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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靳嵐 -【追愛不打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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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3:43
標題:
靳嵐 -【追愛不打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6-5-12 17:29 編輯
靳嵐 -
追愛不打烊
多年前,他們相遇在一個晚霞滿天的黃昏時刻
從此注定了糾纏一生的命運……
這是衛雨棠深藏許久的秘密,也是心中最深的痛──
她從小就暗戀同村的大哥哥齊天祐
又高又帥的他是她的偶像,她樂於當他永遠的跟屁蟲。
然而有一天白馬王子竟突然停下腳步向她告白?!
暗戀總算開花結果,她天真以為兩人能幸福談戀愛
誰料得到上天卻另有考驗──王子失蹤了。
明明是去日本留學,哪知從此音訊全無!
失去了愛人,她同時也失去了笑容。
身為婚紗設計師,她卻獨自孤單的過了八年的情人節
只能看著自己設計的婚紗暗自垂淚;
只能默默期待下一個情人節,她的王子會回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4:15
第一章
星期天的下午,橘紅色的夕陽灑落大地,雖已不如正午時分炙人,但還是掀起隱隱熱浪。
今天剛巧是農歷七月十五,習俗上大家都會準備些冥紙、祭品款待好兄弟,尤其是比較鄉下的地方,更是
將此當成一年中的大事,不但祭品多得驚人,之後甚至還有流水席。
就像興玉村,一個位於衛星城市旁的小地方,此刻幾乎全村的人都擠到村長家前面的空地看野臺戲,同時
等著接下來的辦桌。
相較於舞臺旁的鑼鼓喧天,距離村長家大約五百公尺的小公園顯得格外冷清。這是興玉村裏唯一的一個公
園,有一座溜滑梯、三個秋千、兩個蹺蹺板,跟一個籃球場,公園的外圍種滿杜鵑花。
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坐在公園的秋千上,意興闌珊地蕩著秋千,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空無一人的公園。
男孩理著短短的平頭,五官長得相當俊俏,若非他的神情孤僻,有著超齡的成熟,應該算是個很可愛的孩
子。
秋千驀地停下,男孩腳上的拖鞋在秋千下的沙地留下一道溝痕。
他面無表情地望向村長家門口的空地,看著那邊熱鬧的景況,好半晌,他不耐煩地嘆一口氣,用力踢了下
腳下的沙子。
那老頭到底有完沒完?到底還要多久人群才會散?有事沒事就要弄個臺子出風頭,幫自己歌功頌德一番,
煩死了!
他口中所謂的“那老頭”就是指興玉村的村長,也就是他的父親,齊萬福。
“喂,你把沙子踢起來了,好多煙!”他身邊突然冒出一個稚嫩的聲音,嚇他一大跳。
“你……你是誰?什么時候冒出來的?”男孩猛地轉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粉紅色洋裝、綁著馬尾的小女孩
,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他旁邊的秋千上,手裏還拿著一根棒棒糖。
“我叫衛雨棠,我爸爸、媽媽叫我棠棠。”六歲的衛雨棠眨著水水亮亮的圓眸,一手抓著秋千,一手拿著
棒棒糖蕩了起來。“你看,你剛剛弄的煙,把我的棒棒糖弄臟了。”
“那是灰塵,不是煙!”這個笨蛋,連灰塵跟煙都分不清楚。“你住在這裏嗎?我以前怎么沒有看過你?
”
興玉村是個小地方,尤其他爸爸是村長,村裏的人就算他不刻意去記,也幾乎都認識,但對這突然出現的
小女孩,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們昨天才搬來,剛剛我爸爸媽媽說要去拜訪村長,可是那邊好多人,我不喜歡,所以就過來在這邊等
他們啦!”衛雨棠認真的解釋著,她可是從搬來的第一天就看上這個秋千,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玩到。“對
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衛雨棠一家本來住在大城市裏,因為她父親被裁員而喪失大公司主管的職位與薪資,一時之間家庭經濟來
源斷絕,沒辦法才賣掉房子,舉家搬到鄉下。
他們決定在屋子前面的小空地搭個攤子,賣些面食、小吃什么的。衛雨棠的媽媽廚藝不錯,以前在親友之
間頗受好評,只是沒想到竟有一天會變成謀生的本領。
男孩看了她半晌,不耐煩的開口說道:“我叫齊天祐。”
“齊天祐,你家也住在這邊?”衛雨棠一邊蕩秋千,一邊問。
“對。”他簡短地回答。
“住哪裏?”
“就在那邊!”齊天祐往遠處的人群一指,對於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有點不耐煩,沒好氣地說道:“你蕩
你的秋千,不要再跟我講話好不好,很吵耶!”
齊天祐把頭往另一邊偏去,決定不再搭理她。
他一個人在這邊好好的,她突然冒出來問東問西,可惡的是,她可愛的神情讓他不由自主地一直回答她的
問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很討厭跟陌生人講話。
衛雨棠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那么兇,停下秋千,圓圓的雙眸無辜地看著他的側臉。
“齊天祐,你在生氣?為什么?”她跳下秋千,繞到他的面前,剛好與坐在秋千上的齊天祐一般高。
齊天祐不理她,又轉了個身到另一面。
衛雨棠似乎有著鍥而不舍的精神,再次繞到他的面前,小臉上堆著笑,說道:“不要生氣啦!我請你吃棒
棒糖。”
說著,便把手中的糖往他遞去。
齊天祐依舊沒回應,她哄小孩似的語氣讓他啼笑皆非,從小到大還沒人用這種口氣哄他,更別提對方還是
比他更小的小孩。
“你不吃啊?那我吃嘍!很好吃耶,你看!”衛雨棠見他沒有反應,便要把棒棒糖往自己嘴裏塞。
“喂!”齊天祐見狀,抓住她拿著棒棒糖的手,不讓她把糖放到嘴裏。“你剛剛不是才說棒棒糖被沙子弄
臟,現在怎么又要吃它,這樣會生病啦!笨蛋!”
“對喔!我忘記了。”衛雨棠朝他天真地笑笑,然而看著手中的棒棒糖,似乎又有點舍不得。“那怎么辦
?棒棒糖不能吃了。”
齊天祐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糖,終於從秋千上站起來。“過來,我帶你去用水把糖衝一衝,這樣就能
吃了。”
衛雨棠小臉一亮,高興地點點頭,小手毫無戒心地主動牽住他的手。由於她的身高還不到齊天祐的胸部,
所以必須稍微抬起手才能牽到他。
“可是等一下我們還要回來這邊,不然我爸爸媽媽回來找不到我會很擔心。”走沒兩步,衛雨棠突然想起
她爸媽還要來這邊接她,童言童語的解釋著。
“好啦!”齊天祐受不了地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會做這種事。她生不生病,與他何幹?
可是,她軟軟的小手握起來好舒服,而她圓圓的眼眸讓他沒辦法不理她。
他保證,等陪她洗完那根笨糖之後,他就立刻離開,他才沒有心情當小女生的保母!
當他們去廁所水槽將棒棒糖上的塵土用水衝幹凈,再度回到秋千那裏時,衛雨棠抬頭朝他問道:“齊天祐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這根棒棒糖?水果口味的,真的很好吃唷!”
齊天祐原本想掉頭就走,不再搭理她,然而,一聽到她的呼喚,回頭看到她期盼的臉,他又無法控制的點
了頭。
衛雨棠歡呼一聲,拉著他一起坐到秋千上,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棒棒糖。
“好吃吧!”當他們把棒棒糖吃光,衛雨棠拿著手中光禿禿的棒子,獻寶似地問。
“還好。”齊天祐隨口應道。
“那如果以後我又有棒棒糖,我再來請你吃,好不好?”她大方地說道。“你都會在這裏嗎?”
“我才沒空老陪你吃棒棒糖。”齊天祐嗤之以鼻地說。“我升六年級了,有一大堆功課要寫,還要練球。
”
他們村子和隔壁村之間只有一所學校,學校裏頭有小學部與國中部,不知從何時開始,兩村的孩子在學校
裏互相較勁,從成績到其他課外活動無一不比,他是村長的獨子,自然是眾人比較的對象,幸好他自己爭氣,
不但成績總是第一,其他課外活動也很活躍。
所以他那村長老爸有事沒事就喜歡拿他出去跟別人炫耀,這是他最討厭的事情。
“我今年就要上小學了,也要開始寫功課。”衛雨棠有點不甘示弱地說。
“隨便你。”齊天祐聳聳肩。
在他們短暫的沉默中,公園旁傳來衛雨棠父母呼喚的聲音。
“棠棠!”一對年輕夫婦朝衛雨棠揮手。
“我爸爸媽媽來接我了,拜拜!”衛雨棠從秋千上跳下來,還順手拍拍身後的裙子。“以後我再來找你玩
。”
不知為何,齊天祐不由自主的朝她揮揮手,看著她一跑一跳地回到父母身邊,她媽媽甚至還很客氣地對他
微笑點頭,一家三口牽著手離開,他心裏不禁有種羨慕的感覺。
可能是新搬來的關係吧!他們一家人的氣質和其他的村民就是不太一樣,他們的感情好像很好……
直到看不見衛雨棠和她父母的身影,他才又轉過頭,往聚集在他家門前的人群看去。
可惡,天都要黑了,人群還不散!他們是想在他家門口過夜是不是!
算了!等天黑之後再從後門回去好了,他才不想叔叔長、伯伯短地跟一堆陌生人閒扯。
齊天祐雙腿一蹬,秋千再度搖蕩起來,一會兒之後,他下意識的往旁邊的空秋千望一眼。
奇怪,為什么那個叫衛雨棠的女生離開之後,他會覺得有點孤單?
一個星期之後,衛雨棠家的面攤正式開幕,地方不大,就在他們家門前用橘色帆布搭個棚子,裏頭擺著五
、六張桌凳。
在這之前,她的父母拿著自己印的廣告單,整個村子挨家挨戶地拜訪寒暄,興玉村是個小地方,會來面攤
的客人一定是村子裏的人,所以為了吸引客人,敦親睦鄰是必要的功課。
所幸村民大多數都對他們挺友善,只遇到幾家對“外來者”具有敵意,愛理不理。
這一天,衛雨棠趁著父母在店裏忙著準備時,跑到公園想看看齊天祐在不在,這個時間剛好是學校放學後
不久,不少孩子回家放了書包,呼朋引伴地到公園玩。
哇!人好多。
衛雨棠走到公園入口,發現本來很空曠的公園有小朋友在打球、玩秋千、跳繩……變得非常熱鬧,她不禁
躍躍欲試地想加入。
“喂!你是新搬來的面店老板的女兒,對不對?”
突然,她的背被人拍一下,她猛地回頭,只見一個比她高上半個頭的女生站在身後,臉上帶著好奇。
衛雨棠點點頭。
“我叫邵紫瑄,你叫什么名字?幾歲?”女孩問。
“我叫衛雨棠,我六歲。”她回答。
“我大你一歲,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跳繩?”邵紫瑄揚起拿在手中的跳繩,表示友善地問道。
“好啊!”衛雨棠微笑地說,很高興交到了新朋友。
兩人開心的玩起跳繩,等到天色漸漸暗下,衛雨棠覺得自己應該回家時,突然公園裏的小朋友起了一陣騷
動。
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什么事,邵紫瑄就喊道:“看,是齊天祐來了。”
她順著邵紫瑄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齊天祐和幾個男生走在一起,一手拎著書包、一手插在短褲的口
袋中,沿著街道往公園走來。
不過,他似乎沒有走進公園的意思,仍是順著路繼續往下走。
棠棠一看到他,很高興地往他們跑去,邊跑邊揮手地喊道:“齊天祐!齊天祐!”
齊天祐停下腳步,他身旁的男生們也跟著停下腳步,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朝他們跑來的小鬼,預期齊天祐會擺個臭臉不理她。
然而沒想到齊天祐也開口和她打招呼:“嗨!衛雨棠。”
“嗨!齊天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跳繩?”忘了天色漸晚,她得趕緊回家,棠棠跑到他們面前停下,笑開了臉問道,對於大家訝異的眼光全然無知。
“不行,我今天要去練球。”他搖搖頭,然後繞過她繼續往前走。“再見。”
“喔,再見!”棠棠轉過身,依舊開心的對著他的背影揮揮手。
他們離開之後,邵紫瑄很快地跑到衛雨棠身邊,瞪大眼羨慕地問:“你認識他?”
齊天祐是村裏小孩們的偶像,許多小女生都偷偷暗戀他,可是他不太喜歡跟女生說話,所以女生們都只敢偷偷看著他,他怎么可能跟她是朋友?
“是啊!”棠棠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我們學校裏有一大堆人想跟他做朋友都沒辦法,你怎么會跟他是朋友?我在學校沒看過你。”邵紫瑄不可思議地說。
她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光是她的班上就有很多女生想認識齊天祐,但他只覺得她們很煩。
“為什么大家都想和他做朋友?”那天他一個人坐在秋千上,她還以為他沒有朋友,很可憐呢!
“因為他是最棒的呀!他成績都是第一名,而且是羽球隊的隊長,還有……”邵紫瑄靠近她耳邊,小聲地說道:“你不覺得他很好看?我們很多人都偷偷喜歡他耶!”
“喔……”棠棠似懂非懂,搞不清楚狀況地點點頭,看看天色漸暗,她真的該回家了,不然會被媽媽罵。於是說道:“我要回家了,下次再找你玩喔。”
“好,拜拜!”邵紫瑄朝她揮揮手。
棠棠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一點也不知道因為今天齊天祐對她的態度,她已經成為村中小朋友談論的對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4:37
第二章
又到了放學的時間,齊天祐拎著書包走出教室,教室門口已經有幾個男生在等著他。每個星期一是羽球隊練
球的時間,如同往常,他們一行人會一起到公園後面的空地練習。
當他們快到公園時,其中一個男生突然說道:“阿佑,我們剛才在打賭,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衛雨棠的女
生。”
“聽你們在放屁,我哪有!”齊天祐很快地大聲反駁,那小鬼才要上一年級,他怎么可能喜歡一個奶娃?
“豬頭,你皮癢啦?”
像他這個年紀的小男生最忌諱人家說男生愛女生這種事,而齊天祐也不例外,反應十分激烈。
“可是,為什么每次在公園遇到她,你都跟她打招呼?你以前從來不理女生的。”另一個男孩說。
自從一個月前他們看見齊天祐跟衛雨棠打招呼之後,又在路上遇見她好幾次。衛雨棠只要看見齊天祐,就
會跑來跟他打招呼,纏著他說話。怪的是,齊天祐每次都會停下來跟她說話才離開,別說趕她走了,他甚至也
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我認識她,跟她打招呼有什么不對!”齊天祐沒好氣地說。
這時候,說曹操,曹操到。其他男孩們還來不及接話,就見棠棠小小的身影從公園朝他們跑來,馬尾在腦
後甩啊甩的。
“齊天祐,你看,我有棒棒糖了,分你吃。”她抬頭,朝齊天祐露出燦爛的笑容,小手拿著一根棒棒糖,
舉到他面前。
“哎喲……阿佑,她請你吃糖耶!”
“一人吃一半,感情不會散喔!”
齊天祐身旁的小男生開始鼓噪,惹來公園裏所有的視線。
“我不要吃。”齊天祐惱羞成怒地沉下臉,繼續往前走,覺得衛雨棠讓他非常沒有面子。
“可是,很好吃耶!”衛雨棠小跑步地追上他,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生氣。
“我說不吃你聽不懂啊!”齊天祐大吼道,停下來猛然推她一把。
沒想到齊天祐竟然會推她,棠棠一個重心不穩,小屁股跌坐在地上,整個人愣住,棒棒糖也從手中飛出去
,掉落在泥土地上。
整個公園驀地一片靜默,連本來在一旁鼓噪的男孩們也閉上了嘴,不知所措地望向齊天祐。
齊天祐站在原地,呆望著地上的衛雨棠半晌,然後抿著唇,迅速地往前跑開。男孩子們跟在他身後跑走,
留下棠棠一個人坐在地上。
她看著他們跑走的方向,眼眶漸漸凝聚水氣,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棠棠,你還好吧!”邵紫瑄從人群中衝出來到她身邊,扶她起來。
經過這段日子,她們兩人已經變成好朋友。
“嗚……嗚……為什么人家請他吃糖,他要推我……嗚,我幫媽媽做很多事,媽媽才買糖給我的……”棠
棠哭得很傷心,除了因為棒棒糖掉到地上不能吃之外,更讓她難過的是齊天祐把她推倒。
“棠棠,你不要哭了啦!”邵紫瑄牽著她的手安慰道。“唉呀!你擦破皮了!我帶你回家搽藥。”
大概因為剛才跌倒時她下意識地用手撐地,造成她的手掌摩擦紅腫,並滲出一些血絲。
“嗚……嗚……”衛雨棠眼淚鼻涕布滿小臉,又可憐兮兮地往齊天祐離去的方向看一眼,才點點頭,一路
在邵紫瑄不斷的安慰下,哭著回家。
男孩們練球的空地上,齊天祐奮力地揮著球拍,蹙起的眉頭從沒有舒展過,不僅是與他練球的對手已經被
操得氣喘吁吁,甚至連與他雙打的夥伴都開始吃不消。
齊天祐咬著唇,眼神專注地盯著小小的白色羽毛球,可是腦海中卻不斷浮現他推倒衛雨棠的那一幕,胸口
那股難以言喻的內疚,並未因用力的揮拍而稍稍減緩,反而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該死!他跳起來,揮出雷霆萬鈞的一記殺球。
是那小鬼自找的!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要不是她一直煩他,他也不會推她,而且,誰知道他輕輕一推,她
就會跌倒!
可是一想到剛才她圓圓眸中的錯愕與驚嚇,沉重的罪惡感又排山倒海地襲來。
可惡!可惡!齊天祐突然把手上的球拍丟到地上,其他的人停下動作看著他,羽毛球掉落地面。
“你們回家吧!我今天不想練了!”好半晌,齊天祐撿起球拍,往放在一旁的書包走去,暴躁又不耐地說
。
男孩們見到頭頭發飆,哪還敢有什么意見,也紛紛拾起書包,乖乖解散回家。
當其他人都走了以後,齊天祐背起書包,考慮一下之後,往公園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頗暗,公園裏也只剩下五、六個小朋友在玩,他經過公園時刻意慢下腳步,黑眸往公園搜尋
一圈。
沒有看見衛雨棠的身影。
一陣失落夾雜著松懈感浮上心頭,沒看見她也好,否則,那一句對不起,他也不一定說得出口。
他獨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心裏比往常更加沉悶抑鬱。
自從那天之後,齊天祐便一直刻意地躲開衛雨棠,他寧可繞一大圈,也不再經過公園,而衛雨棠家所開的
面店附近,也是他不再涉足的地方。如果他遠遠地看見衛雨棠,一定很快地在她看見他前轉頭離開。
縱使如此,他還是一直對她感到內疚,衛雨棠仍是躲在他心底的某個地方。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衛雨棠早已淡忘“棒棒糖事件”,在父母的愛心呵護下長成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
她活潑直率的個性讓她交了許多好朋友,村子裏也有不少小夥子偷偷喜歡她。
在那些愛慕的視線之中,有一對熾熱又躊躇的目光,會趁著衛雨棠沒注意時小心翼翼地停留在她身上,然
後在她發覺之前迅速地調開。
那是齊天祐。雖然,他一點也不明白,為何身邊有那么多主動向他示好的女生,但他的視線卻只停在衛雨
棠身上。
在他考上頂尖大學的電機係,要離開村子到外地念大學的前一天,他在衛雨棠家附近徘徊了一整個晚上,
好幾次,他的手都已經要觸碰到她家的門鈴,但最後還是縮了回來。
直到屋內的燈光暗下,銀色的月光如水般灑在齊天祐挺拔的身軀上,他才拖著寂寞的背影轉身離開。
梗在他喉間多年的道歉,始終沒有說出口。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個學期過去,新的一個學期又來,來去之間,不知不覺中,衛雨棠上了高
中,開始離家求學的生涯。
她家的面攤生意日益興隆,家裏的負債也即將全部還清,她父親在附近城市找到一個薪水不錯的工作,他
們決定再存一些積蓄之後,便搬回原本居住的城市。
距離興玉村最近的火車站裏,衛雨棠背著背包,拎著一個提袋,隨著人群從火車踏上月臺。現在是寒假,
每次一放假,她一定貼心地回家陪父母,也順便幫忙面攤的工作。
“雨棠!雨棠!”一聲呼喚吸引她的注意力,衛雨棠轉頭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見邵紫瑄在火車站門口拚命跟她招手。她先前就跟衛雨棠約好要來接她。
衛雨棠綻開笑容,朝好友的方向走去。
她們兩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不過長大後性格卻是截然下同,連外型也有很大差異。
衛雨棠性格爽朗活潑,充滿正義感,削得短短的發絲隨興地貼在小巧的瓜子臉上,清麗中帶著幾分英氣。
而邵紫瑄卻溫柔細膩,長發披肩,一舉一動都很女性化。
她和邵紫瑄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七歲,正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對於戀愛總是多少抱有憧憬,但或許是她
個性與外型的緣故,想追她的男生最後都與她成為哥兒們。
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她心中早已經偷偷藏著一個人,那是她自己的秘密,甚至連邵紫瑄也不知道。
兩個女孩說說笑笑地走出火車站,往附近的巴士站前進。然而,當她們經過一家速食店時,邵紫瑄突然停
下腳步,隔著玻璃窗,臉色蒼白地盯著室內的某一處。
衛雨棠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個大概跟她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摟著一個打扮火辣的女孩,互相喂著薯條,親昵得完全無視於旁人
的側目。
那男生似乎感覺到她們的注視,轉過頭往她們看來,在看見邵紫瑄時露出驚訝又有點懊惱的表情。
他低頭跟身旁的辣妹說了幾句話,那辣妹抬頭看了看邵紫瑄,神情不屑。
先前曾聽邵紫瑄說她交了一個男朋友,衛雨棠轉頭看見她蒼白顫抖的唇和開始溼潤泛紅的眼眶,心中已經
猜到了幾分。
她握住邵紫瑄冰涼的手,低聲問道:“那男的是不是……”她的問題還沒問完,邵紫瑄便甩開她的手,轉
身跑走。
“紫瑄!”衛雨棠想追她回來一起去找那男的算帳,哪想到此時正巧有一班到興玉村的巴士停在站牌旁,
邵紫瑄坐上巴士,衛雨棠別無選擇,也只好跟著上去。
回家的一路上,邵紫瑄不斷地掉眼淚,衛雨棠除了一直牽著她的手以外,也想不到其他安慰她的方法。
當她們快要抵達村子前,邵紫瑄擦幹眼淚,吸吸鼻子,努力地想平靜自己的情緒。
“別哭,別哭!那種爛人不值得你傷心。”衛雨棠不停地安慰著,想到那個男生對邵紫瑄的態度,越想越
生氣。
“雨棠,你先自己回家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下車之後,邵紫瑄突然小聲地說。
“紫瑄……”衛雨棠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她。她們從小一直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這回的紫瑄卻不再
急著跟她訴苦,反而要地離開。
無可奈何地,她嘆一口氣,說道:“那我先回家嘍!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
回家之後,衛雨棠越想越擔心,吃過午餐後,幹脆直奔邵紫瑄家,結果卻撲了個空,邵紫瑄的媽媽說她半
個小時前接到一通電話後便出門去了。
該不會是那個爛男人打來的吧?衛雨棠猜道,擔心的騎著腳踏車在村中梭巡了好一陣子,結果在靠近村口
的一處角落看見他們。
邵紫瑄果然和那個男的在說話,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滿臉淚痕。
“老是跟你這種無趣的女人在一起,誰受得了!”那男的對邵紫瑄兇道。“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什么?
打扮得跟鄉巴佬一樣,還敢質問我為什么跟別人約會?”
說到後來,那男的竟然伸手要推邵紫瑄,衛雨棠一看到,馬上騎著腳踏車朝他們直衝而去,把那男的嚇得
往後跳。
他罵一句三字經,吼道:“你找死啊!沒看見有人站在這邊!”
“人?誰?你是人嗎?”衛雨棠跳下車子,站在已哭成淚人兒的邵紫瑄前面,對那男的冷笑道。
“原來跟這醜女是一夥的!”那男的鄙夷地說。
怒火驀地點燃衛雨棠的圓眸,這個世界無敵爛的王八蛋,她衛雨棠要是不給他一點教訓,她名字倒過來寫
!
她飛快的衝上去甩那男的一巴掌,不但被打的人錯愕不已,連邵紫瑄也驚愕地止住哭泣。
“死三八,你敢打我!”那男的啐道,朝衛雨棠揮拳。
衛雨棠敏捷地閃開,她從小就是田徑隊,比一般女生矯健有力。很快地,她跟那男的扭打起來,邵紫瑄驚
慌地大聲尖叫。
然而,男生的體力畢竟比女生強,衛雨棠最後被那個男生壓在地上,眼看一拳就要揮上她的臉,一道陰影
突然出現在她的上方,擋住陽光。
某個人制住朝她揮下的拳頭,衛雨棠一時看不清擋在她頭上的是誰,想也不想地就曲起膝蓋,狠狠地往那
爛人的鼠蹊部撞去。
伴隨著一聲慘叫,她推開那男生站了起來。
“你那一擊有夠狠。”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語氣中帶著笑意。“看來不需要我幫忙了。”
衛雨棠轉過頭,大大的圓眸瞬間亮起,然後很快地被驚訝取代。
剛才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她許久未見的齊天祐!
他如同她記憶中一樣高大挺拔,長期的運動讓他的體格黝黑結實,英俊的臉龐和以前一樣隱隱流露孤傲。
衛雨棠直覺地伸手順順短發,心跳驀地加快許多。自從他離家念書之後,她一年難得見他幾次面,縱使遇
見,也僅是簡單地點頭微笑,沒有交談過。
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會在意關於他的每一個消息,每到寒暑假,也期待與他在街上偶遇。只
要能遠遠地看他一眼,她的心頭也會甜上許久。
“呃……謝謝你的幫忙。”衛雨棠雙手在背後交握,略帶羞怯地說道,與方才的剽悍判若兩人。
“那家夥是誰?”齊天祐用下巴點點縮在地上打滾的人,隨口問道。
“他是紫瑄的男友,一個無敵爛人!”衛雨棠指著正低頭看著男友的邵紫瑄。
“光是看他會跟女孩子打架,就知道有多爛。”齊天祐鄙夷地說道,順手將一片落在衛雨棠發間的落葉拿
掉,動作非常自然,倣佛他曾這么做過無數次。
他的動作讓衛雨棠的身子緊繃了一下,不敢相信他竟然那么做。
他不是從小就有意無意地躲著她,對她特別冷淡嗎?為什么今天突然轉性?她有些迷惘,但眼神卻無法從
他的臉龐移開。
“我只是剛好經過這裏,聽見邵紫瑄的尖叫才過來看看。既然他已經被你打倒在地,你們趕快離開吧!我
會把他攆出村子。”齊天祐避開她的視線,轉過身子替她把腳踏車扶起來。
她比他記憶中還美。
每年寒暑假回來,他總會悄悄地注意她,眼看著她從小女孩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圓圓的蘋果臉變成細致的瓜子臉,總是扎在腦後的馬尾不見了,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圓溜溜的眸子。
好幾次,他想跟她說話,可是多年來梗在心中的別扭讓他不知該如何踏出第一步。
今天算是一個破冰的絕佳時機,但當她凝視他時,他卻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被眾多女生暗戀,可唯獨面對她,他偏偏會感到莫名的緊張,但沒見到她時,又會不時想著她。
“那……再見。”衛雨棠看著他的背影,小心掩藏起心中的失望。
此時,邵紫瑄忽然大聲尖叫:“雨棠,小心!”
齊天祐立刻回頭,正巧看見原本趴在地上的男生撿起一旁的石塊往背對他的衛雨棠砸去。
注意力全放在齊天祐身上的衛雨棠根本來不及閃避,那拳頭般大小的石塊不偏不倚地擊中她的後腦。
衛雨棠只覺得後腦爆出一陣劇痛,接著眼前發黑,一陣天旋地轉。
完了!這下會摔得很痛!這是她腦中閃過唯一的念頭。
然而,她並沒有如預期般地摔到地面,反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齊天祐在她跌落地上之前,及時接住她的身子。
是齊天祐嗎?迷茫中,衛雨棠猜測著,但她已無法睜眼去證實,後腦傳來的劇痛和強烈的昏眩,讓她很快地失去意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4:59
第三章
頭好痛……
衛雨棠咬牙忍住從頭部傳來的暈眩和疼痛,勉強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邵紫瑄擔心的臉孔。
“謝天謝地,雨棠,你真是把我嚇死了。”邵紫瑄看見她醒來,忙抓住她的手,松一口氣地說。“對不起
,都是我害你受傷……我根本就不應該理阿成。”
阿成是她的“前”男友。發生今天的事,她已經決定和他分手。
衛雨棠看看周圍,看出這裏是村子附近的一間小診所,病床與外頭的診間只用一扇布簾相隔,她沒看到醫
生,只看到邵紫瑄一人陪著她。
“我昏了多久?你送我來的?”她試著探問,還模糊記得,被襲擊的當時,她跌入一個溫暖的胸膛……
“你昏了將近半小時,是齊天祐一路把你背過來的,他幾分鐘前才離開,說要去藥房幫你買冰枕。”邵紫
瑄說道。
“是嗎?”她的心緊繃了下,某種奇特的溫暖浸潤她的心田。
“我從來沒有見過齊天祐那么生氣。”邵紫瑄心有餘悸地想。“阿成用石頭砸中你之後想要逃跑,齊天祐
把你放到地上,追上阿成,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頓。他那時的神情真的很可怕,像是要把他揍死一樣。我想阿成
大概再也不敢靠近我們村子了。”
“後來呢?”衛雨棠有點擔心地追問。
“後來阿成被他打得差點爬不起來,齊天祐把他拖到村子口,要他滾蛋。”邵紫瑄突然用著曖昧的眼神看
著她。“雨棠,齊天祐是不是喜歡你?”
齊天祐背著衛雨棠到診所的一路上,動作都非常溫柔小心,看她的眼神好像很……心疼。
“喜歡我?不可能吧!”衛雨棠的心跳突然少了一拍,她不自然的提高聲音,誇張的指著自己,突然的大
動作讓她的頭又開始痛。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你們明明很久沒有說話了,他為什么忽然對你那么好?”邵紫瑄一臉疑惑地問
。
先前她太專注於自己的情傷,沒有細想為何齊天祐會跟衛雨棠說話,直到衛雨棠受傷,她才發現齊天祐對
她的態度很不尋常,他以前幾乎沒跟雨棠說過話。
“我們畢竟是同村的,他當然會伸出援手。”衛雨棠嘴硬地說,雖然心中的確有點小小期盼邵紫瑄所言是
真的。
邵紫瑄往門口看去,說道:“不如我們問問他本人吧!”
衛雨棠小心翼翼地轉頭,看見齊天祐正往診所走來,心跳瞬間加快。
“你醒啦?”齊天祐一進門,看到衛雨棠時關心地問道:“頭還很痛嗎?會不會暈?”
“都有一點點。”衛雨棠小聲地說,莫名其妙地害羞起來。
“醫生剛才檢查過了,他說你的腦部應該沒有受傷,但需要在這邊再觀察兩個小時看看有沒有後遺症,還
有一些擦傷要處理,不過休息一陣子就會痊愈了。我剛才又跟護士要了些冰塊,冰敷一下應該會比較舒服。”
他走到她身後,將包了紗布的冰袋輕按在她腦後,然後又把手中的空冰枕交給她。“這個是給你帶回家用的。
”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衛雨棠伸手想接過他手中的冰袋,可是一動頭又發昏,讓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頭。
“沒關係,你現在還是別亂動,我來就好了。”齊天祐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的動作。
邵紫瑄觀察他們兩人的互動,忽然覺得自己夾在中間有點尷尬,加上她的情緒還是非常低落,於是說道:
“雨棠,我先回家去一趟,順便跟你媽媽說一聲你的情況,然後再回來這邊找你。”
“別跟我媽說,她會擔心的,我應該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衛雨棠趕緊阻止道。
“好啦!你們繼續聊,我等一會兒再回來找你。”邵紫瑄朝他們揮揮手,離開診所。
邵紫瑄離開之後,留在病房的兩人登時陷入沉默。
“謝謝你送我來這裏。”衛雨棠先受不了這尷尬的沉默,開口低聲說道。
“我應該一開始就把那家夥扔出村子,若不是我太過粗心,你也不會受傷。”齊天祐避開她的視線,在她
身後說道。
“聽說你把他揍了一頓?”她小心翼翼的問。
“小小懲戒一下而已。”他刻意輕描淡寫,然而事實上,那時他簡直氣炸了,要不是最後一點的理智阻止
他,他大概會把他打到昏過去為止。
“呃……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衛雨棠欲言又止地說。“剛才我昏迷時,作了一個夢,夢見我和你一
起吃棒棒糖……那是真的嗎?我以前一直有這個印象,但我不確定那是否是我自己的想像。”
“是真的。”齊天祐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腦海中仍能清楚浮現她小時候的模樣,那圓圓亮亮的眼睛,到現
在還是很吸引他……
“原來是真的……”一直存在她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
“對不起。”齊天祐動作輕柔地移動著在她腦後的冰袋。
“為什么跟我說對不起?”衛雨棠一頭霧水地問。
“記不記得很久以前,在公園你跑來說要分我吃棒棒糖,結果我把你推倒,害你的糖也掉到地上?”齊天
祐提醒道。
衛雨棠想了想,搖搖頭。
“你忘記了?”他好不容易把積藏多年的歉意說出口,她竟然忘了那件事。“其實那天我推倒你之後,就
一直很後悔,可是又拉不下臉跟你道歉,所以只好一直躲著你。”
“原來是因為這樣。我還一直以為你討厭我呢!”衛雨棠輕笑出來。“那時候我年紀應該還很小吧?真的
不記得了,我不是那么會記恨的人。”
齊天祐也跟著笑了,擱在心頭已久的硬塊終於融化,他凝視她巧笑倩兮的青春臉龐,一時有些呼吸急促。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一直在他心裏,可他總分不清那是因為小時候的歉疚,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如今她
釋放了他的歉疚,反而讓他更看清心裏對她的感覺。
他不在乎他對她的特殊情感是否是因為罪惡感而開始,至少現在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喜歡她,或許
甚至超越了喜歡。
“你的頭還很疼嗎?”他問道。
“還好,沒那么疼,只是有點昏。”衛雨棠嘗試著轉轉頭。“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家了?”
“這樣好嗎?你還是在這邊多休息一會兒,等確定沒事了再回去吧!”齊天祐輕撫她後腦腫起的大包,關
心地說。
“可是,我怕我爸媽會擔心,而且我得回去面攤幫忙。”衛雨棠皺起眉頭,苦惱地說。
“既然這樣,我去幫你問問醫生好了。”
齊天祐略帶寵溺的語氣,讓衛雨棠的心再度隱隱顫抖。
齊天祐是不是喜歡你?邵紫瑄的疑問悄悄在她心中響起,引發一股甜蜜興奮的期盼。
看著齊天祐拉開與診間相隔的布簾,前去跟醫生談話時,衛雨棠悄悄凝望他的側影,明眸中盈滿壓抑許久
的愛慕。
今天,她終於確認,他的確曾經與她分享過一根棒棒糖,他不是因為討厭她才疏遠她。
而且……他說不定有點喜歡自己?
小小的、甜蜜的微笑在她唇邊綻開。
她悄悄喜歡他好久了,或許,她的白日夢可能會有實現的一天喔!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齊天祐每天早上都會假藉“關心傷勢”的名義,到衛雨棠家找她聊天,直到接近中午
時分他們家的面攤開張才離開。
如此頻繁的探視,讓他們兩人的緋聞很快地傳遍興玉村,不少齊天祐的愛慕者聞言不禁又羨又妒。然而,
其中最無法接受的,卻是齊天祐的父親,興玉村的“常任”村長。
他一直認為他的兒子學歷高又長得帥,而且還是村長之子,應該找個有錢人家的千金結婚,可以少奮鬥十
年不說,連帶著他們一家都可以風光,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沒出息地找了個家裏開面攤的!
在齊萬福狹隘無知的心眼裏,當個村長已是了不得的大事,思想行事自是狂妄跋扈到無以復加,有如井底
之蛙,不知天下之大。
當流言傳到他耳中的第三天,他試圖阻止兒子前往衛雨棠家,但齊天祐根本將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齊萬福忍無可忍之下,決定親自出馬,以村長的身分跟衛雨棠的父母談談,讓他們知道衛雨棠配不上他兒
子。
否則,人言可畏,即使天祐和那丫頭並沒有真的在一起,也會留下一個污點,阻撓他的富貴之路。
此時衛家的面攤前,齊天祐和衛雨棠肩並著肩,坐在門口的長凳上談笑,就如同前幾日一樣。
其實衛雨棠頭上的腫包早已消褪,頭也不再昏了,但她愛極了齊天祐的噓寒問暖,所以也樂得繼續裝病。
她曾經聽邵紫瑄說過村子裏的傳言,不過事實上,他們彼此都沒有跟對方表白過,只有眼神、肢體透露了
若有似無的情意,還處於似是而非的曖昧階段。
“你今天要不要留在我家吃中飯?我煮的面很好吃喔!”衛雨棠一邊用手指玩弄著衣角,一邊說道。
“你要煮給我吃?那下午我會不會去掛急診?”齊天祐低頭調侃道。
“才不會!你少看不起人了!”衛雨棠趕緊抗議。
“就算會,我也甘之如飴。”齊天祐凝視著她,用一種能融化人心的溫柔語氣說道。
衛雨棠俏臉微紅,從凳子上站起來,往屋裏走去,假裝聽不見自己的心臟狂跳。
“快來!趁還沒有什么客人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吃。”她回頭朝齊天祐招手,陽光甜美的笑容讓她看起
來格外迷人。
齊天祐跟在她身後,對已經在灶前準備的衛媽媽打聲招呼。
“媽媽,爐子先借我用一下,我要讓齊天祐嘗嘗我的手藝。”衛雨棠跟母親撒嬌道,小女兒的神態令人心
動。
“天祐今天要留下來吃飯?”衛媽媽對他微笑地說道:“好好,我讓開,不會在這邊礙眼。”她一邊說,
一邊用抹布擦擦手,往屋裏走去。
她畢竟是過來人,齊天祐一連好幾天都到他們家報到,看他們小倆口相處的模樣,她怎會猜不到兩人的心
思?
吾家有女初長成,她樂見女兒品嘗初戀的滋味。齊天祐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只是不明白他們兩人從前並沒
有交集,如今怎會突然湊在一塊兒?
等媽媽走進屋內之後,衛雨棠立刻在爐子前面忙碌了起來,手腳熟練地抓起一坨面丟到撈面杓裏。
齊天祐面帶微笑,雙手環胸地看著她煮面,一股暖融融的幸福感充斥心頭,溫馨又甜蜜的感覺漸漸在兩人
之間彌漫開來。
他們兩人一個專心煮面,另一個專心看她煮面,周遭只有鍋裏滾水的咕嚕聲、煮面時器具碰撞的聲音,還
有偶爾經過的機車或腳踏車聲。
但是,如此美妙的畫面突然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擾。
“齊天祐!你立刻給我過來!”村長的大嗓門破壞了氣氛,衛雨棠錯愕地望向他,而齊天祐則蹙起眉頭。
“你來這邊做什么?”齊天祐挺直身體,站在他父親與衛雨棠中間,俊臉上的溫柔瞬間斂去。
“我來找那女孩的爸媽,叫他們把女兒管好,別耽誤你的時間!”齊萬福伸出肥短的手指,指著齊天祐身
後的衛雨棠,一副前來興師問罪的模樣。
他的叫囂引來周遭住戶的觀望,也驚動屋內衛雨棠的母親。
“村長,請問有什么事?”衛雨棠的媽媽從屋子裏走出來,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問道。
“你老公呢?我要跟他說話。”村長往店裏張望,雙手插腰說道。
“他白天要上班,你跟我說也一樣。”衛媽媽的笑容逐漸褪去,淡淡地回答。
“男人才是一家之主,怎么叫我跟個女人說話!”村長不以為然地嗤道,語氣之中充滿對女人的輕蔑。
衛雨棠臉色一變,往前跨一步,正要說話,卻被她媽媽攔下。
“在我家,沒有這回事。你有話就快說,不說拉倒。”衛媽媽的口氣淡漠。她早看不順眼村長跋扈囂張的
行徑,若非衛雨棠的爸爸一直要她和氣生財,她才不會給他什么好臉色。
“爸,你鬧夠了沒!”齊天祐對他爸爸的行徑感到難堪,臭著一張臉說道。
此時面攤旁邊已經圍了一大堆人。
“你這不懂事的孩子,竟然胳臂往外彎。他們家是賣面的,你浪費時間在她身上有什么出息!”村長指著
衛雨棠大聲說道。“你現在立刻跟我回家!”
真是夠了!衛雨棠怒火中燒地瞪著齊萬福,她已經受夠這個死老頭不斷羞辱他們家。
但在她採取行動之前,齊天祐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對著他爸爸,以及圍觀的眾多鄰居說道:“
衛雨棠是我夢想中的女孩,我只認定她一個人。你如果打著賣子求榮的主意,趁現在趕緊再生一個兒子,說不
定還來得及。”
齊萬福不敢相信他兒子竟然在那么多鄉親面前給他難堪,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一張豬臉脹得通紅。
他狠狠地跺了跺腳,轉頭離去,圍觀的人群發出幾聲輕笑。
衛雨棠又驚又喜又尷尬地靠在他胸前,先前的怒火早已煙消雲散,此刻只想挖個洞埋住自己羞紅的雙頰。
他遲不說、早不說,竟然挑在這么多人面前對她表白……天啊!這好像是電影情節一般,她的頭又開始暈
了起來。
“雨棠,你的面要煮爛了。”齊天祐牽著她走回店門口的爐子邊,再自然不過地說道。
“什么……?喔!……對喔!我的面煮爛了啦!”衛雨棠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撈面、裝盤,然後端上桌。
衛雨棠的媽媽不知何時悄悄退開,鄰居也漸漸散去,他們兩人再次擁有獨處的空間。
衛雨棠不敢望入他的黑眸,低頭靜靜地吃著面,一顆心跳得飛快。
“雨棠……”齊天祐突然停下筷子,喊她的名。
“嗯?”她抬頭,發現他正深深地凝視自己。
“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他說。“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他溫暖的手
掌握起她的手。
衛雨棠感覺輕飄飄、甜滋滋的,突然有種想掉眼淚的衝動……
“我願意。”她猛點頭,小聲地說,看著彼此相握的手,幸福的感覺溢滿心頭。
他,也是她此生唯一認定的人。
齊萬福的鬧場,反而讓衛雨棠和齊天祐的戀情如火如荼地展開,一整個寒假,村裏隨處可以見到他們倆相
倚偎的身影,甜蜜之情羨煞眾人。
直到假期結束,他們各自回校念書,幸好兩人學校所在的城市相距不遠,齊天祐沒課時,便會到衛雨棠的
學校門口等她放學。他們的感情並未因忙碌的學業而降溫,短短的周末假日更讓他們珍惜彼此相聚的時光。
大學畢業後,由於齊家被列為九二一大地震的受災戶,依照政府的補償規定,齊天祐可以不用服兵役,省
下兩年時間。
以齊天祐優秀的學歷及成績,其實可以找到很不錯的工作,但他選擇到衛雨棠學校附近的補習班當老師,
除了希望可以多些時間陪伴她之外,也是因為心中另有進修計劃。
就在衛雨棠高三下學期的某一天晚上,齊天祐陪她散步回租屋處時,突然開口說道:“棠棠,我想跟你說
一件事。”
“什么事?”衛雨棠感覺他的語氣不太對勁,有些忐忑地問。
“我……前一陣子,我寄了幾張研究所的申請單到日本各大學,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所以沒有告訴你,可
是我今天接到通知,其中有兩所大學願意錄取我。”
衛雨棠眨眨眼,腦筋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擠出話來。“那……那很棒啊!”
“去日本留學是我的夢想,我舍不得離開你,但是……”齊天祐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
“去日本念研究所,應該不會很久吧!而且,我可以去看你啊!我一直很想去日本玩。”衛雨棠勉強撐起
微笑,善體人意地說,即使她的心早已扭絞在一塊兒。
齊天祐停下腳步,在月色中凝睇著她,突地將她摟入懷中。她的體貼,更讓他覺得難以割舍。
他害怕他們的愛情抵不過遠距離的挑戰,當兵不過兩年時間,兵變的情況就時有所聞,他去念研究所,可
能不只兩年。但是,如果他不趁著年輕累積學經歷,他又如何能夠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
“你什么時候要走?你跟家裏說過了嗎?”衛雨棠把臉貼在他的心口,垂下的眼睫藏住眸中的黯然。
她不願他離開,可是也不願當他的絆腳石。
“大概下個月吧!我上午打電話回家,結果跟我爸大吵一架。他滿腦子只想要我賺錢,說去念書只是浪費
時間、金錢。所以我告訴他,我念書絕對不會花他一毛錢。”齊天祐抬起她的臉,望入她的眼眸。“棠棠,他
們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意見,只要你說不準我去,我就不去。”
衛雨棠淡淡地笑了,搖搖頭。“那我可真的變成你爸爸口中的紅顏禍水了。”
她伸出雙手環繞在他背後,用力擁緊他。
“你不用擔心我,好好準備出國要用的東西,別讓我掛心。”她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然後離開他的懷抱,與他手牽手繼續往住處走去。
月光下,兩人一路無語,一步步走向難測的未來。
當齊天祐出發的那一天來臨,他手上拿著登機證,背著一個背包,在機場大廳四處張望。
奇怪,他所有的手續都已經辦好,送行的家人也已離去,為什么還看不見衛雨棠的身影?
眼看著登機的時間越來越逼近,他也愈發心急。
她說她會來的,是什么耽擱她了?他到旁邊的公用電話打她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
就在齊天祐決定放棄等待,要走向海關時,他終於瞥見她熟悉的身影。
“棠棠!”他揮手,往她的方向小跑步過去。
“還好我及時趕上。”衛雨棠露出笑容,氣喘吁吁地說,然後把手中的一個包裹交給他。“這個給你,我就是為了它才差點趕不上。”
齊天祐把包裹打開,裏面竟然是一件淺藍色條紋毛衣。
“我前陣子偷偷向紫瑄學著織的,我想,那邊天氣冷,你應該用得著。”衛雨棠低著頭,輕聲說道。為了趕在他出國前完成毛衣,她的手指都被棒針磨得起泡破皮。
“謝謝,我一定常常穿它。”齊天祐心中感動,忍不住緊緊擁抱她。
前一陣子他忙著處理出國的事,比較沒時間陪她,沒想到她竟然跑去找邵紫瑄學打毛衣……難怪看她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你的登機時間快到了,趕快走吧!”衛雨棠看看手表,不舍地推開他,催促道。
“我在那邊安頓好就打電話給你。”齊天祐將毛衣套在身上,說道。“你等我的消息。”
衛雨棠點點頭,眼眶開始發酸。
齊天祐的背影逐漸在她眼中模糊,等他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一顆豆大的淚珠終於從她眼眶滾落。
她懇求上天,千萬不要讓他就此走出她的生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5:22
第四章
轉眼間八個年頭過去,衛雨棠卻始終沒有盼到齊天祐衣錦還鄉的那一天。
他初到日本的一陣子,他們還保持每星期通兩次電話,或是用電子郵件彼此聯絡。但隨著齊天祐在日本的
經濟、課業壓力加重,他們通電話的間隔日期越拉越長,通話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齊天祐總是會安慰她,說他要把握時間努力衝刺,才能快一些回去與她相聚,因此她強迫自己壓下對他的
思念,專心準備課業,希望能就讀一間可以與齊天祐匹配的大學。
果然,衛雨棠如願甄試上一所國立大學的藝術設計係,她興奮地打國際電話到日本,卻發覺齊天祐的電話
已成空號,甚至連她寄出的電子郵件都被退回。
那一陣子,她著急得快瘋了,擔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為何才兩個月沒聯絡,他就突然像消失一般?為了
打聽他的消息,她甚至拉下臉去齊家詢問,結果當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後來,為了讓衛雨棠就近念大學,他們一家搬離興玉村,回到原本居住的城市定居,衛雨棠就此與齊天祐
斷了音訊。
衛雨棠大學畢業後,進入一家婚紗公司負責設計婚紗,天分洋溢的她以著自由不受限的設計風格,很快地
在業界闖出些名號。
半年前,她幹脆找來邵紫瑄等一夥朋友合夥投資,由她和邵紫瑄負責經營,在著名的婚紗大街上開了一家
精致小巧的婚紗店。
雖然他們的規模不能和名店相比,但因衛雨棠所設計的婚紗禮服格外獨特精致,受到吸引而來的客戶也不
算少數。
此刻,婚紗店內櫃臺前,邵紫瑄正以她甜美的笑容和聲音說服新人簽下訂單,還有一對新人正在樓上的攝
影室拍照。衛雨棠則在店內最裏面角落的工作室內,盯著桌案前尚未完成的草稿發呆。
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伸個懶腰,重重吐出一口氣,翻翻前一陣子完成的幾張稿子,唇邊露出一個自嘲
的笑。
她設計的婚紗得過不少大小獎項,制作出來的成品,連她自己也覺得非常滿意。
只不過,她都是在為人作嫁,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會輪到自己穿上嫁衣。
齊天祐的容顏不禁浮上她的心頭,但衛雨棠很快地將那令她思念又心碎的臉龐自心頭揮開。
經過這許多年,一直都沒有再得到他的消息,她已經死心了,她和他,怕是今生無緣了……
日本藤田企業臺灣分公司的總經理室內,齊天祐站在落地窗旁,雙手背在背後,眼神落在遙遠的某個地方
。
他上個月才從日本回來接任臺灣分公司的總經理一職,而交換條件,是他三個月之後必須迎娶藤田社長的
女兒,藤田杏子。
當初他在日本夜以繼日地念書,還替指導教授接下一個又一個的研究案以賺取研究費,在這樣長期透支精
神與體力的狀況之下,他的身體終於發出抗議。
某一天,他被人發現發著高燒,昏倒在研究室裏,經同學緊急將他送醫急救,才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
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而且清醒的最初幾天呈現失憶的狀態,全靠醫師與同學一點一滴地幫助他恢復記憶
。這段時間他不但無法工作,還要負擔鉅額的醫療費用,甚至連吃飯都有問題。
就在他最潦倒的時候,是藤田社長發掘了他的潛力,不但繼續供他完成學業,等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還
將他延攬至藤田企業,一路培養他至今天的地位。
齊天祐從藤田企業最低階的業務員做起,他在工作上所展現的傑出能力與積極野心,令藤田社長非常滿意
,短短八年,讓他爬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甚至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女婿,順理成章的做他的接
班人。
有齊天祐如此的人才,藤田企業一定能夠繼續發展,他寶貝女兒後半輩子的富貴,也得以確定。
一開始,他婉拒了藤田社長的厚愛,因為他想努力打拚事業,根本還無心成家。
但是之後的兩年,藤田社長數次向他提起這件事,並積極撮合他和藤田杏子。最後,他同意了。因為他已
經爬上事業的頂峰,而他才三十出頭,眼前的成就已經無法滿足他。
藤田杏子是藤田社長的獨生女,一旦他和她結婚,他將成為藤田企業的接班人。他要的,不是藤田企業而
已,他要帶領藤田企業稱霸業界,成為第一品牌。
此時,有人輕敲他辦公室的門。
“進來。”他收回思緒,轉身面對門口。
“總經理,杏子小姐的班機再一個小時就要抵達了,您要親自去接她,還是由我安排司機前去接機?”他
的秘書走進來問道。
她對這位新來的老板頗為敬畏,因為他來公司的短短一個月內,便大刀闊斧地做了數項改革,雖然難免有
一些反彈聲浪,但也一舉解決公司累積多年的問題。
“你安排車子過去就好了,我手邊的事情還沒有忙完。”齊天祐看著桌上堆如小山的文件,說道。“直接
把她送到旅館,跟她說我下班之後會去找她。”
待秘書離開之後,他回到辦公桌前,拿起擺在最上頭的一份契約。
藤田杏子與他相差十多歲,他對她根本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他相信藤田杏子自己也很清楚。
事實上,在日本的這幾年,對他示好的女子不少,可是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心過。他很確定自己是個正
常男人,到底是什么緣故讓他將所有女性摒除在心門之外,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記得當初生病時,睡夢中經常夢見一個女孩,站在遠方巧笑倩兮地等待他,不過他始終看不清她的臉
。
他不知道那女孩是誰,只是有一股很強烈的欲望,希望能到達她身邊。
然而不管他怎么跑,似乎永遠都跑不到她面前。
等他的病痊愈時,他的記憶也差不多全部恢復,那個女孩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夢中。
他曾經在他父母前來日本探望他時,問過那個夢中女孩的事,不過他父母口徑一致地說那是他的幻想,從
小到大他們沒聽他特別說過什么女孩,也不曾見他交過女朋友。
後來日子一久,他越來越少想起那個夢中的身影,直到藤田社長提起這樁婚事,那個曾經在他夢中出現的
身影如閃電般清楚地打入他腦海中。
某種很難形容的不確定感梗在他的胸口。
他和藤田杏子男未婚、女未嫁,況且在日本的大企業界,絕大多數的婚姻都是經由父母安排,他和杏子的
婚姻也是一樣,照理說應該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但是,為什么自從他答應這樁婚事之後,總有一種做錯事的感覺?
星期天下午的婚紗大街上,各家婚紗店都可以看見一對對挑選婚紗的情侶,有的在玻璃窗前駐足觀望,有
的坐在婚紗店裏和業務員討價還價,也有的正穿著禮服拍婚紗照。
一名嬌小可愛的女孩牽著一臉無奈的齊天祐,興致勃勃地對婚紗店裏的漂亮禮服指指點點。
“這邊好棒喔!那么多家店可以逛,每一件衣服都好漂亮。”藤田杏子抬頭用日語對齊天祐笑道。
她對父親替她選擇的夫婿相當滿意,幾年前他曾經借住在他們家一陣子,那時她就已經偷偷喜歡英俊的他
了,如今他更是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
所以當父親跟她提起這樁婚事時,她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社長替你訂制的禮服,一定比這些更名貴美麗,你又何必在這邊浪費時間?”齊天祐搖搖頭說道。
他手邊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完,偏偏這小妮子吵著要逛臺灣的婚紗店,若非看在她昨天溫順地忍受他家人無
禮的打量與詢問的分上,他才不會陪她到這兒來。
“那不一樣,我想穿自己喜愛的婚紗結婚,而不是爸爸幫我選的,他的眼光太老氣了。”藤田杏子嘟起嘴
抱怨道。
齊天祐微笑不語。
雖然藤田杏子真誠可愛,但畢竟是從小讓人寵到大的掌上明珠,免不了仍有千金小姐的嬌氣。
“哇!你看!”藤田杏子突然眼睛一亮,拉著他往前走,在前面一個不算大的玻璃櫥窗前停下,裏頭只擺
著一個模特兒,然而模特兒身上所穿的婚紗,的確是非常吸引目光。
“我們進去裏面看看好不好?我好喜歡這件婚紗。”藤田杏子眼睛盯著那件婚紗,略帶撒嬌的口氣說道。
不等齊天祐回應,她已經推開旁邊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裏面已經有兩組客人,分別各有一位業務小姐在向他們解說。其中一位業務小姐看見他們進來,先對他們
笑一笑,然後轉頭往裏面喊道:“衛小姐,請你來幫忙招呼一下客人好嗎?”
工作室內的衛雨棠聽見業務小姐的呼喊,放下手中的筆,用手理理俏麗的短發,然後穿上披在椅背的西裝
外套,掛上笑容,起身往外頭走去。
今天剛巧邵紫瑄沒來,結果客人卻特別多。
她走到前面的接待處,業務小姐對她指指最角落的那張小圓桌,一對男女背對著她,似乎正在討論櫥窗內
的白紗。
衛雨棠往他們走去,但是走沒幾步,她突然慢下腳步,在距離他們只剩下幾步之遙時,站住不動。
那背影……是他嗎?
她的視線盯在齊天祐的背後,明亮的眸子裏流露出疑惑與緊張,驀地感覺自己的心跳變得非常大聲。
藤田杏子先察覺到衛雨棠的存在,轉頭往她這邊看來,禮貌地微笑。
衛雨棠反射性地回以微笑,但她的微笑,在齊天祐轉過身面對她時,整個僵凝住。
真的是他?!
她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緊繃起來,強大的震驚讓她無法感受到任何情緒,只能愣愣地看著她魂牽夢縈的
容顏。
齊天祐望著她,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閃過腦海,但他完全抓不住那一閃而逝的念頭。
他察覺到衛雨棠看見他時的反應有點異常,可是不覺得自己曾經見過她。
他朝她禮貌地點個頭,說道:“小姐,你好。”
衛雨棠愣在原處,錯愕地望入他的黑眸。他認不出她了?在他的眼中,她看不見任何熟悉的感覺。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不是齊天祐?
就她所知,齊天祐並沒有孿生兄弟,那么世界上可能有人跟他如此相似嗎?
“你們好。”衛雨棠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走到他們對面的位置。“有什么我可以服務的?”
“我的未婚妻很中意你們展示的這一件婚紗,請問你們是不是可以幫我們量身訂做一件一模一樣的?”齊
天祐指著模特兒身上的婚紗,說道。
未婚妻!這個稱呼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
衛雨棠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希望找出任何一絲他認識她的跡象,可是卻一無所獲。
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再無情的人,也不可能裝成如此地步,況且齊天祐雖是孤傲,卻從不是無情的人。
“那一件婚紗是廣告用的,是非賣品,也不提供外租。我們店裏還有很多禮服,你們要不要看看店裏其他
的款式?”衛雨棠機械式地說道,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在一個荒謬的夢境,眼前這個男人,擁有她深愛男人的容
貌、聲音……但是他卻認不得她?!
她趁著齊天祐將她的意思翻譯給藤田杏子聽的時候,很快地打量藤田杏子一眼。
她看起來甜美可愛、家世不凡,既然他們是用日語交談,那女孩應該是日本人,而且不諳華語。
齊天祐和藤田杏子討論一陣之後,又對衛雨棠說:“她就是喜歡那一件,不然你開個價,我們願意把那件
婚紗的設計版權買下來,或者我們可以直接跟設計者接洽。”
衛雨棠搖搖頭,態度堅決地說:“我就是設計者,這一件不租不賣,請你們見諒。”
這件婚紗,是她為自己所設計的嫁衣,不但依照她的身材制作,而且一針一線都包含著她對他深刻的思念
、壓抑的情感,還有一直不願放棄的希望。
如今,她左思右盼的一刻終於來到,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然而諷刺的是,雖然他要他的新娘穿上那件白
紗,但新娘竟不是她……
齊天祐的臉色微微沉下來,用日語對藤田杏子說道:“漂亮的禮服多得是,我們可以去別家看看。”
他對衛雨棠莫名其妙的堅持感到不悅,他們是做婚紗生意的,哪有展示出一件禮服,卻不租不賣的道理?
這位小姐打從過來接待他們開始,臉色就一直很奇怪,似乎非常地不情願。
“不管啦!我就是想穿那一件!”藤田杏子聽完嘟起小嘴,耍起小姐脾氣來。從小她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她今天就是偏要穿到那一件婚紗。“你跟她說我現在想穿。”
齊天祐開始感到不耐,對藤田杏子說:“別鬧脾氣,我們還有半條街沒有逛,不需要在這家小店花那么多
時間。”
藤田杏子看見他的眉頭開始皺起,怕他真的生氣,這才乖乖地聽話,說道:“好嘛!都聽你的。”
齊天祐從椅子中起身,藤田杏子也柔順地跟著起身,牽住他的手。
“小姐,既然你不願割愛,我們還是去別家參考好了。”齊天祐一邊說,一邊牽著藤田杏子往門口移動。
他要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慌掐緊衛雨棠的心,看著他即將推開玻璃門的背影,她的身子隱隱顫抖,時
間倣佛又回到八年前,她看著他走進海關的那一天。
“天祐!”她脫口喊出他的名。
齊天祐推開玻璃門的動作一滯,緩慢地回頭,臉上的神情驚訝而疑惑。
她怎么會知道他的名字?為什么她喊他的語氣,讓他有一種熟悉的觸動?
“你認識我?”他看著她細致的五官,努力在腦中搜尋著關於她的記憶。
不過,他一無所獲。
“你、你不記得我了?”衛雨棠直到現在才從先前的麻木震驚中恢復,心痛如同火焰一般在胸口蔓延。
天啊!他真的是齊天祐……那為什么他對待她竟然像陌生人一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齊天祐凝視她蒼白的臉龐,她苦澀的神情讓他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但他對她仍然沒有任何印象。
於是,他搖搖頭。
衛雨棠沒有分毫移動,只有眼睫非常細微地瞇了一下,可是眸中卻反應著全然不同的激動。
他到底是真的不記得她,還是想在未婚妻面前裝 ?
他真的可以狠心至此,完全抹殺他們曾經擁有的甜蜜?
她強忍下直衝腦門的暈眩,努力不在他們面前顯出任何異樣。
或許,他這樣做反而對大家都好。當他身邊已有一位那么年輕可愛的未婚妻,又何必回頭翻多年前的舊帳?而她,終於也可以夢醒,再次尋找自己的春天。
齊天祐注意到她眼底的變化,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內,她明亮的眼眸迅速轉換不同的情緒,接著瞬間又全部歸於平靜。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她怪異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問。
藤田杏子突然拉拉齊天祐的手臂,視線在齊天祐和衛雨棠之間遊移。雖然她聽不懂中文,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讓她嗅出一絲絲的壓迫感。
“你們在說什么?”齊天祐低頭看她時,她連忙問。
“沒什么,我們馬上就走。”他拍拍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微笑地說道。
衛雨棠看到他和藤田杏子說話時的溫柔神態,整顆心痛得像是可以擰出血來。
如果他是在演戲,為什么又要問她是誰?
她無法想像他在日本到底發生什么事,她也無力探究,畢竟他現在擁有一個未婚妻的事實,就活生生地擺在她眼前。
他在演戲也好,真的不記得她也罷,她都不在乎了。原本專屬於她的溫柔,他現在已經給了另一個女人。
衛雨棠眼神渙散地搖搖頭,勉強扯扯嘴角說道:“我是誰不重要,反正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見。”
說完,她轉身走回她的小工作室,過於直挺的背脊顯得有點不自然。
齊天祐盯著她的背影,那種非常模糊的、一閃而逝的熟悉感再度閃過他的腦海。
他確定,她應該屬於他過去的一部分。可為何他完全想不起來關於那位小姐的任何事?他的記憶不是早就全部恢復了嗎?
最近出版的幾本財金雜志都在報導他是藤田企業接班人的消息,所以一開始她喊住他時,他還以為她是認出他的身分,藉故裝熟絡以抓回他們這筆生意。
但是,她蒼白又苦澀的神情告訴他絕對不是這么一回事。
他很想追上去問個清楚,不過藤田杏子已經拉著他往店外走。他看一眼身邊的藤田杏子,她似乎對於剛才被冷落不是非常高興。
他任由藤田杏子拉著走,再次回頭望一眼店內,已不見衛雨棠的身影。
沒想到陪杏子逛婚紗店,反而逛出這個小插曲,那位小姐引起他非常大的好奇心,他一定要找機會弄清楚那位小姐是何許人物。
如果今天沒有遇見她,他還以為自己因為那場大病而喪失的記憶已經全部回復。
是她的出現,讓他發現自己遺失的一塊記憶缺片。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5:45
第五章
晚上十點,婚紗大街上的店家紛紛拉下鐵門,結束一整天的喧鬧忙碌。
“衛小姐,你還不回家?”婚紗店的業務小姐背起皮包,走到衛雨棠的工作室門口問道。
“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再走。”衛雨棠異常沙啞的聲音從門板後頭傳來,似乎有氣無力。
業務小姐沒有多問,眼她道別之後,逕自走出店外。
工作室內,數張已完成或尚未完成的設計稿七零八落地散落四方,有的已被揉成一團,有的則被撕個粉碎
。
衛雨棠背靠著墻,雙手環住曲起的膝蓋,坐在地板上,美麗的眸子黯淡無神。
她沒有哭,只是慘白著一張臉,眼睛幹澀地發疼。
曾經,她也想像過,當齊天祐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他們或許會像一對熟悉的陌生人,再也無法重拾當初
的戀情。或許他們會相視一笑,然後有默契地揮別過去,各自保留心中的悵然。
然而直到今天,才證明了她並非如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理性、灑脫。她低估了自己藏在心中的愛戀,那些年
復一年的期盼、斷斷續續的尋覓,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像被引燃的炸藥,一股腦地全都炸開來。
分隔八年,整整八年的空白,足以使最親近的人也變得陌生,可是她發現自己依然愛著他。
以往,她總是以各種藉口對自己解釋不再交男朋友的原因,此刻,她才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她一直在等
他。明知這么做很 氣,卻還是死心眼地抱持一線希望。
結果呢?她八年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他帶著未婚妻前來,指定要穿那件她為自己訂做的婚紗。
衛雨棠驀地衝出工作室,到玻璃櫥窗前把那件婚紗從模特兒身上脫下來,接著直奔修改室,拿起桌上擱著
的剪刀便要絞下,但那一刀,卻遲遲無法下手。
那是她的夢呵……
扔下剪刀,她抱著婚紗,開始放聲痛哭。
八年來的癡心期盼,混著她碎成片片的心,在這個無月的夜,灰飛煙滅。
隔天上午,總經理室內光監明亮的落地窗前,齊天祐雙手環胸,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以前在日本的時候,他總是埋首於工作之中,很少離開辦公桌,更不可能在上班時間發呆。但不知怎地,
回臺灣以後,心頭老是有種不確定的感覺隱隱蠢動,令他覺得心浮氣躁。
尤其是昨天在婚紗店遇見的那個女人,更是莫名地攪亂他的心湖,讓他無法將她摒除於腦海之外。昨天夜
裏,他又作了許久以前困擾他的那個夢。
仍然是一個女孩站在遠方等他,他一直跑、一直跑,這一次,他終於跑到她面前,竟赫然發覺她就是婚紗
店裏的那個女人。
難道說,一直潛藏在他記憶深處的夢中女孩,就是她?他到底跟她是什么關係?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提起她
的存在?
一連串的困惑讓齊天祐皺起眉頭,他低頭瞄一眼手腕上的昂貴名表。
快要十一點,婚紗店應該開門了吧!
他套上掛在角落衣架上的西裝,往門口走去,決定再去一趟那家婚紗店,把事情弄清楚。
他大膽地猜測,那位小姐,或許就是使他回臺灣之後感到心煩意亂的主要原因。
今天,衛雨棠沒有出現在婚紗店。
邵紫瑄一邊替玻璃櫥窗內的模特兒套上禮服,心裏一邊嘀咕。平時,棠棠一定是第一個到店裏的人,可是
今天早上她來的時候,店門依然深鎖,而且模特兒身上光溜溜的。她找遍店內,都找不著模特兒原本穿的白紗
,卻在櫃臺上發現衛雨棠留下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很潦草,只簡單寫著她今天不來店裏,沒有附帶任何理由。
那是衛雨棠最心愛的一件婚紗,從她們開店以來,一直都放在櫥窗內展示,怎會無緣無故地換下呢?看看
店內,也不像遭小偷的樣子,所以應該是衛雨棠自己拿走的才對。
邵紫瑄不禁好奇,昨天她不在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等會兒一定要問問棠棠才行。
她到倉庫裏挑了一件備用的展示禮服替模特兒穿上,忙著專注地調整禮服的位置,將裙擺仔細地鋪設出美
麗的弧度,接著退後幾步審視一番,才滿意地點頭。
然後,她回到櫃臺後,拿起電話筒,按下衛雨棠的手機號碼。
連續打了兩通,最後都是轉接到語音信箱,衛雨棠始終都沒有接聽。邵紫瑄不禁感到奇怪,再打電話到衛
家,衛雨棠的媽媽卻說她一早就出門去了。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擔憂,邵紫瑄並沒有跟衛雨棠的媽媽多說什么便掛斷電話,可是心裏卻隱約感到有些
不對勁。
她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跟親姊妹差不多,她了解衛雨棠,如果沒事,她不會拆下那件婚紗,又不說明理
由地鬧失蹤。
看來,只有等其他人來上班時間問她們了。
才轉完這個念頭,她聽見門口玻璃門傳來鈴鐺的聲響,那表示有人走進店內。
邵紫瑄轉過頭往門口望去,驀地張大了嘴。
她本來預期見到其他同事進來,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一個她作夢也想不到會出現的人。
“齊天祐?”她不是很確定地叫著他。
她從來沒有想到還會再次看見他,自從他前往日本攻讀學位之後,就像從人間蒸發一樣,留下衛雨棠一人
黯然神傷。
“你是……”怎么又多了一個認識他的人?
齊天祐定睛注視她,漸漸對她的容貌感到頗為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我是邵紫瑄啊!你不記得了?我是雨棠的好朋友。”邵紫瑄見他不記得自己,提醒道。她一時還來不及
思索為何齊天祐一大早到她店裏來報到。
可惡!偏偏今天雨棠沒來店裏,否則要是看見齊天祐出現在這邊,不知會多么高興!
雨棠?這個名字令齊天祐的心頭驀地感到一陣悸動。
邵紫瑄一提醒,他漸漸想起邵紫瑄小時候跟他住在同一個村子,不過他們兩人好像沒有什么交集。
至於她口中的雨棠,應該就是昨天遇見的那位小姐,可是……他仍然想不起來關於她的任何事。
邵紫瑄沒注意到他怪異的靜默,繼續興奮地說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雨棠要是看見你,不知會有多高
興!可惜她今天不會來店裏。”
“你說的雨棠,是不是我昨天在這邊遇到的那位短發小姐?請問她是誰?和我是什么關係?”齊天祐開口
問道。
“什么?你不記得雨棠?”邵紫瑄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問雨棠跟他是什么關係?她真的要懷疑這人的良心是不是給狗吃了!但是他臉上的困惑表情,又實
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在日本生了一場大病,造成我發生失憶的現象,我一直以為這幾年我已經把所有的記憶都抓回來了,
但是我昨天才發現,似乎並非如此。奇怪的是,在昨天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人跟我提起過‘雨棠’這個名字…
…”他將昨天發生的事情約略說一遍。
邵紫瑄在他提到“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當場跳起來,打斷他的話。“你……你說你有未婚妻?”
“是,昨天就是因為她想要試穿你店裏櫥窗內的白紗,我們才會走進來,不過那位雨棠小姐不肯割愛。”
齊天祐點頭答道,開始察覺他和那個“雨棠”好像關係匪淺。
邵紫瑄走到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開始心慌起來。現在她完全了解模特兒身上的白紗為何會被脫下,衛雨
棠又為何會鬧失蹤了。她可以想像,當衛雨棠看見齊天祐帶著未婚妻出現在店裏時,心中的打擊有多大。
天啊!她不會想不開吧?
“邵小姐?”齊天祐見她神情不對,喊道。
邵紫瑄將視線移到他臉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關於雨棠的事情。
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就算他真的想起他跟雨棠共度的日子,那也只會讓事情更加復雜而已。
可是,如果他想起雨棠是誰,說不定會決定回到她身邊呢?
另一個念頭在她腦中打轉,但沒多久,她苦惱地嘆一口氣。
是否要告訴他以前的事,應該由雨棠決定,她無權也無法替他們作主。不過,至少她可以給他一些線索,
幫助他自己去回憶。
“你記不記得多年以前,我和雨棠在村口被一個男生騷擾,你把他扔出村子的事情?”她問。
齊天祐仔細回想,然後搖搖頭。
邵紫瑄失望的低下頭,但隨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興奮地抬起頭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有一件藍色
條紋的毛衣?”
“對,我現在還留著它。”這次,齊天祐倒是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一直是他最喜愛,甚至可說是珍愛的一件衣服,多年來都舍不得丟。雖然他一點也想不起來那件衣服是
打哪兒來的,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特別喜歡它。
“那件毛衣,是雨棠在你出國那一天送你的。”邵紫瑄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因為在雨
棠沒有同意之前,我無權告訴你其他事情,要問的話,你自己去問雨棠。你回去找出那件毛衣,看著它仔細想
想,我相信你對她的記憶依然存在,只是還沒被喚醒而已。”
齊天祐看了她半晌,眉頭稍稍蹙起。他向來不喜歡別人跟他賣關子,但邵紫瑄看起來好像不會再多說什么
了。
邵紫瑄非但沒有解答他的疑問,反而讓他胸口的不確定感益發嚴重,倣佛一塊石頭壓在心頭。
“那她什么時候會來上班?我可以親自問她。”齊天祐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正在試著聯絡她。”邵紫瑄搖頭說道,難掩心中的擔憂。
齊天祐沒有多留意她擔心的神情,逕自從皮夾中拿出一張名片。
“邵小姐,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她來店裏上班了,麻煩你通知我一聲。”齊天祐準備轉身往門口走去,忽
然又停下來。“對了,雨棠的全名叫什么?”
“衛雨棠……”邵紫瑄直視他說道。“你都喊她棠棠。”
齊天祐愣了一下,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出玻璃門。
看著齊天祐遠去的身影,邵紫瑄不禁埋怨老天為何要如此捉弄衛雨棠?
她再次拿起電話試著聯絡衛雨棠,但願她別做什么 事才好。
此刻的衛雨棠,卻在齊天祐的公司附近遊蕩著,她不時抬頭望著藤田企業的大樓,猜想齊天祐是否正在裏
頭辦公。
幾年前她用遍了各種方式想得到齊天祐的消息,甚至異想天開的上網搜尋,但每次都是查無資料,所以她
後來也不再嘗試。
不過,昨夜她心血來潮的鍵入“齊天祐”三個字,沒想到這次搜尋出來的內容讓她驚訝不已。
他竟然成為了藤田企業的接班人!
那么,他到底是真的不記得她?還是因為怕他未婚妻起疑心,影響他接班人的地位,才故意裝作不認識她
?
她不願相信是後者,因為在她印象中,齊天祐絕對不是那種汲汲營營的勢利鬼。但是,八年的時間,什么
事都有可能改變,尤其他又有一個勢利鬼父親。
這樣的想法,又令她陷入痛苦的深淵……
經過一夜沉澱思索,深沉的悲傷漸漸轉為遭背棄的憤怒,所以她才會前來這裏,猶豫著是否幹脆找他談個
清楚。
然而,在他公司附近晃蕩一個早上,她還是沒有勇氣直接上去質問他。
況且,說不定她根本見不著他的面,就被他的秘書擋在門外。
衛雨棠站在街角,心中湧起一陣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下意識的看著十字路口往來的車潮發呆。
“衛小姐。”
突如其來的輕喊令她嚇一大跳,那個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衛雨棠猛地轉頭,正巧對上齊天祐的黑眸。
“我剛才開車經過,恰巧看見你站在這邊。”他回頭指指停在前方的名牌轎車說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跑去婚紗店找她,結果她卻出現在他公司附近。莫非,她同時
也想來找他?
“你想起我是誰了?”衛雨棠強迫自己望入他的黑眸,語氣中帶了點譏諷。
她昨天可沒有跟他自我介紹,現在未婚妻不在身邊,他就想起她姓什么,也未免太神奇了。
“我剛才去了趟婚紗店找你,是邵紫瑄告訴我你的名字。”齊天祐故意忽略她語氣中的譏諷。
“紫瑄跟你說了些什么?”衛雨棠挑起一道眉,掩飾心中的忐忑,試探的問道。
“她說如果我想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必須來問你,她無權回答。”齊天祐照實說道。“衛小姐,與其
站在這邊吃灰塵,我可以邀請你到車上聊聊嗎?”
衛雨棠考慮半晌後,點頭答應。反正今天她本來就是想找他談個清楚。
她跟著齊天祐坐入他的車內,他發動引擎,將車子往前駛去。她沒有問他要去哪裏,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
旁,八年前與他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電光石火般地閃過她的腦海。
車內陷入一陣尷尬的靜默。
正當衛雨棠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靜默所帶來的壓力時,齊天祐開口打破沉默。
“我在日本曾經生了一場大病,因而喪失記憶……”他娓娓敘述當初在日本的遭遇,平淡的語氣倣佛像是
在述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衛雨棠靜靜聽著,聽著他如何在日本半工半讀、苦撐求學,因此積勞成疾、生了一場大病,以及之後如何
慢慢回復記憶,進入藤田企業工作,最後成為藤田社長屬意的接班人等種種過程……
她臉上的表情並無太大波動,但是擱在膝上的雙手已經緊握得發白。
“……我在藤田企業從最低階的業務員開始做起,為的就是能達到今天的地位,我本來以為我的人生就如
同我腦中所認知的一樣,可是當我回臺灣之後,一直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失落了什么東西。直到昨天遇到你,我
直覺認為,你應該是一切造成我困擾的答案。”齊天祐最後總結道。
衛雨棠重重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濃密的羽睫低垂,在眼睛下方灑下一片陰影。
他的說法雖然詭異,但卻能夠解釋這一切。
她緩緩地抬起雙眸,對上那雙她深愛的眸子,旁徨與掙扎幾乎將她的心撕裂。
既然她已不存在他的記憶之中,她該不該跟他說他們的故事?該不該破壞他目前穩定的生活?
即使告訴他從前的事又如何?他對她的愛,早已隨著他的記憶消逝……
然而,她又不甘心輕易放手啊!
“你什么時候結婚?”她輕輕開口。
“三個月後。”齊天祐回答。
衛雨棠咬咬唇,衝口說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喚醒你的記憶。我們之間的事,無法像說故事一樣
輕松交代完畢,如果一個月後你仍然無法恢復記憶,那就請你當作不曾有我這個人存在吧!”
她必須為他們曾擁有的愛情而戰,若是她不戰而逃,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男人跟別人結婚,她會恨自己一
輩子。
這是一個賭注,從他方才的語氣中,她可以聽出他並不愛藤田杏子,之所以會娶她,主要是為了奠定自己
在藤田企業的地位。如果他想起了她,名利和她之間,他會選擇哪一個?
縱使她賭輸了,他最後仍然會跟藤田杏子結婚,她也要他是帶著完整的記憶去娶別的女人。
齊天祐挑起一道眉,思索著她的要求。
他或許喪失記憶,但可不是笨蛋。
打從昨天到現在,衛雨棠和邵紫瑄的反應,足以讓他大概猜到他和衛雨棠以前應該是情侶。
問題是,他應該答應衛雨棠的要求嗎?
他有預感,衛雨棠將要喚醒的記憶,會讓他的生命掀起翻天覆地的變動。
如果他恢復那一段記憶,他是否還能夠心無掛礙地和藤田杏子結婚?還是會陷入痛苦的兩難之中?
即使他對藤田杏子並無男女之情,可他也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妹妹關心,此刻日本的許多報章雜志都刊登了他們即將結婚的消息,若是他突然反悔,對藤田家的名譽和面子會有極大的打擊。
藤田社長對他恩深情重,他怎能這樣傷害藤田家的顏面,讓藤田杏子成為笑柄?
齊天祐將車子靠邊停下,凝視衛雨棠好半晌,但是拒絕的話語怎樣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終究還是點了頭。
“下個星期杏子就會回日本,我們一個月的約定,就從她離開那一天開始。”齊天祐說道。
“好。”衛雨棠回答,心中忍不住湧起一絲苦澀。
假如沒有那場大病,他本該是屬於她的,現在她卻變成必須在他未婚妻背後偷偷摸摸與他相會的第三者。
齊天祐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給她,然後在名片背面寫上一串號碼。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可以用它直接聯絡到我,但是請不要將這支號碼流傳出去。”他向來很注重個人隱私,所以對於不熟的人從來不給手機號碼,這次衛雨棠是例外。
衛雨棠接過名片,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個號碼給第二個人。”
“我現在打電話給你,你手機裏就會有我的電話號碼了。”她拿出手機,撥按齊天祐給她的號碼。
齊天祐的手機發出一串優美的旋律,衛雨棠怔愣一下,過一會兒才按下手機的切斷按鈕。
“那鈴聲是……”
“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我非常喜愛這首曲子,所以就拿它來當手機鈴聲。”齊天祐接下去說道。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衛雨棠看著自己的手機,低聲呢喃。
“你說什么?”齊天祐沒聽清楚她說什么,於是問道。
“沒什么。”衛雨棠搖頭。“你為什么喜歡它?”她接著問,聲音有些緊繃。
在無數個夜晚,他們曾經窩在他小小的出租套房內,望著月光,用口琴合奏這首曲子。他曾經說過,這首曲子代表著他對她的愛情,永遠像月光一樣溫柔皎潔。
當時,她就是回應他:“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不知道,它會帶給我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倣佛有些美好的事物等著我去探尋。”他說。
衛雨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指著他掛在腰間的手機說道:“現在你的手機裏面有我的號碼了,你可以用它找到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婚紗店。”
“你現在要去哪裏?我可以送你過去。”齊天祐絲毫不浪費時間的說道,他今天已經在外面花費太多時間,晚上還得陪杏子吃晚餐,他得趕緊回公司,一大堆公事還在辦公室等著他。
“沒關係,你在這邊讓我下車就好,從這邊到我的婚紗店,不過三個路口的距離而已。”衛雨棠說道。
不過在齊天祐的堅持之下,還是將衛雨棠送到店門口。
“再見。”衛雨棠下車後,彎腰朝車內的齊天祐揮揮手。
“再見。”齊天祐點頭微笑,待她一關上車門,車子便往前駛去。
衛雨棠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漸行漸遠,堅定的意念點亮她的雙眸。
她一定要讓他想起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6:28
第六章
夜深人靜,衛雨棠的房間燈依然亮著,她坐在書桌前,將一個存在電腦中多年的檔案開啟,裏面是上百封的
電子信件。
那些都是當年她寫給齊天祐而被退回的電子郵件。
她仔細地瀏覽過每一封信,看著自己當初的思念、擔憂,還有最後遍尋不著他時的心灰意冷。
直到現在,她仍然覺得與齊天祐的再次相遇像是一場荒謬的夢境。
一顆淚珠從她臉頰滑落,滴在鍵盤上。
今天在車上,他和她是如此相近,卻又如此遙遠……他們曾是如此相愛呵……
她好怕……她怕即使他重拾他倆共有的記憶,但還是決定跟藤田杏子結婚。
藤田杏子是無辜的,她知道。
可是她不是聖人,她擁有平凡人的自私,無法將自己多年等著盼著的男人拱手讓人。
她將所有的電子郵件存入磁片中備份,把齊天祐名片上的電子信箱抄下來,然後關上電腦。
從明天開始,齊天祐將會收到每一封遲來的信。
一大早,齊天祐一如往常地走進辦公室。他習慣性地打開電腦,一邊瀏覽著桌上的行事歷。
他從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電腦螢幕上顯示有新的電子郵件,寄件人欄寫著一個他不認識的電子信箱,而信件
的主旨寫著“遲到的信件”。
於是,他好奇地伸手用滑鼠點選那封信件,打開之後,發現裏面的內容寫著——
天祐,我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聯絡,為什么打電話找不到你?大學聯考已經考完,我想去日本找你,快點
跟我聯係好不好?我好想你,好想你。
最後的署名是“棠棠”。
齊天祐重復看著那短短幾行字,然後看看原始檔電子郵件的日期,竟然是八年前。
不用說,這是衛雨棠當初寄給他的。
簡短字句中流露的焦急不安直接而強烈地撼動了他,令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窒。
電子郵件原本的日期,正好是他當年臥病在床的時候,後來那個信箱因為太久沒使用而被停止,所以他就
再另外申請一個新的電子信箱,所以才會收不到她的信。
否則,他們現在又會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突然,他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齊天祐像做了虧心事的孩子一般心驚一下,趕緊將電子郵件關掉。
他皺起眉頭,正想教訓一下這個敢擅闖他辦公室的家夥,結果一抬眼,就看見藤田杏子朝他走來。
“杏子?你怎么會來?”既然是未婚妻,他已到嘴邊的訓斥自然只得吞回腹內,不過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人家一大早來看你,你怎么用這種臉色對人家?”杏子嘟起嘴,撒嬌地抱怨道。
“我正在心煩公司的事。”齊天祐隨口編了個藉口。“你一大早來這邊做什么?”
“陪你上班啊!我馬上就要回去了,想多陪陪你嘛!對了,你剛剛在看什么?”杏子繞過他,走到電腦前
說道。
剛才進門時,她明明看見他在看電腦螢幕,而且好像被她嚇一跳的樣子。
“沒什么。杏子,既然你來了,陪我一起吃早餐吧!”齊天祐走過去拉起藤田杏子的手,將她帶離電腦。
藤田杏子聽見他要跟她一起用餐,立刻將電腦的事拋到腦後,愉快地跟著他離開。
齊天祐牽著藤田杏子走出辦公室,順手關上門前,下意識地再次看了電腦一眼。
衛雨棠……他在心中低喃她的名,她的容顏在他腦中浮現。
那一封信雖然才短短幾句話,卻已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回臺灣之後,他和她只不過見了兩次面,可他沉寂已久的心,竟已開始隱隱牽動……
藤田杏子比預計的行程更早離開,因為她學校的死黨們約她一起去輕井澤度假。
齊天祐沒有親自送她到機場,反而在與她道別後,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
這幾天,他每天都收到衛雨棠寄來的電子郵件,那些他本該在八年前收到的信件,一封封按著日期順序出
現在他眼前。
他重復地看著那些信件,試圖從電子郵件中回憶起什么,或許是一個地點、一個畫面、一句話……但最後
,即使他幾乎能把衛雨棠寄來的郵件背起來,他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齊天祐打開辦公室裏的小櫃子,拿出一件淺藍色條紋毛衣,他前幾天才從衣櫃的深處把它找出來。他一直
將它收藏得很好,即使過了很多年,除了顏色稍顯黯淡外,其他部分仍然完好無缺。
他將毛衣在桌面上攤開來,首次注意到毛衣的每一針之間,有些地方不是那么整齊,顯然是某人親手織給
他的,而且技巧還不怎么純熟。
可想而知,那個“某人”必然是衛雨棠。
一陣莫名的憐惜湧上心頭。
她當初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編織這件毛衣?他收藏它多年,竟不知它所蘊含的深切情意。
齊天祐盯著毛衣發呆半晌,才又仔細地將毛衣摺疊好,收回小櫃子裏。
然後,他離開辦公室。
雖然未婚妻前腳才走,他後腳就去找另一個女人,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但是……他想見她。
他想見衛雨棠,沒有任何理由,就是很想很想。
由於正值上班時間,婚紗大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頗為冷清。
反正店內沒有客人,衛雨棠和邵紫瑄幹脆泡一壺花茶,坐在店內的沙發上,看著雜志討論最新一季的婚紗
款式。
自從齊天祐上回前來婚紗店,然後衛雨棠在短暫的失蹤歸來後,邵紫瑄很體貼地沒有向衛雨棠追問什么,
兩人像是有默契似地,當成沒發生過這回事。
因為她知道,當衛雨棠想說時,自然會告訴她。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門上的鈴鐺叮鈴作響。
她們兩人同時從沙發中站起來,望向門口,愕然發現來人竟是齊天祐。
“兩位好!”齊天祐走到她們面前,看一眼她們擺在桌上的雜志和花茶,微笑道:“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
們。”
“一點也不會。”邵紫瑄看一眼衛雨棠,微笑說。“你先坐一下,我去幫你拿一個杯子,我們的花茶很好
喝喔!”
說罷,她匆匆走到婚紗店後方的修改室,讓他們兩人有獨處的空間。
“你怎么會有空來這邊?”衛雨棠看著他問道,明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疑惑掩蓋。
“我不知道,以前我從來不蹺班的。”齊天祐聳聳肩膀,逕自坐到沙發上。“我們的一個月約定,還算數
?”
衛雨棠很快地點點頭,然後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想反悔?”
即使他反悔,她也不意外。畢竟現在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人,他沒有理由要浪費一個月的時間在她身
上。
“不,我是怕你反悔。”齊天祐的黑眸深深凝視著她。或許是因為她每天寄來的電子郵件的關係,他對她
的感覺似乎有些微轉變,雖然他什么也沒有想起來。
“那是我的提議,我怎么可能會反悔?”衛雨棠受不了他的凝視所帶來的壓力,偏開頭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齊天祐說。“你心裏有什么計劃嗎?”
“現在就開始?你的……未婚妻回日本了?”她勉強自己說出“未婚妻”三個字,心中難掩苦澀。
“對,她今天早上離開。”齊天祐說。
衛雨棠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不然,這個周末,我們回去興玉村一趟吧!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
時值盛夏,烈日當空,然而興玉村小公園內的榕樹下,卻沁涼宜人。
齊天祐和衛雨棠並肩坐在樹蔭下的老舊長凳上,一人拿著一支冰棒,一邊吃冰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
聊。
衛雨棠刻意忽略兩人之間尷尬的生疏。今天從家裏出發前,她就告訴自己,要把他們約定期限內跟他在一
起的每一分鐘,都當成像以前跟他約會一樣。
這是她為他們兩人所做的最後一場奮戰。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那兩個秋千上。”她伸手指著公園中央空蕩蕩的秋千說道。
“秋千?”齊天祐挑起一道濃眉,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我不認為我念國中之後還會玩秋千。”
“你那時的確還沒念國中。”衛雨棠微笑道,那抹笑讓她眉間的憂愁一掃而空,美麗的臉龐像會發亮似地
,令齊天祐不由自主地看呆眼。
與她相處越久,他就越想多認識她一些。
“還沒念國中?”他更加訝異了,他本以為他們兩人應該是學生時代的情侶。
“是啊!那個時候我六歲,你十一歲。”衛雨棠說道,有趣地看著他臉上的驚訝。
“所以……我們談了十幾年的戀愛?”他出國念書的時候是二十出頭,如果他們在小時候就認識……
想到這兒,齊天祐自己也覺得好笑,十一歲的男孩跟六歲的女孩,能談什么戀愛啊!
果然,衛雨棠搖搖頭,輕笑出聲。
“當然不是。我們真正開始交往,是在我高二那一年的寒假。那一天,我正在村口教訓紫瑄的初戀男友,
你突然出現,當時我覺得就好像電影中英雄救美的情節。”衛雨棠露出緬懷的神色,唇邊噙著一抹夢幻的笑容
。“後來,我被那個男生打傷頭部,你把他痛揍一頓……你有任何印象嗎?”她望入齊天祐的黑眸,靜待他的
反應。
齊天祐想起先前邵紫瑄提過他把某人扔出村子的事,原來竟是這么一回事。
他很努力地試圖從腦中抓出片段畫面,可是,最後仍是無奈地對衛雨棠搖搖頭。
她明眸中的期盼黯淡下來,不過,很快地又說道:“沒關係,我們才剛開始而已,慢慢來!”
為了掩飾心中的失望,她從長凳上站起來,將手中已吃完的冰棒棍拿去前方不遠處的垃圾桶丟棄。
齊天祐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復雜的感受。她起身的那一刻,他聽見她不小心逸出的微弱嘆息
,那聲嘆息就像空氣一樣縹緲,但他確實知道它的存在。
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很想擁她入懷,撫平她的憂傷。
然而,他的理智卻從不曾忘記,自己已經有一位未婚妻,而且還是藤田企業的繼承人。藤田社長父女兩人
對他情深義重,他無法推翻自己對他們的承諾。
“雨棠?”一位碰巧路過公園的中年婦人,停下腳步,看著正在丟垃圾的衛雨棠。“雨棠,真的是你啊!
”
衛雨棠抬頭望去,微笑地招呼道:“陳阿姨,好久不見。”
她就住在以前衛雨棠家的隔壁,是他們家面攤的常客,也是村子裏出名的傳聲筒。任何消息,只要傳到她
那裏,保證沒幾天全村都知道。
“好久不見,你怎么會回來?”陳阿姨把手中的菜籃放下,滿臉笑容地朝她走去。
衛雨棠還來不及想出個好答案,陳阿姨便注意到樹蔭下還有個人。
她定睛一看,忍不住驚呼出聲:“齊天祐!真是沒想到,我聽你爸爸說你要跟一個日本大企業家的女兒結
婚,是不是真的?”
齊天祐對陳阿姨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困惑地看一眼衛雨棠。
“啊……啊!瞧我笨的。”陳阿姨用手遮住嘴,格格地笑了起來。“你既然會跟雨棠一起回來,當然就不
會跟日本女人結婚啦!我早就說過你們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以前只要一放假,就可以看見你們小倆口在這
邊聊天,甜蜜得不得了。”
衛雨棠尷尬地繞過陳阿姨,走到齊天祐身邊,說道:“陳阿姨,那么久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呀?”
“那是當然,咱們村子小,人口也不多,曾經發生什么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更何況,當初你們小倆口可
是全村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呢!”陳阿姨拍胸脯驕傲地說道。“好啦!不打擾你們小倆口,我得趕緊回家做飯了
。別忘記請我喝喜酒啊!”
說完,她走回去拎起菜籃,又轉頭對他們揮揮手才離開。
衛雨棠呼出一口氣,眼睛盯著地面,對齊天祐說道:“希望剛才沒有讓你太尷尬。”
“我不覺得有什么尷尬。”齊天祐嘆了一口氣,又坐回長凳上。“說來奇怪,我對這裏的一切都感覺非常
熟悉,我還記得小時候曾在後面的空地打羽毛球,可是為何偏偏想不起你?”
衛雨棠也在他身旁坐下,好半晌才輕輕開口說道:“……是不是因為你不願想起呢?”
齊天祐稍微側轉身子,望向她。
衛雨棠沒有看他,視線停在前方的秋千上,繼續說道:“如果你想起了我,你就會陷入到底要選擇我,還
是選擇藤田杏子的苦惱之中,對不對?”
“對。”他非常誠實的回答。
衛雨棠牽動嘴角,這次的微笑,融入幾許無奈與悲傷。
“你不問我為什么?”齊天祐問。他不喜歡她現在的神情,那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負心的大混蛋。
“我知道為什么。因為,你將會無法斬斷對我的情意,但也不願辜負人家對你的好。”她望向遠方,眼神
迷蒙地說。
“你怎么不猜我是因為舍不得離開藤田企業?這應該是很合理的懷疑。”齊天祐好奇地問。
“你不是那種人。”衛雨棠搖頭。“你總是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孤傲的外表下,但我知道你其實有情有義
,不是那種唯利是圖、六親不認的人。”
她的回答讓齊天祐心中一震。他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正了解他,但她卻好像可以直接看入他的心
一樣。
的確,他對於事業有很大的野心,也希望能利用藤田企業突破現狀,達到連藤田社長也無法達到的巔峰,
所以才不再婉拒藤田社長的一再遊說。
但那個前提是,當時他心中只有他的事業,沒有任何喜愛的女人。如今衛雨棠的出現,讓他原本的一切規
劃,似乎都走了樣。
兩人默然無語一陣,微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
“天祐!”一聲大喊將兩人嚇一跳,忙往聲音來源看去。只見齊萬福肥胖的身軀正往他們的方向移動,滿
臉氣急敗壞。
齊萬福在他們面前停下,不屑地瞄一眼衛雨棠。
“剛才別人告訴我你在這裏,我還說他是看錯人,沒想到你真的在這邊,還跟這個……這個丫頭在一起。
”齊萬福肥肥的手指著衛雨棠,跺腳道。
“當初你們到日本,我向你詢問我夢中女孩的事情時,你為什么騙我說我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齊天祐
靜靜地問。
即使父親沒有到公園來找他們,等一會兒他也會回家找他。剛才陳阿姨離開之後,他便知道他父母故意瞞
著他關於衛雨棠的事情,否則,照陳阿姨所說,全村都知道他們的戀情,他父母沒有理由不知道。
齊萬福被他問得心虛,避開兒子的眼神。他這兒子從小就難以控制,尤其現在當了大公司的總經理,那股氣勢更是不得了,連他這老爸看了都有點心怯。
他惱羞成怒地把苗頭轉向衛雨棠,大聲說道:“你到底要糾纏我們家天祐到什么時候?他好不容易忘記你,你還陰魂不散!你說你要多少錢,開個價吧!不要擋著他的前途。”
齊萬福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衛雨棠沒有注意他到底在說些什么,滿腦子想的都是齊天祐剛才說的話。他說,她是他夢中的女孩。
她不禁有種想哭的衝動。
至少,在她心急如焚地尋找他時,她還存在他的夢中……
齊天祐對他爸爸充滿侮辱的言詞感到惱怒,移身到衛雨棠身前,阻隔他爸爸射向她的視線。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一個女孩子?”齊天祐的聲音溫度驟降,眉頭皺起。
“我有說錯嗎?她一直是你的絆腳石,若不是那場大病讓你忘記她,你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你能娶到大企業家的千金小姐?”齊萬福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告訴你,如果你沒忘記她,你現在只不過是個沒出息的小職員,我們家也不可能翻修成為全村最豪華的房子。你那么護著她,難道你想起她了?”
“不,我還沒有想起她,但也不會因此而眼睜睜地看著你這樣對待她。我終於明白你為何故意隱瞞我關於她的事,你的勢利眼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莫名的憤怒在齊天祐胸口燃燒,他冷笑地說道。
若是當初他父母沒有隱瞞他,說不定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找回關於衛雨棠的記憶,他有權利得到自己完整的記憶!
此時,衛雨棠在他身後,伸手拉拉他的衣袖。
齊天祐轉頭望向她,眸中憤怒未消。“對不起,你不應該忍受這種無禮的態度。”
“從我們一開始交往,就是這個樣子。你父母認為我配不上你,認為以你的人品應該要娶一個千金小姐,連帶他們也雞犬升天。所以我一點也不訝異他們會刻意讓你想不起我。”衛雨棠往旁邊走一步,直視齊萬福說道。
齊天祐剛才對她的保護態度讓她感動中帶著幾許心酸。
以往,他總是這樣在身邊保護她,但在失去他的八年裏,她已經學會自我保護。
她心裏明白,即使他憶起她,甚至回到她身邊,她也不會再是當年的衛雨棠了。
“我不會阻擋你兒子的前途,我只是想讓他的記憶變得完整。”衛雨棠昂起頭說道。
齊天祐看著她傲然無懼地面對他父親的羞辱,一種混雜著心疼與欽佩的感覺湧上,他的唇角忍不住揚起。
“天祐,我告訴你,你已經跟藤田小姐訂婚,如果讓她知道你跟這丫頭糾纏不清,那可不是好玩的,說不定她一氣之下解除婚約,還叫她爸爸炒你魷魚。”齊萬福見兒子站在衛雨棠那一邊,真正開始擔心了起來。
“杏子人在日本,而且這件事跟她沒有關係,我只是想尋回我的記憶而已。”齊天祐看他爸爸一眼,說道。
“沒有關係?那你保證,你一定會跟藤田杏子結婚,絕對不會因為這丫頭的出現而有任何改變。”齊萬福說道。
齊天祐往衛雨棠望去,發現她也在看自己。
其實,他的理智也知道他必須履行與藤田杏子的婚約,無論那時他是否已經想起他和衛雨棠的過去,但是父親所要求的保證,他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頭一偏,他對衛雨棠說道:“雨棠,我們在這邊待得夠久了,走吧!”
說完,腳跟一轉,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裏?”齊萬福在後面喊道。
“回家!”齊天祐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說道。
衛雨棠緊緊跟在他身後,心中綻放一絲小小的希望曙光。
他保護她不受他父親的言詞傷害,又不跟他父親保證他會娶藤田杏子……
如此看來,他們之間,並非完全絕望,不是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7:19
第七章
從興玉村離開之後,齊天祐開著車子,駛上高速公路。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他問。
“你在興玉村有沒有任何收獲?也許是某個畫面,或者是其他的想法?”衛雨棠看著他的側臉,問道。
齊天祐搖搖頭。“很抱歉,我想大概是沒有,唯一的收獲就是惹一肚子氣。”
衛雨棠聞言,不禁莞爾。
“我都不氣了,你氣什么?”她望向窗外。“你爸爸對我一直有成見,只因為我家以前是開面攤的。”
齊天祐沉默半晌,突然開口問道:“以前,我們很相愛嗎?”
衛雨棠被他問得措手不及,俏臉竟然紅了起來。
“我想……應該是吧!”她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會處於這種荒謬又尷尬的情境。
她所愛的男人竟然問她他們是否相愛。
“我想也是。”倣佛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齊天祐點點頭。“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我們現在會在做什么
?在我前往日本念書之前,我們一定有個什么計劃吧?”
“有啊!”衛雨棠的視線望向前方,用一種懷想的口氣說道。“我們說好,你從日本回來之後,會先找一
份工作,等我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然後,我們要一起開一家小店……”她笑了笑。“不過,當時我們從沒
想過會開婚紗店就是了。”
“是嗎?可是你現在把店做得有聲有色啊!”齊天祐勉強撐起笑容。剛才,他瞥見她述說往事的神情,那
種融合甜蜜、緬懷與惆悵的神情,讓他心頭驀地一絞。
嚴格說來,她對他來說仍是個陌生人。
除了她寄給他的那些電子郵件,還有這幾次的見面以外,他對她一無所知。
但是她卻讓他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親近熟悉,在他印象中,沒有其他人能給他這樣的感覺。
即使現在他的記憶中找下到衛雨棠這個人,但那種心靈相屬的感覺卻依稀可尋,這讓他更對她感到內疚。
衛雨棠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想到齊萬福剛才對他說的話,於是說道:“你爸爸說的沒錯,如果你沒有失
去記憶,你只會是個小職員,絕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爬到大企業總經理的位置。”
“但是,如果我沒有喪失記憶,或許會過得比當總經理更快樂。”齊天祐雙手握著方向盤,轉頭深深凝視
她一眼。
衛雨棠怔愣地凝視著他,他的話在她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他是在說,跟她在一起比較快樂嗎?
齊天祐感覺到她的視線,偏頭看她一眼,笑道:“你直盯著我看做什么?”
“沒事。”衛雨棠搖搖頭,視線仍然停留在他的臉上。
她不打算追問他剛才話語的涵義,他們的一個月期限才剛開始,她不想現在就逼他做決定。
“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最先的問題。我們現在到底要上哪裏去?”齊天祐說。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看星星,好不好?”衛雨棠看看無雲的天空,提議道。
“看星星?”齊天祐看看手腕上的表。“現在才下午三點多,想看星星會不會太早了點?”
“不會。我帶你去一個很棒的地方,那是我們的秘密花園,以前我們常在那邊看星星。從這邊開車到那裏
,差不多也天黑了。”衛雨棠說道。
“好啊!我們就去看星星。”齊天祐笑道,突然感覺自己年輕許多。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回看星星是什么時候了,跟衛雨棠在一起,他莫名其妙的感到非常放松,那是一種很舒
服的感覺。
而衛雨棠的倩影,就這樣一點一滴在他心頭重新扎根。
接下來的日子,衛雨棠帶著齊天祐前往許多充滿他們回憶的地方,吃著曾經共享的美食,聽著曾經喜愛的
音樂,他們不但周休二日都相處在一起,齊天祐甚至會偶爾抽空與她共進午餐。
另外,他依然每天都會收到衛雨棠寄給他的電子郵件。
很快地,三個星期已經過去。
這天的中午,齊天祐再度出現在衛雨棠的婚紗店。
“最近常看見你喔!”坐在櫃臺的邵紫瑄看見他進來,起身打趣道,然後指指衛雨棠的工作室。“雨棠在
裏面趕設計稿,你自己進去找她吧!”
齊天祐朝邵紫瑄點頭致意,逕自走進衛雨棠的工作室。
衛雨棠背對著他,埋首在一大堆紙張裏。
他靜靜地站在門邊,看著她柔美的背影,融融的暖意在他心頭逐漸蔓延。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發覺她和藤田杏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衛雨棠不是嬌弱無助的玻璃娃娃,她
充滿熱情與韌性,那種鮮活的生命力,深深吸引著他。
當然,他也無須拿她們兩人來做比較,因為在他心中,她們所佔的分量,早已分出高低。
問題是,他所背負的責任與他所處的環境,能夠允許他聽從自己的心嗎?
“雨棠。”他輕輕喊道。
衛雨棠猛地轉頭,在瞧見他的那一剎那,臉龐上立即綻放美麗的笑靨。
她很快地走到他面前,微笑地說道:“天祐,你又蹺班,不怕老板炒你魷雨?”
“在那間公司,我就是老板,所以想找人來炒我魷魚都找不到。”齊天祐朝她眨眨眼,笑道。
“那么,大老板,你來我們這間小店做什么?”衛雨棠雙手環胸,明知故問。
最近他常來找她,有時候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恢復記憶了?因為她偶爾可以感受到她曾經擁有的溫柔。
那讓她很容易陷入危險的幻想,幻想著他們正在戀愛,幻想著他終於回到她身邊。
“我來這邊,是想請問你願不願意賞臉跟我共進午餐?”齊天祐說道。
“非常樂意。”衛雨棠笑著跟他一起走到外面,心中酸甜交雜。
眼看著他們只剩下最後一個星期,若他真的還是想不起她,她也只有依照約定與他各走各的路。
可是……她看一眼他挺拔的身影……教她如何舍得啊?
齊天祐帶著衛雨棠走進一家高級西餐廳,跟帶位的服務人員報上姓名。
“你今天真是大手筆。”當他們跟在服務人員身後,前往事先預定好的位置時,衛雨棠驚訝地說。
他平時來找她用餐,也只是在婚紗店附近的小飯館隨便吃吃而已,因為齊天祐還得趕回公司上班。沒想到
,他今天會帶她到這種高級餐廳,甚至連位置都先訂好了。
“是我自己想吃,順便找你作陪。”齊天祐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聳肩說道。
衛雨棠瞥他一眼,懷疑他話中的可信度。
她不認為他有那么情緒化,是會心血來潮地想吃某樣東西便拋下工作的人。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餐廳的包廂,完全沒有注意到盯著他們背影的訝然目光。
在等待上菜的時候,齊天祐舒適地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衛雨棠則靠在桌緣,兩手撐著下巴,兩人隨意
地聊著天,從外觀看來,分明就像一對情侶。
“你還吹口琴嗎?”衛雨棠突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什么?……還吹啊,怎么樣?”齊天祐一時跟不上她的思緒,頓一下才說。
“明天晚上你有沒有空?”她問。
“七點以後有空。”他想了想,說道。
“那我七點去你公司找你,別忘記準備好口琴。”她說。
齊天祐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么藥,但仍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
他倒還挺喜歡這種期待明天答案揭曉的感覺,而衛雨棠則專門替他制造這樣的期待。
侍者上菜之後,他們兩人開始愉快地享受一頓愜意可口的午餐,沒有人提起他們的一個月之約即將屆期,
也沒有人注意到包廂外頭窺視而算計的視線。
隔天晚上七點,衛雨棠很準時地出現在藤田企業的公司大廳。
她走到服務櫃臺前,才剛要開口詢問齊天祐辦公室的位置,便瞧見齊天祐從電梯走出來,並在看見她時對
她微笑招手。
衛雨棠笑著走上前。
“你很準時嘛!”齊天祐和她一起走進電梯時說道。
“當然,這是我的好習慣。”衛雨棠微笑道。“你的公司很氣派啊!連電梯裏都鋪大理石。”
齊天祐看看電梯四周,說實在的,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電梯所用的材質。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這不是我的公司,我也不過是公司裏的員工而已。”
衛雨棠沒再說話。
出了電梯之後,齊天祐帶著她往辦公室走去。然後,齊天祐打開他辦公室的門,讓衛雨棠先行進入。
衛雨棠剛踏進去,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裏頭昂貴的裝潢或是寬敞的空間,而是辦公室角落大茶幾上所擺的粵
式點心,和一旁水晶花瓶裏所插的紅色玫瑰花。
她驚喜地回過頭,對上齊天祐帶笑的黑眸。
“我想你一定沒有吃晚餐,所以先準備好。”齊天祐關上辦公室的門,領著她到茶幾旁的沙發坐下。“這
些是剛才請飯店外送過來,還是熱的,快吃吧!”
他的體貼令衛雨棠心中感動,她拿起筷子,開始享用起來。
齊天祐坐在她身旁,看她的時間比吃東西的時間多,黑眸中除了溫柔之外,還隱藏著幾許陰影。
他現在的處境,就如同當初他預料的一般,陷入極度兩難的掙扎。
“都我一個人在吃,你再不動筷子,小心都讓我吃光嘍!”衛雨棠側過頭,對他說笑道。
她一直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也嗅出那種山雨欲來的氣氛,但她選擇用笑容掃開那種沉重的壓力。
或許齊天祐自己沒有察覺,現在他對待她的方式,和對待情人的方式沒有兩樣,甚至從他眸中,她可以看
見熟悉的情愫。
她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喚回他的記憶,在過完最後一秒前,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我不餓,看你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齊天祐微笑道。
衛雨棠放下筷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吃飽了,最近胃口被你養大不少。”
齊天祐但笑不語。他倒覺得,她即使再豐滿些也還是很好看。
衛雨棠用紙巾擦擦嘴角,然後問道:“你有沒有帶口琴來?”
“有,在這裏。”齊天祐往辦公室另一邊的小櫃子走去,然後將櫃子打開。
“啊!”跟在他身後的衛雨棠輕呼一聲,在他要關上櫃子時伸手阻止他。
她在櫃子前面蹲下,從裏頭取出那件水藍色條紋的毛衣,雙手微微顫抖。
“你還保留著它?”她將毛衣抖開,像寶貝似地檢視著它。“你將它收藏得很好。”
“因為這是我最鐘愛的一件衣裳,雖然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原因。”齊天祐在她身後靜靜說道。
衛雨棠看著毛衣好半晌,忍不住將毛衣擁入懷中,她這三個星期努力壓抑的復雜情緒,如澎湃的浪濤威脅
著將她滅頂。
她緊閉著雙眸,整齊雪白的貝齒咬住下唇,試圖強迫自己恢復平靜。
“雨棠……”看著她纖柔僵直的背影,齊天祐忍不住上前觸碰她的肩膀。
猛地,衛雨棠轉身撲進他的胸膛,將臉埋入他的肩窩,雙手緊緊環住他的頸項。
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啜泣從齊天祐的頸間傳出。
齊天祐很自然地摟住她因啜泣而顫抖的身子,心頭狠狠一扭。從他們重逢以來,他沒有見她哭過,她總是
那么堅強勇敢地面對他的失憶……如今,他才發現她的淚,足以撕扯他的心。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那么靠近。
衛雨棠發間的幽香盈滿他的鼻端,玲瓏有致的嬌軀與他的身軀緊密貼合。
齊天祐沒有開口,輕撫著她的背脊,一種強烈的衝動促使他在她發際印上一吻。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這樣捉弄我們?”衛雨棠哽咽的聲音從他肩窩悶悶地傳來。
那種無奈傷心的語氣,令齊天祐心頭一擰,收緊摟著她的雙臂,心中有同樣的感慨。
老天既然讓他忘了她,又為何要讓他們重逢,而且讓他再度愛上她?
他已經不在乎過去的衛雨棠是什么樣子,因為他已經愛上了現在這個在他懷中的衛雨棠。
或許,就是在那天她昂首面對他爸爸言詞攻擊的時候開始,他看見了她的柔韌堅強,也看清她是多么愛自
己。
要一個年輕女孩去承受別人的粗魯對待,而且是在多年後的今天,明知還會繼續遇到同樣的情形。可是她
非但沒有退卻,反而主動邀他一起回去,這樣決定的背後,需要多深的情意去支撐?
他再度親吻她的額頭,然後是臉頰,最後,他支起她的臉蛋,溫熱的雙唇貼上她的粉唇。
衛雨棠所有的自制力終告決堤,她絕望地攀附著他,狂烈地回應他的吻,倣佛他是汪洋中唯一的依靠。
她記憶中的滋味呵……
淚珠自衛雨棠閉起的眼角滑落,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憑著意志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現在她再也止不住哭泣。
一滴淚珠滑至他們貼合的唇間,兩人同時嘗到淚水的鹹澀味道。
他們的吻似乎永無止盡,太多復雜的情緒包含在內,令他們感到沮喪而無力。
直到衛雨棠感覺自己快要窒息,齊天祐才將她放開。
兩人急促的喘息流蕩在室內。
“我不應該這么做的……”齊天祐跌坐到旁邊的辦公椅上,一手扶著額頭,語氣中聽不出是懊悔還是困擾。“我在把事情弄得更復雜,對不對?”他抬頭,看著衛雨棠苦笑道。
她臉上的淚痕未幹,雙唇被他吻得傃紅,孤單俏立在原地的模樣,令他不舍又愧疚。
他到底是發了什么瘋?
為什么要在自己無法下定決心給她承諾的時候吻她?
衛雨棠往前走,與他之間隔著一張辦公桌,雙手撐在桌面上。“你知道當初我在編織那件毛衣時,流了多少淚?因為我怕我會失去你。所以,我努力地編織著每一針,希望這件毛衣可以為你帶來溫暖,可以讓你不要忘記我。”
齊天祐動容地從椅中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將她攬在心口。
“可惜,天不從人願……”衛雨棠繼續說道。“當我提出那一個月之約時,你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的嗎?我在想,我好自私,你明明已經有很好的生活與前景,我卻還硬要再次擠入你的記憶中。可是,我沒辦法放手……天祐,我好想你,我……”
她接下去的話被他的唇堵住。
這一次,他雙手捧著她的臉蛋,緩慢地,帶著令人心醉的呵護與情意,輕吮她的唇瓣。
然後,他摟著她,把臉貼在她的額頭上,閉起雙眼,品嘗著她在他懷中的感覺。
許久,他才逸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如果沒有再次遇見你,我或許可以心無掛礙地和杏子結婚,順利成為藤田企業的繼承人,過著我本來以為我想過的生活。但是,我將永遠不知道什么是愛情,永遠不知道曾經有個女孩,為我付出那么多……”
齊天祐握住她的雙臂,稍稍將她推開一些,好讓自己能夠直視她的明眸。
“雨棠,我愛上你了,雖然我沒有恢復關於你的記憶,但我完全可以了解當初我為什么會愛你。”他的黑眸緊緊鎖住她的眸,表情認真地對她說道。
衛雨棠心跳快到倣佛要爆炸似的,她靜靜凝視著他,粉唇微微顫抖,圓亮的眸子瞬間布滿水氣。
她可以感覺到最近他對她的好,但沒想到他會說出來。
“可是,我不能輕易毀婚。在日本的上流社會,還是相當保守,我和杏子的婚約大家都已經知道,若是我毀婚,對於杏子或藤田企業,都是非常大的傷害。”齊天祐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望進她的眼底。“雨棠,你能明白我的難處嗎?能明白嗎?”
衛雨棠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的皺摺。
她心痛、不舍,但是她明白。
“天祐,你給我的遠比我所預期的多太多了。”她垂下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眸中的痛。“你愛我,不是嗎?我從沒奢望過還能再度擁有你的愛。”
齊天祐無語。她的體貼懂事,讓他更加難受。
“天祐……”衛雨棠將臉貼在他的胸膛,雙手不聽話地在他的背上遊走。
“什么?”他問,她輕柔的撫觸像是最煽情的挑逗,引燃他的欲望。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她輕聲地說。
“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齊天祐說,試圖忽略體內逐漸蔓延的燥熱。
衛雨棠登時停下手上的動作,俏臉帶著一絲可疑的紅暈,抬頭問道:“真的?”
“當然。”他因為她移開在他背上的手而感到一陣失落。
衛雨棠突然牽著他走到沙發旁。然後,令齊天祐驚訝的是,她開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雨棠!”他抓住她正在解鈕扣的手,錯愕地看著她。
“你不是說只要做得到,都會答應我?我只想要擁有你一夜,一夜就好。”她在他耳邊低喃。
她知道,他們不太可能有未來了。但至少,在日後孤獨的夜晚,她有這么一夜可以回憶。
齊天祐松開抓著她的手,俯身親吻她。
他原本要拿的口琴依然躺在打開門的小櫃子裏,然而之後的一整夜,它還是沒有被拿出來。
他們的纏綿熱情中帶著苦澀,還有幾縷無奈神傷。
直到清晨,他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彼此懷中,由齊天祐送衛雨棠回家。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7:38
第八章
九月已經過了大半,早晨的空氣也逐漸清涼。
一輛黑頭轎車在藤田企業的車道前停下,門口的警衛趕緊前去開門,由車內跨出來的,正是藤田杏子。
她的表情緊繃中帶著疲憊。
“藤田小姐,我是陳副總。”一旁候著的矮小男人上前逢迎地笑著,用日語說道。
他的雙手握在胸前,微彎著腰,諂媚的神情令人作嘔。
“天祐人在哪裏?”藤田杏子瞄他一眼,然後逕自往大樓的大廳走去。
“總經理今天還沒有來,他最近常常這樣遲到早退。”陳副總跟在藤田杏子身後打小報告。“我一開始以
為總經理是因為準備您們的婚事才會如此,沒想到上次我竟然在一家西餐廳的包廂看見他跟一個女人神情親密
地用餐。”
“你寫來的電子郵件上面說,還有其他徵兆足以懷疑他跟別人有染,其他徵兆是哪些?”藤田杏子按下電
梯的按鈕,轉回頭看著他問道。
“以往,總經理都是在辦公室用餐,而且從未發生遲到早退的現象,現在他不但中午總是在外用餐,偶爾
也會原因不明地離開辦公室,連他的秘書都不知道他去哪裏。”陳副總說道。“我是擔心總經理一時受到外面
女人的誘惑,做出對不起您的事。”
藤田杏子沉著臉,坐上電梯,直奔齊天祐的辦公室。
兩天前,她突然收到一封陳副總發來的電子郵件,告訴她齊天祐和某個女人過從甚密,要她注意。她不知
道陳副總從哪弄來她的電子信箱,但她心想堂堂一個副總,應該不可能無聊到編個故事騙她,那對他一點好處
也沒有。
當時,她立刻想起那天她沒敲門便進入齊天祐辦公室時,他好像正在看電腦的什么東西,見到她進來連忙
關掉。
這一幕,當時她不覺得有什么,現在想起來卻越想越不對勁。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收到電子郵件之後立刻訂機票,毫無預警地從日本飛來臺灣查個清楚。
藤田杏子推開總經理室的門,當她看見茶幾上水晶花瓶裏的玫瑰花時,臉色更難看了些。
打從她認識齊天祐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他買任何一束花放在辦公室裏,此刻他的辦公室裏竟然出現一束
花,而且還是代表愛情的紅玫瑰,要她不起疑心也難。
跟在她身後的陳副總也看見那束花,低頭露出姦詐的笑。
“你先出去,我自己留在這裏就好。”藤田杏子沒有費事轉頭過去看他,指示道。“還有,先不要跟任何
人說我來臺灣,你去跟樓下警衛交代一下。”
陳副總拚命點頭,很識相地退開,當他反手替藤田杏子關上門時,臉上再也掩不住得意的笑容。
他老早就看那個小子不順眼,論資歷,那小子哪裏比得上他?若不是藤田社長視他為乘龍快婿,這間公司
的總經理也輪不到齊天祐這小子做。
所以,當他那天無意間在餐廳撞見齊天祐和別的女人約會時,便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
一旦藤田杏子和齊天祐解除婚約,藤田社長絕不會繼續讓他擔任總經理,那么,總經理的位置當然落到自
己頭上。
門外的陳副總作著他的春秋大夢,門內,藤田杏子咬著唇,檢視著齊天祐電腦裏的每一個檔案。
起先,她還在煩惱如何在不知道他電腦密碼的情況下開啟他的電腦,結果靠近他電腦一看,才發覺他的電
腦根本沒有關機,只是處於休眠狀態,動動滑鼠就可以繼續使用。
他真的很有問題。藤田杏子一邊搜尋,一邊想道。
從他竟然會粗心到忘了關上電腦便離開辦公室,就可以看出他實在是太反常了。
突然,她的動作停了下來,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螢幕。
她從他的另一個硬碟找到一個令她起疑的資料夾,因為齊天祐電腦中的資料絕大多數是日文或英文,並會
在檔名上寫明那個檔案是什么東西,唯有那個資料夾是中文的,而且只寫著“信件”兩個字。
藤田杏子點選之後,發現裏面竟然是一封封按照日期排列的電子郵件備份。
她看不懂中文,但還是每一封都點選來看看,試圖從其中的漢字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好一陣子之後,她決定將這些信件全部列印下來,去找懂中文的人翻譯,因為那么多的漢字,她看得實在
太吃力。
不過,從她剛才看的短短幾行文字可知,這些信絕對和公事無關,應該是某個女人寫給齊天祐的信。
藤田杏子將列印出來的資料收妥,卷成一卷拿在手上,準備離開總經理室。她在經過沙發旁邊時,沙發上
的某個東西突然閃了一下,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她停下腳步,走到沙發旁邊,彎腰細看。
原來是一只造型簡單的銀色耳環,因為在她經過時的那個角度它正巧反射太陽的光芒,所以她才會注意到
。
藤田杏子將耳環捏起,怒氣從胸口開始翻騰。
是什么樣的訪客,會在沙發上留下耳環?
她本來對齊天祐的緋聞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從踏入齊天祐辦公室的那一刻起所發現的一連串事物,讓
她不得不產生懷疑。
但,那怎么可能呢?
她認識齊天祐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喜歡任何女孩,甚至包括她自己。
所以,當她父親向她問起是否願意嫁給齊天祐時,她沒有多想就很快答應,因為這樣她就能霸佔他一輩子
,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讓他喜歡她。
哪裏想到,他回臺灣才沒多久,竟然就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藤田杏子將那個銀質耳環握在掌心,往門外走去。
她決定先不讓齊天祐知道她人在臺灣,等她確實調查之後再找他問個清楚。
齊天祐是她先訂下來的,她藤田杏子喜歡的東西,沒有人可以跟她搶。
齊天祐的高級房車已經停在衛雨棠家樓下超過兩個小時,他們兩人靜靜坐在車內,十指交纏,誰也不肯先
放手。
他們看著天空從灰蒙至湛藍。
今天的天氣很棒,萬裏無雲,陽光非常明亮,然而,齊天祐和衛雨棠的眸中,卻盈滿濃濃的哀愁。
他們彼此都知道,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你知道我們一起看的第一部影片是什么嗎?”衛雨棠望向燦爛的朝陽,開口說道。
“是什么?”齊天祐問。
“是奧黛麗赫本演的‘羅馬假期’,那時候MTV非常流行,我們還特別相約去見識見識,當時我們就選了這
部片……看完之後,你給了我第一個吻。”水氣開始在她眸中凝聚,她強忍著哽咽,努力保持臉上的微笑。
“我知道那部片,後來在日本,我有到錄影帶出租店租來看。”齊天祐凝視著她美麗的側臉,大概明白她
想要說什么。“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們現在的情景,跟那部片的結局很像?”
“是啊!電影裏面,女主角最後為了她的國家人民,選擇回去盡王位繼承人的義務而放棄愛情。以前,我
們一直無法理解她為什么要做這樣的選擇,如今,我才真正了解其中的掙扎與無奈。”衛雨棠將頭靠上齊天祐
的肩膀。
齊天祐攬住她的肩頭,臉頰摩挲著她烏溜的發絲。“你要……放手了?”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有別的選擇嗎?你我不該遭受這般的捉弄,但藤田杏子又何辜,你忍心讓她成為
日本上流社會的笑話?即使你毀棄婚約,跟我在一起,我們能毫不歉疚地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衛雨棠苦澀
地笑笑。“我不這么認為。那份歉疚,會永遠成為我倆之間的陰影。”
衛雨棠松開緊握他手的手指,企圖將手從他手中抽回來,但是齊天祐卻將她握得更緊。
“你這又是何苦?”衛雨棠的心頭倣佛正在不停地滴血。“一開始,我就不該再去招惹你,我自私地想要
奪回我在你記憶中的地位,想要你娶別的女人時心中想著我……但我現在明白,我只是讓大家更痛苦而已。你
還是沒有恢復以往的記憶,我輸了,我也無力再繼續打這場錯誤的戰役。”
她驀地將他拉向自己,湊上粉唇,深情地、纏綿悱惻地吻著他,苦澀甜美之中充滿訣別的意味。
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從她緊閉的眼角滾落。
她真的好愛他……
現在,她知道他也愛她,正因如此,也讓她更加難以割舍。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忍住不開口求他跟
她一起遠走高飛。
這個吻,跟它開始一樣突兀地結束。
衛雨棠用力抽回手,很快地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車往家門的方向走。
“雨棠!”齊天祐搖下車窗,在她身後喊道。
衛雨棠本不想理他,但實在狠不下心,於是,她回頭問道:“什么事?”
“我不想放你走。”他從車窗內探出頭,黑眸深深鎖住她,將藏在心底的脆弱苦惱赤裸裸地攤在她面前。
“雨棠,不要離開我。當你帶走我的心之後,真以為我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去跟另一個女人結婚?”
衛雨棠站在原處與他對望,淚水不斷從眼眶冒出。她伸手搗住嘴,嬌軀不停顫抖,盡量不哭出聲來。
然後,她奔向他,隔著一扇車門,與他深情熱吻。
“別哭!雨棠,別哭。”齊天祐吻去她頰上的淚,輕聲安撫著,雖然他自己的聲音也緊繃沙啞。
“我無法再承受一次這種別離,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害怕我們約定的最後一天來到。這種折磨,已經耗
盡我所有的勇氣。”衛雨棠紅著眼,視線搜尋著他的臉龐。
“我很抱歉讓你承受這種折磨。讓我想辦法跟藤田社長談談解除婚約的事,好不好?”齊天祐用食指點住
衛雨棠的唇。“先別想這個,後天傍晚我公司會舉辦一場露天音樂會,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你不怕公司的人說話?”衛雨棠問道。
“要說就讓他們去說吧!”齊天祐不在意地一揮手。“我只在乎你的意願,要不要跟我一起?”
衛雨棠看著他半晌,突然破涕為笑。
這就是她深愛的男人,孤傲不羈,充滿自信,但在她身邊,又會化為繞指柔。
“好,我跟你一起去。”衛雨棠點點頭,既然他都不在乎,她當然要把握住每一個與他相處的機會。
“那天我可能得提早去音樂會場地看看準備的情形,到時候你可不可以自己過去?”齊天祐問。
“當然可以。”衛雨棠擦幹臉上的淚水。
齊天祐告訴她音樂會的時間地點之後,說道:“我得回公司了,最近比較少待在辦公室,有一大堆工作等
著我處理。”
“嗯,你趕緊回去吧!我梳洗一下,也必須回婚紗店完成我的設計稿,不然最新一期的婚紗要開天窗了。
”衛雨棠往後退一步,朝他揮揮手。
齊天祐升起車窗,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直到齊天祐的車子已經完全離開她的視線範圍,衛雨棠才慢慢往家門口走。
他們真的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她不知道。
但是,只要齊天祐在她身邊,她就有勇氣對抗整個世界。
某五星級大飯店的高級客房內,藤田杏子坐在書桌前,翻閱著手中的一疊資料,滿臉怒氣。
前天她從齊天祐辦公室離開後,便立刻把從他電腦中列印下來的文件拿去翻譯社請人翻譯成日文,並且多
付一倍的錢,要求今天中午以前交件。
午餐之後,她把這一封封的“情書”看完,才赫然發覺齊天祐原來是和他以前的女友糾扯不清。
可是,對方為何要把那么多年前的電子郵件寄給他?
她認識齊天祐那么久,從來沒有聽他提起以前交過什么女朋友。
強烈的危機感湧上藤田杏子的心頭。
她拿起手機,按下陳副總的手機號碼。
“喂?”
“我是藤田。”藤田杏子在接通之後說道。
“是,請問有什么事?”陳副總立即壓低聲音問道。
“天祐現在人在哪裏?”
“他現在人在辦公室,但是大概過一會兒就要出去,今天公司有場露天音樂會,他要先去會場看看布置情
形。”
“告訴我音樂會的地點。”
陳副總告訴她一個很有名的市區公園。
“我知道了,再見。”藤田杏子掛斷電話,心中已有計劃。
她起身走進浴室,開始一連串的梳粧打扮。
今天她要去參加那場音樂會,一方面給齊天祐一個驚喜,一方面也要讓公司所有的人知道,齊天祐是屬於
她的。
傍晚的陽光溫煦宜人,暖暖地灑落大地。市區公園中央,鬱鬱蒼蒼的大樹圍繞成一圈,樹木中央的空地,
形成一個天然的舞臺。
此刻,空地的中央搭起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舞臺,舞臺的兩旁搭起高高的鐵架,鐵架上掛著探照燈及音響
。
齊天祐站在舞臺上,正在指揮工作人員將事先準備好的摺疊椅排列整齊。
他看看手腕上的表,音樂會再一個小時就要開始,不知道雨棠出門了沒有?
一想到衛雨棠,他露出溫柔的神情。
“總經理,今天要表演的室內樂團已經快到了。”一名工作人員在他身邊報告道。
“嗯,這邊差不多已經就緒,你們把剩下的細節部分處理一下,我們訂的花架也應該要送達,你打個電話
去催一下。”齊天祐指示道。“我要先離開一下。”
既然場地沒有問題,他打算去接衛雨棠來這裏。
他跟工作人員交代完畢,才一轉身,便猛地僵立原地,錯愕地看著藤田杏子朝他走來。
“你看起來好像不怎么高興看到我?”藤田杏子穿著一套合身的粉紅色套裝,秀發優雅地盤在頭頂,她走
到齊天祐身邊,伸手勾住他的臂膀。
“杏子,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有跟我說?”齊天祐的笑容有點不自然,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
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邊看見杏子。
該死!那他該拿雨棠怎么辦?他絕對不願因為杏子的出現而叫雨棠避開,但也無法對杏子解釋雨棠的出現
。
“我怕我的未婚夫被搶走,所以只好親自來這邊盯緊點。”藤田杏子冷冷地笑道。
“你在胡說什么?誰告訴你這些閒言閒語?”齊天祐皺起眉頭,心情異常冷靜,倣佛在冷眼旁觀別人的事
情。
“誰是雨棠?”藤田杏子盯著他,問道。
“你特別從日本跑來這邊興師問罪?”齊天祐沒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問道。
藤田杏子突然的出現讓整件事情更加復雜,因為他發現自己對藤田杏子的質問感到異常反感,雖然他知道
是他自己理虧。
畢竟,藤田杏子也是無辜的。
“我告訴你,你是我的。我不管你和那個女人有什么牽扯,你得立刻跟她斷絕關係。”藤田杏子非常強硬
地說道。
齊天祐將手臂從她的懷抱中抽開,沉著臉說道:“雨棠是誰,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他並不想跟她談解除婚約的事情,以免她跑到她父親那邊哭鬧,讓事情更加棘手。婚約的事,他要直接找
藤田社長說明,以他對藤田社長的了解,知道他是個明理的人。
“我絕對不可能忍受你跟別的女人胡搞,你要知道,你是因為我,才能擁有現在的地位。”藤田杏子聽他
對衛雨棠語多保護,胸口登時引燃一把怒火,口不擇言地說。
她這么一說,齊天祐也不禁動怒。
原來在她心中,是這么看他的。那他犧牲他和雨棠的愛情去履行婚約,真的值得嗎?
他轉身背對她,雙手背在身後,說道:“你要知道,我齊天祐絕對不是吃軟飯的人,如果你以為因為你父
親的關係就可以將我操控在手中,你就太不了解我了。”
藤田杏子沒見過他真正動氣的樣子,他冰冷的語氣及神態讓她有點嚇到。
她咬著唇,一時心慌意亂,不經意地,她瞥見臺下有個人影,定睛一看,想起她是上回婚紗店的接待小姐
。
莫非她就是雨棠?不然怎么會這么巧出現在這裏?
在此同時,衛雨棠也認出和齊天祐說話的是他的未婚妻。
她怎么會在這裏?
起初,她還以為她是齊天祐的賓客,直到走近舞臺,才發現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不太對,沒想到竟是藤田
杏子出現在這裏。
為什么?是齊天祐請她來的?
她該不該在齊天祐發現她之前轉身離開?衛雨棠暗自琢磨著。
在藤田杏子和衛雨棠兩人都還來不及開口之前,突然之間,一陣強烈的地動天搖。
“地震!”某個人驚喊。“小心!小心那個燈!”
衛雨棠、齊天祐和藤田杏子聽見驚喊,同時抬頭往上看,靠近齊天祐的那個鐵架正緩緩往他那邊倒下,掛
在鐵架上的燈搖搖欲墜。
衛雨棠一陣心神俱裂,想也不想地往舞臺上衝,在鐵架倒下的那短短兩、三秒間從齊天祐背後將他撲倒在
地,由於衝力過大,毫無防備的齊天祐被她推落舞臺,頭部先著地。
至於藤田杏子,在看見鐵架要倒下時,便尖叫著往後躲開。
鐵架發出一聲巨響,傾倒至舞臺上,探照燈應聲碎裂,玻璃四處飛濺,衛雨棠露出洋裝外的小腿被碎玻璃割出數道血痕。
她趴在齊天祐身上,小腿處傳來的疼痛讓她悶哼一聲。
“天祐?天祐?”她不顧腿上的傷,著急地搖晃著齊天祐,她剛才試圖用手護住他的頭部,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怎么樣了?”藤田杏子在確定地震平息,已經沒有危險之後,才走到齊天祐身邊,緊張地探看。
“誰打電話叫救護車!”衛雨棠焦急地對四周開始圍過來的人大喊,立刻有人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由於擔心齊天祐的頭部有內出血,所以不敢搬動他,大家只能靜候救護車前來。
所有的工作人員開始收拾善後,將鐵架再度扶正,把碎玻璃掃幹凈。雖然齊天祐受傷,但是音樂會也無法取消,還是得辦下去。
藤田杏子站在齊天祐和衛雨棠身旁,神情中除了驚嚇之外,還有一抹怪異的神色。
“你就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在等待救護車前來的時候,藤田杏子用英文向衛雨棠問道。
“對,你知道我?”衛雨棠眼眶發紅、神情擔憂地撫著齊天祐的臉頰,當聽見她的問話時,才忽然想到在齊天祐的未婚妻面前抱著他不放並不妥當。
“天祐幾天前就告訴我一切,說他很難在我們之中作決定,所以今天才通知我來這邊。我們今天上午談了很久,我願意包容天祐的一時糊塗,天祐也決定回到我身邊。所以天祐和我要結婚了,你必須離開他。”雖然看著衛雨棠和齊天祐,她突然覺得自己才是第三者,但為了留住齊天祐,她還是硬著頭皮掰出一連串的謊話。
衛雨棠抬起眼,眸中帶有錯愕與疼痛。難道天祐沒有跟她說他決定解除婚約?難道,他一直還是在她們兩人之間猶豫不定?難道……他說無法放開她時,是騙她的?
所以……他還是選擇藤田杏子……否則便無法解釋為何藤田杏子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天祐也完全沒有跟她說過藤田杏子這幾天會來臺灣。
不過,現在不是猜疑的時候。
“至少讓我陪他到醫院。”衛雨棠略帶懇求地說道。
藤田杏子似乎有點拿不定主意,看著她半晌才說:“不行!他是我的,我會照顧他。你不要再來找他,不然只會毀了他的前途和生活。如果我爸爸知道他跟你糾纏不清,他一定不會放過天祐的。”
救護車的鳴聲由遠至近傳來。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如果你真的愛天祐,就應該讓他擁有更好的生活與前途,你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藤田杏子心虛地別過頭,看著救護車在一旁停下。
醫護人員將齊天祐抬離衛雨棠的懷抱,放到擔架上,小心地推上救護車。
衛雨棠站起來,看著藤田杏子在另外兩個工作人員的簇擁下跟著搭上救護車,救護車的警鳴再度響起,飛快駛離。
你配不上他……應該讓他擁有更好的生活與前途……藤田杏子的話不停在她的腦中響著。
她低頭,看看自己攤開的掌心。她本來以為終於握住的全世界,可是打開一看,仍是一無所有。
她不怪天祐最後仍是選擇藤田杏子,只怨自己不讓這段感情在八年前就結束。
她忍著小腿的痛,一拐一拐地慢慢走開。
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刻。
她空洞的心,竟已感覺不到疼痛,只剩一片荒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8:25
第九章
醫院的急診室內,藤田杏子坐在齊天祐的病床旁邊,雙手握著齊天祐的手。她的目光雖然一直停留在齊天祐
臉上,但是眼神卻是若有所思。
躺在病床上的齊天祐不安地動了動,眉頭微微蹙起,雙唇似乎在囈語著什么。
藤田杏子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
“棠棠……棠棠……”他是這么喊著。
突然之間,齊天祐猛地坐起身子,若非藤田杏子閃得快,恐怕正好被他撞個正著。
可是,齊天祐還來不及完全起來,臉上便露出一陣痛苦的表情,又頹然跌回枕頭上。
“天祐,你躺好,你怎么樣了?”藤田杏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駭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急忙問道。
“有點想吐……頭很痛、很昏。”齊天祐閉上眼睛,咬牙抵抗腦部的暈眩與疼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記得有地震,然後好像有人把我撞下舞臺……”
藤田杏子只猶豫了半秒,便說:“有個鐵架要倒在你身上,所以我一時情急就把你推開,沒想到用力過度
,你就跌下去。”
齊天祐是她的,只有她才能給他權力與名利,為了他好,跟他說個小謊應該沒有關係。藤田杏子這么告訴
自己,試圖揮開悄悄浮上心頭的罪惡感。
“是嗎?”齊天祐試圖去回想,但是暈眩疼痛的頭部讓他完全無法思考。
“為了保護你,我差一點受傷。”藤田杏子一不做二不休,加強語氣地說道。
“謝謝你。”齊天祐露出一個微弱的笑,似乎有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一直在他渾噩的腦子裏流竄,他試
著去抓住它,那是一股極端強烈、急切的想法。
驀地,一個短發俏麗的女孩身影像閃電般打入他混亂的腦袋中,就像在荒山野嶺中突然辟出一條棧道。
是棠棠……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他和棠棠的一切,他想起那個綁著馬尾請他吃棒棒糖的小女孩;想起那個寒假他背著她去診所時背
上的溫暖;想起她到機場送他去日本時眼中的依戀不舍……
他的棠棠,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是他快樂的泉源,結果他卻將她忘得一幹二凈!
糟糕!齊天祐突然想到衛雨棠可能已經抵達音樂會的會場,她聯絡不到他,一定很著急。
“我昏迷多久?現在幾點了?”他趕緊問一旁的藤田杏子。
“現在大概八點,你昏迷好一陣子,我都擔心死了。”藤田杏子看看手表,帶點抱怨的語氣說道。
“八點?”齊天祐又想坐起來,可是一移動,就感到天旋地轉。“我的手機呢?把我的手機給我。”
“你的手機在你跌落舞臺時摔壞,所以我就幫你把它扔了。”藤田杏子說道。“等你感覺好一點,我陪你
去買一支新的。”
齊天祐心急如焚,整顆心都掛念著衛雨棠。
但是,他總不能在藤田杏子面前打電話給她,否則一定會引起藤田杏子的疑心……
她起不起疑還重要嗎?齊天祐自問著,內心一陣痛楚。
在他想起一切之後,如何還能放棄棠棠?
他已經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頭部的昏眩感越來越嚴重,齊天祐很努力地保持清醒,他必須想辦法聯絡上棠棠。
“天祐?天祐?”藤田杏子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知道她在搖晃他以保持他的清醒,但是她的
動作反而讓他更暈。
他的眼神漸漸失焦,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變黑。
“棠棠……”他用力地眨眼,想要重新對準焦距,然而他的頭卻越來越痛。
終於,暈眩與黑暗戰勝他的意志力,齊天祐再次陷入昏迷,蹙起的眉頭始終未松開。
上午十點,婚紗店剛開門營業,邵紫瑄才剛把店內整理完畢,此刻正在替模特兒換裝。
她看一眼呆坐在沙發上的衛雨棠,心中暗自搖頭。
前幾天她才像戀愛中的小女人,臉上時時帶著甜蜜的笑容;此刻卻魂不守舍如行屍走肉一般,不用問,一
定是跟齊天祐有關。
可是,無論她怎么問,棠棠就是不肯說發生了什么事。
門口的風鈴響起,邵紫瑄往門口望去,看見一位陌生的妙齡女郎走進店內。
“歡迎光臨。”她露出微笑,納悶著這么早怎么會有客人上門,而且還是獨自一人前來。
藤田杏子禮貌性地對邵紫瑄點頭,然後直接走到衛雨棠面前。
衛雨棠一直到她站在她面前,才抬起頭,當看見來人是她時,眼神短暫地露出一絲驚訝,然後又歸於平靜
。
“我是拿東西來還給你的。”藤田杏子見她沒反應,先開口說道。
她把手中拎著的紙袋交給衛雨棠。
衛雨棠疑惑地接下,打開袋子往裏頭看。當她看清楚裏面的東西時,眼底閃過一絲劇痛。
“那是你上次遺落在天祐辦公室的耳環,還有你以前送他的毛衣。我看了你寄給天祐的電子郵件,才知道
那件毛衣原來是你送他的。可是,他現在的衣著有我來打理,不需要你擔心了。”藤田杏子淡淡地說。
她不得不承認,她不太敢對上衛雨棠的眼眸,因為她眼中的悲傷太深沉,讓她喘不過氣,隱隱約約的罪惡
感又擾人地浮現。
藤田杏子倔強地抿著唇,故意漠視那股充斥在心頭的窒息感。
齊天祐已經跟她訂婚了,她本來就有權利阻止其他女人接近他,藤田杏子想道,但卻不再這么地理直氣壯
。
“他好嗎?”衛雨棠將紙袋放在一旁的沙發上,又恢復了死氣沉沉的樣子。
其實她知道他已經沒事了,因為當天晚上的夜間新聞有報導他的傷勢,說他有些腦震蕩,休息一個星期便
可痊愈。
只恨她無法陪在他身邊分擔他的疼痛。
“他很好,醫生說除了腦震蕩和一些擦傷之外,其他檢查一切正常,再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
藤田杏子回答,她再次看一眼衛雨棠低垂的臉龐,感覺心頭的沉悶感益發嚴重。“那么,我走了!我和天祐即
將結婚,請你以後別再來找他。”
衛雨棠沒有半點反應,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藤田杏子遲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等藤田杏子走出店外之後,邵紫瑄立刻坐到衛雨棠身旁,關心地問:“棠棠,她就是齊天祐的未婚妻?”
衛雨棠輕輕點個頭。
“這齊天祐是怎么回事?他這陣子對你的態度還讓我以為你們舊情復燃,他怎么不跟他未婚妻做個了斷?
難不成他想坐享齊人之福?”邵紫瑄為朋友打抱不平。
“他有他的難處。”伴隨著一聲嘆息,衛雨棠說道。
“什么難處?是放不下現在擁有的名利?”邵紫瑄不悅的回道,她一直不是個好爭鬥的人,但她實在不忍
看著衛雨棠繼續痛苦下去。“棠棠,愛他就去把他搶回來,齊天祐的心一定是偏向你的,他和那個日本女人又
還沒結婚,她憑什么這樣對你說話?”
衛雨棠看著好友義憤填膺的表情,苦澀無奈地搖搖頭。“他不會比我好受多少。”
她拿起身旁的紙袋,從沙發中站起來。“當初,我跟他約定,如果一個月內我無法讓他想起我,我就會消
失在他生命中。明天就是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衛雨棠垂下眼簾。“我會遵守我和他的約定。”
“棠棠,你要去哪?”邵紫瑄看見衛雨棠往外頭走去,忙問道。
“放心,我不會去做 事,只是想找個地方獨處一下,今天店裏就拜托你了。”衛雨棠沒有回頭,說完便推
門而出。
邵紫瑄看著她孤寂的背影,心中一陣難受。
棠棠和齊天祐根本就是天生一對,不知老天爺為何要讓他們承受這么多波折?
醫院的單人病房內,齊天祐很緩慢很緩慢地探手到床邊,尋找調整病床高度的控制鈕。從他住進醫院到現
在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其間醫師護士來來去去,可是他頭部仍是昏昏沉沉、脹痛難當。
好不容易,終於摸到控制鈕,他按下按鈕,讓病床的上半部慢慢抬起,使他的上半身可以直立起來。
完成這項小小的任務,便已使他的額頭布滿薄汗。
他稍稍休息一下,等腦袋內那種轟隆隆的感覺稍稍平復,他試著側過身子,一只手往床邊櫃上的電話伸去
。
從他第一次清醒之後,他便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的狀態,但每一次睜開眼,他都看見藤田杏子守
在他身旁,著急和愧疚同時浮現他的心口。
他一方面掛念著衛雨棠,有滿腹的話想跟她說;但另一方面,想到藤田杏子這樣的嬌嬌女不但寸步不離地
照顧他,甚至在地震當時奮不顧身地救他,他又覺得對她滿懷歉意。
現在,總算只有他獨自一人在病房內,他當然得趕緊把握機會打電話給衛雨棠,告訴她他憶起了一切。
他的上半身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修長的手指僅距離電話筒一、兩公分。他努力地構呀構,就在指尖觸碰到
電話筒的同時,病房門被打開。
“天祐,你在做什么?”藤田杏子一開門,見到齊天祐咬牙強撐的表情,立刻跑到他身邊。
齊天祐好不容易碰到的電話筒砰地一聲掉下床邊櫃,靠著電話線支撐,在櫃子旁邊晃動。
他低咒一聲,放手頹然躺回床上,急遽的動作讓他的頭又是一陣昏脹。
“你想打電話?”藤田杏子問道。“打給誰?是不是打給那個女人?”
“我應該還有打電話的自由吧?”心裏的挫折與頭部的不適,令齊天祐沒好氣地回答。
“你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兇?你對那個女人也會那么兇?”藤田杏子皺起眉頭,跺腳道。
“你不要跟她比,你們兩個……完全不同!”齊天祐把頭往後靠,閉上眼睛,疲憊無比地嘆一口氣。
藤田杏子抿抿唇,眼眶開始紅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藤田杏子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哪裏想到,她看上的男人,竟然會給她臉色看。
“你覺得我比不上她,對不對?”她一邊哽咽,一邊提高音量說道。“我哪裏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輕、比
她漂亮,我能讓你少奮鬥二十年,輕易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財富與地位,我……”
“那都不重要!”齊天祐驀地睜開眼,打斷她的話,黑眸中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強烈情緒。“對!她沒有你
年輕,沒有辦法帶給我權力、財富,但是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是我的夢想、我的生命、我的
靈魂,你聽懂了嗎?”
他已經受夠了,他拒絕繼續背負著“為求名利才娶藤田杏子”的十字架,他決定讓她明白,世上還有比金
錢物質更重要的東西。
藤田杏子被他激動的情緒嚇到,雙眼瞪得大大地看著他,甚至連眼淚都不敢掉下來。
齊天祐一手扒過淩亂的黑發,繼續說道:“我當初同意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失落了關於她的記憶,否則,
我會在我拿到畢業證書的隔天,便飛回她的身邊。”
“你那天在婚紗店就想起她是誰了?”藤田杏子嫉妒懊惱地問。
“沒有,但那次相遇是個開始,讓我發現我的記憶還有一塊缺片,於是我開始試圖找回這塊缺片。就在我
跌落舞臺的那一刻,我的記憶終於完整了。”齊天祐望向窗外,眼神無比清明。
“所以,你不跟我結婚了?”藤田杏子心中已經了然,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杏子,我很抱歉。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愛情,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欠藤田社長一份恩情,加上當時在我記
憶中沒有哪個女人曾經讓我動情,所以我才會答應娶你。現在想想,其實我的潛意識裏從來沒有忘記棠棠,我
只能將我的心保留給她。”他的眼神遙遠,唇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看著齊天祐臉上的神情,藤田杏子感到非常不是滋味。她從來沒有想過,孤傲淡漠的齊天祐竟然會露出這
樣的表情。
奇妙的是,她只感到挫敗、自尊心受傷,或許還有一點點吃味,可是卻沒有任何的恨。
她第一次認真地檢視自己的內心,突然看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只能說是喜歡,根本稱不上愛。
愛,應該是像衛雨棠那樣,不顧性命地將他從鐵架底下撞開。
在衛雨棠撲向齊天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像衛雨棠那樣愛他。
藤田杏子深深凝視著齊天祐,看見他黑眸中對衛雨棠的愛戀,突然覺得整個情況非常荒謬。
就如同自己剛才所說的,她年輕美麗,又是藤田企業的大小姐,未來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等著她,她何苦
將自己與一個永遠不可能愛她的男人綁住一輩子?
一股豁然開朗的感覺在她心中漸漸擴散。
藤田杏子往床邊櫃走去,彎腰撿起剛才掉落的電話筒,連同電話一起擺在他膝蓋上。
齊天祐驚訝地望向她。
“打電話給她吧!我要走了!”她露出淺淺的微笑。
齊天祐拿起電話,一時搞不清楚她葫蘆裏賣什么藥。“你要去哪裏?”
“回日本!我剛開學,忙得很呢!而且我要告訴爸爸,我不想跟你結婚了,你對我來說太老,又不愛我,
不值得我浪費大好青春。”她深深看他一眼,然後腳跟一轉,邊往外走邊說:“我得跟你自首一件事,那天把
你從鐵架下推開的是她,不是我。她像不要命似地從舞臺下衝上來,可是我卻只會尖叫著跑開。”
她在病房門口停住腳步,背對著他說道:“當時那一幕重重地撼動了我,讓我明白什么叫愛情。對了,我把你那件藍色條紋毛衣還給她了,去跟她討回來吧!”
說完,她推開病房的門,“叩、叩”的高跟鞋聲響越來越遠。
藤田杏子態度的轉變讓他一時 了眼,早知她那么容易想通,他大可以一開始就告訴她實情,也省得他和雨棠白受那么多苦。
他露出苦笑,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在工作上他可以果決明快,碰上愛情反而猶豫不定。
他很快地拿起話筒,另一只手按下衛雨棠的手機號碼,拿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
回應他的是語音信箱。
接著,他打電話到婚紗店找她,接電話的小姐卻告訴他今天衛雨棠沒有到店裏。
齊天祐放下話筒,一顆心忐忑不安。
棠棠上哪兒去了?她會不會以為他決定和她一刀兩斷?各種可能的情形不斷在他腦中閃現,讓他心焦得幾乎想去撞墻。
齊天祐扶著床邊的扶手試圖自己下床,但是雙腳才一站直,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讓他又跌坐回床鋪上。
可惡!他認命地爬回床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他得把握時間休養,一旦他能順利下床,他就要直奔衛雨棠家找她。
他要親口告訴她,他沒有違背當初在面攤前的誓言,今生,他只認定她一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5-12 17:28:41
第十章
傍晚,衛雨棠回到家之後,便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內,連她父母喊她出來吃晚餐也相應不理。
她呆坐在床邊,手中抱著那件她親手織給齊天祐的淡藍色毛衣,怔怔地望著它發呆。
他們的故事,就此結束了?
她這么多年深情思念的劇碼,終於到了落幕的時候?
低頭看著在她膝上攤開的毛衣,衛雨棠用指尖細細撫過上頭的每一針,緊咬著唇,壓抑著體內翻騰怒吼的
悲傷不甘。
一個小小的線頭從毛衣下緣冒出。
衛雨棠無意識地撫摸著那個小線頭,腦海中,她和齊天祐過往所共享的各種回憶一幕幕閃過,甜蜜的、有
趣的、夢幻的,還有……心酸的。
驀地,她用手指捏起那個線頭,用力一拉,毛衣下擺登時脫線。
倣佛一開始就停不下來,衛雨棠一直重復著拉扯的動作,被扯出的毛線越來越長,毛衣也像縮水似地越來
越短。沒多久,她的腳邊已堆著一小坨的淺藍色毛線。
就在這一拉一扯之間,她也將她對齊天祐的依戀與溫柔埋入心底,深鎖起來。
不知何時,淚痕已布滿她美麗的臉龐。
當她拉掉最後一排毛線,她覺得心口空空蕩蕩的,好像再也感覺不到什么東西。
非常緩慢地,衛雨棠將手中的毛線開始卷成毛線球,纏纏繞繞,淩亂的毛線堆不一會兒變成頗為結實的圓
球。
她雙手捧著毛線球,腦中又浮現齊天祐的臉龐。
雨棠,你能明白我的難處嗎?能明白嗎?她回想起那時齊天祐眸中的掙扎與深情。
她明白啊!她明白他的難,明白他的情,明白他們之間早在他前往日本那一天就該結束。
只是她貪戀著他的笑、他的溫柔,所以才會提出一個月的要求,在這一個月內假裝一切都沒變,他們仍然
屬於彼此。
衛雨棠走到窗臺邊,打開窗戶,低頭親吻了一下手中的毛線球,接著用力地將它丟出窗外,然後關上窗子
。
是該結束了!
她轉過身,背脊抵著窗框慢慢往下滑落。最後,她抱膝坐在窗戶下方,頭埋進膝蓋裏。
天祐,我愛你……她在心裏最後一次說道。
從此刻起,她必須學習適應沒有他的未來。
靜謐的住宅區前,齊天祐穿著寬松舒適的休閒服,動作小心地跨下計程車,在確定自己已經站穩之後,才
關上車門,計程車很快地揚長而去。
雖然經過一個下午的休息,他的情況並沒有比早上好多少,不過至少可以跌跌撞撞地溜出醫院,坐計程車
來找衛雨棠。
他站在衛家樓下,一手扶著墻壁,抬頭往公寓三樓的某個窗戶望去。那個窗戶是衛雨棠的臥房,有幾次他
送她回家,她會從那個窗戶探出頭來朝他揮手。
窗內的燈光是亮的。
帶著一股興奮、甜蜜又緊張的心情,齊天祐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他的口琴。那是今天下午他特別打電話叫他
的秘書幫他買來的,想要在今晚給衛雨棠一個驚喜。
突然間,某個東西從樓上掉下來,碰巧滾到他腳邊。
齊天祐低頭望去,赫然發現那是一個毛線球。
不足的光線讓他無法確認它是什么顏色,但直覺地,他知道那團毛線應該是淺藍色的。
齊天祐抗拒著暈眩感,蹲下去將那團毛線撿起來,湊向路旁的路燈一看,果然是淺藍色的。
她將他的毛衣拆了?
她決定不再愛他了?
齊天祐將毛線球擁在心口。
她不能不愛他,他不準!他要跟她攜手一輩子,他們會開一家夢想中的小店,會有孩子,會分享一生的喜
怒哀樂。
帶著滿腔的深情,他拿起手中的口琴湊上唇邊,一串悠揚的音符在空氣中散開,往三樓的窗戶傳去。
樓上,蜷縮在窗臺下的衛雨棠驀地一震,把頭從膝蓋中抬起來。
這是……她側耳傾聽,一顆心開始狂跳。這是用口琴吹奏的“月光奏鳴曲”……
衛雨棠猛地從地板上爬起來,顫抖的雙手笨拙地打開窗戶,將上半身往外探。
是他嗎……是他嗎?他恢復記憶了?
衛雨棠的雙手緊緊抓著窗臺,用力到指關節都已泛白,強烈的光線讓她一開始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努力地
梭巡樓下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在她窗口的正下方看見齊天祐熟悉的身影。
優美的旋律未曾間斷,齊天祐抬頭凝視著她,黑眸中蘊藏著無比深情。
一滴溫熱的淚濺在窗框上。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原本空洞的心口不知怎地又活了起來,不停地絞擰、顫抖。
他們兩人就這么對望著,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空氣中。
“棠棠……”他把口琴收回褲袋裏,朝樓上的她大喊:“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衛雨棠嬌軀像觸電一般猛震一下,幾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他說了什么?天啊!她是不是在作夢?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好痛!
這不是夢……不是夢。她嗚咽地衝出房間,穿過客廳以及家中兩老錯愕驚訝的眼神,打開鐵門,奔下樓梯
,一樓大門被她砰地甩開,她朝著齊天祐小跑步過去,直直撲向他的胸膛。
齊天祐看見她往自己衝來,已經盡量做好準備承接她的衝力,但因為他的頭還在暈,所以還是被撞得踉蹌
後退。幸虧齊天祐的背抵住身後的墻,他們兩人才免於跌落地面。
齊天祐緊緊地將衛雨棠鎖在懷中,感覺到懷中嬌軀的輕微顫抖,強烈的釋然與對她的愛戀幾乎讓他紅了眼
眶。
“棠棠……”他低頭親吻著她的頭頂,呢喃道。
他差點就要失去她……老天,他真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會是什么樣子。
衛雨棠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鼻端盈滿著專屬於他的氣味,哭得不能自己。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她抽噎又含糊不清地問。
他的雙臂勒得她好痛,但是她一點也不介意。
“當然。”齊天祐稍稍放開她一些,黑眸鎖住她的眸。“被你那么一撞,雖然有點腦震蕩,但也將我所有
的記憶都撞回來了。我以前深愛的女孩,和我現在深愛的女人合而為一,若是她不願意嫁給我,我只好孤老終
生。”
“那藤田杏子……?”她哭得紅腫的明眸搜尋著他的臉,不確定地問。
“如果你願意,我會帶你一起去日本,親自向藤田社長說明白。至於杏子,我已經跟她說了,我今生只愛
你一個人,我的心無法再容納其他女人。”齊天祐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啄。
衛雨棠死命地抱住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眸中的淚水未曾停歇。
老天終於憐憫他們兩人經歷的波折,願意讓他們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即使她在這一刻死去,也是幸福的。
“好幾次,我夢見你回到我身邊,可是從來不敢奢望這是真的。”她哽咽地說道,明亮的眸中充滿深刻的
情感。
齊天祐溫柔地笑笑,將手裏的毛線球拿到她眼前。“我明天就會辭去藤田企業總經理的職位,到時一切得
重新開始。棠棠,如果我身上只剩下這個毛線球,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我從來就不是貪圖你的錢。”衛雨棠綻開一朵極美的笑容。
“那你貪圖我什么?”齊天祐打趣地間道。
“當然是你的美色。”衛雨棠瞄他一眼,笑道。那萬種風情,令齊天祐一陣心癢。
他將她攬入懷中,鼻尖與她的鼻尖微微觸碰,微笑道:“我真是受寵若驚。不過你放心,雖然我會辭去藤
田企業的工作,但以我的資歷與人脈,等著搶我的公司多著呢!”
接著,他深深吻住她。
感謝上蒼,一切終於雨過天青。
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風雨,反而讓他們的愛更加堅定,更加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棠棠,我好愛你,甚至比當年更愛你。”齊天祐摟著她的腰,額頭與她的相抵,柔聲說道。
衛雨棠心中漲滿對他的愛意,卻擺出一副嬌嗔模樣,說道:“原來你以前沒有那么愛我,枉費我一直對你
一往情深。”
“我也沒想到我對你的愛竟然還可以更深,或者應該說,我們的愛情成長了,不再只是年少衝動的單純戀
情,而是更深刻的扶持與承諾……”齊天祐的雙唇被衛雨棠的手指點住。
“我知道,當我把那個毛線球扔出窗戶時,就深刻地體會到你說的那種愛情。我愛你,所以我願意放手,
讓你能夠過你想要的生活。”衛雨棠望入他的黑眸,深情地說道。“天祐,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到我家
坐坐,順便跟我爸媽解釋一下我們的事?剛才我像個瘋子一樣狂奔出門,他們一定非常震驚。”
“好啊!我可以當面請求他們把寶貝女兒嫁給我。說到提親,棠棠,我得先提醒你,你嫁給我之後,我爸
媽對你的態度可能好不到哪裏去。”齊天祐想到他的父母,不禁覺得頭更疼了。
“反正他們現在對我的態度就好不到哪裏去,日後保持距離就是了。”衛雨棠聳聳肩。他們好不容易才能
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才不會因為他父母對她的態度就打退堂鼓。
“當然。你可是我失而復得的寶貝。”齊天祐捏捏她的臉頰,笑道。“走吧!我陪你上樓。”
齊天祐的背才一離開後頭的墻壁,腳下就一個踉蹌。
“小心!”衛雨棠連忙扶住他。“我都忘記你有腦震蕩,現在應該還會頭昏吧?”
“是有一點。”齊天祐一手撐著墻說道。“對了,你呢?你把我撞下舞臺時,有沒有受傷?”
“一點小擦傷而已,不要緊。”經他這么一說,她才感覺到小腿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來,靠在我身上,
我扶你上去。”衛雨棠走到他身邊,一手環住他的腰。
齊天祐看著她半晌,露出淡淡的微笑,把手搭在衛雨棠的肩膀上,兩人慢慢地走入公寓的紅色大門。
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獨的。
此刻,他才發現,有人可以互相倚靠的感覺真好。
當齊天祐和衛雨棠一起踏入衛家時,衛雨棠的父母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似乎預料到他們會上樓來。
剛才齊天祐在樓下喊那么大聲,大概整棟樓都知道齊天祐跟他們家棠棠求婚。
“爸、媽,這是天祐,你們應該還記得吧?”衛雨棠拉著齊天祐到唯一空著的那張沙發坐下,甜甜地說道
。
“當然記得,這小子害你傷心了好一陣子。”衛爸爸不太客氣地說道,對於齊天祐害寶貝女兒難過有些不
滿。
不過,衛媽媽很快地用手肘頂丈夫一下。“現在說這些做什么!”然後她微笑地看著女兒和齊天祐,有些
期待地問:“女兒啊!你帶天祐過來,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們說?”
這一陣子,她發覺女兒的心情似乎起伏不定,行蹤也比較神秘,她就猜想棠棠應該是有交往對象了,只是
沒想到她的對象竟然是消失多年的齊天祐。
“你跟我爸媽說。”衛雨棠莫名地一陣羞澀,對齊天祐說道。
“伯父、伯母,我想和雨棠結婚,希望你們能答應。”齊天祐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們答應,改天我會請
我父母親自登門提親。”
“只要雨棠答應,我們當然沒問題。”衛媽媽說道,還不停跟丈夫使眼色。“老爸,你說對不對?”
“對!你們說好就好。”反正他永遠拗不過他最愛的兩個女人。
但是當齊天祐出院之後,回鄉下告訴齊萬福此事時,齊萬福卻是氣憤地猛跳腳,指著齊天祐和衛雨棠破口
大罵。
他簡直不敢相信兒子竟然真的要拋下榮華富貴,去娶面攤老板的女兒。
“我絕對不會去她家提親的,你聽見沒有!”齊萬福滿臉通紅地威脅道。
面對齊萬福的辱罵,齊天祐不再動氣,只是冷冷地拋下一句:“雖然我要辭去藤田企業的職位,但給你每
個月五萬元的生活費還是支付得出來,除非你不想要生活費了,不然我建議你客客氣氣地去提親。”之後,便
牽著衛雨棠頭也不回地離開。
齊天祐認定他父母為了錢,一定會乖乖聽話。
他不會奢望他能夠改變父母的勢利眼、但至少他可以不讓他們幹擾到他和衛雨棠的婚姻生活。
一個星期之後,齊天祐帶著衛雨棠前往日本。
“社長……”在藤田社長豪華富麗的客廳內,齊天祐坐在沙發上,牽著衛雨棠的手,對藤田社長微微鞠躬
,正要開口說話就被藤田社長打斷。
“你不用說,杏子都已經告訴我了。”藤田社長看起來是個頗為嚴肅的人,個頭矮小,眼神精煉。
齊天祐和衛雨棠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納悶藤田杏子到底告訴他什么。
“杏子說的沒錯,是我糊塗了,一廂情願地湊合你們,妨礙你們兩人追求愛情的自由。杏子說她不想接受
被安排的婚姻,想要自由戀愛,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也只好由著她。”藤田社長繼續說。“不過,幸好你
也找到一位可愛的女孩,我也不必因為杏子吵著要解除婚約而感到太過抱歉。”
“社長一點也不用對我感到抱歉,我現在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祝福杏子能找到她的幸福。”齊天祐從口
袋中拿出一個信封。“另外,這是我的辭職信。”
“辭職?為什么要辭職?”藤田社長訝異地看著他。“你真的以為我是公私不分的老糊塗?”
“不,不是。”齊天祐笑著搖頭。“我想辭職,是因為我們有其他的夢想要去追逐。”他轉頭看一眼身旁
的衛雨棠。
“是嗎?”藤田社長目光灼灼地看他半晌。“好吧!不過得給我一個月找人接替你的位置。”
齊天祐遲疑半秒,點點頭。“當然沒問題。”
在經過約莫半小時的寒暄之後,齊天祐帶著衛雨棠起身告辭,藤田社長親自送他們到門口,在齊天祐的再三婉拒下,才沒有陪他們一起走到外面的大門。
“他似乎沒有怪你。”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時,衛雨棠說道。
雖然她完全聽不懂剛才他們的對話,但從藤田社長的態度看來,他應該是個明理的好人。
“是啊,不知道杏子跟他說了些什么,他好像認為是杏子不想要這個婚約。”齊天祐回答。
當齊天祐和衛雨棠穿過花園,走出藤田家氣派的黑色鑄鐵大門時,看見藤田杏子就站在大門旁邊。
“你們談完了?”她微笑地問。
“杏子,你怎么知道我們來了?”齊天祐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她。
“人家有眼線嘛!我就猜到你會來。”藤田杏子笑道。“怎么樣?很順利吧?爸爸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謝謝你。”齊天祐真誠地說道。
“我只是覺得你不值得我賠上一輩子。”藤田杏子調侃地眨眨眼,然後轉頭用英文對衛雨棠說道:“感謝你及時敲醒我的理智,阻止我和他結婚,不然等他變成老頭子的時候,我還正值成熟美女的階段呢!”
衛雨棠失笑。“我不知道是什么讓你改變主意,但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才應該感謝你。”藤田杏子邊說邊往家門走去。“是你讓我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愛情,我也要去尋找一個願意為了我不顧性命的男人。祝你們幸福,再見。”
說完,她往裏頭走去,鑄鐵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齊天祐和衛雨棠目送她進入屋內,才相視一笑,手牽著手離開藤田家的豪宅。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未來的路或許遙遠且不確定,然而他們堅信,只要他們永遠牽著對方的手,就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下去。這一路上,想必會有崎嶇低潮或旁徨,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情,會是最好的指南針,引導他們前往幸福的方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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