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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華琤 -【親愛的親愛的親】《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1:30     標題: 華琤 -【親愛的親愛的親】《全文完》

華琤 - 親愛的親愛的親

他既然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來招惹她,難道在他心裡她是個可以隨便對待的女人嗎?他的行為活像個緊黏住她不放的橡皮糖,而他的吻法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想她當年提分手時他連個理由也沒要,現在才來糾纏,問題是她實在無法走出自己的心理障礙重新面對他,曾經以為真愛可以戰勝一切,可以跨越再大的鴻溝,但她的愛卻連和他在一起的自卑都無法克服,只因他的身分地位是她高攀不上的啊!
趁他出國時她將他送她的東西全封箱寄還,若不是大男人情結作祟,他豈會不置一詞地讓她離去,再次相逢他有了挽回她的想法,但她頻換男伴的行為令人咋如,教他一肚子鳥氣無處可發!想要與她再度溫存,她竟建議他到浴室裡自慰,拜記她幫他“打手槍”,她卻拿冷水潑他!當初他曾發過毒誓不再找她,奈何卻管不住戀她的心,就算求愛行動頻頻受挫,他也絕不讓她從他生命中消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1:42

楔子

  “和我交往吧!”
  此話一出,眾人驚呼,原因是大家都還在自我介紹,他便說這種話。
  愛上一個人可以有多快?
  答案是可以有瞬間那麼快。
  她,江水盈,華歆公司會計部職員,十九歲,剛從高職畢業,由親戚的朋友的親戚……總之是很複雜的遙遠關係,引薦到臺北工作,這是她第一次參加聯誼,也就是集體相親。
  基本上,她對聯誼沒有太大興趣,總覺得一群不是很熟的男女排排坐、面對面地覷望,不如和一、兩個知交好友喝杯茶、聊聊天,但拗不過同事的盛情邀約,所以她還是來了。
  而她……遇見他了。
  他很高,肩膀很寬,站在同儕中顯得意氣風發、高人一等,這是他給她的第一印象。
  待他落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刻的輪廓,他有一雙飛揚似劍的濃眉,大眼深邃得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引人沉溺其間,而那種幾乎無止境陷落的感覺來得如此突然,令她不得不飛快地移開視線。
  是悸動?還是不安?她不明白,只知道儘管伴著快速躍動的心跳,仍然無法不看他。
  而這回,她小心地避開他似能勾人心魂的眼,目光在他的挺鼻、厚薄適中的唇、堅毅的下巴和寬闊的胸膛間來回逡巡。
  “我叫任軒,剛退伍,這個月才剛成為威菱……”
  半晌後,輪到他自我介紹,不出她所料,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春天潺潺的流水般溫柔地流進她心底,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她原本平靜的心湖。做自我介紹的人合該是眾所矚目的焦點,這給了她勇氣讓她能光明正大地看進他眼裡,但這回出現的症狀更糟了,她不但完全移不開視線,還產生了妄想症。
  她總有一種錯覺,覺得他眼中的笑意是因她而發,而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對著她說的。
  太離譜了,而這樣離譜的心情令她只能癡癡地凝望著他帶笑的眼,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正一開一合,卻完全聽不到他說的內容,直到驚呼聲四起,兩旁的同事同時推了推她,她才像從他布下的迷網中脫因而出。
  室內一陣靜默,水盈搞不懂為何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該她自我介紹了嗎?可她介紹過了啊!而且他也還站著,挺拔的身子令其他男人光芒盡失。
  彷徨令水盈不自覺的蹙起眉頭,她轉向身旁的晴瑤,以眼光向她求救。
  “笨蛋,他在跟你求愛,快答應啊!”身旁的晴瑤小小聲地提醒她。
  求愛?水盈霍地抬頭,剛好看進任軒等待的眼底。
  她眉頭緊蹙,確定自己懂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但又突然覺得不懂……“江水盈小姐,和我交往吧!”任軒滿臉興致盎然地朝她眨眨眼。她的心早就懸在他身上了,他打賭她剛剛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否則她臉上必會快速地佈滿紅潮。
  好可愛的小女生!看來今天被同事硬捉來湊人數也不無收穫。任軒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的回應,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拒絕。
  “任……任先生,”剛剛他那一大串自我介紹她大概只聽到他的名字吧!
  “我想……這個問題……我們私下再討論好嗎?”水盈怯怯地說著。他在眾人面前這樣做,令她受寵若驚得幾乎休克,但實在太唐突了,所以她得謹慎應答。
  而後,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任軒大步走至水盈身邊將她拉起。“對不起,我們有重要的問題需要兩個人一起討論,所以先走了,你們繼續啊!”
  趁所有人瞠目結舌、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他拉著她的手離開。
  而後,在雙方公司同事的抱怨聲和祝福聲中,美麗的戀情正式展開,無奈美麗……卻又短暫。
  我們分手吧!
  當水盈寫下這五個字時,她感覺自己仿佛正拿刀刺著自己的心。
  她將信連同幾箱任軒送她的東西寄回去給他,破碎淌血的心堅決地相信這個決定對彼此都是最好的安排。
  收到東西後,任軒也沒有問原因。
  而水盈在輾轉得知任軒接受家族大老安排出國後,她以為兩人真的緣盡情滅。
  但畢竟當時的她還太年輕,因此人生這般瞬息萬變的際遇,又怎麼可能是她料得進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1:55

第一章

  “和我交往吧!”
  水盈睜大靈動的雙眼,想假裝沒有聽到這句話,但隔桌重重放下酒杯後起身直沖著她來的人,讓她清楚知道不但她聽到,他也聽到了。
  一片驚呼聲中,她被一把拉起,而後在沒有人來得及回神反應的情況下,她已被拉出餐廳大門,來到車水馬龍的馬路旁。
  “你你你……你拉我出來做什麼?我還沒回答問題耶!”水盈抗議著,並試圖甩開任軒的手。
  “你都跟我出來了,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他如她所願的放開她。
  “但是那很不禮貌,我該好好回答人家的。”水盈下意識揉著被他扯痛的手。
  “你還想有別的答案嗎?”任軒怒瞪她。
  “你在生氣?!為什麼?”水盈訝然地發現。
  “看見前女友被人追求,誰高興得起來?”這讓他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一見她嬌柔可人的模樣,便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生怕晚了一步。
  現在更別提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還和他說一模一樣的話。
  一模一樣的話耶!一定是因為這樣才讓他如此失控。
  “看見前女友被人追求,應該替她高興,祝她找到幸福吧!”水盈眨巴著大眼。
  “狗屎!”任軒啐了聲。
  “你罵髒話!”水盈黛眉緊蹙。
  “誰教你說鬼話!”任軒再瞪她一眼。
  兩人直視對方好半晌。
  “OK!OK!你生你的氣吧!反正都這麼久的事了,我可沒必要為你的情緒負責,但是你實在不應該硬把我拉出來……唔——”
  水盈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突然被任軒一把抱住,強吻了。
  他們就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吻了起來。
  “媽媽,那個阿姨和叔叔在做什麼啊?”稚嫩的嗓音飄進他們耳裡。
  “大寶乖,阿姨和叔叔在玩親親,我們不要吵他們,知道嗎……”柔和的女聲漸行漸遠。
  水盈睜大眼睛瞪著正吸吮舔吻得陶醉的人,考慮要不要給他一巴掌;考慮過後,她決定乖乖讓他吻,他看起來像久旱逢甘霖般饑渴。
  良久,他放開她,雙臂仍緊鉗住她雙肩。
  “告訴我,這三年來有沒有人這樣吻過你?”任軒氣息微喘。
  “有。”水盈誠實答道。
  “你就這樣讓別人吻你!”他瞠大眼,惡聲惡氣。
  “我哪拒絕得了。”水盈道。像他剛剛那樣,還沒說要吻,就自顧自地堵了上來,男生的力氣又那麼大,哪有她拒絕的餘地。
  “那你是很樂在其中嘍!”任軒眼裡燃起怒焰,完全誤解她意之所指。
  水盈心想,老是被強吻有什麼好快樂的,但……“這不幹你的事吧!”
  水盈尖呼了聲,因為任軒強摟住她,緊得幾乎擠掉她肺裡的所有空氣。
  他們又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緊擁起來。
  而後變本加厲的,他的大手在她胸前恣意,雙眸陰鷙地緊瞅著她。
  水盈蹙起雙眉,考慮要不要對著路上所有側目的行人大叫非禮。他吃錯藥了嗎?淨對著她做著男朋友……不對!這應該是變態才會做的事了。
  “他曾經這樣對你嗎?”任軒危險地眯起雙眼。
  “有幾個……”曾經試圖這樣做。
  水盈來不及說完原本打算要說的話,因為他已經在她耳邊大聲咆哮了起來。
  “有幾個?!”他狠狠地瞪著她,“在我之後,你到底又交了幾個?”
  “你幹嘛那麼凶?”水盈委屈地道。這一點也不像他,他一向是溫和有禮、風趣幽默外帶點可愛淘氣的,對她則更是輕言輕語、溫柔有加。
  “我沒有凶。”任軒說得咬牙切齒。
  “那你幹嘛那麼大聲說話?”
  “你別管,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種問題一時怎麼回答得出來,我又沒數過。”水盈委屈的扁扁嘴。
  “你現在馬上給我數!”任軒額上、手上青筋暴凸,想到她換男伴的速度可能就跟他換女伴的速度一樣快,他就一肚子鳥氣無處可發。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有一肚子鳥氣。
  “我為什麼要數?我要回去吃飯了啦!”發神經也要有個限度吧!水盈試著掙開他的鉗制,但他仍舊不動如山。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好,算你狠!我不逼你數,但是……”任軒直望進她眼裡,像想探索她靈魂最深處。“告訴我,有沒有人進去我踏過的花徑?”
  水盈聞言臉一紅,假裝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有沒有?”任軒堅持得到答案,非常、非常堅持。
  “就一個三年才偶遇一次的朋友而言,你問得太多了吧!”水盈不悅地微噘雙唇。
  不理會她的微怏,任軒只是定定地瞅著她。
  “這根本就不幹你的事。”水盈蹙起眉頭,用自以為最平和的語氣試圖和他溝通。
  “我可以一直跟你耗,直到聽到答案為止。”他堅決地道。
  水盈無奈地對天翻了翻白眼,在心裡數了整整一百下後……“天啊!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她有點生氣了,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他幹嘛一定要知道?
  “相信我,我如果搞得懂,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他是認真的,莫名其妙的認真。水盈挫敗地想著。
  “我沒有再和別的男人上過床。”她面無表情,不想告訴他事實,卻又無法當著他的面說謊。看著他舒展的眉頭及漾笑的嘴角,她緊握雙拳,真的生氣了。
  “很好,我們去吃飯吧!”
  總算有食欲了,任軒得意地哼著曲兒,拉起水盈的手,沿著人行道繼續向前走。
  “喂!你走錯了,餐廳在那邊。”水盈掙紮,但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勁。
  “我沒走錯,我們要去別的地方吃。”任軒狡詐地道。要他把小紅帽送回大野狼聚集的洞穴,哼!想都別想。
  他才不會將她送回去讓其他男人垂涎。
  久別重逢,然而彼此的心已不再相契相惜。
  水盈小口啜著杯中的冰飲,看著任軒自顧自的結帳、離去,其間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不再懂他了,強拉她一起吃飯,卻又突然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真是陰晴不定的傢夥!只是她幹嘛要看他臉色呢?水盈微扁著嘴,心裡有點不平。
  她沒有再和別的男人上過床。
  但那只表示她不濫交而已,並不表示她還眷戀著他。
  雖然他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男人。
  事實上,在任軒之後,她一連交了三個男朋友,因為晴瑤告訴她,想要忘掉一個男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再找個男人。
  晴瑤從她一進公司便非常照顧她,她會這麼建議一定有她的道理。
  而水盈是如此迫切地想減輕生命裡那份少了任軒的痛苦無依。
  所以她才會參加公司為女職員不定期舉辦的聯誼餐會,也飛快地認識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但他們的交往只維持到第一次約會。
  因為晴瑤告訴她,一個女人若連被男人深吻時都沒啥心動的感覺,那表示她應該在最快的時間內甩掉他,再物色下一個。
  對這樣無情的說法,水盈曾經稍微抗議了下,但晴瑤卻說這對彼此都好。
  於是,在那個同她都是來自淳樸鄉下上臺北奮鬥的第二任男友打算再度約她時,她拒絕他了。
  噩夢從此開始,第三任、第四任命運相同,都是在強吻她後被她封殺出局,而且速度非常快,不是在第一次約會,就是在第二次約會。
  落得這般結局,一次有可能,兩次是碰巧,連續三次……就該檢討了,而且她死都不會記錯,任軒也是第一次單獨約會便吻她,第二次愛撫,第三次就直接帶她上床。
  她問晴瑤,晴瑤卻哀聲歎氣地對著她搖頭,說這也不能怪男人,而且晴瑤竟說她全身上下活像水做成的,尤其是唇,像沾了蜜似地易招蜂引蝶。
  水盈完全不能苟同晴瑤的說法,不過她還是照了照鏡子研究一下。鏡中的自己,長髮直直黑黑的是長髮、眉毛彎彎細細的是眉毛、眼睛大大亮亮的是眼睛、鼻子小小挺挺的是鼻子……總之,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很正常,尤其是那張吃飯、說話用的嘴巴。
  她開始嚴格把關能走在自己身邊的人,有些人真的很好,她也真的想要好好回應對方的感情……可是她還是放不開。
  她痛苦,也開始恨任軒,但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為何要毫無防備的就將身與心完全交給他。她現在只希望有那麼一天,她捧著日記能不再流淚,回憶著一個多月的交往,能想起自己在他的懷抱中曾經是多麼的快樂。
  將那段時光當作是上天的恩賜,她不求能再有那麼美麗的幸福,她只求隨著時間流逝帶走鮮明的記憶,也帶走深刻的痛苦後,她還能有平凡的幸福。
  平凡的自己,平凡卻獨立,獨自為生活而打拼,獨自在塵世裡浮浮沉沉。
  在嗜酒、嗜賭成性的父親因酒精中毒而過世,家裡的經濟重擔無減反增後,她的生命被機械化的工作和賺錢包圍,幸福離她好遠、好遠。
  時間的河流啊流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底正隱隱約約地等著,等著平凡無奇生活裡的一點點不平凡,等著誰來點綴她一成不變的生命。
  但老天卻對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時間的河為她帶來的竟是任軒!
  水盈將臉頰整個貼上玻璃桌面,冰冷的觸感由頰上一路透進心底,眼角餘光中,她可以瞄見餐廳服務生正好奇地瞥著她。
  算了!這兒不是自怨自艾的好地方。水盈起身,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後,她走進熙攘的人群中。
  “任軒,你怎麼搞的,麗絲和她父親是應你的邀請千里迢迢來臺灣談合作案的,我取消自己的約會出席是為了幫你耶!你竟然在餐廳拉了個女人出去,就這樣將他們丟給我!”
  進了任軒位於威菱集團總公司附近的公寓,任峰脫下西裝外套,用力甩在沙發椅背上,簡直氣炸了。
  “對不起,哥,可是那件事很重要。”理虧在先,任軒乖乖認命地解釋。
  “比總收益達三百億的合作案還重要?”任峰聲色俱厲,眸光炯炯地直盯著他。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話說回來,他們後來怎麼樣了?”面對大哥的疾言厲色,任軒有些氣弱地問著。
  “怎麼樣?拿起手機就交代助理買了回法國的機票了,我連阻止都來不及。”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任軒氣憤的舉動令任峰側目,“你難道看不出來麗絲整顆心都在你身上嗎?
  他們會那麼乾脆地飛來臺灣,原本就是看在你未來可能成為麗絲丈夫的份上,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拉了個女人離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分明就是給麗絲難看,他們怎麼還會和我們合作?”任峰冷著臉嘲諷道。
  “哼,這筆生意不跟他們做也罷!”任軒賭氣地道。不過也只有私下在自家人面前,他才能賭氣說這種話。
  “你這話去跟爸爸說吧!強尼先生撥的第二通電話是打給爸爸告狀的。”任峰雙手環胸,態度冷然。
  任軒的臉霎時苦皺成一團,“大哥,爸向來聽你的……”
  “那個女人是誰?”任峰乾脆地問。
  “你真的要知道?”任軒為難地蹙起雙眉。
  “廢話!”任峰斜睨弟弟一眼。
  “好吧!她叫江水盈。”反正知道是誰也不會怎麼樣……“江水盈?三年前那個女孩子?”任峰揚起劍眉。
  “大哥,我不知道你的記性有這麼好。”任軒沉下俊臉。
  任峰聳了聳肩,“分手了還會把男朋友送的東西寄回來的女孩子不多,她令我印象深刻。”
  那件事瞞不過家裡的人,因為江水盈三個字就大咧咧地躺在每個寄回任家大宅的紙箱上,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在任軒陰鬱的低氣壓下對這個名字絕口不提。
  “我知道了。”任峰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人偶爾會有瘋狂的時候,最近剛好有個女孩教會他這一點,所以算他走運。“爸爸那邊我會跟他說明,不過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
  “當然。”任軒沉著臉保證,目送哥哥出門後就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
  如果他和任峰不是兄弟,而是商場上競爭的對手,他一定會覺得大哥是個可怕的人。
  大哥是威菱集團未來的接班人,比他大三歲,十幾天前,因為叔叔由總公司總經理職務退休,大哥由美國轉調回台接任總經理職位。
  大哥的沉穩內斂、冷靜自持向來令他望塵莫及,而自己的直率性子使他學不會隱藏喜惡情緒,在美國的那段日子,他受大哥調教頗多,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由一個開朗無害的男人轉變為冷血無情的商場專業人士,往往臉上掛著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內心卻想著要如何將對方吃得一乾二淨。
  如今他的沉著穩重已和大哥一樣為人所稱道。
  但這些卻在一瞬間毀在水盈手上。
  低頭看了看胸前襯衫口袋裡的小紙片,任軒將它拿了出來,蹺起二郎腿把玩著。
  “別開玩笑了,你不可能再去找她的。”
  偌大的大廳裡,頓時回蕩著任軒自言自語的聲音。
  既然如此,中午吃過飯擺著一張酷臉試圖瀟灑離開時,你幹嘛硬拗她不情不願地留下通訊方式?心底的聲音小小聲的提醒著任軒。
  當然是……他媽的!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任軒挫敗地爬梳著頭髮。
  你想問她為什麼要離開你對不對?
  對……對個頭啦!他見鬼的才不在乎她為什麼離開他,何況事情都過了那麼久,答案早就不重要了吧!
  任軒將紙片揉成一團,將它準確地投進垃圾桶,腦海卻浮起他想揍扁的那個男人向她表白示愛的那一幕。
  他替她拒絕了,不會有事的。他下意識地安撫自己。
  但是萬一那個欠扁的男人不死心的找上水盈呢?任軒的心倏地狂跳。
  水盈是個不容易讓人死心的女人,當年若不是大男人被拒絕的難堪情緒大過一切,他又怎麼會不置一詞地讓她從他生命中離去……去她的,一時的失控已經夠讓他懊惱的了。任軒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他是個冷靜的人,她要怎麼做都不幹他的事。
  給自己倒杯酒、放點音樂吧!順便打個電話給蜜安,她約了他很多次他都剛好有事,如果她知道美好的周日晚上他可以陪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任軒起身,行經垃圾桶,冷冷地望了眼靜靜躺在桶裡的那團紙。
  他若無其事的走過,心裡為找回冷靜自持的自己喝采。
  但他得意的時候不多,因為當他輕啜著杯中紅色酒液時,腦海裡飛快地浮現了每個可以聯絡到水盈的電話和位址,清晰不已。
  媽的!他的記憶力那麼好幹嘛!任軒對自己生起氣來。
  雖是盛夏,深夜的涼風吹久了,還是有點寒意的。
  家門在望,水盈加快步伐,微顯匆忙的身影在掠過坐在行道樹旁的人影后頓了頓。
  她應該不要理他,她這麼累,而且明天上班還要早起,她現在最需要的是舒服的熱水澡和一頓好眠,不是應酬。
  所以走吧!繼續往前走兩步,水盈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做該做的事。
  但是……唉!水盈在心裡輕歎口氣。她無法這樣視若無睹的走進去,因為她已經看見他了。
  何況這幾天,她不也一直在等嗎?雖然她總是說服自己任軒不會出現的,但她卻一直在等,不是嗎?
  “你在這裡做什麼?”旋身往回走,水盈半彎著腰問著。
  “看月亮、看星星,和蚊子玩你叮我打的遊戲。”
  “那你繼續,我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水盈起身欲走,手卻被猛地拉住,霎時她已跌坐在任軒的大腿上,被他緊緊地擁住。
  “你幹什麼?”她欲撥開他緊鉗在胸下的手。
  “抱你啊!”任軒理所當然地說著,手卻不放鬆。
  “你幹嘛抱我啦?”怎麼拉也拉不開他托高她胸部的手,水盈氣憤地捶了他的手好幾下,卻只感覺到他悶聲在笑。
  “因為我高興。”他在她耳邊吊兒郎當地說著。
  “你高興我不高興!”水盈吼道,拔尖的嗓音在寧靜的夜裡更形尖銳。
  任軒像被刺傷地瑟縮了一下,“你為什麼不高興?”
  “拜託!沒有一個女人在回家途中被性騷擾會高興得起來的。”她怒斥,但這回有刻意壓低聲音。
  “我這叫性……”任軒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這種每個女人求之不得的熱情,竟被當成那種卑鄙無恥又下三濫的登徒子才會做的事。
  “對啦!不然要叫什麼?”水盈揚了揚眉。
  “友善的……擁抱。”他頓了頓,略帶遲疑地道。
  友善?水盈的眉挑得更高了。“好吧!就當它真的是友善的擁抱好了,一個友善的擁抱不需要這麼久吧!而且時間很晚,你該回家去了。”她低頭,試圖扳開他的鐵臂。
  “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你不請我喝杯咖啡”他的氣息噴在她的白嫩頸項上。
  水盈霎時說不出話來。他……真等她這麼久?
  “我可沒有請你等我兩個小時。”她微咬下唇。
  “可我就是等了。”他微松了手,不過那是為了要空生只手將她的長髮全撩至一邊,以露出她整個雪嫩頸項。
  “你幹嘛等我兩個小時?”
  “因為我高興。”
  “噢!別又來了。”水盈有點挫敗地低吼。
  他又在發什麼神經,難道他對她……不會吧!她在心裡安慰自己,頭皮卻發麻了起來。
  “你最近有點反常喔!”水盈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
  “是嗎?”任軒揚了揚濃眉,內心想著她說的話。
  “你這麼做會讓我以為你對我舊情難忘,想再追我。”水盈直視著前方的某一點,不看他的臉,讓她有勇氣這麼問。
  “你想太多了。”任軒臉色乍然有點蒼白。
  “我當然不會這麼想,但你會嗎?”水盈問得認真。
  “會什麼?”
  “會再追求我嗎?”
  “我該死的會才怪!”任軒厲眼狠瞪她的後腦勺一眼。
  水盈聞言,籲了口長氣。
  她不喜歡和他分手的感覺,一點也不喜歡,他既不會再追求她,她就放心了。
  真的是放心嗎?
  當然,那種心直往下沉的感覺不就是因為放心嗎?水盈在心裡自問自答著。
  “那……你還是放開我讓我起來吧!我不習慣和朋友靠這麼近。”他們算是朋友沒錯吧!水盈在心裡思索著。
  出乎她意料之外,這次他很乾脆地放開她助她起身,然後他也跟著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面的灰塵。
  “呃!那……我要上去了,再見,很高興今天晚上遇見你。”水盈最後一句說得極誠懇。
  “我還沒有要走。”任軒怒瞪她一眼。
  他還沒有忘記要喝咖啡嗎?水盈為難地咬了咬下唇,看進他閃著堅決火花的雙眸。
  任軒環緊雙臂,知道自己的行為簡直就像個無賴,但他等了她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耶,只換兩分鐘的相處,怎麼想怎麼不甘心。
  他該死的不會再追求她。
  他要纏住她,讓她來追求他。
  待她追上後再甩掉她。任軒邪惡地想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2:10

第二章

  四、五坪大的空間還有一套衛浴設備,雖然佈置得簡潔、溫馨,但仍是怎麼看怎麼簡陋。
  “你就住這種地方?!”任軒的口氣帶著七分不屑。
  “你最好不要批評,不然我就把咖啡倒在你頭上。”聽出他話裡的嫌棄,水盈有點火大的將馬克杯重重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她就知道遇著他准會嘔個半死,不過這回她要是再讓自卑情結氾濫的話,她就白過這三年沒有他的日子了。
  “可是你不覺得這裡真的太小了點嗎?”任軒沒有聽進她的威脅,實在是他自己所有的那層公寓,光廚房都比她的所有空間大。
  “套房已經很好了,你懂不懂!”她斜睨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她向來早出晚歸,怕影響到鄰居的作息,她還會租更便宜的雅房,一個月差兩、三千塊呢!
  “喝完就走吧!順便替我鎖上房門。”水盈隨口吩咐著,拿了盥洗衣物就往浴室裡走去。
  沖了個快速的熱水澡,水盈踏著白騰騰的霧氣出浴室門,一眼就瞥見兩眼發直,直盯著她看的人。
  美人出浴,清新柔媚得令人心跳怦然,儘管是再保守不過的睡衣,任軒仍然必須極力克制撲上前壓住她的衝動。
  “你怎麼還沒走?”水盈邊拍著化妝水邊皺眉頭。
  任軒朝咖啡杯努了努嘴巴,眼睛一秒也離不開她如芙蓉出水般的柔態。
  水盈走近,往咖啡杯裡瞧了瞧,“你根本沒喝。”她微怏地道。
  喝完又要被趕了,他才沒那麼笨!
  “我有話要問你,沒心情喝。”任軒以認真的口吻說著。
  “沒心情?那你還說要喝!”水盈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幹嘛那麼凶?我問完問題,得到答案,就有心情喝了。”任軒看著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那你該死的快問!”水盈幾欲跳腳地道。她瞥了眼時鐘,都十二點多了,她寶貴的睡眠時間正被這個瘟神一分一秒的剝奪。
  “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任軒原本不想問的,因為問這種問題似乎顯得有點窩囊,但想到她可能是跟某個男人玩得那麼晚才回來,就無法阻止自己不問。
  “上班。”她說得漫不經心。
  “那麼晚了還上班?”他的口氣擺明瞭要她最好解釋一下。
  “不幹你的事吧!”
  “我警告你,我已經受夠這句話了,別再對我說這句話。”任軒危險地眯起雙眸。
  水盈不語,逕自放下方才因洗澡而綁起的長髮並梳了梳,然後鋪床、擺枕頭、調鬧鐘。
  “喂!你幹嘛不說話了?”任軒眼珠子隨著她忙碌的身影轉。
  水盈將窗戶鎖緊後,將窗簾放下。
  “喂!說話啊!”任軒慍怒。
  現在只剩趕人一事未做,水盈面無表情的面對他,瞳眸裡無言地請求他離開。
  “喂!說話。”任軒激動地握緊她的纖肩搖晃著。
  “除了那句話,我無話可說。”水盈倔強地看進他眼裡。
  雨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而後雨點愈來愈大,馬上在小小的斗室裡形成僻哩啪啦的聲響。
  良久……“好,我不問就是了。”任軒氣得大力放開她。她不說,難道他就查不到嗎?
  “喝咖啡。”水盈凶瞪他。
  任軒半負氣的端起馬克杯,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
  “很好,請慢走。”她打開房門。
  “下雨了。”他動也不動,只說著顯而易見的事實。
  “對。”
  “你至少可以借我一把傘吧!”他挑起一道濃眉。
  “我只有一把傘。”水盈抿著雙唇。
  “真不巧,明天一定還會下的,你會需要用傘。”
  “對,所以我不能借你。”水盈揚起下巴。
  “好吧!”任軒狀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我只好委屈一點,今晚就在這兒打地鋪吧!”
  “你不需要這麼委屈,淋一下雨就可以回去的。”水盈怒道。
  “這麼大的雨,你不會真的要我去淋吧?萬一我生病了怎麼辦?”他皺起眉頭說著。
  “沒關係,我會買水果去探望你。”水盈緊扯著睡衣下擺,控制住幾乎要尖叫的衝動。
  “你騙人,這三年來,我感冒了好多次,有兩次急性腸胃炎還住院,你都不知道。”
  他為什麼突然介意起她對他的毫不關心?沒有理由的啊!
  “你搞什麼?胃腸不好還這樣喝咖啡,你自殺啊?”她氣急地道。
  “我死了也不幹你的事吧!反正你也不是我什麼人!”
  水盈瞠大雙眸看他。今天真是遇到神經病了,有理說不清。她打開櫥櫃,拿被子丟他,拿枕頭砸他。
  “盈,你生氣了?”他喚得小心翼翼。
  “睡覺!”水盈爬上床。
  “盈,別生氣……”
  “睡覺!”她拉起被子將自己蓋好。
  “盈,算我說錯話了好不好?你別這樣……”任軒幾乎是低聲下氣在哀求了。
  “睡覺!”她熄燈,只留一小盞暈黃的燈光。
  “盈……”
  “再說一句話,別想我以後會再理你。”
  一室沈默,更顯得窗外雨聲之大。
  規律的雨聲向來是她喜歡的,它和規律的秒針移動聲一樣,能幫助她入眠,但今晚卻只令她精神緊繃。
  渾渾噩噩中,唇上的溫柔觸感讓她知道她被偷吻了。
  而後她聽到一聲長長歎息聲。
  他為什麼歎氣?水盈心口難受地想著。
  房門被輕聲地打開,落了鎖後又關上。
  他走了。
  雨聲淅瀝嘩啦的,惹得她鼻酸、眼酸、心酸兼腸胃糾結,全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他竟頂著這樣的雨走掉。水盈邊想邊氣得哭了。
  水盈變了!
  沒變的是她仿佛漾著無邊秋意的翦水雙眸,令他忍不住沉醉其中,而她那蜜桃小嘴,依然令他忍不住想一親芳澤,一如三年前。
  任軒的身體自動記憶起她的柔軟和甜蜜,因渴望而發痛。
  她曾經變得十分模糊,不!應該說她曾經被鎖在他記憶的底層,很久沒有被想起,畢竟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個禮拜,也不是三個月,這一千多個日子以來,公事上、私人上,他接觸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談過幾段戀情,也抱過許多女人,但水盈是特別的,但他不是念舊之人,沒有理由一直記得她。
  但塵封已久的記憶一旦被她柔如水、媚如花的容顏觸動,他對她那未曾被滿足的渴望便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
  換過濕透的衣裳洗了個澡後,明知隔天一大早便有個會議等著他,任軒仍從櫥櫃底層找出刻意被近忘了三年的大相簿,裡頭都是他和水盈的合影。
  這大概是他和水盈僅存的紀念了,原因是因為這本相簿一開始便保留在他這邊,所以它沒有遭受到被丟棄的命運。
  看著其中一張照片,他已經不記得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拍這張照片了,但照片裡飛揚著長髮的人兒側著身,雙手環著他的腰,全身緊貼在他懷裡笑得靦腆。
  這是她最喜歡擺的姿勢,自從他得到她的人之後,她總是緊緊地黏著他,眨著大大的眼睛直看著他,仿佛那樣看他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水盈是那麼年輕、那麼單純,高職才畢業便職場,也敞開心房,初嘗愛情的甜蜜。
  他是那麼疼她、那麼惜她,為了她,他真切的想改變以前荒唐隨便的作風,談一場正正經經的戀愛。
  他是那麼認真,甚至破例主動將她介紹給爸媽,還有爸媽社交圈裡的長輩、朋友們認識,要他們明白他已心有所屬,不用再費心幫他介紹物件。
  他甚至在出國洽公的忙碌時間裡為她準備了一枚戒指……任軒猛力地搖了搖頭,想搖掉惱人的回憶,但回憶可恨之處,就在於它的無孔不入。
  他想起水盈姣美出色的容貌令他在眾人之中驕傲不已,她天真羞赧的神情讓他憐惜不已,而她對他無時無刻不經意流露的眷戀和依賴,更讓他自豪不已。
  她源源不斷的純淨愛意一直令他驚訝,也令他有些微的不安和害怕,他怕他回應不起她的付出,更怕她哪天會終止這樣的付出,但他始終深信她是無法離開他的。
  因為她對他的依賴就好像捉住延續生命的泉源,表現得像依附在大樹上的菟絲花,仿佛沒有他她就會死。
  然而隱約的不安卻成為真實,他知道她愈來愈不快樂,也愈來愈退縮,但他從未想過結局卻是離開他,趁他不備地離開他。
  那段如膠似漆般甜蜜的日子只維持了一個多月,之後他接受父執輩董事的建議,由美國分公司做起,在有計劃的安排下一個職位接著一個職位的換、一個階級接著一個階級的爬。三年來,他工作得很辛苦,職級也愈來愈高,戰場從美國轉換回臺灣,也從一個剛退伍的毛頭小子鍛煉成一個成熟又世故的商場人士。
  親。
  水盈總說若世上能有一個字代表她對他的心情,那個字就是“親”。
  她總愛眨著水漾般美麗的雙瞳,低低切切地喚他“親”。
  然後,“親”變成“親親”,變成“親愛的親”,變成“親愛的親愛的親”,她說那些全是他的名,也是她對他永無止境的戀慕心情。
  現在她的內心已不再把他當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看向他的眼睛不再閃著戀慕和愛意,她不再軟軟地喚他,不再受他的思緒左右,也不再柔順的事事依他。
  事實上,她現在防他防得緊,她根本不希望有他參與她的生活。
  但他也不希罕參與她的生活……牆上的鐘敲了三下,提醒他他已經為了“不希罕參與她的生活”而耗掉快一個鐘頭了。
  真是該死!任軒將相簿重重摔到角落,也用力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將水盈自腦海裡清除,快快入睡。
  他是入睡得很快,但夢裡卻不斷出現她的身影……該死的他為什麼要出現?
  水盈用力的一擤鼻涕後,甩了甩頭以制止那股因太過用力而引起的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出了幾天大太陽的臺北,連冬天準備收起來的被子都還沒曬好,這下子受鋒面影響,又陷入令人情緒為之低潮的潮濕天氣裡。
  算了!管他天氣如何、心情如何、身體如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班總是要上的。
  “好可憐喔!你怎麼感冒了。”晴瑤同情的說著。水盈難聽的擤鼻涕聲令她聽了都禁不住為之皺眉。
  “你以為我願意。”水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順手再抽一張面紙。
  “都怪感冒病毒。”看水盈翻了翻白眼不再理她,晴瑤偏頭想了想,道,“若不是病毒,難不成是細菌,不對、不對!我記得是病毒沒錯啊!”
  “沒錯!就是你這個大病毒。”三年的同事情誼,晴瑤早已由令她敬佩的前輩成為無話不談的吐槽好友。
  “我?”晴瑤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指著自己鼻尖,“喂!這次可不是我傳染給你的,你不能血口噴人。”她跳腳抗議。
  “不用辯解了,兇手就是你,要不是你那些拖活拉的硬要我陪你們去聯誼,我今天就不會感冒了。”
  沒有那天那場變相相親的劇碼,任軒就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那他昨晚就不會來找她,不會害她比平常晚了兩個鐘頭上床,不會害她還拿僅剩的寶貴睡眠哭泣,更不會害她今早起來便覺得頭痛、喉嚨痛,上了公車打了三個噴嚏後,鼻水便開始流個不停。
  “是那個帥哥對不對”晴瑤若有所悟的大叫。“你還說你跟他之間沒有什麼!”
  “是沒有什麼啊!”
  “沒有什麼你幹嘛為他傷風、為他感冒。”
  晴瑤一句話堵得水盈黯然沈默了。
  是啊!是她自己笨,是她自己傻,是她自己逞強,是她自己欲拒還迎,是她自己白癡得為他落淚……“好了啦!雖然兇手找出來了,但是我也有錯,今天中午我掩護你多睡一點,快快把身體養好。”晴瑤知道水盈晚上兼差的事,也知道她的經濟壓力。
  “晴瑤。”水盈將頭倚在她肩上。
  “嗯?”
  “借我靠一下。”
  “那有什麼問題。”晴瑤大方的摟住水盈,給她所需的支持,心下卻不甚好心的想著那個帥哥肯定有問題,改天定要好好盤問、盤問她。
  “水盈,還是請個假比較好吧!”晴瑤拍拍水盈的肩膀。
  “唔……”水盈搖了搖頭,“我還好,不會有事的。”
  “別逞強,感冒初期本來就應該要好好休息才恢復得快,找人代一個晚上的班不會怎麼樣吧!”
  找人代班,她也想啊!不過,老闆和老闆娘剛好去參加了個四天三夜的美食研習營,專門負責做麵包的師傅五點就下班了,更別提他根本不會收銀,唯一的代班人選就剩和老闆輪流排白天班的小琴了,但小琴最近要期中考,老闆夫妻參加研習營,已經加重小琴很多負擔了。
  “我還好,不會有事的。”水盈以堅定的口吻對晴瑤說著。
  晴瑤回她個狐疑眼神,但也沒再多話。
  下班鈴很快的響了,水盈整理了下手邊的工作便離開。下午吃過感冒成藥,鼻水似乎不再流了,可是總覺得眼睛有點酸澀,頭也有點暈。
  動動脖子、甩甩頭、揉揉太陽穴,她走出電梯,心裡不斷的說服自己其實只是頭有點發昏而已,不會有事的。
  尖銳頭痛帶來的暈眩馬上刺痛她的自我催眠,她緊閉眼睛站住不動,等著那份搖晃感過去,再睜大眼睛深吸口氣往前走。
  不會有事的。水盈的心裡如是想著,沒注意到一樓大廳的沙發上一抹高大身影正起身朝她這邊走來。
  “我們快去吃飯吧!你待會兒不是還要上班?”任軒擋在她身前讓她看見自己,眼底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手則下意識地接過她的提袋,就像他以前常做的。
  “你怎麼知道我還要上班?”水盈也是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提袋交給他,頓時腦中有點錯亂,感覺像回到三年前,仿佛他們之間沒有分離過。
  看來她腦中的暈眩比她想像中還要嚴重。
  “你說過啊!”任軒道。咦!她忘記要生他氣了,而且看情況她也不準備再拿她那固執的牛脾氣拒他於千里之外。
  出了大門口,他從她提袋裡拿出晴雨兩用的碎花摺傘,摟緊她的腰,讓她盡可能不被雨淋到,他自己卻淋濕了大半個肩膀。
  “你不是不信。”上了車後,少了他的體溫加上車裡開的冷氣,水盈不禁一陣哆嗦。
  “我可從沒說我不信。”任軒細心察覺到她似乎有點冷,脫下身上的大外套披在她身上,看她主動的拉緊大外套覆緊全身,他的心竟是雀躍的,畢竟以他這幾天認識的江水盈看來,她似乎比較可能把它丟回來給他。
  她今天對他的態度好像不太一樣了。任軒陡地心一緊。
  “謝謝。”拉好外套,為自己調了個最舒適的姿勢後,水盈偏頭對他道。
  “氣溫驟降了好幾度,你應該穿多一點出門。”任軒將身子斜倚過來,順了順她頰邊的髮絲,車裡圍繞的是再親匿不過的氛圍。
  是啊,氣溫驟降了好幾度呢!水盈想著。
  “你……昨天淋了雨,還好吧?”她柔聲問道。
  “你看我不是活蹦亂跳的。”他額頭抵著她的,手指溫柔地撫上她的面頰。
  是啊!生病的人是她。水盈在心裡無力的哼了聲。
  “想吃些什麼?”她顯得有點蒼白,應該吃營養一點。
  “謝謝你願意陪我吃飯,不過我恐怕沒什麼時間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送我到我打工的地方,我吃個麵包……啊!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馬上下車……”
  “麵包?”任軒的眼危險的眯起,短暫得可憐的溫馨氣氛已蕩然無存。
  “是啊!”
  “江水盈,這些日子你都是這樣過的嗎?”任軒暴喝,眼底倏地迸出怒焰。
  “有……什麼不對嗎?”水盈眉頭深鎖。完了!他激昂的語調更引起她的頭痛了。
  “什麼不對?你都快營養不良了,你知道嗎?”他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你看看你,蒼白得像鬼似的。”在車窗外灰暗光線的映照下,她的臉色更是蒼白。
  水盈眉頭蹙得更緊,她無力掙紮,也無力以暈疼交錯的腦子想出什麼話反駁他,她只能沈默的閉上雙眼。
  “我帶你去吃大餐,不許說不。”任軒用力的抓握倏地轉為愛憐的輕撫。
  偏偏她只能說不。水盈開了車門就要往雨中奔去。
  “喂!你在搞什麼?”他急得用力拉住她。
  大用力了,水盈整個人撞上他的座椅,痛得了聲。
  “有沒有怎麼樣?”任軒憂心如焚地撫著她的頭,輕輕按摩她撞到的地方。
  只有頭痛得像要爆掉而已。水盈在心裡哀喊著。不過他大手在她頭上施的勁道的確讓她舒服,似乎連本來的頭痛都有舒解的傾向。
  而後酸澀眼裡映入車前閃爍的綠光,上面的時間告訴她,如果她不想因遲到而被扣錢,最好現在就下車。
  “我好了。”水盈倏地坐正,剛才的傻瓜舉動讓她注意到她的傘並不在她這邊。
  “很好,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
  “我喜歡麵包,而且我真的要遲到了,你可以把傘遞給我嗎?”水盈努力在昏暗的車子裡瞄了老半天,總算瞧見在他腳邊的傘。
  “不!”任軒由齒縫迸出話來。什麼嘛!他剛剛還以為她順從的態度表示了些什麼,內心還期待不已。
  水盈探吸口氣再緩緩吐出。
  “把傘給我。”
  “不要。”任軒漫不經心地說著,似乎篤定有了那把傘她便無法拒絕他。
  水盈想著,去他的,看到他的存在,她感動得幾乎掉下淚來,她是那麼脆弱得以為他是上天派來救她,讓她節省體力好應付接下來的忙碌,結果他卻是來折磨她,讓她死得更快的。
  氣急敗壞下,她再次打開車門就要往雨裡沖去,而且這一次她使勁扳住車門,不讓他輕易拉回她。
  “你在搞什麼!快給我進來;”任軒死命拉她,但車門外任雨淋著的水盈卻使勁扳住車門。“好、好、好,吃麵包就吃麵包!”他狂吼著,總算拉回她乖乖坐著,但她如絲的發已讓雨水淋濕了。“真是的,你怎麼變得這麼彆扭。”他口裡忍不住叨念著,手裡拿著車裡頭的備用毛巾擦著她濕發的感覺卻是心疼的。
  任軒的話讓水盈想起他們以前相處的情景。
  他們總是對彼此表現出再溫柔、再貼心不過的舉動,圍繞在他們周身的,總是加深再加深的眷戀依賴,加溫再加溫的輕憐蜜意。
  “你大可不要理我。”水盈低下頭,突然覺得好想哭。
  “對,我大可不要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要到哪家該死的店去買麵包了嗎?”
  任軒將毛巾丟到後座,悶氣橫生。
  水盈低聲說了個地址。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2:20

第三章

  麵包店就是水盈晚上打工的地方,為了不讓公司裡的人發現,找的打工地點不能離公司太近,而她又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車程上,所以麵包店就在她家附近,晚上十一點下班後,只要走個幾分鐘便可以回家。
  回到家洗個澡,再將瑣事完成,她通常能在十二點前便上床,隔天七點起床,開始一天的忙碌。
  其實油膩膩的麵包對她稍嫌脆弱的胃而言並不是很好的選擇,但既省錢又省時間,有時候過晚下班,或是她覺得這一餐對麵包還滿有胃口的時候,她通常會直接去麵包店,啃兩個面包裹腹。
  任軒好像不高興,一路上都緊抿著唇專心開車,睬都不睬她,但她也因此短暫地睡了個覺,覺得有精神多了。
  水盈微伸了下懶腰後偷覷任軒一眼,他的臉臭得就像她入睡前的樣子,連下巴繃緊的弧度都沒變。
  到底不高興什麼嘛?她又沒有叫他陪她一起吃麵包,他還是可以吃他的大餐,她難道會阻止他嗎?
  啊!也許他是不高興他得自己一個人吃,這倒是不高興的好理由。如果不是要吃東西人才會有體力,平常一個人的時候,她連吃都不想吃,更別提吃大餐了。
  “啊!就在前面,‘飄香麵包店’,紅色招牌那家,你靠邊停,讓我下車就行了……喂!你開過頭了。”水盈急急地說著。
  “我知道,我先找個地方停車。”
  “可是這裡不好停車,而且你不需要停車吧!”
  “你在說什麼啊?”任軒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幸運的是,有輛車剛要駛離,他趕緊將車停了進去。
  任軒撐傘將水盈從車內接了出來,走在騎樓裡,他收起濕漉漉的傘,她則趕忙將傘一把搶了過來,下一刻,他們已走到麵包店門口。
  “謝謝你送我來上班,你一定餓了,趕快去吃飯吧!”水盈微笑以對。還有兩分鐘才六點半,好險!沒有遲到。
  任軒挑高一道濃眉看著她。
  “總之,真的很謝謝你大老遠送我過來。”她轉身向前走,麵包店的自動門開放,她踏了進去,知道後面的人也緊跟著她進來了。
  唉!他又打算像麥牙糖一樣黏住她不放了嗎?可是她今晚無力招架啊!
  “歡迎光臨!”櫃檯內的小琴喊了聲後認出了來人是同事。“阿盈,你總算來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偷偷幫你打卡呢!”最後一句她是壓低聲音說的,但緊跟在水盈身後的任軒揚了揚眉,還是聽見了。“啊!你是不是感冒了?”她又回復原來的大嗓門。
  “感冒了?”任軒聞言,沉下俊臉。
  “沒有啦!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水盈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繼續系上白色圍裙,戴上白色帽子。
  “少來了,你看你兩眼無神、嘴唇發白……”由於店裡沒什麼客人,小琴放心地高聲嚷著。
  “你感冒了?!”任軒將水盈扳向自己,朝她大吼著。
  他氣!
  他真的好氣,氣別人一眼就看出她生病了,自己卻還傻傻地不知道狀況;氣她竟然這樣虐待自己,不好好吃飯也就算了,連生病了都還堅持要工作。
  更氣、更氣的是,她竟連生病了都沒告訴他一聲,仿佛他是路上的陌生人。
  “阿盈,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可以繼續看店沒有關係。”小琴邊說邊瞅著任軒。向來沒有男人在阿盈身邊出現過,而這個高高帥帥又體面的男人顯得很激動,會是阿盈的男朋友嗎?
  不過,會有這種不知道女朋友感冒的男朋友嗎?
  “可是你明天不是還要期中考?”水盈別開臉對小琴道。
  她也知道她應該要休息啊!但是小琴的考試也很重要,她不能自私的要小琴代班。
  “我可以一邊看店一邊看書啊!”小琴故作輕鬆地道。
  “好了啦!我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只不過是個小感冒嘛!又不會怎麼樣。”水盈微笑,眨眨眼硬是壓下突起的一陣暈眩。“小琴,你趕快回去吧!考不好我會內疚的。”
  “你說什麼廢話,該趕快回去的是你!”任軒鉗住水盈的雙肩,再度對著她大吼。
  “不,是你!”水盈對上他,眸中已滿是不耐煩的怒火。“該趕快回去的是你,任先生,如果你沒有要買麵包的話。”她以食指戳了戳他堅硬的胸膛。
  “跟我回去休息。”絲毫不理會她的懊惱,任軒捉住她的手,繃著一張臉。
  “我有工作要做。”水盈極度壓抑地說著,試圖將手抽回,但她根本掙不開他的手勁。
  “跟我回去休息。”
  “我有工作要做,你聽不懂人話嗎?”水盈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對著他破口大?。
  “你們不要吵架啦!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小琴的頭忽左忽右地瞧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想相勸,但似乎徒勞無功。
  “跟我回去休息。”任軒緊盯著水盈,仍是這句話。
  “你休想!”看著他堅決的神情,水盈真想尖叫。
  任軒被徹底激怒了,“你看我是不是休想,必要時,我就買了這整家麵包店的麵包,讓你們現在就打烊。”
  “你不會的。”
  “你可以試試看!”
  “你神經病!”
  “對,我為你而發神經,可以了嗎?”
  好累!水盈閉了閉眼。為什麼她要餓肚子,拿所剩不多的體力耗在他身上呢?
  “阿盈,我沒關係,你先回去吧!”小琴扯了扯水盈的袖子。
  “不行,你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念書了,學生還是以讀書為先……”她轉向小琴,柔聲說著。
  什麼跟什麼?任軒簡直氣瘋了。
  任軒微顫著手指向小琴,“你回去念你的書。”他又指向水盈,“你給我好好的養病。收銀的事我來做,這樣總可以了吧!”他憤恨地緊咬牙根。
  水盈和小琴對望一眼,然後同時看向他。“你……可以嗎?”她們的臉上滿是猶疑。
  “不過就賣麵包罷了,怎麼可能難得了我。”任軒挑起一道濃眉,斜睨著她們。
  折衷的辦法變成小琴多代一個小時的班,讓任軒有時間帶水盈去看醫生,順便買個有營養的大便當,然後在小琴帶他流覽過麵包的價格、麵包裝袋方式及收銀機使用方式後,由任軒穿起圍裙正式上陣,水盈則被迫吃掉大半個便當後吃藥,現在則在雜物間休息睡覺。
  也只有老闆不在的時候,才能讓他們這樣胡作非為了。
  任軒手掌輕撫著水盈柔滑如緞的長髮,看著牆上時鐘,上面顯示再幾分鐘他們就可以下班了。
  想起之前他是如何激動地同她搶工作,任軒就搖頭苦笑。他以為三年來率直而為所欲為的個性已經被磨得圓滑,或至少被隱藏起來了,但他的冷靜、他的自持,一遇上她,便倏地不見了。
  不但不見了,還變了樣,變得火爆不堪。
  她每天都工作得這麼晚嗎?為什麼?
  這三年來她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為什麼要工作得這麼辛苦?
  難道她有經濟壓力嗎?
  那她為什麼不找他呢?她明明知道他一定幫得上忙,也一定會幫她的。
  還是她根本不屑來找他?
  她連感冒了都不覺得應該要告訴他。任軒略帶哀怨地想著。
  “十一點了嗎?”水盈幽幽地問道,沒有睜開眼睛。
  “嗯,你覺得怎麼樣了?”
  “我覺得好多了。”水盈緩緩起身,對他漾著頗有精神的甜笑。
  事實上,在她吃了藥睡過一會兒後,就覺得很有精神了,但他卻堅持她再多睡一會兒,所以她也就不再趕他回去了。
  水盈在心裡想著,他仍是關心她的。
  夜風中、細雨裡,她不再說服他讓她自己回家,反而順從地讓他將自己緊裡在他厚厚的外套裡,和他溫暖的臂彎裡。
  外面的世界是陰寒闃暗的,傘下的世界、包圍她周身的,卻是他溫暖的氣息。
  有他真的很好,像暖流般流過她心底,溫暖滋潤了她枯萎的生命。
  但暖流隨時可能轉變成驚濤駭浪,將她的心拍打得傷痕累累。
  她不該讓他再走近她,至少不能走進心裡。
  “今晚真的很謝謝你。”到家門口後,水盈抬頭,對著他軟軟地說著。
  “你有沒有數過你謝過我幾次了,不要再對我說這麼生疏的話了,我不愛聽。”任軒的口吻是溫柔的。
  “你不愛聽的話實在有點多,你乾脆直接告訴我你愛聽什麼話好了。”水盈對他皺皺鼻子,神情可愛地道。
  “我告訴你你就會說嗎?”任軒挑起一道眉。
  “不,你告訴我我就更不會說。”水盈語氣平靜。
  多麼平淡的回話,卻無情地紮進任軒的心,令他忍不住瑟縮了下。
  她是認真的,認真的打算將他隔絕在她的心房外,認真的在兩人中間築起一道牆,認真的再次宣告她不要他。
  可惡的她!任軒暗咒著。她憑什麼這麼做,她憑什麼……“你……要不要上來坐坐?”水盈問道。
  她略帶三分猶疑的語調緩和了任軒的憤恨情緒,原本抿成一直線的雙唇也微微鬆開。
  她……到底說了他愛聽的話了,雖然她自己不知道。任軒愉快地想著。
  “不了,你需要休息,我也還有事要做。”他略嫌冷然地說著。
  雖然心裡雀躍著她的邀請,兩腳也準備好要上樓了,但……他有他身為男人的自尊。
  “喔。”水盈應道。
  她那聲“喔”是否帶著幾分悵然和失望呢?任軒傾耳聆聽,但那一聲實在太短了。
  “你好像又沒有帶傘了。”本來就不該感到失望的,水盈在心裡小小聲的提醒自己,無奈心卻似被壓著幾斤重的大石,陡地有點沉重。
  “嗯,我們還是只有一把傘,不過車停得不是很遠,雨也不是很大……”任軒話才說完,雨突地變大。
  兩人對望,一陣緘默。
  “看來只好用我的傘了。”水盈沒忘記他還有事,而她是絕不會讓他再淋雨的。
  “嗯,也只好如此了。”任軒隨口應著,心裡卻暗自竊喜。
  “那麼,我上去了。”水盈說道。
  忍痛離開他的身邊,水盈來到僅容一人避雨的簷下,掏出鑰匙開了鐵門,臨進門前,她轉頭對著任軒道:“傘你有空再還我就好了,如果太麻煩的話,不用還也可以。”
  現在只能祈禱明天她上班的時候老天爺能做美不下雨,或至少給她幾分鐘,讓她到便利商店買把傘。
  “明天早上幾點上班?”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任軒兀自問著。
  “你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他要幫她一起祈禱嗎?他真好。
  “我來接你上班。”
  像接到驚喜的禮物般,水盈睜圓了雙眸看他。
  “你是病人,我又拿走你的傘,而且明天還會下雨……”任軒娓娓道著之前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用來再次找她的好藉口,卻愈說愈覺得有點窩囊。“媽的!到底是幾點?”
  氣極了自己,他口氣不善的再問。
  “八點。”水盈眨著水眸軟軟地道。心上的大石不見了,她的心,輕盈得像要飛起來。
  “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乖乖在家等我。”
  “喔。”
  “就算沒有下雨也不許先走。”
  “嗯。”
  “睡前還要吃一包藥,別忘了!”
  “嗯。”
  “進去吧!”任軒昂起下巴,故作酷態地說著。
  “嗯。”
  水盈依依不捨的轉身,卻倏地被任軒扳過身,而後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吸吮著她唇中的蜜津,他鉗住她纖腰的手往下移,激烈愛撫她圓俏的臀,強迫她的下身緊貼住他的。
  縱使被適度突然的侵犯引起她渾身如通了電的戰慄,抵著她柔軟的明顯堅硬也喚起她腹間流竄的暖流,水盈的理智仍提醒著自己她感冒了,他實在不該猛吃進她的口水。
  任軒睜開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怨怪她的分心。
  而等她終於有機會可以告訴他這件事時,她已經被吻得暈頭轉向,掛著傻笑走進公寓,忘了要告訴他什麼了。
  他們又不是情侶,他實在不該那樣吻她的。睡前,水盈撫著被任軒深吻的唇,不安的想著。
  可這樣的甜蜜、這樣的親匿,自然得像是本來就該如此,她又要如何拒絕?
  而且她今天是病人,病人有權利別想太多的不是嗎?她翻了個身,聽著雨聲沉入香甜的夢鄉。
  專車接送,順道一起吃飯,這是男孩子追女孩子頗好用的伎倆,但是現在就算打死任軒,他都不會承認他的行為是在追水盈。
  不過任軒的承不承認並不影響事實。早上,他會順道過來接水盈去上班,買了豐盛的早餐看她在他車裡吃完。下班時,他會在她公司一樓大廳等著她,然後帶她去吃速戰速決又不失營養的自助餐。送她到麵包店後,他會離開,等到她下班時,又會出現,開著車子送她或陪著她一路走回家。
  任軒做的淨是追求者會做的事,而且顯然有點過火,連水盈都忍不住感到狐疑。
  雖然任軒是高級主管,不受制於一般的上下班打卡制度,但他的工作別說一天八小時了,有時一天十二小時都不太夠用。
  他的工作仍然那麼多,少掉的是不必要的應酬和所有的約會,事實上,他近來早退的反常行為已經引來不少客戶對他秘書的詢問,和不少女人對他秘書的抱怨。
  但是誰教水盈那麼不珍惜自己,連正餐都不肯好好吃。
  她每天走夜路,雖然只有短短的七、八分鐘,還是讓他擔心不已。
  她每天工作的時間比他還長,他都快心疼死了。他曾經告訴她,不管要多少錢,他都可以幫她,但她只是一臉冷凝地看著他。
  最最最讓他火大的是,她竟拒他於心門之外,連抱抱、親親都給得很勉強。
  不過無可否認的,她還是陶醉在他的懷裡,這點就足以令他寬慰了。
  總之,這三年來,她的性子似乎從柔弱順人變成頑固,更令他有化解她心防的衝動。
  他則從沉靜的死火山變成一座活動火山,動不動就因加溫而想噴火。
  他想對自己大吼,他知道她的生活並不歡迎他,他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有自己的女人要我。
  他也的確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大吼過了。
  但……就是放不下她啊!
  任軒禁不住在時間到了的時候便驅車前往能看得到水盈的地方,而他既然都到了,更不可能讓她拒絕。事實上,如果不是中午的休息時間向來是讓會議給耽擱了,他還不知道自己克不克制得了想去找她的衝動。
  因為雖然一天找她很多回,但每一回相聚的時間都是那麼短暫得可憐,還來不及將她看夠、就又該走了。
  豪華房車緩緩在她家門前停住、熄火,車上的時間標明瞭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五分整,今天是禮拜五,明天是周休的禮拜六,而她的小感冒,早在兩天前就痊癒了。
  這表示今晚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教他目送她進門,看著她房間的燈亮起後就走人。
  “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不過……唉!你知道的,我都懶得再說了。”水盈輕歎口
  氣,已經不想叫他別來了,他根本沒一次聽進去。
  “懶得說就別說了。”她的無奈令任軒忍不住好笑了起來,只是他不知道該開懷的笑還是該苦笑。
  辛苦奔波的人是他,而享盡便宜的人是她耶!瞧她哀聲歎氣的。
  “任軒,我是說真的,別再這麼做了。”水盈眨著大眼,試圖認真地瞧進他眼裡。
  “下車吧!”任軒道。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都當作耳邊風,裝作沒聽到。
  下了車,夜涼如水的寒意包圍住兩人。
  “冷嗎?”任軒幾個大步來到水盈身邊,鉗住她的纖腰,讓她整個人偎緊他,美其名為她取暖。
  “其實還好啦!你用不著摟這麼緊……”水盈象徵性地微掙了下。
  “那就當我很冷吧!”一句話堵住了她些微的抗拒,兩人一同來到門口。
  “你何不請我上去喝杯……”
  “咖啡?”水盈揚起兩道彎彎的秀眉,“噢!別想。”她微噘著紅唇、猛搖頭。
  “別這麼小氣。”任軒蹙眉道。他早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但仍試圖改變她的心意。
  水盈貝齒輕咬著下唇。讓他送她回來是一回事,車裡、大門外偶爾的親親、摟摟是一回事,但讓他再度進她房間,又是另一回事。
  “我保證什麼都不做,只喝咖啡。”看出她的顧忌,任軒舉起手,像童子軍般鄭重地保證著。
  水盈猶豫了下,心裡的答案其實再清楚不過。
  她不希望他現在就走。
  一點也不。
  “沒有咖啡,如果你願意喝開水的話,就上來吧!”水盈道。看過他上次那樣自殺式的喝咖啡法,他這輩子是別想從她這裡再喝到咖啡了。
  任軒在心裡笑得像偷了腥的貓那般得意。
  能巴在她身邊才是他的目的,他才不管是喝咖啡還是開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2:31

第四章

  “什麼都不做,你自己說的喔!”轉動鑰匙打開自己房門前,水盈壓低聲音,以免吵到其他室友。
  “嗯,什麼都不做。”任軒湊向地,溫熱氣息吹拂過她的耳邊、頰邊。
  水盈在心裡輕歎口氣。他在說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已經做了什麼了,他知不知道?
  套房裡仍是上回任軒見到的情景,幫任軒倒了杯白開水後,水盈照樣自顧自的洗澡去,任軒隨手拿了本書翻著,心思卻繞在浴室內斷斷續續的水聲。
  你答應過她什麼都不做的。任軒盯著浴室門口小小聲的告訴自己。
  所以別再妄想了,今天可沒機會讓你大展雄風。任軒輕拍了下自己的胯下,像打著不聽話的小孩。
  但它要是會聽他的就見鬼了。此時浴室門倏地打開,他的血液頓時全往胯下沖,而他甚至還沒見到她的人影。
  然後他看見她了。她的頭髮全數盤起,身上穿著那套他已熟悉的保守睡衣,姣好的臉蛋因蒸氣而紅通通、水嫩嫩的,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露出睡衣外的兩隻雪白藕臂白皙誘人,讓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而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想像出她睡衣底下嬌媚的春光。
  那曾經是她為他心甘情願獻上的禮物。任軒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男性的早已腫脹難堪。
  “你沒喝水。”水盈像早就知道似地說著。室內唯一的椅子讓給他坐,而他一進來,她的套房像一下子少掉一半空間似的,除了床和他旁邊,她找不到可坐的地方。
  水盈不認為在床上和他談天是個好主意,因為床往往會引人遐思,於是她在他身旁席地坐下,但突來的一股異味令情況尷尬了起來。
  “你說過什麼都不做的。”水盈皺著眉頭,她永遠不會錯認那個味道。
  “我可什麼都沒做。”任軒馬上為自己辯護。
  “你……都濕了。”她瞅著他那兒說道。
  任軒飛快的低頭往下望,果然那地方不但凸起,甚至已有幾抹潮意將靛藍色的西裝褲給染得深藍。
  而那抹深藍是那麼明顯,像在嘲笑他。
  “這樣憋在裡面,一定很難受吧!”水盈望著他那兒若有所思的說著。
  任軒止不住兩頰臊紅。天啊!二十七歲的老男人了,還這樣丟臉。
  “你別直盯著它看好不好。”他極力克制想伸手遮掩的衝動,有點惱羞成怒。
  “對不起。”水盈訕訕地道。“可是它就在我面前。”想想,又心有不甘的補上一句。
  任軒高坐在椅子上,水盈卻斜對著他席地而坐,低頭看只能看到他的腳,仰頭看他又嫌太累,最舒服的平視就會看到他的褲襠間。
  任軒一起身,將椅子移了位,空出了個空間給自己坐下。
  這下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沈默彌漫在兩人之間。
  “你在想什麼?”任軒率先開口問道。他想盡辦法上來,不是只為了和她大眼瞪小眼。
  “呃……沒什麼,你不會想知道的。”水盈隨口說著。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會想知道?”任軒挑起一道濃眉。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不會想知道……算了,現在不是討論莊子哲學的時候。水盈想著。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的很難過的話,也許我的浴室可以借你用一下。”水盈說得誠摯萬分。
  聞言,任軒翻了翻白眼。這個可惡的女人,她竟建議他在她的浴室自慰?!
  “憑什麼?”他繃著一張臉。
  “什麼憑什麼?”水盈偏頭,眨著大眼,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憑什麼由你挑起的得由我自己平息。”任軒說得認真,仿佛他的質疑是全天下最有道理的。
  “我挑起?”水盈微微皺眉。“你這樣說並不公平,我可什麼都沒做。”
  “你什麼都不用做,它就會為你勃起、為你高舉,追切得想要取悅你。”他凝視她,說出來的話像有魔咒似地迷惑了她的心緒。
  水盈紅了雙頰。
  “你該走了,快把水喝掉吧!”她微顫著手將水杯移近他。
  任軒抓住水杯,同時抓住水盈的纖柔素手,而後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緩緩將她的手舉至唇邊,輕她的手指頭。
  水盈垂下雙睫,身子像觸電般輕顫,試圖將手縮回,他卻不肯放。
  “幫我。”任軒在她掌心舔玩、呢喃著。那兩個字像電流般的流過身體,撞擊進心坎裡;昔日歡愛的親匿與的記憶,在此刻蘇醒。
  “幫你什麼?”在說話的同時,水盈就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他要她幫他……解放。
  “幫我弄……我想念你的手。”任軒啃咬著她的手,因為太過於激動了,以至於咬疼她了。
  “你說過什麼都不做的。”水盈蹙起雙眉。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我什麼都不做,你來做,好嗎?”他低訴著,望著她的雙眸似乎因痛苦而迷蒙。
  水盈想著。他教導她認識,她所知道、所學會的一切全來自他。他們在一起的一個多月裡,遇到她不方便的時候,他教她用手、用嘴、用她身體任何一個地方取悅他。
  她知道難以紓解的難過。
  與他分手後,她曾被那股無法得到滿足的空虛逼得幾欲發狂。
  獨自一人躺在大床上,她曾被噬人的孤獨與思念折磨得淚流滿面。
  她咬牙忍著每個淚濕枕畔的夜,才熬過這些。
  “盈,幫我……”任軒已迫不及待的拉著她的手摩挲著他的腫脹,他的身體等不及地偎近她,雙眼亦陶醉不已的微眯,而後乾脆閉上。
  “任軒,你真的確定要我幫你。”水盈感受著他的火熱,手心下的它飽含生命力的鼓動著,似迫不及待地想吸引她對它的關注。
  “嗯……”任軒因醉人的愉悅了起來。“任憑你擺,只要幫我解決這團熱火。”
  “任憑我擺。”水盈喃喃重複。
  “是啊……它悶得好久了,快把拉鍊拉下,掏它出來……感覺水盈久未行動,任軒睜開眼,打算幫她解開褲頭的束縛,卻恰恰迎上她潑得他滿臉的冷水。
  他愣住,動也不動,兩秒後,看清她手裡拿著的馬克杯。
  她竟拿冷水潑他?!
  “呃……我想你的那團熱火應該解決了吧!”水盈咽了咽口水,迎上他幽深難解得有點駭人的雙眸,小心翼翼、強自鎮定的開口。
  任軒十分緩慢的點了頭,發上、眉上、臉上,甚至連眼睫毛上都掛著滴落的水珠。
  “很高興我幫上忙了。”她對他微微頷首。
  任軒只是同樣很緩慢的再點一次頭,雙眼始終充滿危險地直睨著她。
  水盈再也無法從容自若地面對他莫測高深的雙眼和不言不語的恐怖神情,遂道:“我去拿條毛巾給你擦擦臉。”她起身,倉皇的只想馬上離開這氣氛凝滯的地方。
  水盈在浴室猛眨眼,猛吸了幾口氣後,才拿著毛巾出去,任軒也起身了,一手拿著公事包一手掛著外套。
  “擦擦臉再走吧!”水盈的聲音低啞得連自己都嚇一跳。
  “不用了。”他開門走了出去,臨走時望了她一眼,目光顯得冷漠而疏離。
  看著被輕柔帶上的房門,水盈恍惚的跌坐到地上,在她再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正拿著毛巾拭著自己撲簌簌落下的淚。
  她嘗試哭出聲,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得難聽。
  而後,她將毛巾塞在自己嘴裡,嗚咽而模糊的哭聲回蕩在小小的空間裡,教人若不經意聽聞,也要隨之心酸淚下。
  任軒走了……這樣……也好,他們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說過他不會再追求她的。
  至少現在可以確定他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他受傷的自尊一定會讓他自動切斷兩人聯繫的。
  她成功了。
  她又再度將他從生命中趕開了。
  寂寞如潮水般將水盈淹沒,令她呼吸不到生命的氣息,她覺得她仿佛可以在這一刻死去。
  他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走近她?為什麼要抱住她再離開她,讓她再度在空虛裡掙紮?
  這是你自找的。水盈抽抽搭搭著。
  她心裡的聲音又響起了。你早該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便逃開。
  但他不讓她逃啊!他抓她抓得那麼緊……不!是她!是她的心不讓她逃,她的心背叛了她迎向他,迫不及待的迎向他。
  若真的要和他斷得一乾二淨,多得是避開他的辦法。她可以提前出門,走公司其他的門下班,讓他知難而退,要不然她也可以在他吻她、抱她,甚至愛撫她時給他狠狠的一巴掌,厲聲警告他別想再碰她。
  但她卻做著完全相反的事。
  她一次次的縱容自己靠近他、看著他,甚至比任何時候都準時上下班,生怕他等她等得太久了。
  他親近她的時候,她就像寵物眷戀著主人愛憐般的任由他對她上下其手,並吻上她的唇。
  她臉上的喜悅連晴瑤都在問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他多麼容易就又緊緊抓住她的心了,或者她的心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他?
  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這樣的答案會讓她絕望。
  也許哪天她會因受不了這樣的自己而自我解脫,那也是她自找的。水盈在心裡絕望想著。
  “我的好小姐,你也行行好,這麼明顯的重大錯誤,你要讓我們兩個都喝西北風啊?”晴瑤氣急敗壞的跑了來,這份報表由她們兩個人負責,由水盈做最後的總整理,還好她直接呈給組長前還瞄一眼,否則不被罵得狗血淋頭才怪。
  “怎麼了?”水盈茫然的睜大眼。
  “怎麼了?現金流量表上最後一個數字多個零啊!你到底……怎麼?又生病了啊!”水盈微微紅腫的雙眼和蒼白的臉色令晴瑤陡地忘了責備。
  “我感冒才剛好,會生什麼病?”水盈勉強笑著,皮笑肉不笑。
  水盈將整份報表拿過來,果然發現現金流量表上的錯誤數位。
  那是令人難以置信,也無法原諒的錯誤。
  她竟讓自己犯這種錯誤!
  難道少了他,她連自己的事都做不好了嗎?水盈悒鬱地找出電腦裡的檔案,悲憤地消除那個礙眼的零,像想消除他在她心裡的身影。
  “水盈,你到底怎麼了?”
  辦公室的人都去吃飯了,晴瑤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表示這回她可不會輕易被打發的。
  “我真的沒事。”水盈想對晴瑤擠出個能令她安心的微笑,卻倏地擠出了盈眶的淚水。
  “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還說沒事。”見好友如此,晴瑤霎時氣得全身發抖。
  “你很莫名其妙耶!前一陣子該病懨懨的時候,看你每天都精神奕奕的,現在沒病沒痛的該精神奕奕的時候,反而每天病懨懨的,問你怎麼了又悶不吭聲。”
  “對不起。”水盈哽咽地說著,眼淚迅速奪眶而出,在臉上氾濫成災。
  “我又不是在罵你,你幹嘛道歉?我這是在關心你……”晴瑤像突然想到什麼,續道:“是那個男人對不對,讓你為他病、為他好,這下又為他病了。”
  水盈沒有否認,晴瑤的怒氣陡地爆發了。“這麼重要的事瞞著我,傷心難過了也不說,你還真當我是好朋友啊!”晴瑤拔高音量,這會兒是真的在罵她了。
  “晴瑤……”水盈猛地掩面失聲痛哭。
  “到底是怎樣啦!你什麼都不說,光是哭有什麼用?”
  “我停不下來啊!”水盈抬袖拭淚,“每天晚上……都沒辦法要自己不哭,哭完以後好難過,根本就沒辦法睡好……吃東西也是,喉嚨像梗著什麼似的,根本吞不下飯……好像快死掉了。”她伏在晴瑤肩上抽抽搭搭著。
  水盈的慘態,讓晴瑤莫名的想起三年前。
  三年前,水盈離開她男朋友時,也是這樣哭著,還來問她有什麼方法可以趕快忘掉一個男人。
  而後,一個認知像閃電般重擊晴瑤的心房。
  那天拉走水盈的人,雖然只有匆匆一瞥,但不就是他嗎?
  笨晴瑤!她早該記起來的。
  可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誰想得到水盈的前任男友會突然跑出來?
  “任軒,是任軒那個臭男人對不對?”晴瑤恨恨地迸出口。
  這幾天發生什麼事她也許不清楚,但三年前的事她可記得一清二楚,因為水盈並沒有其他的深刻戀情足以混淆她的記憶。
  “晴瑤……”
  “他回來找你了?”晴瑤的眼神似在警告水盈最好別再試圖瞞她。
  “嗯。”
  “那個臭男人現在才回來找你有什麼屁用?”晴瑤憤恨地說著。看水盈又被折磨成這樣,可見心還在他身上。
  “晴瑤,我該怎麼辦?”水盈抓著晴瑤的手,像在大海裡抓住浮木。
  “怎麼辦?你忘了你當初離開的理由了?你忘了你當初離開,他是怎麼不聞不問的了?”晴瑤怒道。
  水盈心想。不!她沒有忘,她沒有忘記她是為什麼決定離開他,可是一旦他就在她身邊,那個理由總會離她好遠、好遠,遠得令她開始懷疑那怎麼會構成他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但真正讓她寒了心的是她提出分手後他的漠然與不聞不問,他甚至沒有問理由,不想知道她為何想要離開,也沒有試圖挽留,反而自顧自地出國去了。
  他比她更決絕的態度徹底傷害了她,讓她幾乎懷疑起他是否真心喜愛過她;
  也讓她日後即使再怎麼後悔,也不回到他身邊。
  他為何要再出現?
  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情況沒有改變,他仍是從她的生命中離開了。
  他永遠能這麼做吧!走得毫不猶豫,不管是不是又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那她到底還想他做什麼?還期待什麼?還為他哭些什麼?
  “我知道了。”水盈停止哭泣,面容如槁木死灰。
  “你知道什麼了?”晴瑤沒好氣的道。
  “我不會再想他了。”她將下唇咬得發白。
  “你要是能不想他,就不會過了三年還因他而情緒低落。”晴瑤毫不留情的直指事實。
  “那我怎麼辦?”她的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抓住他、勾引他,讓他愛上你,想辦法讓他帶你上床,懷他的小孩,逼他娶你……”
  “晴瑤,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嫁給他的。”水盈心碎地低喊。
  愛他、結婚、懷他的孩子,聽起來讓人多麼心動,那曾是三年前她心中最美麗的夢想,直到她發現他們懸殊的背景,令這個夢變得遙不可及。
  她配不上他,這是她心裡最大的障礙啊!
  “那就更簡單了,你就當他情婦,當他的地下夫人,再懷他的小孩,這樣你不用嫁他,不用自卑,當上他孩子的媽,也等於有了一輩子的聯繫……”晴瑤愈說愈覺得自己出的主意真是好。
  “晴瑤。”水盈阻斷她的話。她要是願意如此,三年前就不會提出分手了。
  她要的是完整的戀情、完整的他,若註定不能得到全部,寧願什麼都沒有啊!而且……“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他又離開了。”語畢,水盈又泫然欲泣了。
  “什麼爛男人嘛;家財萬貫又怎樣,有權有勢又怎樣,還不是招惹女孩子以後就拍拍屁服走人。”晴瑤怒極拍桌。
  水盈心想。是她趕走他的,但是這句話硬是說不出來。
  “那種爛男人想他、為他哭做什麼?走!我帶你去吃飯,下個禮拜我們和‘連勝企業顧問公司’的帥哥們辦聯誼,我就不信找不到比那個爛男人更好的。”
  晴瑤拉住水盈就往外走,水盈想說自己實在沒有胃口,但她知道這只會讓頭上已經冒煙的好友火氣燒得更旺。
  又要走回三年前的路了嗎?水盈心頭頓湧無盡悲愁。
  天啊!她多麼渴望他就在她身邊,仿佛有他在身邊,她才有生命的喜悅。
  他們還能不能再有第三次的機會?
  下次讓他們成為朋友,因為朋友可以做一輩子,不會一下就從生命中消失。
  更不會有痛徹心扉的感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2:42

第五章

  水盈不要你!任軒心底的聲音又響起了。
  “胡說!”她絕對享受每一個他給的摟抱和親吻,她分明也要他。
  那是你每次都強摟人家、強吻人家,但他心裡是不要你的。
  “胡說!”任軒兩眼發紅,對著心底討人厭的聲音狂吼。
  胡不胡說你自己心理有數。水盈不要你,記得嗎?打從三年前就不要了。
  那又如何呢?三年前他也不要她。任軒心想。
  唉!你心裡明知三年前是她先不要你,你才不要她的,而且你忘了那段苦苦壓抑、才不至於衝動的跑去找她的窩囊日子了嗎?更別提若不是因為至美國分公司從頭學起,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你哪能輕易將她忘掉……閉嘴!滾回陰暗的角落去!他在心中喊道。
  呵呵……偏不!你明明就很在乎她,她不要你又有什麼關係,去她身邊,把不要變成要不就好了。
  不、可、能!他不會再去找她的,他發過毒誓了。
  你不擔心她的安全?不怕她又過著啃麵包度正餐的日子?
  哈!擔心什麼?怕什麼?沒有他的日子她還不是這樣過來了。任軒酸澀地想著。
  好吧!那我想你一定也不怕她會被搶走嘍!都三天了,說不定她已經……別再說了!任軒的心倏地揪緊。
  媽的!任軒,你在幹什麼?你不是向來要什麼就有什麼,曾幾何時變得這麼孬種。
  心中的聲音更大聲了。
  可是她拿冷水潑他,拿冷水潑他耶!
  誰要你叫她幫你打手槍。心裡的聲音又在譏諷著。
  那她也用不著拿冷水潑他吧!她可以說不啊!
  你會讓她拒絕嗎?任軒心裡的聲音冷笑著。我看你比較可能霸王硬上“手”
  吧!瞧你抓她的手抓得緊的……“啪!”
  一大份厚厚的卷宗被狠狠地扔到大辦公桌上。
  “經……經理。”新上任的副理不自覺地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經理自從翻他整理好的企劃書後便開始咬牙切齒、橫眉豎目,這下更將整份企劃書往桌用力上一扔,他……冷汗流個不停啊!
  “小趙,我問你。”任軒臉上像蒙上一層寒霜。
  “是!”趙副理站得直挺挺的,心裡局促不安地等著接招。
  “我問你,美麗的女人是不是都很沒大腦?”任軒恨恨地從齒縫迸出話來。
  水盈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卻沒什麼大腦,她要是有大腦的話,就不會想要離開他。
  “啊?”趙副理嘴巴微張,當場愣住了。
  “我問你是不是?”任軒突地站起,兩眼發直地瞪向他。
  “是!”見著頂頭上司射過來的兩道寒光,趙副理中氣十足的大聲答著。
  “那麼,那種女人是不是理都不用理她。”像找到全世界唯一會支持他的盟友似的,任軒雙瞳裡燃起莫名興奮的火焰。
  “是。”這回趙副理迅速反應。
  “很好,你聽到了嗎?”任軒幾近瘋狂的說著,是對心裡那個老愛唱反調的聲音說的。
  “聽到了!”受他慷慨激昂的情緒影響,趙副理也答得熱烈高亢。
  其實趙副理並沒聽清任軒在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話回答。
  一陣沈默,冷氣機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運轉著,冷卻兩人激動的情緒,幾個猛烈的深深喘息後,任軒像泄了氣般地倒回大沙發椅上,望向趙副理的眼神顯得有點呆滯。
  “小趙,你站在那裡還有什麼事嗎?”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任軒挑起一道眉毛看向趙副理。
  “呃……”又是奇怪的問題,不過趙副理適應得很快。“經理,我的企劃案。”他指了指靜靜躺在桌上的卷宗。
  “喔!和永康策略聯盟的企劃案,我看過後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任軒答道。
  “啊……”趙副理努力讓自己不要一副呆頭的樣子,“可是經理您叫我先在這兒等您,您說這個案子很重要,有幾個大方向要看我有沒有先抓住。”
  任軒心一沉。
  沒錯,他想起來了,他的確是要先翻閱企劃內容的大方向,也的確要趙副理留下來等他一下,但是他翻了第一頁,看到“水”字,其實它寫的是“絲瓜水”,永康是專門出產自然保養系列產品的公司,他只看到“水”字而已,就想起那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不過他很快就回神了,凝神專注想繼續用最快的速度挑出重點,卻在翻到第二頁的時候看到“盈”字。
  其實上面要談的是“盈餘”,但任軒就是無法控制的又想起水盈的沒心沒肝,這下子,更讓他想得腦袋恍恍惚惚。
  該死可惡的笨女人!她竟讓他因私忘公,她憑什麼?
  憑她的沒心沒肝。任軒心底的聲音又來糾纏。
  去!任軒用力甩去那惱人的聲音。
  趙副理正眨著懷疑的眼神望向任軒。
  哼!任軒在心裡呻了聲。菜鳥一個,就膽敢質疑他的權威,學學大哥嚇唬人的樣子吧!
  任軒猛地直盯著趙副理瞧,瞧到他有點心虛的試圖別開臉,而後,任軒搖搖頭、長歎了口氣。
  “經理,怎麼了。”任軒那口氣歎得趙副理的心惶惶不安。
  “小趙,我問你,你從業務當上副理有多久了?”任軒板著臉正色問道。
  “兩個禮拜。”趙副理答得認真。
  “唉!”任軒瞅著他,再歎一口長氣。
  “經理,怎麼了嗎?”見上司如此,趙副理頓時連胃都有點不舒服了。
  “我說,小趙,你以前不是我帶的,我也不好說什麼,但現在你到底也是個主管,管理底下十幾個業務人員了,都沒有改變是不行的。”任軒的表情顯得憂心忡忡的。
  “經理,我還有很多事要學習,有什麼地方不好,還要您多多教導呢!”趙副理急急地說著。
  “那好,我就明著講,也不跟你客套了。”
  “請說、請說。”趙副理只差沒哈腰鞠躬了。
  任軒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我說,小趙,身為一個主管,要面對處理的情況不再是小小的範圍,除了本身業務能力要強,溝通和應變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是!”趙副理點頭,像認真聽著老師授課的小學生。
  “你的業務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你會被拔擢上來的主要原因,公司覺得你夠優秀,願意給你機會讓你更進一步挑戰自己的能力,你若仍是停留在原地,很快的就會被取代。”
  “是!”趙副理贊同地點頭。威菱集團淘汰不適任員工的速度的確很快,這是它能在同業中保持領先地位的原因之一。
  “你認為你的應變能力如何?”任軒陡地朝趙副理丟出個問題。
  “呃……還可以。”其實趙副理想說“他覺得還不錯”,但在任軒銳利的眼神下似乎不該這麼說。
  任軒搖了搖頭,搖得趙副理皺緊了眉頭。“光看你回答這個問題的反應就知道你的應變反應還需要再加強,更別說我剛剛臨時想考驗你而出的狀況了。”
  “臨時想考驗我而出的狀況?經理是指剛剛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我問了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做了什麼?”
  “我回答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趙副理的臉似乎微失了血色。
  “嗯。”任軒語氣略帶同情。“回去多思考、思考情況應變的問題,這個機會教育,就算是我送你的升遷禮物吧!”
  “謝謝經理,您的這份禮物真是太珍貴了,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的。”原來經理叫住他是為了點醒他。趙副理雙眼閃著異常湛亮的光芒,心底對這位年少有成的上司頓時湧起滿滿的佩服。
  “你若懂我的心意那就太好了,去忙你的吧!”任軒神情和善的說著。
  趙副理轉身欲離開經理辦公室,臨出門前,任軒叫住他,“這份企劃書,我看過後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是,經理。”趙副理答道。他覺得此刻渾身散發著原本沒有的自信和對經理的敬意,真的認為自己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蠢呆!
  看著趙副理離去的背影,任軒在心裡冷笑著。
  不過這種人還挺可愛的。任軒的冷笑變成發自內心的笑意,嘴角亦微微揚起,心情似乎變得好好。
  而後,他拿起企劃書翻著,很快的又沒了想笑的心情。
  任軒發過毒誓,再也不去找水盈的。
  所以他現在只是路過、路過、路過……任軒喃喃自語著,像在念咒似的。
  在他將車熟練的轉進一條巷子,而後停車、熄火後,周身靜謐的空氣漸漸加溫,燥熱得仿佛隨時擦得出火花。
  去他的!任軒一拳捶在方向盤上,怒氣突地猛然爆發。他在這種應該抱著女人溫存或一個人看書、聽音樂悠哉的時候,怎麼可以大老遠的跑來她這邊。
  更別說他還特地算准了她會回來的時間,順便將車停在她家門前。
  他是二十七歲,而且身心俱熟的優秀男人,但現在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任軒突然急切得像要閃躲什麼鬼魅似的,他伸手欲發動車子,卻聽見車窗傳來的輕敲,吸引他下意識的轉頭……他原想發動車子迅速走人的手轉而打開車門,急切得想看清車窗外的她。
  “嗨!”水盈招呼道。
  月光下,她露齒淺笑。她的笑美得令任軒有片刻的失神,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受盡自我屈辱、喪盡男子氣概,都還是要來找她了。
  在女人堆裡,他向來無往不利;想要的女人,也總是手到擒來,除了她。
  她是鐵板,卻是他眼中最姣麗的鐵板,明知會痛死自己、怨死自己,卻無法不踢。
  “嗨!”任軒的聲音粗嗄不堪。
  “真巧,在這裡遇見你,路過嗎?”她的口吻平淡,心卻怦然狂跳的直感謝老天。
  他給他們第三次機會了,這一次她可不能搞砸。水盈在心裡直叮嚀自己。
  聽見“路過”兩字,任軒瞬間滿肚子氣,但在看進她溫柔的雙眸後,什麼氣都消了,只剩下渴望和她獨處的心情。
  “嗯,路過。”他順著她的話說。
  “你好像瘦了。”
  “你瘦更多。”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今天有鮮奶。”眼看就要陷入無言的尷尬裡,水盈突兀地說著。
  聞言,任軒揚起一道濃眉。
  “也許你會想要喝杯鮮奶。”她漾起略帶三分靦腆的笑。
  “嗯,鮮奶很好,我的確想喝。”任軒稍嫌僵硬的點點頭,沈默地跟著她上樓。
  小套房裡,他席地而坐,她給他倒了杯鮮奶,坐到他身邊,看著他握緊杯身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將它喝完。
  “你有這麼渴啊!”
  水盈再倒一杯,看他同樣拚命地將三郎似地將鮮奶直往嘴裡灌,杯子很快地又空了,她正要倒第三杯……“夠了。”任軒舔了舔上唇,打了個飽隔,飛快地阻止她再倒鮮奶。
  “真的夠了嗎?”水盈眨著大眼。
  “真的夠了。”任軒起身將鮮奶還有空杯子一塊兒塞進冰箱裡。
  他的舉動令水盈突地想到什麼,遂衝口而出,“我不會用鮮奶潑你的。”
  任軒霎時全身僵住,臉上泛起心思被看穿的難堪紅潮,之後,仔細地瞅著她,在確定她沒有嘲諷他後,他才放下全身的戒備。
  “你拿冷水潑我。”他的哀怨語氣和獨守空閨的怨婦有得比。
  他沒有再度氣極拂袖而去。水盈緊繃的心弦也頓時鬆懈下來。
  “你要我幫你,任憑我處置,這是你自己說的,結果你卻那麼生氣。”水盈幽幽地說著,她也不是沒苦水的。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任軒微蹙眉頭。
  “任軒,我們分手了。”水盈歎道。仿佛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我們隨時可以複合。”他繃著一張臉。
  “別開玩笑了。”水盈睨他一眼,“感情不是兒戲,說分就分,說合就合。”
  當初為什麼提分手?為什麼離開我?任軒在心裡?喊著。
  快問她為什麼啊?心裡的聲音催促著。
  “如果我再追求你一次呢?”任軒問道,但他還是沒能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任軒,你這儒夫!他在心裡怒喊著。
  “你說過不會再追求我的。”水盈微蹙雙眉提醒他。因為這樣,她才放心讓他靠近她的。
  “難道我就不能改變心意嗎?”任軒深深望進她眼底。
  “難道我們就不能只是當朋友嗎?”她回望他。
  任軒抿唇不語。
  “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是朋友,這幾天的冷戰,我心裡好難受。”她語帶哽咽。
  “朋友?”任軒像在念一個艱澀難懂的生字,看向她的眼神因充滿困惑而迷惑。
  她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朋友,他們也從來沒有當過朋友,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愛人、他的伴侶、他未來的老婆,這些都是她。
  但是他不要她只是當他的朋友。
  “對,朋友。”水盈澄澈的雙眸堅定的看進他眼裡。
  “可是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任軒像誤觸陷阱,極力逃脫的小動物。
  “所以我們現在要試著當朋友。”她解釋著。
  任軒掙紮良久,儘管心底極端不願,但卻不忍心教她盛滿期待光芒的雙瞳黯淡。
  “朋友。”他哺喃念著。
  “你願意了。”水盈閃動的雙瞳陡地益形燦亮。
  她明顯的快樂鼓動著他的心跳,他靠近她,眼光落向她的唇,他好久、好久沒有吻她了。
  “任軒……”
  “嗯。”
  “朋友是不接吻的。”水盈及時擋住他就要印上來的唇。
  任軒頓住,心裡滿滿的都是被騙了的受傷情緒。
  “一定也有接吻的朋友,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任軒拿開她的手,順勢將她擁進他懷裡。
  他從認識她就在親她了,要他不親她,只有三個字——辦、不、到!
  “任軒……”水盈歎了口氣。
  “哼!”任軒沒好氣的應著,心裡仍氣憤著她竟不要他吻她。
  “朋友也不會抱在一起的。”水盈說得無奈,也不試圖離開他的胸膛了。被他的鐵臂圈住,他若存心不放,她是離不開他的。
  “我都已經答應你要當朋友了,你就不要再計較這麼多了。”他親匿的在她鼻尖咬了一口。
  他根本沒懂。水盈想捶胸、想尖叫。
  但她沒有機會叫,因為他的唇已封住她的,舌也跑去糾纏她的了。
  “盈……”良久,他離開她的唇,讓她有機會喘息。
  “嗯?”水盈眨著迷蒙的雙眼。
  “朋友關係也無法阻止我追求你吧!”
  “啊?”她抬首望著他的雙瞳裡淨是問號。
  “我一定要追求你。”任軒說得斬釘截鐵,似無轉寰餘地。
  “為什麼?”水盈呆呆地問。
  “因為我發過誓了。”
  這聽起來像是個答案,可是她沒有因而變得比較懂啊!水盈茫然。
  任軒發過毒誓,絕不再去找水盈。
  現在,他真的違背誓言了,就算會接受懲罰,他也甘願承受。
  任軒綻開真心愉悅的笑容,不再焦躁不安了。
  她茫然,他心裡卻清楚得很。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不能不要他。
  她要是不承認,他們就耗到她願意承認的那一天,耗掉一輩子也無所謂。
  親……水盈的呢喃軟語回蕩在心間,一聲聲、一聲聲,傳遞著她對他的傾慕和愛戀,那是多美麗動人的回憶,但若註定失去她,他寧願永遠不再想起。
  但他這次不會失去她的,因為他不准!
  他發誓,他絕對要再聽到她軟軟地喚他“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2:53

第六章

  他們是朋友吧!
  經過討價還價後,任軒同意不再接水盈上班,僅在她下班後接她吃飯,而且絕對是各付各的帳。麵包店打工下班後,他送她回家,而後上樓吃點宵夜、喝杯飲料,在十二點前離去。
  他們像朋友一般談天,可是姿勢可能不太像朋友,他總愛環著她的腰,或直接將她抱坐在他腿上,不時地親親她。
  但是他們還算是朋友吧!
  任軒老是問水盈這三年來發生的事,尤其愛問她交男朋友的事。他也侃侃而談,談這三年來他在美國是如何由總務辦事員轉任財務辦事員、業務辦事員,而後一躍為業務專員,再一躍為業務部門經理,於去年總公司業務部門經理退休時回國接手。
  水盈知道在可預見的幾年內,他有可能成為威菱集團的接班人之一,她知道自己該為他高興、為他笑,但卻只能微微牽動嘴角。
  當任軒心細地發現身畔的她聽到這些總不是很開心後,他開始說些周圍發生的瑣事和趣事,也愛纏著她說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事,就算是很小、很小的事,她也能聽得很入神。
  星期六,水盈必須上班到中午,晚上再去麵包店打工,星期天則有一整天可以休息。
  難得的豔陽高照,任軒想帶水盈出去玩,但她卻有一堆衣服要洗,一堆雜事要做,他只好跟著她跑裡跑外。
  洗完衣服脫完水,水盈脫下防水的圍裙,貼身而洗得泛白的藍色牛仔褲搭配合身碎花軟布短上衣的身影,在陽臺上的脫水機與晾衣竿間來回。
  “盈。”任軒柔柔地喚了聲,趁水盈拿著長竿、踮著腳尖將衣服高高掛上時,自她身後將她緊緊擁住。
  “任軒,放開!”水盈簡直好氣又好笑。“我每晾一件衣服你就要抱個老半天,你就不能讓我好好把衣服晾好嗎?”
  “可是我好想抱你嘛!”任軒緩緩鬆手,委屈得像是手邊糖果被搶走的小男生。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趁他松了手,她飛快的再晾起下一件衣服。
  “你已經做很多事了,我一個人好無聊。”任軒微嘟著嘴抱怨。什麼冷靜、什麼內斂,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在她面前,他表現的是最完整的自我。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實在太沒形象了,被人看到了還得了,但他並不急著想改變。
  “我有幾本書你不是還滿有興趣的,去看看書嘛!”水盈道。
  “書哪有你好看……啊!我來幫你好了。”探頭看見脫水機裡的小東西,任軒滿心歡喜地撿了起來,一掃方才的鬱氣。“嗯……好香。”他深深吸了口氣,讚歎道。
  水盈回頭,紅霞倏地飛上兩頰,他……他竟拿著她的粉紅小內褲聞著,而且聞的是那裡。
  “任軒……”水盈的聲音失了平時的溫柔。席捲向她,她雙腿虛軟,幾乎站不住腳。
  任軒眨著無辜的眼看她,粉紅內褲在他黝黑的大手裡、在他口鼻間,顯得萬分挑逗人心。
  “你不會晾衣服,讓我來吧!”水盈微顫著手伸向他。
  “我不會,你教我不就行了。”任軒拿著粉紅內褲摩挲著他的唇、他的頰。
  “任軒……”她無力地喚,幾乎像在。
  聽見這一聲,任軒也顧不得嬉鬧了,他大步向前將她困在陽臺邊,激狂地吸吮她的唇。
  “軒……”
  任軒的腿強而有力的跨進水盈兩腿之間。他的唇流連在她頸間,順著她優美的曲線舔吻輕咬,一隻手急切地由上衣下擺伸進她腰背,掌心下的滑細觸感令他滿足得輕歎了聲。
  但他很快就不滿足了,在試了幾次都無法順利解開她背後胸罩的鉤子後,他索性使力將罩杯整個往上移,覆住兩團豐滿的雪丘,他使力地逗弄,讓她的蓓蕾在他長指的挑逗下緩緩綻放。
  很快的,這樣的觸感就不能滿足他了,他渴望著她……“不行,會有人……”水盈制止他想拉起她衣服的手,她的雙眼因動情而迷蒙,臉上早是酡紅一片。
  “你的室友都出去玩了。”任軒在她耳邊呵著氣,而後順勢她耳垂,舌尖也不安分地直攻進敏感的耳道裡,賣力舔弄著。
  他舌頭舔弄發出的聲音和他在她耳邊的粗喘撩撥著她愈燒愈烈的,她隨著他舌尖進攻的節奏嬌喘著,幾乎暈眩。
  “讓我看。”任軒喃喃央求,再次試圖掀起她的上衣。
  “不……”他的動作讓水盈由暈眩裡驚醒了過來。
  “盈……”他挫敗地低吼。
  “這裡是陽臺。”她小聲地說著。
  “那還不簡單,我們這就進房間去。”
  任軒拉著她手臂就往套房裡去,而卡在水盈脖子前的胸罩就像一條奇怪的頸煉。
  陽臺到房間的通道並不長,但已足夠讓水盈的理智與顧慮像冒泡泡似地不斷冒出來。
  一進房,任軒快速地關門鎖門,目光一沉,就將水盈整個人撲壓在床上。
  “任軒,先聽我說……”水盈被他一壓,氣差點喘不過來。
  “喊我的名字,說你要我,其他的我一概不聽。”不顧她反對,任軒一把將她的上衣掀了起來,順便用它覆住她的頭,制住她可能掙紮的兩隻手。
  眼前乍現的兩團雪白令他目光灼熱,他低頭大口、大口的吸吮著,一邊通紅了就換另一邊,像饑渴了一輩子似的。
  被衣服覆住頭的水盈靜靜地感受著他狂野情欲所帶來的痛感與,他對她一點也不溫柔,但令她也情不自禁地乾渴激動起來。
  她真的要再將自己赤裸裸地交給他嗎?
  水盈沒有機會想太多,因為尖銳刺耳的鬧鐘聲突地響起,瞬間殺死空氣中所有的浪漫因數。
  “媽的!”任軒高聲詛咒。“鬧鐘在哪裡?”他放開對她的鉗制,而只手胡亂摸索著。
  “我來。”水盈飛快起身穿好胸罩和衣服。
  鬧鐘被水盈按掉了,房裡回復靜謐,他們可以聽見窗外呼嘯而過的摩托車聲。
  “沒時間了,我得趕快將衣服晾好。”水盈起身,一忙就容易忘了時間,所以她通常會調好鬧鐘,鬧鐘一響,暗示她該結束瑣事,準備出門吃飯,再到麵包店去上班。
  “別走。”仕軒由身後摟住她,無法相信浪漫的熱情竟是這樣草草結束。
  “我待會見還要上班,真的沒有時間了。”她轉身,柔柔地說著。
  “遲到一下沒有關係吧!”他額頭抵著她的,手又不安分得想由衣服下擺摸上去。
  “不行!遲到會被扣錢的。”水盈制止他的手。
  “我給你錢。”他衝口而出,一出口就後悔了。
  水盈面無表情,完全冷卻。
  “我道歉,我是無心的。”任軒反握住她的手,飛快地說。
  他道歉!這倒新鮮了。水盈想著。
  “我原諒你的無心,不過我真的要去晾衣服了。”水盈冷然地道。
  任軒像突然被燙著似地松了手,而水盈則是漠然地轉身離去,克制不住地微揚起嘴角。
  其實她並沒有生氣,尤其他又已經道歉了。
  她真的生氣的時候,他一點也不理會她;她沒有生氣的時候,他卻小心翼翼的,真是奇怪。
  水盈聳聳肩,由脫水機裡拿出衣服繼續晾,卻瞥見被遺忘在陽臺一角的粉紅小內褲。
  她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將它高高晾起。
  自助餐店裡略嫌冷清,人潮沒有平日下班時間來得多,置於牆上高架的電視機裡,美女主播正播報著整點新聞。
  水盈邊吃邊看著,雖然看著誰又以怎樣殘忍的手法殺了誰,誰又失手被捕,卻無一絲悔意的畫面,但確實在不適合在用餐時收看。
  “盈,天氣這麼好,我們明天去海水浴場玩,你說好不好?”任軒將她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海水浴場,不是每次去都得玩上一整天嗎?水盈想著。
  “不行,我明天中午有事。”
  任軒俊臉皺成一團。“盈,你怎麼可以有事,我們能見面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埋怨著。
  不多?晚餐加睡前一小時都給他,她覺得已經很多了啊!水盈自顧自地扒了口飯。
  “不管什麼事,取消它,你不是最喜歡看海,我們明天就去北海岸的海天俱樂部,那邊的沙灘又乾淨又漂亮,你一定會喜歡的,中午和晚餐就吃義大利菜和法國菜,我都已經訂好了。”任軒滔滔不絕,說得眉飛色舞。
  水盈放慢口中咀嚼的速度,艱難地吞下原本還覺得很不錯的食物,紙盤裡的菜變得不再吸引人,電視裡女主播甜美的聲音在耳邊嗡嗡地響,水盈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任軒。”她放下碗筷。
  “嗯。”
  “你找其他人去吧!那麼貴的地方,我負擔不起。”水盈心平氣和、柔柔地說著。
  “盈,這是我帶你去的,所有的消費自然由我……”
  “我們說好所有花費都要各付各的。”水盈淡淡地提醒他。
  “可是……”看著水盈平靜卻堅定的神情,任軒道:“好吧!我懂了,我會取消那邊的訂位,我們明天就去陽明山上走走吧!”
  “中午以前回得來嗎?”她重新端起飯碗問著。
  任軒蹙起眉頭,“你中午到底有什麼事,難道就不能取消嗎了”
  “不行,很早就跟人家說好的。”
  “什麼事?”
  告訴他是聯誼恐怕不妙。水盈道:“其實也沒什麼事,不過就大夥兒相約吃頓飯罷了。”
  “我跟你去。”任軒毅然說道。
  “不行。”水盈搖頭。帶著男伴去聯誼,而且還是任軒,她一定會被晴瑤念死。
  “為什麼不行?”任軒挑起一道眉毛。
  “你去會很奇怪。”
  “將我介紹給你朋友認識,不就不奇怪了。”
  “不行、不行!還是會很奇怪。”水盈猛搖頭。
  “你為什麼千方百計不讓我去?”任軒雙眼眯起,狐疑地問道。
  “你幹嘛一定要去?”
  “因為我一刻都捨不得離開你啊!你陪我的時間總是好短、好短。”任軒略帶哀怨的貼心話就這麼自然地脫口而出。
  真可悲,以前總是他那些女友們怨他忙,沒時間好好陪她們,現在他忙,水盈卻更忙。任軒想著。
  “只是中午吃一下飯而已,下午和晚上還是可以陪你啊!”他的話讓水盈心軟了。
  她也想不去啊!但她的照片早讓男方看過了,若臨時失約,怕晴瑤不好做人。
  “不要去啦!”任軒幾乎是在撒嬌了。
  “任軒,我答應人家了。”
  “那帶我去,你的朋友可以認識我,我也可以認識你的朋友。”他眨著充滿期待的晶亮雙眸。
  該怎麼打消他突來的熱情呢?水盈頓覺無力。“我吃飽了。”她起身收拾著桌上的菜盤、碗筷,唯今之計,只有先想辦法轉開這個話題。
  “既然我們明天中午有事,我看就先別去陽明山了,先去看個早場電影,你說怎麼樣?”走在映著落日餘暉的街道上,任軒仍是滿臉的興致盎然。
  耳尖地聽到他說的話,水盈輕歎口氣。“任軒,是我有事,不是我們,你得自己找事做。”
  “搞什麼?又不是要去相親,為什麼老是拒絕我?”任軒不平地說著。
  此時,他看見水盈閃躲、心虛的眼神。
  “你不會是真的要去相親吧!”他雙眼危險地眯起,眼裡寫滿了警告。
  “那不是相親,只是一般的聯誼,吃吃飯、大家認識一下罷了。”
  “你忘了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啊!我不許你去。”任軒強勢地說著,為表自己的堅決,他用力攬住她的腰,攬得緊緊的。
  “不許?”水盈皺了皺秀眉。
  “對,不許。”
  “我想我要做什麼事應該不需要你的允許。”
  “江水盈!”他威脅地低吼。
  水盈置若罔聞。
  “你不能這樣對我,告訴我你不會去那個該死的相親。”
  水盈不想理他。麵包店就在前方,上班時間也快到了。
  “江水盈!”
  “任軒,”她轉身面對他。“我記得你以前都是很講理的。”
  “那是因為你以前都很聽我的話。”任軒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水盈翻了翻白眼。“我要進去上班了,明天中午我有事,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就找別的女伴,看是要去俱樂部還是看電影,我預祝你們玩得盡興。”臨進門前,她表情凝重地說著。
  任軒雙拳緊握,恨得氣血幾乎逆流。
  她是真的要他眼睜睜地看她讓別的男人垂涎,也不要他陪。
  算她狠!
  “至少告訴我在哪裡?”他下巴緊繃著。
  “好讓你來搗亂,像上次一樣?”水盈微揚了揚秀眉。
  “那至少告訴我是跟誰吧!”
  水盈偏頭微想了下。“好像是連勝企業顧問公司……我也不是很清楚,好了,我真的要進去了,再見。”她意思意思地揮了揮手道別,就進去麵包店了。
  連勝企業顧問公司,任軒在門口飛快地想著這個聽起來並不陌生的公司,而後他想起來了,那傢夥不是在裡頭當財務管理顧問嗎?
  哼!她不讓他去,他難道不會自己找門路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3:05

第七章

  “萬洲日式料理”就是華散公司與連勝企業顧問公司辦聯誼的地方。
  水盈拭了拭額上的汗後堆開厚重的玻璃門,森涼的冷氣迎面而來,一掃室外燥熱之氣。
  水盈心想,她遲到了半個多小時呢!都是任軒,如果不是怕他會跟來搗蛋,再度毀了晴瑤辦的聯誼活動,她也用不著在看完電影后極力婉拒他送她過來的好意,自己搭公車前來。
  侍者有禮地幫水盈拉開包廂門,她走進去,正準備要為自己的遲到道歉,一句話卻硬是梗在喉裡差點噎死。
  “嗨!水盈,你遲到了喔!”坐在男方正中央的任軒笑容滿面,大聲嚷著。
  “你……”水盈一手指任軒,一手緊捂著胸口,臉扭曲得像看到鬼似的。
  “水盈,既然來了就快坐下吧!各位、各位,請注意,這位就是你們口中的盈美女啦!”主辦人晴瑤反應迅速地打圓場,順便朝水盈眨了眨眼,要她好生看著辦。
  看見任軒突然出現,晴瑤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只希望她辛辛苦苦辦的聯誼餐會不至於被破壞得太慘。
  水盈意會了,舉目望瞭望,包廂裡只剩最角落的位置空著,她繞到角落邊跪坐了下來。
  “盈,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任軒無辜的眨著燦亮大眼。
  水盈的美早就吸引了眾男性的目光,經任軒這麼明目張膽地親匿叫喚,就更引起大夥兒的注意了。
  “你為什麼在這裡?”水盈問道。他的纏功令她完全服了他,也不想再掙紮了,她現在只求息事寧人啊!
  “給你一個驚喜,讓你重溫舊夢啊!”任軒吊兒郎當的咧嘴笑道。
  “那種噩夢就用不著重溫了吧!”水盈隨口回答。
  “噩夢?”任軒咧笑的嘴角僵住。“你說那是噩夢?!”
  他跳了起來,不管所有人的目光,也不介意丟臉,腦子裡只想到她竟將兩人當初的美麗相遇形容為噩夢。
  “走吧!”?那間,任軒已大步跨至水盈身側,拉著她起身就想離開。
  “你幹什麼?”水盈低喊著掙紮。
  “既然是不用重溫的噩夢,這兒也用不著待了。”
  “放手!”
  一男一女同時喊出聲,女聲自然是水盈,男聲則是座中亦站立起身的帥哥段
  立傑。
  原本是沒有段立傑的事,但他昨天接到任軒的一通電話,然後被迫打一堆電話,就為了請兩個人讓出餐會名額。
  任軒迎向段立傑銳利的盯視,同時記起自己的承諾,他承諾過他不會砸了這場名為聯誼實為相親的天殺餐會。
  但這麼多男人覬覦著水盈,水盈一出現,他們每個人都直往她身上猛瞧。
  接收到水盈懇求兼求救的眼神,晴瑤索性也站了起來。
  “既然大家都站起來了,就先來玩個大風吹吧!”晴瑤笑吟吟地打圓場。
  段立傑丟給任軒一記“好自為之”的眼神,任軒則是繃著一張臉,暫不作聲。
  於是,大夥兒開始玩起大風吹,換了三、四次座位後,總算就定位了,可是任軒卻始終跟在水盈身邊。
  段立傑不贊同的睨了任軒一眼,任軒也回了記衛生眼給他。
  上菜時,第二回合的競爭也正式開始。
  “水盈,你的名字真好聽,媽媽取的嗎?”一位面容和善的男人問道。
  “爸爸取的!”任軒不友善的粗聲回答。
  該回答問題的水盈微皺眉頭。
  “水盈,你老家在哪裡啊?”另一個男人問道。
  “南投!”任軒不友善的粗聲回答。
  “喔!”那個男人不氣餒的繼續說著,“聽說那兒空氣好、水質佳,專門出美女呢!
  今日見到你,足證此話不假。”他讚美著。
  “那是指埔裡,你搞錯了。”任軒不友善的繼續搗亂。
  方才出聲的男人愣了愣,水盈氣得眉頭幾乎打結。
  晴瑤看情況不對,連忙嬌嗔道:“哎呀!埔裡還不是在南投,都一樣啦!”
  說完她順便瞪任軒一眼。
  “水盈,你平時都做什麼消遣呢?”這回換另一個男人問。
  “看書、聽音樂、游泳、打網球。”任軒不友善的隨口胡謅。
  水盈認真吃著秋刀魚,已經不想做無謂的反應了。
  好一陣子,大家於心皆有了共識,那就是今晚男生若和水盈說話,就等於和任軒說話;女生若要和任軒說話,則等於和空氣說話,因為他睬也不睬。
  然後,競爭最激烈的部分。
  “水盈,你的三圍是多少?”有人惡意的問著。眾人皆噤聲洗耳恭聽。
  “三十三、二十四、三十三。”任軒毫不猶豫的道出口。“大家既然對她這麼好奇,要不要順便問她身上有什麼胎記?”
  眾人聞言倒抽口氣,水盈則瞬間滿臉通紅,乾咳不已。
  “你怎麼了?”任軒低下頭溫柔且急切的問。
  “我……魚刺……”水盈難過得落下兩滴豆大的眼淚。
  “快吞下一大口飯,不要嚼!”席間有人好心的提供意見。
  任軒快手快腳地喂了她一大口飯,水盈苦著臉一口吞下,總算停止痛苦的掙紮。
  “怎麼樣了?”大夥關切的問道。
  “好……好多了。”水盈灌了口荼,方才猛吞一大口飯也不是頂舒服的事。
  “各位,水盈不舒服,需要休息,大家繼續,務必盡興啊!”見此機不可失,任軒拉著水盈再度起身。
  梗個魚刺需要什麼休息,眾人一片諠嘩,自是不肯放人。
  “中途離席實在對不起各位,這樣吧!今天這一頓就算我請客,你們大家儘量點,千萬不要客氣。”語畢,任軒和段立傑交換個眼色。
  此話一出,在座男士皆眉開眼笑。
  聯誼的時候向來是男生負責出錢,不能去太便宜的地方,否則會顯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但來這種隨點隨吃的昂貴日本料理店,又擔心女方點得太多,傷了荷包又沒把到美眉。
  現下有人要當冤大頭,而且還是儘量點的那種,大家答應都來不及了。
  “我們把水盈交給你啦!你可得好好照顧她啊!”其中一位男士說出眾位男士的心聲。
  反正水盈那個突然冒出來又超級自以為是的護花使者態度強硬得很,他們今天已沒機會和水盈說上話,雖然光看她就大飽眼福,但誘惑力仍沒不用出錢來得大。
  “你幹嘛告訴他們我的三圍?”跌跌撞撞地被任軒拉進車裡,水盈劈頭就問。
  “那又不真的是你的三圍。”任軒道。他怎麼可能會將水盈那麼動人的秘密告訴別人。
  “可是你那樣說會讓每個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是我的三圍,而且我沒有胎記。”
  “你有。”
  “啊?”水盈一臉茫然。
  “你屁股後面有一個。”他瞅著她,壞壞地笑道。
  “你……”水盈的臉霎時酡紅成一片。
  趁她愕愣的時候,任軒發動車子飛快離開。
  “喂!你要去哪裡?我還沒吃飽耶!”水盈道。他又故態復萌了,蠻橫的把她從美食前拉走,好殘忍!
  “每個人都看著你流口水,你還吃!”
  “看著我流口水?你搞錯了吧!”水盈道。對她流什麼口水,對著食物流口
  水才是吧!
  “你的秀色可餐比起那些湯啊魚的還要好吃上千萬倍。”他正色道。
  “是嗎?”水盈咬著下唇說道。
  她下意識的咬唇動作將任軒的注意力吸引至她誘人的柔軟朱唇,再也遏抑不住了,他將車子往路邊一停,一傾身,雙唇覆上她的,舌頭則趁她驚愕得檀口微張時伸了進去,緊緊糾纏住她的。
  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水盈在心中大喊。
  她不喜歡這種不能自我操控的感覺。
  任軒無法忍受她巧笑倩兮地回應其他臭男人,讓他看得險些抓狂。
  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啊!
  “唔……”唇下人兒的掙紮好不容易將任軒由忘我的吸吮中拉了回來,他放開她,看見她紅腫得令人心醉的紅唇,就無法拒絕得想再覆上。
  “別再吃我了,我瞭解你的意思。”水盈躲著他令人心蕩神馳的吻。
  任軒深吸口氣,勉強將自己有點渙散的心神收回,發動車子繼續上路。
  “喂!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兒?”水盈舔了舔微微腫脹的唇,同時吃進他的口
  水和味道。
  “我有朋友在連勝企業顧問公司工作。”
  “你既然要來,幹嘛不順道送我過來,我在大太陽底下等公車等了好久。”
  她話一略帶埋怨。
  “我說要送你來說了不下十次喔!”
  “我怎麼知道你會這麼神通廣大的掌握我的行蹤。”她睨了他一眼。
  水盈的氣惱讓任軒臉上的笑容更深。
  “你還敢笑!”她慍怒地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任軒不在意她揮來的粉拳,反而更朗聲大笑。
  “如果你笑夠了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們要去哪兒吃午餐?!”水盈氣惱得雙頰微鼓、唇兒微噘。
  “去了不就知道了。”察覺身旁嬌俏人兒的不悅,任軒識相地斂起笑聲,僅留唇邊些微笑意。
  “不說就算了。”“放心,你一定會喜歡的,是一家很特別的小吃。”任軒道。好吃的東西不怕沒有,但重點還要夠便宜,這樣才不會造成水盈的負擔,他可是絞盡腦汁才想到的。
  “是嗎?!”水盈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的頭有點發昏。”她嬌軟的聲音顯得得無力。
  “真可憐,一定是被太陽曬昏了。”任軒同情地瞥她一眼。
  他這一說讓水盈心裡頭更怨了,她惱恨地瞪他一眼。
  很令人心動的建議,水盈動了動,為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後嘗試入睡。
  車頓了一下停止,等紅綠燈吧!水盈昏昏然地想著。
  而後地感覺到唇上的觸感和伴隨而來的熟悉體味。
  他又偷吻她了。
  老用這種小人招數,真拿他沒辦法。水盈在心裡歎了口氣想著,不動聲色。
  星期一,又是一周忙碌工作的開始。
  “經理,華依林董來電,您上回幫他出的點子被他們公司採用了,他說無論如何要請您吃頓飯,好好謝謝您。”幹練的女秘書有條不紊地飛快報告。
  “這禮拜哪天中午有空?”任軒邊翻閱公文邊問。
  “經理,您這個禮拜的中午時間都排滿了。”即便早已習慣任軒的俊容,女秘書也禁不住為他側面堅毅的臉部線條陶醉了一、兩秒。
  “那看下個禮拜哪天中午可以就排了吧!”任軒邊批著公文邊說著。
  “經理,您下個禮拜中午的時間也都排滿了。”女秘書盡責報告。
  “那就下下個禮拜。”
  “經理,您下下個禮拜中午的時間也都……”
  “怎麼會是這樣?”他停筆,眼神銳利地看向秘書。
  “因為經理交代下午五點過後不准排會議或餐敘,所以只好將行程全往中午擠。”
  任軒由電腦叫出自己的行事曆流覽了下,為難地蹙起眉頭。他的事情太多,以前通常會佔用一點下班時間接待客戶,但自從每晚固定陪水盈吃晚餐開始,別說下班後的時間了,下班前半個小時他都不准秘書排行程。陪水盈吃完餐後的時間雖然還有很多,他也的確用這些時間返回公司將當天的公事處理完,但這樣的時段已不便易談客戶。“先排到下個月去,行程緊湊的問題我想想後再做調整。”任軒一吩咐,秘書就下去照辦。
  任軒的心思卻再也回不到桌上公文,滿腦子都是水盈嬌俏的容顏。
  三年前的她是溫柔的、甜笑的、依賴的,總愛緊緊依偎在他身邊,就算生氣,也只是微嗔。
  現在的她是令他惱恨的、脾氣暴躁的、冷淡不睬他的、羞紅了臉的、讓他既好氣又好笑的……任軒止不住地揚起嘴角,三年後重新認識的她,活潑精采得令他怎麼想也想不完。
  再和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任軒內心滿溢柔情地想著。
  求婚吧!
  他陡地明白自己最想要做的是什麼了。他愛她,不管是以前的她或現在的她,而現在他要做三年前就想做卻來不及完成的事。
  任軒笑得愉快得意,心裡想著哪家珠寶設計適合水盈,或什麼時候帶水盈去挑戒指,完全沒注意到有個人正雙手環胸、斜倚在敞開的門口,啼笑皆非地直盯著他。
  “任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這個大帥哥在你門口站了這麼久,你竟然理都不理我,虧我還為了你一通電話就兩肋插刀、辛苦奔走……”段立傑故意蹙著眉頭、捧著胸口說道。
  任軒只是好整以暇地挑起一道眉看他。
  “好吧!你應該知道我是來算帳的。”段立傑自討沒趣地踱了進來,他的演技遇著這種不識趣的觀眾,再精湛都枉然了。“我說任軒,你那天怎麼搞的,沒半點風度,一點也不像你。”他直直走向任軒,在大辦公桌前以兩手撐在桌上,上身微傾,搖頭晃腦得似想看出任軒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我幫他們出了那筆爛帳還不夠挽回我的風度?!”任軒挑了挑眉毛冷嗤了聲。“你們吃了多少錢?”
  “三萬兩千七百二十塊。”
  任軒愣了愣。“你們是豺狼虎豹啊?這麼狠!”他俐落地開了張支票。
  “誰教你搶了我們每個人最垂涎的美女。”接過支票,段立傑俊俏的臉上掛著「你活該”的得意笑容。
  “我們?包括你嗎?”任軒眯起眼瞅著他。
  “那是當然,她是多麼柔弱似水又溫婉可人的女子。”段立傑一臉嚮往。
  “才怪!她對我凶得很。”
  “那是只針對你吧!”段立傑同情地瞧了他一眼。
  “是啊!只針對我,暗示我在她心裡的地位是獨一無二、最特殊的,你們都只能靠邊站。”任軒口氣犀利地道。
  “嗯,我一定要她也對我凶。”段立傑勢在必得的說著。
  “你立這種志願做什麼?”任軒覺得他真像個神經病。
  “做什麼?我要追她,當然要當她心中最特別的人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什麼?”任軒語氣森寒。
  “要追她。”段立傑抬起下巴,笑著重複道。
  “不行!我不准你追她。”任軒掄起拳頭激動地吼道。
  “你憑什麼不准?憑你是她不知道第幾任,勉強稱之為第N任的前男友身份?”段
  立傑挑眉睨他,蓄勢待發地隨時準備接招。
  “你知道?”任軒蹙眉。
  “吃了你三萬多塊大餐的每個人都知道了。你也真不夠意思,被甩過這麼重要的事,竟連我這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都瞞著。”
  “這種事哪裡重要!”任軒沒好氣地瞪他。
  “這種事你可能這輩子只會遇到一次,稱之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遇,當然重要,應該寫在日記簿上,然後到處告訴親朋好友,讓親朋好友廣為宣傳,讓大家知道再帥的男人也有被甩的時候,心裡好平衡一點啊!”段立傑嘻皮笑臉地說著。
  “我不管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任軒保持著一貫的冷靜,“總之水盈是我的……你搖什麼頭?”
  段立傑不答,只是莫測高深地直搖頭,搖得任軒頭皮發麻。
  “你搖什麼頭?”任軒吼道,刻意找回的冷靜又飛也似地離他而去。
  “你看不出來你是一廂情願嗎?”基於多年老友的情誼,段立傑顯得語重心長。
  “一廂情願”這四個字像利斧,毫不留情地劈碎任軒方才築的綺夢,砍得他心裡直淌血。
  “出去!”任軒一臉寒霜、不帶感情地說著。
  段立傑俊臉一凜,沒有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江水盈!”置身於室外陽光下的段立傑喃喃地念著。
  他想,任軒這次是真的破天荒地付出真感情,這一點太明顯了,光看任軒是怎麼威脅他非得帶他去參加幾個同事計畫好的聯誼就知道了。
  任軒從不對女人思,更別提衝動得完全失了平日溫文爾雅的風度,變得像傻瓜。
  江水盈的確夠美、夠媚,夠資格吸引得男人如癡如醉、神魂顛倒,對三年後的再續前緣,她又抱何感想呢?
  說要追她,玩笑歸玩笑,但基於關心好友的立場,既然已經參一腳了,就一定要有始有終。
  當然啦!更因為情況實在很有趣,反正最近沒什麼好玩的事,閑著也是閑
  著,若能得到任軒的心上人,聽聽那小子的戀愛糗事來解解悶也不錯。
  就不知佳人會不會賞臉呢?段立傑邊想唇邊邊漾起不懷好意的笑。
  小小的簡餐店因中午上班族用餐而人滿為患,水盈和晴瑤一人叫了一個便當飛快吃完後,買了杯冷飲就到附近公園的大樹底下休息。
  “怎麼?他決定娶你,還是你決定當他情婦了?”晴瑤吸了一大口果汁,讓酸酸的冰涼沁入心脾。
  “別扯了,我們現在是朋友,”水盈看見晴瑤不相信的眼神,續道:“是真的。”
  她認真地用力點頭。
  晴瑤冷嗤了聲,“我問你,草莓種在哪裡?”
  腦筋急轉彎嗎?水盈想著。
  “土裡吧!”水盈隨口答。
  晴瑤搖了搖頭。
  “不是土裡,難道是草莓園?”水盈揚了揚秀眉。
  晴瑤還是搖了搖頭。
  “好吧!草莓到底種在哪裡?”水盈道。大熱天玩動腦遊戲實在太累,她不猜了。
  晴瑤不語,一隻手直指她脖子。
  水盈倒抽口氣,飛快地捂住頸間。天啊!任軒昨天晚上吸吮得是有點用力,讓她有點痛,也讓她的頸項有些瘀青,但沒想到會被晴瑤發現。
  “他都明目張膽的在上面種些顆顆的草莓了,你還好意思說你們是朋友?”
  晴瑤挑起秀眉。“還是現在的朋友都是這樣子,我們已經有代溝了?”
  水盈原本被豔陽曬得紅通通的臉頰這下更紅了。
  “至少做好避孕措施吧!”晴瑤說道。水盈的心意未定,情況也不是兩、三下可以搞定的,她不要水盈再受折磨,一點傷害都不行。
  “我們沒有……”
  “就算沒有,也只是還沒有吧!照他這種吻法,像達到機會就要把你生吞活剝似的。”
  的確……是這樣沒錯啊;水盈垂下眼睫心虛地想著。昨晚,要不是脫下褲子,點點血跡暗示著不方便,她的確已經被任軒生吞活剝了。
  而那也是他為什麼突然像發了狠似地重重吸吮她脖子的原因,欲求不滿嘛!
  “唉!說真的,你到底作何打算?”晴瑤搖著冰飲,滿臉興致地問。
  “我作何打算,也要他肯配合才有用啊!”水盈一臉無奈。
  “好吧!那他究竟作何打算?”
  “他說他……要再追求我。”水盈小小聲地說著。
  “那你呢?打算讓他追上嗎?”
  “我不知道……”
  晴瑤聞言,微蹙秀眉。
  “可是,我好像跑不了……也不想跑。”水盈無奈地說著。
  “不想跑就算了,順其自然、靜觀其變也好,省得累人。”晴瑤大力攬住她的肩拍了拍,聊表安慰。
  水盈將頭靠上晴瑤的肩膀。“晴瑤,談戀愛不是很簡單的事嗎?看小芬、小雲還有你,每次談戀愛總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為什麼換我就變得這麼困難呢?”
  “這個啊!可以分為兩方面來分析,第一,你顧慮太多了,換句話說,就是你太龜毛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第二,你遇上的男人做事實在太不爽快,換句話說,他也太龜毛了。”
  “你可真會安慰我啊!”水盈垮下嘴角。
  “本來就是了,好像一個簡單的戀情,你偏要談得亂七八糟的,兩個人相愛不才是最重要的嗎?管他家是否財大氣粗,又何必因自卑情結作祟,你那時根本就不該提分手,任軒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人,你寄了封信跟他說要分手,還把他送你的東西全寄還了回去,他就算再愛你,也先恨死你。”
  聯誼餐會上任軒的精采表現,已經莫名的消除了晴瑤對他原有的敵意。任軒是愛水盈的,很愛、很愛的愛,雖然表現得有點粗糙,但這讓她可以用比較客觀公平的態度批評他。
  “你真的覺得……我錯了嗎?”水盈快要哭出來了。
  晴瑤在心裡歎了口氣。她是錯了,錯在太單純,十九歲的她初入社會,沒有太多的人生歷練,即使現在二十二歲的她還是太稚嫩了些。
  但任軒也真是寶,任她提了分手,連個理由也沒要,他若願意拉下臉問一下理由,事情被攤開來溝通了,又怎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別想太多了,就算你錯了,他也有不對,不過,犯錯了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一錯再錯,能記取教訓才是最寶貴的,咦?我怎麼好像在講小學老師的上課內容……”晴瑤說著。
  水盈頂著一張哭喪的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晴瑤則偷偷松了口氣。女人的淚,有時連女人都受不了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3:15

第八章

  星期四晚上水盈從麵包店下了班,就和任軒迎著晚風走在回家的路上。
  “任軒,你最近好像不是很開心。”水盈軟聲問著。這幾個晚上,任軒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愛說話,有點反常。
  “結束了嗎?”任軒突地問。
  “什麼結束了嗎?”水盈偏過頭問道,不明白他說的話。
  “女人家的玩意兒。”
  水盈臉兒倏地嫣紅。“快了,不過還沒。”她小小聲地說著。
  一相情願!
  任軒將水盈重重地擁進懷裡,段立傑說的四個字在他心裡翻湧起強烈的不安,他想說服自己她是要他的,就像他要她一般,但他迫切的需要用行動來證明。
  “禮拜六跟麵包店請假,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玩個兩天一夜。”任軒道。兩天一夜的度假,他一定要得到她。
  “唔……不行耶!”水盈在他懷裡說著。
  “為什麼不行?麻煩一下麵包店老闆和老闆娘不就好了。”
  “唔……不是麵包店的問題。”
  “難不成你又要去相親了?”任軒將她拉離懷抱,緊盯著她的雙眸。
  “不是相親啦!”她抗議得理直氣壯。
  “對,不是相親,是普通的聯誼,吃吃飯、認識一下而已嘛!”任軒沒好氣地說著。
  “也不是聯誼啦!”
  “那好,你說我們去哪裡好,宜前或花蓮都不錯,還是我們乾脆跑遠一點去墾丁……”
  “任軒,我不能跟你去,我禮拜六有約會。”
  任軒頓住。“你說什麼?”
  “我說禮拜六我有約會。”
  “跟個男人單獨出去的那種約會?”任軒眯起雙眼。
  “嗯。”水盈垂睫。她因任軒的追問而心虛了起來。
  “跟誰?”任軒放開了她,面色鐵青。
  “段立傑。”水盈輕聲道。
  任軒心想,該死的段立傑,他竟真的枉顧朋友道義約她;而更該死的是水盈,她竟然無視於他的存在,答應段立傑的邀約。
  “他的……你……你就答應?”任軒氣到最高點,連聲音都變調了。
  “他是個不錯的對象啊!”水盈隨口答著。如果不是段立傑答應告訴她任軒這三年來發生的事,她也不會輕易答應。
  “他哪裡不錯?”任軒惡狠狠地問。
  “哪裡不錯?”水盈偏頭想了想。“他滿風趣,也挺平易近人……”
  天啊!他不是真的要她數段立傑的優點,她要讓他氣死嗎?任軒想著。
  “去哪裡?”任軒道。
  水盈猶疑了下。“凱華飯店。”她決定老實告訴他。
  “拒絕他,你不拒絕的話,我幫你拒絕。”任軒認真說著。
  “任軒,”水盈直視進他眼底。“夠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該明白你不能總是如此武斷的替我下任何決定,如果我們還要繼續相處下去的話。”她的雙眸對著他傳達著無言的堅定。
  她的意思是她不會聽他的,她一定要和段立傑約會,他當真只是一相情願!
  任軒恨得咬牙切齒,幾乎把牙齒咬斷。
  “還有,任軒,我告訴你地方,是因為你問了,而你既然問了,我不想也不願瞞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破壞我吃東西的興致了。”
  一相情願、一相情願、一相情願……這四個字不斷回蕩在耳邊,任軒雙手緊握得幾乎抽筋。
  沈默片刻後,水盈遲疑地問著,“你……要上來嗎?”
  “不了!”任軒艱難地道出。
  水盈轉身掏出鑰匙開門上樓。
  任軒杵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感覺他的心又被砍了一刀,被她的無情所砍。
  “任軒,怎麼老是板著一張臉嘛!你以前很愛笑的。”嬌軟輕柔的女聲響起。
  “對不起,咪莉,我最近有一點小麻煩……”說到這兒,任軒頓住。
  他倏地拿起杯子將整杯酒灌下,心裡又對自己生起悶氣。
  午餐時間就快結束了,水盈和段立傑根本就沒來,還說什麼“不想也不願瞞他”,都是狗屁,害他大費周章地查他們訂位的餐廳,找了個女伴來,還花了為數不少的小費給坐鎮櫃檯、負責接待訂位元客人的服務生。
  “你那麼行,任何麻煩一定都難不倒你的。”她伸了只手握住他舉杯的手。
  “不過,任軒,咪莉是你上上上任女友,我是蜜安。”
  “對不起。”任軒難堪地道歉,語調卻氣呼呼的,仿佛她不叫咪莉是她的錯似的。
  太扯了,難道沒了水盈,他連怎麼哄自己的女人都不會了嗎?但看著她順勢搭在他手上的手,觸感不對、粗細不對、膚色不對,總之,感覺完全不對。
  “你一定是壓力太大了,不好好發洩一下不行喔!”蜜安甜笑著,反手搔他手心,傳達著不容人忽視也不會被誤解的訊號。“怎麼樣,待會兒上你那兒還是我那兒?”
  任軒心想,這是很令人心動的建議,畢竟他最近禁欲太久,而且是欲求不滿的禁欲,人間最大的酷刑。
  蜜安說得對,好好發洩一下,也許他就不會再如此煩躁,而能找回原來的自己。
  江水盈算什麼?他仍是任軒,下屬公認沉穩自持的上司,客戶公認精明能幹的主管,女人公認風趣體貼的情人。
  “還等什麼?就去你那兒!”不讓自己有機會思考其他,任軒反手握住她的,另一手招來侍者結帳。
  步出凱華飯店的兩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不遠處的鏡頭裡。
  夜風由敞開的窗子吹了進來,輕拂起紗簾,為斗室帶來絲絲沁涼。
  水盈抱著枕頭,縮在床上的一角發愣,她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覺得麻木了。
  水盈心想,身體會麻木,為什麼心情就不會呢?
  蜜安,著名女模特兒,威菱集團小公子的新寵,但前些日子備受冷落,大家都預言他們不久便要吹了,誰知情況急轉直下,他們今日又回復原有的親匿,不但在凱華飯店共用午餐,之後更相偕出入蜜安位於市區的寓所。
  這是今晚晚報的影劇版,如果不是一整天沒事做太無聊了,她也不會去翻報紙,繼而看到這則令她傷心的新聞。
  這就是任軒今天一整天沒來找她的原因了,他陪女朋友去了。水盈閉上雙眼,覺得好累、好累,身體累,心裡更累。
  人為什麼要有感情?人為什麼要想不開?人的喜怒哀樂為什麼要掌控在另一個人的手裡?
  從認識任軒開始,她始終被他掌控在手裡,她為什麼就不能只做她自己?
  一個月的真情摯愛,換來三年多而且顯然還會持續下去的折磨,不值得,好不值得。
  愛太苦,她好希望解脫,如果她從未認識他該有多好,她會談一場再平凡不過的戀愛,嫁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過再平凡不過的日子。
  為什麼老天要安排他們相愛?
  她以為真愛可以戰勝一切,再大的鴻溝也可以跨越,但她的愛卻連和他在一起最基本的自卑都克服不了。
  這不是她的錯,一開始,她並不知道任軒是一個大企業集團的接班人之一,直到他開始帶著她走出兩人世界,帶她他的生活圈和社交圈。
  他請專業化妝師和設計師為她設計造形,帶她出席各個上流階層的宴會;她愛他,雖然他的身份地位令她恐懼、令她惶然,但她真的不喜歡這樣,她真的愛他,僅僅為此,她可以勉強自己配合他的步調。
  在幾個宴會裡,她任由任軒將她介紹給各個長輩和朋友,他的長輩通常和她寒暄一、兩句後便不再搭理她;他的朋友們則拿她和他之前的女友比較,說著他們自以為好笑的俏皮話。
  她知道自己格格不入,在他的世界裡,她像個莫名闖入的外來者;在他的世界裡,她只能當啞巴。
  但這些她都還能接受,只要任軒仍在她身邊,只要他愛她。
  令她絕望的是他將她介紹給他父母的那場晚宴。
  任軒父母的疏遠冷淡傷了她的心,更讓她覺得她和任軒是兩個世界的人,令她徹底心碎。
  她以為兩人相愛就夠了,她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愛他並侍奉好公婆,這一切都和她原有的夢想相同,所不同的只是嫁入豪門。
  她根本想像不出來他們倆的父母站在一起的畫面,她根本想像不出雙方父母要用什麼樣的言語交談,他的雍容貴氣根本不是她可以高攀的。
  徹底的失望讓她在他出國洽公的時候寫了封信,連帶將所有他送給她的東西封箱寄還給他。。
  她痛不欲生的離開他,以為自卑的折磨會消失,卻只換來更深的痛。
  在流幹了淚也盼不到他的一絲絲回應後,她以為他們已緣盡情絕,後悔像繩索將她緊緊捆綁,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到生命的氣息。
  她努力的再覓新戀情,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只想一個人,但她是那麼怕孤單,怕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再想起他。
  她總是時時刻刻想念他,她總是在騫然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想念他,她想念他,好想、好想他,別說愛人,連被愛都好痛苦,因為他們全不是他。
  多少次她盯著電話期望它響,盼望他從另一個角落捎來訊息,就算只是一聲簡單的問候,她也會滿心歡喜。
  但沒有,每一次的鈴響都不是他。
  多少次她拿著話筒流浪,渴望聽他的聲音;被心酸與折磨得無法入眠的時候,她也曾賭氣的想找人上床,想知道這麼做是否能從噬人的空虛裡解脫,但完全不行。
  味道不對、氣息不對、呼吸的粗淺頻率完全不對,她的心、她的身,都只認定任軒,雖然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幾十天,她的心、她的身卻將他記憶得很清楚。
  待她好不容易才擁有了失去他之後的寧靜與自得,他卻又闖進她的生命裡,而她則毫無抵抗的讓自己陷入更萬劫不復的境地。
  任軒既然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在他心裡,她到底算什麼?一個曾經很親密,所以現在可以很隨便對待的女人嗎?
  水盈絕望地想著。
  刺耳的門鈴聲驚擾了她,水盈盯著房門發愣。
  不會是任軒吧!
  不過除了他,又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
  但……真的會是他嗎?
  水盈一開鐵門,便對上任軒深邃的眸子。
  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水盈想由任軒眼裡尋找她問題的答案,卻只看見兩團火煙在他眼底緩緩燃燒。
  “你們根本沒有去凱華。”她房裡後,任軒直接說道。
  “嗯。”她機械化地為他倒了杯水。
  “你們到底去了哪裡?”他惡狠狠地問,這口氣他已經憋很久了。
  “哪裡也沒去。”水盈平靜地道。
  “那你讓他進你房間嘍?”任軒的臉孔瞬間猙獰。
  水盈緩緩搖了搖頭。“我拒絕他了。”
  “你拒絕他了,為什麼?”任軒大聲問道。
  水盈直望進他眼底。“因為你不開心,而我不想讓你不開心。”她淡淡地直述。
  任軒愣住了,之後,一股怒氣猛地席捲全身。
  他們在幹什麼?她為他拒絕段立傑的邀約,他卻因為她約了蜜安。
  他們一起毀掉了原本美好的一天。
  “水盈。”他上前一步抱住她,猛地深深嗅進她的淡淡馨香。他發誓,他們再也不要錯過,再也不要了。
  “蜜安。”水盈掙開他的懷抱,突兀地道出口。
  “什麼?”
  “你的女朋友,你今天不是在陪她嗎?”
  “你為什麼知道?”任軒俊臉一沉。
  “晚報有一整個版面都是在寫你們。”水盈口吻平淡。
  “該死!”任軒暗暗低咒。
  他竟忘了蜜安是媒體的寵兒,以前也就算了,上上報鬧鬧緋聞無啥大礙,但現在不同,現在有水盈。
  “我……不希望你和段立傑單獨約會,蜜安是我找去準備幹擾你們的。”任軒解釋著。這個時候,他已顧不得要掩藏自己做的傻事了。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男女朋友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約會,既然感情恢復就好了。你應該多陪陪她,報上說你前一陣子冷落她,別再這樣了,女孩子受冷落是很不好受的……”,水盈麻木茫然地說著。
  “你在說什麼?”他緊掐住她的雙肩。“你不要理報上寫的,我跟她分手了!”
  “分手?怎麼會?”水盈蹙眉。
  “怎麼不會?我心裡全是你的影子,她在我面前脫光了,我還是滿腦子只想著你,你說怎麼不會?”任軒死命搖著她的肩。
  “你怎麼可以這樣?”水盈眉頭鎖得更緊了。
  “我從下午到晚上陪她逛珠寶店,送她全套紅寶石首飾,她快快樂樂的和我分手了。”這是任軒覺得今天一整天還不算白過的原因,他明白了沒有水盈還是不行的,也解決了蜜安的事,可以專心處理他和水盈的事。
  水盈不語。有人在他面前脫光了給他看……三年來,他想必抱過不少女人吧!酸意在她心底迅速蔓延。
  真好笑,她當然想得到他還會有其他的女人,她自己不也交了其他的男朋友,但想得到和明明確確的知道是兩回事。
  “在我之後,你有過多少女人?”水盈問道。其實她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但問題就這樣衝口而出,她也來不及收回。
  任軒躲開她的注視。“你不是說這種問題太無聊了嗎?”
  “到底幾個?”別再追究了,求求你!有個聲音在水盈的心裡?喊著,耳邊卻聽見自己鍥而不捨地追問。
  “數字不能代表什麼,我仍然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他想擁住她,但她卻躲開他的擁抱。
  “幾個?”水盈將下唇咬得發白,既然問都問了,她就一定要得到答案。
  “十幾個。”任軒略帶賭氣地回答。
  數目太多,反而讓水盈覺得麻木。
  “你們……有多親密?”她的心狂跳著。
  “別問了,這不重要。”
  “有多親密?”
  “水盈……”他惱怒地警告。
  “有多親密?”
  “有些很親密!”她的頑固堅持令任軒氣得口不擇言。
  水盈的嬌顏頓失血色。有些很親密,也就是說,有些是上過床的。
  她嫌惡的反應令任軒完全火大了。“你想怎麼樣,拿我過去的風流帳來責備我嗎?
  別忘了,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把我對你的愛裝箱全部還給我,你還指望我怎麼樣,抱著對你的愛意和回憶憑弔一輩子,順便守身如玉,等著那說不定永遠沒有再相逢的一天嗎?”他咆哮著。
  水盈無法遏抑地淚流滿面,她將頭整個埋進曲起的雙膝間,開始啜泣。
  是啊!是她太差勁了,親手切斷兩人的聯繫,卻老是希望他還惦記著她、想念著她,她真是個可憎、可恨的女人。
  可是她痛啊!想到有那麼多的女人曾經親密的擁有他,也許就在她痛心地想著他的時候,而且還是她間接成全的,她就心好痛。
  水盈壓抑的低聲哀泣令任軒心揪緊得發疼。
  “為什麼離開我?”任軒將她整個攬進胸膛,低啞地問。
  任軒終於問了,但水盈只是哭得更淒惻,完全無法回答。
  “不管為什麼,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我不是一廂情願對不對?”他的手撫著她的肩背,下巴摩挲著她的額、她的發。“盈,聽我說,我是和她們在一起,但我從來沒有愛過她們,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但再次遇見你我才知道我仍然只愛你,只想要你。盈,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他抬起她哭得慘兮兮的小臉,輕吻上她的唇。
  莫名怒氣和激動的驅使下,水盈主動解開任軒的衣扣,小手來到他微帶鬈曲胸毛性感胸膛,她的唇連同她的淚,皆落在他的胸膛上。她渴望墜落,墜落到無窮無盡的深淵,讓她忘了如此沌人的妒恨,忘了如此可厭的自己,而她知道,只有他能令她忘了一切的痛苦。
  就給他吧!就算他們終究不會在一起又怎樣,就算她將永遠沉淪在情苦裡又怎樣,反正自己一直陷在泥淖裡。
  “水盈……”任軒喘息。
  “你不是想要我?”水盈抬頭,淚濕的雙眸晶瑩如琉璃,閃著誘人的魅惑光芒。
  不再猶疑,任軒將她壓在床上。
  三年來,他一直覺得他的歡愛總是少了些什麼,現在他知道了。
  他缺少的是愛得不顧一切的激狂。
  他總算又真的在做愛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3:26

第九章

  等到兩人的心跳都回復正常後,任軒抱著水盈側躺,兩人的腿交纏得緊密,多點縫隙都不行,空氣中彌漫著兩人歡愛的體味。
  “怎麼樣?”任軒撐起一肘,另一手撥著她汗濕得貼在雙頰的細發。
  “什麼怎麼樣?”水盈勉強睜大因倦極而微眯的雙眸。
  “當然是在問我有沒有取悅你啊!”任軒道。雖然少了那層礙事的膜,但她跟處女時一般緊,他害怕弄疼了她,因為他是如此迫切的想取悅她。
  “唔……”水盈偏頭想了想。
  “到底怎麼樣?”
  “我在想,我應該要感謝一下你之前的那些女人。”水盈認真地道。
  任軒挑起一道濃眉,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也許我也該找幾個男人來練習、練習……”
  “除非我死。”他低吼道。
  “你何必這麼激動,我是為了要取悅你啊!”水盈眨著狀極無辜的大眼。
  “你少說這種會教我吐血身亡的話就是取悅我了。”任軒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後,突然看清她眼底的落寞。“很介意嗎?”他低頭,額抵著她的額,鼻息輕嗅著她吐出來的氣息。雖然抱過別的女人是事實,但他不記得和誰有過這般親蔫的感覺。
  “介意得要死。”她誠實回答,不想逞強。
  “也許我們結婚後,你就不會再介意了。”任軒柔柔地說著。
  “結……婚?”水盈愣愣地重複。
  “嗯,嫁給我吧!”他執起她的手。
  “任軒!”水盈驚呼。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求婚。
  “我講真的,嫁給我吧!”他雙眸熾熱地盯視著她。
  “任軒,你實在不需要因為和我上床就跟我求婚。”水盈微蹙著眉頭。
  “嗯,我的確不需要。”他認同的點了點頭。
  “呃……你既然瞭解了就好。”水盈說著,但止不住語氣裡的苦澀。
  “盈,我是因為愛才跟你求婚的,小傻瓜,愛、愛、愛!”任軒的吻輕柔地落在水盈的額頭、鼻尖和唇上,想杷那個字吻進她意識裡似的。“是因為愛,真的很難懂嗎?”
  他抬頭問她。
  水盈搖了搖頭,他的溫柔令她沉溺陷落,幾乎說不出話。“我想不會很難懂,可是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畢竟我們的背景相差懸殊……”
  “這有關係嗎?”
  “當然有,畢竟結婚是兩家的事……”
  “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吧!三年前你為什麼提分手?”嘴裡雖然這樣問著,但他眯起雙眼,突然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了。
  在他興致盎然地帶她他的生活圈後,她變得愈來愈退縮;他出國洽公的時候,她寄還他送她的東西,裡面大部分是價值不菲的衣服、珠寶。
  三年後再度相遇,用餐時她堅持各付各的帳,一毛錢也不用他的,她為賺錢賣命,只要他一提要幫她的話,她就不給他好臉色看……他以為她是在和他劃清界線,原來她是在自卑。
  “我對你的喜愛不足以讓你放下你的自卑感嗎?”任軒倏地坐正,完全無法遏抑上揚的怒火。
  “我試過。”水盈跟著起身,摟緊被單遮住自己,與他並肩而坐。“但那天晚上,你爸媽的態度好冷淡,我突然覺得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爸媽的態度冷淡,就因為這樣。”任軒怒瞪著她。“你們才第一次見面,當然不會太熱絡,你為什麼不想想也許多見個幾次面,你們自然就熟了,而且我們的事和他們的態度有什麼關係?”
  無法相信事實竟是如此傷人,他失去了他愛的女人,只因為她自卑得覺得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去她的!她憑什麼這麼認為。任軒覺得自己都快氣暈了。
  “你不明白。”水盈猛搖著頭。“你根本無法體會我的心情,我……一個剛從鄉下來臺北工作的女孩子,沒什麼人生歷練,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走入你的世界,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那又如何?”
  “那就是癥結所在,你看,你總是理直氣壯的說那又如何,因為你自小就在那樣的生活圈長大,但我不是,那對我而言是可怕的煎熬,我適應得很辛苦、很辛苦,我想討好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但在那兒,我連笑一個都好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他無法置信地吼著。
  “當時我都快自卑死了,你還要我把我的自卑告訴你?”她對著他吼回去。
  任軒繃緊下巴,凝滯的氣氛籠罩著他們,壓迫得水盈幾乎無法呼吸。
  “所以你不要我了,不要我們的感情了,放棄了。”任軒艱難地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我也許衝動了點,但在當時那似乎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水盈道。長痛不如短痛,不會有結果的愛情就該早點結束,這就是她當初單純的想法。
  任軒別過頭不看她;水盈難過地閉上眼。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一直等、一直等,等你來問我為什麼這麼做,那麼我也許可以將我所有的恐懼不安告訴你,而你也可以撫平我所有的恐懼不安。”
  “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任軒道。她趁他不在的時候提出分手,除了已不愛這個理由,他無法有別的想法。
  “我並沒有這麼說,你為什麼不來問問我呢?”她悵然無力地說著。
  “你還問我為什麼,我是被拋棄的人耶!我一回國就滿心歡喜的等著要見你,卻發現自己被甩了,我舔傷口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去找你!”
  “顯然你對我的愛不足以讓你放下自尊。”水盈輕歎口氣。
  沈默籠罩整個空間,半晌後……“你知道嗎?待在美國的那三天,我撥空去挑了一套鑽石首飾,裡頭有一枚很漂亮的戒指,當時我想著,結婚時你若能戴著它,一定很美。”
  水盈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下。
  “對不起,我不知道,可是你怎麼會……”她自認為被傷得好深的同時,竟也傷他至深。
  “我怕你懷孕了,記得嗎?那陣子我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的。”任軒道。只要她在身邊,他根本離不開她,一焚身,避孕便顯得麻煩而討厭。“而且爸爸要我先由美國分公司做起,我們結了婚,可以一起過去。”
  誰料得到兩人廝守的美夢,卻變成孤身一人置身海外的無奈。任軒苦澀地想著。
  “任軒……”水盈哽咽著,自他身後抱住他。
  “你在等我電話,我也一直在等你電話,等你的聲音突然有一天出現在話筒的另一端,告訴我你後悔了……”
  “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水盈哽咽地說。
  水盈的話輕易化解任軒曾經咬牙吞下的所有不甘。
  “還愛我吧?”他回身與她相對著。
  “沒有一天不愛!”她急急地說道。
  “我真笨,竟然會以為你不愛我了。”他撫著她的雙頰,順勢來到她裸露的香肩。
  此時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很笨。
  自尊和自卑,界限在哪裡呢?
  她因為自卑而離開,以為這樣可以得回自己的尊嚴。
  他瀟灑得對不要他的女人不屑一顧,自以為顧全了自尊,其實是在掩飾自己缺乏自信的自卑。
  他沒自信得怕挽不回她已作的決定,他沒自信得怕試圖挽回只會讓自己成為更大的笑柄。
  去他的自尊和自卑!他們被這無謂的情結害慘了,竟差點錯過彼此。想到這兒,任軒渾身打了個冷顫。
  “盈,不要再管什麼自卑和自尊了,你是你,我是我,你愛我,我愛你,我們彼此相愛,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讓這種無聊的情緒影響我們了。”任軒對她認真說著。
  “嗯。”水盈含著淚,燦笑地猛點頭。“我們都曾經笨死了,不過這次,我們要一起學聰明。”
  因無謂的情緒斷送幸福實在是太愚蠢了,還好老天願意再多給他們一次機會。水盈想著。
  “結婚吧!”任軒深情款款地吻著她的額,輕柔的將她推倒在床上。
  “這個……”像突然由夢幻情境轉移至現實,水盈拉了拉遮在面前的被單。
  婚姻畢竟是件大事,而她已明白在他身邊,一切的問題顯得不是問題,一切的理由也顯得不是理由,但問題仍然存在,理由也仍然存在,他父母冷漠對待的那一幕仍在她心底,自卑情結根深柢固,又豈是他幾句話就能忘記的?
  “我不要自尊,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你還要拒絕我嗎?”任軒可憐兮兮地說著,吻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她的鼻、她的唇。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任軒毫不客氣的一把拉開水盈遮住身軀的被單,被單下裸露的嫩白胴體刺激得他眼泛紅絲,差點流鼻血。
  “任軒……”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眼前令水盈差澀極了,但她沒有忘記要先討論結婚的問題。“任軒,你不能就這樣自己決定……嗯……任軒,你先聽我說。”
  她雙手拉扯著埋首在她雙峰間努力吸吮的任軒。
  “我在聽。”他微抬起頭,不過是為了方便向下,他的唇舌沿著她的小腹一路直下。
  “任軒,你專心點,先好好聽我說嘛……嗯……”水盈已無法說話,只能嬌喘了。
  任軒滿意地舔舔嘴,舌尖往更深處推進。
  *9*9═*9“所以,你懂了嗎?”拉拉雜雜地說了老半天,水盈停下來喘口氣。
  “渴嗎?”任軒挑起一道眉問著。
  “有一點。”水盈點頭。她是渴,不過不僅是因為說了很多話,更因為剛剛持續不斷的……而眼前的畫面,更讓她兩頰熱辣辣得急需要“滅火”。
  任軒竟光著身子起身去倒水,他“那個”就隨著他的走動搖呀晃呀……“好看吧!”不知何時,他已晃回她身邊,唇角掛著壞壞的笑,滿眼興味地直盯著她。
  水盈瞪他一眼,接過茶杯,輕啜了一口。
  “害羞了?不看了?別害羞嘛!我也很愛看你雙乳晃動的樣子……”任軒道。
  “咳——”看著他邪魅的笑容,水盈差點被開水嗆死。
  她心想,以前親密的時候,當然少不了會有令人臉紅心跳的貼心話,但卻遠不及他現在說的話……“好可憐,你嗆到了。”任軒拍著她的背助她順氣,一臉同情,眼底閃動的卻是戲謔的笑意。
  水盈慍怒地瞪他一眼,抓著被單遮住胸前的重要部位。“夠了,我好了,別再拍了!
  現在我們回到之前討論的問題……”
  “好!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跟你媽提親?”任軒改以大手在她柔滑的大片雪背上遊移。
  “任軒……”水盈皺起眉頭。他們剛剛不是在說這個吧!
  “還有,喜宴的事就交給我媽去決定就好了,她和她那群姊妹淘最愛辦這種大型宴會了。”
  “等等!任軒,我剛剛說我們不能結婚,還不能,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啊!”水盈氣急敗壞。
  “有啊!”任軒一臉無辜,“我還可以幫你歸納成兩個重點。”
  “我請那一堆話只有兩個重點啊!”水盈氣得雙頰鼓鼓的。
  “沒錯!第一,你不能嫁給我,因為你家裡還有一堆你老爸欠下的債務,你得從早到晚拚死拼活、做牛做馬的工作來替他償債,沒時間當個好媳婦和好老婆。”
  “我不是這樣講的!”水盈微蹙雙眉。“不過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好!第二,你不能嫁給我,因為我爸媽不喜歡你,你要等到他們都願意接納你了才嫁我。”
  “嗯。”水盈應得落寞。她一想到公婆問題,就覺得頭大。
  “盈,你婚後還是可以工作的,不過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不顧一切的工作。”
  任軒道。
  這也是他急著娶她的原因之一,他才不會讓心愛的女人為賺錢付出一切,讓她付出一切的物件應該是他。“而且爸媽也不會允許任家媳婦在外面?頭露面幫別人工作,你若要工作,必須到威菱來,這點,你能接受嗎?”
  “這個……不是大問題吧!”水盈訥訥地說著。
  “還有,我們若是結婚,你的爸媽變成我的爸媽,我也算是江家的半子了,我想為江家盡點心力的話,你不會再拒絕我了吧!”任軒挑起一道濃眉說道。
  “似乎……是這樣沒錯。”水盈道。他說得合情合理,好像沒有可以反駁的。
  “那好!我們什麼時候到你家提親?”任軒問道。
  他原本在她背後有一下、沒一下愛撫著的手,此時不安分地朝她胸前大片春光遊移。
  “任軒,我們還有你爸媽的問題。”水盈拿開他的手,用被單將自己上半身裡得緊緊的,想抑止他氾濫的激情,先把話說清楚。
  “我爸媽?喔!他們不是問題啊!”任軒壞壞地笑著,掀起她腳下的被單,埋首進去,直接朝她柔膩滑嫩的大腿進攻。
  “任軒!”水盈失笑尖呼。
  他的纏功令她完全臣服於他,也不想再掙紮了。
  水盈看著身旁睡得深沉的男人,他半露的胸膛寬闊性感,令她眷戀不已。
  她心想,她曾經用多大的意志力說服自己離開這麼一副偉岸、溫暖的胸膛?
  她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感受他沉穩的心跳。
  她不要再失去他,除非他不要她。
  就算他父母反對也一樣。
  這一刻,她是真的這麼想,但這樣的想法能維持多久?水盈笑得略帶苦澀。
  別擔心,我爸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這是他做完愛,倦極地親吻著她的唇時說的。
  你怎麼知道?她問他。
  因為我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兒子啊!他們若知道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一定會喜歡你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但她無法放心,他父母的漠然冷淡,和他的愛一樣烙印在她心底的最深處,成為他們廝守的障礙。
  明天晚上他們會參加一個世伯的生日宴會,雖然我比較喜歡跟你窩在房裡一整天……我不要去。她馬上拒絕。
  不行!我不要你帶著顧忌來愛我,也不要你再把自己阻絕起來。
  點了點她的小鼻頭後,他為兩人調整好姿勢,很快就沉沉睡去。
  水盈心想,說得簡單,可是她怕啊!怕再見到他父母那兩雙沒有溫度的眼睛,怕舊事重演……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6 23:43:38

第十章

  高級時裝店內,趁水盈進更衣間試衣服的時候,任軒用手機撥了通電話回任家大宅。
  “媽媽。”
  “軒寶,你這小子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多久沒回來給媽看看了?”話筒那端傳來任軒媽媽董佳珊嬌斥的聲音。
  “對不起啦!媽媽,今晚徐伯伯的宴會我會過去。”
  “那真是太好了,你徐伯伯一定很高興,他才嚷著他孫女剛從美國回來,你大哥老早死會,去了也沒用,你能來自是最好……”
  “媽媽,”任軒打斷母親樂不可支的聲音,“我會帶一個女孩去。”
  電話另一頭有片刻的沈默。“軒寶,不會是昨兒個跟你一塊兒上報的那個模特兒吧!
  先警告你,你爸爸對她可感冒得很喔!”
  “不是她啦!我和她沒關係了,要跟我去的女孩子叫江水盈。”
  這回電話另一頭的沈默更久了。“是……三年前那個女孩?”
  “媽,你記得?!”怎麼大家都記得?任軒微帶訝然地挑眉。
  “那是唯一一個你親自介紹給媽認識的女孩子,媽當然記得。”董佳珊在電話裡輕歎口氣,“怎麼繞了一大圈,你們又在一起啦!”
  “媽媽。”任軒低喚。
  “那麼你愛她嗎?”
  “嗯,我希望能娶她,愈快愈好,但她十分在意你和爸爸的感覺,你會接納她嗎?”
  他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父母的勢利,他不是不清楚。
  “唉!媽媽都聽你這個心肝兒子的,但你爸爸那邊就難說了,他三年前既然沒答應,三年後……”
  “媽媽,我是真的愛她,這輩子,我想像不到我還能愛哪個女人那麼深。”
  任軒的語氣再嚴肅不過。
  “唉!我同你爸爸說說就是。”
  “還有,”任軒認真交代著,“媽媽,千萬、千萬注意你們的面部表情,如果你們想抱到孫子的話,千萬、千萬別再把我的老婆嚇跑了。”
  道完再見,任軒收起手機,一轉身,就望進水盈兩潭水汪汪的瞳眸裡。
  她好美,穿上一襲湖水綠雪紡紗洋裝的她美得如詩如幻,美得令他心折,而她哭花了臉上淡妝的容顏,也美得令他心痛。
  “任軒。”水盈快步奔上前,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攬住他的頸子。
  任軒將她緊擁入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水盈喃喃地念著。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她有多幸福,能讓他這般深深關懷著、寵愛著。
  “盈……”任軒道。她都聽到了?
  她倏地離開他懷抱,吸了吸鼻子,並輕拭臉上的淚,在他身前轉了一圈,小禮服將她的身材襯托得更美。“任軒,你說,你爸媽會不會喜歡我這麼穿?”她展露如朝陽的燦笑,眼底再無一絲疑慮和顧忌。
  “如果他們的眼光有跟我一樣好的話,他們會愛死的。”任軒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不顧店內其他人的目光,水盈再次撲到任軒身上緊摟著他。“我也是。”她又哭又笑地說道。
  “也是什麼?”
  “這輩子,我也想像不到我還能愛哪個男人那麼深。”水盈在他耳邊低語。
  水盈心想,她再也不怕了,任軒說得對,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是問題,她才是問題,她真傻,竟傻得讓無關緊要的自卑關上心房,將幸福杜絕於外。
  這次,不管處境再怎麼艱難,她都要學會克服,而不是逃開。
  她要任軒的愛,也要他父母的愛,這一次,她不會再放棄。
  徐家大宅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為的是慶祝徐老爺子七十大壽。
  “沒問題吧!”宅外,任軒望瞭望水盈說道。
  “沒問題。”水盈抬頭,遞給他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們踏進宴會廳,也開始與賓客寒暄,對於眾人的喧鬧玩笑,水盈皆以甜笑相對。
  水盈想著,是歲月帶來的成熟歷練?還是三年前的經驗給了她足夠的心理準備?或是愛給了她勇氣?她似乎能慢慢融入這樣的氛圍裡,過往的驚惶不安似乎也已真正成為過去。
  縱然如此,在見到任軒父母的?那,她還是將他的臂膀抓得死緊。
  感受到水盈的不安,任軒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後,他飛快的跟身邊的同伴告別,拉著她就往父母親的方向走去。
  “爸爸,媽媽。”任軒喚著。
  聞聲,任雄偕同董佳珊一同轉身;任軒給了母親一個擁抱後回到水盈身邊。
  “爸,媽,這是我的女朋友江水盈。水盈,這是我爸媽。”任軒笑著為彼此介紹,並對父母露出暗示的眼神,不過他們卻裝作沒看到。
  “任爸爸、任媽媽,你們好,好久不見,你們的氣色跟三年前一樣好呢!”
  水盈泛著可人的甜笑,說著任軒教她打招呼的討好話。
  任軒父母是微笑歡迎抑或冷淡以對呢?她的心怦怦跳著,室內雖有空調,但她的手心卻開始出汗。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不看他們的反應,但是她承諾過自己要勇敢面對。
  她看到他們的臉上皆因沒有笑容而顯得嚴厲,她難過得幾欲掉淚,直到看清他們雙眸中不再是漠不關心的冷淡,裡面似乎隱藏了某種情緒。
  “聽任軒說,你要做我們家的媳婦兒?”董佳珊挑起一道秀眉,語氣略帶挑釁。
  “媽。”任軒微皺眉,擔心地瞧了水盈一眼。
  董佳珊的尖銳令水盈心裡瑟縮了下,但她想到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這一回,她決心站穩。
  “是。”水盈直望進董佳珊的眼裡,不卑不亢地回答。
  “憑什麼?”這回,董佳珊揚起下巳,神態更加輕蔑。
  “媽!”這回任軒的叫喚淨是制止的意味,他保護性地搭上水盈的雙肩。
  水盈回頭給他安心的一笑,轉過頭,她對著董佳珊綻開暖如春風的笑靨。
  “憑我愛他,我希望為他創造幸福,為他生兒育女。”她雙眸傳達著再誠摯不過的情意。
  “別的女人也能愛他,別的女人也能為他創造幸福,為他生兒育女。”董佳珊一臉不以為然。
  “不,也許其他女人也能愛他,為他生兒育女,但只有我能為他創造幸福,因為他愛我。”水盈柔柔地說著。
  “盈……”任軒低呼了聲,心中為她在他父母面前表現出的自信而喝采。
  董佳珊微微扯動嘴角笑了。他們是勢利,但並非不通人情的人,何況是對自己疼入心坎的兒子。
  水盈是兒子第一個主動介紹的女朋友,門戶之見他們當然是有的,畢竟門當戶對,很多事總是比較好溝通,但三年前,讓她和丈夫不約而同認為水盈不適合兒子,也就沒打算給好臉色看的原因是水盈的怯儒與畏縮。
  “你變了不少。”董佳珊的眼神轉為贊許。
  “在這三年裡我學習了很多。”董佳珊的笑容讓水盈有想哭的衝動。
  這下子任軒總算放下心頭大石了。
  “老公,你怎麼說?”董佳珊勾住丈夫的手臂,抬臉問著。
  任軒和水盈也同時將注意力集中在任雄的臉上。
  “太瘦了。”任雄緩緩說出評語。
  水盈微微愣住。她人見人誇的標準身材竟在此刻被嫌棄了。
  “所以呢?”任軒蹙眉問道。
  “當然是吃胖一點啊!”任雄斜睨兒子一眼。“吃胖點,多給我生幾個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孫子,知道嗎?”他嚴肅地對水盈說著。
  “水盈,別聽你任爸爸胡說。”董佳珊上前一步親熱地拉起她的手,“他啊!老怪我只生兩個兒子給他,拜託,兩個已經夠多了耶!害我身材都走樣了,你這樣剛剛好……啊!我有些年輕時候的衣服給你穿說不定正好……”
  看著生命中最摯愛的兩個女人如此和樂相處,任軒的嘴角止不住笑意。
  “爸,謝謝你。”他踱至父親身旁說道。
  “任峰說你最近做事老是毛毛躁躁的,他一聽你媽說你們的事,就勸我最好不要插手。”任雄道。
  “喔!原來是大哥開口了。”任軒道。大哥真強,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他似的。
  “我就說嘛!老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講話了。”他得寸進尺地調侃著。沒辦法,他心情實在太好了嘛!
  “你這小子,我本來就是很講理的人。話說回來,討了老婆,你的個性可以穩重點了吧!”
  “那當然,我本來就很穩重。”他對父親嘻皮笑臉地說著。
  “是嗎?強尼先生的案子是誰搞砸的啊?不要以為我沒找你算帳就表示我不知道。”
  任雄完全不給顏面地說著。
  三百億的CASE可以毫不猶豫的丟掉,多看了三年的女人還是只要這一個,不讓兒子娶還能怎麼樣?任雄無奈地想著。
  任軒吐了吐舌頭。
  “對了!任峰最近也有點不對勁,你們兄弟倆感情好,也比較有話說,你去探探他是怎麼了?”任雄隨口叮嚀著。
  “哥也會有不對勁的時候啊!”任軒挑起一道濃眉。他還以為大哥永遠是那副沉穩內斂、冷靜自持的完人模樣呢!
  “什麼話?你以為不對勁是你的專利啊!”任雄沒好氣地瞪兒子一眼。
  “哎呀!爸,用不著探了,哥要是真有什麼不對勁,肯定是因為女人啦!”
  任軒像過來人般老神在在地說著。
  “你是說,他是為了夏織……”
  “爸,你是裝傻,還是真的離我們年少輕狂的時代太久了,要真是為了他那嬌滴滴的未婚妻,娶回來不就好了?”任軒分析著。
  “你是說,他有別的女人?”任雄心一沉。他真切的希望事實不是如此,任峰不比任軒,他和沈家已有婚約,就算只是逢場作戲,也不適合了。
  “總之,你先去探探就是了。”任雄道。任峰那孩子向來知輕重,相信不會議他失望的。
  “是,爸爸。對了!爸,我有沒有說過我最愛你了。”任軒輕輕在父親頰上親了一記,惹得任雄整張臉皺起,難堪地瞪他一眼。
  “任兄,你們父子感情真好,我看了都要羡慕死了……”任雄多年好友邊說著邊走了過來。
  這話讓臉上堆滿笑容的任雄禁不住偷偷瞪了兒子一眼。
  任軒則是憋笑憋得難過。沒辦法,他心情實在太好了嘛!
  喧鬧聲中,任雄和好友開始興致勃勃地聊起生意經,任軒在旁當陪客,人是陪著,心思卻完全在展顏歡笑的未來嬌妻身上。
  似乎感受到任軒熾熱的凝望,水盈遞給他一抹迷死人的微笑後,才繼續傾聽董佳珊和她那群姊妹淘的談話。
  任軒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感覺幸福已緊緊地掌握在手中。
  “什麼?要結婚了,幾天前你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們‘真的’是朋友?”晴瑤大眼圓睜。
  “他求婚了嘛!”水盈嬌笑著,將這兩天發生的事簡要地向好友陳述一番。
  “嘖嘖!那也用不著這麼快就結婚吧!”晴瑤頗不以為然。
  “他說他能等,肚子裡的小孩可不能等。”水盈小小聲地說著。
  “啥?你們連小孩都有了?!”晴瑤大聲嚷嚷。
  “沒有、沒有,還沒有啦!”水盈連忙解釋。“不過他說就算現在還沒有,也很快就會有了。”水盈抿著唇,笑得靦腆。
  “去!狡猾的傢夥,什麼小孩不能等,根本就是他的不能等,牽扯到小孩身上!”
  “晴瑤。”水盈嬌喊。
  “不管如何,我真高興你的感情總算有美好的結局了。”晴瑤拉著她的手,認真地說著。
  “謝謝!”水盈柔聲道謝。晴瑤伴著她一路走過艱辛的感情路,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媽媽怎麼說?”
  “她很開心,也很擔心,這個星期天任軒會陪我一同回家,跟我媽媽認識一下,順便……提親。”
  “哇!他的手腳還真是快耶!八成是三年前留下的後遺症,我想他是真的被嚇到了。”晴瑤語帶戲謔。
  水盈但笑不語。
  “真要辭職了啊?”晴瑤噘起紅唇,一臉惋惜。
  “嗯,下下個月威菱招考新進人員,我想先試試能不能靠自己的實力進去。”
  “這樣也好,不過……唉!以後我的聯誼餐會要遜色不少了。”晴瑤拍額哀號著。
  “不差我一個啦!”水盈漾著怡然自得的笑,拍了拍她的肩。
  晴瑤沒跟著水盈笑,她用十分嚴肅的眼神盯著水盈,而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水盈,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反正你就要走了。”她說得神秘兮兮。
  “什麼秘密?”水盈依然笑著,雖然一頭霧水。
  “你、被、我、們、利、用、了。”晴瑤一字一字地說著。
  “什麼意思?”水盈偏頭,雖然還是不懂,但依然笑著。
  “你沒有發現我們的相親,啊!不,是聯誼,你沒發現跟我們聯誼的都是挺不錯的對像嗎?”
  “是挺不錯啊!你找得好嘛!”水盈真心地說著。
  晴瑤再度搖頭。“唉!少了你的照片,怕以後就沒什麼好貨色了。”想到頭痛處,晴瑤忍不住又哀號了起來。
  “你是說那些挺不錯的對象都是看了我的照片才來的?”水盈揚了揚秀眉。
  “嗯。”晴瑤鄭重點頭。
  “這就是你以前不論我感冒、頭痛、胃痛都要我出席的原因?”水盈的秀眉頓時緊蹙了起來。
  “沒錯!”晴瑤對她扮了個鬼臉。
  不會吧!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很多人也這麼說,但……“晴瑤,你太誇張了啦!
  怎麼可能嘛!”水盈推了推晴瑤的肩膀,笑得關心,似乎把她的秘密當成笑話聽了。
  晴瑤對著藍藍的天空翻了個白眼。水盈似乎太低估自己的美貌了,她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但說不清又如何,人家這會兒可幸福得很,滿面春風的,怎麼也抹不去頰邊笑紋。
  看來她也該加把勁,找個好男人定下來!晴瑤暗自下定決心。
  尾═聲“盈……”小套房內,任軒討好地挨到水盈身後。
  水盈下意識地轉身,厚重的書本差點掃上他靠上來想一親芳澤的臉。
  “任軒,物流連鎖有哪些優點,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她毫無所覺,像個認真的學生問著問題。
  “盈……”任軒垮下臉哀叫了聲。原以為她辭了兩邊工作後,兩人相聚的時間可以增多,誰知她竟抱了一堆書回來,將他冷冷晾在一旁。“先別看了,我們來玩嘛!”他趁她不備,偷偷移走她的書,大手一伸,將它遠遠丟在床上。
  “任軒,我不能偷懶,你們公司本來就不好進去,競爭又強,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念書了。”水盈推開他一直朝她湊過來的唇,爬上床想將書拿回來。
  “可是我被你冷落好久了。”任軒由她背後將她整個撲在床上,緊摟著她抱怨。
  “任軒,”水盈好氣又好笑。“快起來,你重死了。”
  他哪裡肯聽她的,耍賴得水盈豎起白旗。兩人隨即在床上翻滾廝磨、親吻愛撫。
  “我不喜歡你老是叫我任軒,感覺好像要找我吵架似的。”任軒躺平,讓衣衫半敞的水盈跨坐在他身上。最近他喜歡上這個聊天姿勢,因為水盈的長髮會隨著上身的傾斜滑落,別有一番風情,而她胸前大片春光也更加撩人了。
  “可我不是一直叫你任軒嗎?你現在才嫌,我都養成習慣了。”
  水盈好玩地拿發梢搔他腋下,任軒大笑嘶叫著試圖推開她,兩人笑鬧著翻滾,他將她壓在身下,她的發淩亂地披散在床單和半露的香肩上。
  任軒想著,她好美、好性感,他好想要她。
  但在要她之前,他好想聽到那個字,好想在帶著她一同往漩渦裡墜落時能聽到她那樣喚他,而那份想望來得既突然又強烈。
  “你並不是一直叫我任軒的。”他別有深意地說著。
  “咦?那我叫你什麼?”水盈貶著滿是疑惑的大眼。
  她忘了?她真的忘了嗎?瞬間任軒說不出心裡有多苦澀。
  “有個字,很重要的字,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字。”他萬分認真地提示。
  “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字?”水盈偏頭想了想。“我知道了!”她整個小臉霎時一亮。
  “知道了?”任軒雙眼跟著一亮,心跳加快,有點緊張,雖然他不明白自己幹嘛要這麼緊張。
  “‘愛’對不對?”她眨著充滿期待的湛亮雙眸,似乎已經將這個問題當猜謎玩了。
  “不對、不對。”任軒的心悵然若失,對著她緩緩搖頭。
  “說得也是,我是愛你,又不是叫你‘愛’,那到底是什麼字呢?”水盈再次陷入沉思中。
  “沒關係,忘了就算了……”
  “真的可以算了嗎?你看起來很難過耶!”水盈抬手捏了捏他微帶沮喪的臉。
  “不然哪個字這麼重要,你告訴我好了。”她燦笑地建議。
  “不要!”任軒略帶賭氣地重重吻她。這種事還要他來告訴她,那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既然這件想做的事做不成,那就做另一件想做的事吧!任軒褪盡她原本就淩亂不整的衣衫,飛快地脫下自己的,有點粗魯、有點不耐,直到他抬起她的俏臀她,聽見她嬌喘中脫口而出一個字。
  那個字聽起來就像他盼了好久,她卻還想不起來的那個字……“親,怎麼突然停下來了?”水盈著問道。他這樣……會折磨死人……“再說一次。”心裡一陣狂喜,任軒再向前。
  水盈銷魂地嬌吟了聲,“怎麼突然停下來了?”在中,她辛苦地說著,一說完馬上難以自禁地嬌喘。
  “我不是要你說這個。”任軒滿頭大汗地說著。
  “那要……說什麼?”她邊邊說。
  “你這個小魔女,到現在還跟我玩。”任軒重重拍了下她的俏臀,然後使盡渾身解數取悅她。
  “親……”一聲聲似嗔似喚、似吟似喘,低低回蕩在他耳際。
  而任軒低沉的粗吼聽起來像飽含滿足的笑聲……婚後,水盈搬進任軒位於威菱集團附近的公寓,不用太常與公婆相處令她的壓力減輕不少。
  靠自己的能力考進威菱集團後,她被分配到和威菱集團總公司同一棟大樓的臺北分公司上班,與任軒的辦公室恰恰隔了十層樓。
  身為任家一分子,水盈也接受有計劃的栽培和進修,其間,任軒總是叮嚀她好好學習,以便將來到他身邊當他副手,他們可以夫唱婦隨。
  很棒的遠景不是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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