「慢慢」去發掘了。

  「你說什麼?」辦公室裡傳來瞿亞任失控的大吼聲,他用力的拍桌,連頭家都破驚動,從專屬的辦公室裡走出來,不知這個名聞遐邇的大律師,到底為了何事在這裡失控發飆。

  「怎?了?」頭家的臉上寫著好奇,雖然在他的腦子裡,賺錢才是第一要事,但現下發生的事看來倒是挺有趣的。

  「樊以蓁到大陸去了?」瞿亞任幾個大步就邁到頭家的面前。

  「是啊,她一早打電話來,說昨晚已跟「鑫明」的人談成,她也將該簽署的賠償文件都準備齊全,預備搭今早的第一班飛機直接過去,說怕是遲了,「鑫明」又要反悔。」

  「「鑫明」的人?」瞿亞任一臉狂怒。

  會主動打電話給她的人,除了方正陽,不會有別人﹗

  而這個該死的小妮子,竟然一接到方正陽的電話,隨即從他的床上逃走,直接奔向那小子……

  他絕不讓樊以蓁跟方正陽在一起,他要她留在身邊,方正陽那死小子休想再碰他的女人,就算看一眼也不行﹗

  瞿亞任光想到方正陽那一臉邪淫自得的表情,就憤怒得想握拳揍人。

  那丫頭,難道不知道方正陽對她有意思嗎?一通電話就讓她飛奔而去,真是為了合約?還是為了方正陽?

  第二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隨即讓他俊美的臉變了模樣,光是想到她恍若背叛的行徑,他就氣得滿臉猙獰。

  她明明是他一個人的﹗

  佔有欲排山倒海的湧來將他淹沒,瞿亞任此時才發現他對她的在乎,早在不知不覺中高出所能預估的程度。

  「對了,以蓁還跟我提出辭職。」頭家又突地丟出這一句。

  「什麼?」瞿亞任驀地回頭,他氣憤難當,整個眼睛佈滿血絲。

  「她說如果事情處理好,她會將合約寄回來,但是她不回來了,她說會在廣州待上一陣子。唉﹗這是很不負責任的做法……」頭家試探性的說道,心想該是兩人吵了架,樊以蓁才會這樣耍性子,她一向是很不錯的員工。

  瞿亞任沈著瞼,俊朗的臉龐罩著萬年不化的寒霜。

  她竟敢這樣一走了之,把他一個人丟在台灣,跟那個小子雙宿雙飛?

  就在她把身體交給他之後,竟還想選擇另一個男人?

  一連串問句,讓翟亞任的拳頭握得更緊,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裡,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神更透出危險的訊息。

  從沒有人能逃出他的掌握,尤其是她,那個令他既渴望又憤怒的女人。

  想走?可以﹗

  那也得他同意才行﹗

  ﹡﹡﹡    ﹡﹡﹡    ﹡﹡﹡

  一夜纏綿,樊以蓁待到瞿亞任陷入沉睡後,有意選擇不告而別,原因很清楚卻也很模糊。

  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去面對他,又害怕他說退場門的話,她無法承擔,所以她直接逃走了。

  光逃離他身邊還不夠,所以她打算逃到遙遠的對岸去,料想工作忙祿的他,不可能有時間將她追回來,他大可再找比自己更適合的女人,陪他演出完美的戲碼。

  當她拿定主意要離開時,一切看似平靜,但只有她知道,心中情意洶湧,全是因為對他的不舍,令自己既矛盾又困惑。

  愛情若是能收放自如,那該有多好,就不會令她那?難過了。

  不過這一次她真的鐵了心,不再跟他糾纏下去,情況嚴重失控,已經不是一個「亂」字所能形容,想起昨晚的親昵,樊以蓁的心交織著甜蜜與難受,

  昨夜他溫柔的吻,令她幾乎相信,他對她也有那?一絲好感。只是,期待總是傷人,她不敢等待正確答案出現,因為她一定會在他面前大哭,哀悼她的初戀。

  與其被深深傷害,還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所以,她來了,雖然……這裡並不是什麼休息的好地方。

  「以蓁,我才進公司,就聽到你要來的消息,我親自來接你。」方正陽打開車門,露出令人發毛的笑。

  「我只是來處理公事。」樊以蓁唇邊噙著尷尬的笑容,她沒想到方正陽的動作會這?快。

  「公事當然要處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高興見到你,我本來已經打算要到台灣去見你,因為我實在太想──」方正陽一臉興致勃勃。

  「我們先回公司吧﹗」樊以蓁打斷他的告白,下想把心情搞得更亂。

  「好。」方正陽開口應允,他對這段戀情很有自信。    「走,我們上車吧﹗」

  樊以蓁順從的坐上車,滿心想著要早點將公事了結,這樣她就能完全脫離這一切。

  ﹡﹡﹡    ﹡﹡﹡    ﹡﹡﹡

  或許是方正陽積極的大力幫忙,催促著賠償合約的進度,這一次正式開會,終于成功的簽下賠償協定。

  樊以蓁臉帶笑容收下合約,終於松了一口氣,自己捅下的樓子,能在離職前收拾處理好,也算她對公司付出的最後一點心力,她問心無愧了。

  「好了,公事處理好了,你該請我吃頓飯吧﹗」方正陽熱情的邀約,樊以蓁自然不好拒絕。

  「沒問題。」她撐起笑臉,過了今天,她就要離開這裡,或許四處散散心,只要能讓她忘掉瞿亞任,到那裡都好。

  樊以蓁心裡松了一口氣,但當她視線 經大門、看見那個高碩的身影時,笑容在她臉上僵硬,腳步也突然停了。

  瞿亞任?他怎?來了?

  「我們到那裡吃飯好呢?你怕不怕辣?吃川菜好嗎?」走在她身後的方正陽,帶著一臉奉承笑意問她,他後知後覺地發現瞿亞任的存在。「瞿律師,我不知道你也來了。」他朝瞿亞任走去,公式化的伸出手。    「我跟以蓁正要吃飯慶功,你也一起來吧﹗」

  瞿亞任瞇起眼睛,他必須握緊雙手,才能克製對方正陽揮拳的衝動。

  吃飯慶功?與方正陽相見,她有高興到這種地步?

  瞿亞任銳利的眼緊盯著樊以蓁,眼神複雜,英俊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半晌,緊抿的薄唇緩緩開啟─

  「慶功,我當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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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詭異,三人端坐在餐廳裡,瞿亞任冷瞼旁觀,看方正陽帶笑招呼不斷閃避自己眼神的樊以蓁。

  這可惡欠修理的小女人,競主動拉方正陽坐在她的身旁?是想讓方正陽大大方方地替她挾菜,毛手毛腳地觸碰她的小手嗎?

  「聽說你要辭職了?」瞿亞任微傾身子,嘶聲問道,聲音飽含危險的訊息。

  樊以蓁則相當意外,他的消息怎?會這?靈通?

  她不改個性,沒種地低下頭來。

  「你之前不是說,像那種欺壓員工的頭家早該換了,所以我就……」樊以蓁發出低低的聲音,模糊地替自己辯解。

  瞿亞任隱約感覺到胸中的怒火再起。

  她就是有這種能力,能夠輕易打破他的自製、撩起他的怒火。

  他是說過她該換個工作,但是沒叫她換到大陸來,換到另一個對她很有興趣的男人身邊去。

  「你要換工作?」方正陽興致昂然的開口。    「那很好啊,我正巧缺一個秘書,由你來遞補剛好─」

  「一點也不好﹗」瞿亞任冶然打斷方正陽的話,警告似的看著她。「樊以蓁,你告訴方先生,你沒有留在這裡工作的打算。」

  聽到他連名帶姓的喊她,樊以蓁就猜到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是因為她不繼續配合他嗎?如果是這樣,那自己的確欠他一個解釋。

  此時,方正陽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他向兩人點頭示意之後,便往收訊較好的大門口走去,正巧給了兩人一點空間。

  「五萬元我會還給你的,對不起,你放過我吧﹗」樊以蓁垂眸,心底漫過一陣陣剌痛。

  瞿亞任氣極了,她都已經將身子給了他……為何還要說這種話?

  「你要替方正陽工作?」他沒好氣的開口。

  樊以蓁微怔,要是在以前,她會想也不想的拒絕方正陽的提議,但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待在方正陽身邊,似乎是逃避瞿亞任最好的方法。

  「秘書這職位還蠻讓人動心的,我想他應該會是個不錯的頭家吧﹗」樊以蓁隨意找個理由,她猜想他出現下這裡的原因,應該是為了那一夜的事情吧﹗

  因為一夜情來得太突然,所以給他帶來壓力嗎?

  樊以蓁的回答及疑慮的神情,令瞿亞任憤恨得切牙切齒。

  「秘書?」他音調頓時拔高幾度。    「他乾脆叫你應徵「頭家娘」算了﹗」

  明明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天底下唯獨她笨得往陷阱裡跳。

  樊以蓁沒有反駁,她不是傻子,也知道方正陽的心意,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心全被瞿亞任給佔滿了,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要逃。

  面對她的沈默,瞿亞任還以為她承認了。這怎?可以?他絕對不允許,她只能當他的女人﹗

  再一次,這個肯定句竄出他的腦海,瞿亞任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卻也突然察覺,這場戲,似乎是「弄假成真」了。

  他對她,不只有情,還有更多更深層的情緒,像是在乎、佔有,還有愛……

  他的眼裡始終有著火焰般的渴望,他一直刻意不去理會,卻總是不停的追逐著她的身影。

  瞿亞任在正視自己的情感之後,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後知後覺的人,對於真愛如同初嘗的少年般青澀陌生。原以為自己是不懂愛的人,怎知平靜的心湖早巳被樊以蓁撩起陣陣波瀾。

  原來,那些弄不清的情緒,全是因為在乎,更是因為愛。

  「你可以離職,但是不能留在這裡。」瞿亞任命令著,炙熱的眼直看著她。

  他們隔著桌子對望,樊以蓁緊張地看著他,清楚感覺到他的表情非常不一樣。

  雖然她拚命說服自己不要多想,但他仍舊看得她心慌意亂。

  「好了,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說到要讓以蓁來當我的秘書……」方正陽煞風景地破壞兩人曖昧的氛圍,丟下這句破壞情調的話。

  「她不會當你的秘書。」瞿亞任很不客氣地否決他的話。「要的話,也是到我的事務所來。」當什麼都好,反正就是要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樊以蓁小臉詫異,發現瞿亞任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像是兩道火炬,幾乎要燒穿她的衣服,那模樣與表情,就像他們獨處時那般深情專注。

  之前,他是說過若丟了工作就會養她、讓她換個環境之類的話,但他現下表達出來的,似乎還承諾什麼重大的決定。

  方正陽怔了怔,他敏感察覺,在方才接電話的幾分鐘內,這對男女似乎發生什麼重要的事,而且還是不利於他的。

  「以蓁?」方正陽疑惑地看著她。

  「樊小姐﹗」瞿亞任瞼上的陰沈更加深幾分。

  「呃?」方正陽一臉不明所以,瞿亞任怎?沖著他喊「樊小姐」?

  「我說,請你喊她「樊小姐」,不準叫她「以蓁」。」聽方正陽這?喊,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瞿亞任完全發揮律師本色,凡是屬於自己的權利,絕不容許他人侵佔,既然他已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不會再對敵人客氣。

  「方先生,以蓁是我的女朋友,從以前到以後,她的身分都不會改變,你死了這條心吧﹗」他很下客氣的說道,語氣霸道且篤定。

  轟﹗像是被人丟了顆炸彈,樊以蓁腦中轟然作響,粉臉一紅,因為太震驚而忘了要反駁,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半晌之後才想到說辭。

  「那不是真的。」她咕噥,眼眶發酸,眼前漫出一片水霧,幾乎想要落淚。

  這男人,說這些話到底想做什麼?

  「你敢質疑這件事?」瞿亞任的濃眉緊擰,神情野蠻狂肆,口氣十分強硬。

  「你倒是說說看,昨天晚上,待在我房裡的女人是誰?」要不是隔了張桌子,他鐵定會用力地搖晃她的肩,逼她想起昨夜的美妙。

  樊以蓁猛地抬頭,聲音有些顫抖,要不是因為這裡是十樓,她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往下跳。

  「瞿亞任﹗你在說什麼?」她真想捂住他老說怪話的薄唇。

  「我又沒說錯﹗」瞿亞任瞪她一眼,死都不肯改口。

  被他這?瞪視著,樊以蓁氣得說不出話來,她霍地起身,往門口奔去。

  她氣他,將兩人的親昵毫無顧忌地當場說出來,根本罔顧她易受傷的心,她深深覺得自己被傷害了。

  達成離間的目的,瞿亞任毫不遲疑的追出去,留下怔楞的方正陽,兀自茫然地呆在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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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以蓁的逃亡很快便結束。

  她才跑到泊車場,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攔腰抱起,跌進既溫暖又熟悉的懷抱裡。

  「啊﹗」樊以蓁放聲大叫,憤怒與悲傷的情緒佔滿她心間。

  他到底是怎?看待那一夜,他一定是把她當成隨便的女人,才會如此輕易地把這種事說出來。這個想法,令她的心悲憤得快要撕裂。

  「放開我……」她用盡全力大喊,但唇上隨即多出一隻手,將她的呼救封在紅唇裡,她被迫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你不是很怕受人注目嗎?這樣大喊大叫,是想把全部的人引來嗎?」瞿亞任瞪大雙眼嚇唬她。

  「安靜下來,我有話要告訴你。」他將她壓在牆上、傾近身軀,盡量讓他的眼與她平視。「你先安靜好嗎?」

  樊以蓁咬著牙,很想硬下心來拒絕,可是當他這?溫柔的看著自己時,她幾乎沒有抵抗力,整顆心更差點在那雙炙眸裡融化。

  她撇開臉,兀自生著悶氣,討厭自己總是這?沒種,對他一點法子也沒有。

  「為什麼逃走?」瞿亞任低沈的聲音在濃濃夜色裡傳來,格外的性感有魅力。

  她的臉垂得更低,這男人存心不讓她好過,這?難堪的答案,還硬要她回答。

  「為什麼不逃?我都說我演不下去了,怎?你還是不放過我?」樊以蓁緊緊咬著下唇,心裡一團亂。

  「別再說「演」這個字﹗」瞿亞任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那早就不是戲了。」

  或者該說,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演戲,只是他嘴硬不肯承認,他老早就喜歡上這個愛哭的膽小鬼。

  熱熱的呼吸吹來,甚至靠她愈來愈近,可夜色太黑,她看不出他眼中真正的情緒,不知道這些話是真是假。

  「拜託,不要再這樣說了。」她會認真的,她肯定會當真﹗

  瞿亞任臉色驟冷。    「為什麼不能說?還是你只聽方正陽那小子說的話?」瞿亞任瞠眸瞪著她,嫉妒令他瘋狂,這情緒來得又急又猛,讓他慌亂之餘更氣得口不擇言。

  他的表現讓樊以蓁迷惑,她真的以為自己喝多了,所以才產生幻覺,怎?會錯覺到以為他眸中盡是濃烈的熱情與在乎呢?

  「你真的喜歡方正陽?」難道他真的太慢醒悟,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我喜歡方正陽?」樊以蓁怔怔地重複他的話,她實在太驚訝,他怎?會有這種想法?

  「你真的喜歡他?」瞿亞任的聲音再度飆高,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他真的快瘋了。

  「你不能喜歡他,你是我的女人,你怎?能喜歡他?你怎?可以在我愛上你的時候,說你喜歡另一個男人?」

  樊以蓁頓時心跳加速、身體發燙,難不成自己飢渴過度,所以幻覺更加嚴重,他竟然在對她示愛?

  「你、你說什麼?」他說他愛她?

  不可能、不可能的﹗樊以蓁不可置信的搖頭。

  瞿亞任呼吸─窒,將她緊緊攬入懷中,下巴抵住她的頭。

  「是真的,你沒聽錯,我是愛你,不是演戲、不是假裝,我真的愛上你了。」

  他是覺醒得太晚,但希望一切不會太遲,他不能讓她走,尤其在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性之後,他再也不會讓她走了。

  樊以蓁眼前突然湧現一片淚霧,原來,昨天的溫存,他所展現的溫柔,並不是她的想像,他是真的愛著她。

  「可是你明明說……」要是她認真了。一切就到此為止啊?

  「別管我說了什麼。」他第一次希望她別把自己說的話當真。

  「今天早上醒來沒兒到你,我很氣,知道你一個人到大陸來,我很慌,看到方正陽那小廣對你獻殷勤,我真的想殺人……」瞿亞任雙臂收緊,將她的小臉緊貼在胸口上,聽著他的心跳聲。

  樊以蓁的身子微顫,那?輕柔的愛語,真是他講的?

  總是像天神那樣高高在上的瞿亞任,竟然對她說了這些話?

  就像是一場最美的夢,但夢終究是會醒的,她仍舊不敢相信。

  瞿亞任看見她眼中的驚慌,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不準退縮﹗」他冷言命令道。

  從小到大,她總是躲,而這一次,他不容許她拒絕,更不容許她逃避。

  「這不是真的。」長久以來的直覺回應,令樊以蓁不敢相信這些,她悲傷地重複說道,淚水滑下粉頰,整顆心都扭在一起。

  「是真的﹗」瞿亞任壓抑的喊著,更苦澀的發現,他的後知後覺竟將她逼到了盡頭,她不相信他,也不想讓他愛她。

  他的呼吸為之一頓。「該死,我對你是認真的﹗」瞿亞任暴躁的重複,這話他可不是隨便說說。

  他用力地將小女人拉進懷中,她顫抖的身軀讓自己更加確定,在欺負她那?久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她。

  「對你,我是真心的。」他緊擁著她,喉嚨裡像是梗了塊骨頭。

  樊以蓁沒出聲,只是顫抖著,這些日子的壓抑,讓她的淚放肆傾流,沾濕他的衣襟,教他心疼得要命。

  他終於知道,原來他是那?愛她、捨不得她,才會在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像個呆瓜似的,為了她傻傻地在樹下站了兩個小時,就是想讓她停止哭泣。

  他抱得好緊,樊以蓁的心慢慢穩定了下來,顫抖地伸出手,試探性的環住他。

  他的胸口真的好溫暖,她甘願就這?抱上一輩子,偷偷愛他愛了那?久,幸好不是單相思。

  他感覺到她的回擁,緊僵的俊瞼終於放鬆。

  「你是說真的嗎?」樊以蓁忍不住抬頭問,小手先摸上他衣襟,然後撫上他臉頰,似想證明這一切都不是假的。

  瞿亞任慎重點頭,緩緩地以指輕撫她紅潤的唇,拭去她滑下的淚。

  「你是我的,從小時候開始,就屬我才能欺負你,你得一輩子留在我的身邊,聽到沒有?」他霸道卻溫柔的說著。

  「是,聽到了。」樊以蓁將頭埋在他胸口,說完便失聲笑出來。

  她笑自己鐵定有被虐狂,才會在聽到他這?說時,沒有感到心慌,反而覺得心滿意足。

  因為在長大重逢之後,他似乎再也沒有欺負過她,總是保護著她,呵護她,只個過一雙眼看得她心慌意亂,如此而已。

  這樣的男人,應該還下錯吧﹗

  樊以蓁俏顏嫣紅,臉上有淚也有笑︰心裡裝滿了快樂。

  她拉拉瞿亞任的手,令他低下頭來,她認真嚴肅的看進他眼底,畢競由地獄躍至雲端,總讓人擔心會踩空,她想多確定幾次。

  「你說你愛我,我有沒有聽錯?」她露出微笑,開始得寸進尺,被他欺負了一輩子,她總得乘機扳回一城。

  「我有說嗎?」瞿亞任的口氣變得窘迫,俊美臉龐浮現可疑的紅雲,瞪著她,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反倒回問她。

  他剛才─再強調他的心意,她倒是一句話也沒講,盡是哭得讓他心疼。

  「喂,你剛才明明有說……」樊以蓁一臉不情願。

  「說什麼?」他眸中閃過狡詐,覺得「公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告白的話說了那?多,也該換她說幾句吧﹗

  「說我愛你啊﹗」樊以蓁爽快的給了答案。        

  俊臉放鬆,瞿亞任愛憐地揉揉她的髮,露出滿足的笑容。

  「愛我就好。」他的大手牽住她,瞿亞任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    「那我們可以回台灣,準備辦喜事了。」

  咦?

  樊以蓁傻傻的小腦袋瓜怔了怔,老覺得奸像被他拐了似的……

  看著走在身旁的高碩男人,幸福的暖意充滿她胸口,樊以蓁知道,一路上有他陪伴,這暖意將會維持很久很久,就算是被他欺負一輩子,她也心甘情願。

  一輩子?

  她紅著臉、噙著笑,光想到這個字眼就甜蜜得不得了。

  「想什麼?你笑得像個傻瓜似的。」瞿亞任轉過頭,正巧看到她唇邊那抹笑容,美麗得教人心動,但他還是忍不住鬧她幾句。

  「不告訴你﹗」樊以蓁偏頭微笑,就是不給答案。

  瞿亞任大手一扯,將她扯進他的懷裡,換來她一聲嬌笑。

  不給答案沒關係,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弄清楚。

  月兒高照,將這對佳偶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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