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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璇 -【偷心惡郎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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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8:34
標題:
李璇 -【偷心惡郎君】《全文完》
李璇 -
偷心惡郎君
混世魔王，轉世人間！天外白雲，降魔濟世！
就為了石壁上浮現出這幾個字，白雲兒被大伙兒逼著離開天外洞，
獨自下山去尋找可怕的魔王，好達成渡化他的偉大使命，
可天知道那家伙轉世到什麼地方去了，教她上哪兒找啊？
正當她一籌莫展地在市集閑逛時，竟遇上了個大壞蛋——黑焰天！
這男人不僅霸道、狂妄、自稱為王，且還視人命如草芥，
可是……好奇怪喔！她為何會對這個壞男人臉紅心跳呢？
不管了，她決定在找著魔王前，要先將他導回正途才行！
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
自他創立黑教，成為黑帝以來，就發誓要一統天下，
而今，掌心上的九個血字卻預警著他功敗垂成的命運？
哼，他不信區區一朵白雲就能毀了他多年來的心血，
倘若那朵不知死活的白雲真敢與他為敵，
那麼，他不介意親手將之毀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8:55
第一章
天外天、山外山、洞外洞。
傳說，一座名為天外山的大山裡，住著一群修習仙法的男女。
原先，只是一小撮人找到這片靈山修行，隨著時日過去，有人結成了夫妻，生下兒女，更有有緣之人聞道而來，加入了這群人。經過千年流轉，這群人遂自成一個族群，自給自足，並為他們所居住的地方取了個名字——天外洞。
據說，天外洞的修行者在每隔一段時日後，便會出洞入世修行、濟世行善。因而許多曾見過這些修行者的人們，便將這些神奇的事跡一傳十、十傳百，久而久之，天外洞的神奇故事也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是以天外山下，往往聚集了眾多尋仙求道的人們，但天外洞極之隱蔽，除了天外洞內的修行者，及極少數的有緣人外，幾乎沒有人能找到天外洞的所在之處。
此際，天外洞內，一群修行仙法的男女們正齊聚在天外洞的石壁前討論著剛剛出現的神諭。
偌大的石壁上，逐漸清晰顯現的，是金碧生輝的八個大字——
膘世魔王，轉世人間！
八個令人生懼的大字，讓眾人倒抽一口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長老——”有人打破沉默，轉頭向站在眾人之中的長者求助。
長老搖了搖頭，撫著白白的長須，憂心忡忡地道︰“這片石壁，已經有六百年沒有出現過神諭了。沒想到……經過六百年後，出現的竟是如此駭人的字句……只怕，這世上是真要出現大劫難了。”
“長老，那……我們該怎麼辦？混世魔王已經轉世人間了，還有辦法可想嗎？還是……我們應該派人下山去找到這個魔王，然後把他給殺了！”另一人開口。
“這怎麼行！以暴制暴、以殺制魔，那我們跟魔又有什麼兩樣？”長老身旁的紫薇立刻站出來堅決反對，“再說，倘若這混世魔王真是為了擾亂人間而出世，殺了他，他必定會再度轉世，而且懷著更大的怨恨，屆時只怕就更沒人能制得住他了。”
“紫薇說得沒錯。”一直站在紫薇身後的左天霽開口。“既然神諭出現在我們這天外洞的石壁上，就表示這件事該由我們出面解決。更何況我們自出生起即修習仙法，比住在外頭的人更多了分能力，倘若魔王才剛轉世不久，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在他的力量未臻成熟之前渡化他。”
“是沒錯，你們說得都沒錯，可渡化魔王豈是這麼簡單的事？該怎麼渡？又該派誰去？這些，都是大問題哪！”有人忍不住憂慮。
這話一出，讓眾人又不禁岑寂了下來。
“這種事，真的是太難了。”蹲在邊邊的雲兒撐著下巴，望著石壁上的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光是要知道魔王是誰、轉到哪兒去就是個大問題了，更別說其他的問題了。怎麼辦，這種事怎麼會讓人這麼煩呢？”她抱住頭。
不知怎的，她對這事擔心得不得了。
照理說，她是整個天外洞裡法力最弱的一個，這種大事向來是輪不到她擔心的，因為就算她擔心也幫不上半點忙。
可這回，一看到石壁上那幾個字，她就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好像魔王轉世是她的罪過似的。這讓與世無爭、好吃貪玩的她覺得特別的苦惱。
相對的，她的話也讓洞裡的人覺得驚奇。向來無煩無惱的白雲兒也開始煩惱起來？這情形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
“雲兒，你在那兒苦惱些什麼啊？”紫薇忍不住失笑。“洞裡洞外發生的大小事，哪一件是用得著你煩惱的？大伙兒知道你想幫忙，不過咱們可舍不得你煩惱呢！我看你還是多做些好吃的點心讓大伙兒享享口福才是真的。你們說是吧？”她轉頭，望向大家。
這話一出口，稍稍沖淡了一些緊張的氣氛，眾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突然，有人大叫出聲。“你們快看，石壁上有變化了！”
眾人的目光一致轉向石壁，雲兒也跟著站了起來。緊接在剛才浮現於石壁上的八個大字之後，漸漸又出現了後面的句子——
“天外——”眾人跟著念。“白雲——降——魔濟——世——”
“天外白雲、降魔濟世？！”長老瞪大了眼。“這是——”
“不會吧——”數個人哀嚎出聲。
卑聲方落，一群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雲兒身上。
“你、你們看著我做什麼？”雲兒忍不住綁退。“那些字……不是我寫的喔……真的，不關我的事……”
她不知道石壁上為什麼會出現那些字，可大伙兒的眼神卻讓她忍不住心虛，尤其是石壁上那亮晃晃的“白雲”兩個字。天哪，這事不會真的跟她有關吧？
“我們也希望不關你的事啊——”左天霽忍不住皺起了眉心。
“老天，怎麼會是雲兒？這下咱們的麻煩可真是大了。”眾人面面相覷。
如果可以，大伙兒都希望是他們之中法力最高強、最聰明機靈的人去解決這問題，可怎麼也沒想到，老天選中的竟是這個只愛貪玩和吃的雲兒？！
若要說她有什麼才能，那應該就是她生得可人、心地善良、心思單純，還做得一手好菜了。
可……拿這些對付混世魔王？行嗎？
“你們別這樣嘛！上面寫的白雲，不一定就是我這個白雲兒啊！我是姓白，叫雲兒，不是白雲，你們別誤會了。而且老天又不是昏了頭，怎麼可能派我去做這麼重大的事？不可能的嘛，對不對？”她搖頭晃腦，用力否認。
眾人面帶同情和憂心地看著她，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白雲就是你。”終於，有人開口了。“天外洞內，就你一個白雲兒，除了你這白雲，還會有別人嗎？”
整個洞內，一片寂靜。
“不……不行啦——”雲兒惶恐地後退，整個人都已經貼到了牆上。“我真的不行！你們也知道，這一定是誤會、天大的誤會——”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會落到她頭上。降魔濟世耶！想到她就害怕得發抖。早知如此，平日大伙兒修習仙法時，她也不會躲在邊邊煮點心、吃東西了。可現在事到臨頭，她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為了世人的安危，不行也得行了。”長老開口。“雲兒，這重責大任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快準備準備，下山去吧！”
“我？！就我一個？！”雲兒整張臉慘白。
“孩子，你放心吧！既然神諭已經出現，而且指名你去降魔濟世，那麼也只有你可以做到了。”長老拉起雲兒，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雖然……他並不真能放心，但神諭已經顯現，事關蒼生百姓，上天的安排……應該不至於會出錯吧？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豁出去了。
“我……那個……”雲兒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的不敢相信。“不是，要我一個人下山，難不成是要餓死我啊？咱們山上什麼都有，出了這兒，沒銀子、沒包子的，還要找那個什麼魔王，呵呵，我怎麼可能做得到嘛，呵呵……”她望著大伙兒傻笑。
“銀子，這兒有。”左天霽自石壁旁的縫隙中取出一袋銀兩。
“左大哥？你怎麼會……”雲兒傻眼。
天外洞裡的人向來自給自足，極少與外人打交道。雖然歷代長老每隔一些時日都會派些人馬出外游歷修行，然後把外頭的消息帶回來，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竟還順便帶了那麼一大袋銀子回來藏在洞裡？！
這下，她連一滴滴藉口也沒有了。
“傻雲兒。”長老撫著長須開口道。“咱們洞裡雖極少與外人往來，但世間事仍是要曉得的，所以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人出外做些小買賣，存些銀兩備而不用。要知道，上天讓咱們有機會在此避世修行，其實是有深意的。為的就是要我們用這一身的法力去濟世救人，只是沒想到……咳……”長老瞥了眼雲兒，沒再說話。
“只是沒想到什麼？”雲兒好奇地睜著大眼。
只是沒想到上天竟要派個完全不懂仙法的人出去啊！
這話，長老憋在心裡卻不敢說出口。或許這就是天意吧！若早知會有這一天，他平時也不會因為疼這個女娃兒，就放任她不學仙法了。其實雲兒這女娃兒打小就生得機靈，模樣長得又俏，照理說，是塊練仙法的料才是。無奈她除了煮菜玩耍外，對仙法一點兒興趣也沒有，而他這個長老也不忍逼她，所以才會變成如今這種局面。唉，事到臨頭，也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沒什麼，你拿著銀子下山出洞去吧。”長老下令。“事不宜遲，再遲就怕晚了。”
雲兒接過銀子，雙眼直發愣。“要我……一個人去？”老天保佑，這不是真的！老天保佑……她在心裡默禱。
長老點點頭。
雲兒簡直想痛哭失聲。“可是……一個人很可怕耶……”話才出口，看見大伙兒臉上眉頭緊皺的模樣，她又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你們別這樣逼我嘛！要不……多個人來幫我好不好？最好，大伙兒能一塊去，團結力量大不是嗎……”
老半天，沒有人肯回答她的話。
“神諭指定的人選，豈可更改？”終於，長老搖頭嘆道。
雲兒忍不住扁嘴。“那……可是就算我願意去，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那個轉世的混世魔王啊！你們知道的嘛，我老是容易迷路，萬一一個人下山迷了路，找不到魔王……”眾人的目光瞧得她心虛。她知道這已經是既成的事實，想躲也躲不了了，她也只是想再試試看罷了。
“雲兒，事態緊急，你就別再耽擱了吧！”向來疼她的紫薇忍不住開口。雖然她想幫忙，但這種事，除了雲兒自己，是誰也幫不上忙的。
眼見這樣的情景，雲兒不由得垂下了頭。看來，她是得認命了。“好吧，我去就是。但好歹讓我再做幾個饅頭，一方面可以帶在路上吃，免得我餓出病來；另一方面，也可以留一些給大伙兒享用吧。”
要她少睡一覺可以，可要她少吃一餐，那簡直就是要她的命了。再者，趁著做饅頭的時間，或許她還可以再和大伙兒多相處一會兒。
“白雲兒！”眾人的耐性已經告罄，忍不住齊聲大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做饅頭？！”
雲兒一怔，跟著後退。“好……好嘛！不做就不做，這麼凶幹麼？沒良心，我可是要去為民除害耶！萬一不小心變成我被除掉，那你們就再也吃不到我做的饅頭了，我是為……為大家著想耶！”說著，她已經被逼退到洞口。“好歹同門一場，你們別這樣逼我嘛——”
“雲兒姊姊。”突然，一個小女孩兒不知打哪兒掏出一串粽子。“姊姊，這是你上回做給大家吃的甜粽，我本來是要藏起來留著自己吃的，喏，給你吃……”
雲兒忍不住辦了眼眶，蹲下身接過了粽子。“小寶兒乖，姊姊疼你喔！”
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的使命重大。如果混世魔王真的轉世害人，那麼到時會有多少像小寶兒這麼可愛的小娃兒受害？
不成！就算再怎麼害怕，她也不能讓那混世魔王出來害人！她勇敢地站起。
“好，我走了。那你們大伙兒……要保重啊！”她含著淚，卻沒讓眼淚流下。
“好孩子。”長老揮揮手，帶領全洞的人目送她離開。
直到雲兒的身影消失在天外洞外，眾人才忍不住地嘆氣。
“唉，希望雲兒能平安達成任務才好。”
這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思。
“唉呀！”小女娃兒突然大喊。
“怎麼了？小寶兒？發生了什麼事？”眾人忙不迭地詢問。
“我……我……”寶兒扭著衣襟，半天不敢開口。
“寶兒，究竟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啊！”有人忍不住了。
寶兒怯生生地抬頭，紅著眼眶道︰“那串粽子……”
“粽子怎麼了？”
“那串粽子我放了好些天，剛剛拿出來，好像有點……酸味……可是只有一點點酸喔！我剛才忘記告訴雲兒姊姊了，那樣，應該沒關係吧？”寶兒張著大眼問。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後，才忍不住搖頭嘆氣。
“雲兒應該不會拉得太嚴重吧？”有人開口問。
“如果她不貪吃的話。”另一人作出了結論。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要白雲兒不貪吃，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看來這降魔濟世的路，是要多災多難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眾人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斑蟠黑龍大椅上，坐著個面容絕美、高大英挺的男人——黑帝，黑焰天。
若不是他身上帶著黑暗肅殺之氣，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為他不屬於人間的魔魅而傾倒。此刻，匍匐在黑帝腳下的臣子們，沒有一個人敢將頭抬起來，直視他們心目中的神。
“是誰說找不到天外洞內那些無聊的修行人的？”低沉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偌大的殿堂中，既惑人，卻又同時令人不寒而慄。
“啟、啟稟黑帝，屬下……屬下派出上百名人馬搜遍了天外山上，幾乎把整座山都翻了過來，但除了些飛禽走獸外，確實是什麼也沒發現……”跪在黑帝腳下，平日殺人不眨眼的黑袍將領，聲音竟帶著顫抖。
“哦？”黑帝只微一揚眉，唇角勾起了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意思是，我給你們的消息是不正確的？還是，我這個黑帝沒事耍著你們玩？”
此話一出，所有人幾乎是顫抖惶恐地撲倒在地，大聲喊道︰“黑帝恕罪！請黑帝恕罪！屬下們絕對不敢這麼想！”
“是嗎？”黑帝一揚手，幾乎是在同時，黑帝的近身侍衛一掌揮出，跪在最前頭的黑袍將領立刻吐出一口鮮血，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
擺帝起身，眯起深亮的雙眼。“任何無法執行我命令的人，就得受到懲罰；懷疑我命令的人，也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嗓音低沉，不帶一絲情感。
“黑帝神武！擺帝英明！”眾人僕地大喊。
“天外山裡的那些人，一定要給我找出來，消滅殆盡！”他下令。“沒有人可以擋我一統天下的路！”
“謹遵黑帝之命！”眾人高呼。
擺帝眯起眼，望著手心上浮起的三排血紅字體——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
他冷笑。
沒有人知道，他是受盡多少痛苦和屈辱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自有記憶以來，他便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大街上流浪、乞討，受盡所有的屈辱和痛苦。八歲那年，他遇見了一個功夫高強的男人，以武力控制住他，迫使他成為殺人工具，在再也無法承受肉體和心靈上的各種折磨痛楚後，他開始學會如何隱藏、保護自己，並用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壯大，直到扳倒那個自稱為他師父的惡魔之後，他的世界便再也不同。
此後，他創立黑教，立誓要成為人上之人。凡是阻礙他、反抗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他發誓，就算是殺盡天下人，他也要成為天下獨尊、舉世敬畏的帝王！
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控制他。
永不！
如今，掌心上的九個血字警示著他將有的危機。
斑！他冷笑。
他的黑教，鬼神莫敵，一朵小小的白雲就想滅了他？他握拳，將那九個血字緊扣在掌心。他黑焰天既然崛起，就不會有倒下的一日。區區一朵天外洞內的白雲就想滅他基業？
他會讓那朵白雲知道，與他為敵，將是至大的錯誤。凡是阻礙他的人、事、物，他絕對會——親手毀了它！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9:14
第二章
“嘩～～嘩～～”一邊吃著粽子，一邊贊嘆地看著四周的情景，雲兒幾乎來不及合上嘴。“原來洞外的世界是這樣熱鬧的啊！”她忍不住驚嘆。
順著秘密通道走到山腳時，已經近傍晚了。本來，一般人若是想上山進洞，沒走上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找到的，可她穿過只有洞裡人才知道的秘密通道，花不到半天的時間就來到了山腳下。此刻，眼前聚集著一群群賣東西的小販，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來呀！來呀！小姑娘！”有人朝她招呼。
唔！叫她？雲兒咬下最後一口粽子，忍不住嘀咕。“奇怪，這顆粽子酸酸的耶！”吃了三顆都沒事，可這第四顆就有點怪了。管他的，反正還能吃嘛，總吃不死人就是了。她這樣安慰自己，順便就把口中那口粽給咽了下去。
“姑娘！是啊，我就是叫你呢！快來瞧瞧這天外天、洞外洞的神仙長老護身符，帶在身上保你平安喔！”一個小販朝她招呼著。
“天外天、洞外洞的神仙長老護身符？！”雲兒疑惑地上前，自小販手上接過一個巴掌大，肥肥胖胖的白鬍子娃娃。“噗！”雲兒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天！長老要是看到這白鬍子娃娃，臉上不知會有什麼表情？
“哎！姑娘，你可別小看這護身符，它可是有神力，可以保平安的呢！”小販忙不迭地解釋。“姑娘
，我看你是打外地來的吧！也難怪你會不知道，咱們這天外天山腳下的神仙故事有多少？光是這個護身符的靈力就嚇死你嘍！”
“真的？”她把玩著手中的白鬍子玩偶，忍不住好奇。“你們怎麼知道神仙是長這個樣子？”她是知道洞內的歷任長老和前輩們都得花些時間出洞外游歷，但不知為什麼會有人把長老的模樣做成護身娃娃，而且還做得這麼像？
小販笑咪咪地道︰“當然是有人見過神仙啊！姑娘，買一個吧，這山裡真的有神仙濟世救人呢！”
“那——我要這個。”說著，雲兒開心地拿出一錠銀子交給小販，然後把玩偶收到包包裡。“拿回去給大伙兒看看，不知道長老看到這娃娃時，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哩？呵呵！啊——”突然間，肚子一陣絞痛，她的臉色發白，直想蹲下去。
慘了！她心上暗叫不好。肯定是那顆粽子出問題了！
“姑娘，你怎麼了？”見她臉色不對，小販有些心慌。
“讓開！讓開！”幾乎就在同時，一群聲勢浩大、身著黑衣黑劍的人騎著黑馬推擠著過來，將所有擋住他們去路的人大力掃開，貨物也都散落一地。
什麼？！雲兒忍著痛，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麼和平快樂的地方竟會出現這麼多不可理喻的人！今天她就算是忍著肚子痛，也要站出來主持公道！
“你們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大家？”她一個箭步站在前頭，大聲斥責。
頓時，所有的人全暗暗倒抽了口氣。這群黑衣部隊，任誰都知道必定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帝軍隊，而這小女娃兒卻敢當著一群黑帝部下的面大聲斥責？
眾人紛紛暗自祈禱，希望這個可憐的小女娃兒不會死得太慘。
“找死！”說時遲那時快，領頭的將領舉起長劍往前就是一劈。
“嚇！”雲兒瞪大了眼，僵在當場，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慢著。”驀地，一個低沉的嗓音自後頭傳來，救了她的性命。
擺衣軍隊聽見這一聲命令，立刻迅速清出一條通道，讓一匹高大的黑馬通過。只見上頭坐著的，是個身披連帽黑袍的高大黑衣人。
瞧這陣仗，雲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連肚子疼也忘了。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黑焰天騎著坐騎來到她面前
。本來，他是該讓手下一劍殺了她的。他還以為，自他成為黑帝之後，不可能再有人敢反抗他，但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向天借膽，不但阻他去路，還出言不遜？
望著眼前幾乎只能稱作女娃兒的女人，他的雙眼眯起。這女人，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在眾多人之中，一襲白衣白裙、烏黑的長發，襯得她白裡透紅的肌膚更是醒目。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身軀雖嬌小，身段卻是玲瓏有致。若不是他看過太多美艷的女子，或許他會對她產生極大的興趣。
“是我——”雲兒抬起頭，望著坐在馬背上的男人。
頓時間，她再也合不攏嘴。
天！她的雙頰霎時燒得火紅。打小到大，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她忍不住揉揉眼，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就算他的披風擋住他的大半臉孔，她仍可以看見他那令人無法置信的英俊臉形。
黑焰天縱身下馬。
雲兒仰起頭。她以為是因為那匹高大的黑馬讓他顯得高大，卻沒想到，下了馬的他，幾個大步就來到她面前，寬闊的身影整個兒籠罩住她。
“你是誰？”他筆直地走到她面前，瞧著眼前這只到他胸口的女人。他發現，她清麗的面容和嬌小的身段，處處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雲兒根本無法開口，只覺心跳如擂鼓，耳根似火燒般滾燙。而且，說巧不巧的，就在她心跳得幾乎無法自持的同時，肚子也開始不爭氣地疼了起來。
疼死人了！
“你，報上名來。”他命令。看見她臉上瞬間變蒼白，他不悅地皺眉。
向來，他喜歡看見人們眼中流露的懼色，但他突然發現，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她臉上，根本無法讓他感到愉悅。更令他不快的是，她怕他卻仍敢反抗他！
“我……我叫……”她想回答，可腸子卻突然一陣絞痛，她再也忍不住了！“肚子——”好痛！
後面這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她便筆直地往前僕倒，失去所有的意識。
“黑帝！”四周的黑教軍警覺地上前。
“讓開。”接住落在他手中的女人，黑焰天斥退手下，雙眉不悅地緊蹙。
杜子？這是什麼？她姓杜，單名一個子字？他皺起了眉頭。
“稟黑帝，需不需要屬下將她處理掉？”領頭的將領上前問。
望著手中的女人，黑焰天猶豫了。他應該殺了她的，從來，殺人都不是他需要猶豫、更不需要理由的事。然而，當她倒在他的手中時，他卻突地興起了個奇怪的念頭。
或許，他可以留下這個女人。
聽多了、見多了那些懼怕他的人，說不定這奇特的小女人，會比他後宮中那些妖嬈的女人更能帶給他樂趣。
“這女人，我要了。”他將這叫杜子的女人拋上肩頭，躍身上馬。“繼續前進。”他下令。
縱然喜歡黑暗，但生活的樂趣，他這個黑帝從不會錯過。看來，這一趟滅白雲之行，比他想像的要有趣多了。
大隊人馬，繼續往天外洞前進。
天外山腳．天外客棧
由於天色已晚，在黑夜之中不便前進，因此黑帝軍隊的所有人便夜宿在山腳下的天外客棧裡，等待天明。
事實上，他喜歡黑夜更勝於光明。但他仍不得不承認，有些事，在天明時做，確實比黑夜要方便得多。例如，要在深山之中尋人。
“嗚……”幽幽轉醒，雲兒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不只頭疼，肚子也疼得厲害。
“你終於醒了。”坐在太師椅上，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女人，黑焰天對於自己好得出奇的耐性有些驚異。
當然，他是有耐性的，否則他也不可能會有今天的地位。然而，他的耐性從不浪費在女人身上。
或許是無聊吧，他的人生中，無聊的時刻太少，今日竟讓他對眼前這女人產生了興趣。
“嗯？”雲兒猛地坐起。“這是什麼地方？我在哪裡？”她環顧四周，發覺自己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整個人霎時警戒起來。
“客棧。我住的廂房裡。”黑焰天沉聲道。
然而，他的雙眉卻是充滿興味地揚起。這女人身上，有一種他無法解釋的特殊氣息，吸引住他的目光。留下她，除了嘗鮮外，他還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令他產生這樣奇特的感覺。
“我在——嚇——”雲兒倒抽一口氣。才一別過頭，看見的便是先前那高大英偉的男子，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太師椅上，而她自己則坐在……床榻上？！“你……是你……”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出於一種莫名的激動和緊張，甚至，還有一點點的……興奮？！
老天！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她所看見的那個天神般的男人，現在就坐在她面前！
她瞪大了眼，幾乎無法呼吸。
他起身，逼近床榻。“你知道我是誰？”
她後退，愣愣地搖頭。無法直視、卻又無法不看他那雙懾人心魂的黑眸。她不知道，他要是這樣一直看著她，她的心跳會不會因跳得過於劇烈而爆開？但若真是如此的話，她也甘願就這樣看著他。
“不知道？”他揚起一道濃眉。“那麼，你知不知道自己擋下的是黑帝的部隊？”他還以為，她是向天借了膽，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勇氣是出於無知。
她的搖頭讓他有些失望。
原來，他是高估她了。當然，他不會容許有人反抗他，但對於敢反抗他的人，他向來是帶著幾分欣賞的。
“黑帝？”老半天，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黑帝是誰？他是壞人嗎？那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
突然，想起遇見他時的情景，她不禁開始緊張。難道，他跟那批一身黑衣的軍隊是一伙兒的？要不，他怎麼會從那些人之中走出來？又怎麼能讓本來要殺她的人住手？
可她不想、也完全無法相信，像他這樣的人會是個壞人。他救了她，不是嗎？
黑焰天一怔，旋即大笑。
“哈哈哈！炳哈哈——”黑帝是壞人嗎？她的問題讓他忍不住發笑。他的言行，已經不是用“壞”這個字眼可以形容的了，他個人比較偏好的用詞是——“邪惡”。
“你……你笑什麼？”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似乎，他懾人的俊美臉龐上，還透著一種她從未發現的、讓人害怕的陰暗神色。
難道，他真是個壞人？
他上前，勾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黑帝，是這世界上最壞的人，我勸你，最好不要惹惱他。”他微笑。
雲兒猛地一震。“世界上……最壞的人？”那，跟混世魔王又有什麼兩樣？天！她倒抽一口氣。該不會，那個最壞的黑帝跟她要找的混世魔王有關吧？不，不可能！她旋即否定了這樣的想法，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驀地，察覺他放在她下巴上的大手，她的雙頰燒紅，迅速推開他。
然而，他卻轉而摩挲著她的粉頰，眯起眼道︰“怎麼，知道怕了？”
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顫，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害怕，而是為他近乎溫柔的、震動著她的撫觸。“既……既然你知道那個黑帝是世界上最壞的人，為什麼還要替他做壞事？難道你就不怕他嗎？”
“我？”他將她整個兒一抓，捉進他懷裡。“我黑焰天從未曾怕過任何人。”
“啊！”她失聲驚叫。“你做什麼？放開我！”她掙扎。從沒有一個男人這麼靠近她，他灼人的體溫和高大的身軀讓她驚慌失措。
“放開你？我看上的女人，還沒有一個敢這麼對我說話的。”他緊扣住她。
這次出行，他並沒有帶任何女人在身邊。他當然喜歡女人，但卻從不被女人所掌控。只是這回，她意外的出現，卻勾起了他的興致。
一個對他根本無法構成任何威脅的女人，他自是樂於將她納為己有。
“你看上的女人？！”她呆愣在當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她掙扎著後退，卻掙不脫他的箝制。
他的唇角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聽好，杜子。”
“嗯？”這下，她更是完全地愣住了。“肚子？我的肚子？”她瞪著他。
怎麼突然又扯到肚子上去了？她全然不知所措，已經弄不清他究竟是想輕薄她，還是只是在開她的玩笑？
黑焰天皺起眉。“你不是叫杜子嗎？還是，你對我謊報姓名？”
她有些被他的表情嚇著了。“誰謊報了？我根本沒告訴過你我姓什麼、叫什麼，根本是你自己誤會了，這種事怎麼可以怪我？”她壯著膽子反駁。
黑焰天眯起眼，深吸口氣。看來，她的膽子還是挺大的，竟敢當面反駁他所說的話！“好，你現在還有彌補的機會。我再說一次，報上你的姓名。”
“你先放開我！”雲兒仰起頭。“你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幾乎是在同時，他勒緊她的纖腰。“想跟我談條件？小妮子，你知不知道，我毋須知道你是誰，也可以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你——”雲兒的臉在剎那變得一陣紅、一陣白。“你太過分了！無論你是誰，都無權對我這麼做！老天在上，你眼中究竟還有沒有王法？”
黑焰天冷笑，緊扣住她的手仍是沒有放開。“王法？我就是王、我就是法，沒有人可以反抗我所做、所說的任何事。”
頓時，一個模糊的想法在她腦子裡漸漸變得清晰。“你……黑帝？你所說的黑帝就是你？！”她恍然大悟。
“你總算明白了？”他微笑。“那麼你應該慶幸，你是所有膽敢反抗我的人中，唯一能存活至今的。不過……你得小心點，因為連我都無法確定，我這少有的好耐性會維持到什麼時候。”
“你……你想怎麼樣？”她掙脫後退。
“你說呢？”他揚起濃眉。
“你……你騙我！我不相信你是個壞人。”她拼命搖頭。“黑帝是壞人，壞人不會救人，而你明明救了我……”一時間，她的思緒變得混亂。她究竟是該慶幸自己被他所救？還是該害怕自己落入了危險的境地？
“救人的人，一定全是好人嗎？”他再度摟住她的腰身，附在她耳邊道。“你這無知的小女人。”
“住手！”她整個人幾乎跳起來。她推擠著他的胸膛，掌心卻能感受到他強烈的心跳和灼人的體熱。“放開我！別這樣叫我！”
“喔？”他稍稍鬆開對她的箝制。“那麼依你說，我該怎麼叫你呢？”
“雲兒！我叫白雲兒！你可以放開我了吧？”慌亂間，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陡地，她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推開。
“你——”她抬眼，看見的卻是令她驚顫的眼神。
那眼神，不像是一個人會有的神情。縱然他的臉龐依然俊美，但他漆黑的雙眸裡，卻充滿著駭人的憤怒和騰騰
殺氣。
她想後退，卻無路可退。他……真的是黑帝嗎？驀地，一陣疼痛襲上她的心口。
“白——雲——兒！”他吼。“你叫白雲兒？！”
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握在他掌心中的九個大字仿佛隱隱作痛。是她？一個弱不禁風、毫無能力的女子，會是將要毀滅他的人？
他瞪視著她。
這裡確實是天外山腳，但他不相信，事情會是如此地巧合。眼前的這個白雲兒，真會是那出自天外洞的白雲？
“我是白雲兒。”她環住自己。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敵意，她的心不知為何竟隱隱作痛。雖然，她害怕他那不軌的意圖，但當他以那樣的態度推開她時，她卻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傷害。
“說！你從哪裡來？”他捉住她的臂膀。
“我——”雲兒本想據實回答，但瞬間卻住了口。天外洞是大伙兒清修的隱密地方，從不輕易對外人透露，更何況是對壞人。於是，她收回了險些出口的話。“我住在……離這兒很遠的地方，就……就四川嘛！因為我娘生了病，聽人說天外山裡有神仙，所以我一路走到這兒來，求神仙救我娘的。”
棒～～好險！幸好她及時想出這麼一個好理由。
“四川？”聽見她的話，他微微挑起了濃眉。“你一個人自四川走到這兒來？就為了要找神仙醫治你娘的病？”她的話聽起來沒有太大的瑕疵，但出於本能，他直覺地認為她並沒有說真話。
倘若她真是那朵“白雲”，他是不是該立刻殺了她？他從未料到，自己竟會對這種不該猶豫的事有所遲疑。但遇上她之後，這情況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呃……”雲兒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猜出她的心思。他那眼神，是表示他不相信她的話嗎？“就是啊！可是我找了好久，也沒見著半個神仙。聽說，一般人是找不到神仙的。所以我只好買了個神仙長老護身符，想帶回去給我娘，或許這樣娘的病就可以好了。”她微微哽咽，希望能博取他的同情。“對了，護身符就在我的包袱裡……”
她四處尋找她的包袱，心上慶幸她那時還買了個神仙長老娃娃，或許這能夠說服他，讓他相信她的話。
他順手撈起一個包袱，從裡頭抓出個小玩偶。“你說的是這個？”
“嗯！是！是這個、就是這個！”她用力點頭。
她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或許，這只是個巧合；也或許，他掌心中所指的“白雲”，不是她這個白雲兒。
若是一個弱女子就可以滅他黑焰天的話，那麼他這個黑帝也用不著當了。
“好，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他鬆開她。“既然你要到天外洞去尋仙，踫上我，算是你的福氣。”
嗯？雲兒瞪大了眼。
“怎麼，不是想替你娘尋仙治病嗎？”他揚眉。
“想、當然想！”她毫不考慮地回答。看樣子，他是要放她走了？她眼底不禁閃出晶亮的光芒。
“那正巧，我也要到天外洞去，你就跟著我吧！到時，我滅了天外洞之後，會記得留下個神仙給你，讓你帶回去替你娘治病的。”黑焰天微笑。
“什……什麼？！”雲兒目瞪口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9:29
第三章
“滅了天外洞？留下個神仙給我？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雲兒聽見這樣的話，幾乎要當場尖叫。
“我是什麼意思？”他狂笑。“我到天外洞，不為求仙，而是要毀了那個該死的地方。不過你放心，我黑焰天向來說到做到，至少，我會留下個神仙，讓你完成你的心願。”
“你要毀了天外洞？！”雲兒顫悸。天！她非得阻止他不可！“他們又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黑焰天揚起一道濃眉，疑惑地看著她。
“我是說……大家都說天外洞的神仙是濟世救人的，你為什麼要毀了那麼好的地方？這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啊！”為免引起他過度的懷疑，讓他以為她和天外洞有什麼關聯，她趕緊換了個方式解釋。
“濟世救人？”黑焰天眯起眼，咬牙說道。“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濟世救人，尤其討厭喜歡濟世救人的人！我是無惡不作的黑帝，記得嗎？所有和我不同道的人，都是我的敵人。”他勾起一抹冷笑。
雲兒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怨恨？在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還是，是誰曾經傷了他？剎那間，她不禁要同情起他來。一個人懷著這麼多怨恨活在世上，那會是多大的痛苦和悲哀？
“你的日子，過得……很辛苦嗎？”望著他的黑眸，她忍不住想問。“還是……誰曾經傷害了你，才會讓你有這麼多的怨恨和痛苦？”
他整個人一震。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吼。他絕不會承認，她戳中的正是他的痛處。“怨恨和痛苦？天底下沒有人會比我更快活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傷得了我！白雲兒！當心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要是冒犯了我，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痛苦！”
雲兒望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當下，她決定了。在找到那個混世魔王之前，她一定要阻止他做出對天外洞不利的事。而且，她要讓他知道，生活中除了恨，還有一個更大、更美的力量，叫作——愛。
“收起你那該死的同情眼神！”他咬牙。“你該同情的是落在我手中的自己，而不是我這個至高無上的黑帝！”
她的眼神令他感到憤怒。
同情，等於鄙視。他不容許任何人以這種眼神看他，尤其是一個小小的、無知的女人！
“我沒有同情你啊！”她望著他。“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壞？又為什麼一定要找那些神仙的麻煩呢？”
不知為何，她並不生氣，只覺得不忍。長老說過，一個人有多大的反彈或憤怒，就有相等的傷痛。事情往往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這點，她從黑焰天身上可以徹底看見。
“該死的你！”他的怒火陡升。什麼樣的女人膽敢挑戰他的權威，甚至對他的命令不予理會？他一伸手，攫住了她。“你這女人竟想左右我的決定？”
“我……我只不過是說真話罷了。”雖然有些害怕，但她仍忍不住要說。“難道你當個黑帝，為的就只是想聽假話？我說的一點也沒錯啊！人家在天外洞裡過得好好的，沒事出來濟世救人也犯著你了？做好事不好嗎？為什麼你就非得做壞事不可呢？”
“住口！”他怒吼。“你這個女人！不覺得自己的話太多了嗎？”
雲兒不禁微微一顫。“你不喜歡聽，那……那我還是先回家好了。”說著，她趕忙起身奔向房門。
既然說不動他，她還是先回天外洞通風報信一下，否則要是真讓他找著天外洞，那洞裡的伙伴們豈不就危險了？
至於其他的問題，還是等這問題先解決了再說吧！這麼想著，她更是加快了腳步。
“站住！”他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攔下她。
“我……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她垂下眼睫，避開他的目光，忍不住開始結巴起來。
“送？”他冷笑。“你以為你還能走得了嗎？”
雲兒忍不住一顫。他……究竟想怎麼樣？但這話她根本不敢問出口，只能裝作不知情地道︰“我已經清醒、完全恢復了，你用不著擔心我，真的。打四川到這兒，我已經走過一遍，不會迷路的。請你放心、放心！”她閃過他，急速往房門走去。
想裝蒜？黑焰天微一揚眉。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失聲尖叫。
“我喜歡說真話的女人。”他在她耳畔沉聲低語。“所以我決定，把你留在我身邊，好讓我可以時時聽見真話，你覺得如何？”
當然，他這話不可能是詢問，而是純粹的命令。
問他為什麼想要她？他黑帝要一個女人，還需要任何理由嗎？至少目前，她對了他的胃。再者，如果有那麼一丁點兒可能，她就是那九個血字中所指的“白雲”的話，那麼，他也不會讓她有機會逃出他的手掌心。
“不可以！”她幾乎跳起來。
“不可以？”他揚眉，眼神透著威脅。“你以為，這裡還有你置喙的余地？”
“你——是你自己要問我的。”她欲抗爭，話到嘴邊卻被他的眼神給逼回去。“呃……我的意思是說……我娘還在四川等我回去，她病了……那個……神仙長老護身符……”被他抱在懷裡，再加上他的威脅恫嚇，她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娘的事，我自會派手下去辦。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我的允諾。”他將她抱至床邊，輕輕一擲，順勢，又將她再次困在床榻之間。“人病了，要用藥醫。我會要人派最好的大夫去替你娘治病，順便安頓她的生活。至於你，只要跟在我身邊服侍我就夠了。”
她坐在床榻上，張著大眼望著他。“我……可不可以不要？”
事情是怎麼演變到這種情況的？他要留下她，要她在他身邊服侍他？這表示他想……天！她的雙頰燒紅，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他瞪視著她，嘴角帶著笑，眼底卻無一絲笑意。
“那個……”看見他的眼神，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天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怕他，但她就是怕。“我是想，真的不用麻煩你了。我娘我自己會好好照顧的……”
“白雲兒。”他冷冷地道。“你最好弄清楚我是誰，還有你自己的處境如何。要不要我找個人來告訴你，違背我命令的人，會有什麼下場？”他半臥在床榻上，高大的身軀恰恰懊擋住她所有可能的出路。
怎麼辦？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滿腦子混亂，她根本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事實上，坐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縱使怕他，但她仍無法不受到他的吸引。
天！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還有，如果……如果她真的走不了，那該怎麼去警告天外洞裡的伙伴們？
“你要知道，強擄良家婦女是……是犯法的……”她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他沒有回答，只是揚了揚眉，欺近她。“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可是我……我很在乎……”她再咽了口口水，鼓起所有的勇氣說道。
“真遺憾。”他的手撫上她的耳垂，眼也不抬地道︰“我做我想做的事，至於你在乎什麼？我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微笑。
雲兒渾身一顫，被他掌心的灼熱和那曖昧的態度所震懾。“你……你想怎麼樣？”她根本無法承受他的逼視。
他望著她，微微一笑，幹脆直接采取行動——一欺身，吻上了她的唇。
半晌。
“啊——啊——”雲兒猛地推開他，失聲尖叫。
黑焰天不由得皺起雙眉。“你這是做什麼？”從來沒有女人抱怨過他的吻，甚至他可以確信，不會有任何女人不喜歡他的吻。而她的反應，已經不能用“抱怨”來形容了。
“我……”她後退，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一手捂住隱隱作痛的肚子。
他眯起眼。
“我……我要上茅房！”說完，她沖下床，跌跌撞撞地沖出房門。
留下僵在當場的黑焰天。
因為他的一個吻，她竟跑去上茅房？！這該死的女人究竟在搞什麼鬼？接著，他一個箭步躍下床榻，跟了出去。
“嗚～～”茅廁裡，雲兒欲哭無淚。
她氣喘吁吁地靠在牆上，肚子疼得咕嚕嚕直叫，而她心裡則羞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一則羞他竟然吻了她；二則是，在他吻了她之後，她竟然沖進茅廁，甚至，她已經不記得她是不是有在他面前放屁了？
天哪——想到這裡，她簡直想一頭撞豆腐自盡算了。
他為什麼要吻她？
想起他的吻，她的腦子霎時變得完全無法思考，而其實，她不得不承認，她幾乎被他的吻迷得神魂顛倒。
不，不只是他的吻，還有他的人、他的一切，全都讓她迷惑。她從來不曾見過像他這樣的人，令她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卻又害怕和他太過靠近。她甚至很難想像，如果不是因為肚子疼阻止了他的話，現在他和她，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白雲兒，你在裡頭嗎？”
茅廁外，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唔？雲兒頓時屏氣凝神，不敢出聲。
他怎麼會跟著追出來？難道他不知道她在上茅廁嗎？噢～～天哪～～一個大男人站在她所在的茅廁前叫她的名字，這……這要她怎麼答話？要是讓人看見或聽見了，她還怎麼有臉活下去啊？
憊是，她幹脆裝作沒聽見好了，說不定他就會以為她不在裡頭，那麼等他走了，她就可以偷偷溜走？
沒錯！就是這個主意。不管他究竟帶給她什麼樣的感覺，現在她都沒空細想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她得盡快趕回天外洞示警，免得真要讓他找著了入洞的秘道，那洞裡的伙伴們豈不是糟了？
“白雲兒！我知道你在裡頭，回答我的話。”站在茅廁外，黑焰天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處發泄。
尿遁？她以為他黑焰天是什麼人，容得她如此猖狂？而事實上，他更在意的是，竟然有女人從他的懷中逃跑，而且是用如此侮辱一個男人的方法！
不可原諒！
躲在茅廁裡，雲兒進退兩難。眼前，她肚子疼得緊，卻因為他站在門外，害得她吭也不敢吭一聲，只能緊挨著門邊，想聽清楚外頭的動靜。他該不會，當真沖進來吧？
“白——雲——兒！”他深吸口氣，眯起一雙黑眸。“你要是再不答話，就別怪我直接把你揪出來了！”
她後退，瞪著茅廁的門。
砰！
一聲巨響，嚇得她躲到牆邊。“住手！住手！我回答你的話就是，你別進來！不可以進來！”她朝著茅廁的門大叫。
黑焰天雙臂環胸，瞪著廁門。終於肯答話了是吧？
他黑帝向來令出如山，何曾有人敢質疑他的命令？而這女人，不但一再挑戰他的耐性，還讓他站在茅廁前逼她才肯出來？！這要是讓他的手下看見了，他的威信豈不是要大受損害？！
等她出來，他非給她點教訓不可！
“誰要你逃到裡頭去的？”他開口。
逃？雲兒頓時愣了下。他以為她是想借著上茅廁逃跑？呃……雖然她是有想過，但那是進來茅廁後才想的耶！“我……我不是逃，我只是……”肚子痛，想上茅廁！但這兩句話她卻沒臉說出口。
“只是什麼？”他咬牙。“還不快給我出來！”
她渾身一震。“出……出就出來嘛！”跟著，她伸手推開了茅廁的門。“我出來了。”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她站在茅廁門邊。
“過來！”他命令。縱使是在稀微的月光下，他仍能清楚看見她蒼白冒汗的臉龐。“你該死的是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有必要嚇成這樣嗎？”不知為何，他要她聽話，卻不喜歡她怕他。
她拼命搖頭。“我不——”
“你不什麼？”他實在受夠了她的吞吞吐吐。“站過來說話！憊有，把話一次說完！”
“我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我只是——肚子疼！疼得快昏過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咬牙說完。
這回，輪到黑焰天愣在當場。“你——當真是肚子疼？”
“嗯。”她痛苦地點頭。
這下，也顧不得什麼羞不羞、面子不面子了。要再不能進茅廁，她恐怕會再昏過去一次，而且這回，她真不能保證會不會在昏過去的同時直接瀉肚子了。
“你當真——”黑焰天還在懷疑，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噗～～噗～～的聲音過後，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特殊的異味。
氣氛一陣尷尬。
“咳！”黑焰天有些尷尬地咳了咳。“我想，你還是……快進去吧。”
“嗚～～”雲兒抬起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地轉身打開茅廁的門，然後，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沒想到，她原來真是肚子疼。
想起她既怨又哀還恨的眼神，他不禁有些不忍。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女人當著他的面……放屁。
忍俊不禁，他噗哧一聲笑出來。望著茅廁的門，他搖搖頭，希望她沒聽到他的笑聲才好。但這想法連他自己也覺得驚異，曾幾何時，他黑焰天也關心在意起旁人的想法來了？他不僅擔心她的身子，還擔心她待會兒要怎麼面對他？他不想讓她覺得窘，但也不想離開這兒，以免她上完茅廁後，乘機開溜。
白雲兒啊白雲兒，這女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為何能如此地影響著他？直到此刻，他仍在探究原因。
“呼～～”蹲在茅廁裡，雲兒鬆了口氣。
肚子是輕鬆了，可繼之而起的，卻是無法言喻的氣憤和羞愧。她就是因為怕被他知道她拉肚子，所以不顧一切地沖向茅廁，偏偏他卻跟了上來，而且還逼得她在他面前放了個極有“味道”的響屁。
長這麼大，她從沒這麼丟臉過。
“咳！”
突然，門外傳來他低沉的輕咳聲。
雲兒噤聲，動也不敢動一下。不會吧？他還在外面等著？！旋即，她迅速整理好衣物，站在門邊聽著外頭的動靜。
“白雲兒，你還好吧！”他忍不住開口。雖然，他是可以理解她“必須”上茅廁，但……也未免上得過久了些吧？這讓他不免懷疑，她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困難”？還是……又在裡頭暈過去了？
雲兒沒有答話，心裡卻氣極了。就沒見過像他這樣霸道的人，連上個茅廁也被他煩得不得安寧！
沒聽見她的回答，他忍不住皺了眉頭。“咳！白雲兒，如果……你在裡頭有困難，或是真覺得不舒服的話，用不著避諱，我就在外頭等著，你說一聲就是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雲兒再也忍無可忍，“砰”地一聲沖出茅廁，指著他破口大罵。“黑焰天！你到底有完沒完？我上個茅廁你以為我要逃跑，接著要我答話，最後還非得揪我出來不可！懊啊！我在你面前丟盡了臉也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終於上完了茅廁，你又在外頭問東問西的，怎麼著，難不成我這麼大的人了，還會掉進糞坑裡嗎？”
一串話說完，她已是氣喘吁吁。
黑焰天整個人僵住。生平頭一次，他無法決定自己是該發怒還是該大笑好。她氣呼呼的模樣，確實令他忍不住想發笑；然而，她的態度卻冒犯了他身為黑帝的權威。“你應該慶幸現在只有你我兩個人。”他面無表情地道。
“啊？”這回，卻是換雲兒怔住了。
“在我一個人面前挑戰我的權威，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倘若你再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對我不敬的舉動，就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他威脅。
雲兒眯起一雙眼。“放心，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這樣吧，為了避免有食言的可能性，我現在就走，走得遠遠的。再也礙不著你的眼，也就不會有機會讓你饒我一命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說完，她轉身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客棧大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9:42
第四章
真的讓她給逃出來了？！
想不到他根本沒有阻止她，甚至連出聲警告都沒有。回頭望向客棧微微的燈火，她竟然忍不住覺得有些……失落。
這是怎麼回事？雲兒捧著胸口。以前在天外洞裡，她總是無憂無慮、無煩無惱的。可不知怎的，才出了天外洞，她都變得快認不得自己了。一會兒巴不得離那人遠遠的，一會兒見不著他，又忍不住要難過起來。
「黑焰天，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這樣擾亂她的心呢？默默地走在路上，離燈火越來越遠，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找我嗎！」
「誰？！」雲兒驚呼，一偏過頭，卻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她身旁。「你——」頓時，她的心猛地緊縮。「你——你不是嫌我礙眼嗎，還跟著我做什麼？」她賭氣，心上卻不禁泛起絲絲暖意。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了什麼，只知道，她其實並不這麼討厭看見他，即使是在經過那些衝突之後。
「是嗎？我還以為是有人想著我、念著我。」他微笑。「所以我過來看看。」
月光下，他背著手，高大的身影在地上形成一道長長的影子，恰恰好遮住了她的。她的影子在他的遮蔽下，渺小得幾乎看不見，而他頎長的身軀佇立在她身旁，頓時，讓她覺得自己找到了依靠。
天！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他是可以信賴的人嗎？她不禁懷疑。為什麼她會對一個要滅了天外洞的人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誰、誰想你了！」她慌亂地反駁。「你少在那兒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避你都來不及，想你！我看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當他說中她的心事時，她臉上那連夜色都難掩的紅暈是如何困擾著她。
「不是嗎？那麼剛才是誰在月色中喊著我的名字呢？」他朝她一揚眉，露出難得的好心情。
他當然是來捉她回去的，不過，當他聽見她在黑夜中喚著他的名字時，他卻改變了心意。他要捉住的，不只是她的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地知道，他更想要的，是她那一顆純潔無瑕的心。
他聽見了？！雲兒一震，忙不迭地反駁。「喊你名字就是想你！嗤！你怎麼不說，我罵人的時候喊的還更大聲呢？告訴你，我不管你是什麼黑帝不黑帝的，惹毛了我，我一樣罵！」她扠起腰，試圖以怒氣掩飾她的心虛。
黑焰天瞇起了眼，早看穿她的虛張聲勢。他之所以任她如此放肆，是因為他知道，她身上有一些他所沒有的東西，即使他還不確定那些不知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但是，他要得到她。而且，只要是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
「嗯哼！所以你剛剛是在罵我！」
「是又怎麼樣！」她惱羞成怒。「沒空跟你瞎扯，我要走了！」說完，她繼續往前方前進。
「慢著，你想上哪兒去？」他皺眉。「往前走，是往天外山的路。這時候，你該不會是想上山吧？」
「呃？」雲兒一怔。慘了！這下她該怎麼回答！「你管不著！」撂下一句話，雲兒加快腳步。答不出來就乾脆別答了！
無論如何，她得甩開他，趕緊回天外洞報訊去才成。
「我管不著？！」他幾乎失笑。這小妮子還真學不會教訓，他黑焰天想管的事還有管不著的？「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是打四川來，該回四川去的吧！」
「那個……」雲兒停下腳步。「我……我當然要回四川去。」這下可好，他一直窮追猛打地逼問她，她該怎麼圓謊呢？
「嗯哼！」他疑惑地望著她的背影，等著她的解釋。
事有蹊蹺。尋常女子怎可能在月黑風高的深夜往山林裡走！更何況，她就算要逃，也該逃回四川去，而不是往天外山走吧！那麼，她究竟想做什麼？
「我……我是要回四川去沒錯啊！可是……可是神仙長老護身符被你給搶走了，我拿什麼回去醫娘的病！所以我……我再回山上求仙去！白天尋不著，晚上神仙會出現也說不定啊！」她隨便敷衍他。總之，只要別讓他發現她的身份就行了。
「我不是說過，會派人去替你娘治病。」
「誰要你派！」雲兒轉身，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騙我當你的那個……那個……女人，我還不如自己上山找神仙比較快
！至少神仙心地好，不會要我用條件交換！」
「所以，你想夜裡上山尋仙？」他挑眉聳肩。「你還真會挑時候。」
「怎樣，不行嗎？」她仰頭。
「當然可以。不過，你膽子還滿大的嘛！這夜裡，一入山林就伸手不見五指，那傷人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更是少不了的，你一個女人敢在夜晚穿山入林，這實在是叫人不得不佩服。」他雙臂環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雲兒頓時愣在原地。
「那個……山裡老虎會傷人？！」她回頭望向山林。她還以為，天外山是世上最安全、最平靜的地方，怎麼還會有傷人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呢？
「當然，否則你以為它們會跟你交朋友、還是把酒言歡！」他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真是夠了！」雲兒猛地轉頭，「咚咚咚」地往他面前走去。「姓黑的！今天我就在這兒把話跟你說個清楚！本來我是不想在黑夜裡上山的，是你逼得我無路可走。上茅廁你跟，我上山你也要跟！你倒是說清楚，你究竟想怎麼樣！」她算是豁出去了。
喔，病貓也會發威嗎？黑焰天慢條斯理地笑道：「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啊？」有嗎？
他直視著她，緩緩回答。「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而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雲兒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然而，她的自尊卻不容許她低頭。
「黑焰天，我相信我也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不過既然你一直聽不懂，我就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會成為『你的』女人！而且，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我，這樣你聽清楚了沒！」她仰起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很清楚。」他的唇角微勾起一個弧度。
「咦？」這回答可真讓她有些意外，不過，也鬆了口氣。「好吧，既然大家說清楚了就好。這樣的話……那我也就用不著趁黑趕路了。」
這會兒仔細一瞧，山裡還真像有點危險的樣子。看來，她還是等明天天亮再出發好了。只要她早點起床，趕在他之前出發，再抄小徑回天外洞通報，一切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還有，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可不能再跟著我喔！」她再次強調。
「你當然用不著在夜裡趕路。」他上前一步，幾乎是附在她耳邊說著。「而且，我也不會再跟著你。因為——我的女人，都必須隨侍在我身旁。」
說完，不待她反應，他便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大跨步地走回「他們」的廂房。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放聲尖叫。換來的，卻是一片寂靜，除了迴盪在空中的她自己的叫聲之外。
她不敢相信，難道整間客棧的人都睡死了嗎？難道沒有一個人肯出來見義勇為嗎？她再次關進房裡，丟到床上。翻了個身，她像只刺蝟般防著他。
「省省力氣吧。」他坐下，拉開自己的衣襟。
「離我遠點！」她跪在床榻上，咬牙切齒。「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我就……就……」
他瞥了她一眼，褪下黑袍。
「啊——」她再次失聲尖叫，伸手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脫下去。「你會後悔的！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你一定會後悔的！」
他甩開她的手，撫上她的頰。「話，別說的太早。」
「你——」雲兒抬眼，突然，瞥見他撫著她頰畔的掌心裡，有著令人怵目驚心的血字。「這是什麼？」她捉住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天外洞、白雲出……」
天外洞！白雲出！他手上怎麼會有這些字！
該死的！他抽回手。「白雲兒！你管得太多了！」
「可是你……」她瞪著、指著他的手。「你的手上怎麼會有神諭！」
「神——諭？」他瞇起眼。「你指的是什麼？」他不動聲色套她的話。看來，她是知道了些什麼。這也讓他確定，她的來歷絕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簡單。那麼，她究竟是誰！
「對啊！你不知道嗎？」她捉回他的手。「瞧，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除了這最後一句之外，上面寫的都跟天外洞裡石壁上的神諭幾乎是一樣的內容，所以……」突然，她的眉心緊皺，忍不住喃喃道：「等等，我怎麼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但一時間，她也弄不清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天外洞裡石壁上的神諭？！
「所以，天外洞的白雲指的就是你。」他鐵青著臉道。這是個直述句，而不是個問句。事實上，他早該發現，在天外山下遇見白雲兒，絕不只是個單純的巧合才是。
「嚇！」雲兒倒抽一口氣。「我——你——你怎麼知道！嗯！這麼說……你在知道我的名字時就認出是我了？不對啊！我跟你說我是打四川來，沒說我是從天外洞出來的啊……啊！」陡地，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所以，天外洞的白雲是你。」他再次重述，聲音再森冷不過。
「你——」望著他冷冽的眼眸，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她是白雲，他是黑帝，那……他該不會就是……
「你是混世魔王？！」
驚恐與慌亂的呼聲，迴盪在小小的廂房中，久久不散……
黑焰天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頸項。「混世魔王！如果真有這人的話，沒錯，我就是。」
「你，你就是？！」
他揚眉。「你知不知道，這回我親自上天外山，為的就是要找出你這個白雲，親手殺了可能毀我基業的人，沒想到你竟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也好，省得我浪費時間。」他一使勁，鎖住她的喉頭。
「唔！唔唔！」被掐住了脖子，雲兒一口氣喘不過來，只能睜著大眼瞪著他。他真的……要殺她？！
天！他竟然就是她要找的混世魔王！嗚——她忍不住想哭。老天爺是怎麼了
！安排她這麼快就找著要找的人，卻又讓她在還沒來得及展開任務前就死了。都怪她自己笨，人家根本沒問，她卻先露了餡兒。嗚——長老、紫薇、左大哥，還有天外洞裡的大夥兒，雲兒恐怕要有負大家所託了……可憐她連最後一餐都沒好好吃過，還拉得肚子空空就要離開人世了……
他應該立刻殺了她的，黑焰天這樣告訴自己。然而，握住她頸子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始終無法用盡全力。
她就是他要找的白雲，他當然應該立刻殺了她，剷除所有可能阻礙他的人事物。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他立誓消滅的白雲，竟會是這個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人構成威脅的白雲兒？！
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還是，他要找的白雲另有其人！這樣想著，他的手也下意識地鬆開。
「咳、咳、咳……」才一脫開箝制，雲兒立即止不住地咳。「你……咳咳……你不是要殺……咳咳……我嗎？」她知道自己應該害怕，但縱使害怕，她卻仍忍不住要問。
本來，她以為自己就要不行了，但突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卻讓她驚訝得無以復加。怎麼可能，他就這樣放過她了！
「我是應該殺了你。」他瞪著她。
事實上，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鬆手。是因為他認為她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還是另有原因？無論如何，他不想下手，也……下不了手！
這樣的想法令他心驚。難道是因為她出白天外洞，是血字所預警的那朵白雲的緣故！看似毫無威脅的她，身上究竟藏著一股什麼樣的力量，讓他根本動不了她！
「那為什麼……難道你不怕我會像你手中的血字寫的一樣，把你滅了！」她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他是壞人，這點，是他自己承認的。可如果他真像他所說的那麼壞，而且是神諭上所說的混世魔王的話，那他為什麼會救她！甚至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仍沒動手傷她！
「我怕你！哈哈哈——」她的話讓他忍不住大笑。「告訴我，你想憑什麼滅了我？你的眼淚？尖叫！還是……拉肚子的本事！」他刻意嘲諷。「你以為我黑焰天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當然要消滅那可能對他的基業產生不良影響的任何人事物，此事無關畏懼
，而是他不能容下任何與他作對的人事物。雖然從頭至尾，他根本就不信這樣一個女人足以毀滅他。況且，即使她真的是那血字所寫，有能力滅他的白雲，難道他就真會被命運所擺弄，無力反抗嗎？
不！
他如果是那樣無能的人，今天就不會坐在這個位子上，不配被稱為黑帝！
除非他願意，否則無論是天外洞的神諭，還是他掌心中的血字，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命運！他不信憑他的意志和力量，不能力抗命運！
「你——」雲兒杏眼圓睜，一張俏臉脹得通紅。
他竟然敢拿她拉肚子的事嘲笑她？！
生死事小，丟臉事大！本來她是該害怕的，然而在聽見他故意提起她拉肚子的事時，她氣得火冒三丈，完全失去了理智。
啪！
在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她的手已經傳來一陣熱辣的痛。
空氣頓時整個兒凝結。
「你現在，是想找死！」他瞇起眼，頸際青筋跳動。
「我……」她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打了他一耳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打小到大，她從沒打過人，可她現在竟然打了可能會殺了她的人……她死定了？
他一伸手，扣住了她的後頸，迫使她不得不面對他。「白雲兒，我留你一條命，是因為你對我仍有用處。」他瞇起眼。「天外洞出來的人！這就表示，你也修習了仙法！」如果她真有那股足以毀滅他力量的話，或許，他可以利用她，將之轉變成為壯大他的力量。
「我……沒錯！」她趕緊承認。「告訴你，我是天外洞裡法力最高強的，所以才會被派出來要滅你這個壞蛋！黑焰天，我警告你，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沒給你個自新的機會！」
他望住她，忍不住要搖頭。
拙劣的威脅。這讓他不禁要懷疑，她真是能滅他的那朵白雲！
瞧他一句話都不說，她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
「你可以試試看。」他突然開口。
「試！」雲兒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他該不會是看穿了她的謊言吧！「要我……試什麼？」
他微笑。「用你的法力滅了我啊！這不正是你的目的嗎？來，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我——你叫我做我就做啊！告訴你！仙法不是隨便用的！想看我高強的法力？你等著吧！」她叫囂著。
望著她虛張聲勢的模樣，他忍不住失笑。是不是有人在跟他開玩笑！天外洞的人都瘋了嗎？怎麼會派她這樣一個活寶來滅他！他要真怕她，那他才是瘋了。
「好吧。」他環起雙臂。「那麼你告訴我，在天外洞裡，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她斜睨著他，懷疑他問這話的目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一揚眉。「我猜，你應該是什麼都不會，所以才會被派來執行滅我的任務吧？因為你是天外洞裡最沒用的人，所以就算犧牲了也不足為惜。」他故意激她。
「胡說！」雲兒整個人炸起來。「黑焰天！你少瞧不起人，我在天外洞的用處可大了！無論洞裡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都是靠我過活的！」
「靠你！」他懷疑。
「當然！」她仰起頭。「告訴你吧！我白雲兒做菜的手藝，可以說是天上地下、人間第一！只要吃過我煮的菜，沒有人會想再吃別人做的菜！」
黑焰天忍不住瞪大眼。原來，他所擔心的白雲，不過是天外洞裡的一個廚娘！這該死的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那是什麼眼神？不相信我！」她扠起腰。人家說她笨、說她懶都無所謂，可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懷疑她的廚藝，這對只會煮菜的她來說，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是很難相信。」他搖頭。
「你——」她氣極。「好！你跟我走！」她拉起他的手，怒氣衝衝地走向房門。
這倒讓他愣住了。「你要上哪兒去！」
「上哪兒去！」她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著他。「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走！跟我到廚房去，我就不信你吃了我的菜後，還敢說這樣侮辱人的話！」說著，她硬是拉開房門，拖著他走向廚房。
黑焰天完全不敢置信。
她要做菜給他吃？現在！在他險些殺了她之後！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了！縱然無法置信，他仍是跟著走向了廚房。
完全不由自主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29:56
第五章
「如何！」站在廚房裡，雲兒志得意滿地望著滿桌的杯盤狼藉，高傲地昂起頭來。
看著一個侮辱她廚藝的人，從面帶懷疑到近乎狼吞虎嚥，她可得意得不得了。
他揚起一道濃眉，看了她一眼後，又繼續埋首眼前的食物。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好廚娘。身為黑帝，吃遍了山珍海味，他卻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佳餚。
「怎麼樣，好吃得說不出話來了吧！」她扠起腰。
「是不錯。」掃完眼前的食物後，他才緩緩開口。「這就是你在天外洞賴以維生的手藝？」
「什麼叫我賴以維生！根本是整個天外洞都靠我生活好不好！」她皺眉。「
一天三餐，外加點心宵夜，都是我在準備的，少了一頓就有人要哀嚎，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和重要了吧？」她乾脆坐在他對面，曉以大義起來。
奇怪，其實她是應該怕他的，畢竟他才剛想殺了她。可不知為何，現在她卻有膽子坐在這兒跟他聊天抬槓起來。這究竟是為什麼，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是嗎？所以你準備怎麼用這一手廚藝滅了我這個黑帝！」他支起下頷，定定地望著她。
直到現在，他幾乎可以完全確定，在他眼前的這朵白雲，對他全然無法構成任何威脅。而且除了廚藝和好玩之外，似乎她也沒別的能耐，這讓他忍不住想笑
。他掌心的血字，還有她所謂的神諭究竟是怎麼回事！
派一朵會煮菜的白雲來征服他的胃嗎？
「你！」聽出他話中的嘲弄，雲兒氣極，拍案而起。「黑焰天！你少在那兒侮辱人！我知道，你是怕我對吧！告訴你，就算我看起來沒什麼力量，可老天派我出來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就不信你不怕！要不，你幹麼要帶大隊人馬出來找我！」
黑焰天猛地起身。「我，從未怕過任何事。」
被他的身形給嚇住，雲兒忍不住後退半步。「既、既然你不怕最好，可我告訴你，你要是想殺我，就表示你說謊，而且根本就是個膽小鬼！」
黑焰天聞言，忍不住揚起一道濃眉。「怎麼，原來是怕死，所以想用激將法？我說白雲兒，這會兒究竟是誰害怕了！」他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誰怕了！我只是……說實話罷了！」雲兒再次後退。今天姑且不論誰怕誰
，她總得先保住自己一條小命才成。「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殺了我，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定定地望著她，半晌，才開口道：「我不殺你。」
嗯？雲兒瞪大了眼。難不成是她的威脅真發揮了作用？「你說真的！不騙我！」看見他的眼神，她幾乎可以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眼底一點殺氣也沒有，不像先前他捉住她的頸子時，所露出的駭人眼神。
現在他那神情，竟像是有些……溫柔？！
她忍不住揉揉眼。是她看錯了吧？
「我不殺你，因為你不足為懼。」他雙臂環胸，面帶微笑地望著她。「不過……」他語帶玄機。
「不過什麼？」她可緊張了。
「不過你得跟著我，替我打理三餐，外加點心宵夜，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他下令。
雲兒瞪大了眼。「你——你要我當你的廚娘？！還得隨時跟著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她氣得指著他。「姓黑的！我是負有重責大任的人，怎麼可以你想要我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要當廚娘，我還不如乾脆回天外洞去，何必跟著你？」
「不願跟著我！」他挑眉。「也行。等天一亮，我就上天外山，滅了天外洞
。屆時我會怎麼處置你……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雲兒倒抽一口氣。「你威脅我？！」她握拳。
「好說。」他答。
「黑焰天！別以為你這樣就可以要脅我。天外洞隱密得很，除了自己人，沒有人可以找到入洞的洞口的，我才不會信你的話！」
「想試試嗎？」他瞇起眼。
雲兒心上一緊。該不會，他真有本事找得著吧？天！她該怎麼辦？她不能讓大夥兒冒這樣大的風險。「那……如果我答應替你煮菜，你就不會去找天外洞的麻煩？」
想想也真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地步？可眼前似乎也就這法子最不會有人受傷害了。
「可以。」他答。事實上，對於那傳說中的天外洞，他從未放在心上。此次親征，他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找到那朵白雲，然後將之毀滅。如今他既已找到、並捉住這朵原來只會煮菜的白雲，其餘的，他並沒興趣多管。
可以！他答應得還真輕鬆。雲兒忍不住要懷疑。「就……這樣！」
他瞥向她一眼。「你還想跟我談條件？」
「不……」她拚命搖頭。「我只是……」她只是擔心，事情真這麼簡單！他只要她當他的廚娘，其餘的一切就都一筆勾銷！她是知道自己煮的菜好吃，卻沒想過她煮的菜還可以救人性命？
說不定，這真是老天派她出來的主要原因？那麼，她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跟住他？或許這正是她渡化他、執行任務的好機會。這樣一想，她立即仰起頭，望著他道：「好！我答應你。」
黑焰天瞇起眼，隨後，緩緩綻開一個微笑。「很好，天一亮，你就跟著我回『黑焰殿』去，做你該做的事。」
「喔。」她傻傻地點頭。「那現在呢？」
「現在！」他揚眉。「記得吧！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而我現在——想睡了。」他朝她勾勾手。「咱們回房吧，我的廚娘。」
啊？！雲兒愣在當場。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對了事，可又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呢？
好怪。
真的很怪。
一路上，她跟著他，那真是做牛做馬。
白天，她得料理三餐，外加點心宵夜，好像是上輩子她欠了他似的。他一個命令，她就什麼都得做。而且奇怪的是，他還不讓別人支使她，所以，她只成了他一個人的奴婢。
有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受他保護的。他身邊老有一大堆武刀弄槍的男人，她看了就怕，幸好有他在身邊，她還覺得安心些。可討厭的是，他卻又老是愛使喚她，真不知她是欠了他什麼。
晚上，她則得在他床邊打地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幸好，他並沒有對她……呃……怎麼樣，否則她早有多遠跑多遠了。這樣想來，他或許還算是個君子。想著想著，他俊美的睡顏突然在她腦海浮現，霎時，她一張臉不禁漲紅。
要是他不是壞人，那該多好，或許他和她……唔！她搖搖頭，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可偏偏，腦子裡又不爭氣地浮起他曾摟過她、親吻她的情景。
天！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摀住自己的唇。
「咳！」
突然，他的一聲低咳喚回了她神遊的思緒。她微一抬頭，發現坐在桌前研讀兵法的他專心一志的神情是多麼地吸引人。
本來她以為，像他這樣率領一大堆手下，還當成了個高高在上的黑帝，那平日應該是作威作福，什麼都不做了。但與他日夜相處以來，她發現，雖然他確實是霸道，又喜歡使喚人，可他做的事、讀的書，練的功，卻比任何人都多。相較之下，想起她在天外洞內好吃懶作、遊戲貪玩的德行，她自己都不得不覺得慚愧起來。
倘若不知道他就是黑帝、就是她要找的混世魔王，她會以為他是個壞人嗎？
她執起燭火，替他添了些燈油。天色漸晚，在這樣昏黃的光線下看東西，對眼力恐怕會有不良影響呢。
本來她以為，混世魔王應該是個十惡不赦、惡形惡狀的壞人，可隨著跟他相處的時間越久，她越發覺，他和她所想的，並不一樣。
除了脾氣壞、要求多、很難相處之外，其實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就像現在，大夥兒都歇息了，他卻一點倦意也沒有。望著他認真的側臉，她不禁要想，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她要渡化的人，或許她會喜歡上他。
話雖如此，但跟著他的日子過起來真是比她在天外洞的時候難過多了。這又讓她不禁要懷疑，她的任務真的是要渡化這個人嗎？渡人的方式就是要這樣給人做牛做馬使喚的嗎？在她還沒想到更好的方法之前，這恐怕是接近他的最好方法了。
只是……
唉——瞧眼前這情況，只怕她還沒渡化他，自個兒就已經先被他給累死了。
就像今晚，好不容易大隊人馬回到他富麗堂皇的「黑焰殿」，成千上百的侍從婢女等著服侍他，可她卻仍是一刻也不得閒，因為他硬是要她跟著服侍他。瞧
，現在天色都暗了，她還得拿著燭火站在邊邊，累得她猛打呵欠。
呵——好想睡喔！
「白雲兒。」
「又幹麼啦！」她無奈地上前。想起他殿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她心上就老大不痛快。而且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個好色的男人造成的！越想她就越氣。
「怎麼！」黑焰天斜躺在太師椅上，揚起一道濃眉。「你這是對一個黑帝應有的態度嗎？你可別忘了，你自己的命，還有整個天外洞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裡。」
打回到「黑焰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神情就不對勁。像是在生著悶氣，又像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模樣。如果……他揣測，如果她生氣的原因是因為看到他後宮裡那些女人的話……他倒是樂見她生氣的模樣。
「哼！」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到他面前。「你可以不必再三提醒我，我人都在這兒了，你還想怎樣？而且我告訴你，本來我只是答應要當你的廚娘喔，可現在你叫我做一大堆事，我都還沒抱怨哩！做人也要憑良心，否則惹惱了我，咱們一拍兩散，我也不管了！」老威脅她，煩都煩死了！「還有，我可告訴你，你少再威脅我，有本事，你去找你那些女人們發脾氣好了。」雖然知道自己不該惹惱他，因為除了她自己之外，天外洞所有夥伴的安危都繫在她身上，可她就是忍不住一肚子的火。而且，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想法，她就是直覺地認為，只要她信守諾言，他也絕不會背信。
黑焰天聞言，揚起一道濃眉。好濃的醋味！
「你挑什麼眉毛？我最討厭看到你這種表情了。」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她一股怒氣忍不住上湧。
然而，見她發脾氣，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他已經知道她自踏進他的「黑焰殿」後，心緒不穩的原因為何了。這讓他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
「過來。」他朝她勾勾食指。
才不想理他！她站在原地不動。「怎樣！」
他半支起身子。「白雲兒，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所以你才敢這麼放肆！」說來，他確實是對她有所偏愛，否則任何一個女人對他做出這種言行，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他一伸手，恰恰勾住她精巧的下巴。「廚娘，是你答應要做的事。關於這點，你確實是做得相當稱職。只不過，我的要求不只如此。」
「嗯！你是什麼意思？」這下可惹惱她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我做的還不夠多嗎？你要知道，我可是幾乎包辦了廚娘、婢女和書僮的所有工作，這樣你還不滿足？」
「我是不滿足。」他語帶曖昧，意有所指。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親率大軍往天外山至今，他已經有數十天沒碰過任何女人。本來，回到「黑焰殿」，正是他可以好好解放的時候，但他卻發現，無論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對他如何獻媚，他卻只想要她的陪伴。
就像現在，她站在他身旁，為他點亮油燈的感覺。當然，他更知道，他要的還不只如此。
「什麼？」她瞪大了眼。「姓黑的！我警告——」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起身一把將她拉過，困鎖在他的腿臂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對我造成了困擾？」
「啊？我？」她很安分吧？怎麼會對他造成困擾？她皺眉，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自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卻若有似無地影響著她。她只覺一股燥熱，心跳加速，整張臉跟著漲紅。「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我可什麼都沒做。」她避開他的視線，卻不知為何，仍能感覺到他望著她時的那股灼熱。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今天脾氣大得很？」
「我……」她一愣。原來他還是有在注意她、關心她的啊！她還以為他拿她當婢女使喚，根本不管她在想什麼，可他這麼一問，她的心情頓時好了些。「我還好啦……」她囁嚅著。
「只是還好嗎？」他睨著她羞澀的臉頰，滿意於她對他所產生的反應。這表示他對她是有著影響力的。「我怎麼覺得你有心事，而且生著悶氣！」他揚眉。
他要她！從頭至尾，這念頭沒有改變過。
將她帶在身邊，要她當廚娘，只是一個突破她心防的障眼法。他黑焰天是何許人也，想要一個女人從沒有得不到的。只是，這個白雲兒比他所認識的女人們都更特別些。
至於，為何他會如此執著於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可能有能力對他造成傷害的女人！這點，他到現在仍不明白，但也毋須明白。
「我——」她開口，又閉了起來。
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為討厭看見他宮裡的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吧？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想養著哪些人，本來就與她無關。
「你怎麼了！」他捧起她的頰。
她渾身一震，驚愕地抬起眼望向他。「我——」她本想開口要他放開她，然而，在看見他的眼神時，她什麼話都忘了。
「嗯哼？」他望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胸口漲得滿滿的，鼻頭酸酸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是應該是壞人嗎？為什麼要這樣溫柔地對她？那他……也是這樣對待他的那些女人嗎？
這念頭一湧進她腦海，她就像是受了許多委屈般，鼻頭一酸，眼底的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該死的！黑焰天一愣。「你怎麼回事！是我說錯了什麼嗎？」生平，他就最痛恨看見女人哭，但不知為何，她的眼淚一落下，他卻整個兒慌了手腳。
慌？征戰沙場、指揮千軍萬馬他都未曾慌過，如今他竟會為了她的幾滴眼淚而慌亂失措？這該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兒推開他。「你別管我？我心情不好，不干你的事。」她別過臉，不想讓他瞧見她哭泣的模樣。
「你——」她的態度令他不悅。「這兒是我的宮殿，在這裡發生的任何事都是我的事！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別用哭的，我生平最不喜歡看見女人的眼淚。」他皺眉。
「不想看你就別看啊！」雲兒既氣又怒。「又沒人要你看，我不是說了要你別管我嗎？你走！你走好了！外頭可有成千上百的女人擺著笑臉等著迎接你呢，你去找她們啊！用不著在這兒看我的臉色還有我無聊的眼淚！」她哭吼著。
他完全被震懾住。
原來她的不滿、她的氣憤、她的淚水，都是因為……他？！正確的說法是，因為他後宮裡的那些女人！因為她……嫉妒？！
明白了這其中的因由，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緩緩地綻出一個微笑。當然，身經百戰的他用不著他人點明，都知道此刻的他應該做些什麼。
他臉上的笑意久久不散。「這是我的宮殿、我的寢房，你說我該走到哪兒去呢？」他貼近她耳畔，低聲地道。
他低沉的嗓音令她不由得一震，卻也沒忘了要反擊。「你不走？那我走行了吧！」說著，她轉身就要離開。
「別忙。」黑焰天仍是微笑，伸手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手。「我要你抬起頭來。」
「放開我！」她哭著、掙扎著，就是不肯抬眼看他。「我不抬！說不抬就不抬！」她賭氣。
黑焰天無奈地搖頭。「好吧，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只好自己來了。」就在她忙著哭泣的同時，他扳過她的身子，環住她的腰身，抬起她梨花帶淚的粉頰，然後，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嗯？！雲兒頓時整個人僵住。他……他在做什麼？
不待她反應，他繼續在她眼上、眉間、下巴，分別印上細細密密的唇印。然後，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吻已經緩緩地、如羽毛般地，落到了她的唇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30:09
第六章
他吻她？！
她整個兒慌了！這和他之前突然強吻她的感覺完全不同。他高大的身軀整個兒包攏住她，他身上灼人的體熱，卻又恰恰好足以溫暖她的身和心，她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真是壞人的話，又怎會有如此的溫柔？
天！他緊緊地擁住她，彷彿這是他生平頭一次擁著一個女人。她的柔軟透過她的身子直達他內心，他從不知道，光是一個吻，一個擁抱，也會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在這之前，他是吻過她，也擁過她，但當時他只是要她的人罷了，抱著她的感覺是比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時來得特別，但並未像現在這樣，讓他的身心都受到極大的震盪。
這是怎麼回事？他可是擁有過許多女人的黑帝，怎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女人便大受影響？他想推開她，尋回自己平日的理智和鎮定，然而他卻因眷戀著她的溫暖和柔軟，遲遲無法放開。
他的唇緊貼著她的，冰涼、柔軟、堅毅，同時又充滿了熱情。她全然無力招架，只能任由他需索著她身上所有的一切。更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她並不排斥這樣的感覺，甚至，她是喜歡的。是以當他有著些微的退縮，似想離開她時，出於本能的，她不由自主地將自己湊近他，纖瘦的雙臂整個環住了他堅實的腰身，不讓他離開。
他大受震顫。
她要他！他清楚地知道。然而，她卻不像他所有過的那些女人一樣，只是要他的人，要他所帶給她們的歡愉，甚而是充滿目的和欲求地要。
她幾如一張白紙，讓他清楚地感覺到，她所要的，只是他，而不是他身上任何有形無形的權勢、金錢和力量。這讓他緊緊地擁住她，完全不想放開。
「唔——」她被他的力道擁得呼吸有些困難。她彷彿可以瞭解，他是想在她身上汲取一些他從不曾有過的溫暖，只是，像他這樣的人，會沒有人曾給過他這樣的溫暖嗎？頓時，她也忘了自己所感受到的情欲和激動，只是不由自主地回擁住他。
如果，曾經有人溫暖地擁抱過他，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猛地推開她。「你這是做什麼？」他低吼
，聲音因漸張的情欲和前所未有的情感激動而瘖啞。是他吻她、他要她，而她竟用那種憐憫他的態度來回擁他？！她以為他是什麼？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嗎？
一種被侮辱、被刺傷的憤怒籠罩住他。
「我……」雲兒愣住了。「我做了什麼嗎？」她愣愣地望著他。他吻她，她本該抗拒的，但她卻是那麼地不由自主。而他，不也是跟她有著同樣的感覺嗎？可為什麼他現在看起來卻這麼生氣？
「你——該死的！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一個男人嗎？」他吼，以他所能想到最惡毒的字眼傷害她。
「我？！」雲兒如遭雷殛，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你說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我還以為，你是個清純的女子，想不到，不過是一個吻就足以激出你的本性。」他嘲諷。
「我的本性？！」雲兒杏眼圓睜。「我不懂，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我的本性怎麼了？」雖然她並無法完全瞭解他在說些什麼，可她仍可以感覺到他的惡意和他突如其來的莫名怒氣，而這讓她感到氣憤。他憑什麼這樣對她？甚至，她無法相信，為什麼兩個人可以從那樣親密的擁抱親吻，突然變成了如此陌生和互相傷害？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這還需要我說嗎？」他瞇起眼。「水性楊花，說的不正是你！」
「我水性楊花？！」雲兒幾乎跳起來。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他所說的是什麼！「你自己強吻我的，你怎麼敢這樣說我？！」她憤怒地喊，而心上卻感到一陣陣痛楚。
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他怔了怔，旋即，又恢復他那嘲諷的神情道：「我強吻你？」他冷笑。「那麼你告訴我，剛才是誰不知羞恥地回吻我、緊緊地擁住我！難道你敢說，你不曾享受過那個吻？」
「黑焰天！」雲兒的臉頰因羞憤而漲紅。她根本沒想到，他是這樣看待剛才他和她之間的……「你，你無恥！」
黑焰天大笑。「我無恥！白雲兒，告訴我，你用你那看似清純的面貌騙了多少男人！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想先用那單純的外表讓我降低防備，再以身體誘惑我，最後再找機會毀滅我！白雲兒啊白雲兒，想不到我黑焰天還真是低估了你！」
雲兒僵在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望著他，臉色從漲紅到蒼白。她不知道，原來她以為是美好溫暖的情景，竟可以被扭曲得如此邪惡，而她甚至連一句辯白的話都說不出口。
「你……太可怕了！」她搖頭，忍不住後退。更令她的心隱隱作痛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可怕的一個人？
喜歡？是的。從第一眼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歡上他了。但那又如何？她在他眼中，不過是個水性楊花，只想毀滅他的女人。
「我可怕？！」他的臉色大變，伸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有膽再說一遍！」她竟然說他可怕？！該死的女人！
雲兒抽回手，卻仍被他緊緊捉住。「放開我！」
「沒有我的命令，你想到哪裡去？」他拉回她。
「你放開我！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又何必捉住我不放？本來我根本就不想留在這兒，是你要脅我、逼著我來的！現在請你放開我！」她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看見她受傷的表情。「只要你不再拿我天外洞夥伴的安全威脅我，我立刻就離開這裡。事實上，我根本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
「你哪裡也別想去！」他咬牙。無論她是誰、她有多少能力傷他
，他都不會讓她離開，因為她是他的！
雲兒氣得抬起眼，眼底盈滿了淚水。「那麼你告訴我，你究竟想怎麼樣？逼我留下的是你、吻我的是你、羞辱我的也是你！既然你這麼怕我毀了你，又何必要我留下？要不你乾脆殺了我算了！」
望見她眼底的淚，他的心不由得一震。然而，他的嘴上卻仍毫不留情。「殺了你？你以為事情有這麼簡單嗎？你要是死了，我一樣會上天外山，滅了天外洞那群多事的人！」他威脅。
雲兒望著他，淚眼婆娑。「你為什麼要這樣？當個壞人有這麼好嗎？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雖然，我確實是身負神諭，自天外洞出來的，但我從沒想過要毀滅你。雖然你老說自己壞，也許你真的是壞人，但在我眼裡，你卻是個救了我的好人。至少你對我不壞，而且還帶給我前所未有的感覺和溫暖……」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吻和擁抱。「或許我錯了，但當我回吻你、擁著你的那一刻，心裡想著的，也不過是希望你能感受到我所擁有的一切……」
他的心整個兒震盪不已，捉住她纖腕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該死的！他做了什麼？他對她做了什麼？
她不過是想……給他溫暖！剎那間，她的淚水像是滲入他原本冰冷的心，澆熄了他的怒火。同時，還融化了一些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部分……
「你——」他無法開口，一股內疚和慚愧湧上他的胸口。他以為，她是惡意要傷他，卻沒想到真正受到傷害的，是她。在她眼底，他是個……好人？他不敢相信，卻又因此而動容。
從來，他就不以為自己是個好人，更不想當個好人。然而，在面對她的時候，他卻清楚地知道，他不要她討厭他。
「我要走了。」她握住自己被他鬆開的手，彷彿這樣、她仍能感受到他曾給過她的溫暖。雖然如此，她仍不想相信他真有那麼壞。至少，他曾給了她溫暖。她拉開房門，正欲邁出步伐。
「慢著！」他制止她。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上前壓住門板，不讓她離開。「你想上哪兒去？難道你忘了自己所做的承諾嗎？」他的聲音仍然低沉，已全無霸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乞求。
「沒有。」她搖頭，聲音卻是哽咽著的。「如果你遵守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
「當然。」他大喜過望。畢竟這樣的答案，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她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在他那樣刺傷她之後。
但……她為什麼願意留下？是因為她的信守承諾，還是因為她真的願意以己身的自由換取天外洞內人們的性命？那麼他呢？有沒有一絲可能，她是為了他而留下？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嫉妒起她在天外洞所認識的那些人。
雲兒一怔。「好。」她點點頭。「那麼請你記得，我只是你的廚娘
，其他的，什麼也不是。」
突地，一室沉默。
半晌，他才鬆開壓在門板上的手，低聲地道：「我餓了。請你替我準備些吃的，吃完了，我還得繼續處理些殿裡的事。」
請？！他對她說請？！她驚訝地睜大眼，卻不敢回頭。向來他只是命令，從未聽他對任何人說「請」，然而他「請」她替他準備食物
？這算是……他對她的道歉嗎？她不知為何自己這麼容易滿足，但當她聽見他壓低了聲音的語調和那個「請」字時，她的心整個兒又軟了下來。
經過這些日子，她可以瞭解，要他放下身段說一個「請」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他卻對她這麼說了。這表示，他仍是在乎她的嗎？或許……如果她對他再好一點，他會不會也對她、對其他人更好！
「嗯。」這樣想著，她點了點頭。說不定這真的是她可以做到的。在溫暖他的心之前，先溫暖他的胃。
「你去吧。」她的一聲回答，讓他整個兒放鬆。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的去留有多緊張。
「嗯。」她推開房門，朝廚房跑去，腳下特別地輕快。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背靠著房門，雙臂環胸。
白雲兒啊白雲兒，你真是上天派來滅我的白雲嗎？縱然，覺察到她對他驚人的影響力，然而他卻不願、也捨不得——放開她。
「我煮好了！」帶著喜悅的心情，她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銀耳蓮子湯走進他的寢宮。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很沒用，被他說成那樣，她卻還是願意替他煮點心。可想想，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大夥兒都怕他，卻沒有人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意，難怪他老是要發脾氣了。
她想照顧他。
事實是，她不想離開他。本來，她留在他身邊，是為了要執行渡化他的任務的，當然，也是為了她在天外洞裡那群夥伴們的安危。
但隨著日子過去，她卻發現他對她的好，讓她根本不想離開他。
咿——呀——
房門應聲而開。房裡的燭火仍是亮著的，可卻聽不到裡頭的一點回應。嗯？這是怎麼回事？她推開房門，探頭進去。
只看見他斜躺在太師椅上，一手撐住頭，手上的書還放在腿上，卻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她關上房門，悄悄地來到他身邊，將銀耳蓮子湯輕輕放下。「喂——」她喚。「我煮好點心了，你要吃嗎？」
他沒有回應，只是皺起了眉心。
「真的睡著了！」她小聲地靠近。「喂——吃點心了。」她常偷偷地瞄他，卻從未這麼近、這麼仔細地看著他。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蹲在他身邊，她忍不住凝望起他來。她知道，他其實是待她很好的。無論她發小脾氣、不肯尊稱他為黑帝，還是故意不理會他的命令，他都只是笑笑，頂多是皺皺眉頭，卻從沒真正像他所威脅的那樣，真的處罰過她。
那麼她可以認為，他是在意她的嗎？可是，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會不會他只是一時興起，所以才想將她留在身邊的？
「黑焰天……我才不過煮個銀耳蓮子湯呢，你這麼快就睡著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他緊皺的眉心。「睡著的你，都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要皺著眉頭呢？告訴我，當一個黑帝，一定要是個壞人嗎？像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一定要擁有那麼多的女人嗎？」她低喃。
「雲兒……」
雲兒一震，立即縮回了手。但隨即發覺，原來他不是發現她的舉動，而只是在……說夢話？
他的夢裡……有她？！
「雲兒……」他一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整個兒帶上足以容下兩人的太師椅。
「啊！」她驚呼。卻更驚訝地發現，他將她整個兒勾進懷裡躺下後，竟發出熟睡的輕鼾！他這是在……做夢嗎？
她撐起身子，一雙小手貼住他的胸口，看見、聽見的卻是他穩定起伏的心跳，和均勻的鼻息。
相較之下，她急促的呼吸和燒紅的雙頰就顯出她是多麼沉不住氣了。「你……放開我。」她的聲音幾不可聞。縱然是在睡夢中，但他環繞著她腰身的鐵臂，卻令她無法移動分毫。
回答她的，是更大的鼾聲。
望著他半晌，雲兒忍不住笑了。原來人人懼怕的黑帝和一般人一樣，也會做夢、還會打鼾呢！而且讓她忍不住心悸的是，他的夢裡……有她。
他的熟睡令她放鬆。既然掙不開他的臂膀，她也撐得累了，於是便順勢趴上他的胸口。「是你自己不肯鬆手的喔！」她對打著鼾的他道。「那就讓我躺一下吧！」其實，躺在他的懷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溫暖得她一點兒也不想離開。「我會記得在你醒來之前想辦法離開的，這樣你就不會發現，也不會記得這一切了，對不對！」
回答她的，仍是一聲接著一聲的鼾聲。
於是，她滿足地躺在他懷裡，沉沉地、安穩地進入夢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進入夢鄉，也發出小小的鼾聲時，他的鼾聲卻早已停止，一雙環著她纖腰的大手，輕輕地、極之溫柔地撫上了她的頰。然後，跟著在她的頰上、唇邊，印下無數密密的吻。
夜色正深。
黑焰天的寢宮內，是無盡的溫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30:22
第七章
「起床了。」
「唔——」翻轉過身子，雲兒繼續埋頭用力睡。這床好舒服，像是專為她訂製似的，讓她可以安心地沉睡。她揮了揮手，想要揮掉週遭那些嘈雜的聲音。「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你再睡下去，我就得餓暈了。」黑焰天笑道。望著她如嬰孩般無瑕的睡顏，他心上儘是疼惜與愛憐。似乎有她在身旁，他的日子才有片刻的寧靜。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寧靜對他竟是一種奢求。
「嗯？餓暈？」她睜著惺忪睡眼，口齒不清地道：「左大哥，你肚子餓了嗎？你等等喔，我這就去煮早點給你吃……」邊說著，她邊揉著眼睛起床。才一下地，她卻發現自己竟騰空而起，整個人浮在半空中。「啊——」
這一驚，可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左大哥是誰？」他瞇起眼，一手扣住她的纖腰，將她提在腰際，不讓她踏到地面。「你還沒搞懂自己在什麼地方嗎？」還是沒搞懂自己是誰的女人？後面這句話，他忍著沒說出口。
「你？！」雲兒猛地偏過頭，才發現自己是被黑焰天給緊緊捉住，晾在他身上。那麼——她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他跟她竟然一整晚……一起睡在太師椅上？！而她以為的極之舒適的床，原來竟是……竟是他堅實寬闊的胸膛！
「左大哥是誰？」他再次問。「你的親人嗎？」
「他……」雲兒有些錯愕。「他是我在天外洞裡的一個……朋友……」看著他燃著怒火的黑眸，她不知道他又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氣她跟他睡在一起嗎？「那個……你好不好先放我下來？這樣講話，很不方便耶……」
事實上是，他緊摟著她的健臂，讓她心慌意亂。她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力量有這麼大，隻手就可以舉起她？！
「先告訴我那個姓左的傢伙是你的誰，我就放你下來。」他咬牙。她是他的人，可才一起床，她頭一個想到的竟不是他，這讓他極為不悅。
姓左的傢伙？雲兒一怔。他跟左大哥有過節嗎？可不對啊，他和左大哥怎麼會認識的？「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左大哥是我在天外洞裡的一個朋友啊！他是我們天外洞裡人人敬重的大哥，他的武功仙法都是最棒的，而且他也很照顧我們洞裡的每一個人，除了長老之外，就是他最棒了——」
「夠了！」黑焰天怒火中燒。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在他面前稱讚其他的男人！
「呃？」她又說錯了什麼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是你自己要我說的，現在幹麼又這樣亂發脾氣？」人家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依她看來，男人的心更難捉摸了，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好吧，我說完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雖然她力持鎮定，可頰上的紅暈和急促的心跳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來的。說實話，她還真有些惱，為什麼受到影響的總是只有她一個！難道他這樣抱著她、摟著她，不會覺得害羞或心跳加速嗎？
還是，她的吸引力不夠？
「要我放你下來？當然可以。」他瞇起眼，抱住她的臀腿，讓她整個兒身子緊貼著他的，然後——緩緩滑下。
噢，天！
她幾乎以為自己會因過劇的心跳而死。他堅實的臂膀，這是她早知道的；他寬闊的胸膛，也是她躺了一夜的；而他修長結實的臀腿、精壯的肌理、全然男性的氣味和灼人的體熱，都讓她完全地不知所措。
男人與女人，是這樣截然不同，卻又如此完美的契合嗎？
一室寂靜，充塞於內的是男女間極之曖昧眩惑的情愫。時空彷彿在一瞬間靜止，誰也不想打破這懾人的沉默。
「天！黑帝，您怎麼回來了也不找我……」
陡然間，寢宮房門被打開，出現在門前的，是一名容貌艷麗、身材姣好的女子。她身上所著的火紅紗衣薄如蟬翼，讓見著的人不禁要為她倒抽口氣、捏把冷汗。當然，或許男人見了她，又是另一種反應了。
「喲——我說這是誰啊！黑帝，聽說咱們『黑焰殿』裡來了個新的小廚娘，手藝不錯，指的就是她嗎？」紅衣女子上前攀住黑焰天的肩，斜睨向她所不屑的廚娘。
「紅蓮，你來做什麼？」黑焰天微微皺眉，然而兩個女人卻因彼此的敵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
「黑帝，我的『天』——」她刻意強調了他的名字和他們之間的親暱。「每回出征回來，您都會頭一晚就來找我，讓我平撫您那久未宣洩的熱情，可這回……您沒召我陪侍，我可是擔心了一整晚，生怕您的身體有什麼不適呢？」
紅蓮說話的同時，不忘上下打量著黑帝帶回來的女人。蒼白瘦小，或許稱得上清純，勉強看得過去，可跟她比起來，那可是天差地遠了。真不知黑帝是怎麼了，竟放著她這樣美艷妖嬌的女人不要，而去找個像白雲兒這樣的小廚娘。
本來她一聽人家說黑帝帶著女人回來，她還不相信，直到等了一整晚都不見黑帝出現，之後又看見那廚娘和黑帝在一起時的曖昧模樣，她才開始緊張起來。她不明白，黑帝怎麼可能會為了這樣的女人而沒找她侍寢！
黑焰天鬆開雲兒，將自己橫在兩個女人之間。「我的身體很好，是你太過擔心了。」平日，他確實是像紅蓮所說的那樣，但如今這話，他卻不想讓雲兒聽見。然而轉念一想，如果她可以當著他的面稱讚其他的男人，那麼他又為什麼不可以當著她的面與別的女人調情？
更何況，紅蓮本就是他的女人。
「是嘛！我就說黑帝的身子是銅筋鐵骨，怎麼可能會有事呢？」紅蓮趕緊順著他的話說，並伸出手，充滿暗示地撫上他的胸。「既然如此，那我可等不及要服侍您了。」說著，她的目光瞥向站在另一邊的白雲兒——充滿敵意的。
而黑焰天，卻只是靜觀其變。
雲兒猛地一震，旋即低下了頭。「我……我要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胸口的刺痛和眼底的酸澀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卻知道，她不想再待在這兒看著這兩個人，一刻也不想！
這個叫紅蓮的女人，生得就像是朵嬌艷的紅蓮，凡是見了她的人——特別是男人，沒有一個會不喜歡的。那她這個白雲兒對黑焰天這個男人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她不過是個廚娘罷了。
「嗯？那個什麼廚娘的，原來你還在這兒啊？！」紅蓮故作驚訝，見黑焰天沒有不悅的表情，也未出言制止，於是她更加有恃無恐地說道：「像你這麼說就對了，做人是要有點分寸才成，既然是廚娘，你就快去準備早點吧！黑帝現在一定餓了，而我，當然得在早點還沒來之前，先為黑帝解解饞嘍！」她語帶暗示。「對了，我早餐喜歡吃鮑魚粥，記得替我煮好吃點啊！」
「你——」雲兒聽不下去，才要出口反駁，卻被黑焰天一句話給打住。
「好了，雲兒，你先去準備我的早點吧，我和紅蓮還有話要說。」他盯著她，想從她臉上看穿她的心思。
他竟然——雲兒瞪著他，再瞪向紅蓮，傷心和怒火同時湧上胸口。倏地，她轉身走向房門，一把拉開，然後「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黑帝！」紅蓮驚呼。「你看看她！你看看那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廚娘罷了，竟敢這麼囂張！黑帝，為了您的尊嚴，您一定要重重地懲罰她，否則她不會知道分寸的！」
「紅蓮，我從不知道，你也是這麼多話的女人。」他瞇起眼。
紅蓮一驚，倏地跪倒在地。「黑帝恕罪！紅蓮罪該萬死！紅蓮不該口不擇言，請黑帝恕罪，紅蓮再也不敢了！」跟著黑帝這麼多年，她太清楚黑帝的眼神代表了什麼意思。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黑焰天緩緩地道。「讓你成為我的女人，並不代表你可以代替我發言。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是，紅蓮明白。黑帝的命令，紅蓮一定遵行！」她跪在地上，恨恨地咬牙。說到底，原來他是在為那個廚娘出氣！她紅蓮跟了他這麼些年，也算是盡心盡力地服侍了，可今天不過是為了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他就這樣對待她！她心有不甘！
「夠了，你出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他冷然地看著她。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寵幸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竟不似他以為的那般動人。雖然她的容貌仍然姣好、身軀仍足以讓所有男人心動，但她那醜陋的心思卻令他生厭。沒錯，身為黑帝，他當然不可能崇尚任何良善光明，但看見爭風吃醋、度量狹小的女人卻令他不悅。
無論要當壞人還是好人，做大事的人就必須要有智慧、有見地。如果他身邊圍繞的都是像紅蓮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的話，那他黑帝也就不必被稱為黑帝了。
「可是我……」紅蓮愣住。難道他不需要她嗎？向來，黑帝對女人的需索就和一般男人不同，她不信，那個小小的廚娘就可以滿足得了他！「黑帝，您不讓紅蓮服侍您嗎？」她微微俯身，露出飽滿誘人的胸脯。
「不用了。」事實上，他現在對她已經失了胃口。「你走吧。」
「是。」紅蓮咬住下唇，恨恨地轉身離開。這筆帳，她記下了。等著吧！一個小小的廚娘是得意不了多久的，等她得回黑帝的寵幸，看那廚娘還能囂張到幾時！
「黑帝——我的『天』——」站在廚房裡，雲兒一邊一臉嫌惡地模仿著紅蓮的語氣，一邊煮著那討人厭的女人要吃的早點。「什麼跟什麼嘛！肉麻當有趣，她跟那好色的黑焰天很熟干我什麼事？還瞪我！哼！要吃鮑魚粥是吧！我就拿糖當鹽，剛好配上她那膩得嚇人的笑容！」
氣死人！氣死她了！
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啊！她白雲兒雖然是沒生得那麼美，可至少也是活潑可愛、美麗大方、心地善良，還煮得一手好菜啊！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得到的呢？哼！算了，這種事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可不知為何，只要一想起他叫她離開時的神情，她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下。是難過？是生氣？還是傷心？她根本分不清楚，只覺得整顆心揪在一起，讓她難過得什麼也無法再想。
「雲兒？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在這兒哭得這樣傷心？」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別管我，我心情不好，等我煮完這鮑魚粥就會好了。」她伸手抹抹頰上的淚水，吸了吸鼻涕，啞著聲音回答。
「雲兒，你究竟是怎麼了？煮菜對你來說向來是最開心的事，是什麼人讓你傷心得連煮菜都要哭了？」
嗯？雲兒皺眉。這裡有誰知道她最喜歡煮菜，而且總是開開心心地煮菜？她抬起頭，睜眼望見的竟是——
「左大哥？！」
她幾乎跳起來。
「左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雲兒喜出望外，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去，又是叫又是跳的。「是不是長老和大夥兒讓你來找我的？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大夥兒都還好嗎？嗯，對了，你是怎麼進到這兒來的？紫薇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她朝四周張望著。
「別急，雲兒，你先別急。」摟住了蹦蹦跳跳的雲兒，左天霽忍不住微笑。「長老因為擔心你的情況，所以派我出來看看你是不是需要協助。事實上，雲兒，大夥兒都已經知道黑帝的真實身份，也很擔心你……」看著雲兒頰上未乾的淚水，左天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自雲兒出洞之後，長老就一直用仙法探看雲兒的安危，然而就在他們看見雲兒遇見黑帝之後，所有的影像全都在一瞬間消失，再也探尋不著任何訊息。為此，長老特地召開會議。雖然天命指定是要雲兒執行神諭，但卻也沒人真能放心讓手無縛雞之力的雲兒一個人面對混世魔王。
是以，集眾人之力查出了混世魔王轉世所在之地後，他奉長老之命，循線找到黑帝的宮殿，以仙法混了進來，找到了雲兒。只是他沒想到，這些日子竟讓原本天真活潑的雲兒成了個淚人兒。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雲兒仍然安然無恙。
雲兒笑了開來。「我沒事。左大哥，你瞧我不是挺好的嗎？」
左天霽捧起雲兒的粉頰，仍不免有些心疼。「你好就好。但告訴我，雲兒，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繼續待在這裡當廚娘接近黑帝嗎？你自個兒心裡有沒有什麼主意？」
這話讓雲兒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左大哥，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我留在這兒，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降魔濟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想起黑焰天和她之間的……情愫，她根本不敢開口。如果她告訴左大哥，她喜歡上了混世魔王，那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
左天霽聞言，忍不住陷入沉思。「雲兒，你知道左大哥和洞裡的人並不是不想幫你，而是幫不上忙。但——」他自腰際掏出一個藥包。「如果你真的想不出任何辦法，而那混世魔王所轉生的黑帝又四處為虐的話……或許，你就必須採取不得不為的手段了。」
「不得不為的手段！」雲兒搖頭，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
左天霽將藥包直接交到她手中。「這是一包至毒的毒藥。」
「毒藥？！」雲兒握著藥包的手忍不住發抖。「你要我對……對他下毒？！」她根本無法想像，她要親手毒害他……「當時大夥兒不是說了，我們不能以暴制暴，現在為什麼又——」
「我們也不希望如此，這包藥，是為了以防萬一。」左天霽將藥包放在她的手心，緊緊環起。「拿好它。在事情沒有惡化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之前，沒有任何人希望用這種不人道的方式。但……我擔心，這可能是最後不得不為的方法。」
「無法收拾的地步？」雲兒不懂。
左天霽點頭。「長老以法力得知，現在並不是黑帝最壯大的時刻，然而，要不了多久，只要他再興起一次戰事，那便會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隱藏在他體內的魔性也將隨之壯大，到時一切就將不可收拾，連神仙也難以挽回了。」
「左大哥……」握在掌心的毒藥，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難道除了這樣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嗎？」她不要殺人，更下不了手殺他。
她……怎麼能夠？
左天霽搖頭。「這點就只能靠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是魔王，也該讓他有自新的機會。我想，上天派你來渡化這混世魔王必定有它的用意。但，倘若你已盡了全力卻仍無法辦到……那麼，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長久，雲兒才點下了頭。
「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雲兒咬住下唇。「左大哥，你還是快離開這兒，否則要是被人發現就糟了。」至於她該做的事，她會想盡辦法完成的。
左天霽點點頭。「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在附近守著你，萬一有任何危險，吹這支笛子，我立刻就到。」他將身上的短笛交給她。
「左大哥，你還是快回天外洞去吧！我會沒事的，至少他現在對我……」很好？或是……不算太壞？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而且，也知道該怎麼做的。」
倘若她真的必須要殺了他的話。那麼，她也會隨他而去。如果在人間渡不了他，那麼就算是到陰間地獄，她也要盡一切力量去拯救他的靈魂。
「好。那麼……我走了。」看著雲兒無瑕卻寫著憂鬱的臉龐，他擔心，卻不得不放下。畢竟他這個看著她長大的兄長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雲兒點點頭。「你快走吧！」
說時遲那時快，門口傳來的嗓音讓雲兒摔碎了灶邊的碗筷——
是他？！
「只怕你是走不了了！」話聲方落，黑焰天高大的身影幾乎佔滿了整個門口。「無論是誰，我『黑焰殿』豈是容得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30:33
第八章
「黑焰天！你到這兒來做什麼？」雲兒衝口而出。
黑焰天雙臂環胸，站在門口。「這是我的宮殿、我的廚房，我為什麼不能來這兒？倒是這個人……」他斜瞥向站在雲兒身邊的偉岸男子。「你潛入我『黑焰殿』想做什麼？」
紅蓮離開之後，他在房裡等了許久，卻始終等不到雲兒回來。於是他開始擔心，是因為紅蓮給她的刺激太大，令她無法承受？抑或是她在鬧女人脾氣？還是……她在廚房裡發生了什麼事？為此，他決定親自跑廚房一趟。但卻沒想到，親自走這一趟看到的竟是她和一個他未曾見過的男人在一起，而且那態度、神
情，簡直是該死的親密！
更該死的是，他竟來遲一步！當他踏進廚房，發現那個男人時，他們似乎已談完了要談的話題。
雲兒心驚地猜測著，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門外的？他聽見什麼了嗎？聽見了多少？該不是……她和左大哥的談話，他全都聽見了？！
同樣的擔心也在左天霽心中湧現，雲兒和左天霽同時交換了個神色。然而這樣的眼神交流卻讓黑焰天妒火中燒。他壓根兒也沒想到，竟然有男人敢登堂入室地侵入他的宮殿，和他的女人眉來眼去！
「我……他……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左大哥，他是我在天外洞裡最敬重的大哥，他只是……只是關心我，不是故意要潛進來的……」
左天霽與黑焰天同時皺眉。
雲兒竟然跟這黑帝提起過他？！還提及了天外洞？左天霽震驚不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雲兒讓黑帝知道了她的身份？更令他心驚的是，黑焰天對他懷有極深的敵意，但並不是一個主人對侵入者的敵意，而是以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的身份……
老天！他望向雲兒，再望向黑焰天。該不會他們……雲兒和黑焰天……不！他不認為雲兒會背叛天外洞，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雲兒必定隱瞞了些什麼，但他卻無法確定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雲兒，我並沒有要你答話！」黑焰天低吼。這女人，竟然還當著他的面偏袒這個姓左的男人！「你們天外洞來的人也太過張狂了！竟在派了個白雲兒之後，還敢擅闖我『黑焰殿』！再要惹惱我，就別怪我出兵將天外洞整個兒殲滅
！」
雲兒倒抽一口氣，護住胸口。
「黑焰天，我天外洞不是誰都可以找得到、進得去的。」左天霽上前，護在雲兒身前。既然黑焰天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沒有必要隱瞞。只是他沒料到，自己的出現竟會被他發現，而且還激怒了他。該死！希望事情不會因而生變，危及雲兒的安危才好。「我左天霽是看著雲兒長大的大哥，有什麼事，你衝著我來吧
！」
「大哥！」黑焰天瞇起眼，不悅地環起雙臂。「你姓左、她姓白，你是她哪裡來的大哥？」
縱然不悅，他卻不得不承認，眼前這讓雲兒稱作左大哥的男人，若以一個男人的眼光看來，確實稱得上是少見的人中之龍。然而，這樣的認知卻令他更覺怒火中燒。若不是為了顧及雲兒，他早已親手處置這膽敢闖入他「黑焰殿」的男人
！
「我和雲兒情同手足。」左天霽仔細觀察黑焰天的神情。目前的情況，對他、對雲兒都極為不利。他不知道黑焰天掌握了多少內情，更不知道這個魔頭心裡在打什麼主意？為了雲兒的安危，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情同手足？」黑焰天揚眉。強忍住出手的衝動。即使是在盛怒中，他仍不想讓雲兒傷心。
「當然。」左天霽順口編出一串謊言。「自得知雲兒離家後，我便四處尋她，好不容易打聽到，說是有一名女子被黑帝帶走，據路人形容的樣子，我幾乎可以確定是雲兒沒錯。至於接下來的，就是你所知道的了。」他語帶保留，試圖探出黑焰天究竟知道多少。
「是嗎？」黑焰天只微一揚眉，什麼也沒多說。話人人都會說，至於聽不聽，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是的！左大哥說的都是真的，請你不要為難他，讓他離開吧！」雲兒開口，心上的緊張卻不言可喻。如果黑焰天聽見了他們剛才的密談，知道左大哥拿了毒藥給她，他一定不會放過左大哥的！此刻她只能祈禱，讓左大哥趕快離開，至於其他的問題，她根本無法多想。
「雲兒！」
「白雲兒？」
兩個男人同時喝叱，卻又同時瞪向對方。
「你不需要向他求情。」左天霽開口。同時，他心上亦在打量著對方的心思。
黑焰天是個謹慎敏銳的人，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之所以按兵不動，極大的可能是他聽到的並不多，甚至，很可能根本什麼都沒聽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令人放心多了。
「要我放他走，可以。」黑焰天同時揚起一道濃眉。「那得看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他語帶曖昧。
這話卻讓左天霽忍無可忍。「黑焰天！」他吼。這男人話中的暗示再清楚不過，如果他真讓這男人對雲兒造成任何傷害，那他就該死了！
「夠了！」雲兒一個箭步擋在兩個男人中間大喊。「左大哥，你走吧，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決的！」她不想左大哥受到任何傷害，更不願黑焰天被左大哥所傷。她不要看到兩個對她而言極重要的男人互相傷害。
「雲兒！」
「左大哥！難道你忘了我是為什麼而留下來的嗎？你要是不走，就是替我找麻煩！你還不快走！」雲兒喊。
「我『黑焰殿』是誰想走就走得了的嗎？」黑焰天瞇起眼，唇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吧？」
「我既然進得來，自有辦法出得去。」左天霽揚眉，語帶譏刺地道。「倒是你這『黑焰殿』的防禦，是該重新檢討檢討了。」
「你？」黑焰天咬牙。
「好了！你們兩個夠了沒有？」雲兒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動手推開兩個男人。「左大哥，我要你先走你就先走！」說完，她轉身面對黑焰天。「還有你！別在那兒隨便威脅人！你要是不讓左大哥離開，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兩個男人同時被她的魄力所震住。
終於，黑焰天露出一個幾不可辨的微笑。「左天霽，如果你真想離開，最好就趁現在，否則等我改變主意，那麼，只怕你要一輩子離不開『黑焰殿』了。」說罷，他讓開一條通道。
如果左天霽就這樣離開，只證明了兩件事。一、他絲毫不在乎雲兒的安危；二、他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既是如此，他黑焰天就沒有必要將這種男人放在眼裡，浪費他的時間。
「你——」一時間，左天霽無法決定去留。
「左大哥！」雲兒催促著，甚至開始伸手推他。「你還不走？」
他從未見雲兒這麼堅持過，既然如此，他只能選擇相信雲兒。心下有了決定，左天霽腳下一踏，旋即飛躍而去。
滿室菜香的廚房裡，只剩黑焰天和白雲兒——互相對峙著。
黑焰天上前一步。
白雲兒立在原地不動。
「你想怎樣？」雲兒仰起頭。現在她可不怕他了！雖然她並不很聰明，可瞧眼前的情景，她也知道他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放了左大哥。而且她可以確定，他並沒有聽見她和左大哥的談話。
呼——好險！她暗暗鬆了口氣。
天外白雲、降魔濟世！這是她所必須執行的任務。本來，在出天外洞之前，她是害怕恐懼的。然而現在，在遇見他、瞭解他之後，她的害怕日日消退，代之而起的，是祈望能渡他、救他的心。
她不要他成為真正的魔王，她要他是平安、快樂的。然而，她該怎麼做呢？如果達成他的希望、聽從他的命令可以令他開心，讓他不再想著爭鬥流血，那麼她為什麼不毫不考慮地去做呢？心中有了決定，她的心情整個兒輕鬆起來。
「白雲兒，你知道自己的態度非常張狂嗎？」黑焰天揚眉。為了另一個男人，她竟可以當著他的面反抗他！他簡直要後悔自己沒當場殺了那個男人。
雲兒仰起頭，直視著他、半晌，才又露出一個微笑。「是啊！那你要拿我怎麼辦？」她決定了，讓他快樂、讓他幸福，是她可以做到的事。
黑焰天一震。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怕他，反倒笑得這麼開心？「你是我的人，我想拿你怎麼樣就怎麼樣，由不得你！」他故意威脅。
「嗯——」雲兒托住香腮，沉思半晌。「我想也是。」
「你想也是？！」黑焰天瞪大了眼。「那你不怕？」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了？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怎麼一切都變了？
雲兒上前一步，垂下眼睫，勾住他的衣袖委屈地道：「你就這麼希望我怕你嗎？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憐喔，每天擔心這、害怕那的，日子好難過。」
「你——」黑焰天一時語塞。他真的給她這樣的感覺嗎？他還以為，他已經很善待她了。「你怕什麼？在我『黑焰殿』裡，有什麼需要你擔心的！」
「我怕……」她拉著他的衣袖，囁嚅地訴苦。「很多啊！我怕我煮的東西不好吃，怕自己動作太慢、怕你——不喜歡我……」她說著，還偷偷地瞄向他。
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她？這麼想的同時，更令他愉悅的是，她擔心他的想法。這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中已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你怕這些做什麼？」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
事實上，面對她這突然改變的態度和近似撒嬌的抱怨，他有些驚異。然而他卻並不討厭她這突如其來的改變，甚至因為她這樣的改變而有些……心蕩神馳。
她瞅了他一眼，充滿哀怨的。
「白雲兒，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他出於本能地謹慎開口。
「沒啊！」她無辜地抬起眼。「我只是在想，既然我要留在這兒，就應該想辦法讓自己過得開心些。以前我什麼都不敢說，還一個人生悶氣，可現在我想通了，我決定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哦？」事情，就這麼簡單？「那麼那個左天霽為什麼會到這兒來找你？你們之間究竟談了些什麼？」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與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知道的，我自天外洞出來是有任務的。」她望著他。「可是你也知道，除了煮菜，其實我一點法力也沒有。左大哥就因為知道這樣，所以才擔心我，出來找我啊！」她想，實話實說，才是面對他的上上之策。
「就這麼簡單？」她的純真，他再清楚不過。縱使他懷疑那個姓左的對她不懷好意，但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確實是拿那個男人當大哥看待。這讓他的怒火頓時消散。雖然，他仍不滿她對一個不是親大哥的男人這樣維護。
「就這麼簡單。」雲兒點點頭。「可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黑焰天沉吟半晌。他知道她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破綻，也不以為以她的能力，有辦法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那麼……那群天外洞的人們，到底憑什麼這麼放心地讓她出來？「天外洞裡，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雲兒不懂。「你是說像我這樣會煮菜的人嗎？」她微笑，有點驕傲地道：「只有我一個呢？」
黑焰天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是說，有多少個像你這樣，除了煮菜，什麼都不會的人？」
一聽這話，雲兒整個嘴嘟了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故意侮辱我嗎？民以食為天你知不知道？要沒有我煮飯，大夥兒——」
「既然知道你什麼都不會，他們仍執意派你出來？！」他開始覺得憤怒。「天外洞裡不都是些會仙法的人嗎？沒有人協助或保護你？」
「嗯？」雲兒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他這怒氣是因何而來？「神諭上寫的是要『我』來『拯救』你啊！所以別人不能幫忙，也幫不了忙的。」她刻意用「拯救」來美化「降魔濟世」這四個字。
「這不等於是要你出來送死！」他咬牙，而他，確實險些殺了她，想到這樣的可能，他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我……」雲兒望著他，突然，她似乎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不由自主地，她包復住他緊握的拳。「你是在……擔心我嗎？」
頓時，一股暖意漫過她的心田。
黑焰天一怔，霎時，俊臉染上一陣通紅。「我怎麼可能擔心你！」他低吼，試圖以怒氣掩飾他的不自在。
「這樣啊——」看見他臉上的紅暈，雲兒幾乎開心得要跳起來。她還以為，一直只有她在乎他，但卻沒想到，原來，他也是在意她的。「不過，我倒是挺擔心你的呢！」
「擔心我！」黑焰天皺眉。「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話雖如此，但聽見她說出這樣的話，他並不會感到不愉悅。
雲兒聳聳肩，腳尖一踮，整個人便湊上前攀住他，輕啄了下他的唇。
黑焰天如遭雷殛！
這、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就在他把持不住，準備將她擁進懷裡狠狠吻住時，她卻已一溜煙地端著早點跑出廚房去了。
望著空無一人的廚房，黑焰天的心跳久久無法平息。他從不知道，光是一個輕啄竟會帶給他如此大的震顫。「雲兒！」
像是回應他的呼喚似的，雲兒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先說好喔，以後我煮的東西就只給你一個人吃，至於那個叫什麼紅蓮，還是還有別的白蓮紫蓮的，我可是不會理她們的喔！」
黑焰天這才回過神來，緩緩綻出一個微笑，邁著步子追上去。
「雲兒！」
她走前面，他追在後頭。心上的雀躍和激切，是他畢生未曾感受過的。他要她。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他自身後將她攔腰抱住。
雲兒渾身一顫，身子整個兒酥軟，不由自主地偎向他。「當心，東西要灑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地嬌柔。
「我不在乎。」他附在她耳畔低聲地道，順勢接過她手中的食物，往旁邊一放。「雲兒。」他低喚。
他低沉的嗓音恍如天籟般，熨貼著她的身心，令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
她喜歡他，從第一眼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只是，她有太多的擔心和害怕。可以想見，一直不信任任何人的他，會有多少的防備和害怕。
雖然知道自己在廚房的那一吻可能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仍是那麼做了。因為她想那麼做，因為她想順從自己的心。
穿透衣裳，他的體溫燒灼著她。她的身與心，無法自拔地受到他的影響。她的心整個兒為他震動。她不想相信他真是個壞人，就算是，她也要讓他變成不是。這是她的任務，不是嗎？
直到現在她才突然醒悟，拯救他，也等於拯救她自己，因為她早已將一顆心給了他。「你……喜歡我嗎？」她問。
「當然。」他毫不考慮地回答，一個順勢，便將她翻過身子，帶入自己懷裡。
她望著他、他望向她，剎那間交流的眼神，已勝過千言萬語。於是，就在「黑焰殿」的後園，席天幕地的，他與她，成為一體……
「不要臉的女人！」躲在樹叢大石之後，經過後園的紅蓮恰恰望見眼前這令人心驚的一幕。「竟敢引誘黑帝，做出這種事！」紅蓮咬牙切齒，心上的妒意無法遏抑地驟升。
以她對黑帝的瞭解，她當然知道黑帝不可能不碰這個叫白雲兒的女人。然而她卻沒想到，這該死的廚娘竟已在黑帝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否則，他不會如此溫柔地對她，不會如此盡力地取悅她！
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翻雲復雨，她恨不得一劍刺死她。「等著吧！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我的男人，沒有人搶得走！就算是得不到，我也絕不會讓別的女人得到！」
朗朗晴空下，一對歡愛著的男女背後，卻潛藏著令人駭怕的一雙火紅的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30:45
第九章
天哪？
躺在他的懷裡，雲兒幾乎無法思考。她從不知道，原來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是這麼地……驚人。
她的身與心，幾乎無法承載這許多無法言喻的感受。窩在他溫暖的懷裡，她多麼期望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她簡直無法想像，在不久之前，她還面對是否要毒殺他的掙扎。悄悄找著自己的衣裳內袋，她擔心，那包藥是不是掉了出來？會不會被他發現？直到摸到衣袋裡被安置得好好的藥包，她的一顆心才稍稍放鬆下來。
「你還好嗎？」他撫著她的秀髮，將衣物蓋在兩人身上。對於女人，他瞭解得夠多、也夠透徹，但卻從沒有人可以帶給他如此的震撼。在與她合而為一的那一剎那，他才突然恍悟，原來男人與女人，是可以達到身與心的完全契合。
她仰起頭，收回慌亂的心思。「我很好，那……你好嗎？」望見他的俊顏，她仍不由自主地紅了臉。雖然，他與她已是如此的……親密。
殺他？不！她寧可殺了自己。在這樣的情景中，她根本不想去想那些可怕、惱人的問題。她只想與他，靜靜地享受這一刻。
「我？」沒料到她會這麼問，黑焰天忍不住大笑。「我當然好。而且，再好不過了！」他緊緊摟住她。也只有她，總能帶給他歡笑。在遇見她之前，他甚至已經忘了什麼是真正的開懷大笑。生活中除了勝利，再沒有可以更讓他高興的事。然而，自從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之後，他的日子似乎開始有了不同。
說她是上天派來滅他的嗎？他寧可以為，她是上天派來慰他寂寥的寶貝。
寂寥？是的。在遇見她之後，他才明白，他的生活中除了征戰殺伐和求勝的野心外，其餘的，一無所有。而他甚至曾以為這就是他生命中最充實的全部和極致——直到擁有了她。
「真的嗎？這樣就好。」她偎在他胸前，有一下沒一下地以食指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因為我看你剛剛好像……很辛苦……」
「辛苦？」他瞪大了眼。雖然與她談著話，但身體卻無法忽略她的纖纖玉手在他胸前所造成的影響。老天！他似乎永遠要不夠她。
「不是嗎？就是剛剛……」想起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一切，她不禁又紅了臉。「你剛剛不是流了很多汗，我以為……」
「原來你是在擔心我？」他揚起一道濃眉，勾起一抹邪邪的笑說道。「要不，我以實際行動再向你證明一次如何？或是兩次？三次？」
「什麼？！」雲兒驚呼出聲。「這種事還可以兩次、三次？」她還以為，這樣驚人的事，一輩子有過一次就很了不得了。
「怎麼，你不喜歡嗎？」他微笑。
「我……」雲兒一時語塞。「你……討厭！不跟你說了。」
黑焰天朗聲大笑。「不說？那我就做嘍？」
春意一片盎然。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近。黑焰天警覺而起，將衣物披在她身上，並將她攔腰抱起，緊緊護住。
「黑帝！黑帝！」
「該死的！」他低吼。
「啟稟黑帝，屬下——」大批人馬來到黑帝面前，看到了衣衫不整，懷抱著女人的帝王時，紛紛低下頭，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黑帝恕罪，屬下有要事稟報…
…」
「說！」
雲兒蜷縮在他懷裡，羞得連頭也不敢抬起。她沒想到，他和她之間……會被人瞧見。
「稟黑帝，屬下接到密報，當朝皇帝忌憚我『黑焰殿』聲勢浩大、武力堅強，準備近日內派出大軍，以謀逆罪嫌圍剿我軍。」為首的黑衣將領緊張地稟報。
嚇！雲兒的身子整個兒僵住。謀逆？圍剿「黑焰殿」？天！
察覺到懷中人兒的緊張，黑焰天不禁皺眉。「夠了，我還以為是什麼事要你們急成這樣來找我！原來不過是這種小事罷了！讓開！」他邁開步子，摟著雲兒往寢宮走去。
「小事？黑帝，此事……非同小可啊！」為首將領讓開一條路，卻仍跟在後頭不敢離開。
「黑炎，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這麼沉不住氣了？」黑焰天停下腳步，頭也沒回地道：「當今皇帝若不來圍剿，我還正準備攻上皇城去呢？難道你們以為，咱們的黑軍抵擋不了那些烏合之眾嗎？」
攻皇城？！老天！雲兒緊緊地捉住他的臂膀。難道，左大哥所說的戰役，那場足以讓他成為真正的魔王的戰役，指的就是這個？！
一聽這話，黑帝所有的手下立即放下了一顆心。「黑帝英明！屬下等將誓死效忠，願黑帝早日攻下皇城，一統天下！」
「很好。」黑焰天微笑。「他們要攻，就讓他們來吧！」他下令。「黑炎，傳我帝令！」
「是！」
「全城戒備！枕戈待旦！既然他們要攻城，咱們就來個以逸待勞，先將敵方大軍引進城門後，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然後，趁其不備，我們直接攻皇城、奪天下！」
「黑帝英明！黑帝英明！」
在眾人歡呼之際，雲兒卻捉緊了復在身上的衣裳，而她的手，恰恰好握住的，正是藏在她衣裳裡的那包——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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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了手！
她根本下不了手！揣著懷裡那包毒藥，雲兒的心痛苦得無法自持。她本以為自己還有時間，卻沒想到一切發生得這麼快，快到她全然無力招架。
「黑焰殿」裡，寢宮中，黑焰天身著鎧甲、手執長劍，隨時準備赴戰。「雲兒，你還站在那兒發什麼呆？快過來替我理好衣物，我得上殿與將領商議軍情。」他召喚著她。
雲兒這才回過神來，捉住他的長劍道：「不要打仗好嗎？戰爭會造成多少的死傷，萬一……」她不敢再往下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好嗎？為什麼一定非要爭得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婦人之見。」黑焰天拉開她的手。「沒有戰爭，何來安穩的日子？難道你要我坐在這兒等著皇軍攻打過來，然後束手就縛？還是，你根本希望我戰敗，這樣你也就用不著執行你那滅黑帝的任務了？」
「你——」雲兒瞪大了眼，心上像是被戳了個大洞。她已經讓自己完完全全地屬於他，這對他難道不具任何意義嗎？還是，所有女人在他眼中，並沒有什麼不同？
看見她眼中的受傷，黑焰天一怔，旋即收口。「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除了戰爭，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他的道歉令她心軟。事實上，在這樣的時刻，她已經無心去顧及自己內心的感受。
她為他擔心。不，不只是擔心，她更害怕。怕所有的一切將會成真。
「雲兒，你管得太多了。」黑焰天皺眉。「這是我早就決定的事，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而且你要知道，今天是當今皇帝要出兵攻打『黑焰殿』，不是我主動要去攻打他。不過，無論是誰主動出兵，結果都是一樣的。他越早發兵，只是越早將自己推向絕路。」他耐著性子對她解釋。
他知道她是在擔心他。是以，他並沒有動怒。否則這時若換作是其他女人說出這些話，早已被他逐出「黑焰殿」。但因為是她，所以他忍了下來。
「你——」雲兒的臉色蒼白至極。「我不懂，當帝王有這麼好嗎？你知不知道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倘若失敗了呢？你該怎麼辦？『黑焰殿』裡這麼多人又該怎麼辦？」
「住口！」黑焰天瞇起眼。「這場戰役，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一手訓練出來的黑軍，在戰場上一能擋百，勇武無懼，為的就是等這奪取皇權，一統天下的一天。你想要我放棄？除非我死！」
他的話，讓雲兒心痛。
此刻她終於明白，左大哥所說的那場決定性的戰役是怎麼回事了。無論勝與敗，他的自負、野心和決絕，將會令他永遠墮入黑暗的深淵，無法自拔。
「怎麼？怕了？」他勾起她精巧的下巴。「用不著怕，我的雲兒。待我攻下王城，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你將是唯一有資格站在我身旁的女人。」這話，等於是宣告了她對他的重要。
「我不要！」她搖頭，用盡所有的力氣。
「不要？」他幾乎震怒。該死的她，她知不知道那是他對她的允諾？而她竟敢對他說不？！
她上前，緊緊地抱住他。「我不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平平安安的，沒有戰爭、沒有流血。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說到最後，她幾乎哽咽。
黑焰天的一顆心，頓時軟了下來。原來，她是在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即將發生的戰爭。生平頭一次，他知道自己是被關心、被在乎的，這樣的感覺好陌生，卻又是如此地……令他感覺滿足和溫暖。
「雲兒……」他反手摟住了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毫無預警地，紅蓮衝進他們之間，將他們兩人狠狠推開。
「紅蓮！你這是幹什麼？」黑焰天怒斥。看來他「黑焰殿」的紀律果真是該好好整頓了。不但外人可以混進來，連殿裡的人也能恣意來去？！
仍是一身的火紅，紅蓮瞪著雲兒，惡狠狠地道：「她不要，我要！這一切，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沒有人可以奪走！沒有人！」
「該死的！紅蓮，你最好注意你自己的言行！立刻出去，我不想再看到這種失控的情況！」黑焰天下令。
「出去？」紅蓮瞪大了眼。「要我出去？哈哈哈——你是我的！我的『天』、我的黑帝！我為什麼要出去？真正要出去的人，是她！」她轉身。「白雲兒，你以為自己很行嗎？你以為這樣就能得到黑帝的寵幸了嗎？告訴你，你也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他無情、冷血、殘暴，對於女人，更從來不曾認真過，想知道他玩過、傷過多少女人嗎？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我勸你最好趁早離開，立刻、現在！」
「紅蓮！你住口！」黑焰天吼。
雲兒本能地護住胸口。「不，你錯了。他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好人，是個溫柔的男人，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黑焰天為之震動。他沒有想到，雲兒竟會這樣維護他。雖然，他是怎麼樣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但知道她眼中的他是如此美好，他竟覺惶恐。怕的是，她若發現了他真正的面目，會不會因此離他而去？
「好人！溫柔的人？哈哈哈——」紅蓮狂笑。
雲兒搖頭。「告訴我，如果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壞，你為什麼還愛他？」
一句話，讓紅蓮整個兒岑寂下來。「是，我愛他，連他的壞我也一起愛上了！而你！你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女人，憑什麼和我爭奪他？」
說時遲那時快，紅蓮自袖間掏出一柄匕首，揮刺向她——
「啊！」雲兒驚呼，身子猛地往後退。
「雲兒！」黑焰天疾步上前，卻已來不及阻止。
出乎意料地，紅蓮的匕首因著失誤，只是輕劃過雲兒左肋，勾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突然，「噗」的一聲，雲兒胸肋下的內袋裡，露出一個白色的小包，小包裡，露出細沙般的白色粉末，紛紛掉落至地面……
「天——」望著落在地面的粉末，雲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
「該死的！」黑焰天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奪過紅蓮手中的匕首，一手攬過雲兒的腰身，將她緊緊護在懷裡。「紅蓮！你活得不耐煩了？」
「我……」望著自己手中空無一物，紅蓮的神情自失落轉為憤恨。「你為什麼要躲？為什麼不死？」她望著白雲兒被劃破的衣襟，突然，通紅的雙眼轉而大睜，她指著白雲兒的胸前、腳前。「那是什麼？那是……」
一室三人同時低下頭。紅蓮甚至蹲下身子，沾起了地面的粉末。
看著地上的粉末和雲兒臉上蒼白的臉色，黑焰天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然而，他本能地排拒那樣的念頭。「那是什麼，雲兒！」他直接問。
「我……那是……」雲兒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毒！是毒藥！」紅蓮像是發現了什麼，興奮得漲紅了臉。「黑帝，這女人身上帶著的是至毒的毒藥！這藥我見過！色白、無味，平日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可只要人吃了，一遇上唾沫就會毒發！不信你看！」她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地上的粉末旋即發出「嘶嘶」聲響，並燃起一陣白煙。
真是老天助她！為了想殺白雲兒，她找人四處尋找至毒至陰的毒藥，卻沒想到，她才剛取得的毒藥正巧和自白雲兒身上掉落的一樣！「黑帝！她想毒殺你！」這個發現，讓紅蓮興奮得無法抑遏。「這個女人是不懷好意接近黑帝你的！黑帝！你看哪！你都看到了吧？」
沒想到，本來孤注一擲，以性命相搏的她，結果竟變成救了黑帝性命的功臣！哈哈哈——她簡直想仰天大笑。
「雲兒，你怎麼解釋？」他的聲音，再森冷不過。
雖然沒有預期中的怒氣，然而他森冷的語氣和不再環住她的手，卻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就要失去他了嗎？
「我……」望著地上的毒粉，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紅蓮大喊。「黑帝，這女人接近你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殺你！你千萬不要被她給騙了！」
黑焰天揚起一道濃眉，緩緩地問：「你在騙我嗎？」
雲兒搖頭、再搖頭。
「那麼這些毒粉是做什麼用的？為了要毒殺我？」他逼問。「你一直將它帶在身上？還是……是左天霽那天交給你的？他要你殺了我？」
雲兒後退，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我不想殺你，從來就不想。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她愛他，怎捨得傷他？
他彎下身，以匕首挑起地面上殘存的毒粉。「我是如此相信你。」他低沉的嗓音在空中迴盪。「你是我頭一個願意相信、保護的女人。同時，也是……最後一個。」背叛，是他生命中絕不允許的事。「來，說些什麼吧！救你自己一命，也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聽見他空洞的聲音，雲兒的淚水迸瀉而下。「我不怕死，自天外洞出來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可能面臨極大的危險。但在遇見你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我不想降魔、更不想滅你的帝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在一起。那才是我唯一所企盼的……」
黑焰天一震。她說的是真的嗎？她這話的意思是，她……愛著他嗎？他想相信，但理智卻迫使他做出全然不同的決定。「吃了它。」他將匕首上的毒粉舉向前。「吃下它，我就相信你所說的話。」
紅蓮的眼中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雲兒的心一陣陣抽痛。「如果我吃下它，你就會相信我？」她仰起頭，眼底儘是淚水。如果她的死可以喚回他的心，那死亦有何懼？只是……她不捨，捨不得留下他一個人！
「你可以試試。」他的目光冷冽。
「好，我吃。」她深深地望著他。「但請你記得，這世上，確實是有一個人深愛著你。請你……別忘了我……」說完，她掏出懷中僅剩的毒藥，一飲而盡。
「雲兒？！」黑焰天不敢置信地撲上前去，卻已來不及搶下她手中的毒粉。「該死的你！你竟然真的吞下毒藥？！」他的心猛地揪緊。「吐出來！全給我吐出來！」他只是想試她，並不要她死，他不能失去她啊！
「嘔——」雲兒痛苦地掙扎，感到五臟六腑猶如被大火燒灼著。「別……」她拉下他的手。「我愛你，焰天。你相信我嗎？」
「該死的！我信！我相信、我相信你！」他緊擁住她，聲音竟似野獸發出的嗚咽。「大夫！叫大夫來！來人！快把大夫找來！」他吼。「那些該死的奴僕現在全到哪兒去了？」事實上，他根本忘了，為了準備迎戰，他早已下令全軍戒備，所有可用、能用的人，已全被調度到城下去了。
聽見他的話，雲兒才安下了心。「那你……愛我嗎？」
「該死的你！現在你還說這些話幹什麼？走！我立刻就帶你去解毒！」說著，他將她攔腰抱起。
「慢著！」紅蓮擋住了他的去路。「黑帝，你真相信這女人？她只是為了保命、為了騙你才說那些話的，你不能受她的欺騙啊！」事情好不容易有轉圜的餘地，她絕不會讓那女人再有回生的機會。
「滾開！」黑焰天吼。
「不！」紅蓮拔下頭上的髮釵，指著他們。「你如果要讓人解她的毒，我……我寧可你們死在一起，也不要眼見你們雙宿雙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得不到的，也沒有人可以得到！
血紅的髮釵刺向黑焰天的胸口，因為懷抱雲兒，他的手根本來不及去擋，只一側身，一聲悶哼，他的肩背立即濺出鮮血。
「不！不——」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紅蓮震驚地後退。「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天！我殺了黑帝！啊——」紅蓮發狂似地奔出寢宮，只聽得一陣陣尖叫，迴盪在寢宮之中……
「焰天……」雲兒無力地喊著。
「我在這兒！雲兒！你怎麼樣？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告訴我，這毒是不是天外洞來的？他們是不是有解藥？告訴我該怎麼才能救你！」他心急如焚。
「你的傷……」
天！都這時候了，她竟還顧慮著他的傷？！黑焰天深吸口氣。「雲兒，我的傷不重要，現在先別管我，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天外洞？還是，你知道哪裡有解藥？」
雲兒虛弱地搖頭。「我怕……來不及了……告訴我，你……愛我嗎？」臨死之前，她想聽見他的回答。
「愛——」這一聲，是發自他內心的吶喊。「該死的你！我黑焰天今生唯一愛上的女人，就是你白雲兒！」
雲兒吐出一口長氣，露出滿足的微笑。「我也……愛你……天……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要我答應你什麼事？」他緊緊擁住她，卻驚恐地發現，她的生命正在他手中一點一滴地流失。
「不要……再殺人，不要再打仗了……」她請求。「我要你……平安幸福……」
他咬牙。「好！不打仗、不殺人！但你也要答應我，你要活著陪在我身邊！否則，要是你死了，我就要殺盡天下人，讓全天下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他發下毒誓。
「你……咳咳咳……」雲兒心上一急，咳出了黑血。
「雲兒！」黑焰天慌亂地抹去她唇畔的血。
他這一生奪走了無數的生命、見過無數的鮮血，卻從未感到像今天這般的驚恐。直到此刻他才體悟，他所殺害的，都是真真實實的生命啊！
「夠了！」他起身飛奔。「我不會讓你死的！記住你說過的話，你要我平安幸福。沒有你，我就不會有平安幸福，全天下的人也不會有！」他狂奔著，奔向馬廄，將她和自己帶上全「黑焰殿」最快的一匹馬。
「開城門！」他高跨在馬背上，吼聲震耳欲聾。
「黑帝？！」看守城下的黑軍將領齊聲驚喊。向來冷靜英明的黑帝，為何會滿身血漬地帶著一個女人狂馳？
「開城門！」他再次下令。「我要出城！」
「黑帝？！敵軍就要兵臨城下了，您現在要出城！那……上千萬的黑軍由誰來統率？黑帝，這可是您畢生期待，也是我軍等待多時的光榮之役啊！」為首的將領大喊。
「開城門！誰敢阻攔我，誰就要死在我的劍下！」他勒著馬韁，馬兒卻因驚慌，直立而起。
城門依令而開，黑焰天旋即策馬疾馳。
「黑帝？！」整座「黑焰殿」的軍民望著一身染血的帝王，帶著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絕塵而去。
黑帝……瘋了？！在他的子民最需要他的時刻。黑軍子民們望著消失在遠處的身影，彷徨、憤恨，卻只能獨自面對即將而來的大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8 20:30:55
尾聲
自黑焰天突然消失在「黑焰殿」外之後，皇師旋即兵臨城下，將整個兒「黑焰殿」團團圍住。
雖然主帥不在，但向來訓練有素的黑軍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使敵方攻城，黑軍仍是在沒有統帥的情況下，大獲全勝。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並沒有依原來的計劃攻進王城。只是守在「黑焰殿」，癡癡地等著他們的黑帝回來。
十天、二十天、三個月……沒有人等到他們想等的人。漸漸的，流言四起。有人說，黑帝瘋了，為著一個來自天外洞的廚娘。有人說，黑帝死了，死在自己的寵妾手中，而那個寵妾也因之而瘋了。
剩下的黑軍，失了士氣和軍心，再也無心迎戰更多的戰役，於是一批接著一批的，解甲歸田。
「黑焰殿」，自此成為一個無人再敢靠近的空城……
之後不久，一個奇怪的故事在天外山腳下流傳著。
「喂！聽說真的有人在天外山看見神仙耶！」天外山腳下，小販間興奮地傳述著最近聽來的故事。
「拜託！小二，你也幫幫忙，這種事還需要說嗎？要是沒有人在天外山看過神仙，咱們哪還能在這兒擺攤子？早回家喝西北風去了。」賣零食的小販不以為然地回答著。
「不是啦！大毛。聽說這可是最近的事！不就幾個月前嗎？鄰村王大娘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卻看見一個人滿身是血，抱著一個女人說要找神仙治病。你不知道啊，王大娘可是被嚇得魂不附體，半個月下不了床呢！而且她還說，那個男人手上抱著的女人，根本一看就知道是死了的，可她勸了對方，還差點被打死呢！」
「真的？」大毛聚精會神地聽著。「不知道神仙能不能救活死人？嗯？不對啊！那是有人尋仙，也沒人見著神仙啊！」
「唉呀！你聽我說完嘛！」小二繼續興沖沖地道。「怪就怪在這兒了。話說那王大娘不是病了好一陣子嗎？好不容易病好了，可以下床了，才想到外頭走走，你知道嗎？光天化日下喔，她又見著那個男人了！」
「然後呢？」突然，隔兩個攤賣豆花的大娘也湊過來。「小二你說大聲些嘛，我聽得可辛苦哩！」
小二和大毛同時對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啊，奇的是那個男人身旁跟著的，正是那個本來應該已經死掉的女人，還笑瞇瞇地對著王大娘笑呢！」
「啊－－」
一聲尖叫傳遍整個兒山腳。
「啊！啊！啊！發生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小二和大毛抱著對方，雞貓子喊叫起來。
「好恐怖啊！嚇死人啦！」另一邊的賣麵線大娘忍不住發抖。
「麵線大娘！你在那兒恐怖什麼啊？嚇死我們了！「找出禍源，大毛和小二這才鬆了口氣。「差點連魂都給你嚇沒了！」
「你們這兩個毛頭小伙子，沒事說什麼鬼故事，你不知道大娘我膽子小得很嗎？」麵線大娘忍不住拍著胸口抱怨。
「鬼故事？！」大毛瞪著小二、小二瞪著大毛。「我們說的是神仙故事，怎麼會變成鬼故事了。分明就是有人死了，上山尋仙又活了，你是怎麼聽故事的啊？」
「咦？是這樣的嗎？」麵線大娘有些被弄迷糊了。
「當、然、是！」
回答她的，可是好幾十個天外山腳下的攤販呢！原來，喜歡聽故事的人還真不少呢！
沒人注意到的是，同樣在山腳下，離攤販區不遠的小河邊，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正望著一個坐在河畔的嬌小女子，臉上儘是寵溺。
「好了，別玩水玩太久，你的身子才剛好，不能受涼的。」說著，他彎身抱起了她。
「唉呀－－人家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你就讓我多玩一下嘛！」女子撒嬌似的抱怨著。
「好不容易？」黑焰天皺起雙眉。「雲兒，我不是每天陪你出來透氣嗎？你要是再不聽話，身子沒養好，我可要把你關在天外洞裡，不許你出門了。」
雲兒一愣，嘟起了嘴。「好嘛！」
「這才是我的好妻子。」說著，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深情而溫柔的。「走吧，咱們該回去了。」
「嗯。」雲兒點點頭，偎進丈夫懷裡。
是的，他們正是黑焰天與白雲兒。神仙究竟能不能救回已死之人？沒有人知道。可，如果挽救一個人的生命，可以讓一個魔王棄邪歸正，讓黎民蒼生免於受苦，那麼，救苦救難的神仙會怎麼做？「天，你會後悔嗎？」偎在丈夫的懷裡，雲兒忍不住問。
懷抱著妻子，黑焰天的唇角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如果失去你，我會一生後悔。」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他掌心的血字仍清晰可見。正如他掌心的血字所示，白雲兒確實是滅了黑帝。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摯愛的雲兒，滅了他的魔性，卻拯救了他的良知和天性。失去帝業，他絲毫不覺得可惜。他只盼，曾跟過他的那些黑軍弟兄們，也能找回自己的本心。
「天，我好愛好愛你喔！」雲兒反手摟住他的頸項，再也不願放開。
我也愛你，雲兒。他在她的發間印下一吻，回答他無法言喻的情意。就在蒼茫雲海間，一對相愛的伴侶，攜手徜徉。
此際，天外洞的石壁上，漸漸浮出了十六個大字--
功德圓滿，百世呈祥；普天菩提，點點天心！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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